《秋鸿春梦》 第1章 阿?哦。 小孩用着稚嫩的小手抓住母亲的衣角,就那样紧紧地抓住,母亲走到哪,小孩就踉踉跄跄地跟到哪。 下午五点左右的时间,邻居的女人们都出来了,她们手里拿着红色的大圆扁筐,筐里面装满了金色和红色的纸钱以及黄纸叠的船和元宝。 她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有的拜着土地公,有的拜着门神,有的双手合十拜着香坛。 所有人弯着腰,双眼微闭,颇为虔诚,对着自己拜着的物件喃喃念叨些什么…… 林慕义看见对门的清姨拖着自己残疾的左脚,缓慢地搬着红色的塑料椅子,将一箩筐的纸放在椅子上面,然后连筐带椅正摆在门神前,紧接着就是跟其他女人一样做着她们正在做着的动作。 “妈妈,她们在干什么?”林慕义跟着母亲走到放杂货的角落,小手指着门外,哪怕到昏暗的房间,也依旧抬着手,对自己的母亲问道。 母亲没有回话,她正忙着将一张红色的塑胶长椅从那被压得严实的一大把胶椅中拆出来。 “义义走远点。”母亲说,“等会妈妈弄椅子撞到你。” “不会撞到的,我不想走。”林慕义听母亲让他走就反其道而行,他立马就将自己变成只树袋熊,紧紧地环抱住母亲的腿。 “一小会就行了,听话。” 母亲熟练又无奈地将林慕义环着自己的手轻轻掰开,然后将他抱起来放在一边的角落。 “等会再过来,义义要听话。” 母亲再次跟椅子“斗智斗勇”,她用着蛮力,“嘭”的一声将林慕义之前一直拿来当小房子住的那张红色椅子拆出搬了起来。 “过来吧。”母亲对林慕义说。 林慕义立马跑到母亲是身边,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裤子,一只手则再次紧紧地抓住母亲那已经被他拽皱巴了的衣角。 母亲跟外面的人一样,将椅子正放在门神和面前,装满了纸的红色箩筐放在椅子上。 “妈妈,你们在干嘛?”林慕义问。 母亲拿出好几根红色的香,用打火机点燃。 “在拜神呀。”母亲说。 “为什么要拜神呀。”林慕义接着问。 “今天是鬼节呀,我们要拜神求佛祖保佑我们......” “保佑?什么是保佑?”林慕义问道。 母亲没有回答林慕义的问题,她拿着点燃的香,对林慕义说:“义义和哥哥今天晚上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能跟妈妈去厂里知道吗?” “不要!” 年幼的林慕义又立马抱住母亲的大腿叫喊道:“我不要在家!”。 母亲一只手拽着腿上的孩子,一只手拿着香。 她艰难地转身,将孩子拉开来,然后蹲下身来对林慕义轻声说道:“义义要听话……妈妈这是为你好。” 母亲看了看手中的香,她用手左右晃了晃,将上面烧出的长香灰晃掉。 她对林慕义说:“鬼节的时候晚上会有鬼,小孩子看到了他们就要被抓走的,你和哥哥要乖乖听话,待在家里,知道吗?” 林慕义不明白母亲说的鬼,他问:“什么是鬼?” “就是死去的人的灵魂……就是……僵尸……”母亲回答道,“僵尸你知道吧,电视里的那个,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出来抓小孩子,所以你和哥哥不能出去的知道嘛。” 僵尸…… 林慕义紧紧地抱着母亲的手臂,不停地眨巴着两只大而明亮的眼睛,冲着四周到处看。 没有呀...... 母亲看着孩子那害怕的模样无奈地笑笑道:“他们要到晚上才出来呢,义义不怕阿。” 林慕义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母亲的手肘处,然后低声说道:“那妈妈你怎么办呢?你要出去的,你被僵尸抓走了怎么办?” “呸呸呸……”母亲摇摇头道,“我才不会被抓去呢,他们不抓大人,你别瞎担心了阿。” “为什么?”林慕义探出一只眼睛来看着母亲,问道,“为什么不会呢?他们是只抓小孩吗?电视上的僵尸抓大人的呀。” “嗯……”母亲支支吾吾道,“他们……他们也是会抓大人,不单单抓小孩,只是呢……只是他们抓的都是坏的大人……妈妈不是坏人,所以他们不抓。” “他们抓坏的大人……”林慕义皱着眉头,一直往母亲的怀里钻,同时问道,“那他们要是不知道妈妈是好人呢?妈妈被抓走了怎么办呀?抓走了会去那呀?” “不会的,妈妈不会被抓的。” “那要是万一呢?妈妈被抓走了会去哪呀?会不要义义和哥哥了吗?” “不会的,”母亲回答道,“反正妈妈不会被抓走,倒是你和哥哥,要乖乖待在家,不然被抓走了就会死掉变成僵尸了……”” “僵尸……死掉……” 林慕义想起奶奶和小姑来家里照顾自己时经常会在他身边说什么死掉就好了,有一次说得多了,他就会好奇地问她们什么叫做死掉就好了?奶奶和小姑两人互相看了看,笑着跟他说: “死掉就是人没了,就好像你妈一样,你妈到底是要死的,死了人就没了、不见了,你就看不见你妈了。” 两人说完话就是哈哈大笑。 林慕义一点也不觉得他们说的死掉好笑,他不想看不见妈妈,于是大喊道: “我不想看不见妈妈!不想她死掉!” 林慕义边喊边哭,一边哭还一边想着妈妈要是不见了该怎么办,越哭越伤心,旁边的两个大人看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滑稽模样也是越笑越大声…… 至那天起,林慕义经常会问自己的母亲: “妈妈,你会死吗?” 母亲刚听见自己的小儿子说这话时一脸的震惊,那时她就将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轻声道: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慕义将从奶奶和小姑那听来的话说给自己的当事人母亲听,说完就哭,还爱往自己母亲怀里钻,抱紧她。 母亲被林慕义搞得一头雾水,每每这孩子说出些无厘头的话,她都会将人抱在怀里安慰,不停地给人擦着鼻涕眼泪,轻声对怀里的小家伙道: “噢~义义不哭~妈妈不会怎样的……义义不哭……” 小孩子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林慕义现在想到以前奶奶和姑姑说的话,于是立马抬起头来,开心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跟她说: “妈妈!那个坏人是不是会死掉呀!” 母亲没搞懂孩子说什么,她摸了摸林慕义的脑袋,笑笑道: “什么那个坏人,瞎说什么?” “来,义义抓着香,跟妈妈一块拜拜。”母亲将林慕义圈在自己的怀里,抓着他的两只小手,让他拿着香的根部。 “为什么要拜拜?”林慕义看着手中燃着的五根香,上头灰色的毛毛虫不断地变长,从香里跑出的白烟往神位那飘来飘去,逐渐消失。 “拜拜就是许愿,让神仙老爷帮我们实现愿望。” 母亲对林慕义说:“在心里面小声地跟神仙老爷说,保佑义义和哥哥姐姐身体健康快高长大。” “我可以许其他的愿望吗?”林慕义问母亲。 “可以呀。” 母亲握着孩子的手,微微弯腰,拿着香开始又念着什么。 林慕义学着母亲的样子,开心地闭上眼睛许愿,小声地说道: “神仙老爷保佑,保佑坏人爸爸死掉……” “.…..” 葛岭深处一座小木屋里,红衣女子手中漂浮着两朵发着亮光的莲花,她对着面前自己的两个孩子说道: “这两朵莲花原是并蒂,现在一人一朵,归你们喽。” 两个孩子“哇”的一声开心叫唤,一人一朵将娘亲手中的莲花紧紧握在手心。 “娘亲等会教你们‘鸣绝’,万一你们两个哪一个走散了,找不着对方了,就可以靠这个帮忙了。” 孩子们握着母亲给的亮晶晶的莲花十分兴奋,他们一个劲地往母亲怀里钻,炫耀着各自的花朵。 “鸣绝起,莲花引。它们会发出紫蓝色的光指引着你们找到彼此的。”红衣女子用力怀抱着自己的两个珍宝,心事重重地说着,仿佛下一秒她的孩子就要不见了,表情沉重…… 余玄清每每回想起母亲对自己和弟弟说的话时总是暗自神伤,同时她也会想起自己家破人亡的那个夜晚…… 七年前,谷渠开,万魂来,就在那晚父亲为了保护她被一戴黑兽傩面之人毁灵散魂,母亲为了夺回被另一个黑衣蒙面人抱走的弟弟,最后也落得一个不知所踪,跟着弟弟一起至今下落不明。 七年了,这七年来余玄清都会在自己每到过的一个地方默念“鸣绝”,然而七年来莲花都没有一点反应。 或许是母亲早有预感她与弟弟会失联吧……余玄清经常会这么想。她将找到母亲和弟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母亲给她的莲花上。 也是谷渠大开的晚上,余玄清像往常一样下意识地默念“鸣绝”。 一股久违的暖意忽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怎么会……” 余玄清不可置信地将胸口的莲花现出放在自己的手心上 紫蓝色的光虽然微弱,但却在这夜晚中格外显眼。 余玄清瞪大着双眼,生怕是自己思念过度又因为今日情况特殊而错看了手中的莲花。 她想象过很多种并蒂莲感应时的场景,也想过多种花光可能指的方向,可此情此景实在是不可思议,她看着花光的指向,原本激动万分的心渐渐被恐惧充斥…… “璜宗理地,为什么会是那……”余玄清死死地盯着花芯放出的光,顺着它指向的方向看去,反复确认无误。 北玄璜,南赤璋,西白琥,东青圭。这是四个大陆的统称,而四大陆以外的地区统称为蛮人窝。璜宗理地位于赤璋与青圭的交界处,任何邪魔妖物死后都会魂锁其地,除非邪念和怨念消散,魂魄才能得以解放往生。 璜宗理地还有个俗气但是易记的称呼——呜森。 太阳下山时刻,只要你靠近璜宗理地就能听见耳边传来“呜呜呜……”的哭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也直接叫这座森林为呜森,简单粗暴。 可是这个哭声其实并不是来自呜森,而是来自无尽深渊。 唯一进入呜森的途径是归桥,所有的哀鸣哭喊都是来自归桥下的无尽深渊,每至夜晚时那声便格外渗人、让人觉得危险十分…… 邪魂锁在森林里,葬身在归桥下的人魂藏于深渊中。白日里的呜森与平常的森林无两样,但是,在太阳下山前,请顺着归桥尽快离开。 低等的无意识邪魂会在午夜时刻在呜森游荡,寻找着可以附身的躯体,趁虚而入,跟着你回家,慢慢侵蚀你的身体,而高等有意识的则会直接夺躯。 在每年的中元节时,呜森里的邪魂会顺着在其上方大开的谷渠混进于返回现世的“留念”的队伍里回到大陆。四个大陆的各大门派家族,都会在此时四处寻查一切可疑的事物,发现邪魂,将其净化往生,无法净化的则会将它赶回呜森继续魂锁其境。 “你们快看那道光!”世茗弟子手指呜森方向大喊。 正在附近巡魂的弟子们顺着他的指向也一同看去。 那是竖立在呜森深处的诡异而又奇亮的白光,它将呜森上方的天空照透,显出存在于夜晚时刻的蓝天白云。 …… 生活无常,百无聊赖。两句话没什么联系,却能很好的点出林慕义来到这个世界后几天下来的感慨。 所谓来到这个世界,指的就是穿越。是的,一个非常老土且在小说世界里烂大街的设定——穿越。 作为一个21世纪的青年,什么东西没听过,什么设定没看过,现在你要是告诉林慕义他是神仙托生的要在人间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重回仙位,他都能“哦”的一声回答你,然后接受你给他的设定。 林慕义一睁开眼睛,眼珠子就拼命地转动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陌生事物。可谓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 这屋子跟他常看的宫斗剧里妃子的住所一样具有低调奢华之感,周围还环绕着各种各样的神仙妃子。 林慕义觉得现在自己不是死了升天了,那就是穿越了。当然,也有可能他现在躺在一家主题医院,周围漂亮的医护人员在cosy。 记忆中的他在闭眼前一直玩命地敲着键盘赶着明天上班要交给领导的文件,哦,不,不是明天,是今天,今天天亮去上班要把做好的文件交给领导。 怕是中元节,领导见了鬼突然蹦出个任务丢给了林慕义,让林慕义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轮轴转。 自林慕义六岁起,每年到了中元节他都会发高烧烧好几天,十六岁时起,高烧烧几天变成中元节当天发烧,中元节一过,烧就立马退。 二十岁的林慕义还在感慨今年自己居然没发烧,想来是摆脱那怪现象,自己要走好运了,然而现实立马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今年的他不但没走好运,甚至连命都没了。 在主题医院看到cosy的医护人员这个想法太过于离谱了,比穿越还离谱,林慕义在脑海里将自己的这个想法果断舍弃。 “这……是哪?”这是林慕义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穿越小说的主角百分之九十说的第一句话。 “啊!你醒了!” 只听见站在床边的一位大眼睛的神仙小哥一声叫唤,周围立刻围过来了三四个人,把床边挤满了。 这场景像极了一个表情包,唐僧师徒四人围着乌鸡国国王说:“你醒啦。” 林慕义现在就是那个刚醒来了的国王。 “你先别起来。”其中一个长相明研但却满脸愁容的女人对林慕义说。 女人示意周围的人离开,而后就剩她一个人坐在林慕义的床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疼?哪难受什么的?”女人摸了摸林慕义的额头,看着一脸懵样的他接着问,“你能听得到我说的话吗?或者是听得清吗?” 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弄得林慕义懵上加懵。 女人面露担忧,眉眼拥簇,仍是好看。 “我……还行吧。” 这是林慕义常用来回答人的话。每每林慕义的老妈问他她做的菜好吃不,或者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好看不,他都会说还行吧。 老妈也是每每听他那么回答就会说:“你老是这么说,我问你哥去。” 就因为这样,林慕义可以把难题扔向自己的哥哥,而自己挣得一身轻松。 “那个……”林慕义口顺说了那么句话,然后就想着要坐起来,毕竟这样躺着说话,让人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很是奇怪。 林慕义移动起身躯,后背就快靠上床头时,女人连忙拦住他:“你还是躺着吧,要是伤到哪怎么办?” 女人制止林慕义的话说归说了,但架不住林慕义自己就是要坐起来,实在是他不习惯这样躺着跟人讲话。 “没事的,我好得很。” 林慕义在坐起来的过程中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反而认为现在要比平常起身时轻松百倍,毕竟他在原世界里每天起床上班比上坟还难受,比上坟还难受的事物可能找遍全天底下都找不出来了,因此他觉得自己遇到任何身体上的不适都是小意思…… “真的嘛?你待在那种地方,还昏迷那么久,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吗?” “那种地方?什么地方?”林慕义又是顺嘴一问,全然没有穿越新人应该有的谨慎。 女人眉头紧蹙,问他道:“你……不记得了吗?” 林慕义无畏地回答她道:“额……与其说不记得,不如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穿越过来的,“不知道”就是林慕义目前掌握的唯一线索。 “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吗?”女人焦虑地问道。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嘛……”女人低眉看着林慕义的脸,像是要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林慕义一脸漠然,倒是女人的表情一会愁,一会喜,变化多端。 她现在又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拨了拨散在林慕义脸上的发丝,指尖带粉绵腻温润,动作轻柔满是怜悯。 林慕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并不讨厌对方对自己的触碰。 “你身体要紧,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女人笑容中夹杂着失落,她又是叹了口气,然后便再次要求林慕义乖乖躺下,“你先乖乖躺好吧,就怕你躺那么久了突然起身气血不足会受不住,快躺好吧。” 女人说完话,便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身体往左挪了挪,看了看房门,笑得有些勉强。 “你要走吗?”林慕义问。 “嗯?阿……”女人帮林慕义盖了盖被子,笑笑道,“我去做碗粥给你,你先躺着,不要乱动,等会我就过来。” 林慕义刚醒,本就迷糊,现在又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想着既然这姑娘多次要求了,他不如现在装乖些,顺着人的意,听话照做乖乖躺好,反正她是要出去,他躺躺再起身也不会怎样,何况自己还在别人的地盘,也不死犟了…… 他乖巧躺好。 女人脸上依旧带笑,离开房间时林慕义竟听不见她半点脚步声,要不是他看到地上有对方的影子,他都要认为自己确实是下地上天见鬼见神了…… 第2章 旁观者成了受害者 女人走后,周围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屋内炉子呼呼地响着。心大的林慕义这才开始考虑自己身处此处的安危问题。 看着刚刚那位姑娘的样子,林慕义只觉得亲切,他心想那人应该不会害自己吧,以貌取人不可行,但现在除了样貌辨人,也无他法了。 林慕义现在脑袋空空,像是口钟,满耳嗡嗡。 太安静了,林慕义实在受不了这样安静的地方,他探头探脑,打量起屋子的陈设来。反正无聊,想事情也想不到什么,不如起床看看这些新鲜玩意,找点乐子。 林慕义心想着:那姑娘说是要做粥,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我已经听从她的话躺过了,当下人不在,何苦继续遵循呢?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裸着脚,轻衣随行。 地板是热乎乎的,很舒服。林慕义大胆而好奇地在房间走着,探索着。 “呼呼呼……” 只有放在屋内中央的一个火炉在“呼噜呼噜”小声响着。 刚才虽然人多,林慕义躺床上两眼乱瞟时却也一下子被这房子里浮夸的、呼呼作响的炉子吸引住了。 他现在下了床就往那炉子走去,发觉那东西粉玉晶莹,中间镂空,有个火球一样的东西,悬浮当中。 林慕义好奇那炉子是什么东西,他挨了过去更加细看,衣服也难免贴近了些,衣口的带子也靠了过去从炉子中间穿过。 “唉?居然可以透过去?”林慕义立马抓回衣口的带子自言自语道,“还是说这是个全息投影?” 林慕义“呵呵”干笑了几声,大胆地拿着带子在炉子中穿过来穿过去。 那火球子暖呼呼,不烫人,也不会让衣带什么的着火。 林慕义心想这世界莫非不是某一个具体朝代,而是什么修仙打怪的存在?毕竟有着这么个“复古高科技”。 他在火炉子那蹲了好一会儿,玩够看腻了才起身来走到一个梳妆台前。 对镜贴花黄。 林慕义面前有个大而明亮了铜镜清楚的照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看来还是魂穿……” 林慕义望着镜中人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与自己原本的长相是一点相似点没有。 他原来的样貌只能说是清秀而不失礼人,而这原主的模样居然有点雌雄莫辨,想来是古人留着长发,又是这个年龄,性别特征不明显。 林慕义近了近镜子,用手捏起自己的脸来,不免惊觉道:“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肤若凝脂吗,以前的人这个年龄就不长痘?” 原主脸蛋滑溜溜,一点瑕疵都没有。 林慕义忍不住多捏了几下自己现在的脸。 在原来的世界里,这个年纪的林慕义正满脸青春痘,他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中药才调理好的,不然就让本就不美的脸雪上加霜了。 长而柔顺亮丽的黑发上系有一条墨蓝色发带,略显憔悴的脸色,嘴唇也微微泛白。虽然说看上去有点病恹恹的,但也要比他穿越前那长时间过度劳累呈现出的死人样强得多。 白色的长衫青色的衣带,摸上去滑滑的,上头还有些淡金色的花纹,总之贴合着肌肤十分舒服。 林慕义用手细细摸着自己身上这整体看上去像古人睡衣一般的衣服,想着自己是穿越到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身上了,不免欣喜。 林慕义每次看到有关穿越的小说、影视剧什么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下肯定活不过几秒,都不用说几章几集了。 又不懂什么四书五经,古文都不一定完全看懂,就是个半文盲,更别说耕田种地了。没有气力也不识五谷,活脱脱旧时代废人。有钱人家的孩子好歹存活时间长一点,当然,要是要去宅斗啥的那他也是要凉凉的。 虽然林慕义是个随意而安的人,但也不代表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他开始环顾四周,越是安静的环境林慕义越是会去胡思乱想,因此他总要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不会有空闲去抑郁。 耳边要有声音。 电视声音乐声,一定要有声音,但不能太大。 手头上要干点什么,就算是去看厕所沐浴露的配表文字也比什么事都不干强得多。 总之就是不能让林慕义自己的心境和周遭的环境过分安静。 老妈和老哥会怎么样呢,一定会很伤心吧…… 这不,过分安静,林慕义就开始想自己的家人了。 他虽然是因为工作才猝死的,多少会得到些赔偿金,但是家里毕竟死了个人,母亲和哥哥应该会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林慕义往旁边的红木桌靠,坐在红木凳上叹了口气,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林慕义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大自己3岁的哥哥,如果要更加准确地说,他应该排老三。 母亲生的第一胎是个女儿,姐姐是老大,哥哥是老二,他是老三。在姐姐一岁半时,那个男人瞒着母亲把姐姐送了人,任是母亲怎么哭求,那个人就是不说送给谁。 母亲知道哭对男人来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于是她就开始闹了起来、撒起泼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想来幼稚可笑。 能把你女儿扔了的男人哪能怕你哭?怕你闹? 男人被母亲哭烦了,直接就是拳头招呼,靠着殴打把对方打到没声出,强行让母亲冷静下来。 拳头是最好说话的了。 母亲没有再闹了,她能想到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也在“闹”这里停止了。 “忘掉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恋情”,这句话换个主语仿佛也受用。 忘掉一个孩子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生一个孩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不到一年时间,母亲又怀孕了。 在母亲怀孕期间,那个男人总是会对母亲说: “你最好生个男的,不然也是扔。” 母亲胆小,虽然不敢向男人再问自己女儿的事情,但也会偷摸着向周围的人打听自己女儿的消息。 母亲很忙,怀着孕的她有四份工作:找女、生子、打工、拜神。 她每天都要烧香拜神,菩萨土地财神,不管人家管不管生孩子的事都拜,虔诚地祈祷自己怀着的是个男孩。 酸儿辣女,即使不爱吃酸的她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以至于她现在看见酸的东西就干呕…… 如母亲所愿,她生了个男孩,她很开心,因为她的孩子不会被扔了。 母亲总会抱着林慕礼,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摇晃着,同时还爱在他耳边说着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什么还好?林慕礼听不清母亲说的话也没问,只是一直默默听着自己母亲说着还好…… 林慕礼是男人听赌友的话给哥哥取的名字。 “礼义廉耻,生四个男孩的话就分别取这四个字,多好呀。”一个面色发黄,两颊凹陷的老赌友搂着男人说。 男人乐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这个寓意好,到时候跟人说孩子的取名也能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因此自作主张态度坚定地要求未来的四个男孩就按着这个来取名。 林慕礼在三岁的时候听觉出了问题,因为听不清,总要比同龄的小孩反应慢些。医生告诉母亲只要好好治疗,那么对以后的生活影响就不会太大。 母亲跟那个男人如实说了孩子耳朵的情况,他却因为生了个要花钱的“聋子”而恼火。因此,二胎计划提上日程。 在林慕礼五岁的时候,男人因为赌博把自己兜里的钱全输光了,他喝了酒上了头,比平时都要庸俗粗鲁。他踉跄着回家,看到只有一个“小聋子”在家时便起了坏心思。 母亲总会在男人不在时对自己的孩子念叨,也不管孩子爱不爱听,能不能听,只是一个人念叨: “当初他看起来很老实的,不然我不会嫁给他的……” 男人结婚以后原形毕露,赌博酗酒。母亲时时刻刻提防着男人,防贼一样防着他,家里任何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明眼处。 那天畜性觉醒的男人看着在客厅写作业的孩子就是大喊一声: “喂!你知道你妈钱的都放哪了吗?” 声音大的连“小聋子”都能被吓得猛一哆嗦。 林慕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停下手中的笔,静静地看着男人醉醺醺的模样。 男人靠近得很快,他蹲下身来猛地抓住林慕礼的肩膀,脸上明明是要作慈爱样但还是面目狰狞,难看得很。 “告诉爸爸,你妈妈把钱放哪了?”男人张着嘴,酒味盒饭味直接冲着林慕礼袭来。 林慕礼不敢露出厌恶的神情,只是别过脸。他听不明男人说的意思,只是摇头。 “爸爸现在没钱要去拿钱给你买糖,听见了吗,你不想吃糖吗?” “你一定知道你妈把钱放哪了吧,那贱人天天搂着你说什么,你知道的吧!” 林慕礼看着对方一脸凶狠,知道他又要动手打人了,他害怕地只想远离男人,依旧摇着头没有回话。 “妈的,死聋子。” 男人用力捏着手中孩子的肩膀,林慕礼疼极了,“啊”的一声尖叫,没有哭。 男人狠狠地将小孩甩到一边,又骂了句:“妈的。” 男人不再问林慕礼,他晃悠悠地站起来,看向小孩的房间,虽然喝了酒,脑子还是有用,他想着他们夫妻俩的房间一定是没有放钱的,那么点小破屋还能把钱放哪呢?于是便晃着步伐往孩子的房间走去。 这时候林慕礼才反应出刚刚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用着发软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铅笔后急忙往自己房间赶。 男人看见小孩跑过来的慌张样,弯腰对他笑笑道:“现在知道我问什么了?” “我就知道那贱人没什么脑子。”男人指了指床边的抽屉,“那吗?” 他两眼一转,床头柜,衣柜,床底,鸡点大的地方想都想得到,还有哪可藏。 男人走向床,伸手往床垫探去。 林慕礼立马伸手抱住男人的手臂,拼命地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男人乐得直笑,他用一手拎小鸡似的就将林慕礼拎起,另一只手掀起厚床垫,果然有所发现。 他随手一抛,跟扔垃圾一样,小孩就这样轻易地被甩了出去,林慕礼的后脑勺磕到门板上猛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额呜……”人着地,还听得一声呜咽。 男人拿着搜刮来的、不多的钱,外带着一个银戒指就往屋外走去,林慕礼头还晕晕的,他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抱紧男人的一条大腿,稚嫩的童声发出凄厉的声音,他大声叫喊着: “不可以!” 成年男人像是看猴一样看着紧紧纠缠自己的孩子,他用另一只脚踹着孩子抱着自己的手,一边踹还一边笑着喊道: “放不放手!放不放手!” 男人拖着小孩走到门框边,他一手扶着门框保持平衡,然后用脚塞进林慕礼环抱自己的两臂间。 “不放手是吗?” 男人虽问着林慕礼,可也没等人反应就用力拿脚往林慕礼的胸膛踹了过去。 林慕礼被踹得立马松开手,蜷着身躯直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摸起掉在一旁的铅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扑向男人的腿用力扎了过去。 林慕礼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的胸口一直发辣发疼,手也麻了。他用力的一扎不过挠痒痒。 “啊——!”男人装着模样大叫,“好疼呀~” “你个烂货还要扎你老子!” 他立马回过头恶狠狠地抓开林慕礼的手,然后掐起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对着他的右脸猛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声音带着点闷沉,威力可想而知。 男人的巴掌不但给林慕义脸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巴掌印还直接让他的右耳彻底听不见了。 他对林慕礼的厌恶感更重了,即使他把人打到住院也没有一点悔恨要去关心照顾的意思,连看都懒得去看,同时也顺带着不去看与林慕礼住在同一家医院的即将产子的妻子。 他本就觉得女人生孩子脏,生第一个孩子时就没去医院看过,而是拜托自己的老娘。 他甚至觉得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一般,因他没养过母鸡,没见过母鸡下蛋,不知道母鸡下蛋也是艰难的,所以他便将下蛋类比他拉屎一般轻松,虽然他有时候会便秘,但他的便秘用点力也是拉得出来的,因此,他便唾弃道:女人生子等于便秘拉屎,脏死。 女人从怀孕到生产,没有自己父母的陪伴,没有自己的丈夫守候……什么都没有,只有邻居清姨心疼她,在她临盆住院的时候陪着她照顾她,生产签名时也是她跑去喊了女人的家婆,说要生男孩出来了,那老太太才提溜着手中的牌九去到医院去。 清姨忙前忙后,她会去林家照顾林慕礼。 那日亏得有她去给林慕礼带饭,不然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有个孩子被人打得倒在地上毫无知觉。 清姨不敢将林慕礼的事告诉还在怀孕的女人,她一直隐瞒着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着女人要见大儿子的请求,直至女人开始坐月子实在瞒不住了才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知她…… 女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只因男人是孩子的父亲,父亲不好过,孩子也会遭牵连,他们遭的牵连还少吗?可不能再加上个罪犯家属的名称。 她只得跟所有人谎称孩子是不小心摔的,更何况林慕礼本就有耳疾,这样的理由在那个家暴是打情骂俏的年代顺理成章...... 林慕义的到来让男人很开心,他在外面鬼混了好久,回家后看见自己的妻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时才知道在她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卸货了。 那是个健康的男孩。 男人乐得没边,做了五天的二十四孝老公。 五天做人的期限一过,男人又变回原来的模样该赌博赌博,该喝酒喝酒。 赌博喝酒打老婆,外带着打着林慕礼。 林慕义从小就把这些暴力事件看在眼里。因为他是健康的男孩,奶奶和小姑都会格外疼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是公子身却有着公子命,他一直是暴力的旁观者。 他能够感受到家人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对妈妈和哥哥的区别对待。但他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当旁观者当久了,林慕义也听多了妈妈和哥哥哭喊声惨叫声,他慢慢产生厌恶感,厌恶那个发出声响的妈妈和哥哥。 两三岁的林慕义经常看着紧锁着的大门,他出不去,不能出去躲开那另人心烦的声音,也不能让住在对面的清姨过来帮忙让声音停下。 吵到了极点,男人发出的怒吼声和殴打声、妈妈和哥哥的哭喊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 林慕义很喜欢听窗外怡人的鸟叫声,可每当妈妈和哥哥叫喊起来,小鸟都不敢停在窗外的电线杆上了,更别说发出悦耳的声音。 “你们能不要发出那么大、那么难听的声音吗!”林慕义爬到桌子上用着自己小小的身躯对着制造噪音的三人用力大声喊道。 男人回过头去看着林慕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啧”的一声快步将林慕义抱下桌子锁进房里。 林慕义看见自己的母亲捂住哥哥的嘴止住了哭喊声。 终于安静下来了……林慕义开心地笑了笑。 他被男人用一扇门锁在另一个房间里,在那里他看不见外面的一切。 他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于是便拍着门喊着开门。 他隔着门,听见自己的拍门声竟被外面的哭喊声盖过了,于是便收了手开始捂住自己的耳朵。 林慕义只想要宁静。 每当那噪音再次响起,林慕义就会搬着小板凳爬上桌子大声喊:“你们能不要发出声音吗!” 他知道这招有用。男人停下动作,妈妈和哥哥就不会哭喊得那么大声了,他会获得短暂的安宁。 一次又一次,他爬上桌子,大声喊叫,直至失效。 男人不再去管他了,任他喊到缺氧也不去搭理,林慕义用自己的小脑瓜想着,发现了男人无视他的这一点。 他开始不再大吼大叫,而是直接去让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意识到让男人停下动作后妈妈和哥哥就不哭了。只要男人不叫,其他人也不会叫的。 林慕义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抱住男人的两只手,叫喊着: “你不要动!” 男人看着抓着自己的孩子表情更加凶狠地望着一旁发抖的女人和聋子,大声吼叫道: “是你们教他的?” “你不要吵啦!你一吵妈妈和哥哥也吵!好吵呀!”林慕义对着男人喊着,他不想听到任何吵闹声。他紧紧地抓住对方,不允许那两双手再动起来。 “你他妈的敢说你老子吵,我艹你妈的!” “老子对你够好了你敢说你老子吵!” 男人打急了眼,可不会管你是谁,是个比他弱的他就动手。 男人只是稍微用力就挣脱林慕义那称不上束缚的束缚,他抓着林慕义的后背衣服将他举了起来。 “妈妈!”林慕义一时间吓坏了,他疯狂叫喊着,不断地挥舞着手拍打着男人,“放我下来!” “你把义义放下来!你要干什么!你还要干什么!” 女人惊觉不好,往时只有她和大儿子挨打挨骂,她从未见过男人对自己小儿子动手,以此便冲到男人的眼前想要去抢夺自己那被举到高空的孩子,同时大声哭喊道: “你有气只管撒在我身上!把义义放下来!你这是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快把义义放下来!” “好呀,老子这就成全你们这些赔钱货!” 男人笑得癫狂,看小丑一般看着他面前那蹦跶着的不过一米五的女人。 他将林慕义举过头顶,看了看四周,然后发着恨劲将挥舞着手脚的林慕义扔向一旁的茶几…… 第3章 新世界的科普君 经常说死掉的人最先死掉了,林慕义的奶奶在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去世了,姑姑也因没了自己的妈而跟自己的哥哥少来往了。本就不听劝肆无忌惮的男人没人性的程度也开始变本加厉。 林慕义彻彻底底没有了任何庇护。 自从林慕义被男人扔进医院后他就开始跟妈妈和哥哥一起成为制造噪音的人。 他每天都会祈祷,祈祷着男人不要在家,因为那样他才可以喘气,才可以听见窗外的鸟叫声,才可以不听见自己发出那令自己厌恶的噪音声。 “神仙老爷保佑……” 哪有什么神仙……哪有什么保佑…… 从四年级开始,林慕义每每看见有人烧香拜佛只觉得他们实在荒唐。 他是一点也不信什么神鬼,甚至很厌恶别人拿着封建迷信的一套对自己说教。即使他从六岁起每年中元节都会发高烧,他都觉得是自己身体与节气不合,而非鬼神。 第一年如此也就算了,第二年、第三年……年年如此准时准点发病。 林慕义是不信邪的,但他的母亲害怕得很…… 母亲每年都会花钱请人来给林慕义跳大神驱邪,对林慕义的病有没有效不说,反正对母亲的心灵起到了慰藉作用。 本就封建迷信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上有鬼,反倒有意疏远,还不会去计较那些给江湖骗子的钱,甚至连打人时都多少顾忌着不用手碰林慕义,免得沾了脏东西,而是用什么不值钱的东西砸就是了,然而家里不值钱的东西都是软趴趴的,毕竟硬的砸没了,母亲采购物品时都选择一些不让自己太受伤的,再加上被打久了的林慕义都已经学会了对那些奔向自己的物品进行受力,使得自己挨砸时不会那么疼,更别说那畜生丢的软趴趴的物品,再者就是林慕义大了,虽然瘦鸡一般,也会反抗了…… 男人曾几次砸林慕义时被他反击砸了回去。 男人不爽地想要把林慕义这个“脏东西”直接赶出去,林慕义则直接还手与男人互殴,甚至打到了妇联去。 亏得林慕义未成年,再加上妇联多次警告,男人才好晦气地想着眼不见为净自己少在家算了。 林慕义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亏得他具有这样的体质,能让那个畜生回来的次数减少很多,自己也能在这仅有的时间里多喘几口气。 虽然男人会趁他病要他命,在他生病的时候会来找他茬就是了…… 十八岁那年的中元节,是男人死掉的日子,一个可喜可贺的日子。 每年的中元节林慕义都会从学校请假回家几天。 十八岁那天的中元节林慕义也像往年一样,病倒在床上。 当时家里头实在拮据,请人跳大神的钱也拿不出来了,母亲便开着个手机放着大悲咒,同时跪地烧香拜神。 林慕义在床上烧得迷糊,十八岁的他不过一米七的个子,整个人瘦得干瘪瘪,魂也轻飘飘的。 林慕义紧闭着双眼也依稀在耳边听见男人回到家后发出的各种辱骂声。 闹心的噪音与手机里静心的大悲咒混合在一起。 真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他意识迷糊,恍惚间察觉到自己正被男人从床上拖拽着起身,直往卫生间带,然后被男人用手大力地将他的一整个头按到装满热水的水池里。 林慕义的耳边充斥着“嗡嗡”的水声以及母亲的哭喊声。 他的整个鼻子开始发酸,眼睛和喉咙更是干涩,本来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林慕义不停地挥舞着双手,他用尽气力想要抬起头来,可又被男人狠狠地掐住脖子摁了下去。 在他头顶的水龙头不断地磕着他的头皮,那迅速流出来的水柱冲刷着他的头发,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林慕义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什么了,撑着水池的双手也因为水的原因不停地打滑。 为什么呢…… 林慕义紧闭着双眼,心里只剩忿恨和不甘,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从前的记忆。 为什么呢?即使世界上有鬼,那鬼为什么要找上自己而不是找这个恶人…… 林慕义整个头突然被那个男人从水中拽起来,他如获新生般大口喘气,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面前镜子中的自己是怎样的一副惨样,就被男人像扔鞭炮一般扔出去,脑袋磕到地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被水呛得直咳嗽,浑身发软像条沙滩上的咸鱼。 母亲哭喊着将林慕义捞起来抱在怀里,她不停地用粗糙得像砂纸一般的手擦掉林慕义脸上的水,同时祈求着男人不要这样。 林慕义勉强地睁开涩得发红的一只眼睛,只叹好笑。 求神保佑,不如求人停手…… 他疲惫不堪,微弱睁眼看着男人从自己身上跨过去、满身酒气像个胜利者一般挺着胸膛离开房子...... “去死……” 这是林慕义烧到晕过去前大脑冒出来的最后一个想法。 男人走后真就没有回来了,林慕义再次与他见面时就是看到母亲手里捧着的一个破木盒子。 林慕义心里讽刺:装这种人渣都不需要木盒子,浪费树木,六块钱的银鹭八宝粥铁罐凑合给他都算抬举。 男人在那天拿着从母亲那搜刮来是钱喝完酒后骑着个破烂的摩托车飙车闯红灯被直行过来的大卡车撞死了。 他真的死了,被撵成泥烧成灰……死了…… 母亲的双眼哭得红肿,本就苍老的容颜更加伤心得不成人样。 大老远从学校赶回来的哥哥紧紧地抱着母亲一起跪在灵位前哭,清姨在一旁烧着纸钱。亲戚来了一些还没断情分的,包括小姑。 小姑一边哭一边骂着母亲为什么要给那个男人钱喝酒,即使她知道男人是先喝了酒再来这抢钱走的也要骂骂咧咧泄气。 外面的葬礼仪仗队吹着那可从出生吹到出殡的唢呐,敲着那可从结婚敲到离婚的乐团鼓,音乐声和哭喊声混在了一起,诡异又莫名。 林慕义蹲坐在清姨旁跟她一块烧着纸钱,他看着窗外的电线杆,今天也没有小鸟在,但今天的噪音格外让他高兴。 …… “啊”的一声响,将林慕义的思绪强行吓得拉回到现实中。 “你怎么还坐到这来了?师姐不是让你躺着的吗?”说话的人是刚才在他床边大叫“啊!你醒啦!”的那位小哥。 只见那人头束银冠,别玉簪。黛色发带随着他的走动轻舞了起来,身穿紧袖牙白底蓝色花纹长衣,像个青花瓷,鸦青色腰带上挂着个羽毛牌牌,把细腰完美包裹着呈现出线条来,外穿着黛蓝色短袖长衫薄衣。 仙气飘飘但是咋咋呼呼。 这是林慕义对眼前人的第一印象。 林慕义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一样带着窘困。 他不是个自来熟的人,面对陌生人的问话,他总是保持沉默为主,“嗯”声回答为辅。 咋咋呼呼的小哥走近林慕义,将手里端着的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放在红木桌上后就拿了张自己身旁的凳子挨着林慕义坐下。 林慕义对他突如其来的靠近略感不适,动起身来往旁边略略挪了挪,不敢太大动静太明显,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嫌弃,因此也没离那小哥多少距离。 “你跟师姐长得有点像,特别是眼睛,我最喜欢师姐的眼睛啦。”咋呼小哥笑嘻嘻的,两眼弯弯,自顾自说着,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无厘头。 林慕义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他,想着这人怎么说话那么直接,一点铺垫也不给的。 “阿~这样子更像了。”咋呼小哥接着说。 “我叫严颜岩,与师姐一块都是赤璋世茗峨蕊师尊的徒弟。按年龄来说,你该叫我声兄长了。”没等林慕义作出下一个反应,严颜岩又继续说,“这个是师姐要我给你准备的,枸杞红枣什么什么的汤,给你补身子。” “趁热呀。”严颜岩说着就将那碗汤移到林慕义的面前。 严颜岩看林慕义一脸茫然,又继续笑笑道:“我给你吹吹吧,很补的。” 说要吹吹,他还真就把碗拿了起来,舀了勺汤吹着,而后往林慕义的嘴边递来。 “啊……不用了,我自己来可以了。” 林慕义才从他那叽里咕噜的一番话中反应过来,想要拒绝对方的热情,但还是被他一勺汤怼到嘴边。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那真挚的眼神,强硬的动作,犹豫了一会后还是乖乖张嘴喝汤了。 “我可以自己来的,不用麻烦你了,真的。”林慕义只觉得不好意思,已经把“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句至理名言给忘光了。 “不麻烦,你是师姐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兄长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嘛。”严颜岩自信地说着。 “你应该再披件衣服,这样穿未免单薄,虽然屋子里有火珠子,但还是披件好。”严颜岩动作连贯,他说完话就放下了碗,往窗边的桌子那拿起了件摆好了的花纹像是水墨渍点的外衣往林慕义身上披。 “谢……谢谢……”林慕义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叹道眼前这人未免太熟络了,一点不怕生。 “你长得真的跟师姐很像,”严颜岩接着感叹道,“不过师姐给人的感觉像是……嗯......高山上的流水,孤僻而清幽。你像是家乡路旁的那条小溪,让人觉得温和而亲切。”严颜岩看着林慕义半眯着眼说出一番羞耻的彩虹屁来,可把林慕义整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慕义咳嗽了几声,被严颜岩那话说得尴尬地低下了头,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问人道: “你说我是你师姐的弟弟,你说的那个师姐是刚刚叫你们出去的人吗?” “是呀,你现在不认识自己的姐姐了吗?”严颜岩反问道。 “想来也是,毕竟你不见的时候才九岁,女大十八变,师姐那个时候也才十一,认不出来也正常。”严颜岩继续拿起碗来舀了勺汤,喂着林慕义。 林慕义想着那姑娘既然是自己的姐姐,再加上她刚才很担心自己的样子,应该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因此那本就不多的戒心也更少了些,眉眼舒展,对严颜岩直言道: “与其说认不出来,不如说完全不记得吧。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那前几天你在呜森的事也记不得了?” “不记得了。” 严颜岩听林慕义那么说反倒很兴奋:“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我好久没见到有什么新来的小师弟小师妹陪我唠唠嗑了,你能出现真是太好了!”严颜岩笑得像朵花,“来,我喂你先把汤喝了,然后呢你就赶快躺床上,我慢慢跟你讲。” 严颜岩直傻乐呵,给林慕义整无语了,在心里暗自感叹道:感情自己一点原主的记忆都没有,是这个世界给自己安排了严颜岩跟自己科普,所以不需要嘛……? 严颜岩喂完最后一口汤,收拾了碗勺,就让林慕义赶紧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你们不用那么担心我的。”林慕义对严颜岩说。 “你还是好好地待着床上吧,这也是为了让师姐放心,毕竟那么多年才找到你。” “现在你就是她的宝贝疙瘩,我都要退位了。”严颜岩说着装着一副伤心样眼巴巴地看着林慕义。 林慕义真的又要被他弄一身鸡皮疙瘩了。 …… 人可以成魔成妖成鬼,也可以修炼成仙,算是这个世界最弱小的存在,但也算是最“多变”、拥有最多机会的存在。其他的妖魔鬼怪不是保持现状,就是经历比人更长时间的修炼褪去原本的邪气修成诡仙。 “师姐跟我说过,她的母亲给了她和弟弟一人一朵莲花,两朵莲花是并蒂莲。”严颜岩耐心说道,“师姐的母亲用法术使两朵莲花在相互靠近时会发出紫蓝色的光,这样两个孩子失散时也能通过并蒂莲找到彼此。” 他拿了两杯茶来,一杯给林慕义,一杯给自己,然后双手捧着茶杯,接着对林慕义道: “每年中元节,谷渠就会在呜森上方的天空打开,有一些邪灵会乘机顺着它同‘留念’一起回到现世。又因为到了夜晚,呜森里的其他邪灵也会乘机附身到人们的身上,更甚者躯体都会直接被他们占为己有,原主的灵魂被挤出去,自己沦为无意识的邪灵四处游荡,所以说没有人会在那天在呜森,那里可是很危险的地方。” 严颜岩停顿了一下,盯着林慕义神兮兮地说:“即使有,那也不可能是人。” “四个大陆的各大门派家族都会在自己的领地巡逻,解决遛出来的邪灵,那些邪灵没了呜森加持倒没那么厉害了,可是还是那句话,他们是根本不可能去呜森,毕竟法力再高也不能打包票十分自信地确保自己不会在那露出一丝的破绽,要真被那些邪灵趁虚而入可是玩完喽。”严颜岩依旧严肃地看着林慕义,“我看过你的身体了,一点法力都没有,但是却是在呜森里头被找到的,还安然无恙。” 看过我的身体?林慕义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严颜岩。 “哈哈,你别误会。我一眼就看出一个人有没有法力,这是我们修‘净灵术’后所有的本事,”严颜岩笑笑说,“不是脱光衣服的那种,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啦。” 林慕义想着其实对方看过他的身体他也不该面上表现出不好的神情,心里膈应一下也就完了…… 他轻声说了句“抱歉”,又继续问,“那按照你说的,我现在不算是人了?” 林慕义问着严颜岩话,同时想着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妖孽呀。 “不,你是人,在师姐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过了,你还是个人。” 什么叫我还是个人…… 林慕义小声“哼唧”了一声,还是控制不住,无语地看着严颜岩。 严颜岩又去红木桌那倒了杯茶接着道: “你的心脏,很奇怪……不是一颗人的心,但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目前没发现什么威胁,也正因你没威胁,师姐才能把你带回来呢,不然你刚出呜森就被其他弟子当妖怪除了,谁求情都不带好使的那种。” 不是人心……那是什么?狼心狗肺的狼心嘛。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问:“你说你们那些门派什么的那天晚上是不会进去呜森的,那你们还怎么进去发现我的?” “与其说是我们主动找到了你,不如说是你指引我们去找你的。”严颜岩坐在林慕义床边,轻轻晃着脚说,“师姐的莲花光指向呜森,但没人敢到那去,是师姐执意要一个人去,我们拧不过她,所以就让一些人跟着她去相对安全的归桥那确认。” 严颜岩看着林慕义接着对他说:“就在师姐到的时候,发现桥头那的树都往两边移了,直接开出了一条非常宽敞的大道出来,就像是在指引我们往里去。” “这样……”林慕义低头划弄着手中茶杯的杯口接着问,“那么,你们就这样顺着那条道进了呜森找到我的?也是胆大……就没遇到危险?” “不,是师姐一个人进去的,我们可不敢进去。”严颜岩叹了口气,“是师姐说七年了无论如何都想要个答案,她跟我们说要是她没出来就让我们跟师尊说不用再找她了,如果她出来了身体要是有异样的话就让我们手起刀落不要犹豫解决了她。” “师姐对你的执念很深,不过还好,她平安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你。”严颜岩看向林慕义,露出老母亲的微笑,“虽然你疑点重重,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能够出现在师姐面前。” 林慕义不明白严颜岩这番话的意思,问他道:“你就那么确定我是你师姐的弟弟,还跟我讲了这许多,你们不怕我是坏人?” “我看人很准的,所以我才会跟你讲这一大堆。” 严颜岩摊摊手手,笑道:“今天我跟你说的东西你记得住也好,记不住也罢,接下来的日子你都会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会帮你找回记忆的…….再说了,不管你是谁,以你现在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是坏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呀。” 他看着林慕义,满脸的戏谑,但语气又十分的认真:“你给了她希望,七年来她笑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你来的这几天的零头多,就看在这一点上,无论你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我都会罩着你的。” 说完他还一只手搭在林慕义的肩膀上拍了拍。 林慕义想着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床上躺了几天,醒来后还被原主的身体被自己鸠占鹊巢,不明不白的还让他免费获得了个“人身保险”...... 真假暂且不提,反正可以确定的是目前来说他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反倒还挺安全。 林慕义对严颜岩直说“谢谢”,严颜岩一只手边拍着他一侧的肩膀还边说着“哪里哪里”,手劲逐渐豪放,差点没把林慕义的骨头拍散架。 “你别拍了……”林慕义咳嗽了几声…… 严颜岩听林慕义那么说,他立马停住了手,转势就帮严颜岩按摩起来,同时又笑得狂野:“我就说你弱不禁风吧~” 第4章 你好,请笑纳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会尽我所能告诉你的。”严颜岩笑着对林慕义说。 林慕义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都想了解,可又因无从下口,再加上以他的性格来说要去问对方什么事时一定会考虑、思虑许多,生怕自己说错话,因此如若问题不是他已经想好的要说出来的,一时间让他提点什么定会磕磕巴巴,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我要先想想……我应该问你什么……”林慕义道。 他思虑着,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林慕义低头玩弄着穿在自己身上的水墨纹理外衣,手感温润,很舒服,一时的走神有助于他更好的理清思绪,想问题也想得更细致些…… “你想起什么了吗?”反倒是严颜岩先开口问他问题。 林慕义抬头看他说:“哈?你问我呢?没呢,还没……我不是说要再想想吗?你怎么急着先问我了?” 严颜岩咯咯笑道:“你现在手里玩的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我们发现你时你就穿着,我刚看你摸着它像是因它而想起什么事情,所以才问你的……” 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说,他便再次低下头细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 林慕义刚刚穿着严颜岩给自己披上的这件外衣时,从桌子那走到床这差点没被那衣服绊死,因这衣服实在是太大太长了,根本不合他的身…… 林慕义皱着眉头想着既然这衣服是自己的,为什么会如此不合适呢……? “当初师姐抱你出来的时候你就跟个粽子一样被这件外衣包着,只露了个脸出来,又像个蚕蛹哈哈哈……”严慕义说着说着大笑起来,声音洪亮,“说真的,这衣服有点不合你的身。” 林慕义在心里白了严颜岩一眼:不合身你还往我身上套?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看着我快被这衣服“吞了”的时候偷笑的模样。 “我们还想着能不能在你身上发现什么钱呢,可是搜了半天,发现你浑身上下最有价值就是你带在脖子上的项圈,那个已经被你姐姐拿去清洗了,除此之外就是这件外衣,明明你的行头打扮穿着跟个富家少爷一样,但身上却一个仙都没有。”严颜岩说完还“哎~”的一声。 林慕义听严颜岩这语气,想着这家伙感情还想从自己身上捞点油水? 他低了低头,无奈地抿了下嘴。这时严颜岩又对他开口问道:“你是累了吗?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一定很累了吧。” 你说话我为什么会累呀……林慕义在心里吐槽。 虽然说听人说话确实是会累的,但严颜岩这家伙说话语速特别快,说是说了很多,但一股脑往外喷,花的时间也不多,听得也清楚,再加上又是林慕义爱听的新鲜玩意,不是听什么早上阿婶买米花了多少钱,中午小王吃了几碗饭这些没营养的烂事,因此他听严颜岩讲话也并不觉得累了,反倒乐此不疲。 “我不累,倒是你说了这许多口都要干了,还是多喝点水吧。”林慕义道。 严颜岩已经快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壶水全喝完了,然而林慕义自己手上还捧着他刚刚给的那一杯水,一口没动。 “嘻嘻。”严颜岩挠挠头又笑了起来,“你被带回来到现在,睡了快有四天了,如今又才刚醒来,本来是不应该跟你聊太多的,但我对你太好奇了,实在没忍住。” “真是可惜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然我跟你更有得聊了。你慢慢想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吧,不着急的。”严颜岩两眼泛光,直对林慕义眨巴。 他摸了摸林慕义的头,楞了一下,眼珠子转悠着,突然温柔地对林慕义道: “要不这样,我先去小厨房看看师姐的粥弄好了没有,到时候再来找你说话吧。” 说完话,严颜岩便起身收拾了一下茶具,在门口冲着林慕义笑了笑,转身就果断离开了房间,动作之快,快到林慕义脑子跟不上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这就走啦?说走就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那个火珠子“呼呼呼”的声音了,林慕义又要开始胡适乱想了…… 姐姐呀…… 林慕义想着自己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在以前的世界,都是给人家当弟弟的份…… 他开始躺进被窝里复盘着严颜岩告诉自己的东西,突然在心里疑惑地想到严颜岩跟他说的并蒂莲,自言自语道: “明明严颜岩说没有在我身上找到任何东西,那我现在的这个姐姐是怎么感应到我的并蒂莲的呢?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盲点哇……” 林慕义想得头大,觉得自己要是等严颜岩回来了问他这个问题会不会让他觉得“对哦!” 然后发现他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要把他赶出去……即使对方说过会罩着他那也要做好一半一半的打算,不能完全将自己托付于外人,哪怕自己对活着的欲望没那么大,可也要比面对死亡的恐惧大些…… 林慕义窝在被窝里无限感慨着,然后却得出一个结论: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想得发困,再加上听着火珠子那催眠一般的声音,眼皮子就像注了铅一般,渐渐合上,睡着了…… …… “小溪,醒醒……” 一阵轻柔的女声在林慕义的耳边响起。 “该起来喝粥了,喝了再继续睡吧,小溪……” 小溪是谁?林慕义睡眼惺忪,他半眯着眼看了看眼前叫醒自己的女人。 是在叫自己吗? “姐姐……”林慕义无意识地对面前的人柔柔地唤着。 余玄清楞了一下,然后在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神情,她对林慕义说:“你.....你想起我是姐姐了吗?” “应该没有。”站在一旁的严颜岩快速泼了余玄清一瓢冷水,接着道,“刚刚我来的时候跟小溪说了师姐你是他的姐姐,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睡迷糊了,所以才下意识说了那么句吧,而不是想起。” 林慕义慢慢坐了起来,严颜岩则快步走到他的床头边坐下将林慕义用被子裹好抱在了怀里,余玄清则把粥端了过来想要喂林慕义。 “做什么……”林慕义被他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很不自在,他很不喜欢这样跟人太过于亲近,更别说刚认识不久的。 “不用你……”林慕义带着起床气嘟囔道,挣脱着严颜岩的怀抱。 “颜岩,你还是先放开小溪吧。”余玄清急忙把粥放回桌子对严颜岩说。 严颜岩也是听话,余玄清那么一说他就立马松手放开林慕义,然后乖乖站在床边。 “小溪……是吵到你了嘛……”余玄清满怀歉意地看着林慕义,坐在床边继续轻声说道,“你醒来到现在只喝了碗汤,我怕你饿了所以才拿了碗粥来。” “你要是不想喝那我们不喝了。”说完便用眼神示意严颜岩把粥端出去。 “小溪,你接着睡吧。”说完余玄清又替他弄了弄被子。 林慕义稍微有了点意识,嘟囔道:“不是的。” 他睡得迷糊,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眼前的两位就在那自顾自地叭叭说了一堆。 他在心里头翻着白眼直叹气:这些人说话做事都不给我点时间反应一下的嘛……还是说是我的问题?反应慢?可老子再慢也慢不过乌龟呀,想来还是他们太快了…… “我没生气。”林慕义说道。 他看着余玄清,只见对方满脸的歉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余玄清的这些举动顿时让林慕义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我只是没反应过来……”林慕义小声地说,“你不用觉得抱歉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 林慕义低了低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余玄清。 “还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姐姐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余玄清皱紧的眉头才舒缓了些。 “那个粥给我吧,我有点饿了……”林慕义对余玄清说。 初来乍到的,总不能辜负别人的好意。 余玄清面露喜意说了声好,然后就让严颜岩又把粥端了来。 “让我来喂你,行吗?”余玄清询问着林慕义,林慕义看着她那生怕惹自己不高兴而小心试探自己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她的请求,于是点了点头。 余玄清眼睛都亮了起来,坐在床边细心地喂起了林慕义。 “你刚醒过来,还是吃点清淡的好,等到明天我给你准备些丰盛的食物,今天晚上就要委屈你吃这个了。”余玄清边喂边解释。 林慕义边喝粥边想:怎么感觉我像是不能自理了一样,刚开始是别人给喂汤,现在又是让人喂粥,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这些人倒比我操心多了…… 余玄清在喂粥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林慕义,桃花般明媚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林慕义发现了余玄清的小动作,于是直接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的。”余玄清停了停手头上的动作,急忙回答,“我想再仔细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小溪。” 林慕义刚睡醒,脑子还不太灵光,又直接对余玄清说:“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你的眼睛,和小时候很像,嘴巴也是,都很像。”余玄清看着林玄清说。 在余玄清说到眼睛和嘴巴时,严颜岩的目光也盯着这两个地方看了。 他倒是坦荡,林慕义只觉得别扭。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吧。”林慕义接着问。 “我觉得你是,但是……” “还有一个点,我只要再确认那一点我就能肯定你是我弟弟了。”余玄清喂林慕义喝完了粥,拿了手帕想给他擦擦嘴。 这点小事真的还是自己来吧…… 林慕义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自己拿过手帕就是一通擦,不让对方有下手的机会。 余玄清微微笑了笑,接着说:“明天……等到了明天我会带你去见师尊,她会帮我确认的,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吧。” 林慕义皱了皱眉头,在心里想着:还要明天?今天我就已经休息够多的……睡醒吃,吃了睡,睡醒又吃,现在又要睡,活生生把自己睡累了……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现在就跟她去见所谓的师尊,我还真不是她弟弟,大晚上的把我赶出去那真是死路一条……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就明天。 林慕义点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同时又问余玄清:“你刚刚叫我小溪是吗?” “我的弟弟,他叫余临溪。爹娘和我都喜欢管弟弟叫小溪的……”余玄清回忆起往事,语气悲伤了起来,“今天颜岩应该跟你说了许多话,想来多少你也知道一些自己的情况……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事都可以问我和颜岩的,但是考虑到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又需要好好休息,明日才能有精神跟我去见师尊们,我和颜岩就不叨扰先走了。这个,给你吧……” 余玄清不知道从哪拿出了只周身通白的肥嘟嘟很厚实的一只仓鼠,对林慕义接着道: “它叫做阿芜,平时它都只会缩成一团隐藏起来,你要是有事要找我只要叫两次它的名字,然后跟它说有什么事,不用你来找,我也会很快赶过来的。” 林慕义很震惊地看着余玄清手中的蜷成一个球的仓鼠,他从来没见过那么肥那么大的一只仓鼠,足足有一个实铅球那么大。 余玄清要是不说那是仓鼠,林慕义还要疑惑她怎么还拿出个发面大馒头……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那一脸惊讶的表情笑了起来,说:“你要摸摸吗?它虽然很大一只但是很软的也不是很重。” 林慕义冲余玄清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接住阿芜。 “你要是不用的话就叫它回去,它就会自己隐起来的。”余玄清继续说,“这是灵宠,不会咬你,你要是无聊也能找它陪你说话。” “说话?” 林慕义将仓鼠放到被子上。 由于它团得太圆润了,身上的有些毛像是刺猬的刺一样竖着。 “它会说人话吗?”林慕义用两只手掌将阿芜包起来轻轻捏了捏,“哇~” 手感真是好极了好绝了,就像在捏刚发酵的面团! 余玄清眉花眼笑,回答道:“会说人话,但是只能说些浅显的东西,深层次的话就不会了……” “我们先走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余玄清见林慕义虽然面无表情,但从眼神里还是能看出是欢喜的。 她揉了揉林慕义的头发,跟他交代了一番话后就在屋内的火珠子旁点上沉香,离开了房间。 林慕义看着手里的大东西,肉实又软绵绵的。 阿芜就那样乖乖地待在林慕义的手掌心里任他揉捏。 “您好呀!” 大馒头发出了个小孩子的声音。 阿芜舒展开身子,鼠头鼠脑地瞪着两颗黑豆般的眼睛看着林慕义,它趴在林慕义的手上,两只粉白的手耷拉在脸颊两侧。 “你真的会说话......” 林慕义立马在床上坐得更端正了些,他收起腿,将阿芜抱到自己的肚子上。 “您……嗯……”林慕义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你……你好……” “我叫阿芜,从今天起就是……啊,请问您叫什么呀?” “我叫……”林慕义想着自己可不能说自己真正的名字,他想了想余玄清跟自己提起的原主的名字,余……什么溪……林慕义实在不怎么会记名字,他看着阿芜说,“小溪……你叫我小溪好了。” 对,直接就叫做小溪得了。 “您的全名叫什么呀?”阿芜继续问道。 林慕义顿时梗住了,问阿芜说:“一定要说全名吗?” “因为叫小溪的有多呀,我想要知道小溪的全名。”阿芜回答道。 “可是叫阿芜的也很多,你的全名又叫什么?”林慕义反问对方。 “我的全名叫做世茗灵芜,世茗就是赤璋世茗的世茗,灵就是灵宠的灵,芜就是阿芜的芜。” “额……”林慕义在脑海里疯狂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小溪呢?小溪的全名呢?”阿芜接着问。 “余……” “余什么?”阿芜问。 “临溪?”林慕义磕磕巴巴地回答阿芜,“我不记得一些东西了,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余临溪……” “你失忆了吗?好可怜呀……”阿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说。 林慕义看着肚子上那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仓鼠想:你那样子我可看不出来你觉得我可怜…… 阿芜继续揉着自己的脸,然后将手放到嘴边,从颊囊里吐出一颗没有剥壳的大花生。 “吾主溪,给你。” 阿芜站了起来,它两只手拿着花生递给林慕义。 林慕义深吸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吃那从别人,哦不,是别鼠嘴里掏出来的粮食,但是看对方实在是可爱又诚恳,林慕义觉得他要不接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谢谢……” 林慕义接过阿芜给的花生拿在手中,那么大的一颗花生确实挺有分量的。 阿芜坐了下去,肚子上厚厚的肉挤得满满的。它从嘴里又吐出了一粒大花生,啃了起来。 “吾主溪不喜欢阿芜给的礼物吗?” 阿芜停下嘴边的动作,呆呆地、眼巴巴地看着林慕义。 “没有呀……”林慕义回答他。 “那为什么吾主溪不把它打开呢?”阿芜接着说,“阿芜的东西很干净的,不脏......吾主溪嫌脏吗?” 林慕义对阿芜摇摇头,心里头在狂叫:你这小仓鼠不简单呀你,哪来那么多话? “没有的事……”林慕义看着手中的花生,想着死就死吧…… 他用手开始剥花生,一按下去就感觉到那东西的异常坚硬,他抬起头看向阿芜,表情有些勉强,问它道: “你想我现在吃吗?” “吃?如果吾主溪想吃的话当然可以。” 阿芜回答林慕义,“灵宠会送主人东西作为定下契约的保证,主人要收下灵宠给的东西,如果是吃的那么主人就要吃。”阿芜说完话就开始啃第二粒从嘴里掏出来的花生了。 林慕义开始在心里抱怨余玄清怎么不跟自己说有这一茬,他总不可能拒绝一只小可爱给的东西吧,再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林慕义只能含泪剥开那硬得跟花岗岩一般的花生。 他实在是摁不下去、剥不开那花生。他开始扣花生的那一条细缝,想着应该可以扣出来吧,实在不行那也可以说他打不开先不吃。 林慕义还在庆幸自己打不开那花生就有理由不吃了,结果就听见“啪”的一声,花生开了……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那饱满的金灿灿的花生仁。 “这是花生吗?”林慕义将里头的花生仁拿了出来,三颗花生仁连在了一起,看上去像黄金一样。 “是呀,这是阿芜给吾主溪的金花生。”阿芜嘬了嘬手,它爬到林慕义的手边抓住他,说,“吾主溪喜欢吗?” 林慕义看着手边的阿芜,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居然在嘴巴里藏了个金子?要是吃下去不就坠死了吗?” 阿芜听林慕义那么说楞了一下,然后咯吱咯吱笑道:“不会的,吾主溪不用担心。” 它微微眯着眼,看着林慕义接着道:“吾主溪喜欢这东西吗?喜欢的话就收下,我们的契约也就达成啦。” 第5章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阿芜的确像余玄清说的那样,会说话,但只能说些浅显的,或者说来回就那些围绕着他所认知的东西。 总得来说,阿芜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仓鼠型的2g手机,能让你看到对方的脸听到对方的声音,同时还具备录音功能,它能记下谈话双方的说话内容与影像。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作用了…… 林慕义窝在被窝里,他让阿芜也进被窝里躺着,一人一鼠,有一段没一段地瞎聊,闻着着屋内的香,暖呼呼地睡着了。 人在陌生的环境下睡觉大多数会处于警惕状态,稍微有一点声响都会被吵醒,但这句话对如今的林慕义没用。他昨天就睡了将近一整天,今天起身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以至于现在听见余玄清叫自己起床时还带着些起床气。 林慕义像是破了皮的饺子馅,一点点的顶着个鸡窝头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嗯……” 林慕义闭着眼睛坐起身来。 余玄清摸着林慕义的头发尽可能得给他弄得得体些。 “小溪,我叫了大夫来给你看看身体。”余玄清靠近林慕义轻声细语地说,“现在他就在外面,我让他进来给你看看,行嘛?” 林慕义揉了揉眼睛,他没回余玄清的话,只是伸手在被窝里摸了摸,想摸摸昨天躺在自己身边的阿芜。 “小溪在找什么?”余玄清问。 林慕义没摸到阿芜,想着它该不会是隐回去了吧。 他看了看门外,有个穿得跟严颜岩差不多的青年正在跟一个一半头发白一半头发黑的老人说话。 “小溪……你还好吗?”余玄清看林慕义一直不说话,于是伸手摸了摸林慕义的额头。 “没事……”林慕义摇摇头,“大夫……姐姐你让大夫进来吧。” 大夫…… 林慕义直往门口瞅,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老往小诊所跑,一度以为看医生是人的每周必行事项,以至于只要他不想回家时就会乖乖跑到老家附近的张医生的诊所那坐着,老妈要是找不到他人,就去张医生的诊所那接他准没错,同时也因为这事他还给老妈惹了不少闲言碎语,在没有能力反抗时挨了那男人好几顿打…… 余玄清摸了摸林慕义的脸,对他笑着说了声好,然后就去到门口那跟那青年说了些什么。 一位背着个大盒子的老人跟在余玄清身后进了屋来。 那大夫的样貌跟林慕义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古代老大夫差不多,白花的长胡子,好像医术高超,不过也让林慕义觉得好笑的,老大夫一半黑颜色的头发上别了朵粉色的花。他不认识这花,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那粉花让这老医生看上去特别有喜感,就像水浒传里李逵头上别了朵大红花一样,猛汉配萌花,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老大夫为林慕义把了把脉,望闻问切来了一套,林慕义全程保持着乖巧的姿态,呆呆愣愣地盯着那大夫头上的花瞅。 “小公子很在看老夫头上的花吗?”大夫笑得慈爱,他问林慕义。 林慕义被他那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移开了视线看着大夫的脸说:“对不起,我不应该一直盯着看的。” “不打紧。”大夫笑笑,接着说,“这是老夫孙女最喜欢的山茶花。” “我家孙女小时候很喜欢把它往我头上别。”老大夫看着林慕义的模样,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微微蹙眉,然后便跟变魔术一样在手掌中凭空变出了一根长在绿叶枝干上的两朵山茶花来,“还望小公子不嫌弃,收下这个吧。” 林慕义闻见了从花中飘出的一股子安神温和的香味,不呛人,大红花朵也是娇嫩,艳而不俗。 “这花香闻着镇静安神,最能引气润身。我给它施了点法,让它能永不凋谢。”大夫说完话就将花递给林慕义。 说实在的,林慕义对花的感觉一般,即使那花好看好闻,他也觉得娇嫩碍事。但是看到人家都递过来了,林慕义心想着要是不收不就不给人面子嘛……他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余玄清,用眼神向她寻求帮助,询问她要不要收下。 “既然是赵大夫的好意,你就收下吧。”余玄清微笑着说道。 行吧…… 林慕义将那花收了下来放在自己被子上,对老大夫又说了声谢谢。 赵大夫低眉看了着林慕义,轻声感叹道:“要是玲玲还在,也是这个年纪了。” 而后那大夫又和蔼地跟林慕义说了句:“小公子好生休息吧。” 老大夫用眼神向余玄清示意了一下,两人便心有灵犀一般起身走出了。 林慕义见两人要走也不跟他说些什么,于是便诧异地想:怎么不在我面前说一下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两个人还要相约出去聊呀?不会是我有什么大问题,怕说出来我受不了厥过去吗? 林慕义想一出是一出,在一个时间段里从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 他开始低下头来,把玩着手中的花,想着刚刚那人说的“不会凋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若他有心把那花摘下来算不算“凋零”,打了那老大夫的脸了? 他摆弄着花,将它往自己的被窝里放,把整个床铺都熏香了,然后他又整个人钻进被窝里躺着。 余玄清回来后,看着林慕义又鼓成一个山包,笑着走到他的床边轻声喊道:“小溪,你在睡觉吗?” “没有。” 林慕义拿着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香气也从被子里冲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起身洗漱吃饭,如何?”余玄清问林慕义。 林慕义点了点头说了声“可以”,只见余玄清拉过他的手就让他下床站起。 “把花给我吧。”余玄清说。 余玄清接过林慕义手上的花,将人轻轻带离了床。 林慕义看着门外进来了好几个姑娘捧着盆呀手帕呀,还有一些衣服什么的就进来了。 一个个仙女一般模样的人对林慕义各种客气伺候,真就让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洗漱装束完,林慕义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可以,比昨天的气色好太多了。 衣服的款式与严颜岩昨天穿的那套很像,不过他的外衣是竹青色长袖长衫,里面是牙白色长衣,系着墨色腰带。 余玄清带着林慕义坐在桌子前,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点心膳食。 林慕义看得眼花缭乱,也不认识几样,只对面前的白粥知根知底罢。 林慕义坐在余玄清旁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筷,他低眉悄悄打量着余玄清,想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小溪别拘谨,这就是你的家呀。”余玄清看着林慕义笑笑说,她拿筷子夹了个糯米糍往林慕义的盘子里放。 林慕义听着余玄清“小溪小溪”的叫自己,莫名心虚,他又想到余玄清昨天跟他说要带他去见师尊确认身份的事,更加慌自己现在在这受他们的各种照顾,要是被确认不是余玄清的弟弟那不是很尴尬嘛…… “怎么了吗?是没胃口还是这些菜你不喜欢?”余玄清问林慕义。 “不……不是……”林慕义对余玄清摇摇头回答道,他拿起手边的筷子去夹那个糯米糍,两只眼睛一直往余玄清那看。 “小溪是有什么话要说嘛?”余玄清看见林慕义心事重重的样子,立马问他。 “姐……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什么师尊嘛,是吃完饭就要去吗?”林慕义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小溪是在害怕吗?”余玄清浅笑道,“你放心,师尊他们人很好的,你完全不用怕的。” “你可以慢慢吃,什么时候吃完我们什么时候去,不着急的。”余玄清又给林慕义夹了块金灿灿的酥点。 林慕义看余玄清望着自己时眼底清澈,笑得温润,一时间又不好意思打击她,可是又觉得现在不给余玄清打一下自己不是她弟弟的预防针,到时候自己沦一个坑蒙拐骗的罪名就不好了……于是.林慕义放下筷子正视着余玄清支支吾吾地问她道: “你……不怕吗?” “怕什么?”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正襟危坐的样子只觉得他不过小孩学着大人的模样,甚是有趣,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你别急着笑……你就不怕我不是你的弟弟吗?你对我那么好,到时候我不是你的弟弟不就白费功夫,很亏本吗?” “那好。”余玄清捂着嘴浅笑,“那我现在不对你好了,我们先去见师尊,如果你是那我们就回来继续用膳,如果不是,你就离开这?” “啊……这样……” 林慕斯听见余玄清的一番话,心里顿时觉得不好:早知道不那么早开口了,连口甜的都没尝到…… 林慕义不自然地“呵呵”干笑了两声,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起来,他看向余玄清磕磕巴巴地问: “那……我要是离开这,你们能不能送送我?我不认得出去的路……” “哈……”余玄清眼睛突然湿润起来,她摇摇头,看着林慕义,“你放心,我不过跟你说笑,不管你是不是小溪,我都不会赶你走的。” 林慕义听余玄清那么说,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师尊告诉我并蒂莲可易主,不认人,让我好歹做好心理准备不要高兴得太早。七年了,你是我七年来遇到的唯一希望,我比你更希望你是小溪……” 余玄清笑着让林慕义坐好,好好吃饭,不用太过于拘谨害怕。她又往林慕义的盘里有夹了块糕点,然后接着道: “我常听人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我不那么认为……一件事不论好坏真假,要有点苗头才是好的,你要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都无法判断所谓的好坏真假,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哼笑了一声,又道:“是也好不是也罢,至少现在的我是高兴的,就让我再高兴会吧……” 林慕义不敢说什么,生怕自己说错话,只是一个劲地在余玄清充满柔情的注视下吃下她夹给自己的吃食。 他的饭量无论是在原来还是现在都很小,吃没几口就很撑了,但他又不敢面对吃饱了饭就要去“面试”的现实,只能低头默默干呕。 “吃不下的话就不吃了。”余玄清给林慕义倒了杯茶说。 林慕义的一举一动尽收入余玄清的眼里,她将林慕义那装满食物的盘子移开:“吃饱了我们就不要了,喝口茶吧,这样好受点。” 林慕义已经呕得冒眼泪了,他立马接过余玄清倒给自己的茶,喝了解腻解呕,想着先歇会再吃,磨磨蹭蹭一点消耗些时间。 林慕义一餐饭下来加上消食也拖拖拉拉的花了一个多时辰,他和余玄清两人对视着尴尬又无奈,双方都知道拖不了太久了。 “现在要去嘛?”林慕义先开口对余玄清说。 “嗯……我们走吧……”余玄清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昨天他披的那件外衣想要再次给林慕义披上,她对林慕义说,“披上件衣服吧,出了屋会觉得冷的。” “这个太大了,我穿了很不方便。”林慕义急忙对余玄清说。 余玄清笑笑说:“我拿去改过了,合适的,你穿穿看。” 林慕义半推半就地穿上昨天差点让他扑街的外衣,没想到果然变得很合身。 “这毕竟是你穿过的衣服,我想着或许能让你睹物思事,帮助你想起什么来,于是就趁你睡着的时候拿了去改了一下尺寸,果然合身了。” 余玄清带着林慕义出了门,林慕义刚跨出屋子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这是入秋了嘛…… 林慕义出门后跟着余玄清往右拐角处走,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棵十分高大粗壮的古树,上面爬满了枝条,树叶也金灿灿的掉落了一地。 然而即使掉了一地那树头上还有一大把树叶,密密麻麻的。 绕过古树,林慕义紧接着就看到了一道拱门,穿过拱门出去后就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布满了花草。 他明明感觉到的是一阵阵的寒凉,但周围的花草给人春天一样的感觉,生机盎然,甚至还有蝴蝶在四周飞舞,奇怪得很。 林慕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继续紧紧跟在余玄清后面。 因为家庭的原因,林慕义在上大学前都没去过正经的公园花园什么的,平时也就在电视上见识过这些景观。 什么都没见过,所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他不断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因紧张而不断加速的心跳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一路上走过,林慕义和余玄清会遇到许多人,一旦有人从对面过来,林慕义就会低下头避免与别人视线对视,同时他也会将观赏景物的表情收敛起来,免得让人家把自己当成乡巴佬。 世茗弟子都穿着与严颜岩同款的衣服,没有男女的区别。每一个看见余玄清的人都会叫一声师姐好或者喊一声大师姐,同时他们也会好奇地看看跟在后面的林慕义。林慕义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那些人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加快脚步与余玄清靠得更近但不触碰到她,好躲在她身后。 余玄清注意到林慕义的小动作,知道他顾忌着别人的视线,所以下意识遮掩着他。还好余玄清比林慕义高一点,不然任林慕义怎么低头都没用。 结束了走廊的路程接着就来到了大道。 世茗内的道路弯弯绕绕又复杂多样,对于路痴的林慕义来说简直是来到了地狱一般。要是这时候让他一个人沿路返回他是指定办不到。 “到了。”余玄清回头对林慕义说道。 林慕义总算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眼前一栋像宫殿一样的建筑物,富丽堂皇。 宫殿上面的牌匾写着“寻茗阁”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门口的两边还各站着一个人,整个场面看上去气势磅礴。 要用什么来形容呢? 林慕义脑子里唯一能对得上的说辞就是:这玩意建的比我老家拿来拜神的庙都要壮观华丽。 余玄清带着林慕义刚靠近门口就有人从里面出来。 “师姐,三位师尊已经等你很久了,请快点进去吧。”一位女弟子说道。 三位?那么大排场的嘛……林慕义本就不冷静的心像打鼓一般“扑通”响得厉害。 “小溪,你不用怕的,我会向着你保护你的。”余玄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给了林慕义一个坚定而又有安慰意义的眼神。 林慕义现在哭笑不得,只能由着余玄清拉着自己的手走进殿内。 “要命……”林慕义嘴巴、眉毛都是向下弯的,即使殿内富丽堂皇,神圣而庄严,他都没有心情去看了。 三位师尊,两男一女,像广告里眼底成功人士一般分别坐在大殿台上最显目的三个位置上。台下站了好几排弟子,看到余玄清带着林慕义进来就直接往两边让道。 严颜岩也在那些弟子中看着余玄清和林慕义,嬉皮笑脸,最为显眼。 他们两人站到了最前面,林慕义现在犹如班级里坐在讲台旁的学生一般,因为一举一动都被台上台下的人看得透彻而处处拘谨小心了起来。 “弟子余玄清,拜见三位师尊。”余玄清双手作揖稍弯躯说。 林慕义低眉看着余玄清的动作,同时头不动眼动地看着台上的人是何反应,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学着余玄清这样弯腰作揖,可是要作揖的话又该说些怎么呢?也要自称自己为弟子吗?林慕义的脑子在快速思考,想到作揖是分男女的,刚刚余玄清是怎么摆的手来着? 他还在犹豫还在想,台上的人就开始说话了。 “玄清。”坐在最右边的女子开口说话,声音清冷而悠扬。 林慕义看见那人的样貌是一等一的好,身形婀娜纤巧,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风流。 他在面对美人的时候总是对对方产生莫名的好感,只觉得美人就是好人,谁说都不好使。 以貌辨人,颜狗也。 林慕义看着那人的模样瞬间觉得不那么慌了。 “你知道我们接下来会要你们做什么吧。”峨蕊师尊跟余玄清说。 “回峨蕊师尊的话,弟子知道。”余玄清回答道。 知道?知道什么?你们要做什么?林慕义看着余玄清在内心不停地发射疑问句来。 “旁边站着的小公子。”峨蕊师尊开口道。 林慕义心惊了一下,他缓缓回头看着叫自己的人,心想:这就要开始了吗? 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想要往后退退,但又不敢动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台上注视着自己的三人。嘴上心里说着不慌没事,实际上还是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忒没出息。 第6章 五人麻将局 “你不用那么紧张。”峨蕊师尊站了起来对林慕义说,然后她又开口对殿内的众弟子说,“你们都出去吧,玄清和这位小公子留下来。” “弟子遵命。”众弟子齐刷刷作揖说道。 他们的动作犹如复制粘贴般整齐划一,离开出去时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大门悠悠地紧闭,殿内只剩下从几个窗户那透出来的自然光线,其余的光亮都是由殿梁上方的金花装饰物发出,照亮殿内的各个角落,柔和不刺眼,反倒是台上三位衣服上的金丝银线在金花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着林慕义的眼睛。 整个殿内就只有五个人了,打麻将凑一桌还多一个看客,林慕义现在就是那个看客…… 林慕义注意到中间的那位师尊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看得他心烦。 即使对方长得不赖,可林慕义不好欣赏男色,便双标起来…… 峨蕊师尊盯着他看可以,这位大哥,不行。 林慕义不敢说什么来让对方停止无礼的视线,因此只能一个劲地低头让对方看不着自己的脸,然后在心里头默默地骂人。 坐在中间和左边的师尊也站了起来,左边穿着绣有金色祥云纹路的青衣师尊先开口对林慕义说: “临溪?现在就暂且叫你临溪,你的事情我们也从玄清那了解了大概。” 林慕义只得抬头看着说话的人,中间的那位师尊依旧目光赤裸,盯着林慕义的脸看,林慕义气得在心里头骂了句狗日的,然后就往余玄清的身后躲去。 “哎……你很怕我吗?”青衣师尊疑惑地说道。 “没有,你继续……”林慕义带着点小气的情绪回答他。 “额……”青衣师尊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望向惠明师尊,“你……” “木樨你继续说吧。”惠明师尊立马对木樨师尊说。 “咳……好……那我继续……”木樨师尊咳嗽了一声,继续对林慕义说道,“既然小溪……小溪你已经恢复了,那我们就有话直说了……接下来要麻烦你做两件事,这样,你的身份也能真正确认下来了。” 木樨师尊是个娃娃脸师尊,只看样貌的话很难让人觉得他是长辈。 他是一顿话下来语调毫无起伏,林慕义听着只觉得他特别像某些老师讲课,助眠效果极强。 林慕义在余玄清背后小声问她道:“他想让我做什么?” 余玄清回头看着林慕义,想说点什么但又很难开口,万分不安的样子。 “看来玄清什么都没跟你说,直接就把你带过来了……”木樨师尊说。 林慕义感叹木樨的耳朵还挺灵,自己说话那么小声都听得见,不愧是让他觉得像老师的人…… “你的心……很奇怪,从你来到世茗那天起我们就发现了。我们三位目前无法推断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心,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它能保你在谷渠日和呜森这两者致命结合的时候还能活下来,身体还完好无损。”木樨师尊说。 “你是不是临溪,除了玄清对你样貌的辨认和并蒂莲的指引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赤璋之心’。”木樨师尊说完后看了眼中间那位身穿镶着金丝祥云纹理的墨蓝色衣服的师尊。 那人板着张脸,要比其他的两位严肃许多,林慕义很不喜欢这人,除了他很没礼貌这样点外,那就是林慕义心中莫名涌出的嫉妒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有这种感觉,反正就是嫉妒,嫉妒那人的存在…… “惠明师尊,小溪他一点法力也没有,光是让他唤并蒂莲就已经是为难了,若是还要让他传唤‘赤璋之心’,只怕他无法自解邪气……”余玄清望向那位穿着墨蓝色衣服的师尊说到,同时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林慕义垂在一旁的右手。她的语气十分坚定与肯定,对着台上的人接着说道,“我能肯定,他就是小溪,我记得小溪小时候的样子,跟现在相比并没有多大差别,我还有他的长命锁,还有莲花,莲花是不会指错人的……” “哎……”峨蕊师尊叹了口气,对余玄清摇摇头道,“玄清你是知道的,我们也跟你讲过了,莲花是不会错,但它不像‘赤璋之心’一样会认主,你有没有想过有种可能……” 峨蕊师尊望着林慕义的眼神变得冷酷了起来,她手指指着林慕义,严肃地说道: “长命锁也好,莲花也好,这个人完全可以拿走属于你弟弟的东西,再得到‘鸣绝’冒充你弟弟……他来路不明,而且他的心那么奇怪,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峨蕊师尊本就清冷的声音说出了这番话,让林慕义顿时觉得刺耳非常。 “再者……”峨蕊继续开口道,“你既没有亲眼见到他的莲花,而且也不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母亲当年施在上面的法术不会出错。这第一步就不能确保了,更别说后面的……” 林慕义现在已经觉得峨蕊语气强硬咄咄逼人,虽然她说的那些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他在这个世界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确保的,但他依旧对没有任何错的峨蕊好感急降。 这下可好,林慕义一开始还抱着美人都是好人的遐想一点点的破灭,他总是这样天真地认为普遍的各位都很和善,不曾想这里的一个两个都让他觉得只有美丽的容颜,嘴巴和眼睛是刁钻不饶人的。 林慕义看向余玄清,想知道她听到这番话后还能不能为自己打包票,就在林慕义看向她的一瞬,两人的眼神对上了。 完……余玄清眉头紧蹙对林慕义的身份产生了疑虑。 “姐……”林慕义示弱一般叫着余玄清,心想着:我顶亲亲的姐姐也要叛变了嘛…… 余玄清别过头,不再看林慕义,但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玄清,我们知道你很为难,但是对于我们世茗乃至整个大陆来说,你所谓的弟弟已然成为一个未知的威胁了。”峨蕊师尊依旧望着林慕义言辞凿凿。 “小公子,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世茗附近的妖魔要比以往多了不少,而且,据我们观察还有其他地方的妖魔往世茗这靠近。”旁边的惠明师尊开口说话,他一直望着林慕义,不怒而威,“所以说,我们很难不怀疑你,还请你能谅解我们的咄咄逼人吧……” 林慕义越听越慌,也越听越迷糊,余玄清现在是闷声不出只顾低头,他又才醒过来,面前的人又都是叽里呱啦地说一堆他不能理解的东西。 林慕义觉得自己现在是求救无门只能自救了。 得亏他受过长时间的压迫,最懂得苦中作乐…… 林慕义在心中快速自我安慰:既然我是魂穿过来的,按小说的设定来看的话这样子的一般就是主角吧……总不可能主角还没开始打本就要挂了…… 林慕义的脑回路十分清奇,也正是因为他这种稀奇古怪的心里安慰法使得他胆子迅速大了起来。 林慕义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躲着了,直接从余玄清身后跳了出来,站在余玄清的身侧稍微往前的地方,抬起头来对上面的三位大人说: “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赤璋之心’,我刚醒,你们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东西我也不了解,你们说要我做两件事,到底要我做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看你们的行头架势怎么着也是名门正派吧,即使你们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对我一个失忆的人怎么着吧,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怎么能让我不怪?” 林慕义也叽里咕噜,只要能想到的说辞都被他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以前干过什么不好的事……你们……你们也不能对我……太怎么样……” 林慕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心虚了下来,毕竟原主要是干过啥杀人放火什么的事可就不太好办了……他们要是想处理了他那就是为民除害好事一桩,而他现在说的话就是临死前的大放厥词“犯羊吊”…… “少年,你挺有胆子的嘛。”峨蕊师尊对林慕义说的那一番话感到很是惊奇,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他胆大、笑他天真。 余玄清明显被林慕义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神色慌乱。 因林慕义要开口说话她也拦不住,话如水哗哗流出去,进了三位师尊的耳里,于是她只能急忙走上前将林慕义往身后带,同时还恭敬地向峨蕊师尊作揖解释着: “师尊,小溪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他只是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而已,请您不要怪罪他。” 峨蕊师尊摆摆手道;“我身为长辈犯不着因小辈的几句话就对其怪罪,玄清你多虑了……” “好了,峨蕊。”惠明师尊对峨蕊话语的打断让人瞬时闭了口,作出一个“你来说”的手势。 惠明师尊继续望向林慕义,对他说道:“临溪你大可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据我所知,并蒂莲之所以能够彼此指引除了要知道‘鸣绝’外最重要一点就是要有灵根,没有灵根就意味着这个人无法拥有法术,那么即使他有‘鸣绝’和并蒂莲也是无用。” “我能够看出来,你有灵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去了法力,因此我们得让你先拥有法力才行,这样才能让你召唤出你身体里的那朵莲花初步确认你的身份,这是我们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 “然后……” 然后? “然后,我们就是要确认你身体里面是否有‘赤璋之心’。” 惠明师尊接着道:“并蒂莲可以被抢夺,但‘赤璋之心’不能,毕竟它是与你共生的存在。” 共生? 这个词让林慕义想到了生物上的根瘤菌,同时他还在想自己身体难道是什么异次元储物空间嘛?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在里面,心也就罢了,是人都要有心,怎么还说有花在里头,那不就成花心了嘛…… “你们不能直接看出来我有没有这些东西吗?”林慕义问道。 “我们只能用肉眼看到你的灵根然后就是确认你是否拥有法力,其他的就不行了,即看不见也感应不到。”惠明师尊回答道,然后又跟青衣师尊说,“木樨,把‘匣丹’拿给他吧。” 木樨师尊答应了一声后就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然后三个人一同从台上走了下来。 林慕义被他们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他的表情瞬间严肃紧张了起来,他双手握起拳头来放在自己身侧,不是为了打架保护自己,而是做好逃跑的手势……. 林慕义在心里狂喊:怎么!你们三个人打算一起上将自己制服住吗? “都说了你不用怕喽。”木樨师尊机器般说着,然后走到余玄清和林慕义的面前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林慕义定睛看了看那递到自己眼前的盒子里面的东西,里面有颗……有颗……额…… 麦丽素? 林慕义疑惑地看着里头的东西。 “这是‘匣丹’,对于没有灵根的人来说吃了它可以强身健体,对于你这个有灵根没法力的人来说呢就可以拥有半个时辰的法力了。”木樨师尊解释道。 “那……你们是要我现在就吃下去喽?”林慕义问道。 他看了看眼前的三位,只见他们用肯定的眼神回答他的问题,告诉他:是的,现在就吃下去吧孩子…… 林慕义又看向旁边的余玄清,余玄清也看着他说:“小溪,这个东西不会对你有危害的,只是……” 余玄清看了眼眼前的三位师尊,然后叹了口气后继续对林慕义说道: “只是你吃了以后使用法力,那么接下来的几天里你都会觉得身体非常乏力,因为这法力不是你自身所拥有的,而是身体催化‘匣丹’得来的外力,所以……” 余玄清不再说下去了,又开启惆怅模式。 林慕义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能力,再者又因其听余玄清说吃了那‘匣丹’不过是会感到乏力而已,便觉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上班时天天感觉浑身乏力,想来跟这‘匣丹’带给他的副作用也差不离。 他不想让余玄清为难,也不想跟眼前的三位耗时,于是只能被迫听话地拿起‘匣丹’,他看着手头黑不溜秋的东西,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着面前的几位问道: “没水吗?吃药不配水,我吃不下去。” “它跟糖一样,甜甜的,不用水也可以吃的。”木樨师尊说着。 林慕义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乖乖隆叮咚,比资本家的心还要乌漆嘛黑,又跟济公的搓泥丸一样泛着恶心的光泽。 峨蕊师尊看到林慕义那张粉团似的小脸露出厌恶的神情,又因不敢下嘴而抿着那张圆嘟嘟的唇,样子十分好玩。 她秉着爱幼的优良传统,冷不丁的又破天荒的,不知道从哪拿了杯茶来给林慕义。 “给你茶。”峨蕊师尊把茶递给林慕义,周围的两个师尊纷纷好奇地瞄了她一眼。 就这样,三个大人看着还是小孩模样的林慕义,等着他把‘匣丹’吃下去。 真是人又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林慕义咽了口口水,接过峨蕊师尊递过来的茶就准备把那黑玩意一口闷吞下去。 “小溪……” 余玄清打断了林慕义吃药的动作,立马对峨蕊师尊说: “师尊,要不然我们换一种方法吧,小溪才刚醒过来,一下子让他去接受这些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玄清……”峨蕊师尊语气瞬间又严肃了起来,她对余玄清说,“你要知道,时间耽误得越多,我们面临的危险就越大。你是世茗的大师姐,应该为世茗着想。” 峨蕊师尊言辞犀利,余玄清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林慕义看着余玄清这样苦恼吃瘪的模样,反倒要去安慰她,说: “没事啦姐,我顶得住。” 林慕义说完话后眼疾手快,丹药就茶,全吞了进去,茶水也被他一饮而尽,不给余玄清反应过来阻止他的余地。 “呼~”林慕义舔了舔自己的嘴,嗯,口中没有药味,不苦,挺好…… “好啦,我吃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林慕义故作轻松地说。 惠明师尊看着林慕义,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倒是……”他顿了一下,摇摇头轻笑了一声,“算了……先让玄清教你怎么召唤出并蒂莲吧。” 惠明师尊的话语刚落,林慕义就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不免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余玄清一直看着林慕义,她忙问道。 林慕义慢慢地感觉到自己胸口正在发热,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说吃了‘匣丹’就会这样,林慕义想起武侠小说写的传授功力时胸口或者是丹田会发热,可能就跟这个相类似,可是他觉得自己这才刚吃,怕是连胃液都没碰到那济公搓泥丸,怎么就开始起作用了……? “这个丹,吃了以后胸口会发热的吗?”林慕义望向眼前的三位问道。 “不会吧,没听说过。”木樨师尊说,“毕竟我们都没吃过‘匣丹’,不怎么了解吃下它的时候会感觉怎样,也没从其他吃它的弟子那听说过会胸口发热的这种情况,你是感觉到胸口发热了吗?” 峨蕊和惠明两位师尊面面厮觑,也说着不会。 惠明师尊更是要走上前来想给林慕义把把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惠明师尊碰到林慕义的手,一旁的余玄清反倒激动地对林慕义说: “不是!不是‘匣丹’的问题。”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大得林慕义能完全在她眼里看见他自己那一脸疑惑的神情。 余玄清继续激动道:“是莲,是我们的莲花!你有了法力所以并蒂莲开始感应了,你的莲花隐在胸口,所以才会觉得发热,一定是这样的!” 林慕义看着余玄清脖子那的青筋都要爆出来的模样,不免被她弄得慌张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想着这小莲花导航设计得也太不合理了,同时对余玄清问道: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办,就这样热下去吗?我不会被烫死吧……” “不会的,我会教你的怎么让它的温度降下去,不过我现在要先教你怎么把莲花召唤出来。”余玄清抓着林慕义的手,虽不算太用力,但一激动起来失了分寸也够把林慕义手腕的皮给弄红。 余玄清突然没有了起初的犹豫不决,而是拉着林慕义的手就往一旁带,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属于林慕义的那朵莲花。 第7章 让开,要开始装啦! 余玄清带着林慕义往后走了些,好方便她教林慕义如何施法。 她也不忌讳,不藏着掖着,当着三位师尊的面大方直接地告诉林慕义“鸣绝”是什么,怎么念。 “路达……路达斯?巴达斯?” 林慕义听余玄清念的东西不像是人话,他学着余玄清的发音在心里琢磨着,自己也微微张了张口跟着念了好几次才念准大概的发音。 余玄清对林慕义嘱咐道:“小溪,你一定要在心里默念‘鸣绝’,同时还要想像莲的形状,配合着动作施法。” “啊?那么麻烦的嘛……”林慕义已经听懵了,他轻轻地揉着被余玄清抓红的手腕,在心里抱怨自己刚刚念的“鸣绝”实在古怪,他记不住那些词,又是鲁大师又是八大师什么的,他就只能念个响,差不多得了。 “不麻烦的,我现在示范给你看。” 说着,余玄清便开始示范起来,林慕义又只得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认真、仔细地看着她比划着手势。 余玄清两只手的食指中指并拢,一会儿摆到额头一会儿摆到嘴边,然后摆到胸前两手重叠后分离,莲花就渐渐显现。 余玄清把莲花整个放在右手手掌中,紫蓝色的光芒十分显眼,而后那光芒又拧成光线,指着林慕义的胸口。 “小溪,你试试看吧。”余玄清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林慕义。 “啊……”林慕义一脸的迷茫,他看了看自己被光射进去的胸口,然后开始回想着刚刚余玄清做的动作,紧接着便是硬着头皮在余玄清的指导下摆准手势。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余玄清做这些动作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自己做这些动作,就像童年看电视时跟着铠甲勇士变身一样,一样的中二滑稽,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三个“大爷”盯着他看,他那硬着的头皮已经尴尬地发麻了。 手势,正确,“鸣绝”,念了,想像,在想了。林慕义闭着眼睛一直在脑海里想着:莲花…….莲花……莲花…… 他不像余玄清那样娴熟,说让东西出现就能让东西出现。林慕义自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动脑子,今天算是给他生锈的大脑除灰了。 他抿着嘴,皱着眉头,紧着鼻头,整个脸都在用力,他做着余玄清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动作,双手重叠后分离,在心里头大喊道:出现吧! 紫蓝色的光芒立刻从林慕义的两手间隙中溢出,像是被突然打开了的百瓦大灯泡一样,光芒如空气充斥着整个大殿。 金色的大殿附上紫蓝色的涂层,熠熠生辉,就像星空偷偷光临与此,留下一层的薄薄身影也是迷人。 余玄清看到这番情境顿时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耀眼的光芒,就连刚开始她母亲示范给他们看时也没见过那么强烈的光。 林慕义紧闭着的双眼都渗进了光丝,他开始慢慢睁开,半眯着看着眼前的花,然后有样学样的把自己的莲花放在右手手掌中,问余玄清道: “是这个嘛……” “是……是这个……”余玄清将林慕义的莲接过,两朵花一块比较后说。 余玄清施法让两朵花的光渐渐暗下来,直至消失,她巧笑倩兮地看着林慕义,说: “小溪,我能肯定你就是小溪,太好了……” 余玄清激动非常,她将花收了回去,又将林慕义的莲放入他的胸口。 她伸出手来握着林慕义的两只手正打算接着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张口,也没等她高兴多久,一个扫兴的声音又出现了。 “玄清,你先别急着高兴。”峨蕊师尊说,“莲花不能认主,谁用都可以,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不要太急着下定论了。” 峨蕊师尊走到林慕义身边,低头含笑看着他接着道:“这第一件事你是办到了,可还有第二件事呢,第二件事才是至关重要的。” “师尊……弟子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我确定他就是我弟弟。”余玄清将林慕义挡在自己的身后。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三位师尊,然后微微低了低头,语气慎重而又坚定:“小溪还小,他现在不过十六,必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做出冒充的行为,弟子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如若师尊们觉得是他引得邪祟往我们这来,弟子愿停下‘参修’,全力下山降除,至于用‘赤璋之心’,弟子认为已然不必,小溪他……” “玄清!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峨蕊师尊看着余玄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她的声音不免高了起来,把一旁自认为没事了的林慕义吓了一跳。 余玄清从来没见过师尊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一时间表情错愕也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得将林慕义完完全全地挡着,护在自己身后。 “师尊……我…..”余玄清看着峨蕊师尊磕磕巴巴道,“我……” 峨蕊师尊对余玄清严厉地说道: “为师可是最为看重你的,你怎可说出‘停参’的糊涂话,我知道你很想找回弟弟,但事关重大,我们赌不起,确定这个词说得太早,你也太心急,心急得没有了理智……” 木樨师尊看到俩师徒之间情况不对,他立马走上前来打圆场说: “峨蕊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对玄清凶了起来…….” “玄清是你的徒弟,难免跟你是一个性子,你心疼心尖上的徒弟,不愿她为此‘停参’,可她也心疼自己心尖上的弟弟呀,一时有所糊涂也是正常……”木樨师尊用眼神示意着惠明师尊,让他也上前来说两句好话。 峨蕊师尊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并不领木樨的情,依旧看着余玄清言辞凿凿: “正常?自从这孩子被你带回来后,你确实开心了许多,为师看在眼里也是欣喜,但你却能够为他说出‘停参’,为师倒是觉得你是带回了一个祸害了,也说不得是正常了……” “瞧你这话说的,倒把小公子说成个小妖精……”木樨师尊打趣道,他眼神一直往惠明师尊那看,迫切地想着让他出来说些什么。 惠明师尊只是冷眼看着峨蕊师尊和余玄清,同时还时不时瞄着在余玄清后面的林慕义,不说话。 “是徒弟鲁莽失了分寸,惹闹了师尊…….但是‘赤璋之心’的事,还望师尊再多加考虑,小溪他还小,受不住那邪气。我知道师尊们有此打算就一定是做好了防范,可是要是真就有个万一,那就是必死无疑,还望师尊见谅,原谅弟子的私心……”余玄清向峨蕊师尊作揖,低声说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说要‘停参’……”峨蕊师尊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走上前将弯着腰的余玄清扶起身来说,“我知道你的为难担心之处,当下你还不能明白我们的良苦有心,也怪我们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们……” “峨蕊。”惠明师尊对峨蕊师尊开口道,两人目光对视,峨蕊师尊便再次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惠明师尊走上前去,不是奔着余玄清,而是冲着她身后的林慕义。 “师尊?”余玄清看着走过来的惠明师尊。 林慕义还站在余玄清后面听他们说话,呆呆愣愣的,就被惠明师尊抓住手腕。 “哎?” 林慕义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收回那被惠明师尊抓住的右手,但对方竟跟头座山雕一样,双脚是雷打不动,单手甚至还把林慕义拽得往前移了。 “做什么?”林慕义疑惑又反感地问。 “师尊!”余玄清叫道,她立马拉住林慕义,同时抓着他的小臂。 “我只是给他把把脉……”惠明师尊淡淡地对惊慌的两姐弟说。 他把上林慕义的脉,不一会儿就问林慕义道:“小溪认为如何?” 林慕义没明白惠明师尊的意思,余玄清也不明白,两姐弟就这样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慕义问惠明师尊:“什么?” “第二件事,召‘赤璋之心’。”惠明回答他,然后松开他的手接着说道,“赵大夫已经跟我说了,你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呵……”惠明师尊叹息着,他突然又看向余玄清,态度严肃言语冰冷,“我竟不知这几日的功夫,玄清倒与我们这些做师父的如此疏离……” 余玄清睁着疑惑而充满惶恐的双眼,立马毕恭毕敬地弯腰作揖道: “弟、弟子不敢……” “这些天我们已经跟你说了许多,竟不想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如今还要与你师父在这殿上起争议,真正是荒唐……” 峨蕊师尊的喜怒都是露于表面,而惠明师尊就是只靠言语就能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林慕义听着惠明师尊说的话,总感觉对方似乎阴阳怪气的。 “惠明,玄清她……”峨蕊师尊望向惠明师尊,像是要替余玄清解释些什么,可刚开口就被惠明师尊打断了,“想来是我们的过失,未能注意到你的心思,也未能完全给你解忧解惑,才引得你如此不信任我们这些做师父的……” 惠明师尊面无表情地看着余玄清,旁的两位脸色也变了,也不敢说话。 余玄清听了惠明师尊的话,立马低头弯下腰来认错,连忙道: “弟子不敢……” “是弟子的过错,惹得师尊恼怒,还望师尊见谅……” 林慕义眼看着余玄清几句话的功夫一连就弯了好几次腰,对着眼前的三位恭敬地大气都不敢喘。 惠明师尊冷漠地垂眼看着俯下身躯的余玄清,峨蕊和木樨两人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看着惠明师尊的脸色。 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慕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一直把自己独立于这个世界,他的想法、他所做的事全由自己的三观支配着,即使他秉承着在这里要小心谨慎地生存准则,但多少抑制不住,他的举止反应要比大脑反应来得更快。 林慕义又不傻,他打小就是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因为惠明师尊的几句话就冷到了极致,他耳边只剩下耳鸣声了,他很不喜欢这样…… 林慕义好久没感觉到这样冷酷的气氛了,他“哼唧”了一声,不满地看着惠明师尊,在心里默默道:没完没了…… “姐。” 林慕义将一旁的余玄清扶起来,他抿了抿嘴,像是在笑,但一点也不明显。 “第二件事要怎么做,惠明师尊你说吧。”林慕义将余玄清挡在自己身后,即使自己个子矮挡不住,用着孩童般的模样装成大人的姿态。 他直视着惠明师尊,淡淡地说:“既然是名门正派那最好有话直说,我听话照办就是了,你们不要找我姐姐的麻烦啦。” “不可以……”余玄清动手又要将林慕义拉到自己身后。 “玄清!”峨蕊师尊对余玄清叫道。 余玄清看向峨蕊师尊,只见对方冲她直摇头。 “没事的姐。”林慕义转身看着余玄清,他拉起余玄清的右手,说,“这样就可以了……虽然我听不太明白你们说的话,什么邪气、‘赤璋之心’,我不懂那些是什么。但我听懂了一样,就是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才不让我再去做第二件事的,对吗?师尊们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姐姐,所以才会对我有所要求有所防范的……我不想让大家为难,更不想让你为难,就让我去做吧。” 说完,林慕义露出一副委屈求全的神情,两只眼睛竟有些湿漉漉的,冲着余玄清眨巴着。 “小溪……”余玄清停下动作,她无话可说,一脸落败地站在林慕义身后,但是手依旧紧紧握住林慕义的手。 “好,你决定了就好。”惠明师尊看着林慕义微微笑,“你大可安心,这第二件事不难,而且也不是现在就要你去做。” “这‘赤璋之心’是在你体内的东西,它能够与我们世茗内的赤璋剑相互感应,借赤璋心感赤璋剑,最后就能确认你的身份了。不过……”惠明师尊接着说,“不过这相感的方法只有刑雾师尊知道,所以这第二件事还得要你们带着赤璋剑去找刑雾师尊,让她来教你如何相感。” 林慕义没听懂惠明师尊前面说的东西,但他听懂了对方像是要他去找是什么人,于是问道:“为什么要我们去找,而不是让他……那、那个刑……” “刑雾。”一旁的木樨师尊提醒着林慕义。 “对,刑雾……”林慕义满不在意道,“为什么你们不让那个刑雾师尊过来教我呢……” 林慕义紧紧地握住余玄清的手,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惠明师尊的眼睛,问道: “你们要考验我,不应该事先把人找好的嘛……” 惠明师尊淡淡地笑着回答他: “刑雾师尊她四处漂泊,有个住所但并不怎么居住,我们要先用‘灯清’找到她,‘灯清’就跟玄清给你的灵宠差不多,可以用来找人、联络人。我们还要跟她说这件事才行,因为我们一开始以为你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所以也就没提前告知她。” 林慕义接着问:“那我不可以在这等她吗?一定要出去找她吗?” 惠明果断道:“赤璋剑和赤璋心相感时就得去刑雾师尊的‘灵域’那进行,那是她的住所,你得去找她,不能在这……” “哦~这样……”林慕义敷衍又带着怀疑的语气道。 “……”惠明师尊停顿了会,微微皱着眉头说,“既然你已经应允了,正好我们这几天会通知她,你也可以好好休息,做好准备。十分乏力……你可还记得?那‘匣丹’得让你难受好一会儿。泛轩阁的温泉水可以舒缓你的乏累,你的住所也离那近,这几天就专门给你一个人享用了。” “哦~这样,多谢……”林慕义附和着。 不知道为什么,林慕义莫名想要戏弄惠明师尊,觉得自己现在貌似不怎么怕他和峨蕊、木樨,那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在他看了不过装模作样了……可能这就是厌恶战胜了恐惧,只想着攻击。 惠明师尊低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又抬眼对余玄清说: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 站在一旁的峨蕊师尊立马对余玄清说: “玄清,带着他回去吧。” 余玄清迟疑了一下,然后对眼前的三位师尊迅速作揖,说道: “弟子遵命……” 余玄清拉起林慕义的手就要带他离开。 “真的说完了吗?你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了吗?”林慕义盯着惠明师尊问。 “小溪?”余玄清轻轻拽了拽林慕义的手。 “没有了……” 惠明师尊和林慕义两人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在斗气、也像是在试探。 惠明师尊哼笑了一下,他对林慕义说,: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若想要知道些什么的话,只管问,如果没有,那么你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你已经对我无话可说,那我也没必要问了。”林慕义回他。 木樨师尊和峨蕊师尊都被林慕义的这番话吓了一跳,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惠明师尊,只见那人依旧保持着微笑。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峨蕊师尊立马回话道,她看着余玄清,用手示意让他们离开,她说,“玄清,你快带他回去歇息吧,最好让他去泡泡温泉水。” “是。”余玄清回答道。 她一脸惊讶,拉着林慕义的手,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让他跟自己走。 林慕义就是不动,依旧盯着惠明师尊,只有他可以看出对方虽然保持着微笑,但眼角已经开始抽搐。 林慕义觉得那人的模样有点滑稽可笑。 他是逗够对方了,于是主动牵着余玄清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他站直着腰板,学着余玄清的话,对惠明师尊点头示意,说: “余临溪告辞了。” …… 大门自动打开了,外头的阳光终于大大方方、轰轰烈烈地回到了殿内。 余玄清拜辞了三位师尊后就带着林慕义离开了寻茗阁,刚出门往左走就看到严颜岩在不远处挥手向余玄清他们打招呼。 总算离开那压抑的环境了。林慕义看到严颜岩乐天的样子莫名觉得安心。 还没等严颜岩到林慕义和余玄清的身边来,林慕义就突然感觉到两腿发软。 他没怎么在意这发软的感觉,只是和余玄清保持一块一前一后相差不远的距离向严颜岩那走去。 林慕义慢慢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刚体测完一样,每个器官都在酸软,同时又有那种以前帮老妈抗摆摊架上九楼的负重感,整个压感又在身体的各个部位慢慢涌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林慕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腿就像消失了一般,整个人突然“砰”的一声,趴倒在寻茗阁门口,站在门旁的两个弟子都被那大动静吓楞了。 第8章 甜酥酥,酥甜甜 余玄清刚想问林慕义在殿里怎么一直拉他走也不走呢?可还没等她问出口,就被身后的动静吓得迅速回过头。 林慕义整个人已经是狗吃屎一样趴倒在地上了。 她吓坏了,立马和旁边两个迅速反应过来的弟子扶起林慕义,严颜岩远远地就看到林慕义摔倒了,他飞一般冲到林慕义跟前。 周围的其他弟子好奇地看着门口的那些人手忙脚乱、热热闹闹的样子。 “你这‘匣丹’的负面效果也太大了吧……”严颜岩上前说道。 林慕义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十分乏力……原来如此…… “参加门派选拔的弟子大部分都会吃‘匣丹’的,也没人像你这样药后效果那么大呀。”严颜岩一边笑一边扶林慕义。 林慕义瞟了严颜岩一眼,想着这家伙居然还笑得挺乐呵…… “小溪,摔着哪没?要不要紧呀?”余玄清一脸的自责,她紧皱着眉头,责怪自己居然没有看紧林慕义,没有时时刻刻地关注他。 余玄清问话的同时就要把林慕义横抱起来抱走。 “我现在就带你去泛轩阁!”余玄清说道。 “等等!等等!”林慕义身体不能动了,嘴还是可以的。 余玄清的手臂已经伸了一只到林慕义的腿那了。 倒也不是因为他是个大老爷们被人女孩子大庭广众公主抱羞人,而是他总怕失去“脚踏实地”,有一种随时要被人扔下去的恐惧。 林慕义在心里大喊着不要,然而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反抗不了,只能由着余玄清抱着他。 要命…… 林慕义紧绷着神经,如果可以,他多想抓紧余玄清的衣领,求她一定要把自己抱紧,一定要。 “别害羞嘛,我想师姐抱我还不行呢。”严颜岩戏谑着,林慕义现在是懒得搭理他,连白眼都不想给,整个人跟条咸鱼一样挂在余玄清身上。 “小溪,我这就带你过去,你先忍耐一下阿。” 严颜岩对旁边的两位弟子说着:“没事了,谢谢”,又让他们忙个人的去,然后就跟着余玄清一起走得飞快,带着林慕义去泛轩阁。 余玄清步伐稳健也没怎么颠到林慕义。 明明路程不远,而且余玄清也加快了脚步,但是林慕义还是觉得十分漫长,比过来时受到的关注要多得多,更别说旁边还有个乐天派选手,跟谁都熟络得不行,严颜岩遇到个人就要打一声招呼,那么多人,亏得他能把个个的名字都记住了。 本来人家没注意到林慕义他们的,可都怪严颜岩叫唤着,吸引着别人的视线,那些人顺带着看向林慕义,一个个的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颜岩,你帮我准备些换洗衣物给小溪,然后带到泛轩阁的温泉池来吧。”余玄清对严颜岩说。 严颜岩一听马上答应,然后“咻”一下就跑没了影。 余玄清抱着林慕义到泛轩阁里众多隔间中的其中一个门微微开着的温泉池。她将林慕义轻轻放在温泉池边的大石头上,然后对他说: “这里的温泉水对缓解‘匣丹’带来的乏感很有效,你先坐这等会儿,我让颜岩来帮你脱衣服阿。” 像是温泉汽都是有疗效的,林慕义的身体不适竟舒缓了些,手脚也能动了些,他听余玄清说要人给他宽衣,顿时慌了起来: “你不要叫严颜岩帮我了。” 他可不想让一个男人脱他的衣服。 “我现在好多了,你看。”林慕义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手和脚。 “过来的时候我好多了,完全不用人帮我。你就不要让严颜岩来了,求求了。”林慕义央求着,请求对方不要让他二次社死了。 “真的好多了吗?我看你还是很艰难的样子。”余玄清依旧不放心地问。 林慕义抓起余玄清的衣袖晃了晃,说: “真的,姐,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吧,要是让严颜岩来脱我衣服,我会无地自容的,刚刚那么多人看着我,我已经很……啧,反正你就让我一个人来吧,嗯?” 林慕义可怜兮兮地看着余玄清,余玄清轻笑着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好,我不叫颜岩进来,让他在门外放下衣服就走,可以了吧?但是你要记住喽,有什么事就喊阿芜,让它叫我哦,我会马上过来的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你也去休息吧,辛苦了~”林慕义点头如捣蒜,下意识得撒起娇来。 林慕义总是撒娇而不自知,只因他在原来的世界里老妈和老哥都会说他爱撒娇,像个娇气的小姑娘,可又会答应林慕义撒娇后提出的各种要求。 撒娇得利百试不爽,林慕义也就没去改这下意识的行为,甚至变本加厉,如今用在余玄清身上,也是受用。 余玄清走后,林慕义也可以一个人享受这整一个温泉池。 他缓慢地宽衣解带,然后又缓慢地让自己的身体贴着石头滑进泉水中。 “呼~真舒服……”林慕义把整个身子浸入水池里,惬意地很。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严颜岩的喊声: “小溪,你在里面吗?我把衣裳、帕子还有洗漱用的香皂放在门口了,你得听见吗?” “听见了,谢谢!”林慕义探出头来喊着。 “不用谢!那我走喽!”严颜岩又喊道。 “好的!”林慕义回他。 “走喽!”严颜岩喊完这句话就走了。 林慕义终于安心了,自己也可以想泡多久就泡多久了。 “果然,泡一泡整个人都好了不少。”林慕义自己一个人念叨着。 林慕义趁着现在稍微能自在动弹了,他起身走到门口将严颜岩给的东西拿了进来,然后继续泡到水里,开始安心地打量着隔间里头的景色。 泛轩阁里面就是一个个隔间,跟酒店一样,但打开隔间的门,你就会发现里面又是另一个空间,另一片风景。 景物风光浑然天成,像是在野外一样,抬头就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周围围绕着树木花草,往左前方走大概六米的距离还有一个小瀑布。 “药泉?”林慕义看到顺着水流飘到自己身边的药草,说不出名称但也认识。林慕义在原来的世界里经常吃药,中药药材不知道名字但也多少认识些模样。 林慕义恢复得差不多,就开始贴着温泉的边缘慢慢向左移动着,他生怕自己浮起来,淹死在这。 林慕义虽然是个南方海边小镇长大的孩子,年年会遇台风洪涝什么的,但他自己是一点水都不会,还怕得要死,从来没去过海边、河边什么的游过泳。是个旱鸭子。 他移到花草多的地方拨弄着那些植物解闷,“沙沙……”林慕义听到自己右边的草丛发出了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 这里不会有人吧?或者老鼠什么的?林慕义盯着发出声响的草丛,生怕有什么东西窜出来。 “沙沙……”草在动,但是因为太密太高了,林慕义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弄动的。 林慕义一边注意着自己的脚下缓缓移动,一边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慢慢远离声音源。 要不要叫阿芜呀……林慕义想着自己也太打脸了吧,明明说着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可没半晌就要摇人了,尴尬死…… 林慕义咽了咽口水,做好跑路的打算…… 他突然就看见一个黑色毛茸茸的东西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卧槽!”林慕义没控制住自己,发出了一声喊叫。 他立马往大石头那移去,想要快点爬上岸去穿衣服走人。 是老鼠吗?这个世界的老鼠那么大,那么多毛那么花的嘛!林慕义被吓得不轻,脚底都有点打滑,爬了几下都没爬上去。 林慕义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蹭到一样,他一个激灵,抖动起手臂,“艹”的一声叫唤着,连连后挪,脚下不知道滑了多少次,得亏他另一只手死死扒拉着温泉边才不至于滑倒。 林慕义惊魂未定,头转向传来触感方向。 “喵~” 一个花里胡哨,有着三四种花色的大猫出现在林慕义眼前。 这是一只……猫? 林慕义不可置信地确认着眼前的东西。 这是猫吗?那么大一只! 林慕义没养过猫,不知道猫的体型是否有那么大的,平时见的流浪猫都是瘦了吧唧的,即使是在学校里见过那些被人喂养的野猫,它们也都只是横向长肉罢了。 要说大猫,以林慕义这短浅见识只能想到缅因了…… “缅因?也不像呀,产地也对不上……” 花猫蹲在草丛里,旁边还有些小红花衬着它,千里江山图在它的眼中,左眼青蓝色,右眼黄绿色,宝石般的猫眼睛圆不溜秋地看着林慕义。 “一、二、三、四……” 林慕义从上往下数着那猫的花色,总共有四种,黑的灰的黄的白的。它像是支奶油冰淇淋甜筒,淋上了一层芒果酱,又淋上一层巧克力酱,颜色层层递进,因为重力的原因,最深颜色的巧克力和黄色的芒果相结合的地方显得灰灰的。 “哈哈……哪有猫是这样长的……”林慕义嘲笑完后就诺诺地对着眼前的甜筒猫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的?你不会要咬我吧?” 那只猫站起身来,大胆地顺着温泉池边向林慕义走了过来。 林慕义看着它往自己的方向来,还是有点害怕,怕它突然挠自己,所以他往后又挪了一挪。但是他挪的速度没有猫走过来的速度快,甜筒猫往林慕义扒着温泉池边的手臂蹭了蹭,很是乖巧。 “你……这是在讨好我?”林慕义屏住呼吸,不敢动,任由那猫蹭着自己。 甜筒猫蹭了一会儿,见林慕义没什么反应,就停了下来趴在地上,而后露出自己的肚皮,扭着身子喵喵叫唤。 震惊!一男子赤裸全身呆若木鸡竟是因为…… 林慕义看着扭着身子的甜筒猫,不敢相信居然有只野猫走过来向自己示好,不是说猫只有在最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肚皮的嘛? 不行,太糟糕了,林慕义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但还是害怕这甜筒猫猫突然给自己一爪子。 林慕义很喜欢猫猫狗狗,以前也省吃俭用喂过一只小野猫。 但他的老妈对这些动物毛过敏,所以绝对不允许兄弟俩带什么宠物回家,平时也不让兄弟俩去碰。 林慕义老家周围的邻居会养一些猫猫狗狗,猫还好,看到陌生人哈一下就跑了,但狗不会。 乡下地方的狗又大部分散养着,稍微有人路过就会狂叫。林慕义每次回家都会被一堆狗追着吠,甚至还被邻居家的狗咬过几次。就因为这样,妈妈被男人骂了好几次,说她老是要花钱带孩子去打疫苗,林慕义也更不被允许跟那些猫猫狗狗接触。 “你不要挠我哦……”林慕义很想摸摸它,但又心生胆怯。 这里有狂犬育苗打吗?林慕义自己问自己。 “喵~”猫咪仰着肚皮无辜地看着林慕义。 真是太犯规了,林慕义放弃挣扎放弃抵抗,直接上手摸了摸它的下巴。 “呼噜,呼噜……”甜筒猫发出“呼噜呼噜”的摩托车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林慕义在网上看过,说猫发出呼噜声就是感到舒服。 “你是觉得舒服吗?”明明只是只猫,又听不懂人话的,但林慕义还是会下意识的跟它进行语言交流。 越摸越顺手,越摸越大胆。下巴,脖子,肚皮,林慕义把猫浑身撸了个遍,只在它的两颗大毛球那停了手。 想来体型大,那玩意也大。 “可惜了,三花公猫那方面不行,虽然你是四色的,应该也差不离,啧啧……” 林慕义欣喜若狂地疯狂揉搓着甜筒猫,都忘记自己是来泡温泉的了,他一边撸猫一边想着该怎么称呼它,到时候把它介绍给余玄清,让她瞧瞧,看她能不能帮忙找到这猫的主人。 “甜筒……”林慕义想着要不然管它叫甜筒好了,总不能“咪咪咪咪”的,叫唤着一点也不“咪”的它。 可“甜筒”这个称呼又太现代了点,不能这样叫。 林慕义这时又想到古时候人们会把冰点叫做酥山。 甜酥、酥甜……林慕义默默念叨着。 这猫虽然长得狂野,但声音却很嗲。 林慕义不禁笑了笑,他在脑海里不单连这猫一般的称呼都想到了,还想到了一个特别的名字,那是他以前发烧做了好几天梦时在梦里隐约听得、记得的名字——酉禾。 “甜酉禾……”林慕义脱口而出,叫着眼前的大猫。 甜筒猫突然愣住,敞开着肚皮像个大毛毯似的,眼睛呆呆地盯着林慕义。 林慕义看着它那傻样,缓缓道: “你要是我的猫呀,大名就叫甜酉禾,小名就叫做酥甜甜……可惜你不是,我就暂且简称你甜甜好了。” 林慕义想着他可不能叫一只猫酥酥(叔叔),给自己降级。 “你要是答应呀,就叫一声~”林慕义对着甜甜说道,他没指望对方听得懂他的话,所以不管对方叫不叫,他都管对方叫甜甜。 “喵~”甜甜叫唤着翻身起来。 它开始一边拿身体蹭着林慕义,一边往温泉水边靠。它低下身子,伸出山竹般的大圆爪子,尝试着去舀那温泉水。 “你渴了吗?”林慕义扶着甜甜,避免它掉下去。 “这是温泉水不能喝的,更何况我还泡在里头。”林慕义抓住甜甜不安分的小,哦不,大爪子。 甜甜用身子蹭着林慕义的手臂,同时又好像想往林慕义的身上靠,厚实的毛把林慕义身上的水都给吸干了。 “你……该不会是想洗澡吧?”林慕义完全被“猫色”吸引住,完全不在意一只外来猫身上有多脏。 “喵~”甜甜用着它甜腻的声音叫唤着。 这是在回应自己的问题吗?林慕义想:居然有猫是想主动洗澡的吗?不过这温泉水对猫来说会不会温度太高了?要不然试一下把它抱在怀里一点点冲洗,到时候我再自己洗一遍自己就行了。 “那我把你抱下来哦,你要是不想的话那就挣扎,但是不要挠到我,知道吗?”林慕义说着就要抱甜甜下来。 淦,真重呀。 从上往下抱,林慕义差点没接住它。 他的身体靠着温泉池壁,然后用一条腿支撑着托猫,把猫完全抱在了怀里。 “你不挣扎我就往你身上浇水了哦。” 当林慕义真把甜甜抱在怀来时却突然觉得它好像也没那么重?可能人家不算胖,只不过毛茸茸罢了。 林慕义一只手舀水把猫咪弄湿,猫猫自己的脚也在轻轻扒拉着水面。 “你是想下来吗?”林慕义摸着甜甜。 “喵~”甜甜又叫了一声。 林慕义觉得这猫没准还真的通人性,听得懂自己说的话,于是他慢慢地松开抱着猫咪的手。 甜甜两只爪子扒拉着,整条猫浮在水面上。 猫在狗刨。 林慕义看着甜甜游泳的样子,爽朗地笑着,然后继续往它身上浇水。整只猫的毛都湿透了,紧贴着皮肤,再加上它那只大尾巴,活像条水獭。 林慕义拿来严颜岩给的香皂,粉粉的,一股淡淡的香味。 “人用的东西,猫能用吗?”林慕义拿着手中的东西思考到。 算了……林慕义将香皂放到一旁,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给甜甜来了个干搓服务,搓完浇浇水后就当做清洗完了,他把猫托举上岸,然后就轮到他继续享受温泉水。 甜甜上岸后在离林慕义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甩着身子,抖掉身上的水,然后整个猫身上的毛都跟炸开了一样。 林慕义拿起一旁的香皂,想着先将香皂泡在水里弄湿好用,结果一低头,偶然注意到水面上和自己身上居然一根猫毛都没有…… “咦?”什么猫是不掉毛的吗?林慕义又仔细看了看自己和水面,的确没有猫毛。 “会不会顺着水飘走了……” 林慕义耸耸肩表示不管了,他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搓皂,然后清洗了好一会儿才上了岸。 甜甜已经把自己抖得半干,乖乖躺在林慕义脱下来的衣服上背对着他舔毛。 林慕义拿起两条帕子中的其中一条来擦拭自己的身体。他穿好衣裳,将自己下水时事先用带子盘起来的头发散了下来,然后光着脚走到大石头旁拿起放在上面的下摆泛墨渍外套。 还好他没有把这外套放地上,不然要被甜甜垫湿了。 他坐在石头上用帕子擦着脚上的水,然后整个人靠在石头上,等着双脚自然干透后好穿鞋。 林慕义低头看着正在石头下方舔毛的甜甜,他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它已经干了的大脑门。他从上往下看,甜甜仰着头,眯着眼睛从下往上看着林慕义。 “跟我走吧,我带你把毛再弄干些,免得着凉了。” 林慕义晃着自己的两只脚,起身穿好鞋子下了石头,用另一条干净的帕子将要换洗的衣服包裹住,衣服又包裹着趴在上面的甜甜,就这样,他抱着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惠明师尊说这泛轩阁的温泉给林慕义一个人用真就给他一个人用。林慕义一路上也没见到有人。这也好……林慕义想着:还好这条路很简单,直接就可以到我房间,不然我迷路了又不好意思问陌生人也怪尴尬的,更何况爷现在怀里还抱着一只巨型“玩偶”,可不想再引人注目了…… 第9章 故乡,顾襄 林慕义抱着甜甜回到房间,他将已经脏了的衣服放进一个盆里头,然后又找了条干净的帕子,连猫带人坐在火珠子旁边。 “阿芜,阿芜……”林慕义搂着甜甜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起话来,紧接着就看到眼前飘来一缕烟慢慢地在他面前聚集成型。 那只圆乎乎的仓鼠果然出现了。 林慕义知道猫要抓老鼠,所以把甜甜尽可能拦得紧,生怕它见到阿芜就要扑过去。 他贴着甜甜,竟闻到一股药草味,若隐若现…… 想来是那温泉水把甜甜腌入味了。 一条长帕子完全包不住甜甜,也亏得猫乖巧,任由林慕义随便摆布,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猫弄干。 甜甜闭着眼睛,耳朵一动一动的,其余的什么都不管,跟个揣手老大爷一样。 林慕义想要给甜甜翻个身,好给它擦擦下底盘,他将帕子翻了个面,对甜甜说了句: “你翻个身,我给你擦擦肚子上的水。” 话语刚落,甜甜就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倒地露出自己的大肚皮。 林慕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那猫居然真就那么听话,乖乖翻身了。他惊喜得略张大了些双眼,然后继续低头弄着帕子,发现上面竟然也是一根猫毛都没有,他仔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后又看看地面,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甜甜道: “你是什么神仙小猫咪呀!” 林慕义一个劲地拿着帕子揉着甜甜的大肚子,要不是它现在还湿着,林慕义真就想把自己的脸埋进甜甜的大肚子那,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好好地“蹂躏”它。 “吾主溪……”阿芜看着林慕义,对他叫道。 林慕义立马恢复了理智,他一边帮甜甜擦肚子,一边看向阿芜: “阿芜,你帮我找我姐,跟她说我捡到了只猫,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打哪来的,亲人得很……” 林慕义撸着仰躺在自己身上的甜甜,然而还没等他感慨对方的乖巧多久,甜甜突然竖起耳朵,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口。 “你在看什么呢?”林慕义问甜甜,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甜甜挣扎着起身,力气大得很,根本不是林慕义能拦得住的,它不再依偎在林慕义怀里,而是往门口走去。 “哎……我刚想夸你,你怎么了?” “你要去哪呀?你身上还没干呢。” 林慕义将帕子放在地上,起身跟着它往门口走,他还在庆幸甜甜对仓鼠没兴趣,不是奔着阿芜去的,不然他就要加入猫和老鼠的战争,成为那唯一受伤的存在。 “门外有什么东西吗?”林慕义继续问甜甜。 “喵——!”甜甜转过头来盯着林慕义发出长而沉闷的声音。 林慕义愣了一下,依旧问道: “怎么了吗?” “小溪,你在吗?” 阿芜在原地一直转圈,圈的中间悠悠升起一缕青烟。 冷不丁的,林慕义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溪?在吗?我是姐姐。” 是余玄清的声音! 林慕义回过头看见阿芜的身体上方飘着一缕烟。他只听到了余玄清的声音,也还好……只是声音,他怕死自己回过头去看到有个人影在那,那才叫真吓人。 “姐?”林慕义对着烟疑惑地说。 “小溪,你别害怕,只是‘烟音’而已。”余玄清很清楚林慕义现在的反应。 “小溪,你说你捡到一只猫是吗?”余玄清问道。 “是呀……”林慕义回她。 “哎?”林慕义还想接着说下去,但听到身后门被打开发出“吱呀”的一声。 “甜甜?”林慕义扭过头看向身后的甜甜,可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只瞧见甜甜一溜烟跑出了已经大开的房门。 “我去,甜甜!”林慕义也没顾忌到这边还在问话的姐姐,转身就去追甜甜。 “甜甜?”林慕义跑出门口,他四处张望,别说甜甜的身影了,连猫毛都没见着。 那么大一只,手脚还挺灵活的…… “真是不能夸呀,一夸就打脸……”林慕义叉着腰一边找猫一边抱怨着。 “小溪?发生什么事了吗?小溪!”余玄清听到林慕义传来喊声,也不等烟那头的人有没有回应了,立刻结束了“烟音”,往他的住所赶去。 林慕义不敢跑太远找猫,因为再远点他就不知道要怎么走回去了,他现在唯一认得的路就是怎么去泛轩阁。 会不会甜甜跑回温泉池了? 林慕义想到这一点后就准备回房间带上阿芜往泛轩阁去,可刚回到房,就发现那本应该陀螺般转悠着的阿芜已经不见了。 “小溪!”余玄清的叫喊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林慕义听见了动静便转过身去看向门外。 “小溪!”余玄清叫喊着,风尘仆仆地冲着林慕义赶来,多有上阵杀敌的架势。 “小溪,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伤到哪了?” 余玄清一看到林慕义就抓着他的肩膀不停地问,同时还不断用眼睛检查着林慕义身体有没有异样。 林慕义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且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余玄清吓了个胆战心惊。 “额啧……”林慕义一脸错愕地看着余玄清,同时微微皱着眉头。 余玄清着急过了头,力气之大让林慕义的肩膀难以承受,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才是要弄伤林慕义的人。 还是一同跟来的严颜岩有眼力见,发现林慕义被抓疼了这一点。 “师姐,你冷静一下,先松手,小溪被你弄疼了。”严颜岩抓住余玄清抓着林慕义肩膀的两只手。 余玄清听见严颜岩的话,立马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她看着林慕义连忙说道: “小溪,姐姐弄疼你了吗?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姐姐不是故意的……” 余玄清的情绪转变得太快了,一会儿担心林慕义担心得要死,一会儿自己又内疚得要死。林慕义看到余玄清的架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师姐,你别这样。”严颜岩对余玄清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林慕义揉着自己那被余玄清抓疼的肩膀,虽然在心里无奈地感叹自己不是要被余玄清吓死就是要被她“捏死”了,但明面上还是乖巧地对余玄清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让她担心,很抱歉什么的。 “我捡的那只猫跑走了,我为了追它才叫唤的,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解释,对不起……”林慕义轻拉起余玄清的衣袖,抱歉道。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呀...... “呼……”余玄清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稍微冷静了些。 “只是因为猫跑出去了吗?真的没有其他事嘛?”余玄清看着林慕义接着问道。 “没有了,只是猫……” “你说的猫是什么意思?”站在门口那的俊俏少年开口道,他声音低沉,无感情起伏,跟木樨师尊一个调调。 刚刚三个人一台戏,林慕义完全没注意到门口那还站着个陌生人。 他看着那人的身形,莫名觉得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他与严颜岩很不一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只见那小哥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淡淡的,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半倚着门框,淡漠地看着林慕义三个人。 林慕义不太敢跟这种看上去十分高冷的人说话,于是小声回答他道: “就是,一只猫呀……我在泛轩阁捡到的。” “嗯?泛轩阁捡的……”旁边的严颜岩嘟囔着,然后问林慕义道,“是在门口捡的还是在里面?” 林慕义回答道:“是在里面,我还在泡温泉,它从草丛旁走出来了,我看它挺乖的,想着应该是别人家养的,所以就抱回来了……” 严颜岩看着林慕义憋笑道:“这猫还是个色胚子,怎么还偷看人洗澡呀?” 林慕义顿时无语住,心想你可真会开玩笑,他看着严颜岩,无奈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猫怎么会偷看人洗澡呢,更何况那还是只公猫……” “就是公的才能光明正大地要偷看呀……”严颜岩坏笑着,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些什么怪东西。 林慕义蹙了蹙眉:“哈?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了。” “咳……”余玄清咳嗽了一声,看着严颜岩说,“颜岩,你别没正经了,不过是哪个弟子养的猫跑出来了,又或者是野猫,你别扯些有的没的了……” 说完,余玄清又看向林慕义,笑笑说: “你没事就好了,不过是一只猫罢了,跑了就跑了,你要是喜欢,姐姐一会就把它抓回来给你,何苦你去追它,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真是的……” 站在一旁的高冷男盯着林慕义,突然开口说道:“谁家的猫没事能跑到泛轩阁里头……那里人来人往的,有野猫都要被吓跑了,只怕……” “只怕什么?”严颜岩学着高冷男的样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挡着那人看林慕义的视线,看着他说,“我的‘通邪符’都没有反应,你要是觉得古怪那就麻烦你把那只猫找回来对峙呀,到时候还能再记一功,只怕……” 严颜岩“哼”的一声:“只怕是某人多心,一味的想邀功罢了……那只猫没准还真是别人养的,现在山上又冷,人家跑去那取暖呢,你这样胡乱猜疑,别打了脸……” 高冷男听严颜岩那么说,“啧”了一声后别过了头不想搭理人。 “颜岩,你别这样说顾襄……”余玄清对严颜岩说。 “师姐……是他自己要跟来找骂的,怪得了谁……”严颜岩抱怨道。 “颜岩……”余玄清语气加重,她皱着眉头向严颜岩使眼色,让他不要在林慕义的面前说这样伤和气的话。 严颜岩被余玄清那么一暗示,顿时泄了气不再言语。 余玄清看了看高冷男,笑着对他说道:“顾襄你也是知道颜岩的,他的嘴巴老不正经,又爱刻薄,你别往心里去……” 余玄清对顾襄说完话后就回过头来笑着对林慕义说:“小溪,我跟你介绍一下……” 她的手朝向顾乡,对林慕义道:“他叫顾襄,是木樨师尊的徒弟,也是我和颜岩的师弟。” 故乡? 挺好记的名字,跟严颜岩异曲同工。 林慕义立马记住了这两个字、眼前的这个人。 “惠明师尊说了,四日后我们就出发去刑雾师尊的住所,顾襄和严颜岩也会跟我们一块去的。”余玄清看向严颜岩和顾襄说,“接下来的几日我要去安排一下行程和收拾行囊,还要麻烦两位照顾小溪了。” “师姐你……”严颜岩欲言又止地看向余玄清,见对方冲自己点点头,他便只能干笑几声,道,“不麻烦,只要师姐吩咐,一点也不麻烦。” 顾襄在不远处“嗯”的一声,也算是答应了。 林慕义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去那个什么雾气的住所,怎么还那么多人跟着?多一个严颜岩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多加一个顾襄? 余玄清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她看出了林慕义的疑惑,便牵起他的手,对他笑笑道: “顾襄是木樨师尊最为得意的弟子,能力也是世茗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有他在我也更放心把你交给颜岩了。” “交给颜岩?”林慕义疑惑满脸疑惑。 余玄清回答说:“对呀,毕竟我不能时刻在你身边,虽然我是你的姐姐,但男女有别,就像今日一般,我可不能给你宽衣,只得想到颜岩,如今又有顾襄,我也就更加放心把你交给颜岩暂时照顾着了。” 旁边的严颜岩听到余玄清这么说立马委屈了起来,娇嗔道:“师姐,我不差的好嘛……” “还有,凭什么有他在师姐才肯把小溪交给我呀?”严颜岩望向顾襄,正巧,顾襄也看着他……严颜岩一脸鄙夷,继续说,“他不过去玄璜那收了只桃花妖,怎么回来以后你们就都那么看重他了,他倒成了个大爷……” 顾襄站在门口低着头幽幽说了句:“你若听我解释不跑,确实是轮不到我当大爷……” 严颜岩看了眼余玄清,转过头去又看着顾襄略带惊慌,咬牙切齿回怼: “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跑某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用我说出恶心的话来,滚滚滚,我不想见到你!” 顾襄听了严颜岩一番话,直盯着对方,满眼的落寞,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严颜岩看着顾襄的背影对余玄清抱怨:“什么人呀,这辈子没那么无语过,师尊怎么要我们跟那么个怪人待一块?” 余玄清无奈地对严颜岩说:“颜岩,你即使讨厌顾襄也别在我们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要是被木樨师尊知道了又该说你了,更何况你这几天要跟他一块照顾小溪,你总不能老跟他吵呀……” “说就说喽,他说我我告峨蕊师尊去,总是我有理的,哼……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那人天生就让我见了生气,我很努力的忍了,没忍住嘛……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再加上他刚刚说的那话,还一直盯着小溪看,当小溪妖怪一般,他就是……” “好啦……”余玄清打断了严颜岩,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你要对他和气点,知道吗?” 严颜岩说:“师姐让我和气些,我当然会啦,只是我就很纳闷,师尊分明知道我跟他不对付,干嘛还要他跟我们一块,真是的……世茗里面没有第一的人给,也可以给我们个第二呀,偏就要选他,我赌他是不怀好意,想走后门走捷径呢……” 余玄清看着严颜岩无奈笑笑:“你别把人说得那么不堪,我看呀,就是师尊知道你跟他不太对付,你又经常拿他没办法,这才好可以管住你那古灵精怪的性子,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他看着你,你也就规矩,我也就放心……再说了,你当初跟他挺好的,闹变扭也不过这个把月的功夫,师尊以为你们即使不对付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耍小孩子性子,没在意也是有可能的……” 严颜岩摊摊手很是无奈:“哪有这样的呀,哎……好吧好吧,我不想说了,咱们不说了不说了,我这以后呀不过权当看在师姐的面子上装着对他好吧,不给你们惹麻烦……” 他又看向一旁乖乖听着他们说话的林慕义,露出欣慰的神情,抱着林慕义的肩膀,将他贴近自己,接着道: “还是我们小溪好~我们家小溪又乖又听话,不像那人又硬又叛逆,还……哎,反正呀,还是跟小溪在一块有意思,心情也好上许多,要是让我跟那人独处,我非郁闷死喽……” “你说话归说话,把手撒开。”余玄清笑笑道,然后就上来扒开严颜岩的手,开玩笑地说,“小溪刚洗完澡,你一身汗臭味别腌臜了他。” 严颜岩立马收了手,然后又举着双手对余玄清投降道:“好好好~我全听师姐的,可不敢腌臜了小溪……” 林慕义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两人耍宝,也不说话,毕竟他心里面只想着跑出去的甜甜,想着要去把那猫找回来,擦干净…… 余玄清看着严颜岩,笑得无奈,她转过身拉起林慕义的手,对林慕义和严颜岩说: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说着,余玄清就要带林慕义离开房间。 林慕义立刻握住余玄清拉着自己的手,将她往回拽了拽,说道:“那个,猫……”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轻声说道:“小溪很喜欢那猫吗?你别担心,我一会就让人去找,嗯?” “额……这太麻烦人了……” 林慕义听余玄清说要让其他人帮忙,第一反应就觉得要去麻烦别人的话就太不好了,他原就打算自己去泛轩阁看看的,可余玄清又要拉着他吃饭,于是他便在心里迅速权衡着,秉着不要麻烦别人的心态,只得对余玄清说: “它要是有人养就随它去吧,它要是野猫那我一定会再遇到它的,不用让人去找了,这样就行了……”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余玄清问。 “真的……”林慕义冲她点点头道,“姐姐就不要麻烦了,不要让人去找了,这样就好了,随它去吧。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说要去用晚膳吗?我们走吧……”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欣慰的神情里夹着一丝心疼,她轻轻捏了捏林慕义还奶呼呼的脸蛋,说: “好,我们走。” 第10章 赤璋囚 余玄清把林慕义抱到泛轩阁后就离开了,她趁着林慕义泡温泉的功夫一个人来到了藏书阁,挑了几本带画的史书和一些故事连环画,好给林慕义解闷的同时还能让他了解点东西…… 她找书很快,轻车熟路,都不需要藏书阁的弟子帮忙,甚至比藏书阁的弟子还要专业,她一下子就找了好几本自己满意的书籍。 “这些就够了,不知道小溪喜不喜欢……”余玄清怀抱着书说。 余玄清借了书后出了藏书阁的大门,正把书放在“玲珑佩”里,就听到师尊用契语唤自己:玄清,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余玄清莫名心惊。 师尊是又有什么事嘛…… 她没敢多想,只得也用契语回答师尊:是的,师尊。 峨蕊师尊回道:刚刚那位小公子在场,我们不好单独留下你,现在你叫上严颜岩一块过来寻茗阁吧,我们还有事要跟你说。 余玄清思虑了一会儿才回答峨蕊师尊:弟子遵命。 “想来也是关于小溪的……”余玄清自言自语道。 她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后才用宗语唤严颜岩,叫他给小溪送完衣服后就去寻茗阁,师尊们有话要对他们说。 余玄清走的很慢,可再慢也会到达目的地。 她缓缓地进到殿内,就看到有位身形挺拔的弟子正在跟师尊们说话,她皱着眉,在心里暗自猜想:看这身形,不会是…… 那人听到了身后动静后转身作揖,淡淡地说了声: “师姐。” 顾襄……果然是他呀…… 余玄清在心里暗道不好。 峨蕊师尊问余玄清:“严颜岩还没到吗?” 余玄清回峨蕊师尊说:“回师尊,弟子让颜岩办一些事去了,所以他会晚点到。” “行吧……” 峨蕊师尊对余玄清说:“玄清,你走上前来吧,我们有东西要交给你。” 余玄清慢慢走上前去并且看了眼一旁的顾襄,只瞅见他正背着手,淡然地望向师尊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木樨师尊在手中现出一把贴满符文且用着带血白绸子包裹着剑鞘和剑柄的剑,然后拿着这剑向余玄清靠近。 余玄清看着剑上的配着红珊瑚珠的土金色穗子莫名觉得眼熟。 “这是你们叶舒师尊的赤璋剑,如今剑鞘里的不过是一节没用的剑刃罢了。”木樨师尊说着就把剑递给余玄清,接着说,“我们已经将它的邪气封住了,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危害的,拿着吧。” 余玄清不明所以,但还是双手收下赤璋剑,她看着上面的符文和血带,心惊有余。 峨蕊师尊看着余玄清说道: “我们已经告知刑雾,四日后,你就跟严颜岩和顾襄带着这把剑和那位小公子去她的灵域找她。” 余玄清低下头来犹犹豫豫地对峨蕊师尊说: “师尊,我……” 峨蕊师尊听余玄清说话的语气,道: “玄清,你想说什么就尽管……” 峨蕊师尊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刚走进来就想转身跑的严颜岩吸引了注意力,她对背对着她的严颜岩喊道: “严颜岩!你这是要去哪?”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严颜岩。 “没……没去哪呀……” 严颜岩将一只快要跨出寻茗阁的大门的脚慢悠悠且不甘心地收了回来,他转过身嬉皮笑脸地看着在座的所有人。 峨蕊师尊笑了笑,不怀好意地问严颜岩: “没干嘛你跑什么?” 严颜岩回答道:“弟子只是突然想到师尊让弟子罚抄的书还没抄完,所以无颜面见,怕惹师尊们生气,这才走的嘛……” 严颜岩笑嘻嘻地走进殿内,他也不往余玄清身边靠了,而是不断地往远处站。 峨蕊师尊看着严颜岩都站出她的视线了,她无奈地对严颜岩说: “你个鬼灵精,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呢,你在我面前站好了,快站好……” 严颜岩作揖说道:“拜见三位师尊。” 他行完礼后起身看着峨蕊师尊,又说:“徒弟实在惶恐,就站在就好了……” 峨蕊师尊听严颜岩那么说,冲他笑道: “什么惶恐,你那书别抄了,我这还有要紧的事要你去办,你现在就站我面前来,不准扭捏……” 严颜岩听峨蕊师尊说不用自己抄书,喜悦之情立马跃然而出,但听见师尊一定要自己站到她面前,严颜岩又立马露出无奈的神情,他拉长着自己的声音,满不情愿地作揖说道: “徒——儿——遵——命——!” 除了顾襄外,大家都被严颜岩的变脸给逗笑了,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倒欢快得很。 严颜岩正儿八经地站在峨蕊师尊面前,两只眼睛一个劲地往余玄清身上瞟,他注意到余玄清手里的东西,问道: “师姐,你手里头拿着的是什么?”。 一旁的惠明师尊回答他:“那是赤璋剑……” “赤璋剑?”严颜岩疑惑地问。 “既然你们人都到齐了,那为师就开始说为什么要找你们三人来了。”惠明师尊说。 他又咳嗽了一声,接着对三个徒弟说: “你们可知道八年前叶舒师尊为除赤璋无患森的邪兽而身消魂散的事?” 严颜岩点点头说:“知道。” 旁边站着的余玄清和顾襄也点点头说知道。 惠明师尊接着说:“当年你们刑雾师尊感应到叶舒师尊出事,第一时间就赶到无患森,她在无患森搜查良久,最后只发现了被邪气萦绕着的赤璋剑的剑鞘和剑把的那段残刃。剑上的那股邪气来源于雁遁邪兽赤璋囚,你们刑雾师尊当年将剑鞘和这段残刃带来我们世茗拜托我们压制邪气,事后她也曾去寻找丢失了的其他剑刃,只是至今无果。” 严颜岩疑惑地问道:“弟子记得赤璋囚是已经被黄仙尊除去了的,怎么还会有它的邪气存在?而且既然那剑都已经断得差不多就只剩个把了吧,为什么刑雾师尊还要去找那已经丢失的残刃?” 惠明师尊笑了笑,回答严颜岩说:“这就说来话长了,容为师慢慢跟你们说……” “当初黄英仙尊还未成仙时收了三位徒弟,大徒弟是叶舒师尊,二徒弟是如今在玄璜宣和宗闭关修行的黄温腾师尊,三徒弟就是刑雾师尊了。赤璋囚说是黄英仙尊除的,不如说是他和三位徒弟一块除去的。赤璋囚的厉害之处在于它那带有剧毒且巨大无比的角,所以在黄英仙尊他们除去赤璋囚后,将它的角炼成赤璋剑赠与叶舒师尊,上能除邪祟,体消魂散,下能断人心,明辨忠邪。”惠明师尊看着三位徒弟说道,“叶舒师尊是同龄门派弟子中实力最为出色的,有了赤璋剑,修炼成仙便如虎添翼一般。当然,如果不发生当年那件是的话……” 惠明师尊语气伤感了起来,他走近余玄清,摸上了她手中的赤璋剑,抚摸着上面的符文,接着对三位徒弟说: “黄英仙尊将赤璋囚的角炼成剑,眼睛炼成法珠,心则炼成赤璋心……” “这会不会残忍了点……”严颜岩皱着眉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杀了它还要把它身体的某些部位炼成法器……” “咳……” 离严颜岩最远的顾襄听到严颜岩说的话后咳嗽了一声,他看着就在严颜岩身旁的惠明师尊,发现对方笑了笑。 惠明师尊笑着向严颜岩解释到:“邪兽降除后,它的邪气依旧会危害周遭的事物,而将它身体的主要聚邪部位炼成法器,再找法术高强之人压制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是如今,叶舒已故,压制失效了。不单单是这剑把上的一小段剑刃,那些丢失的残刃也是带有邪气的,如若不把他们找回来,未雨绸缪,只怕会惹出祸来。” 严颜岩小心翼翼地对惠明师尊说:“可是刑雾师尊不是找到现在都找不着那些残刃吗?要是惹祸的话,那不是早就惹出祸来了……” “是呀……也许早就惹出祸来,早就有人因此丧命也不一定,想来不能说是未雨绸缪,而是亡羊补牢了……”惠明师尊看着一直低头的余玄清说,“玄清……如果那位小公子就是你的弟弟,我们打算让他借赤璋剑、心的相感能力,找回失散了的剑刃。” 余玄清从进到殿内到现在,她的心里就像是有人在打鼓一般,由慢到快,鼓声不断地在自己浑身上下窜动着,直到她听见惠明师尊现在对自己说的话后,心中的那打鼓人已经将鼓皮打破,只留下一声泄气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位师尊,想来这就是他们再次将她唤来的原因了…… 峨蕊师尊走上前来,抚上余玄清的肩膀,眼底满是期许:“玄清,你……” 余玄清知道峨蕊师尊想要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 “持器人无法压制法器就会感染邪气。而小溪现在是与赤璋心共生,他本就没有法力,驱使赤璋心也无法自净......我知道师尊们说有办法抑制赤璋心的邪气,我答应用相感的方法确认他的身份,可如今师尊们还想要他去找残刃……一次还好,两次、三次,我们都不知道赤璋剑到底断成几段。多次相感,难保不出事……那不是普通的邪气,没染上自然无事,如若真的感染了,难道……” 余玄清的眼神带着一丝怒气,她闭上了双眼低下头说道: “难道师尊们最后是想像除邪一样,除了小溪嘛……” 严颜岩在一旁急忙拉扯着余玄清的衣角,提醒她此番言论不当,但余玄清现在只是低头,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赤璋剑,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严颜岩只得行礼替余玄清道歉道: “师尊……师姐她现在爱弟心切,难免说话不没有分寸,还望师尊们见谅……” 惠明师尊看着严颜岩说:“你师姐今天也不是头一次失了分寸了,你起来吧……” 严颜岩听惠明师尊那么说,缓缓起身疑惑地望着峨蕊师尊,只见对方朝自己直摇头。 惠明师尊转过身去走上了殿台,他从上往下看着余玄清道: “为师已经跟玄清你说过,赤璋剑和赤璋心相感时,作为拥有赤璋心的你的弟弟可以看见剑与心所记录的记忆,难道你就不想让你弟弟恢复记忆?就不想知道他失踪七年来所经历的事?不想知道自己父亲是被谁害死的?也不想知道你母亲是否还活着吗?” 余玄清抬起头来,瞪大着双眼,她坚定地看着惠明师尊说: “如果结果是要让小溪死的话,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需要他修行,不需要他有法力,只希望他像个普通人一般,安稳地过一生就够了……至于那害我家人的仇人,我会竭尽一生去寻找,去报仇。如若余生寻找无果……弟子知道成仙后,仙人归位前可以满足自己任何一个心愿,以此来断绝现世尘缘……弟子成仙时会借此机会,为我的家人报仇的……” 惠明师尊听余玄清那么说,只觉得荒唐至极,他看着余玄清冷笑道: “成仙谈何容易,说近的,一千年来四大陆也就出了两位仙人,一个是白琥的鲜明善仙尊,另一个就是青圭的黄英仙尊。我们这些当师尊的尚且不能担保自己几百年内能够荣登仙位,玄清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只怕你成仙时,仇人早就往生投胎了好几轮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到了极点,严颜岩尴尬地微笑着,他皱着眉头,一脸的囧样……他看向余玄清,发现对方又低下头去,于是他只能看向峨蕊师尊,却发现对方正捂脸叹息呢…… 木樨师尊咳嗽了两声,他看向自己的徒弟顾襄。 沉默许久的顾襄接受到木樨师尊的“暗示”后开口道: “事情还……咳咳……没发展到那种程度吧…..” 正因为顾襄许久不说话,他一开口还有点呛嗓子,他干咳了几声后,一本正经地接着说: “咳……那个人是不是余临溪还不好说,嗯……虽说他的确符合赤璋心邪气惹祸这一点,但谁也不知道世茗附近多出来的邪祟会不会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的……身份这件事还没明确就考虑后面的事为时过早,只怕到时候失望。至于感染邪气这件事……呜森那多的是驱邪用的灵花仙草,世茗里有医术高深的赵大夫,再加上三位师尊的担保,师姐你其实完全不用顾虑那么多的。我们要是连自己的师尊都不充分信任的话,还怎么在师尊的帮助下修仙得道呢……” 难为顾襄一下子要说那么长的话,他长吁着气,又望向木樨师尊。 木樨师尊满意地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惠明师尊看着余玄清说:“接下来的四天,玄清你就去好好准备吧,顾襄和颜岩会替你照顾好小溪的,四日后你们启程前去灵域,具体事项为师会再嘱咐你的……玄清,你听清楚了吗?” 严颜岩看向余玄清,对方依旧沉默不语,这时峨蕊师尊靠近余玄清,摸着她的头说道: “我知道你为难,但倘若那人真的是小溪,他会愿意一辈子什么都知道、不记得吗?你不相信做师父的我们,那我现在以世茗二茗司的名义向你起誓如何?” 余玄清摇摇头,她抬起头来冲峨蕊师尊苦笑道: “弟子哪里担得起师尊起誓,师尊是徒弟的师尊,自然说什么都是有理的,玄清听命就是了……” “玄清……” 峨蕊师尊看余玄清笑得勉强,她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回了余玄清一个安慰性的笑容,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保持沉默…… 严颜岩见状也不好开口调节气氛,只得站在一旁看着师姐和师尊。 殿内的气氛由热辣的夏直降温转为酷寒的冬,这寻茗阁如冰窖一般……殿内的六个人就在这冰窖里僵持着当冷藏冰棍…… “师尊们除此事外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还是顾襄开口打破的僵局。他向三位师尊作揖行礼,接着说: “如若没有,那么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惠明师尊和木樨师尊互相对视,然后看向峨蕊师尊和余玄清,见两人依旧沉默不语,木樨师尊也只得对顾襄说: “没事了,你去吧。” 顾襄听到师尊的答复后就走到严颜岩身旁,说: “走吧。” “哈?” 严颜岩还看着余玄清,突然听见走到自己旁边的顾襄来了那么一句话,他回过头去看顾襄,然后微微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他在心里抱怨:你要走你走呀,走来跟我说什么? 惠明师尊在殿台上发话道: “好了,你们都回去准备吧,四日后出发。” 顾襄听惠明师尊那么说后就去拉严颜岩的胳膊。 “哎?” 严颜岩一脸懵,在心里惊呼这人怎么还那么有脸,依旧敢跟自己是动手动脚的…… “弟子告辞……”顾襄边拉还边向严颜岩使眼色。 严颜岩看着顾襄不断对自己眨巴而已经抽搐的眼睛依旧处于状况外,甚至还“噗呲”笑出了声。 “弟子告辞。”余玄清终于说了句话了。她向三位师尊一一作揖行礼后,就要转身离开。 严颜岩看师姐要走了才明白顾襄的用意,他甩开顾襄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向师尊们一一行完礼,然后一路小跑着去追余玄清,反倒是最先说告辞的顾襄最后垫底离开寻茗阁。 第11章 问就是为了大局着想 刚出寻茗阁的余玄清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情绪就接到林慕义传给她的“烟音”。 她的灵宠是一条小白蛇,吐着信子又从嘴中吐出青烟。 余玄清拿着自己的白蛇,边走边问林慕义话,结果还没等问几句,烟那头的人就叫喊了起来。 她来不及思考,将蛇唤走后也不管世茗内不准低空飞行的规矩,心急如焚地往小溪的房间赶。 “你这是干什么?” 严颜岩刚出大门口没走几步就被顾襄拉住胳膊。 顾襄两步并成一步,追上严颜岩,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你现在是在躲我吗?” “哈?顾兄也太瞧得起我了,小的哪敢呀……”严颜岩戏谑道,他完全没去看顾襄,两只眼睛一直看着余玄清,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顾襄冷冷地看着严颜岩说道:“你以前从不这样说话的…….” 严颜岩看到余玄清轻功瞬飞往小溪房间的方向去,他立马冲余玄清大喊道: “师姐!你高点飞!别撞到!” 严颜岩现在是既不在意一旁的顾襄,也不在意自己已经抄了几百遍的“寻茗大殿前不准大声喧嚷”的规矩,更不在意周围行走的弟子一个个齐刷刷看着他和顾襄两人的目光。 话落,严颜岩“啧”的一声,他回头冲顾襄笑了笑,然后就用手狠狠地拧着顾襄手背上的肉,挣脱他的纠缠。 “嘶——!”顾襄猛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被严颜岩拧出淤血的手背。 “等等我呀师姐!” 严颜岩摆脱顾襄后自己也飞起追赶余玄清。 当下就只留顾襄一个人握住自己的手,他面对众同僚的注视,脸上的神情依旧一本正经,他端正好姿态,往林慕义住所的方向走去…… …… 寻茗阁内的木樨师尊对峨蕊师尊说道:“峨蕊,你还先让那孩子冷静一下吧……我们这样得寸进尺,她有所抵触也是正常的……” 峨蕊师尊深深叹了口气,说:“玄清十三岁时就拜我为师,她的品性如何我是清楚的,是我思虑不周……” “这算不算女大不中留?”木樨师尊听见门外余玄清他们的动静发出了一句感慨。 惠明师尊看向木樨师尊打趣道:“这要是算的话,你家顾襄就要算是男大不中留了......” 木樨师尊摇摇头,无奈地说:“哎……惠明你就别说我了,我好不容易想要收个亲传弟子,现在可倒好,苦心教导,结果还是让峨蕊家的拐跑了,为别人做了嫁衣……” “你这话说的无礼,什么叫为别人做嫁衣,你怎么不说是你家顾襄一厢情愿……”峨蕊师尊立马对木樨师尊说,“你可得跟你家顾襄好好说说,颜岩可不是好惹的,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做起事来比谁都极端……不过也正好,趁着他们找剑刃的功夫,让顾襄好好在颜岩那挫败挫败,也就放弃了……” “他们以前就经常一起下山修行,要是能么容易放弃,顾襄也不至于连二阶‘参修’都失败了……”木樨师尊叹息道。 “好啦……”惠明师尊开口道,他看着木樨和峨蕊说,“接下来的四天你们一个找玄清,一个找顾襄,都好好地说道说道。他们既要修仙,人世间的情欲早晚都要断个干净的,断不可让他们陷于儿女情长这些不入流的感情中,徒留伤感……” “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看到能找回残刃的希望,可不能因为这些情爱而破灭了……”惠明师尊接着说。 木樨师尊看着惠明师尊笑着对他说:“我听你这么说的口气,你倒是挺信那位小公子就是余临溪,觉得他能帮上我们的忙。” “不是信……”惠明师尊对木樨师尊说,“是肯定。” “肯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肯定?你能肯定?你要是肯定那为什么不跟玄清说呢?何苦还要她……”木樨师尊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立马问峨蕊师尊,“你是知道的,对吗?” 峨蕊师尊点点头,说,“都说外甥像舅,一开始他睡着不曾睁眼,我们倒不敢确认,如今一见,那双宜喜宜嗔的眼睛像极了叶舒,恍然间,我竟觉得如果叶舒还活着,想必也跟那孩子般明媚吧……” “就一双眼睛,你们就确定了?”木樨师尊不可置信地问。 “还有他那性子……我以前常去灵域见叶舒,那孩子也在,也是跟他一样,看我不顺眼,老爱说些俏皮话激我……”惠明师尊说。 木樨师尊疑惑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跟玄清说?” “惠明是想让玄清骑虎难下。”峨蕊师尊开口,“刑雾的灵域内有个地方叫做无患之境,那里不仅能够隔离一切邪魔妖灵,而且任何邪气在那都会被压制住……所以……”峨蕊师尊叹了口气,她看向惠明师尊。 “所以什么?”木樨师尊也看向惠明师尊,接着问。 惠明师尊转身背对其他两位师尊,他坐在座位上说:“所以溪儿即使感染了,他受无患之境的影响也不会表现出来什么。” “什么?”木樨师尊震惊地说,“你们……” “我已经告诉刑雾了,到时候剑与心相感时,就让她给余临溪吃除邪丹,让她装个样子告诉余临溪只要吃了那丹药来驱使赤璋心就不会感染邪气。”惠明师尊边说边在手掌中召唤出灯清,他看着手中的灯清霞光笑了笑,接着说,“这样子,玄清也能够放心让余临溪去找残刃了……如若她还是心存芥蒂,那我们就搬出黎明苍生来,为仙者必要胸怀众生,玄清她见多了苍生苦楚,也就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了……” 木樨师尊思索了会对惠明师尊说道:“你的意思是要骗他们的意思吗?” “这怎么行……我们保证过不会伤害小溪的。”木樨师尊反应了过来,难道...... 木樨师尊睁大眼睛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惠明师尊说:“这算什么事?你们不管那位小公子的死活了吗?” “木樨,你听我说。”旁边的峨蕊师尊立马解释道,“我们只是不能保证一丝邪气都不会感染上,但我发誓,绝对不会让小溪为此而沦为邪祟的。” “你这个绝对有几成把握?你又拿什么来把握?”木樨师尊回问峨蕊师尊。 峨蕊师尊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看向惠明师尊。 惠明师尊拿起旁边放着的茶浅喝了一口,不急不慢地说:“除邪丹确实有压制邪气的效果,我们没说谎,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个效果有几成罢了,当然,我既然说了不会让溪儿沦为邪祟那就不会让他沦为邪祟,我以世茗大茗司之名向你保证,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们……”木樨师尊知道惠明意已决,他盯着峨蕊师尊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也决定这样做吗?玄清可是你的徒弟,那小公子可是她的弟弟,你知道她的心结,即使这样,你也打算骗她?” “我向你保证,虽然我是有欺骗玄清的意思,但我答应过她绝对不会让小溪感染沦为邪祟,绝不食言。” “如若食言……”峨蕊师尊回看木樨师尊,慎重且坚定地说,“如若食言,我会自绝灵脉,永绝仙途。” 木樨师尊摇摇头,无奈地说:“你们发誓跟吃饭一样。” “这件事,还需要木樨你保密。”台上的惠明师尊开口,“你的徒弟顾襄也牵涉其中,他若知道我们这个打算,你这个做师尊的又要如何维持在他心中崇高的形象呢?” “你不为黎明苍生着想,也要为他那刚恢复好的神智着想呀……”惠明师尊露出那惯有的职业微笑,看着木樨师尊说。 “你……”木樨师尊已经明白自己早就已经与他们同流合污了。难怪惠明当初一直要求他让顾襄也跟余玄清他们一块去,美其名曰让顾襄多受点挫折,好放下妄想和执念,潜心修行,但其实是想拿顾襄要挟自己不要泄露他们的计划。 木樨师尊已经不想再与他们交谈,撂下一句: “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是不是真就那么高尚,为了苍生为了大局着想……但是你们只管放心,我没那么多嘴。” 他说完后便甩袖离开,一点拖泥带水也没有,只留惠明师尊和峨蕊师尊两人面面厮觑。 吃完晚饭后余玄清没有在林慕义的房间里多留,只是告诉他刚泡完温泉水后浑身舒坦,但明天又会感到疲劳,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严颜岩。 余玄清嘱咐完便安置好林慕义,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她摸着林慕义的头,虽然佯装开心,但脸上依旧带着愁容。 “姐,你怎么了?”林慕义看出她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犹犹豫豫的,眼神多有回避。 “没……没事。”余玄清回答道。她笑了笑,在手中变出好几本书来,“这些是小人书和带画的史书,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明天颜岩来了你可以问他。” 林慕义看出余玄清是在转移话题,但他想着既然余玄清不想说什么,那么自己也不便多问了。 “我就放在你床边,方便你拿。”余玄清像是急着离开一样,对林慕义各种叮嘱。 “那你早点休息,姐姐先走了。”余玄清语气轻柔,多有慈爱。她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姐……”林慕义喊住已经在门口打算离开的余玄清,“明天你要去忙不在我这,那我还可以用阿芜找你说话嘛?” 林慕义深知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余玄清了,虽然严颜岩很好,但是他有时候太过于热情,难免不好应付,于是林慕义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时时刻刻与余玄清保持联络,这样才有安全感…… “当然,我随时可以跟你说话,只要是你的讯息,我都会回复的。”余玄清总算是松了松自己皱着的眉头,宽慰地冲林慕义笑了笑。 “走了。”余玄清跨出房门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后离开了房间。 林慕义想着,如果自己原来世界里姐姐还在的话会不会也这样对他好,可没等他想多久想多少,自己就把自己的想法给一一否决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下,不在才是好的…… 周围的环境又静了下来,林慕义又回想起自己的老妈和哥哥。 他们在干嘛呢......林慕义很想再见他们,只是,不能了…… 林慕义躲进被子里自行抑郁,但没一会儿又自己哄好自己了。 他很热衷于在自己脑海里提出个想法,然后再自顾自地把那个想法否决,情绪也是一样,好的坏的,他都不沉浸在里面,也会变着法找事情做让自己的情绪不断转换。 得找点事情做了…… 林慕义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看向放在一旁的那打书。他伸出一只手到所及之处,随意抽了本书来。 “《四域通史》……历史书嘛?这字还是能看懂的,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林慕义窝在被窝里翻看,墨味都从书页里飘了出来,厚重但不臭,甚至还觉得挺好闻的…... 书中内容图文结合,有些字词他虽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看着上面的图画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跟看网络修仙小说一样……林慕义看得入迷,大概从这书中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构成和一些……历史重要事件...... 林慕义看是看懂了,但他敢肯定,睡一觉的功夫他就会把书上的内容忘个差不多…… 他看得正投入,只听“喵”的一声,一只庞然大物跳上了他的床,给林慕义吓得猝不及防。 “艹!” 林慕义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手上拿着的书也甩了出去掉到了地上,他猛地缩在床的一侧,没出息得很,眼泪都快跑出来了。 他大口喘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定眼看着站在自己床上的罪魁祸首。 “是你呀......”林慕义说话都带着颤音,他呼出一口长气…… 林慕义自嘲一般摇着头:想来是以前被打怕了,现在一点动静都能大惊小怪…… “你一定要这样每次出现都吓我一跳吗?迟早被你吓死……” 林慕义冷静了一会后就往自己刚刚躺的位置回挪,同时还想着下去拿被自己耍飞的书。 他都快被自己给逗笑了,想着自己居然能被吓得把书飞出去那么远。 甜甜很有眼力见,看林慕义要下床,它便“邦”的一声跳到地上,奔着去捡林慕义被吓得甩在地板上的书。 “我去,你是狗吗?”林慕义看见甜甜那乖巧的模样,惊叹道。 他将自己还没沾地的脚缩回到了床上,看着甜甜把自己甩丢的书咬起来,然后纵身一跃,跳到自己的床上,将书放在他的手边。 余玄清怕林慕义一个人待着会害怕,当然,最主要的是担心他的安全,怕他在自己房间内晕倒什么的,所以晚饭后就叫了一些弟子在他房间不远处守住,一听到什么动静就会立马冲进来。 这些事余玄清都跟他说了,也告诉他一旦他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就会有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来保护他,让他认准世茗的校服,不要太害怕。 “我刚刚叫那么大一声怎么也没见有人来呀……”林慕义看着甜甜,未免觉得可疑。 “你是怎么进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有,下午的时候你又跑哪去了怎么突然就跑出去了呢……” 林慕义拿起书,往后又挪了挪,他看了《四域通史》有关鬼怪的介绍之后,整个人都神叨叨起来,更何况根据这个世界的设定可知,这里的确是有妖魔鬼怪的,他不能不提防着点,于是乎他看着甜甜那奇怪长相,莫名觉得它可疑…… 他问甜甜道:“你不会……是妖吧?猫妖?” “喵~”甜甜使出了歪头杀,疑惑的神情中又带着点傲气,用自己的大脸盘子不断地蹭着林慕义的手。 甜甜长相很彪悍,体型又大,难免叫人害怕,但胜在毛茸茸。林慕义没抵抗住,他的担心在甜甜的撒娇下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放松了警惕不停地摸着凑上来的甜甜。 “指不定他们开小差睡觉去了……”林慕义揉捏着手里的猫猫头,想着哪来的妖怪可以随便自己这样折腾的呀…… “明天你可不许闹失踪。”林慕义对甜甜说道。 “喵~”甜甜甜腻腻地叫唤着,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林慕义继续窝进被子里,他让甜甜也进自己的被窝里。他一边摸着甜甜毛茸茸又热乎乎的身躯,一边窝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看书,惬意得很。 他环抱着甜甜,都不用他给甜甜腾位置,它自己就找好位置乖乖地缩进林慕义的怀里。 林慕义想着刚刚自己是看到哪来着……他不断地往后翻找着,突然就发现有一页像是给人做过标记,有折页角的痕迹。他看着这一页的文字,“赤璋囚”三个大字便映入眼帘。 “赤璋囚……”林慕义念叨着三个字莫名觉得熟悉。 赤璋囚……赤璋……赤璋之心?是这个嘛?赤璋之心。 林慕义想到今天下午那些师尊跟自己提起的东西,书上的和他们提的都有赤璋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呀…… 林慕义怀着疑问想接着往下看,但是困意突然一股脑涌了上来,大脑立刻就变得昏昏沉沉,书页里的字也是东拼西凑看不清、脑子也理解不了那字词的含义了。 难道这也是‘匣丹’的作用嘛…… 林慕义觉得他现在的睡意都要比平时工作时的都要多得多,他不想那么早睡觉,觉得睡觉很浪费时间,但是眼皮却一个劲地往下耷拉。 然而下一秒就是想:书也不会跑,明天再看吧…… 林慕义放弃挣扎,大脑里现在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睡觉。 他的眼皮收到了大脑的讯息,就像听见老妈靠近的脚步声后立马关掉的房间灯,“啪”的一声,说关就关,脑子让睡就睡,不带一点多耽误。 就这样,林慕义手里还半握着书,房间里的烛火都没去熄灭就秒入睡了…… 第12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慕义现在躺在床上无限感慨:这位置是那么的合适,包裹着他的被窝温度也是那么的刚好,就连空气也是温和清新,十分助眠。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却根本不想睁眼,更不想挪动一点身子,生怕破坏了这浑然天成的睡眠境地…… 这个姿势怎么可以那么舒服……被子环抱着林慕义,感觉就像有人从背后抱着他一样,给予他无限安心。 “喵~” 林慕义闭着眼睛,听见甜甜在自己背后发出来的娇俏猫叫声。 他一点也不想起床,可无奈甜甜用着自己毛茸茸的身躯蹭着他从被窝露出来的后脑勺。 如果是猫的话,林慕义可以妥协,他说着:“好吧好吧……” 林慕义睁开眼就要翻身去摸甜甜,这不动还好,一动就要命。 “阿……” 可谓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林慕义一动身就发现自己头晕得很,这身体也跟被打了一样,浑身酸痛使不上劲。 他想着这才翻一个身就这样要命,那接下来可怎么办呀……一大早的总不能叫余玄清过来再把自己抱去泡澡吧…… 林慕义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乏力翻过身去找甜甜,可这一扭过身来,就看到甜甜已经跳下床跑到窗户边,将闭着的窗户扒拉出一个大口子来。 “你又要去哪?”林慕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他缓缓撑起身子,光是这么个动作都快把他累死了。 他感受着从窗户那吹进来的冷风顺着他因为动作的影响而大开的衣领口,直直袭击着他的胸口。 “嘶……这回你连门都不走了吗?”林慕义看着甜甜这浪子一般的性格,无奈地说。 甜甜扭头看了林慕义一眼,动了动耳朵,然后转头就走了,顺带着用尾巴把窗户给关上了。 “甜甜……” 林慕义不再做费力无畏的挣扎,他像条咸鱼一样趴在床上,心里念叨着甜甜,说它虽然是只无情的猫,但还算懂礼貌,晓得把窗门带上…… “敲门……” 甜甜没走多久门外就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一般都直接进的,没那么麻烦。”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两个人的音量有所压制,但林慕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哎呀,你是真不长记性,难怪你没朋友……” 林慕义摊着身子就这样听着门外的两人说“悄悄话”,一个好像是严颜岩,另一个是顾襄。他想起余玄清说过让他俩照顾自己,想来是结伴来了。 “你敲门问他,要是他没穿衣服呢。” “你以为跟你一样裸着睡觉的,你放手行不行,我敲门可以了吧……真是矫情呀你。” 林慕义听见门外严颜岩说的话,想自己还不至于裸睡,但现在他在咸鱼躺,衣领也大开着,也差不多了…… “小溪,你醒了吗?”严颜岩冲屋内喊。 喊声伴随着敲门声,“哐哐”作响,响得林慕义心里急得慌。 严颜岩见没人答应又喊了好几声,然后对顾襄说: “他不会出事了吧?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再等会,没准人没醒,你这样进去不合规矩。”顾襄依旧拉着严颜岩的胳膊说。 林慕义实在无力开口。 别喊了……他的心急得“砰砰”狂跳。 他喘着气,不断地酝酿着、攒了些气力后才发出弱弱的一声: “进来吧……” “哎,我好像听见了声音……”严颜岩耳朵贴在门缝那,听着里面的动静。 “现在可以进去了,人答应了。”顾襄总算撒开抓住严颜岩的手,放他自由。 “小溪~” 严颜岩还是那个样子,他像个脱缰了的野马,打开林慕义的房门后顺着缝就往里头探,然后直奔林慕义的床边。 “呀!你怎么睡成这个样子。” 严颜岩一看到林慕义的“惨状”就开始大笑。 林慕义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哇,春光无限。”严颜岩戏谑着,他探着身子就要去拉林慕义的被子,结果被人抢先一步。 顾襄将盖在林慕义的腰上的被子往上一拉,将林慕义遮得严严实实。 “哎,你要把小溪闷死呀……”严颜岩看着眼前的顾襄抱怨道。 “应该是副作用又上来了,你把荇丹拿出来给他吃吧。”顾襄说。 “嗯?是这样吗?”严颜岩看向林慕义那被顾襄盖得只剩双转悠的眼睛。 “那我扶你起来吧小溪。” 严颜岩笑着掏出丹药来,对林慕义说: “我要碰你喽,同意的话就眨眼睛。” 林慕义在心里头深深叹了口气,他自己带着一肚子的无语艰难又折磨地将身体慢慢支棱起来。 严颜岩赶忙伸手让林慕义靠在自己身上。 “呐,你看你现在这模样,还是乖乖躺着吧,别扭捏了。” 林慕义是不扭捏,他大大方方地靠在严颜岩怀里,只是旁边那位仁兄实在吓人…… 顾襄的眼睛要是刀子,严颜岩就是砧板,林慕义就是放在砧板上的肉,狂挨刀子,躲都躲不了…… “顾襄,你去拿杯水来。”严颜岩对顾襄说。 顾襄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俩,不行动。 “叫你去,你倒是动起来呀……”严颜岩再次催促道。 “小溪吃丹药要配水的,你不去拿我就要一直抱着了。”严颜岩抱怨道。 “我可以抱着他……”顾襄回答严颜岩。 “呼……”严颜岩深吸了口气后狠狠地呼了出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襄,说,“你这样老跟我对着干,我没法跟你相处下去,你应该听我的话……” “我要是现在开始什么都听你的,你可以……”顾襄看着严颜岩说。 “快去呀!”严颜岩立马打断顾襄,冲着他喊道,“你一定要我发火吗?” 林慕义靠着严颜岩,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胸口在抖动…… 顾襄见严颜岩已经呲牙了,立马服软乖乖听话倒水去了。 他将水递给严颜岩,林慕义一眼就看见了顾襄的右手上有好多零碎的疤痕,白净的手背上跟调色盘一般,疤痕有黑有红,有粉有白,总之惨不忍睹…… 想来修行之人多有伤痕……林慕义如是想。 严颜岩喂着林慕义吃药,顾襄则在一旁眯着眼看着他俩。 林慕义吃完药后果然浑身舒畅了不少,他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恢复正常,但也好歹能自己轻松动起来,不会像个废人一般。 林慕义立马坐起身来,离开严颜岩的肩膀,瞄着顾襄,心想:这大哥是近视眼嘛,距离那么近,还用眯着眼睛看人嘛…… “你们有这东西怎么昨天不给我。”林慕义裹好被子抱紧自己,问着严颜岩。 严颜岩坐在床边对林慕义说: “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反应那么强烈,我们这根本就没这药,昨天晚上我们找赵大夫让他老想想办法,然后连夜配出来才有的,今天早上才能拿来给你吃的,而且也就配了两粒,药材可难找了,只弄了两粒而已,多的就没了,吃多少少多少。” “既然能够起身了,那就洗漱吃饭吧。”顾襄不看林慕义他们了,他别过头看着门外开口道。 “这样吧,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能一直窝在房里。”严颜岩打量着林慕义,问着他的意思,“等会儿我们带你去附近的小花园那逛逛,那里有个卧椅,你要是累了还能躺在那,我们聊聊天呼吸一下清新空气,你也好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怎样?” 林慕义想着自己的猫都跑了,他在这也就只能看书,还不如出去走走,于是跟严颜岩说: “好,我听你的。” “对了颜岩……”林慕义接着对严颜岩说,“其实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姐姐给了我些书,对于这个世界我大概了解了些,但还是有不懂的……” “你想问我是吗?”严颜岩抢先说道,“你不问的我也会跟你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哦。” “咳……颜岩,我们该出去了。” 顾襄回过头来,说着话的功夫,他就走去要拉严颜岩的手,带他离开这个房间。 “啧……”严颜岩立马将自己的手收到身后,他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顾襄说,“你如果不想惹我发火的话最好改掉以前的习惯,你真当我允许你一次就算是全然接受了嘛……” 严颜岩皱着眉,语气委屈,他伸出右手来照旧摸着林慕义的头,对顾襄说: “哎……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说什么喜欢,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林慕义听到严颜岩说这样的话,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同时还浑身汗毛竖起。他不敢吭声,也不敢做什么动作,只是低头紧紧地握住自己手中的茶杯。 顾襄言语慌张,全然没有昨天那般冷静: “我承认,我言行下手是多少没有分寸,我会改的,但我对你是……” “够了!”严颜岩打断顾襄说的话,瞪着他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顾襄果然不敢出声,像只鹌鹑般低头,颇显委屈。 “哎……烦人……”严颜岩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表示无奈,他又看向林慕义,发现对方一脸不敢言语的样子,笑笑道,“对不起呀小溪,吓着你了吧。我答应过师姐要跟他和和气气的,但实在是难呀……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酝酿一下,你别害怕阿。” “我不害怕,没事的,你们继续……”林慕义无奈道。 “什么继续呀……”严颜岩“哈哈”笑了几声,他瞄了顾襄一眼后继续看着林慕义说,“我和顾襄先出去,你穿好衣服了再喊我们吧,我们就在外头等着阿。” 他站身来看着顾襄没好气地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出去呀。” 严颜岩说完话后就往外走,都懒得去搭理顾襄了。 顾襄收回伸出去想要抓住严颜岩的右手,他将那手放在身侧紧紧握成拳。手上的青筋连带着痂凸起,林慕义看在眼里只觉得吓人。 顾襄没说话,他叹了口气后看了林慕义一眼便跟着严颜岩一同出去。 门还是顾襄关上的。 “呼……” 林慕义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他不懂严颜岩和顾襄是好哥们开玩笑闹着玩还是真就有什么怨恨,反正他只觉得严颜岩和顾襄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知道要规避风险,不该问的不问,能不多嘴不多嘴。他要做个机灵的糊涂人,免得给那俩之间本就一点就燃的气氛添上火星。 那两人离开房间后,林慕义就立马起身往床尾那拿了衣裳,下了床就对着镜子摆弄了起来。 严颜岩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后对里面的林慕义问道: “小溪,你好了吗?” “快了,你再等会儿。”林慕义喊道。 林慕义还在镜子前整理自己,明明他昨天在泛轩阁那随手一弄就整整齐齐、干净利落的,怎么今天要认真穿的时候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头呢……他可不想穿错衣服让严颜岩笑话自己…… “这样……吗?”林慕义看着镜子的自己,一个人小声嘟囔着。 “小溪,要不要我进去帮你呀?”严颜岩在门外戏谑道。 林慕义刚想回严颜岩的话,就听见门外的严颜岩发出“嘿”的一声,然后就是顾襄说了句:“你别这么说话。” 严颜岩“呵”了一声,然后笑着对顾襄说:“我要怎么说话随我的性子,你连这也要管呀?” 顾襄回严颜岩道:“师尊说过,他让我来这就是好管着你,师姐也说过,有我在,她放心。” “你的意思是你只听师尊的话不听我的了,你也敢搬出师姐来教育我了,是不是?”严颜岩的嗓门都大了起来,林慕义在里头听着只觉得外面的俩人要吵起来了。 “我没有要教育你,只是你不该说要帮他。”顾襄立马回答道。 “不该?那我该什么,该帮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颜岩,我……” 林慕义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怕自己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惨,他立马对着门外的严颜岩喊道: “颜岩,我好了,你进来吧!” 门外的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林慕义只能听见他们小声嘀咕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嘀咕的声音消失了。 严颜岩在门外咳嗽了一声后对林慕义喊道: “好了是吗?那我推门进去啦!” “好了。”林慕义回他。 “呼~你再不叫我呀,我就要跟他一块在外面长蘑菇了。” 严颜岩立马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走上前去,让林慕义跟他一同在桌旁坐下。顾襄则跟在他身后,两手一拍,房间里又进了一些端着盆帕和早膳的人。 林慕义看着眼前的两人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刚刚在外头起争执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严颜岩他们和林慕义一块用早膳,在这个过程里严颜岩的嘴就没停过,不是在介绍刚刚吃的菜品就是在跟林慕义介绍着世茗的种种,从人文历史到风景建筑。 他一张嘴叭叭的,但又能把饭吃完,属实厉害。 要是说其他人像严颜岩这样吃饭还要说话的话,林慕义只会觉得这家伙真没礼貌,可严颜岩做这些事他倒不那么觉得了…… 林慕义很乐意听严颜岩说话,他的青年音很是俏皮,用来调节气氛是最好不过的,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顾襄就坐在严颜岩旁边跟个贵公子一样细嚼慢咽,吃东西也没什么动静。要不是他有时会说几句话提醒严颜岩先吃完饭再说活,那他就会跟透明的一样,在严颜岩的影响下,毫无存在感。 吃饱喝足收拾好一切后,严颜岩就打算带林慕义出去溜达了。 离开房间前林慕义还想着甜甜那只猫,他想着要不要告诉严颜岩昨天他说的猫又跑回来了,不过今天早上又跑走了…… 林慕义现在清醒了不少,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甜甜有问题,毕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即使是小问题也是要提出来的……但他也不敢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严颜岩他们,怕是自己多心,又怕严颜岩因为这事又跟顾襄像昨天一样发生矛盾。 “想什么?”严颜岩看林慕义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没……没什么,只是单纯发愣而已。”林慕义回答道。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走吧。”严颜岩说着就挽起林慕义的手就要往外走。 “颜岩…….”顾襄看着严颜岩和林慕义叫道。 “干嘛?” 严颜岩回过头去看顾襄,见对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和林慕义挽着的手。 严颜岩用指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像是预判到顾襄要说什么一样,叹了口气后看着对方说道: “小溪是师姐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连自己弟弟都碰不得了吗?” “你可以碰,但……但……” 顾襄说一半就支支吾吾起来,他只看着严颜岩,眉头紧锁,像个撒了谎但还没想好怎么圆谎的孩子一般。 林慕义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只好低头看着地板,当自己是透明的。 “我喜欢成熟的,你别太幼稚了。”严颜岩像是被气得无可奈何了,连说话的语气都要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顾襄的眼睛好像“叮”的一下发亮一般,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对严颜岩说: “那我要是……” 严颜岩再次打断顾襄说的话,“哎”了一声。 林慕义正低着头呢,他看见严颜岩气跺着脚,动作幅度不大,但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哎,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那些话呀……”严颜岩抱怨道。 他将林慕义的手挽得更密切了些,接着对顾襄说: “我们现在要走了,你要是再啰嗦,就一个人待在这吧!” 林慕义抬起头来,只见严颜岩正看着他,“我们走吧,不管他了。” “啊?”林慕义还在状况外就被严颜岩拉着走了。 顾襄见严颜岩要走,他立马闭上了嘴,快步跟上前面的两人离开了房间,顺带着把门给带上。 第13章 锦丝莹花树 严颜岩带着林慕义走得很慢,顾襄就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不靠近,也不远离。 路程弯弯绕绕,跟去寻茗阁挺相似的,连见的景物也是跟林慕义昨天见到的无异。 只是现在的路都是短途,一个接着一个,各种拐弯,把林慕义都绕迷糊了。 林慕义注意到他一路过来除了身旁的两人,其余的外人就没见过了,于是他好奇地问严颜岩: “这一路上怎么没见到人呀?” “这个时辰他们都在聚仙坛修行呢,所以没什么人。”严颜岩搭着林慕义的肩膀哥俩好似的笑着说道,“怎么,小溪见没其他人,怕我俩把你拐跑吗?哈哈……” “我又不值钱,你拐我也没用呀。”林慕义见严颜岩跟自己打趣,他便开玩笑般回他的话。 “那可不一定,你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严颜岩收回搭在林慕义肩膀上的手,捂嘴笑道,“像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孩,最值钱了。” “是吗?为什么这么说?”林慕义接着问。 “这个嘛……”严颜岩两眼上下打量着林慕义,他笑笑不言语。 顾襄走到严颜岩旁边,说: “你别只顾着开玩笑,好好看路吧。” 严颜岩轻轻地“哼”了一声,他紧挨着林慕义与他加快了些步伐并肩走,两个人与顾襄拉开距离,将顾襄“孤立”起来。 林慕义依旧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景色。道路两旁长着繁密的花草和高耸的树木。树是什么树,他不认识,只觉得树叶黄灿灿很好看就是了。花是什么花,他也不知道,即使自己家开了间花店,可他哪怕死了也依旧连某些常见的花的名字都说不清,更别说这些路边繁杂的野花了…… 两边的树干向道路中间生长,密密麻麻。林慕义抬头望着那些枝叶,看不见天空的蓝,只能看见枝叶间偶尔疏漏的缝隙会渗出些许金黄色的光线。 林慕义等人踩着掉下来后铺满了一整路的黄色树叶,三人的脚步轻重不同,步伐也不同,树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各有各的旋律,很是好听。 道路越走越狭小,林慕义隐约看见了从不远处飘过来的白色烟雾。 干冰? 林慕义行走着,他低着头看着脚边萦绕着他的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放慢脚步,生怕自己不注意又摔个狗吃屎。 “小溪,你快看。”严颜岩拉着林慕义,让他抬起头眼前的事物。 仙阁瑶台,不过如此吧……! 林慕义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他在心里不断地感叹:敢情你们都管这地方叫小花园吗? 他跟着严颜岩进到了“小花园”,一下子就被园中那通体晶莹,树叶金黄的高大树状物体震撼住了。林慕义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表现的太过没见识了。他努力控制住了嘴巴,不让嘴巴大张,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双眼,睁大着看。 黄金一般的树叶璀璨夺目,树干上挂满红色的飘带,每一头带子的末端都坠着铃铛,柔和的风带着飘带摇曳,牵着铃铛摇晃。 “叮铃叮铃”,声音悦耳动听。 以古树为中心,围绕着它的河水向四方延伸,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周围生长着的红花绿草在浓雾中探头,开出了行走的道来。 水路分明,让你不至于一不小心踏进旁边的河道湿了鞋。 严颜岩带着林慕义往其中一个比较靠近金树的花椅那走去,顾襄垫后。 他在一张石桌子那挥了一下袖子,桌面上就出现一整套的茶具和好几种摆好盘的瓜果点心。 “来,你坐这吧。” 严颜岩招呼着林慕义在一旁的椅子那坐下。 一张石桌子配有四张石凳,两两相对着。严颜岩的位置就在林慕义左边,顾襄倒也不挨着严颜岩了,他在林慕义的右边坐了下来。 严颜岩将茶壶拿了起来,他斟好了茶水,走动着给林慕义和顾襄递着茶杯。 他走到顾襄身旁时,双手拿着茶杯递给他,说: “我就给你斟这一回,多的没有,你还要茶水就自己动手吧。” 顾襄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严颜岩递给他的茶杯,然后低头看着对方道: “好。” 严颜岩递完茶后看着桌上的点心对顾襄说:“这些点心你想吃就吃吧,自便哈。” 他说完话就转身离开走到林慕义左侧坐下,紧接着就拿起一块鲜花酥来递给了林慕义: “你快尝尝这些糕点,这都是师姐一大早去小厨房亲自为你做的。” 林慕义的胃口很小,更何况还吃了饭,于是他只是接下那块酥点,并没有立马放进口中。 “怎么不吃呢?是不喜欢吗?”严颜岩问林慕义。 “啊……”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问,他立马摇摇头说,“没有,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刚吃饱,现在没什么胃口。” “这样……”严颜岩想了想,而后轻笑着指了指林慕义眼前的茶杯道,“那你喝点茶,消消食吧。” 林慕义听话照做,他打开杯盖,看着里面黑得五彩斑斓的茶水,好奇地问严颜岩: “这是什么茶?” “锦丝莹花茶。”严颜岩回答他。 “什么?什么花茶?”林慕义没听懂严颜岩说的。 “锦丝莹花。”严颜岩笑了笑,伸出左手来,对林慕义说,“把你手给我,我写给你看。” “哦,对了,你识字嘛?”严颜岩又问林慕义。 林慕义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严颜岩的手上,说: “应该识得吧……昨天晚上姐姐给了我一些书,我还看来着,上面的字大多认识。” “哈哈,好吧。”严颜岩用右手指在林慕义的手掌中划拉着。 “锦…….丝……莹……”林慕义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对喽~锦丝莹。你认得字。”严颜岩说着话,他将右手拍在了林慕义的手掌上,然后用双手将林慕义的手握住。 林慕义任由严颜岩握着自己的手,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三个字——锦丝莹。 那是什么花?黑得那么独特…… 那被握着手的当事人一脸的无所谓,反倒是坐在一旁顾襄皱起眉来,他看着严颜岩冷冷地说: “颜岩,你的手……” 严颜岩看着顾襄又黑脸的模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缓缓松开握住林慕义的手后对顾襄说了句: “幼稚。” “这花泡的茶可真黑呀……”林慕义完全不在意左右两人的情况,他收回手后注意力完全在那茶水上,他拿起茶杯来,闻了闻那茶的味道,很是甜腻。 林慕义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因为胃的原因,他的饮食一直都很清淡,太甜太辣的东西他吃了肚子就会难受……他不知道这个原主的身体素质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因此为了避免拉肚子的尴尬,他将拿起来的茶杯又放回桌子上。 严颜岩见林慕义那拿起又放下茶杯后略带嫌弃的表情,只觉得好玩,他笑了笑,对林慕义说: “你别看那茶水黑得奇特,其实宝贵得很,还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林慕义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来头呀就要从你身旁那通体晶莹、树叶成金的树说起了,你好奇那树的来历吗?” “你要是跟我说那我就好奇了,毕竟我在这要好奇的东西太多了,要我问我都不知道先问什么……”林慕义说。 “好,那我就跟你说说吧……”严颜岩喝了口自己手中的茶后,看着那奇特的树说,“这树名叫锦丝莹,这泡茶的花就来自这棵树。锦丝莹树吸收着玄璋大陆的天地灵气,而这花由最初的花骨朵开始凝聚锦丝莹树吸收来的养分,每四百年才开十八朵。乃是这一整棵树的精华所在。” “食此花者,延年益寿,修灵补型,锦丝莹花都是分给世茗的茗司享用的。如今你来了,我们才能跟着受用,昨天晚上峨蕊师尊便把自己四年前得到的六朵分了四朵给了师姐,她一朵,我们每人也各一朵,诺,现在就泡在茶杯里呢。” 严颜岩说完话后就将茶杯放下,他左手撑着脸笑盈盈地看着林慕义问: “你想不想要那树叶?” “要树叶干嘛?也是能延年益寿?”林慕义反问他。 “小溪也喜欢延年益寿的东西吗?”严颜岩接着问林慕义。 林慕义回答他:“我无所谓延年益寿,只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一个人他的寿命是可以让他活到一百岁,可是在他四十来岁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那这延年益寿又有什么用。如果说这叶子可以让人沦为不死不老之身的话,那我倒有点兴趣想要它,可是颜岩你刚刚又说了那花是整棵树的精华所在,那这树的叶子就连延年益寿的效果都比不上,我又无所谓延年益寿,更无所谓要那树叶了。” 严颜岩听了林慕义这一番,“哎呦呦”的叫唤了起来,他高兴地说: “你这话说的弯弯绕绕的我可没细听,但我还是懂你说的意思了,你说的很合我的心,我也无所谓什么延年益寿,只不过有给我延年益寿的机会那我就收着,没有也不去在意他罢了……我是个粗人,只讲究实在的东西,当初我和师姐在这闲聊时师姐就问过我要不要那树叶,我看见这园子一大片的黄金后狂点头说我要,师姐就笑话我说想要可以,自己去摘就是了,我便一股脑地飞上去去摘叶子,可是那叶子一到手上就成了烂泥了。” 严颜岩捂着嘴想起了以前的事,笑得开心,他看着林慕义问: “小溪还记得我说的参加门派选拔的弟子大部分都会吃‘匣丹’吗?” “记得。”林慕义回答严颜岩。 林慕义这个人其实有点记仇,他清楚地记得严颜岩说这话的时候笑得都快撅过去了:参加门派选拔的弟子大部分都会吃‘匣丹’的,也没人像你这样药后效果那么大呀…… 林慕义想着这家伙不会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才笑得那么开心的吧,他皱着眉头问: “你为什么那么问?” 严颜岩回答他:“每年都有很多弟子来世茗参加门派选拔,有灵根的人很多,但有资质留下来的人很少,最后能撑下来入门成为正式弟子的也更少了,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连一阶法术的边都没碰到就下山离开了。可是他们待在这的时间里多少都会逛到这个地方来,像我当初跟师姐来的时候一样,看见那满树的黄金难免动心。那些人多想着偷拿走一片也难被人发现,更何况世茗里也没规定不能拿……” “为什么不规定呢?”林慕义问。 “可能是觉得没必要?毕竟那可是金子,你光明正大地给别人,那人都会惊慌,更何况这摆出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人定是害怕不敢拿的,当然啦,这也不是肯定的,人嘛,对自己没用的东西赤裸裸的放在哪总有下贱心痒要拿的,来这的弟子到底有些是会想去偷摘的,不过都是摘完糊了一手泥擦擦以后装作没事人,总不可能如实提醒后来人,这样人家不得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是不是摘过?你为什么要去摘呢?突如其来的提问总让偷偷摸摸的人尴尬结巴……当然除了我,我不觉得尴尬也不会结巴,因为我不是偷偷的,而是明目张胆。” 严颜岩突然停下来喝了口茶,又对林慕义说:“哎,你也喝呀。” “啊……好……”林慕义干巴巴地对严颜岩点头笑了笑,他拿起那香味甜腻的茶来小嘬了一口,发现那茶水既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并没有它传出来的香味那般腻歪,便砸吧砸吧嘴,发出极小声的,带着满足意味的“嗯~” 严颜岩喝完茶后将茶杯放下接着对林慕义说: “那些进入世茗的新人弟子也不知道锦丝莹树是什么,只知道那树上头的花虽然晶莹剔透,但一直是花苞的模样。师姐跟我说过红花要有绿叶衬托才能显得更加娇嫩美丽,而锦丝莹树的树叶和花却恰恰相反……树的叶子很多也很大,花却很少也很小。锦丝莹花再引人注目,它在金树叶的衬托下都成了地底泥,不值一提。人们都会选择拿走金树叶,而不会去碰那花,因为叶子太多摘了也不会被发现,可花太少,不但摘了会被看出来,而且那花看上去也没啥价值,摘花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只不过呢,他们最后都会像我当初那样,摘了叶子后才知道,原来那叶子才是泥呢……” “一片、两片、三片……他们这样一片片的摘下来,不相信都会变成泥,可是事实就在眼前,泥就是泥,糊了他们一手就是最好的证明。到最后呢,他们就会放弃摘叶子的想法,想要回过头去试试摘下那不起眼的小花,想知道它会不会也变成泥。但是又已经晚了,那些花都已经不在了。” “不在?”林慕义问。 “叶子一旦被摘下来,那花就会消失不见,唯有师尊们才能让那花再现,具体的怎么再现法我也不知道了。”严颜岩回答他。 林慕义沉思了一会,对严颜岩说: “那你还问我要不要叶子,你想要我糊一手泥?” 严颜岩看着林慕义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又飞不上去,怎么摘?怎么糊一手泥?我又是知道这事的人,你要是想要,我也不会给你摘呀,哈哈哈哈…….” 林慕义见严颜岩突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便问道: “那我要是说我想要,你打算怎么给我?” “哈哈哈哈哈……” 严颜岩笑得愈发放肆,他捂着嘴,两只眼睛看向顾襄。 林慕义反应过来,他立马望向顾襄,发现对方握紧的拳头放在桌面上,两只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严颜岩。 顾襄嘴角上扬,俊俏的脸庞神情“和善”,但又有些许隐忍。 林慕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转头看向严颜岩,那人正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呼~舒畅了~”严颜岩喝着茶半眯着眼睛看着顾襄,笑着说,“某人好像说过什么他要是现在开始什么都听我的,我能不能什么什么来着?真搞笑,连那么点事都不愿意办,就敢跟别人提要求了……” 林慕义在内心狂吼:姐姐呀姐姐,你确定这两人是来照顾我的吗!!我这一天下来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 林慕义不敢回过头去看顾襄的表情了,只知道他现在必须让严颜岩换个话题说,不然难保这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再起什么争执,自己就会变成奥利奥的夹心一般,夹着他的“两块饼干”吵得脸黑,夹在中间的自己吓得脸白…… 他的大脑不停地运转,想着自己应该问严颜岩什么好扯开话题,让那两人的对话没有交集,自己也不会被他们波及呢…… 林慕义低着头俩眼睛一转,想到了严颜岩刚刚提到的一阶法术,于是他立马叫严颜岩的名字: “颜岩……”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笑得通红的脸色,直言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一阶法术?那是什么呀,什么叫做大部分人连一阶法术的边都碰不到呀?那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吗?……” 严颜岩笑得呛水,他见林慕义问他话了,立马咳嗽了几声后恢复正常,回答他说: “你要问这个我可就有得说了,你可真会问呀,我就说有你在不孤单…….我从头开始跟你讲吧,这样你好了解,其实呢我们这些人在宗族门派修行,大多都只是修身养性,一般修到四阶即可,而那些少数想要得道成仙的则会修到参鸣六阶。” 第14章 给你讲个好玩的 林慕义已经糊涂了,但为了让严颜岩和顾襄不要有交流的机会他还是继续问严颜岩:“参鸣六阶?” “这么跟你说吧,这一阶六阶不过是我们道行层次高低的排名罢了,一阶法术是我们修行者要想入门就得拥有的道行。若是那人修行三年连一阶法术都没碰上,那就说明他不是我们这行的同僚,只能算是有灵根的百姓到宗族门派那多讨了几年寿罢了,后面该干嘛干嘛去,别枉费青春在这原地踏步了……” “这样……”林慕义若有所思,他看着自己盘中的糕点,又想起余玄清昨日提到的“参修”和“停参”,他很好奇当时峨蕊师尊为什么会发火,于是望向严颜岩接着问: “颜岩,你知道什么叫做‘参修’和‘停参’吗?” 严颜岩笑笑道:“你从哪听得这些词的?” “昨天我跟我姐一块去见你们师尊了,我姐当时有说过‘停参’什么的,你们的师尊貌似对这词很是生气,所以我就好奇,记住了……”林慕义回答严颜岩。 “这样……” 严颜岩低头叹了口气后拿起一块鲜花酥就往嘴里放,边吃边说: “我跟大多数弟子一样修的是凡道,道行最高到六阶。你知道木樨师尊吧?他修的也是凡道,如今已经达到五阶法术了,你看他那样子,是不是觉得还挺年轻,其实呀,他都已经五十有七了……” “哈?他五十七了?”林慕义惊叹了一声,回想着木樨师尊的样子,完全不相信那人居然五十七了…… “哈哈哈哈,对呀,五十七啦……”严颜岩笑着喝了口茶,又接着说,“无论是修凡道还是修仙道,凡是修道者都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格外年轻,而且寿命都能延长到三百来岁,只不过修仙道的人得道成仙后才可以达到真正意义上不老不死了。” “三百来岁……那你们几岁了?”林慕义看着严颜岩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想着自己不会在跟爷爷辈的人聊天吧…… “哈哈哈哈,我就说我喜欢白纸一样的孩子,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严颜岩歪着头笑着回答林慕义,说,“我今年十八了,顾襄跟我一样,也是十八,不过呢月数比我小那么一点点,你别担心啊。” “我的道行不过才到二阶,师姐是参鸣三阶,顾襄是参鸣一阶。我跟他们不同,不需要通过‘参修’来突破自己的道行,什么时候修行到位了,什么时候就能升阶。师姐他们的话不但要修行,还得累积一定的功德,最后还要靠自己的悟性来升阶。”严颜岩又喝了一口茶后接着对林慕义说,“悟性这种东西最是缥缈因人而异,很多修仙道的人都会因此无法突破自己现有的修为卡阶。” “修仙道的人的身体不过是容纳他们修为的器皿,因此他们每次达到可‘参修’的标准就必须在三年内进行‘参修’突阶,否则那器皿就会因收不住溢出的修为而涨破,人也会因此而丧命,所以说,大部分人都是只求三百年可活而修凡道不休仙道。” “‘参修’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你还要‘停参’,停下‘参修’,那就相当于将自己的仕途放弃一半,又或者可以说是放弃自己的命?不过呢,也还好,修仙道的人每次‘参修’突阶都有会有三次机会,最后一次要是失败了才会毙命。我觉得以师姐的悟性来说,师尊是完全不用担心她的……” “姐姐以后是要成仙的,是吗?”林慕义拿起手边的糕点,看着严颜岩问。 “是呀……等师姐到了参鸣六阶,功德也够了的话就可以渡天劫,然后就能成仙了……”严颜岩难得苦笑,他问林慕义道,“怎么,你不希望她成仙吗?” “不是不希望,我只是觉得危险……他们一定要不断地升阶吗?不能在三阶或者四阶好好待着,不让自己达到‘参修’标准吗?”林慕义反问道。 “当然可以了,只是一旦停下来法力就如下流水一般后退得极快直到完全消失,同时容颜会迅速衰老,寿命也要比普通人短上许多。因此呀,他们既然选择仙道,就不会让自己待在某一阶段没有长进,他们要是怕危险,就应该选择修凡道了不是?” “成仙是为了长生不老吗?如果是为了长生不老才要修仙,可是这途中要是出事了不就事与愿违了嘛……”林慕义不理解,他不明白既然只要修道就能活三百年了,干嘛还要那么危险去选择修什么仙道…… “或许不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为了能够长长久久地救苦救难,降妖除魔呢……”严颜岩看着林慕义道,“仙者必是胸怀天下苍生,而无私情私欲。我只知道师姐是见多了苍生苦楚,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觉悟想要成仙,以此更好地救济众生。” 林慕义听见严颜岩说仙者胸怀天下救苦救难后只觉得好笑,他要是不是魂穿到这个世界来的话,那他是根本一点也不相信有什么仙的,他看着那已经喝得见底的茶冷漠道: “真是奇怪……” “什么奇怪?”严颜岩看着林慕义不解地问。 “我想着这仙者救苦救难,那么姐姐又怎么会见多苍生苦楚?不应该人间无苦楚,世间无妖邪吗?想来仙者也不能完全救苦救难,那既然成仙不能完全救苦救难,那为什么还要成仙?” 严颜岩被林慕义的话绕糊涂了,他想了想,支吾着对林慕义说: “啊……你说的也对,可能……仙人也有疏忽,毕竟人间苦难和妖魔要比神仙多得多了,而且这神仙不单要救苦救难,还要管人的升官发财,嫁娶生子,一箩筐的事总有忙不过来的。” 林慕义笑着说道:“所以说成仙倒是给自己找了个永不如愿的永久差事了。” “对于师姐来说可能是不如愿的吧,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你飞升上天时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只要不违反天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我听师尊说过,那些成仙得道的人大部分都是许愿自己不要违反天规,因为违规者都会沦为堕仙,那可比‘参修’失败还要惨败……但也有人许的愿望与人伦私欲有关,可只要你许下的那些不违背天规,怎样都行的。” “怎么没人许愿让天下百姓免于苦难,世间再无邪魔妖祟?”林慕义问严颜岩,他见对方被自己问得瞪大双眼,觉得确实,怎么就没人许愿天下太平呢? 严颜岩答不上来,林慕义也不过哼唧一声,摇摇头道:“可能这个愿望是违反天规的吧。” 严颜岩干巴巴地笑了笑:“啊……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又不成仙,也不知道天规里是不是记着这条是违规的……” “若是许愿世间无苦难邪祟,那么人们也不需要神仙了。”被忽视良久的顾襄看着聊得正火的两个人语气平淡地说。 哎呀,这旁边不就坐着一个要成仙的吗?林慕义猛地一回头,想到自己身旁就坐着一位“预备神仙”。 严颜岩左手撑着自己圆圆的下巴,看着顾襄竟阴阳怪气起来:“呦,你倒是能说句人话呀……” 顾襄看向严颜岩,叹了口气,然后又表情从容看着林慕义,说: “何为苦难?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有人觉得一生不得所爱之人是他的苦难;有人觉得一生不得钱财富贵是他的苦难;也有人觉得一生不得亲友相伴是他的苦难…..事无论大小轻重都可被称为苦难,那么苦难则是无穷有的......何为邪祟?花树、飞禽走兽等生灵成精怪可以被称为邪祟;人死留怨成鬼、人活因欲成魔,这也可称为邪祟,你又有什么办法让这邪祟的由头全部消失呢,仙者慈悲为怀,怎可因噎废食没来由地扼杀了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那么邪祟也是无穷有的了……苦难邪祟皆是无穷有,仙者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让无穷有的事物有穷的少些罢了……” 林慕义看着顾襄有了一丝钦佩,他竟不知道眼前这人原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觉得顾襄老是在严颜岩那受挫,言语举止多有恳求,没有一点儿主见,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太武断,没有了解对方就草率评判一个人。 “哎呦,真是难为你说这好些。”严颜岩淡淡地笑着,右手手指头不停地点着桌子,邪里邪气地看着顾襄道,“顾仙家要比我知道得多,哎~不如你告诉我们天规是什么吧?毕竟你到时候也是要守着天规的,一定知道些里头的东西,不如现在给我们讲讲,我们这等凡人也好知道高高在上的天事,用来说笑解闷,打发时间。.” 顾襄一脸严肃,轻声对严颜岩说:“我不是仙家,也不清楚什么天规,况且天上的事我也不能知道,知道了也不能拿来说笑解闷……” 严颜岩不依不饶,不怀好意道:“得了吧,你不知道?你是不好意思说吧,谁不知道你们玄璜的苍壁理天那出了个半散堕仙,他是犯了哪条天规你会不知道?你不敢拿来说笑解闷,我敢,哼……” 严颜岩看向林慕义,见人已经吃了盘中的鲜花酥了,便立马又给林慕义递了一个,甚至热情地给他的茶杯里续水,又道: “小溪,来,吃着喝着,哥哥我呀给你讲个好玩的。” 顾襄无奈地说:“你要说的事有失体统,就不怕师姐知道了怪你?” 严颜岩冲顾襄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说: “瞧,你自己说漏嘴了吧,你要是不想听呀趁早滚蛋,这有我就行了,别拿师姐压排我。那事人尽皆知,失了哪门子体统?做那事的人才失了体统呢,也不见你找他说理去。” 顾襄拿起茶杯来喝茶消火,他转过头去不看严颜岩和林慕义,只是闭眼养神。 “德行……”严颜岩看顾襄那架势冷笑道。 林慕义听严颜岩要给自己讲好玩的,顿时感兴趣了起来,但碍于面子,他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好奇,于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看着严颜岩,眼巴巴地期待着他给自己讲好玩的。 “小溪记得我跟你讲的璜宗理地不?”严颜岩问林慕义。 “记得,就是呜森,你说过我就从那被找回来的。”林慕义说。 “南大陆赤璋和东大陆青圭的交界处有个森林叫做璜宗理地,也就是呜森。北大陆玄璜与西大陆白琥的交界处有个森林叫做苍壁理天,被大家俗称为狂森。” “狂森?”林慕义吃着点心听着严颜岩开始讲故事。 “嗯,就叫做狂森。这狂森呀与呜森有相似也有不同。那里有价值连城的矿产晶石,源源不竭,挖上数千万年都挖不完,那里连一根毫不起眼的草都是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材。听说去那的溪河淘淘沙子都能筛出黄金来……就因为这样,那些去苍壁理天发财的人出森林时一个个笑得癫狂,所以大伙才给那森林取了个名字叫狂森。” “你们取名字还挺好玩的……既然那森林那么值钱,那里的人不都个个富得流油了吗?其他地方的人不也可以去那发财啦?”林慕义说。 “哪能呀,我当初也跟你这样想呢,后面才知道那些发财的都是本来就有钱有势的,不过富者更富。当然有一些的确是穷人发了财,但那都是些不要命的。狂森比呜森更吓人,呜森是因为邪灵附体的原因只有白天可以进去,而狂森那妖魔鬼怪成群。鬼你看不见倒也还好,那妖魔可是一个个长得啧啧啧…….不被他们杀死,也被他们吓死了,因此呀,你若不带着道行高的法士跟你一块进去根本就出不来,而那些穷苦人家都是拿命赌的,赌自己跑进去遇不到那些奇怪的东西,还能够捡到那些富人不要的碎晶石发财,否则就呜呼了,死在那跟里头的鬼成朋友罢了……” 林慕义理了理头绪后对严颜岩问道: “嗯……可不可那么说,呜森和狂森那都有鬼的,只是呜森的是那些妖魔死后的怨灵,会在晚上附身,而狂森那是人死在那的怨灵和一些实打实的妖魔,全天候不下线?” 严颜岩不明所以地笑道:“不下线?什么叫不下线?” 林慕义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支吾打诨说不下线就是从早到晚都有,以此糊弄了过去。 严颜岩看着他点了点头后接着说:“跟你说的差不多,只是有一点就是狂森那的怨灵,也就是死在那的人变成的鬼是不会附身的,他们最多晚上出来吓人,但晚上谁会去那呢?所以呀那里的邪灵连吓人的能耐都没有,还得是里头的那些妖魔要命。” “哦~这样……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好玩的吗?”林慕义接着问严颜岩,想着这也一般好玩吧。 “哎呀,你别着急,我现在是在铺垫,给你介绍背景呢,接下来的才是好玩的。”严颜岩喝了口茶后接着说,“我不是说那些富人要找道行高的法士跟他们一块进去吗?那些人都是找在玄璜宣和峰那开宗立派的法士,因为离得近,请他们来能省下车马住宿费用。那些有钱人呀,花大价钱请人来,却对那些小钱斤斤计较,要不然呀,我也能去,赚他们一笔……” “你不能跟他们说自己不需要他们出什么车马住宿费吗?这样不就可以赚他们一笔啦。”林慕义不解地问。 “当然不能啦,他们可不能从我这得到任何便宜。”严颜岩义正言辞地说,“我当初一个人不懂事,跑到宣和峰那就想看看能不能遇到有钱人要请法士一块进狂森,好捞点油水,结果我在那住了四天竟花了十两银子,心疼死我了,花得还没赚得多呢,怎么可能不管他们要住宿费呢……” “你干什么了,花那么多钱?”林慕义虽然对严颜岩说的十两银子没什么概念,但他看见严颜岩那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笔大数目。 “就住宿而已,还不算上吃饭呢,吃饭我都是去宣和宗蹭饭的,那里的二宗主黄温腾黄师尊是咱们师尊的故交,也是刑雾师尊的师兄,邢雾师尊还有一个师兄名为叶舒,你以后会知道他们的,我当初就是靠着这层关系才敢去那蹭饭,本来我还想在那住的,结果那里的三宗主居然拿着扫把把我好一顿赶,气死我了。” “不过呢也还好,我回家后把被人拿扫把赶的事告诉了木樨师尊,木樨师尊当场拍桌说宣和的人怎可如此无礼!拉着我就跑回宣和要给我讨个说法,给我报仇,嘻嘻……”严颜岩笑得狡黠,他冲林慕义使眼色,让他去看向顾襄。林慕义不明所以,他接到严颜岩的眼神指示后一脸迷茫的回过头去看顾襄,只见对方见依旧紧闭着双眼不理人事。 这是要他看什么?林慕义不懂。 严颜岩窃笑着,甚至打起嗝来,“木樨师尊当时带着我回宣和讨说法,咯……宣和大宗主那时便要让三宗主出来给我弯腰鞠躬,赔礼道歉,可那三宗主死活不肯,像个被戴绿帽子的疯男人一般跳脚,呃……于是大宗主为了缓和他的情绪,就对我们提议不如让他的儿子、三宗主的大徒弟、宣和宗的大师兄出面替……咯……替三宗主道歉,求得我们的原谅,同时来我们世茗扫一个月的地。木樨师尊想着既然如此那就大事化小小事花了,也就接受了大宗主的提议。可是那徒弟这一扫呀,就不走了,还拜了木樨师尊为师,诺,就是你身旁的那个顾襄,哈哈哈……咯……哈哈哈…….” 啊? 林慕义大为震惊,他转头看向顾襄,想着顾襄的来世茗的原因那么离谱的吗?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对方刚刚分明是一脸淡然自若,现在竟眉头紧皱嘴角抽搐了起来…… 似是隐忍心底的怒火? 第15章 茶是上午喝的 严颜岩拍着自己的胸脯直喝水,他喘匀了气后不打嗝了才看着林慕义问: “这个好玩不?” 林慕义怕他说好玩,顾襄就要睁开眼睛咬他,可他又不敢扫严颜岩的兴,于是只能回答: “一般吧,这个就是你要说的吗?” “还没到呢,这个也是铺垫,接下来的才是呢。”严颜岩看着顾襄,冲着人“喂”的叫唤了一声,“你要是听不惯就回去,你做出那模样别吓到小溪了。” 林慕义很是佩服严颜岩这张嘴,真是一点也不饶人……他深吸了一口冷气后用余光看向顾襄,发现对方又渐渐平和了下来,恢复了那淡然自若的神情。 林慕义看着顾襄那瞬间变换的神情,在心里直呼:好家伙,看来火是被压下去了,严颜岩的话可真管用…… “我接着跟你讲啊~”严颜岩又吃了块酥点后接着对林慕义说,“那三宗主呀没了个徒弟,于是又收了一个徒弟,好巧不巧,他那徒弟居是苍壁理天的魔尊修成的人身。” “那些邪魔妖怪要是想修炼成仙,那就必须要有个人身,不然这修炼得来的道行就没有容器储存又无法与他们那都是邪气的身体共存了。那人一到宣和宗就拜了三宗主为师,好家伙,全宗上下竟没一人发觉他是邪魔修炼而成的人。” “没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慕义问。 “哎~当时最有本事的二宗主一直在闭关修行,那邪魔拜三宗主为师后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满足了得道成仙的条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有古怪,于是就请得二宗主出关去探探那人的底细,结果被他一探就发现了,因此这邪魔修炼成人又拜名门正派为师的事就传开了,是个人都知道了。” 严颜岩伸了个懒腰后双手撑着下巴继续跟林慕义说: “其实呢,这都不要紧,毕竟那邪魔都修成人身了,又能那么快得道成仙也是他的造化,宣和宗的人思前顾后,倒也没赶他走,让他在宣和宗渡劫飞升,可最要命的事就是他飞升不到四个时辰就犯了天规被打回苍壁理天成了半散堕仙。而这所谓的半散堕仙呢就是指飞升上天但还没有完全受礼登仙位就被废了仙途的仙。” “那么说,他就是没有仙位的仙喽?”林慕义问。 “是呀,毕竟他已经达到了成仙的标准了,如果是有了仙位被打下凡来就叫做堕仙,而他这个没仙位的仙被打下来,就叫做半散堕仙,这词呀,还是世人专门为他取得呢~”严颜岩说。 “你倒是清楚……”林慕义笑笑说,“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 “这就来了,你别急。”严颜岩回答完林慕义,便低下声来,笑嘻嘻地问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打下凡来的吗?” 林慕义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撑着下巴,低下声说: “你说过,他是犯了天规。” “他是犯了天规,但具体的内容是什么这才是好玩的呢……”严颜岩轻声笑道,“八百年前,有一位仙尊飞升上天,名叫鲜明善,我听旁人说,鲜明善仙尊长得无比美艳,光是看他在白琥那的金身像都能被其把魂勾了,别说是看到真神了。想必那半散堕仙就是被勾了魂喽。我不是跟你讲成仙前那些人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吗?那半散堕仙飞升上天后竟许愿想要鲜明善仙尊与他两情相悦,成为他的妻子。这愿望简直无理。仙者最不能有私情私欲,他许那个愿望不就是要让鲜明善仙尊被迫违反天规吗?更何况鲜明善仙尊金身还是个男子,怎可为他人妻子,简直荒谬至极。” “都说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半散堕仙上去不过人间四个时辰就被打下凡来,可见他是多么的急不可耐。”严颜岩“哎”的叫唤了一声,他又伸了个懒腰,然后坐直了身子继续说,“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宣和宗的人因为那半散堕仙的事被笑话到如今已经快有五年了,本来他们就靠跟陪富人进狂森而起的家成为这四大陆的第一大宗,如今闹出那笑话来谁还好意思去找他们帮忙。” 严颜岩将茶全数喝尽,满脸堆笑,看着林慕义说:“宣和宗一夜之间就失了根本,这五年来就一直啃着自己的老底来维持宗门,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林慕义想着顾襄还在这,严颜岩说的话未免太不顾及顾襄、让他难堪了,于是便打着圆场,跟严颜岩说: “你很讨厌宣和宗吗?我倒觉得半散堕仙的事对他们来说算是无妄之灾了,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那人能如此行事……” “无妄之灾?”严颜岩嘲笑道,“不不不不,他们那叫罪有应得。谁叫那三宗主当初拿着那破扫帚赶我走还大骂我是扫把精呢?他要是给小爷我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我还算能消一点气,可他们倒好,拿个弟子来糊弄我,要不是看在木樨师尊的面子上我息事宁人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苟延残喘至今。” 严颜岩收起了笑容,眼神略带凶狠,他看着林慕义说:“我是扫把精,哼,我看那三宗主才是个扫把精呢,他留不住自己的大徒弟,招了个好色的二徒弟,把他们宗的脸面全都丢尽了,要是我得空了再去见他,定要把他当年对我的羞辱十倍奉回去。” 林慕义不敢言语,反倒觉得是自己多嘴了,他拿起茶杯慢慢喝着茶水以遮掩自己的窘困…… “小溪还想问点别的吗?”严颜岩又恢复了轻松地神情,浅笑着,对林慕义说,“你别怕我,我这人说话有时候难免恶毒了些,但这恶毒的话我都是对旁人说的,对你我是无比的包容无比的爱护,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林慕义摇摇头,他想跟严颜岩说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该问什么,结果刚张开口,一旁的顾襄倒站了起来对严颜岩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带他回去了,这里中午的太阳烈,别晒着他。” 严颜岩看了看顾襄那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倒不可思议道: “咱们的小神仙居然还会关心起人来?” 顾襄并不回话,只是站着。 严颜岩觉得没趣,于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说: “嗯……是了,时候是不早了,都要中午了……” 严颜岩紧接着站起身来对林慕义说: “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吃了中饭后太阳不那么晒了我们再出来逛,怎样?” 林慕义冲严颜岩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就看见严颜岩衣袖一挥,桌面上的东西都尽数消失了。 严颜岩走上前牵起林慕义的手,说: “走吧,我们回去再慢慢聊,这里的毒太阳要晒过来了,到时候把你晒化,师姐可要心疼死~” 林慕义任由严颜岩牵着走,跟着他顺着来时那弯弯绕绕的道回到房间去,顾襄则依旧跟在他们身后。 …… “你中饭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严颜岩让林慕义坐在床边,他自己也挨着林慕义坐下,顾襄则站在严颜岩的身侧,看着他俩说话。 “我刚吃了那些点心,现在没什么胃口,吃不下点心了,可以晚点再吃吗?”林慕义回答严颜岩。 “吃不下?我跟你这样大的时候嘴里的食物就没停过,师尊还笑话我太能吃,旁人见我的胃口反倒觉得是她这做师父的苛待了我,不给我饭吃呢。”严颜岩笑笑说,两眼看着林慕义的腰,然后用自己的手比划着,惊呼道,“哎呀,瞧你瘦的,你这腰可真细,感觉我两手掌都差不多能给它环住了。” 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说,他低下头去用手摸着自己的腰,说:“还好吧,我的两只手就环不住,许是你的手太大了。” 严颜岩还嘴道:“我的手大?你是没见过大的,怎么不说是你人小手小呢?” “哈~”林慕义正跟严颜岩说着话,便捂着嘴打起哈欠来,他揉了揉眼睛,擦着跑出来的眼泪,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热了许多,头也有点晕晕的。 “你这是没睡饱,困了?”严颜岩问。 “可能吧……”林慕义道。 他醒来这两天的时间里,光是花在睡觉上的时间就占了一天,林慕义回答完严颜岩的话,他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 “这样吧,你先睡会,我按着我自己的口味给你准备吃食,应该差不离,到时候再来叫你,行吗?”严颜岩拍了拍床上的被褥,歪着头问林慕义。 林慕义点了点头,他的两只眼睛都开始发昏了,只想着赶紧躺床上休息。 他伸手就去脱鞋,然后利落地上了床。 严颜岩将被子摊开来,林慕义躺下身来他就将被子往林慕义的身上盖去。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喽。”严颜岩轻声说道。 “好。”林慕义回答他,慢慢闭上已经疲惫不堪的眼皮。 严颜岩冲顾襄看了看,站起身来跟对方一起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离开了房间。 …… 林慕义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匀,胸闷得厉害,额头上好像顶了热水袋,还是盖到眼皮的那种,捂得他睁不开眼。 “小溪!小溪!你醒醒,你还好吗?不要吓姐姐……” 林慕义两耳响鸣,鸣声中又混杂着余玄清的声音。 他想要醒过来睁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在叫自己,可是他用尽气力都无法睁眼。 他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小,他也再无气力去想着醒过来。 林慕义的意识已经消失,最终只能沉沉地昏睡过去…… “赵大夫,小溪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他身体很好、没事的吗?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余玄清将林慕义搂在怀里,用被子包裹着他。她用手握着林慕义那发烫的脸颊,她的头也搭着林慕义的头上,一个劲地叫着小溪…… 赵大夫则在一旁给林慕义把着脉,一脸的沉重….. 余玄清盯着赵大夫焦急地问:“赵大夫,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师姐,你先别慌,让大夫再好好弄清楚小溪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问他吧。”一旁的严颜岩站在余玄清身侧轻声地说。 “我怎么能不慌,这才一个上午的功夫小溪就成这样了,我怎么能不慌。”余玄清声音颤抖,她看向严颜岩喊道,“你们还给他吃了什么?还是说带他去了哪?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我不是跟你说要好生照看的吗?怎么会这样?” 严颜岩看着余玄清那愤怒的神情,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顾襄立马走上前来抓着严颜岩的肩膀,让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顾襄微微弯下身来轻声对严颜岩说: “颜岩,你去倒杯热茶来,等会小溪配药要喝,这里交给我和赵大夫。” 严颜岩抬起头来,眼底泛光一脸茫然地看着顾襄:“可是……师姐……” 他转过头去想跟余玄清说话,但对方一颗心全在林慕义身上不再搭理他。 “我会跟师姐解释的,你快去吧,这事不怪你。”顾襄依旧对严颜岩轻声说道。 他松开抓着严颜岩肩膀的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后,说:“没事的,你去吧……” 严颜岩皱着眉头,他只得对顾襄点点头,离开前回头望了一眼余玄清,叹了口气后才出门准备热茶。 顾襄站在余玄清旁边对她说: “师姐,你别怪颜岩,我刚刚给小溪把过脉脉了,他身体很好,没什么事,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顾襄看向赵大夫,接着对余玄清说: “可能是跟师尊给的茶有关,那茶乃是大补之物,小溪近日进食的补物太多,怕是一时相冲了。” “茶?”余玄清回过头睁大着眼睛看着顾襄,说,“若是会相冲,师尊怎么会不知道,她也断不会让我给小溪喝呀,想必是那茶被人下过什么,又或者是有人要害小溪,让他吃了些什么东西,又或者是…….” “师姐……”顾襄打断余玄清的猜想,继续说,“那是锦丝莹花茶,师姐你也有,我和颜岩也都喝过师尊给的茶,虽然每一朵花长一样可到底不同,即使如此颜岩也不可能特意挑出有问题的花给小溪的。师姐你也知道,颜岩跟你一样都很爱惜小溪,他不会做出伤害小溪的事,更不会让其他人有下手的机会,你应该相信他,不应该怀疑他……” 余玄清摇摇头,她紧紧抱住怀里的林慕义,叹气道:“我知道……但我实在是……” 顾襄向余玄清靠近了些,他两眼紧盯着赵大夫看,突然用宗语与余玄清对话:师姐…… 余玄清一脸疑惑地望向在她身旁的顾襄,只见对方低眉使着眼神让她去看赵大夫。 余玄清收到顾襄的讯息后慢慢转头看向赵大夫。 而赵大夫正闭眼抚须,右手正搭在自己弟弟的左手上把脉,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于是余玄清便用宗语回顾襄: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用宗语?是赵大夫有什么问题?还是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赵大夫的面说…… 顾襄用宗语回复余玄清:师姐可还记得师尊对你说过,小溪的心很奇怪吗? 余玄清听顾襄那么说,低眉思虑了一会,然后脸色立马变得惨白,抬起头来看着顾襄,说:你的意思是…… 顾襄对余玄清点点头,接着用宗语跟她说:那锦丝莹花无论人妖鬼魔都可以碰得,但有一者碰着这花定有异样,那就是天烛。几百年才得着的六朵花,师尊怎么会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我想着师尊将这花茶给小溪,可能是想赌他那颗心是天烛之心……我说可能是小溪近日进食的补品与花茶相冲这句话是假的,不过是说给赵大夫听,让他知道我会假装不知道小溪的心是天烛心,你也是,你也会假装不知道小溪的心是天烛心。 余玄清用宗语对顾襄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襄回答她:无论小溪是不是师姐的弟弟,天烛心者都不可留。师尊们都是一条心,峨蕊师尊给花茶的事其他师尊定会知道,那么他们也一定知道我会看出小溪是什么原因浑身滚烫昏迷不醒的。师尊们要是想杀了小溪,断不会让赵大夫来这医治,而是直接挑明了小溪的天烛心,想必他们是想借赵大夫来告知我们,他们有办法让小溪恢复正常,但天烛心这事要全当不知道……他们也好,我们也好,都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我猜想,师尊这样打算就是想让师姐下定决心,如果小溪就是你的亲弟弟的话,那么找残刃的事就必须去做,通过剑心相感读取记忆,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小溪经历了什么,他这颗心到底是怎么来的,同时,这也是他们不动手除了小溪的条件…… 余玄清转头看着怀里的林慕义,她的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林慕义那因发热而通红的脸庞。 她眼圈发红强忍着眼泪,不得不让自己快速镇静下来,她用宗语对顾襄说:你的猜想未免太过环环紧扣,太过缜密,就像是亲自筹划过这些事一般,反倒让我觉得不可能……或许是其他原因,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深远的其他原因。小溪的心不是天烛心,他现在这样些许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顾襄站直腰板看向门外,接着对余玄清说:师姐要是不信我的猜想,那就听赵大夫怎么说吧,我已经把相冲的说法抛出去了,赵大夫也一定会用宗语跟师尊们说这里的情况,要是我猜想的没错,等会赵大夫一定会顺着我的话说小溪的状况,这时还请师姐照我说的做,装作不知道,同时找个时间向师尊表明你会同意让小溪去找残刃,那么小溪这天烛心者暂且还能留着性命。如果赵大夫不是顺着我的话,而是说是其他因素所导致小溪如此的,那么你也可放心,当我没说过前面的话。 余玄清深深叹了口气,她表情凝重,牢牢地抱紧那乖乖躺在自己怀中的人,直到严颜岩从外面端来已经煮好的热茶后才用宗语回复顾襄说:好…… 第16章 前往灵域 赵大夫睁开闭了良久的双眼,站起身来往放在茶桌上的药箱走去,一脸的深沉,又不说话。 余玄清的心脏砰砰直跳,两只眼睛跟着赵大夫的移动而游动着,她张开嘴巴,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抱着林慕义的手也更紧了些。 她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没等赵大夫开口,她便先发制人,用着颤抖的嗓音问赵大夫: “赵大夫,小溪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严颜岩拿着热茶进到了房间,他将茶水放在赵大夫的药箱旁边后看着赵大夫急忙问: “赵大夫,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小溪的身体要不要紧呀,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昏迷不醒的?他什么时候能醒呀?” 顾襄走上前握住严颜岩的手臂,对他说:“颜岩,你先别急着问,先听大夫怎么说……” 赵大夫翻着药箱,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来,他转过身看着余玄清他们说道: “你们别担心,没什么事,就是跟顾襄说的那样补药与花茶相冲了,这盒子里的几颗丹药给小公子服下,好好在床上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真是这样……” 余玄清听到赵大夫的回答后面如死灰,她深深叹了口气,气力像是用尽了一般,回复赵大夫道: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安心了,真是多谢赵大夫了……” “茶?”严颜岩拿过赵大夫手中的木盒子,拿出里面的丹药后若有所思。 他看着赵大夫说:“你说的花茶,是锦丝莹花茶吗?你说的意思是是那花茶冲了小溪?” 赵大夫回答道:“那花茶乃是大补之物,小公子近日滋补过甚,因此急火攻心,高烧昏迷,你们将这药每日早中晚喂三次给小公子,将花茶引起的火降下即可,没什么事的。” 他说完话便冲顾襄点了点头,说:“没什么事的,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你们没什么要事那么老夫就先走了,让小公子好好休息吧。” “好,我送送您……”顾襄道。 赵大夫收拾好药箱便离开了房间,顾襄也跟着将他送出拱门后才返回。 “师姐……” 严颜岩拿着药缓缓走到余玄清身旁,他低着头,卑陬失色,言语恳求地对余玄清说: “对不起…….都怨我,是我给小溪喝那茶才引得他如此……” “师姐,对不起……”严颜岩紧握住手中的木盒子,眼睛一直看着余玄清,恳求她的原谅。 “不……”余玄清看向严颜岩说,“不怪你,这事与你无关…..这是小溪的命,我们谁也怪不得……” “师姐,你怎么这么说呢?这跟命有什么关系呢……?”严颜岩坐在床边,看着余玄清说道。 余玄清摇摇头,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来去拿严颜岩手中的药,苦笑着: “这事说来话长,我再慢慢告诉你吧……刚刚是我不好,对你发火还怀疑你,是我太心急了,还希望你不要怨我……” 严颜岩紧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他微笑着对余玄清说: “师姐说的是哪的话,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怨言的。” 余玄清点了点头,对严颜岩说,“那就好……”,同时又看向茶桌,轻声要求人道,“你帮我把茶拿来吧,我要给小溪喂药……今天晚上我还去找师尊,还要麻烦你继续照顾小溪了。” 严颜岩愧疚的心总算平复了些,他站起身来笑着对余玄清说:“不麻烦不麻烦,师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他走到桌旁拿起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热茶,然后回到床边看着余玄清将丹药放入林慕义的口中,自己则将茶水递给余玄清,紧接着又看着她给林慕义喂水….. 余玄清给林慕义喂完药后就轻轻地扶着他让他躺下身来。 她给林慕义盖好被子后看向严颜岩,对他说:“颜岩,我有话要跟你说,这里不方便,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不方便? 严颜岩看了看脸上红晕逐渐消去的林慕义,想着师姐可能是怕吵到才退热的小溪,他转头看向余玄清说了句好,而后两人并肩走出房门,刚把门带上后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顾襄。 “是了,师姐。”顾襄冲余玄清点点头说。 严颜岩不明所以,他看着眼前彼此看着对方的两人略有不满,于是皱着眉头问顾襄道:“是什么?” “由我来说吧……”余玄清神情悲楚地看向严颜岩,缓缓告知他余临溪突然昏厥发热的真正原因…… …… 林慕义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如果不算自己出事后醒过来的那一天的话那就是两天,不多不少刚刚好,他的身体在去灵域前就躺好了。 这三天里林慕义一直在睡觉,连找人聊会天的时间都没有。 他清醒过来的时间点很固定,都是饭点。清醒的时间大概也就半个时辰左右,这半个时辰也全被他用在吃饭吃药上厕所洗澡这些琐事上…… 他想问问守着他的严颜岩和顾襄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因为自己清醒的时间不多,脑子也一直迷糊,听到的讯息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一句话的事:喝茶喝得急火攻心了。可就那么句话林慕义还是分两天听明白的。 也还好,林慕义习惯了自己有病的身体,以前的他也是经常在固定的时间段里发烧,一病就好几天,人都要烧傻的那种。他那个时候经常躺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吃饭吃药,上厕所都费劲,更别说什么洗澡……因此,林慕义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情况很是无所谓,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在要离开世茗前往灵域的清晨,林慕义起了个大早,他伸了一个大懒腰,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无比轻快。 严颜岩和顾襄在白天守着林慕义,余玄清则是在晚上整晚地守在林慕义的床边。 她又要忙世茗里的事情又要去安排出发去灵域的行程,现在又要给林慕义守夜,眼睛下方的皮肤都累得发黑。 余玄清现在趴在林慕义床边,在睡梦中也依旧眉头紧皱着。 林慕义很是心疼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姐姐,因此他不忍吵醒对方,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下了床。他给余玄清披上已经掉在地上的外衣后走到窗边拿起放在上面的衣裳伶俐地装扮好自己,在这过程中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这是林慕义经历高中三年住校生活后练就而成的“本事”。 他一个人坐在桌旁喝着清早起来的第一杯茶,这是他的习惯,一个被老妈督促着而逐渐养成的习惯。 林慕义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余玄清醒来,他玩着自己身上系着的那世茗独有的既可以证明个人身份又能装一大堆东西的羽毛玉牌“玲珑佩”,沐浴着清晨透过窗户光临于他身上的阳光。 “小溪……” 余玄清迷迷糊糊中伸出自己的手来摸着床上的人,可是她拍了拍被子,发现手感不对后立马惊醒看着床上已然是空无一人。 “小溪!”余玄清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 坐在一旁还在研究怎么用玉牌的林慕义被余玄清的动静吓了个大跳,他看着余玄清左顾右盼着急的背影对她喊道: “姐,我在这呢。” 余玄清转过身去看见林慕义,立马松了口气,她拍着胸脯走上前去对林慕义说: “哎……吓死我了,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余玄清微微低下身来握住林慕义的两只手后看着他问: “你的身体好了吗?怎么不好好躺着?你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事。” 林慕义站起身来蹦了蹦,对余玄清说:“瞧,一点事都没有,我好了,没事了。” 余玄清抓住林慕义的肩膀,轻声对他说道:“好啦好啦,你别乱动了,姐姐知道了,坐下吧。” “你乖乖在这坐好,我去给你准备早膳去,阿?”她又叮嘱道。 “好。”林慕义抬起头来答应余玄清,果就乖坐着不敢挪屁股。 惠明师尊他们让余玄清他们一伙人四天后出发那就得四天后出发,不提前也不能延后,一点时间都不能改。 他们考虑到林慕义大病初愈又不会飞的缘故,于是给余玄清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让林慕义好躺在马车里面休息。 那马车跟个迷你版房车一般,里面放有茶具点心书籍什么的,沿途的风景就是电视了。 林慕义现在是既来之则安之,人家让他睡就睡,让他走就走。不然呢?他知道自己没能力拒绝任何事,所以不如享受当下…… 他麻溜地用完早膳后就听话地上了马车,跟余玄清他们出发去灵域。 余玄清等人都不穿世茗的“校服”了,只是每个人身上依旧挂着那标准性的羽毛玉牌“玲珑佩”。 林慕义和余玄清穿的衣服像是同款,都是藏青色的紧袖上衣,只不过余玄清穿着青白交接齐腰襦裙,裙子上边还绣着祥云和柳条,而林慕义穿着的是青粉交接的齐腰襦裙,裙上绣的是祥云与昙花。 虽然两人的衣服相似,但余玄清穿着独有一番侠气,潇洒清俊,反观林慕义,青色让他显得富有朝气,但粉色却让他的朝气娇俏了些……像极了富贵人家宠着的小少爷。 严颜岩和顾襄两人穿得干练,一个一身的鹅黄色,靓丽活脱;另一个则一身的墨蓝色,深沉稳重。 余玄清在车内陪着林慕义,严颜岩和顾襄则在外面驾着马车前往灵域。 余玄清他们稍微在车身上施点法术,让马跑得快些但车身又不太晃荡。 “呜啊~” 林慕义闻着车内的龙涎香,裹着余玄清抱给他的毯子,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景色又犯起困来,他打了个长而大的哈欠,脑袋靠在窗边轻微晃动着。 余玄清拿着茶坐到林慕义身旁对他笑笑说:“来,喝点茶吧。” “今早你起得早,犯困也是正常的。”余玄清说道。 林慕义接过余玄清递给自己的茶喝了一口后对她说: “你也是早起,你不困吗?” 余玄清摇摇头说:“不困。” “我们修仙问道的人常有劳累的时候,但有一种法术可用,身体感累了也可以让自己不累,头脑犯困了也可以让自己不困,所以说现在的我困也不困,累也不累。” 林慕义听不懂,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抿了抿嘴,浅浅笑了笑,喝完杯子的茶后接着问余玄清: “我们得走多久才能到那个灵域呀?” “按现在这个行程来看的话……”余玄清停顿了会,她看了看窗外后接着对林慕义说,“大概三天吧。” 林慕义发出惊叹:“三天?” “对呀,要三天。”余玄清笑笑道,“小溪要是嫌这三天下来坐马车坐得累,我可以给你吃粒丸药让你直接睡到灵域,这样会轻松点。” “啊……不,不用了,我觉得老是睡的话也很累。”林慕义说道。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笑得明研,她低下头将藏在自己玉佩里头的东西变了出来,放在手掌中,然后递到林慕义眼前。 “?”林慕义捧着茶杯好奇地看着余玄清手中的东西。 “来。”余玄清对林慕义说道。 她拿出一个非常花哨的金项圈来佩戴在林慕义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林慕义低头看着已经戴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圈下是三朵珐琅花,花心嵌着红宝石,花与花之间是累丝工艺的蝴蝶,明晃晃的,蝴蝶的触角上镶着珍珠,每一次身动,蝴蝶的翅膀也会摆动,再不说花下还坠着一把金锁,锁下又挂着金铃铛、红蓝色的珠宝、金饰。 那东西的花样林慕义一时是看不过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是璎珞项圈,下面挂着长命锁,给你驱邪避讳保平安的,本就是你的,我不过拿去清理了一番,许久未见,倒认不出来这东西,愣了好久才发现那长命锁原是你以前就带着的。”余玄清回答林慕义。 “我以前?”林慕义说,“这么说姐姐你知道是我了?我就是余临溪了是吗?” 余玄清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去将对方握在手中已经喝完茶的杯子拿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来,把一只手给我。”余玄清对林慕义说着,同时手上还拽着一根红绳子。 “啊?嗯……” 林慕义听话地向余玄清伸出自己的右手。 “这又是什么?”林慕义好奇地问余玄清。 “这是平安绳。”余玄清一边回答林慕义,一边往他手上系上金丝平安绳,绳尾处坠着两个金铃铛,随着林慕义的动作“叮铃”作响。 林慕义伸回手看着上头系着的红绳子,迷惑地问余玄清: “这有什么用?” “这是峨蕊师尊给你的,平安绳上头的铃铛她施了法的,要是有什么邪魔对你起了不轨之心,那上头的铃铛就会响得震耳,我们听着不会有事,但那些邪魔鬼怪就头痛欲裂,行动不能,你就可以乘机逃跑。”余玄清回答林慕义道。 “逃跑?你们也太怕我出事了......” 林慕义看着自己身上戴着的系着的东西无奈道: “在我的印象中,长命锁好像是给小孩子戴的吧,我身上戴着这个太招摇了,也幼稚……” “我们这些人中属你最小,你不是小孩是什么?”余玄清又倒了杯茶递给林慕义,温和地对他说,“这些东西戴着就是为了讨个好意头,愿其护佑你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嘛...... 林慕义低着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在心里默默感慨:长命者何须长命锁…… 他看着余玄清问:“你们给我这些东西,是不是觉得我是余临溪差不离了,但也不敢万分确信?毕竟莲花可以是我偷的,这锁也可以是我偷了戴上的,所以姐姐你说这东西原是我的,这个‘我的’是指的余临溪,不是我这个失忆者对吗?” 余玄清点点头,说着抱歉。 林慕义没有回话,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切。 “师姐!”人未见声先至。 严颜岩掀开车帘子探了个头进来对余玄清说道: “外头下起了小雨了,顾襄说看样子等会就要下大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躲雨,还是说用‘避水珠’应付着继续赶路呀?” 林慕义抬起头来定睛看向窗外,的确有些雨点打了下来,刚刚明亮的天空也暗了许多,周围的风景都开始变得灰暗乏味了。 余玄清想了想,对严颜岩说道:“既然顾襄说要下大雨,那就找个地方躲躲吧,大雨天视野不清,你们在外面也太劳累了,找个地方躲躲吧。” “好。”严颜岩抓着帘子转过头对一旁的顾襄说,“我先拿‘避水珠’避一会,你快找个可以歇脚躲雨的地方驾去吧。” 说完话,严颜岩就缩回了头将帘子放了下来。 林慕义不喜欢雨天,他将掀开的窗帘放了下来,将窗口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雨声都不想听到。 雨点撞击着大地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天空中撕裂出来的惊雷也发出闹心的轰鸣。 严颜岩掀开帘子,雷雨声将他的声音掩盖得很小,他不得不大声地对余玄清喊道: “师姐,我们找到了个山神庙,去那等雨停吧!” “好!”余玄清回答严颜岩。 马车停了下来,余玄清牵起林慕义的手,道:“下车吧。” 严颜岩将车帘掀了上去,车门大大敞开着。 林慕义跟着余玄清缓缓地下了马车,发现整一辆马车被笼罩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罩子中,一点雨点都渗不进去。 “就在前头,师姐你小心点啊。”严颜岩对余玄清说道。 他为余玄清和林慕义带着路,顾襄则牵着马,一同朝着被大雨掩盖得不怎么明显的红色建筑物走去。 严颜岩手中拿着一颗蓝色的珠子,他带着余玄清和林慕义进入庙里。笼罩着马车的罩子一点一点地跟随着严颜岩也移动进了庙里。 林慕义看着顾襄牵着马车往一旁的石柱子去不与他们一路,避水罩一点一点离开马车,也一点点地将不再为顾襄遮雨,于是他立马对严颜岩说: “颜岩,顾襄他……” “没事。”严颜岩抢先回答林慕义,说,“他也有‘避水珠’,不过他的要拿去遮马车,我等会去接他,你别担心。” 严颜岩走在林慕义身旁,笑着示意他再去看顾襄:“你看。” 林慕义看向顾襄,发现他果然拿了颗珠子出来。严颜岩和顾襄的避水罩一时间交接在了一起,而后又慢慢分离。 第17章 一觉睡到终点 林慕义跟余玄清和严颜岩进到山神庙内,余玄清第一时间就变出了根蜡烛来照亮着周围。 庙里面的贡品早已经腐败完了,案台上的蜡烛也燃尽布满了蜘蛛丝和灰烬。 严颜岩对余玄清说道:“师姐,我去接顾襄啦。” “好。”余玄清回答他。 严颜岩冲林慕义点了点头,拿着珠子转身又出了门去接顾襄进来。 林慕义乖乖地站着,他看着余玄清将庙内可点的蜡烛全都点上。 庙里的光景立马显现出来。 “看来这已经许久没人来了。”余玄清说着。 她将手中的蜡烛灭掉后向那已经看不出模样来的山神石像作揖行礼,然后从手中变出几根燃着的香来对着那石头拜了拜,说: “叨扰了。” 余玄清将那香插在了案台上。 “师姐!” 严颜岩很快就带着顾襄回到庙内,他走到林慕义的身旁对正在拜香的余玄清喊道: “师姐,怎么样?” 余玄清转过身来对严颜岩说道:“这庙里没神了,我们就在这躲雨吧。” “这雨今天怕是停不了了,我们只能明天趁早赶路了。”顾襄对着众人说道。 “这样吧,我们先把这收拾一下,生火做饭。明天只要没雨了我们就走。”余玄清说。 她走上前,凭空变出一个红木凳子来让林慕义坐在一旁。 余玄清看向顾襄说:“今晚守夜,我守着门口,你守着马车,有什么异样情况要及时通报。” “师姐,我来守着吧。”严颜岩对余玄清说道,“你忙了好几天了,好好休息吧,我来守夜。” 余玄清笑笑说:“不用了,明天你要驾马车,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严颜岩走到林慕义的身旁去,他看着余玄清,不甘心地说:“那顾襄也要驾马车呀,怎么他可以守?师姐你就让我来嘛,你就留下来陪着小溪,陪小溪说会话……” 他低下腰来,抓着林慕义的肩膀,看着对方说: “小溪,你看你姐总是这样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劝劝她,让她让我来守夜阿,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快劝劝她。” “颜岩,你别闹了。”余玄清摇摇头,对严颜岩笑道。 林慕义一脸的状况外,他看着在他身旁娇嗔的严颜岩,然后又看向余玄清和顾襄,说: “要不然我来守好了,你们都去睡觉。” 严颜岩瞪大着双眼,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林慕义说: “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守夜?” “小溪,你也跟着胡闹。”余玄清对林慕义说。 “我没胡闹。”林慕义说,“你们守夜是为了什么,是要干什么?” “守夜当然是提防着那些妖魔鬼怪呀。”严颜岩回答他。 林慕义一本正经道:“这样大的雨,今天都不会停了,那那些妖魔鬼怪还会冒着那么大的雨找上我们吗?如果会,那就让我守着门口,他们要找茬,第一个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手上有峨蕊师尊给的平安绳不是?姐姐不是说要是有妖魔对我图谋不轨,那这铃铛就会响死他。如果不会,那你们还争什么守夜,大家都吃好睡好,明天赶早,这样不行吗?” “额……”严颜岩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余玄清对林慕义说:“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身……身体特殊,大病初愈,而且又没法力,在这荒郊野外的我们还是保持警惕比较好。” “颜岩,你也别说了,我就在这门口守着呢,你都能看到我,还有什么好争的呢?”余玄清看向严颜岩说。 “好吧…….”严颜岩泄气地说道。 “既然安排好了,那就开始动起来吧。”顾襄对众人说道。 余玄清他们各自变出扫把和抹布来,开始对这小庙清理了起来。 林慕义也想帮忙干点什么的,但被余玄清死死地按在凳子上,她只让林慕义乖乖地坐着,什么都不做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忙。 因此,林慕义就这样看着余玄清他们忙前忙后的,就连他们烧火弄吃的的时候,余玄清也不让林慕义靠过去,说是怕他被火烫着。 林慕义撇撇嘴,在心里感叹道:行吧,不让动就不动吧。 就这样,林慕义愣是坐到到上床睡觉的点才离开那个红凳子。 地上铺好了两床干净的被褥,严颜岩睡在背对着门的那床,林慕义睡在他旁边靠里面的那床。 顾襄已经去马车那守着了,余玄清则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臂盖了条毯子。 “师姐,你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哦。”严颜岩坐在床上对余玄清说。 他本来也想拿个小板凳跟余玄清一块坐着的,但对方就是不肯,一定要他好好休息去,因此严颜岩也无可奈何地只能坐在床上看着余玄清,对她说话。 “好,我知道的,你先睡吧。”余玄清冲他笑了笑,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毯子,接着说“对了,你用宗语跟顾襄说,让他守夜的时候要注意保暖。” 严颜岩皱着眉头,对余玄清问道: “师姐你也可以跟他说呀,怎么让我说呀……” 一旁的林慕义也坐在床上,对严颜岩说道 : “你想让姐姐跟顾襄说,顾襄~夜里冷~你要注意保暖哟~是吗?” “哈哈哈哈……”余玄清被林慕义说话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小溪,你真是的。” “哎呀~你这小孩什么时候学会这油腻的腔调了。”严颜岩佯装生气的样子,他转身看向林慕义对他说,“人精,怎么还不睡觉,嗯?” 林慕义说:“你不也没睡吗?我又不困,大家又都没睡,我就更加睡不着了。” “好了,颜岩,快用宗语跟顾襄说吧。”余玄清对严颜岩说道。 “行~这就说。”严颜岩回答道。 严颜岩低下眼眸,安静了一会,林慕义弯着腰探着头看着严颜岩脸上的表情一阵接一阵的变化着。 林慕义现在是仗着有余玄清在身旁一点也不怕严颜岩和顾襄这两个冤家了,因此现在的他全然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严颜岩宜喜宜嗔的模样,只觉得好玩。 “说完啦。”严颜岩抬起头来气鼓鼓地对余玄清说道。 “说的挺久的。”余玄清笑了笑。 林慕义问严颜岩:“你用宗语跟他说啦?” “对呀。”严颜岩回答。 “宗语就是在心里面跟他说悄悄话吗?”林慕义接着问严颜岩。 严颜岩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什么在心里说悄悄话,我才不跟他说什么悄悄话。宗语是门派弟子与同僚联络的方式罢了,要不是师姐叫我找他,我才不跟他说呢。” 余玄清看着严颜岩说:“你看你,又恼了。我跟你说过的,你对他要平和些,说话别那么尖酸刻薄,他听了不好受不说,你自己心里也窝火不是?” “我是委屈呀……” 严颜岩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郁闷,他旧事重提,对余玄清抱怨着,其实也是在跟林慕义抱怨着: “师姐你也是知道的,几个月前他骗我说去玄璜那降桃花妖,结果趁着我休息的时候自己跑去降服,受了人家恩惠,还要跟我炫耀,我气不过跑回来了,他还说我偷跑!这也就算了,最要紧的事他还发疯,从原来的凡道改为修仙道,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偷去降妖了,他跟他原来的师尊一个德行,急功近利……我想着木樨师尊叫他跟我们来就是他自己去求来的,他现在就是想要有大修为,好踩在我们头上,当世茗的大师兄呢。现在他还处处挤兑我,就是跟我炫耀他的能耐,我憋火憋得难受呀……” 余玄清抖了抖自己身上披着的毯子,她听着门外依旧骇人的雷雨声,若有所思,笑着看向严颜岩说: “你瞧你,才多少会儿你就说上这些,你要是真就觉得他在针对你,你不搭理他就是了,那他自讨没趣也就不烦你了,现在倒好,他说什么你都要搭腔怼回去,这不是反倒合了他的心意吗?” “是这样吗?”严颜岩抬起头来,疑惑地问,“所以师姐要我和气些,就是要我忍着他,这样他一拳打在在棉花上,次数多了也就乏了,是吗?” 余玄清点点头说:“你也可以那么理解吧,快别说了,睡觉吧。” “呜啊~” 林慕义说自己不困,结果听人家说会话的功夫又打起哈欠来。 严颜岩转过身去笑着对林慕义说:“这会你困了吧。” 余玄清站起身来对林慕义说:“小溪你困了就睡吧。” 她将身上的毯子粗略地折了一下放在凳子上后走到严颜岩的身旁对他说: “颜岩你也睡吧,别聊了。” 余玄清将庙里的蜡烛熄了几根,好不能么晃眼,让林慕义他们好好休息。 她走到林慕义身旁,帮他把被子盖好。 “明天可能要早点叫你起床了,今晚好好休息啊。”余玄清对林慕义说道。 “嗯。”林慕义点了点头。 严颜岩往林慕义是身旁凑了凑,看着余玄清打趣道: “师姐,我也要你帮我盖被子。” 余玄清对严颜岩笑了笑,说: “你都多大人了,别胡闹了,快睡。” 严颜岩不过油嘴滑舌罢,到底是听话从命,乖乖躺回自己的位置,背对着林慕义,面朝着余玄清守夜时坐着的位置,就这样半闭着眼休息。 余玄清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因为庙里的门已经坏了关不上,门外的雨声又实在吵,她便施法用白绫厚厚地封住门口,又在白绫上写上咒术,就这样外面的声音便小了许多。 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把毯子往自己身上盖了盖,开始守夜。 林慕义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轻轻刮过,柔柔绒绒的,像是什么带毛的玩意。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马车内顶上悬着的小铃儿“叮铃……叮铃……”声音轻灵舒心。 林慕义坐起身来,他揉着自己的脑袋,心中无比的迷惑。 他看着这车内熟悉的一切只觉得不真实。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庙里睡觉,怎么现在他又跑到车上来了,而且他还看不见余玄清,不知道她去哪了…… “姐……”林慕义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 他缓缓移动着,发现自己身上多了那件墨渍纹理外衣。 林慕义坐到马车门口,他打了个大哈欠,用系着平安绳的那只手掀开帘子,探头探脑的看向外面。 “呀!”严颜岩叫唤了一声。 他坐在马车上喝着茶,对探出身子来的林慕义说道: “你醒的可真及时呀。” 严颜岩缓缓牵起林慕义的左手,让对方坐到自己身边来。 林慕义挨着严颜岩坐了下来,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后,迷迷糊糊地对严颜岩说: “你的手好冷呀……” “嘿嘿……”严颜岩冲林慕义笑了笑,递了一杯茶给林慕义,说:“喝点热茶吧,你都睡了两天了。” “哈?”林慕义惊呼道,“什么两天?” 林慕义接过严颜岩的茶,他一边喝一边不可思议地问: “我睡了两天了?” “是呀。”严颜岩回答他,“看吧,我就说你睡醒过来会迷糊......你还记得你睡着的那天晚上吗?就下大雨我们睡破庙的那晚。” “记得。”林慕义回答道。 严颜岩笑嘻嘻地对林慕义说:“那晚过后的第二天清晨雨就停了。我们不是说要赶早出发吗?结果那天早晨怎么叫你都不醒。师姐她又纵着你,于是就直接把你抱上了马车。第一天的时候你醒过来几次,但是吃了点东西后又睡了,跟没醒一般,你不记得了?” 林慕义握住手中的热茶回想着,他实在没有醒过来的印象,于是回答严颜岩说:“不记得了。” 严颜岩搓了搓自己的手,对着自己的掌心哈了口气后继续对林慕义说: “前天我们一路过来时就遇到许多鬼怪,你没醒不知道,但是师姐怕你醒来后会被那些东西吓到,而且我们又要赶路,车程要加快许多,师姐又怕你醒过来会对那么快的车速感到害怕,于是她就给你喂了‘无懈丹’,让你一觉睡到终点。” 林慕义疑惑道:“阿?‘无懈丹’?那又是什么药?” 严颜岩从手中变出一颗粉红色的小圆球,那东西看上去还带着点诡异的可爱感。 他将‘无懈丹’递给林慕义看,说:“这东西可精贵了,我听师姐说她只跟师尊讨了三颗,这其中的一颗给你吃了,另外两颗师姐放在我这保管着,说着到时候要是再遇到些可怕的、奇怪的、少儿不宜的东西的时候,就给你吃了,让你净眼。” 林慕义无语地看着严颜岩手中的药丸,想着自己居然啥都不知道睡了这两天……他认为自己不至于脆弱到能被什么鬼怪给吓到,更离谱的是余玄清居然怕他会被车速给吓到…… 林慕义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严颜岩,接着问: “那那些鬼怪没有伤到你们吧?” 严颜岩将丹药收了回去,笑笑道:“哪能呀,那都是些不经打的小鬼怪罢了,也就是数量多了些,模样吓人了些,没事的。” 林慕义点了点头,他喝着茶,看着四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还是一片小树林。 “姐姐和顾襄去哪了?”林慕义问严颜岩。 “他们在前面呢,我们已经到了刑师尊的灵域了,只是现在师姐他们要叫师尊出接我们。”严颜岩说。 “这样……”林慕义捧着茶水又接着问严颜岩,“我刚刚碰到你的手那样冷,你在这等很久了吗?他们是不是也叫刑师尊出来叫了很久?” “也没有很久,只是这片区域的气温要比平常地方冷很多,我和师姐都带了‘火珠子’可以保暖,但是顾襄的弄丢了,我把我的给他了,所以手上就冷了许多。”严颜岩笑了笑,他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对林慕义说,“我碰你的手倒是又软又暖的,嘻嘻。”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拿我的手暖你的手,要吗?”林慕义问严颜岩。 严颜岩哈哈大笑说:“不用啦不用啦,多谢你的好意,我怕到时候把你手上的暖气全给捂走了,师姐回来握着你的手,发现那么的冷,就要说我没照顾好你了。” 林慕义对严颜岩说:“我记得我姐也给了我一颗红色的珠子,那个是‘火珠子’吗?我可以把它从‘玲珑佩’里拿出来大家一块暖和。” 严颜岩摇摇头,说:“那东西放在一个人身上就只能暖一个人,旁人去碰它就暖不了了。它不像你房里放着的那炉子里滚着的‘定温火珠子’是专门暖房子的,大家都可以暖到。你自己用吧,不用管我。” 林慕义往严颜岩身边靠了靠,将对方握着茶杯取暖的左手拽在自己的手中。 “哎?” 严颜岩发出疑惑的声音。 林慕义握住严颜岩那只有手心还有点温热的手,他看着对方那一脸懵的神情说: “你那只手要喝茶,我就不给你暖了,这只手给我吧,我不怕你把我的暖气抢了,只怕你把那‘火珠子’给顾襄,到时候他回来了摸到你的冷手要心疼你了。” “噗——咳咳咳……” 严颜岩被林慕义的话逗得差点把茶喷了出来,他看着林慕义哈哈大笑道: “什么心不心疼,你又在瞎说话……” “本来就是呀,你借东西给人,自己弄得狼狈,不说他会不会心疼吧,终归有些过意不去,你要觉得我瞎说,那就当没听见吧,但我知道姐姐对你跟对我是一样的,她要是碰着你的手这样冷,一定会心疼。” 严颜岩低头笑着,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眯眼看着林慕义说: “你这话说的,感觉话里有话。”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疑惑道:“我是实话实说,你要觉得我话里有话,那就你想到什么了,觉得我说的话是话里有话吧。” 严颜岩将自己的茶杯收了回去,然后将自己那被林慕义捂着的左手抽了出来反去搂住对方的肩膀。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递给林慕义,低着头对林慕义说: “我左手暖了,你现在给我捂右手吧,可是等你把我右手捂暖了,我左手又冷了。” 林慕义抬起头看向严颜岩,他将自己手中的茶杯递给对方,说: “茶杯你收回去吧,我喝完了。我现在给你捂两只手,这样两只手就不冷了” 严颜岩接过林慕义的茶杯将它收走,继续看着林慕义,对他说: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一劳永逸的法子?” “一劳永逸?”林慕义听不明白,甚至觉得自己说的话跟严颜岩说的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在说什么?什么法子?” 严颜岩笑得狡黠,他伸出右手将林慕义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 “身子暖和了,手也就不冷了,你不如给我暖会身子,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第18章 刑雾师尊 林慕义在严颜岩怀里愣了愣,随后抬起眼眸来看着严颜岩说: “总有人给你暖的,但不是我。顾襄的‘火珠子’丢了,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想着给他?我一直以为你们不对付的,想来不全是,你还是会担心他的。” 严颜岩忿忿不平,突然松开了环抱住对方的手:“我担心他?我是怕师姐担心他,我现在才知道那家伙的城府是真的深,那么几天功夫就把我悄无声息地取而代之,然后登堂入室……,” 林慕义坐直身来露出疑惑的神情,他问严颜岩,说: “什么意思?什么取而代之、登堂入室?” “我的小老弟,你看不出来吗?还是你装作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严颜岩惊呼道。 严颜岩往林慕义的身边挪了挪,他那精致的小脸缩成一团,两颊气鼓鼓的,看着林慕义说道: “他现在可是在打你姐姐的主意呢,你没发现吗?” “哈?”林慕义更是一头雾水,他看着严颜岩说,“我就睡了这两天,顾襄就喜欢我姐姐了?” “你不睡那两天他也是喜欢你姐姐的。”严颜岩扶着额头,翻着白眼无奈地说,“我早该想到的……从他来到世茗起我就该想到,我真笨呀......” 严颜岩的左手又搭上林慕义的肩膀,他低着头小声地对林慕义说: “你是不知道,那家伙的‘火珠子’老早丢了,这几晚他守夜就那么干熬着挨冻,还是师姐今早看到他手都冻青了才跟我说的,让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你说他那样作践自己,故意装出柔弱的一面来是想让谁心疼?还有就是师姐那晚让他守马车,你也知道的,他当时二话没说就去了,还是师姐让我跟他说让他注意保暖的呢,你说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呀?哎呀,我以为你看出来了呢……” “你确定他是为了博我姐的同情?”林慕义不解地问严颜岩,他觉得自己虽然来到这只有几天,但是就他清醒的时间里看见的事情来说,他是一点也看不出顾襄对余玄清有意思,反倒是顾襄对严颜岩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要真让林慕义想个词来形容严颜岩和顾襄两人的关系的话,那他们两人就是欠钱的和借钱的。 严颜岩这个欠钱的人要比顾襄这个借钱的人神气多了…… “我没看出顾襄对姐姐有意思,也没看出姐姐对顾襄有意思。”林慕义想了想,接着对严颜岩说,“他要是按你说的那样先从你这下手,鸠占鹊巢后获取我姐姐的芳心,那他这样也太麻烦了吧,我记得你说顾襄来世茗是想当大师兄,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在宣和宗的时候就是大师兄了,干嘛要跑到这来呢?”林慕义说道。 严颜岩哭丧着个脸,撅起个嘴巴委屈地看着林慕义说: “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看,现在不就是,师姐现在都不让我跟着她去接刑师尊出来,反倒跟顾襄走了,让我在这守着你。”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的表情,将严颜岩搭着自己肩膀的左手接着捂在手中,勾了勾嘴角,说道: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们现在跟我说的话我倒在脑子里有地方放,记得清楚。”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又说:“你们木樨师尊跟我说过,我是我姐心尖尖上的人,你也老是对我说我姐心疼我,不是怕我晒坏了,就是怕是吓着了。你们说这些话是假的吗?姐姐心疼我是在唬我吗?” 严颜岩立马情绪激动道:“当然不是在唬你了,师姐她是真的在意你,她……” 林慕义立马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那就是了。” 他将严颜岩的左手再次捂热后又伸出手去将严颜岩的右手也握在自己手中,看着严颜岩接着说: “她现在把心尖尖上最在意的人交给你来守着,你怎么会觉得顾襄取代了你的位置呢?我现在给你捂手是真的在担心你受冷了,到时候姐姐真的心疼你。她连守夜都怕你累着了,更何况还要让你着凉?顾襄他怎么着,不都是姐姐叫你去问情况的吗?她要是对顾襄有意思,自己就去了,还用你?我觉得我姐就是在意你信任你才把看上去很轻但实际上很重的任务交给你呢……” 严颜岩听着林慕义说的一番话,顿时热泪盈眶,他反握住林慕义的手,激动地说: “所以呀小溪,你是支持我跟你姐姐好的,是吗!” “啊?”林慕义被严颜岩的反应整得有点哭笑不得,他看着严颜岩那开心的神情,说,“我姐要跟谁好也不是我说了支持就算数的,我不过告诉你,你在姐姐心中跟我在她心中是一样的重要,你何苦要去想顾襄对我姐怎么着了,你不如想想你能为姐姐做什么吧。” 严颜岩叹气道:“我自然要为她做些什么,只怕你姐姐成了仙,顾襄也成了仙,我一介凡人可管不了天上的事了,也不能为你姐姐做什么了……” “听你那么说,你不希望我姐成仙?”林慕义问。 “哪的话,你姐姐自然要当神仙的,只要是她想的我都祝愿,但是那个人……”严颜岩眼神暗了暗,可随后又笑笑,摆摆手,“罢罢罢,烦心事我就不跟你说了,反正呀你能回来就是好的~” 严颜岩突然又开心地晃起了脚来,他看着林慕义笑得跟朵太阳花一般,伸出手来就想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打住!”林慕义拒绝了严颜岩的拥抱,他看着对方说,“你要想暖身子就去找想给你暖的、能给你暖的去吧,我给你暖一下手就够难的了。” 林慕义往车门框那靠了靠,打趣着严颜岩:“说真的,你的手是真的冰,一点都不好捂热,我手上的热都快没了,现在我可不给你捂了,得自己回点温度。” “嘻嘻……”严颜岩将马绳抓起握在手心里,看着林慕义哈哈笑道,“我这手呀,确实是得能给我暖身子的人才能暖得容易呢,不过还是多谢你啦。” 林慕义双手交叉抱臂,在心里感叹严颜岩的嘴是真的刁。 严颜岩直傻乐呵,他将屁股往后挪了挪,将马绳在手中缠了一下,眼睛看着正前方,然后对林慕义说: “小溪,你要坐稳喽。” “你要干嘛?”林慕义问严颜岩,他看着严颜岩那架势像是要驾车,于是接着问,“你是要驾车吗?” “对呀,刑师尊来了,他们现在要我们过去呢,你坐好啦。”严颜岩回答他。 林慕义往后面的门框那靠得跟紧了些,他抓住一旁的把手,问严颜岩: “你跟姐姐说了悄悄话才知道刑师尊来的吗?” “是呀,说了悄悄话啦~”严颜岩笑笑道。 他拉动着马绳,马儿便动了起来。 林慕义坐着看得清楚,那马屁股配合着“哒哒”作响的马蹄声一扭一扭的。 马走得不快,但是也走了好长一段路。 “他们走那么远去接呀?”林慕义疑惑地问严颜岩。 严颜岩回答:“他们可以飞呀,不算远。灵域就在这片树林里,但它出现的地方每月都不一样,也就刑师尊和她的同门能感应到灵域的位置,而咱们就只能去找刑师尊,然后再跟着她去灵域。这不,我们在这附近等消息,师姐跟出来接应的刑师尊碰了头后才会叫我们过去集合呢。” 怎么搞得那么神秘…..又是接应又是碰头的。 林慕义在马车上轻微摇晃着身体,周围的树木随着马车的前行也越来越少。 他的眼睛一直顺着马前行的方向看着,周围的树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映入林慕义眼帘的是一大片的的绿草地。 他发现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一通体透明的桥梁,桥上面站着一红衣女子,余玄清和顾襄则站在桥头的两旁。 顾襄和余玄清看见严颜岩和林慕义过来了,他们立刻走上前来让严颜岩把马车停下来。 余玄清走到林慕义身边伸出手来对他说:“小溪,下来吧。” 林慕义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余玄清的手上,慢慢地走下了马车。 他任由余玄清牵着往那红衣女子走去,顾襄和严颜岩则在后面牵着马车。 林慕义的目光已然被桥上的红衣女子吸引住了,根本没心思去管他现在脚下踩着的水晶桥和那桥下湍急的河水。 那女子将红色穿得极致,衣摆衣尾都绣着花,朱红色裙摆带穗,墨绿色飘带拢肩。她那浅绿色上衣上头绣着金丝牡丹花,颈上还带着红宝碧玉锁。 林慕义抬眼看着女子头上那惹眼的金镶玉鹤簪,只觉得这簪子将眼前气质不俗的人衬托得更加贵气了些。 红衣仙子浅笑着,对余玄清说道: “一路过来,可还太平?” 余玄清松开牵着林慕义的手,对眼前的女子行礼作揖道: “回师尊的话,一路上虽遇鬼怪,但总体上来说也算太平,多谢师尊关心。” “那就好。”刑雾师尊点头说道。 顾襄牵着马车没有行礼,严颜岩则走上前了对刑雾师尊作揖行礼,道: “弟子严颜岩,拜见师尊。” “起来吧。”刑雾师尊笑道,“几年不见,颜岩长得越发俊俏了。” 严颜岩直起身来笑着对刑雾师尊打趣道: “几年不见,师尊也越发会夸人了。” 刑雾师尊掩嘴笑着,摇摇头,只道:“就你爱说嘴。” 顾襄拉着马绳,他往严颜岩身边靠了靠,冲刑雾师尊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弟子顾襄见过师尊。” 刑雾师尊对顾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余玄清,笑着说: “都别在这站着了,跟我来吧。” 她说完话后就转过身往前走去,余玄清一行人外带一辆马车便跟在她身后行走着。 林慕义低着头看路,才发觉自己脚下的桥是透明的,桥下的河水像是要去干仗一样发出怒吼,但是他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反倒觉得自己现在又尴尬又多余…… 他刚刚看着余玄清他们一个个都跟刑雾师尊打了招呼时就特别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眼前的人说话,于是乎只能呆呆愣愣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假笑,想着要是对方与他眼神对视的话他还可以冲对方笑笑点点头,就当做打了招呼了,可关键是那刑雾师尊的眼睛根本就不看他,连瞟他一眼都不瞟…… 林慕义在心里苦恼着,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没跟对方说些什么,所以她才那样无视自己,又或者是他笑的不好看?毕竟别人说过他笑得丑,虽然是对原来的他那么说,但现在的他也不爱笑,心里头隔应着,觉得现在也笑得丑……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心累得很,来到了异世界也要跟不熟悉的人讲究各种礼节…… “小溪……”余玄清挨着林慕义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你在想什么呢?” 林慕义抬起头来,看着余玄清说:“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的话就抬起头来好好看路吧。”余玄清笑了笑,她伸出手来指向前方,对林慕义说,“你快看那。” 林慕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正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栋水晶宅院。 “那是什么?”林慕义好奇地问余玄清。 “是刑师尊的灵域。”余玄清回答道。 林慕义兴致平平地冲余玄清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刑雾师尊往前走去。 他们一行人跟着刑雾师尊刚靠近红木宅院的大门,大门两边立马就冒出两只跟人一般高的毛茸茸的大白兔子。它们耸动着鼻尖,身上那蓬松雪白的绒毛也跟着轻轻晃动着。 林慕义对着眼前的两只兔子两眼放光,在心里大声呼喊道:哇!这也太他丫可爱了! 两只兔子蹦跶着,它们伸出自己那不怎么长的手毫不费力地推开那足有十来米高,五、六米宽的门扉。 “你把马车牵去安置好吧。”刑雾师尊对左边的大兔子说道。 那大兔子回了刑雾师尊一声“是”后就屁颠屁颠地蹦到顾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马绳。 快看,兔子牵着马! 林慕义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移动的大兔子,想着自己要是能摸摸它身上的毛就好了。 他看得满心欢喜,连门都不想进了…… 余玄清看出林慕义对门口两只兔子的喜爱,她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对他说: “里面还有其他的兔子呢,你别光看这两只,走吧,我们该进去了。” 林慕义听到余玄清说里头还有兔子,立马回过神来冲着余玄清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后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她走进了灵域。 灵域里头的景色要比外面一片绿色的小树林风景更加富有生气,这里有亭台楼阁,也有小桥流水,更重要的是有许多小动物遍布在每一处景致中。 小兔子在花草丛中蹦跶着、小鹿在山石间行走着、白鹤在溪水边游玩着……最主要的是这里头会说话的人形兔子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它们各自忙活着,有的在浇花,有的在修草,还有的在给地上蹦跶着的小兔子收拾“珍珠”……. 林慕义走了一路看了一路,他在欣赏美景的同时又觉得这里的景色多少有点眼熟。 “主人。” 一只长得跟巧乐兹一样的大棕色兔子从刑雾他们要进去的门里蹦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像迎宾客一般迎接着余玄清他们。 刑雾师尊带着余玄清进到门内。 这是一个厅堂。 一幅乡村风景图赫然地挂在了堂前最显眼的地方。两张紫檀木椅和一张紫檀木桌子则摆放在那副图的下坊,正对着余玄清他们进来的大门口。堂内左右两边也各放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还各放了小花瓶。 不知怎么了,林慕义进来看见那副画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十分的眼熟,眼熟的同时还觉的那画有一股子亲切感。 他眯着眼看着那画,嘴里下意识的冒出了那么句: “这画还没换掉吗?” 刑雾师尊停下脚步,她回过身来诧异地问林慕义: “你说什么?” 林慕义愣了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出那么句话,于是道:“没说什么呀。” 一旁的严颜岩看向林慕义说道: “你刚刚不是说‘这画还没换掉吗?’” “阿……是嘛……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说了那么句话了。”林慕义尴尬地看着刑雾师尊那疑惑的神情对她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你没说错什么。”刑雾师尊摇摇头,她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慕义说,“你只是想起了什么了。” “我想起了什么?”林慕义不明所以,他要是想起什么了他还能不知道嘛...... 一旁的余玄清兴喜地问林慕义:“小溪,你想起了什么了?” “没有呀……”林慕义无奈地说,“我真的只是下意识地说了那么句话……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呀。” 刑雾师尊对林慕义说道:“算了,你说没想起来就算了,真没想起来就不想了,你好好在这坐一会吧。” 她对林慕义说完话后又看向余玄清接着说: “玄清,你跟我过来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余玄清对刑雾师尊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刑雾师尊又对着严颜岩和顾襄说:“你们先坐下喝些茶吧,我有事要单独跟你们师姐说,一会就出来。” 余玄清牵着林慕义的手将他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摸了摸林慕义的头,对他说: “你坐这吧,我跟师尊去去就来。” 她转过身去冲严颜岩和顾襄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刑雾师尊到了后堂去。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了三只人形兔,他们一只端了一杯茶进来,分别奉给了厅中可见的三个人。 严颜岩拿起茶来,看着林慕义说: “你别害怕,他们一会就出来了。” 林慕义也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那泡好的普洱后对严颜岩说: “我为什么要害怕?” 严颜岩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到林慕义身旁,一脸疑惑地对他说: “你来这是确认身份来的,你不怕?” 林慕义低头摇了摇头,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严颜岩,说: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不论我是不是姐姐要找的人你都会罩着我的,既然你都会罩着我了,那我还怕什么?除非你言而无信吧,这样我就怕了。” 严颜岩“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捏了捏林慕义那白嫩嫩的小肉脸,对着他说: “我自然是不会言而无信的啦,不说从前答应你的,就看在今天你给我暖手的份上我也都要竭尽全力护着你。” 第19章 无患之境 “暖什么手?”顾襄问道。 严颜岩瞄了他一眼没说话,林慕义也没回答。 顾襄自己猜都猜了个大概,他走到严颜岩的身旁,将手中的‘火珠子’递给严颜岩,说了句,“多谢。” 严颜岩看了眼顾襄手中的东西,转身说道:“不用了,这东西给你了,你留着用吧。” 顾襄抓起严颜岩的一只手,将‘火珠子’塞到他手里还给他,说: “你没有这个还要人给你暖手,拿回去。” “哎!你这人……”严颜岩叫唤着,反手又将顾襄的手抓住,把‘火珠子’又塞进他的手里,说,“说了给你了你就留着呗,到时候离开这了你又冻得手青。” 严颜岩说完话就想把手抽走,结果却被顾襄用两只手将他的手握住:“那你怎么办?” “我?”严颜岩指着自己,又看了看林慕义,见对方低头只顾喝茶不看他,于是乎他便凑近顾襄,阴阳怪气地笑着对顾襄说,“不知道呀~可能会被冻死吧,我不像你那么厉害可以撑那么久,可能出了这门不用一天就冷死了。” 顾襄皱着眉头对眼前的人说:“那我不能要它。” 严颜岩又往顾襄那凑近了些,他歪着头看着顾襄,笑着说: “我原先还觉得你多少有点城府呢,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顾襄抓着严颜岩的手突然紧了许多,眼神也顿时凌厉了起来,他看着严颜岩冷冷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颜岩“哎”的叫唤了一声,他低着头小声对顾襄抱怨道: “你又来了……” 他立马使出自己惯用的、用来摆脱顾襄纠缠的伎俩——自己手去掐对方手背上的肉。 林慕义还在那闲得品茶呢,就听着严颜岩“哎”的一声,于是他立马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拉扯着的两个人。 这抬头一看可不就刚好让他见到严颜岩正用一只手拧着顾襄抓着他的两只手的手背上的肉。 他算是知道顾襄手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颜岩……”林慕义拿着茶杯略带恐慌地叫着严颜岩的名字。 严颜岩看向林慕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对他说: “没事,你喝茶,我跟顾襄闹着玩呢。” 谁家闹着玩拧手背的…… 林慕义摇摇头表示无奈,他望向顾襄,只见对方跟块木头一般一点疼的表情都没有。 没准真在闹着玩? 林慕义没眼看他俩,他继续低下头喝着自己的茶,在心里默默祈求着余玄清快点回来,好让眼前的两人消停点…… 严颜岩见对方任由他怎么拧都不撒手,他是又气又无奈,气这眼前的怪人又对他动手动脚没分寸,无奈自己没办法挣脱这怪人的束缚。 他答应过余玄清要平和,于是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抬起头来郁闷地对顾襄说: “你知道这里是哪不?灵域耶大哥,这可是灵域,要什么没有呀还缺‘火珠子’这种东西吗?我到时候再跟刑雾师尊要一个走不就行了,说你笨你还问我什么意思,我真是懒得跟你发火了……” 顾襄依旧没撒手,他低眉看着严颜岩,说:“就这样?” “对呀,还能怎样呀?”严颜岩欲哭无泪,想着自己就不应该说让他把火珠子收下,不然也不会又被这人抓住问话…… 严颜岩就是这样,只要对方不动粗便一味嘴贱,只要自己有能耐对抗对方便会下狠手……. 他看着顾襄还没有要撒手的意思,于是只能皱着眉,看着对方的眼睛,小声地对对方央求道: “顾大善人你就松松手呗,你不怕疼我怕疼呀……” 顾襄嘴角向上勾了勾,但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严颜岩在心里狂骂顾襄王八蛋,但脸上依旧堆着笑,继续对人小声道:“小溪看着呢,他还小,看着我们这样不和谐,影响多不好呀……” 一旁的林慕义没听清严颜岩说的话,他已经开启语言自动屏蔽状态。但凡他听到严颜岩拿自己“过桥”,他一定会说一句:没有,我不小了,你们随意…… 顾襄看着严颜岩那服软的模样,只得松开抓住对方的手。 严颜岩获得了自由,他装模作样地摸着他那红色掌印退得差不多的手立马往林慕义的身后躲,可怜兮兮地对林慕义说: “小溪呀,你哥我太苦了……” 林慕义听严颜岩操着那么个腔调站在他身后说话,于是抬起头来,看见顾襄已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茶去了,便转过身对严颜岩说: “没事,等会就轮到我苦了……” 林慕义话音刚落,余玄清和刑雾师尊就从后堂一同走了出来。 刑雾师尊一出来就看见严颜岩一脸苦瓜相,站在林慕义身旁揉着手,奇怪问道: “颜岩,你的手怎么了吗?” 严颜岩抱怨道:“被疯狗咬了。” 刑雾师尊看了一眼顾襄,见他拿茶的手的手背上多了道淤青,于是便了然于心:“你又在胡说,这灵域里面哪有疯狗?” 她说着话,走到林慕义身旁:“小溪。” 林慕义立马将茶杯放下,迅速站了起来冲刑雾师尊点了点头,乖巧而拘谨地说:“师尊好……” “哈……你不用那么害怕。”刑雾师尊摇摇头笑着说。 她看了眼林慕义刚放下的茶杯,又问林慕义,“这茶你还喜欢吗?” “啊……喜……喜欢……”林慕义不明所以地回答着刑雾师尊的问题,同时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茶杯,想着自己是不是没把茶杯摆好,或者是自己喝茶的方式不对,不然对方干嘛莫名叫自己……? “你喜欢就好。”刑雾师尊对林慕义说道。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将一个小盒子递到林慕义面前,然后又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颗丹药。 “这是‘除邪丹’,你吃了它吧。” 林慕义感觉到现在这个场景貌似似曾相识,他看着那乌漆嘛黑的丹药莫名的害怕,生怕自己又要跟吃了‘匣丹’一样突然扑街。 他问刑雾师尊:“为什么要吃这个?” 刑雾师尊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余玄清,冲她点了点头。 余玄清走到林慕义身边,将刑雾师尊手中的盒子拿在自己手中,轻声对林慕义说: “我们接下来要确认你的身份,进行相感,但是赤璋心和赤璋剑相感的时候它们都会释放邪气,而赤璋心就在你体内与你共生,所以才要给你吃‘除邪丹’,好压制你身体里的邪气。” “这样……”林慕义想了想,又接着问余玄清,“那赤璋剑呢?它不是也有邪气吗?它要‘吃什么?’” “哈哈……”刑雾师尊掩嘴笑着,她从手中变出一杯茶水来,然后低头看着林慕义说,“赤璋剑上面有封条,它的邪气现在暂且不会释放出来的,不需要‘吃什么’。只是等会你跟它相感时要解开它的封条好好记住它原本的模样。但是你放心,就只需要解开这一次。我和你姐姐会带你去无患之境,我们到那解开封条,那里可以抑制住赤璋剑的邪气,你尽管放心吧。” “这样……”林慕义看了看余玄清和刑雾师尊,接着问她们,说,“那我现在就要吃了吗?吃了就要跟你们去无患之境了,是吗?” 刑雾师尊点了点头,她说:“是……现在已经是辰时三刻,你相感完了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去吃中饭了,你不远千里过来劳累非常,难道就不想快点确认身份,安安心心名正言顺地跟我们待在一起吃饭吗?” 林慕义想来想,接着问刑雾师尊:“那我要是不是余临溪,那我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就不能跟你们待一起吃饭了?” 刑雾师尊一下子被他给问懵,她笑着说:“你这话要我怎么回答呢?” 一旁的严颜岩走到林慕义的身边来,跟刑雾师尊和余玄清一起将林慕义围了起来,笑着对刑雾师尊说: “这孩子就这样,有时候语出惊人,把我都给问懵过。” 严颜岩接着对林慕义说:“你不会名不正言不顺的,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林慕义又对严颜岩说:“我要是相信我自己,那我就不吃这丹药了,也不去相感了,毕竟相感就是为了完全证明我的身份的,那我现在就是余临溪了,我还吃什么丹药相什么感呢?” 严颜岩一时语塞,他挠了挠头,说:“你说的也对……” 顾襄将茶杯缓缓的放在桌子上,他站起身走到严颜岩的身后。因为他的个子要比严颜岩要高出一个头,所以可以很好的看见被严颜岩挡着的林慕义,他低头看着林慕义,说道: “不管你的身份如何,我们作为仙家道士都不会对你怎样的,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你若不信师尊,不信我,但你也要信师姐,信颜岩,这一路上他们待你如何你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使你不是师姐的亲弟弟,师姐和颜岩都会将你当做亲人一般看……” 顾襄话还没说完,就被严颜岩拿着手肘就往他的肚子那怼去,同时还对他抱怨道: “你哪来那么多话?” 顾襄猝不及防地受了那么一击,他微微弯了弯腰,捂着肚子闭了嘴。 林慕义在心里叹了口气:吃呗,还能怎么着…… 他伸出左手拿起余玄清手中的丹药,又伸出右手拿起刑雾师尊手中的茶杯。 在他吃药前他又问刑雾师尊,说:“这东西会像‘匣丹’一样,吃了有副作用吗?” 刑雾师尊确切肯定地回答道:“没有副作用,你放心吧。” “好……”林慕义视死如归般将那黑乎乎的东西放进嘴里,然后猛地仰头灌水将丹药吞了下去,舌头一点都没去尝那药丸的味道。 林慕义拿着水杯,“呼”的松了口气后对刑雾师尊说: “吃完了。” “好。”刑雾师尊说。 她将余玄清手中的盒子拿走,然后又将林慕义手中的茶杯也收走了。 “来吧,你跟我走吧。” 刑雾师尊对林慕义说着话,伸出手去就想去握林慕义的手腕,带他走。 林慕义不想刑雾师尊抓他的手腕,于是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让刑雾师尊扑了个口。他看着刑雾师尊尴尬的神情,不好意思地对她说: “我自己可以走,您带路吧。” 刑雾师尊抿嘴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对林慕义说了句“好”,然后看了看众人,接着对他们说: “你们也都跟我来吧。” 刑雾师尊带头往左边的门进去前往后堂,林慕义跟在余玄清身后,严颜岩和顾襄垫后,他们一同进入了后堂。 那是一个空空荡荡的空间,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装饰物。 刑雾师尊走到后堂的中心位置,她转过身来对林慕义他们说: “你们都过来吧。” 她说完话,脚下就慢慢出现带有符咒的圆形光圈,那光圈以她的位置为中心慢慢放大,大到足够让林慕义他们也能站进去。 刑雾师尊接着道:“都站到这个圈来。” 所有人听了刑雾师尊说的话,都乖乖地、一个接一个地站到了圈里面。 刑雾师尊比出剑指放在嘴边,她念叨着林慕义听不懂的咒语,嘴唇与嘴唇粘合的声音、口水声、咒语声一同在林慕义耳边响起。 林慕义低着头,他看着刑雾师尊脚下不断涌出烟雾,那烟雾漫到光圈的边缘就开始向上堆积起来。林慕义觉得他现在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圆柱形的器皿一般,烟雾不断在圈内增多,将他的视线整个模糊了。 余玄清紧贴着林慕义,在他身边不停地说着别怕。 林慕义心想着: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本来就没在怕的…… “我们到了。”刑雾师尊开口道。 她将手放了下来,在林慕义身后接着说道: “这里就是无患之境了。” 浓郁的烟雾就像冬天在卫生间沐浴完后产生的水汽,光圈边缘地带成了卫生间的门。门开了,水汽推搡着顺着门缝冲到室外。 烟雾挣脱了光圈的束缚,迅速向外扩散消失不见。 林慕义眨巴着眼睛,他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大地和无垠蓝天,只觉得此处色彩单一、毫无生气只有荒凉。 地上的白茫茫甚至是更加厚重的烟雾。林慕义不敢抬腿走动,只是眼睛不断地巡视着无患之境的环境。 天空一望无际,大地也是一望无际,没什么好看的。 刑雾师尊手上拿着赤璋剑走到了林慕义面前,她对他说: “这把剑你拿着吧。” 林慕义收了眼,他低头看着刑雾师尊手中的剑。 那剑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红的黄的各种符。林慕义脑子里顿时闪现出“危险”两个字。 他不想拿,但是刑雾师尊都递给他了,他又想到刚刚拒绝对方的牵手,现在再拒绝就过分了,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剑接过来,半握在手中。 刑雾师尊看林慕义收下剑后看向众人说:“你们就站在这候着,我要带小溪到一个特定的位置相感,只要我没叫你们过去,你们都不要去。” 她说完话后便微微转身,冲林慕义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同时说道: “小溪你跟我过来,我要教你怎么进行相感。” “师尊……”林慕义刚要迈脚跟着刑雾师尊走,就被余玄清的打断了,她抓住林慕义的手臂,看向刑雾师尊犹犹豫豫地说,“师尊,我……” 刑雾师尊听到余玄清叫自己,于是又回过头来问余玄清: “怎么了吗,玄清?”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满脸的担忧,林慕义也看着她,一脸的疑惑。 “姐?怎么了吗?”林慕义问。 余玄清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站在她身旁的顾襄倒先开口道: “师尊,我们到达灵域的事还没跟惠明师尊说,所以想着现在就跟师尊们说一下,他们也好安心。” 刑雾师尊笑了笑,对顾襄说:“你们不如等到小溪相感后再跟他们说吧,这大早上的,他们还要赶早修行,我们相感完就是午膳时间了,那时候他们也得闲,你也好将情况细致地告诉他们。” 顾襄对刑雾师尊说道:“师尊说的是,是弟子少虑了。” 然后他低下身来往余玄清身边靠了靠,轻声地对她说: “师姐,那我就先不跟惠明师尊说了。” 余玄清皱紧着眉头看了眼身旁的顾襄,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没能说出口,就被站在她身后的严颜岩打断了。 “你别靠那么近。”严颜岩伸出手隔开顾襄和余玄清,他推了一下顾襄,将自己挤到两个人的中间,看着顾襄抱怨道,“你说个话也要贴那么近嘛?” “好了,别闹了。”刑雾师尊开口道。 她看了眼余玄清,说:“既然没事,那你们就好生待在这,随时听候指令吧。” “跟我来吧,小溪。”刑雾师尊又对林慕义说。 林慕义看向余玄清,轻声道:“我走了姐。” 余玄清一时间神色恍惚,她慢慢松开了抓着林慕义的手,木楞地点了点头,道:“去吧……” 就这样,林慕义跟着刑雾师尊往前走去。 他看不清脚下的路,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跌倒。 刑雾师尊渐渐放慢步伐,目视着前方,跟林慕义并肩行走,又对林慕义轻声说: “你别怕。” “我不怕。”林慕义抬起头看着她说,“我们要去哪?” “就在这。”刑雾师尊说。 林慕义不明所以,他接着问:“哪?” 刑雾师尊笑了笑,说:“你低头看看地上。” 地上?地上全是烟,他要怎么看地上……? “哎?” 林慕义低下头,发现他和刑雾师尊站着的一小片区域的烟雾变成了淡粉色。 “坐下吧。”刑雾师尊对林慕义说。 “坐?”林慕义问。 “是呀,坐。”刑雾笑着回答道。 她自己率先带头趺坐下来,接着说: “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坐吧。” 林慕义听刑雾师尊那么说,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学着她的样子坐了下来。 他将剑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刑雾师尊,问: “相感的时候都要坐下来吗?” 邢雾师尊回答他:“不用,只是这样比较轻松。相感的时候你可以站着、坐着、躺着、趴着,只要是你觉得轻松舒服的都可以,只不过我们现在在这坐着比较好,如果你想躺下的话也是可以的,你要躺吗?” 第20章 两眼一闭,万事清净 林慕义看了看已经到他腰上的烟雾,摇摇头回答刑雾师尊,说: “我不躺着……” 刑雾师尊瞄了一眼了林慕义手中的赤璋剑,然后又看向林慕义,缓缓说道: “既然不躺着,那我们就坐着吧。我现在就跟你讲要怎么让赤璋剑和赤璋心相感。” 刑雾师尊将右手手掌放到胸口处,对林慕义说: “你要像我这样,将右手手掌放在胸口,记住赤璋剑的模样,在心里头念叨到‘吾乃宿者,现感汝灵’,这样剑和心就能相感,它们相感完成后你就会睡过去,在脑海里看见剑与心所记录下的记忆了,你听清楚了吗?” 林慕义听完刑雾师尊说的话后睁着圆眼,尴尬地对她道: “嗯……听我是听了,这清不清楚……不好说……” 刑雾师尊说:“你是有哪里不理解吗?你问我吧。” “额……”林慕义低下头摸了摸赤璋剑身上磕碜的符咒,对刑雾师尊说道,“你说要记住赤璋剑的模样,是要怎么记?什么程度才算是记住了,我现在这样看着算记住了吗?” “哈……”刑雾师尊笑笑道,“所谓记住就是你能在这苍茫大地中一眼认出某一事物,人也好物也罢,能做到一眼认出那就是记住了。你将剑上的封印解开吧,就在剑尾处,我事先已经把封条解开了,只是拿了张红纸将它封口盖住了,你把红纸拿开就行,好好看看赤璋剑吧,里面的残刃也要看清楚了。” 林慕义摸到刑雾师尊说的红纸,他将手放在上面没有立马拿开,而是接着问刑雾师尊: “那我记住后,念那个……就可以相感了吗?相感后我就会睡过去,那么睡过去就可以证明我是余临溪了?” “念‘吾乃宿者,现感汝灵’,”刑雾师尊微笑着,继续对林慕义说道,“相感后不一定会睡过去,但是一定会看到剑和心所留存的记忆,你要是能在脑海里看见一红一蓝两个水晶,那就是相感成功了,因为那两个水晶就是剑和心分别留存的记忆。只不过你现在第一次相感,赤璋剑得先认识你,适应你正操纵着赤璋心对它进行相感,因此你会睡过去。你要说睡过去就能证明你的身份也行,毕竟能不能看见水晶,你说能,我也不能验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有没有睡过去我倒是可以确认的。” “我要是装睡就是不醒,你怎么确认?”林慕义接着问。 刑雾师尊笑着从手中变出一根银针和一块白晶石来递到林慕义眼前,对他说:“我会拿这根针刺破你左手中指,将从你手中流出的血滴到这块白晶石,要是白晶石变出红色,那你就是真睡,如果白晶石不染色,那你就是假睡。” 林慕义看着那比毛衣针‘细’没多少的银针脸部抽搐了一下,无奈地说: “你都不需要用那白晶石染色来分辨我睡没睡了,你拿那么粗的针扎我手指头我就算睡着了都要被你扎醒直叫唤了……” 他想起自己以前住院天天扎手指检血,已经对成为“紫薇”习以为常,可如今看着眼前泛着光泽的针,咽了咽口水,头皮紧绷…… “不会醒的……”刑雾师尊将手收了回去,接着说,“赤璋剑留下的记忆只有一小节,就是它现在留下的一小段残刃的那一小节记忆,你看完就没有了,但是赤璋心的记忆很多,你要看,一时半会也是看不完的,这看不完就醒不过来,我拿针怎么扎你都不会醒的。” “哈?”林慕义惊叹道,“你还想怎么扎我呀?那我这醒不过来不就……” “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刑雾师尊打断林慕义,笑笑道,“你看那些记忆的时候我会在外面摇铃铛的,每二刻铃铛就会响一声,四声过后你会感觉到手像被火灼烧一样疼痛,那个时候你自然就醒了,你别怕,我不会伤你的……我说过赤璋剑要先认识你所以你才会睡过去,我也就给你摇这一次铃铛将你叫醒。这次过后你要是还想看赤璋心的记忆的话就只要把右手放在胸口,念念咒语,想想赤璋剑的模样便可以相感读取赤璋心的记忆了,你想看就看,不想看把手放下就行了……只是剑、心相感,记忆片段是一一对应着的,有时间段的,现在的赤璋剑是不完整的,它那些断了的剑刃我找了七年都找不着了,因此你要看赤璋心里的记忆最多也只能看到它与赤璋剑现有的一断残刃记录下来的、时间段相近的记忆了,其他的记忆都是模糊错乱的,看了也白费……因此等会你睡着了在里面要是看到一些乌漆嘛黑奇怪的东西,你也别害怕,只当没看见忍忍就过了……” “这样……可是……”林慕义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不太懂师尊你说的记忆是什么,你虽然说是赤璋心和赤璋剑留存的记忆,那它留存的到底是什么记忆?不会是一些比较琐事尴尬或者不宜见的记忆吧……” 刑雾师尊看着林慕义神情掩嘴哈哈笑道:“它们虽然是物但也是有灵性的物。它们只会记录下它们所认为应该记录下的事,琐事是不会记录下的,就像人的大脑一样不会记录下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这种琐事,至于尴尬不宜见,这我就不能保证了,指不定这尴尬不宜见也是有被记录的的价值呢。” “这样……”林慕义学着刑雾师尊,尴尬地哈哈了几声,他看着手中的剑想着:你丫的可不要让我看见什么少儿不宜或者鲜血淋漓的东西呀,前一个我看了心跳加速,后一个我看了心跳骤停…… 刑雾师尊看着林慕义一直盯着赤璋剑看,她问: “小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林慕义抬起头来说,“目前还没有,我再想想?” “与其多想不如多做,你现在就开始相感吧,有什么问题完事后再问也不迟呀,你姐姐和严颜岩、顾襄他们已经在一旁听我们讲话也听得够久的了。”刑雾师尊说。 林慕义听刑雾师尊提起余玄清他们便转过头往他们站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确实……林慕义看见余玄清他们确实站在不远处听自己与刑雾师尊聊了半天,一个个满怀期待地等着相感的结果…… “开始吧。”刑雾师尊说。 林慕义回过头深吸了口气,想着一直让余玄清他们光站着等着也怪不好意思的……他将手边的红纸一点点地揭开,赤璋剑上的符咒和封条在红纸揭开后立马消失不见,露出剑鞘和剑把原本的模样。 “你把剑抽出来看看吧。”刑雾师尊严肃地看着林慕义,接着说道,“你先花一刻钟的时间好好地记住这剑,然后就按我说的方法去做,就可相感了。” 林慕义对刑雾师尊点了点头,说:“好……” 他抽出赤璋剑里面的断刃,开始记忆。 从鞘到剑,从里到外,甚至那剑上挂着的穗子林慕义都不放过,他看一眼记一眼,看一部分记一部分,然后又闭上眼睛,用着他那毕完业就没怎么用过的脑子不停地描摹着赤璋剑整体的样子。 不用一刻钟的时间,林慕义就将那东西的刁钻模样记得牢牢的。 他闭着眼在心里惊呼自己居然那么厉害,那赤璋剑的模样就犹如3d建模一般在他脑中呈现出来,细致到剑鞘上的每一寸纹路,他沾沾自喜,同时估摸着现在应该还没有到一刻钟,于是便假装还在记忆的样子,闭目养神起来。 要命…… 林慕义才给脑子放松一会,他那盘着的大腿就突然抽起筋来…… 他立马睁开眼站了起来,把坐在自己面前的刑雾师尊和站在旁边的余玄清他们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刑雾师尊也立刻站了起来。 林慕义表情泰然自若,但右手一直抓着他那抽搐着的大腿。 “没事……”林慕义强装镇定,但他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抽筋疼得大脑发麻…… 他以前就时常抽筋,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腿,有时候是腰……他最严重的一次抽筋还是他在高中军训时因为不想过多引起他人注意而听从教官指令盘腿坐在地上仍由大腿抽了半个小时、钻心疼了半个小时也不报告自己的身体异常,最后导致教官喊起立时直不起腰被送到保健室,成为众目睽睽…… 林慕义直起腰来,双手握住赤璋剑,在心里直骂原主的身体跟他的差不多,多灾多难….. 他冒着冷汗对刑雾师尊和余玄清他们说道: “我坐着累了想站起来,抱歉……吓到你们了……” 刑雾师尊疑惑道:“真的吗?我看你表情不太对……” 林慕义喘着气,说:“真的,我没事的。” 他那抽筋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 娘耶……没一分钟的筋你抽个头呀?林慕义在心里头怒骂道。 他看着刑雾师尊和余玄清他们一脸担忧的样子,尴尬地说: “我真的没事……我……” 他低下头看了看赤璋剑,然后对刑雾师尊说: “我已经记好了,应该可以相感了。” “这一刻钟还没到,你记好了?”刑雾师尊问。 “嗯……记好了。”林慕义说。 他早就记好了,只是一直在那闭眼休息,然后遭报应了…… “那好,那你坐下开始相感吧。”刑雾师尊说。 还坐下? 林慕义握紧赤璋剑,站得笔直,生怕自己坐下去又抽筋…… 刑雾师尊看林慕义还站着,笑笑对他说:“你相感的时候是会睡过去的,怎么?你能站着睡觉吗?” “阿……” 林慕义听刑雾师尊说的话后只得犹犹豫豫地蹲下身去,然后像女生穿了裙子坐在车后座那般并腿侧坐在地上。 刑雾师尊对林慕义说道:“按我教你的去做吧,想赤璋剑的时候要全神贯注,同时在心里念口诀‘吾乃宿者,现感汝灵’的口诀,知道吗?” “嗯。”林慕义点点头道。 他将右手放到胸口,然后闭上眼睛想着赤璋剑的同时还在心里念着那中二得很的咒语: 吾乃宿者,现感汝灵……吾乃宿者……现感汝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一片死寂。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林慕义以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扰了林慕义,影响他相感。 刑雾师尊的冷汗都冒了下来,她掐着指算着时间,看着林慕义只是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只得慢慢挪近林慕义。 她低下身,用着极小但对方一定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询问:“小溪,你在相感吗?” 林慕义听到刑雾师尊的问话,但也只当作没听见…….他那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抖,眉头都皱成了个小山川,现在的他内心慌得一批,想着自己该不会真是个冒牌货吧,不然怎么那么长时间自己除了眼前的一抹黑外什么都没看见…… 刑雾师尊看着林慕义皱着眉头的样子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小声地问: “小溪,你确定你记住赤璋剑的样子了吗?” 林慕义听刑雾师尊质疑起他的记忆能力来立马怒上心头气急败坏。虽然他平时经常听啥忘啥,但这只针对他不感兴趣、不想了解的事,只要是他觉得必须去记且至关重要的事,他一用心就一定可以记得牢实…… 林慕义不敢对刑雾师尊发火叫她不要质疑他的能力,于是只能狠狠地握紧手中的赤璋剑,在心里头对着这个死物骂道: 你大爷的,老子脑子都把你身上的毛都记住了,你倒好,净在这浪费我时间丢老子脸!我不管,我就是余临溪,我可不想白受累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搓泥丸!我再对你念一次口诀要是再没点反应我就扯谎借尿遁把你扔茅坑里,让你尝尝生不如屎的滋味! 刑雾师尊抿了抿唇,她转头看向余玄清他们后摇了摇头,用契语告诉他们:太久了,我们怕是…… 还没等刑雾师尊将话说话,林慕义这边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不知道是林慕义用脑过度还是他对赤璋剑的警告起了作用,报应不爽。 剧烈的入骨痛感“嗡”的一声充斥着他的整个大脑然后直至口鼻眼,使得他脖子以上的身体部分都感觉到了火辣辣灼烧。 林慕义被这痛感打得猝不及防,他“啊”的叫唤了一声后呜咽着直接倒在了地上。他的一只手依旧牢牢抓着赤璋剑,但另一手却抓着自己那快要炸开的头,只往地上撞,想将脑内的疼感转移到脑外。 刑雾师尊见状急忙把林慕义扶起来搂在怀里,然后用力地将他抓着头的手拿下来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中。 她将环绕在林慕义与她周围淡粉色的烟雾迅速从粉转红后又快速转黑,最后烟雾消散不见,裸露出那被遮盖了许久的阵法。 刑雾师尊嘴里念念有词,用法阵将林慕义和自己与余玄清等人隔离开来。 林慕义疼得在刑雾师尊的怀里疯狂挣扎,在不远处的余玄清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的惨叫后便心急地冲向林慕义,同时大喊着:“小溪!” 可是还没等她冲出去两米,就被顾襄紧紧拉住胳膊往后拽阻止了下来。 顾襄表情严肃,语气冰冷,他像是刻意一般提高音量,对余玄清大声地说道: “师姐,师尊没让我们过去。” 余玄清睁大着双眼看着顾襄紧紧拉住自己的手,愤怒地对他喊道: “你还要要挟我吗!” “玄清!”刑雾师尊在法阵里对余玄清叫道,“我正在给小溪输送灵气,你要是不想他一睡不醒的话就好好地待在那,没有我的指令不可过来!” “师尊……”余玄清望向刑雾师尊泄气地说。 她带着些许埋怨的神情回头看了眼顾襄,而对方则面无表情地将抓住她的手松了开来。 在两人身后站着的、才反应过来的严颜岩焦急地跑到余玄清的身旁说: “师姐,你没被他抓疼吧!” 他白了顾襄一眼后接着对余玄清说:“师姐,我们别理他,还是在这看小溪的情况要紧呀。” 余玄清只得强作镇定,按耐不动,眼睛时刻注意林慕义那边的情况。 严颜岩说完话后又用宗语对余玄清说:要是小溪还有什么异常反应,师姐你要记得带上我,我跟你一块救小溪去! 余玄清叹了口气,她冲严颜岩点了点头,然后便把心思全然放在正在接受输灵的林慕义身上。 林慕义在刑雾师尊的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神情也开始舒缓变得恬静,他像个无魂的玩偶一般,陷入沉睡,仍由刑雾师尊摆弄着。 刑雾师尊见输灵完成了,她便迅速抓起林慕义左手的中指,用着那事先就备好的银针往林慕义的中指扎了过去,然后将手指中溢出来的鲜血滴到白晶石中。 鲜血在白晶石的表面快速游走着,将那石头的纹理更加清楚明了显现出来,其功能并非如刑雾师尊事先对林慕义说的那样,血会将石头变红或者不变色,以此来确认林慕义装没装睡…… 第21章 读取记忆 伴随着鲜血在晶石表面一点点勾勒出来的痕迹,刑雾师尊的呼吸也渐渐加快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刑雾师尊怀抱着林慕义激动地说。 细条血丝在晶石上精细地绘制出四大陆的地图,而在那地图右下角的一个地方出现的暗红色圆点,正是离他们这最近的残刃所在的位置。 刑雾师尊看着林慕义的脸,眼神暗了暗,她将晶石收了回去,然后将林慕义紧紧地抱在怀里站了起来,那淡粉色的烟雾也随着她的起立再次出现,将那阵法再次遮盖住。 “玄清,你们过来吧。”刑雾师尊对余玄清他们唤道。 余玄清立刻赶到林慕义的身边,她看着林慕义那熟睡的面容后悬着的心微微下沉了些,但是依然担心地问刑雾师尊道: “师尊,小溪他还好吗?” “他现在睡着了,正在读取剑和心的记忆,你放心吧,没事的。”刑雾师尊回答道。 她将怀里的人慢慢地转交给余玄清,然后对严颜岩和顾襄两人说道: “我们现在要出去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得麻烦你们两个帮我一些忙。” 严颜岩正看着余玄清怀里的林慕义,他听见刑雾师尊要自己帮忙后便立马转过头去问刑雾师尊: “师尊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好。”刑雾师尊说道。 站在一旁的顾襄也冲刑雾师尊点点头道:“师尊尽管吩咐。” 刑雾师尊听眼前的两位那么答应了,于是也不客气了。她在手中一下子变出了个大香炉来,炉上面还插着三根正燃着的黄色的香,香上面还横着许多规整的红线。她看着严颜岩,同时将香炉递给他,说道: “来,你把这个拿好啦。” 严颜岩将香炉接过去时脚步略略踉跄,他将手中的东西颠了颠后对刑雾师尊打趣道: “师尊……你这也太不客气了,那么大的东西……” 刑雾师尊没有回他的俏皮话,而是在手中又变出个铃铛来交给顾襄,对人道: “这个你拿着。” 她看着严颜岩和顾襄,分别对他俩说:“颜岩,你把香炉捧好了,上面的香不能断也不能灭知道吗?” 还没等严颜岩开口回答她的话,她便立马将刚刚林慕义挣扎时掉在地上的赤璋剑收到手中再次封印起来,紧接着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环境便立马变了模样。 余玄清他们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听了一声响后出现在一间寝屋里。 “玄清,你把小溪放到床上吧,让他好好睡。”刑雾师尊对余玄清说完后又对严颜岩说,“颜岩,你将香炉放在那边的案台上,好生看好。” 严颜岩点了点头听话照做,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正对着床头的案台旁将那沉甸甸的香炉放了上去,然后便转过身来对刑雾师尊问道: “师尊,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那么鬼大” 刑雾师尊无奈地笑了笑,回答他道:“什么鬼大,这样说话不好听,那是回魂香,你要好好看着那香,每当那香烧到红线处,就要摇铃三声,香至红线第四次时摇完铃后就要将它烧下来的香灰沾上水涂在小溪的掌心中将其叫醒。 “是这个铃铛?”顾襄拿着手中的东西问道。 “是。”刑雾师尊回答道。 余玄清坐在林慕义的床边,她用手轻轻撩拨着林慕义头上的碎发,然后问刑雾师尊: “师尊,刚刚小溪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的痛苦,是他体内赤璋心的缘故吗?那除邪丹没用吗?” “不是的……”刑雾师尊走上前去回答她,“今天,应该是意外……” 她也跟余玄清一样坐到林慕义的床边,表情内疚,语气惭愧,她看着余玄清说道: “赤璋剑和赤璋心许久没被唤醒,它们身上尘封已久的太多记忆在小溪相感成功的那一刻顿时涌进了他的大脑里,犹如汛期开闸,势不可挡,所以小溪才会那么久才相感成功,成功后才会突然那么痛苦……” 余玄清诧异地问:“真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师尊您一开始没跟我说呢?” “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还会更犹豫的不是吗?请原谅我,我瞒着你们也是因为我得为大局着想。”刑雾师尊回答她,同时将她收好的白晶石再次变了出来,递给余玄清,说,“这是地图,小溪滴在上面的血会指引着你们找回残刃的。” 余玄清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血地图,接着问刑雾师尊:“你不是说这石头是……” “抱歉,我骗了小溪,也骗了你。”刑雾师尊的表情逐渐凝重,清幽的声音也变得浑浊…… 她站起身来走到林慕义的床头蹲下身来,悲凉地看着林慕义的脸,来来回回说着那没有意义的道歉话: “对不起,请原谅我不得不那么做……” 刑雾师尊转头望向余玄清接着说:“我知道,在灵域的时候你叫住我是不想让小溪涉险,不想他相感后去找残刃,可是玄清,你要知道,我们别无他法,小溪他也无路可走……我之所以不跟你说他会感到痛苦,就是怕你会更加反对让小溪相感,我不跟小溪说晶石的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嘴上说着让他确认身份,但其实还要让他去寻找剑刃……” 严颜岩听着刑雾师尊说的话,走到对方的身旁不解地问: “可是师尊,您不是说晶石上的血会指引着我们去找剑刃的吗?这样的话不就不需要小溪去了吗?” “不,小溪一定要去,因为只有他可以看见残刃的样子……你们去的话只能靠着晶石发觉残刃所在的区域,但那东西你们摸不着看不见,只有小溪可以。”刑雾师尊说。 严颜岩不明所以地接着问刑雾师尊:“那您骗他这晶石的事不是多此一举了吗?他醒过来也是会知道我们还要他去找残刃的……” “循序渐进要比和盘托出更有成效……”刑雾师尊回答他,“等他醒过来我们再跟他提起找残刃的事,毕竟他已经是余临溪了,世间上除了他外再无旁人能看到残刃,我们只需告诉他他不过是跟着你们看看剑刃具体在哪罢了,并不会让他因冒险而缺斤少两的……” 余玄清深深叹了口气,她握住手中的晶石忧愁地道:“那剑刃上是有邪气,倘若招引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到时候伤到小溪可如何是好……” 顾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林慕义床边围在的一群人,冷不丁地说道: “师姐你怕邪气伤了小溪,就不怕那邪气伤了其他平民百姓吗?我们现在修的是仙道,凡是要以大局为重,更何况师姐和小溪的小局在考虑大局的过程中能迎刃而解,师姐何苦如此担忧。” “你不会说话别说话!”严颜岩立马走到顾襄的面前对他骂道,“你现在还不是仙呢,食的是人间烟火,又不是香火,那些高高在上仿若天人悲悯众生舍小我为大我的话你还是别说了吧。” “你若不喜欢这些话我自然不说,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说,惠明师尊、峨蕊师尊们也会说,我们还要跟他们说明这边的情况,颜岩,你若真的为了师姐好为了小溪好,就应该跟我一条心,跟我……” 叮铃——!叮铃——!叮铃——! 严颜岩抢过顾襄手中的铃铛用力摇响,同时指着案台上的香对顾襄抱怨道: “你没完了你,这香都烧到第一处红线了都没注意的吗?我要是跟你一条心呀连根香都看不好呢。” 刑雾师尊现在管不了严颜岩和顾襄的拌嘴,她只是站起身来走到余玄清的右侧坐了下来,轻轻握住对方的手,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她说: “玄清,你是我救回来的,我曾经见过你们一家人幸福和睦的样子,我跟你是一样的恨,恨那些歹人,也跟你一样的心疼,心疼小溪小小年纪就要遭受这样的苦楚,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靠小溪这孩子读取赤璋剑和赤璋心的记忆,以此尽可能的让他从那些记忆中找到当初伤害你家人的歹人,你为什么不呢?玄清……你要知道,小溪的那颗心,注定让他无路可走,你若不坚决地同意让他去找赤璋剑残刃,那他将有何立足之地呢?” “师尊……”余玄清同样郑重地看着刑雾师尊说道,“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告诉过峨蕊师尊,会在小溪确定身份后让他去找剑刃的,我知道小溪无路可走,只是我想知道……小溪可以不去看那些不好的记忆吗?我不想他为此伤感,或许,我们只需让他看到那歹人的面貌就行了,这样可以吗?我实在是不忍让他们看到不好的画面……” 刑雾师尊摸了摸余玄清的头,对她说道:“或许,你可以跟小溪说,让他别看那些了。他现在看到的记忆是十六年前甚至更早些的,而你家人遇险是在七年前,到时候找到了剑刃,你可以让小溪不去看赤璋心的记忆,只看赤璋剑的,赤璋剑的记忆要是记录到叶师兄……也就是你们叶舒师尊出事的那天,那么你就可以让他看赤璋心的那一段记忆了,他们都是七年前发生的事了……” 她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赤璋剑递给余玄清,接着对她说: “这剑归小溪了,你帮忙把它放进小溪的‘玲珑佩’里吧......” 余玄清呆呆愣愣地看着手里头的剑,刑雾师尊也不忍再跟她说什么了,于是只站起身来对严颜岩和顾襄说道: “我先去看看午膳备好了没,你们可以只留一人在这看着香就行,香没事,小溪也就没事了,你们大可安心……其余的人可以跟着门外的兔子去各自的寝屋歇息,我知道你们从早忙到完,即便你们是修仙问道的人,但频繁使用法术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也是不妥,到点了兔子们会来叫你们用膳,你们只管休息吧,我先走了……” 刑雾师尊才说要走,严颜岩便立马停下跟顾襄的斗嘴,拿着铃铛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然后在门口对刑雾师尊说道: “我们知道了师尊,我给您开门了,您慢走。” “你倒是殷勤。”刑雾师尊摇摇头,走到门口小声叮嘱严颜岩让他不要老是插科打诨,严颜岩呵呵傻乐答应,然后就看着刑雾师尊出了门离开了房间。 余玄清翻着林慕义身上的被子将剑收到他的“玲珑佩”里,然后她又给林慕义再盖了层被子,将对方裹得严实,她回过头看着严颜岩他们,对他们说道: “你们要是累了就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我不累。”严颜岩立马回应,他小跑着坐在余玄清身边接着说道:“我也在这跟师姐一块陪着小溪。” 顾襄站起身来两步合成一步,径直走到严颜岩身旁对他说: “你坐在这不看香了?要是你不看那我来看,我也不走了。” “得了吧,你吃香倒是在行。”严颜岩满脸鄙夷,起身来到茶桌旁坐下,接着对人凶巴巴道,“你站那做什么,到这来,别往师姐那去。” 说完话后他又对余玄清笑嘻嘻:“师姐,我就在这坐着看香,你就安心照顾小溪,这样不好吗?多一个人多个帮手呀。” 余玄清无心关注严颜岩,对他说的话也是敷衍道:“随你吧……” 顾襄走到严颜岩身旁挨着他坐了下来。。 严颜岩靠在茶桌上,阴阳怪气地看着一旁的顾襄,说: “香我看着了,铃铛我来摇,你在这做什么?不如出去好好休息,免得我们累着了你,伤了你的根本,误了你修仙。” 顾襄难得笑了笑,对严颜岩说:“我在这看着你,不累。” “你……”严颜岩被顾襄一句话呛得无语,只得瞪了眼对方,然后气鼓鼓地看向余玄清,想找人给他撑场面。 余玄清一心思扑在林慕义身上,不是给他盖好已经盖好的被子,就是帮他捏捏枕头揉揉手……完全没在理严颜岩他们。 严颜岩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再搭理顾襄,毕竟他说什么都会被对方呛回去,然后搞得自己一肚子气。 他将铃铛放在桌面上,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发现壶身热乎乎的,便站起身来倒了杯茶给余玄清。 “你喝吧,我不渴。”余玄清抬起头来对给自己递茶的严颜岩说道,“你要看着那香容易眼干,反倒要多喝点水,同时……你也别一直走动了,就在那坐着吧,免得这来来回回的晃……把你给累着了。” “师姐让我坐着我自然听话的,你不用担心我累着的,我这就回去乖乖看香去。”严颜岩点了点头,又利落干脆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喝着手中的茶水,专心地看着那即将到第二条红线的香…… …… 红色……蓝色……两个水晶…… 林慕义整个人悬浮于一片漆黑的空间,在他眼前出现了两个有他一般高的大水晶。 “哇……看来我相感成功了……”林慕义面无表情敷衍地自言自语道。 他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想着能不能让自己疼醒,毕竟他确实有点害怕在这两颗水晶的记忆里见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慕义“啧”的一声,揉了揉那被自己捏红的脸喃喃道: “醒不过来呀……看来还真是不看完就不能出去了......可是我现在要想看哪个呢?” 他依旧揉着脸,然后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个鬼魂一般慢慢地飘到红色水晶的跟前,探头探脑地看着眼前那把自己的样子照得七零八碎的水晶说道: “你长得喜庆,我先看你吧。” 可是怎么看记忆呀? 林慕义想着刑雾师尊貌似没跟他说看到两个水晶后要怎么看它们记忆,他貌似也没问…… 林慕义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摸了摸水晶的一个晶面道: “你是能投影出来还是怎么着呀?” “哎?” 林慕义摸着晶面,他发现这水晶看上去硬邦邦的,其实手感像非牛顿液体一般,你强他硬,你柔他软。 “咦~你这水晶徒有其表呀……” 林慕义轻轻摁着那晶面,感叹自己该不会要在这玩着这非牛顿水晶等着铃铛响完吧…… “啧,无聊。” 林慕义将手慢慢地抽着,想要换一颗水晶玩玩,只见他眼瞅着自己就抽得剩个巴掌在里头了,可那含着他手的水晶表面竟突然魔性地像水面泛起波澜一般蛄蛹着。 “靠,你好恶心呀!” 那蛄蛹地晶面将林慕义的手越吸越进,同时有将他往里面拉的趋势。 “卧槽!我不信了!” 林慕义缓慢但用力往外拽着自己被吞了大半的手,他不信自己在自己的梦里头居然斗不过一块石头。 正当他用着阴力要将手完全抽出来的时候,那跟他一般高,但比他胖上不少的水晶猛地化成一大滩红泥水重重地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我去!” 林慕义立马用另一手手捂住自己的脸,然后感受着在自己梦里面还能被泥埋了的窒息感…… 第22章 赤璋剑回忆录一 被泥淹没不知所措…… 林慕义被那水晶泥当拍黄瓜一般拍到了地上,然后他又像只上了海滩的海龟一般用手疯狂扑腾着,想要把那泥给扑腾走。 他闭着眼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却发觉自己好像是可以舒畅呼吸的,胸口已经没有那种被泥埋了的窒息感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停下了在地上扑腾的动作,随后便拍起自己的胸脯大口地喘气,睁大着眼睛担惊受怕地看着他眼前的景物。 “谢天谢地,咳咳……没把我……咳咳……拍死……” 林慕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观察着四周,竟发现自己正躺在刑雾师尊灵域内的厅堂地板上…… 他疑惑地问自己道:“这是把我拍回来了?” 林慕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更加仔细地看着周围的陈设,然后就发现挂在厅堂正中的那幅乡村图画不见了,同时还发现自己虽然是站了起来,但他的两只脚是悬空着的,完全没有碰到地板,甚至连周围放着的东西他也是摸不到的。 “参见师尊!” 林慕义还在惊奇地看着自己那变成了鬼魂一般漂浮着的身躯时,突然就被身后传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整个魂都弹了一下。 “哎呀,真是绝了…..” 他对自己在梦里的变成魂后都会被吓到的情况哭笑不得,他弹了一下后立马回过头去寻找那身影,结果发现自己面前赫然屹立着四个灰色的人影。 “好家伙,鬼见鬼……” 林慕义飘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是不断地缩着脖子眯着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影。 那四个人的人影像是拿拍立得照相机拍出来的景物照片一般,刚看那出来的照片时上面的画面是黑灰色的,但是眨眨眼的功夫那画面颜色就鲜艳了起来,人物风景也看得更清楚了。 林慕义定睛看着他面前那四个鲜活的人,竟然发现其中的一人就是刑雾师尊。 “哎嘿!青春版的刑雾耶。”林慕义说道。 他见到刑雾师尊这个熟人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点怕也不再有了,反倒撒了欢似的飘到了人家身旁。 林慕义伸出手在刑雾师尊眼前挥了挥,见对方看不见自己,他真的就跟个鬼一样自由自在的,于是便大胆了起来,秉着我的梦里我怕谁的原则开始细细得观察起眼前的四个人。 刑雾师尊穿得一身藏青色的衣裳,很是潇洒气派。她除了发型穿着跟今天林慕义见到的不一样外,模样是一点也没变。 站在刑雾师尊身旁的是两位小哥,中间的那位明眸善颜,很是亲和的样子,算不上帅,但是却能让人越看越觉得顺眼。 站在最左边的那位小哥倒是个俊俏人物,剑眉丹凤眼,笑唇牡丹色,身姿挺拔健硕,最为吸人眼球。 想来这就是严颜岩提起过的邢雾的两个师兄。 林慕义看完刑雾师尊身旁的两位后便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大叔模样的长者。 他想着刚刚听到刑雾师尊他们叫到的“参加师尊”,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判断出眼前的这大叔一定就是黄英仙尊了。 林慕义觉得黄英这名字也太好笑了,毕竟《水浒传》里有个叫王英的,想来这个世界没有《水浒传》,不然也不能叫那么个名字…… 当然,林慕义觉得好笑绝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哪不好,只是他看了几十遍的水浒传,如今一念到这与一百单八将相似相同的名字就会串台…… 黄英仙尊是个英俊的大叔,他没有胡子,四十来岁的模样,穿了一身不俗的白衣,那衣服下摆部分的水波纹样全是由银丝构制而成,就着从门外照进来的光线像鱼鳞一般泛着微光,十分好看。 黄英仙尊扯着一口满是沧桑感的嗓音对着自己的三位爱徒娓娓道: “为师今天叫你们到这来就是要将赤璋囚炼就成的法器交与你们,你们知道该怎么使用和如何去压制这法器上的邪气。这里本就是你们的家,待为师走后,这个灵域就要交给你们打理了,今天你们接收法器时如若感到邪气有反制你们的迹象则可到无患之境待着,自行适应调整后再出来吧。” “刑雾,你走上前来吧。”黄英仙尊开口对刑雾说道。 刑雾走上前去弯了弯腰,双手接过黄英仙尊手中的赤璋心,然后又说了句多谢师尊后便退回到了原处。 林慕义好奇地往前凑了凑脑袋,想要仔细地看看那隐在自己心头的玩意。 所谓的赤璋心,其形状样貌就是一根金色莲花簪,簪子上面还有一颗鲜红无比的水晶,无需你去调整角度观看欣赏,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光线去衬托它都十分的耀眼。 林慕义突然觉得那水晶跟老年迪斯科厅上挂着的大圆球有得比,都是圆形,同时还光彩夺目。 “叶舒,你走上前来吧。”黄英仙尊又叫道。 叶舒? 林慕义听到叶舒这两个字顿时觉得十分安心耳熟,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迪斯科球”移开,跑到那“叶舒”的身上去了。 哪个是叶舒呀? 林慕义看着那动身要走上前的秀气小哥,不经地感慨道:顺眼的小哥配着耳熟的名字,合适。 他对叶舒的好感不知怎么着一下子就“哔哔”上升,比见了早已认识的刑雾师尊都要觉得亲切,他也不待在刑雾师尊身旁了,而是轻飘飘地飘到叶舒的身边开心地跟着他望着他去。 “师尊,弟子有话要说。” 叶舒刚跨出一条腿想要上前领法器,站在他右边的帅哥突然作揖开口道: “徒弟斗胆,想要承接赤璋剑。” 右边哥们的一句话,一下子就让他身旁的三人同时回头诧异地望向他,不,应该是,两人一魂。 小帅哥继续开口道:“弟子自知论资历比不上叶师兄,但是师尊说过这赤璋囚是徒儿击其要害才能攻下来的。” 他深吸了口气,抿了下嘴后坚定地抬头来,带着诚恳而期许地语气向黄英仙尊接说道: “弟子深知师尊厚爱弟子,想将法珠交与弟子,但是弟子想自己选择赤璋剑作为自己的法器,还望师尊成全。” 黄英仙尊面无表情地听着小帅哥说完,但却没去看他,反倒是看着叶舒问他: “叶舒,你的意思呢?” “弟子……” 叶舒看着师尊的眼色,只见对方的脸活像个扑克牌,他完全无法看出自己师父的脸上有任何情绪波动和表示。 叶舒瞄了旁边的小帅哥一眼后便迅速的低下头颅,他犹犹豫豫,“额啊”了许久,艰难地对黄英仙尊开口道: “弟子……弟子……不愿……” 黄英仙尊听到叶舒的表态后,嘴角才扯出一丝丝的笑意,不仔细看还察觉不到,他立马转过头望向小帅哥说: “既然舒儿不愿,那就依旧如此吧,温腾,你别再说了。” “可是师尊,那赤璋囚是徒儿……” 黄温腾还想为自己说话,但没说两句就立马被黄英仙尊打断了。 “温腾……为师这样安排自有为师的道理,为师也早就跟你说过了,也希望你成全为师的安排。” 黄英仙尊语气依旧平平,但语调却升高了不少,不怒而威。 黄温腾看着对方面露难色,但依旧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被黄英师尊打断了。 “好了温腾……为师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你是最为懂事的,本不该为那么点小事计较的,别再说了。” 黄温腾被黄英仙尊的话噎得够呛,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只得无奈遵命。 黄英仙尊分别将赤璋剑和法珠交给叶舒和黄温腾。 林慕义已经见过了赤璋剑,还将它的样子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因此林慕义对赤璋剑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又飘到黄温腾身旁想去看看法珠,然后再回到叶舒身边待着。 林慕义只能在黄温腾从黄英仙尊那接过法珠时看清它的模样,因为那东西到黄温腾手后就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捂了个严实。 赤璋珠子晶莹剔透,中间镶嵌着红色血丝一般的东西,婴儿拳头般的大小,那模样活像林慕义小时候路边捡的玻璃弹珠,带眼的那种,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对小孩子有很大的吸引力。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叶舒留下。”黄英仙尊授完法器后对自己的弟子们嘱咐到。 刑雾师尊和黄温腾拿着东西就离开了厅堂,林慕义也想跟着刑雾师尊走的,但他发现自己刚出门就被拉回叶舒身边,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想来红色的水晶是赤璋剑的记忆,林慕义想到处走走都不行,就得待着赤璋剑身旁…… “师尊……”叶舒小声说道。 林慕义就在叶舒身边飘着,双手垂与胸前,跟个兔子一般。他闲得慌,比划着手,跟一旁的叶舒比起身高来。 他发现自己飘着跟叶英差不多高,而且自己现在的模样跟叶舒还有几分相似,都带着些婴儿肥。 林慕义就这样看看叶舒,又看看黄英仙尊,两只好奇的眼睛不停地眨巴。 “舒儿是不是想问为师,为什么为师要让你说不愿意?”黄英仙尊开口道。 林慕义看着眼前的大叔这时候倒不板着脸了,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些许的俏皮…… 黄英仙尊言语和蔼,他看着叶舒娓娓道: “你别怪为师偏心,说句实在话,温腾这孩子的潜力要比你和刑雾的都大,就是性子急躁了些,很多时候又容易自以为是……” “其实弟子的赤璋剑与师弟的法珠交换也是可以的,大家都只是借力压制法器邪性,并无多大区别。”叶舒态度恭敬,语气柔和地说。 “这就错了。”黄英仙尊打断叶舒,接着说,“你们既要压制法器,又要借此修行,我说过,温腾的性子过急,就怕他急功近利。” 黄英仙尊转过身去坐在主位上,长长叹了口气后,说: “待我离开后,万事都得靠你们自己,他要是走火入魔,反被赤璋剑邪气给压制住了可如何是好呀。” 林慕义其实很讨厌别人叹气,他在他那仅有的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已经听过太多人叹气,如今听到别人只要发出“唉”的一声都觉得烦躁……当然,如果叹气不出声音的话他倒是可以接受。 林慕义看着叶舒,见他正低着头拿着手中的赤璋剑,细细地摸着剑鞘上面华丽的纹理。 他抿了抿嘴唇,缓慢地抬起头来,眼神中皆是谨慎,说话也犹犹豫豫的: “师尊可曾跟师弟说过这番话?” 黄英仙尊无奈地笑道:“说过……我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让他务必相信为师的抉择,赤璋剑性烈,得由脾性温和的人来压制才可,实在是不适合他。靠赤璋剑修行的话成效是快,但一旦对那剑的压制有所疏漏极易被反噬,反倒是法珠这种中规中矩的法器最适合他,更有助其修行……只是从今日的情形来看,他还是没有理解为师的良苦用心。” 叶舒低眉思虑了一会,温吞地对黄英仙尊道:“那师尊……” 黄英仙尊道:“舒儿想问为师为什么不叫温腾留下,而是要找你说此番话吗?” 叶舒点了点头。 黄英仙尊接着对他说:“当父母的在管教自己的孩子时,那些孩子多多少少会有所抗拒,可是这个时候父母如若让孩子中那个最懂事、最听话的大哥与自己同心、代替自己去管教弟弟妹妹的话,反倒要比父母自己亲自上阵更有成效。” 林慕义听黄英仙尊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让最懂事、最听话,且与他同一条心的叶舒去给黄温腾做心理建设,这样的话黄温腾反倒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可是……林慕义以过来人的经验想到要是弟弟妹妹们听不进去大哥的话而加深了抗拒心理,那么他们不敢对父母有所造次,但却敢对与父母一条心的大哥有所放肆可怎么办…… “弟子明白。” 叶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恭敬地说道:“弟子一定会跟温腾好好说说,让他能够明白师尊的苦心的。” 林慕义对叶舒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深感疑惑,他知道对方听不见自己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地问叶舒: “你懂什么了?” “好。”黄英仙尊笑笑道。 他站起身来走到叶舒身旁欣慰且满意地看着叶舒说:“你到时候替为师劝诫温腾的时候就这样跟他说,说‘赤璋剑与心相感相制,你恶时,赤璋剑、心反会助你更恶,你善时,却不会引导你继续向善。法珠温润,与你的燥性相辅相成,只要领悟得好,将来登临仙位就要比我和刑雾要快得多了。’你就这样对温腾说。” 叶舒看着黄英师尊,慢慢地重复说着师尊教给他的话:“赤璋剑与心相感相制……” “弟子记住了。”叶舒念了一会后,自信地对黄英仙尊说道,“那弟子现在就去找温腾说说。” “可以。”黄英仙尊说,“对了,还有些话是我要对你和刑雾说的,你到时候把我的这些话也告诉刑雾吧。” 黄英仙尊拍了怕叶舒的肩膀,慈爱地对他说道:“为师知道,你和刑雾都是淡泊名利的,都不在意谁先飞升,谁先成仙。你们都是为师的徒弟,为师期待着你们都能有所作为。赤璋剑和赤璋心不同与法珠,用这两样法器修行确实是会比温腾要费劲些,但这也对世人更加负责些,法器毕竟是邪物,总要麻烦人委屈自己去压制。你们别怪为师的偏心,还希望你们能多多体谅为师对你们的良苦用心。” 他说完话后一改慈爱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他没有胡子,于是只能捋了捋自己的那带点黄色挑染的发须,说道: “叶舒,无论温腾怎么向你讨要赤璋剑,你就按为师教你的告诉他即可,那些话已经是答案了,赤璋剑你可断不能给他,明白吗?” 叶舒看向黄英仙尊,眼神充满着敬佩,他往后退了退,拿着赤璋剑对着黄英仙尊作揖道: “弟子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弟子遵命。” 林慕义飘在这两人的中间,听他们对话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凭着自己的直觉认为叶舒应该是个有点小白的好孩子,只是可惜了,死得早。 叶舒说完话行完礼就跟黄英仙尊告别了,他出了厅堂后果真就直奔着黄温腾的住所去,去找他谈谈。 林慕义像个挂件一般,跟在叶舒的身后,人家去哪他跟着飘去哪。可是正当他一边飘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时就听到了“叮铃”作响的铃铛声。 刚好三声。 林慕义还想着这铃铛声是不是就是刑雾师尊说的要他注意的摇铃声时,他眼前立马又出现了一大滩的水晶泥,飞流直下,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又被那泥给淹没了…… 第23章 赤璋剑回忆录二 这是林慕义第二次接受红泥的“洗礼”,他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是在被泥淹没的那一刻再到那泥巴再次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明显冷静多了。 他也不挣扎了,直接被泥拍倒在地后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骂了句:“狗日的。”就当做没事了。 他看着自己眼前那紧闭着的屋子,里头的烛光很亮,那些光线透过纱窗散了出来,将林慕义所站着的地方照了个清楚。 林慕义就着烛光所及之处四处观望着,喃喃道:“这又是哪呀?” 他的身旁有一棵大树,大树下有一张石桌子和几张石椅子。 可惜他什么都碰不了,自然也不能坐,要不然他真想坐在椅子上“看戏”。 “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林慕义面前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林慕义想着这赤璋剑的记忆里是不是多多少少要带点尖叫,怎么一开头就得有人喊那么一嗓子呀…….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慕义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去发现自己身后已然站着两个人了。叶舒和黄温腾。 “刑雾在里面,她手中有赤璋心,应该会没事的……”叶舒对黄温腾说道。 两人的语气中都带着紧张和担心,他们死死地盯着那发亮的房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房间里的女人哀嚎着,屋子里的其他女人叫喊着。 “用力呀小姐!用力!”好几个人的尖细声音从里面传出,说的话大抵相似,只是交错开来,那些声音倒混乱了起来。 “庭诺!你坚持住!你会没事的!”刑雾师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虽然语调高了不少,但林慕义依旧能听得出那是刑雾师尊的声音。 林慕义听着房里面那高高低低、各具特色的叫喊声,还有“用力呀”什么的,他想着那房间里不会是有人在里面生孩子吧? 他缓缓地飘到叶舒身边待着,跟他一块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看着那被烛光倒映出来的慌忙的人影。 叶舒听着里头传出的动静,站是站不住了,可是他也不能闯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于是便只能在门口不停的踱步,同时眼睛一直盯着那房门看着。 林慕义也跟着叶舒,只是他来回地飘着。 黄温腾看着走来走去的叶舒说:“你别晃了,那里头的影子本就晃眼,你现在又在这走来走去,更晃眼了,搞得我也更慌了……” 叶舒皱着眉头,回答他道:“我没办法,我不走走的话我的心也慌呀。” 黄温腾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耐烦地说道: “我早就说了那孩子不能生,打了完事,要不然庭诺也不用受这份苦,在这嚎了三天有余,要不是刑雾的赤璋心吊着她的命,她早就……” “你别这样说。”叶舒师尊看向黄温腾说道,“那毕竟是条生命……况且,这不是有赤璋心嘛……庭诺她宁愿自己有事,也不愿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你别说这样的话了。” 黄温腾冷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师兄是当赤璋心是万能的吗?也罢……反正到时候赤璋心没用,师兄可以用赤璋剑给庭诺来一个了解,省得她被那孩子带累了,苟延残喘费劲。” 叶舒震惊地看着黄温腾,问:“温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温腾指了指房门,冷笑道:“我说的不对吗?庭诺是妖,你听听那胎儿将庭诺折腾成什么样,若不是妖胎能这般摧残母体吗?师兄您是庭诺的亲哥哥,您早就应该听我的话静悄悄地落了那胎儿,不说是功德一件,还能免了日后的麻烦,这不好吗?如今庭诺这般凄凉,都是您这般心软给害的,她不懂事,师兄您也不懂吗?” “我……”叶舒被黄温腾的一番话说懵了,他摇摇头,看着房内依旧忙碌着的影子,无奈地说道,“那孩子是人是妖我们暂且不提,即使是妖,日后他会不会惹祸也要看父母是如何管教的,庭诺是多么好的人,你是知道的,她如今在里头受苦受难,我们断不可在此说她孩子的不是。” 黄温腾不知怎么的,突然急眼了起来,他蜷着拳头站了起来,对着叶舒喊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慕义瞪大双眼看着黄温腾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只觉得吓人……他迅速地往叶舒的身后躲了躲,想要避免自己被那人的火给“滋到”。 “没什么意思呀……”叶舒也明显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看着黄温腾疑惑地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我相信无论那孩子是人是妖都会是好孩子的,我说的就是这个字面的意思呀……” “是吗?”黄温腾依旧不依不饶地说,“我瞧师兄是话里有话,借那畜生讽刺我呢。” 叶舒慌张的说道:“这是哪的话,我…… ” “啊——!“ 女人的惨叫声再次高涨,然后又缓缓落下。 叶舒和黄温腾两人同时惊慌地转过头去走近房门,想要问问房内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师兄!” 刑雾叫喊着,同时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叶舒本就站在门口,见刑雾出来了便焦急地抓住刑雾的手问道: “刑雾,里面怎么样了,庭诺她还好吗?孩子还好吗?” 刑雾出来后将房门掩着,不让两个男人凑上前去,她看着叶舒说: “庭诺没事,我用赤璋心医治了她,只是那孩子……” 黄温腾走上前来激动地说道:“那孩子死了?” 刑雾摇摇头,道:“那孩子没死,只是也差不离了……” 叶舒惊慌地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差不离了?” 刑雾将叶舒抓着自己的手拽开,她看着对方轻声道:“师兄,我现在没法跟你说太多,你先冷静一下。” 她叹了口气后看向黄温腾说:“黄师兄,我现在出来,是想让你用法珠救救那孩子,那孩子要是单靠赤璋心的治愈能力的话,恐怕都活不到第二天早上,唯有你的法珠能帮他勉强续命。” 黄温腾转了转眼珠子,他背过手去,若有所思地对刑雾问道: “里面的是妖是人?” “是人。”刑雾师尊回答道。 黄温腾摇摇头,说:“我的法珠是最不起眼的东西了,哪能救得了人……若连赤璋心都救不活他,就只能说是那孩子的命数,这逆天改命可是有违背天道,我们这些修仙道的人断不开因此违纪呀。” 刑雾着急地摇头晃脑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温腾说道: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能说是逆天改命,你快把法珠借我吧。” “不借。”黄温腾回答道,“你要逆天改命违纪,何苦要带上我呢?那孩子本就生不下来,是你们各种汤药给庭诺送下才能让他成型,如今他能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是逆天了,你何苦要再去保他?人各有命,天道如此,我不借。” 刑雾和叶舒听了黄温腾的一番话瞬间呆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如此决绝。 “那孩子现在连哭声都没有……你就看在庭诺的面子上能让那孩子哭几声也好呀。” 刑雾恳求着,她的眼睛一直往房门上瞟,迫切地想拿到法珠后就冲进去救人。 黄温腾冷冷地说道:“你们当初听我的直接绝了庭诺肚子里头的孩子,来个长痛不如短痛,今儿个也不必如此了。” 说完话,他便背着手转身要离开。 叶舒跑到黄温腾的面前,立马把他拦下,道:“温腾,你不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不看在庭诺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呀。” “师尊?”黄温腾笑笑道,“怎么?师兄是怕自己大师兄的身份不能逼我就范,就要拿师尊的身份来压我了吗?” 黄温腾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叶舒拦着自己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说: “你们要是真想救那要死物,不如去求得师尊出关来救,他那自有好药,他也自是要成为仙尊的,如若这救那要死物的决定是对的,也算是累功德了,能更好地助师尊成仙呢,师兄你又何苦在这浪费时间为难师弟我呢?” 叶舒瞪着黄温腾,温润的脸上多了一丝凶狠,他大声地对黄温腾喊道: “你到底给不给!” 飘着的林慕义惊恐地看着眼前像是要一触即发、打起来的两个人。他转过身飘到刑雾身旁待着,生怕战火波及到根本不可能被波及的他。 叶舒继续恶狠狠地大喊道:“你要是不给,我就抢了!” “哈哈哈……”黄温腾哈哈假笑道,“师兄是疯了吗?你难道不知道硬抢别人的法器是会被‘邪侵’的吗?” “那我不抢,你就把它借给我们一用吧。”叶舒的语气顿时软了些说道。 “呵……”黄温腾翻了个白眼,他大力地甩开叶舒的手,直接把叶舒整个人都甩了个踉跄,他背着手,看着叶舒那振作起来但却诙谐的背影鄙夷地“啧”了一声,然后径直往门外走去,可谁料他就这样没看前路刚走两步,就迎头撞上了走过来的黄英仙尊。 “师尊!”刑雾大喊道。 黄温腾看着眼前的黄英师尊立马往后退了退,恭敬的作揖道:“参……参加师尊……” 刑雾连忙跑到黄英仙尊跟前恳切地央求道:“还望师尊想想方法救救庭诺的孩子吧。” 叶舒也转过身去看到黄英仙尊,跟着刑雾一起跑到师尊的跟前恳切央求: “还望师尊能赐颗灵丹妙药,救救庭诺孩子的性命。” 黄英仙尊看着面前的两位徒弟道:“温腾他说的对,那孩子本不该生下来的…..” “师尊……”刑雾的眼眶瞬间红润了起来,她哽咽着说道,“师尊的意思,是也要让那孩子就这样去了吗…..” 黄温腾挺起腰了,他有了黄英仙尊的肯定后语气更加自信了,对着刑雾他们就大声地说道: “我就说,那孩子本就不该存活,你们偏不信!” “温腾,把法珠拿出来吧。”黄英仙尊对黄温腾说。 “什么?” 黄温腾刚刚还很得意,可又瞬间迷惑了起来,他看着黄英仙尊眼中充满了不理解,于是问: “师尊不是说……” “我是说了,”黄英仙尊道,“可是那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已然是条生命,既然是一条命,我们又哪有不救的道理。” 黄英仙尊走到黄温腾的身边,轻声道:“为师知道温腾你是最有理的,可是这有理也要有情呀,你真的忍心让庭诺在那么脆弱的时候失去一个孩子吗?无论那孩子还有多久可活,庭诺要是知道你今儿个确是在费力救治她的孩子,她也好消除以前对你的疑虑呀……” 他伸出一只手来,示意黄温腾把法珠拿出来,借刑雾他们一用。 黄温腾低头不语,依旧没有拿出法珠。 “孩子……” 一个悲切且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林慕义就飘在房门旁,他不知怎么的就被那声音蛊惑得迷了眼扰了耳,顺着那声音就往门缝那迫不及待地望进了房里头。 周围围满了人,不是在行走着在端水擦血,就是在熏着什么草。 林慕义透过人群隐约看到床边有个无比瘦弱且只有一丝丝血色的女人,她病弱地卧在枕头边,怀里正抱着一包……布,布上放着赤璋心。 这女人就是庭诺? 林慕义思虑着,同时看着眼前那苍白无力的女人只觉得心酸,喉咙口那也涌上了一股子酸感…… “多谢。”刑雾说道。 黄温腾还是将法珠交到了黄英仙尊的手上,黄英仙尊则将法珠交给了刑雾,让她快去救人。 刑雾拿到了法珠对黄温腾说了声“多谢”后便转身跑进了房内。 黄英仙尊将叶舒叫到自己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又拍了拍黄温腾的肩膀,叹了口气后对着两位弟子说道: “这事你们都没有错,叶舒你是爱妹心切,温腾你是守纪森严,都没有错,这错只错在为师这些日子只专心于‘参修’,没有及时处理好你们之间的矛盾,是为师的疏忽。” 叶舒急忙道:“师尊,这不管你的事,是弟子……” “好啦,”黄英仙尊笑笑道,“你也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为师说了是为师的错那就是为师的错了。” 黄英师尊看了看房内那稍微冷静了些的人影,然后听见房内孩子“哇哇”的哭喊声后才安心回过头看着叶舒和黄温腾。 他从两只手中变出一个巴掌大的红盒子和一个长命锁来。 林慕义在不远处一眼就瞄到了黄英仙尊手中的长命锁,他飘到叶舒的身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极具特色的长命锁,又看了看黄英仙尊手中的。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林慕义对比着两个长命锁,不由地发出疑问道:“感情这个长命锁原是黄英给的?” 黄英仙尊将手中的两样东西交到叶舒手上,说:“法珠只能帮那孩子把魂和灵勾回来。这盒子里全是丹药,你拿去给那孩子每日一粒的服下,入口即化,这是专门用来定住他的魂。还有这长命锁,原是要到孩子满百日或周岁时给的,现在算算还是要立马给的好,用来锁住那孩子的灵。这两样东西都是灵物,双管齐下些许能保得那孩子有七年可活……” 叶舒拿着手中的两样物件失落地问道:“就只有七年吗?” 黄温腾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七年都算是他白捡的了,若不是遇到了师尊,那孩子连七天都活不成。” “温腾……”黄英仙尊冲黄温腾摇摇头道,“我看你眼底泛青,想必是用功过度所致,这勤奋刻苦固然好,但你这身体要是支撑不住了可怎么得了。” 他说着,便从手中又变出一盒子丹药来递给黄温腾,说:“这里头的三枚丹药乃是来自玄璜呜森绝境内的九九八十一株耀明仙草练就而成的,给你补养身子最好不过了。” “耀……耀明仙草!”黄温腾震惊地看着黄英师尊递给自己的丹药,他立马收下了那东西,然后激动地说道,“多谢师尊!” 黄英仙尊说完话后又转向叶舒,娓娓道:“那孩子要是有灵根,你大可让他跟你们一般修仙问道,哪还只活到七岁呢?即使没有灵根,这古来……” 叮铃——!叮铃——!叮铃——! 林慕义还没听黄英仙尊把话说完,铃声再次响起。 三声铃响后,他自觉地抬头看着那冲自己涌过来的泥,事先做好防护动作遮住自己的脸,等待着再次被泥淹没…… 林慕义紧闭着双眼等待着泥拍在自己身上的冲击感,可他等了好一会儿,周围的人声都没有了,他也没被泥扑倒…… 他微微睁开眼睛,将挡着自己脸的双手一点点移开,竟发现自己被困在由红泥围成的圆形泥墙里面。 林慕义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不停的用手拍打着眼前的红泥墙。 他像是被困在海绵宝宝泡泡里的章鱼哥一样,只能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红泥在移动,可是要移去哪,什么时候能把他“吐出去”就不得而知了。 林慕义是个懒惰的人,他挣扎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无力,于是便抱着膝盖半漂浮着开始摆烂。 “哈~” 林慕义飘了一会,发困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又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他是没想到自己睡着都能在梦里犯困。 “哇哈~” 他又打了个哈欠。 “啵——!” 林慕义仰着头眯着眼大张着嘴巴打哈欠,耳边也只有自己打哈欠的声音,包裹着他的红泥墙突然跟泡泡一般“啵”的一声破碎消散,将林慕义放了出来。 可就在红泥墙破的那一刹溅射出的小泥点直接飞进林慕义的大张的嘴巴里,跑到他的喉咙处…… 第24章 赤璋心回忆录一 “呕——咳咳——!” 林慕义低下头用力咳嗽着,他用着手背不断地擦着被他咳出来跑到嘴边的泥,然后嫌弃地看着手背上那像烟一般逐渐消散的泥点。 他又“啧”了一声,抬起头来睁大着眼睛看着红泥将自己带到的地方。 “哎?出来了?” 林慕义将双手垂在胸前,飘到熟悉的两颗大水晶面前。 他看着那拍了自己两次的红水晶,然后泄愤一般用脚踢了那水晶一把,而后又迅速收回脚生怕自己又被“生吞”了…… 林慕义又咳嗽了一声,想着自己现在被放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赤璋剑的记忆他已经看完了。 他迟疑地飘到除了颜色跟红水晶不同其他地方没有半点差异的蓝水晶面前细细端详了起来。 林慕义正弯着腰看着从晶面中照着的自己,从水晶最下方的晶面处突然窜出条蓝色橡皮胶条一般的东西直接缠上了他的腰。 “我去!” 林慕义紧紧地抓住腰上的东西,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大水晶问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那大水晶跟它旁边的弟兄一样,摊成了泥冲着林慕义扑了过去。 林慕义立马遮住自己的脸,闭紧自己的嘴巴接受蓝泥的第一次“洗礼”。 “咕噜咕噜……” 他闭着眼听见自己身边传来“咕噜”的声音,但却没有感受到泥拍打在他身上的感觉,于是便又怯懦的睁开眼来,看见自己现在又被关在蓝色的泥巴墙里。 林慕义自言自语道:“这是换了种方法,不扑我了是吗……” 他低下头看着还缠在自己腰上的蓝色橡胶,无聊地用自己的手捏了一下它那q弹的表面解起闷来。 “啵——!” 又是一声响。 林慕义眼前的蓝泥以及缠着自己橡胶逐渐消散,他紧闭着嘴,观察着泥墙外呈现出来的事物。 “这是?” 林慕义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寝屋内,正对着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叩叩……” 林慕义的身后传来了敲门声,他侧过身去,同时还听见了门外小孩的喊话声: “师姐,叶姑娘来了,现在在景秀亭等您呢。” 床上的刑雾听到声响后便像是被浪冲上岸的鱼一样,突地一下蹦起来。 她麻利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了鞋子,一溜烟就跑到门前打开了房门了跑出去。 林慕义对着眼前一闪而过的刑雾发出“哇”的一声惊叹,然后便像是刑雾身上的挂件一般,刑雾跑出去,他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只人形兔子,它看见刑雾一下子跑了出去连门都没关,于是迅速地关上了门追上刑雾,跟着她一块跑,啊不,兔子是在蹦跶,那兔子一边蹦跶一边对刑雾说道: “叶姑娘现在跟大师兄他们在景秀亭聊天呢,来时还带了好些东西。” 刑雾一边赶去景秀亭一边询问那只大白兔:“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姑娘也是突然到的,谁都没通知,兔子也是急赶慢赶来告知师姐的。” 那大兔子蹦跶好久,又要说话,气都喘起来了。 林慕义想着自己反正离不了刑雾多远,只要离开一定的距离就会被拉回到她身边,于是林慕义他懒得连飘都不飘了,直接转身看着身后蹦跶着的兔子玩去。 大白兔子的两个大耳朵跟着主人一块蹦跶着,弹性十足,可爱爆表。 林慕义对自己无法摸到那毛茸茸的耳朵而感到无比遗憾…… “阿黎!”一阵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庭诺!”林慕义听到后面的刑雾师尊大声喊道,语气十分欢喜。 林慕义转过身去,看着迎面赶来的曼妙女子。 女子仙腰婀娜,一身红色的襦裙上绣着好几只蝴蝶,蝴蝶随着这妙人的跑动也翩翩起舞起来。 林慕义细细地看着眼前女子的样貌。柳叶花的眉,牡丹花的唇,她乌黑的秀发上别了好几朵红的、粉的花,人比花美,秀丽非常。 林慕义不可思议地发出感叹声:“这是庭诺?” 他想着自己刚刚在赤璋剑那看到的憔悴的女人,完全不敢相信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鲜活的少女居然就是那个庭诺….. 刑雾与叶庭诺相见,两人都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林慕义低头看着叶庭诺搭在刑雾手上那如同白玉般的小细手,他发现对方居然还带着与他一样的手绳。他感叹道: “哪哪都能遇到同款是不?” 刑雾师尊笑着看着叶庭诺打趣埋怨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叫我这样急忙赶来。” 叶庭诺笑道:“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怎料让你急成这样。” 她拉着刑雾的手就往亭子走去。 林慕义光看两个美人谈笑风生,都忽略了在亭子里坐在的叶舒和黄温腾。 叶舒站起身来前去迎叶庭诺她们,他掩嘴笑道: “你这丫头倒是想给人惊喜了,我们正在院子里用功呢,突然跑出来,吓得温腾从半空中摔下来。” 站在他身后的黄温滕看着叶庭诺忙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是我许久没见阿诺,一时兴……惊喜,才没运好气摔下来的,本是我修行不够,怪不得阿诺。” 刑雾和叶庭诺两人分别落坐,两男两女四人坐在亭内说笑着,在他们身后以及亭中的四周堆满了一摞摞的礼品。 刑雾师尊拉着叶庭诺的手笑着说:“你这一走可太久了,可是怎么带来这些多东西来,这亭子都放不下了,也亏你能带来。” 这一路跟着跑来的大兔子不知道从哪又叫一群小兔子,手脚伶俐地把那些礼品一个个的卸下来,就要往外运。 “你们把这些礼品都拿去后堂那放着吧。”叶庭诺说道,然后又从自己手中凭空变出三个大礼盒,分别交给在坐的三位。 “这是我给你们的。”叶庭诺笑道。 刑雾拿着手中的礼盒,看向叶庭诺问:“那些都是你的衣裳还是什么?那么多,你在外头野够了,总算要在这常住啦?” 叶庭诺低头发笑,没回刑雾的问。她站起身来,欢快地在三人间游走着催促道: “你们都打开礼物来看看呀,这些可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呀。” “既然是阿诺的心意,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啦。”黄温腾笑说,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物。 旁边的两位也开始打开礼物,一窥究竟。 林慕义探头探脑地也凑上前去,左飘飘右飘飘,想要看看这些礼物到底长什么样。 最先打开礼盒来的是叶舒。盒里头装着的是一土金色剑穗。 林慕义定睛一看,想着这不是被他刻进脑里的赤璋剑上的穗子嘛。 叶庭诺双手搭在叶舒的肩上,用着俏皮的语气问叶舒道: “小妹听闻师尊交赤璋剑于兄长,因此亲自做了这剑穗,上头的红珊瑚珠子可是妹子亲自去珏海寻得的,兄长可还喜欢?” 叶舒轻轻拍了拍叶庭诺搭在他右肩上的手,欣慰地说: “当然喜欢,你送的东西怎样都是好的,如此物件又更是极好,我回去后一定立马就挂在那剑上。” “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旁边的刑雾拿起礼盒里的一只簪子惊呼道。 叶庭诺又辗转去了刑雾身边,说:“我看你素来爱鹤,凡是衣物物品上必有绣鹤的,这鹤簪可是我亲自造的,你快带上。” 说着,叶庭诺又赶忙地让刑雾带上那簪子。 旁边的叶舒看着叶庭诺打趣道:“许久不见,妹妹就有造簪的本事啦?” 他说完便掩嘴哈哈大笑起来,也惹得周围的二位同门也笑了起来。 叶庭诺娇嗔道:“我的本事多着呢,这就叫做技多不压身,我不过拿着你们修行的功夫捯饬些玩意罢了。” “自个做的?”林慕义惊叹道。 他从第一眼见到刑雾师尊的时候就被她头上戴着的鹤簪吸引住了,只是没想到这是一位十指细润的姑娘自己做的。他飘到刑雾跟前看着她头上的簪子不禁说着“真厉害”,然后又歪着头满眼佩服地看着叶庭诺“哇”的发出一声感叹。 黄温腾一边与周围的人打趣,一边拆着自己的礼物。他好不容易拆了那盒子上一层层的包装,拿出里头的大件,说道: “瞧你们都看上了,我要看看我的,这么大件,阿诺必是花了好一番心思了。” 叶庭诺说道:“师兄你的礼物是我最为用心准备的,你快看看。” 她走到黄温腾身旁,林慕义也跟着她一块伸长了脖子要看黄温腾的那大件礼物是什么。 黄温腾迫不及待地打开最后一个盒子,林慕义也凑了过去看清了里头的东西。 那是一副画卷。 “这是一幅画?”黄温腾看向叶庭诺,惊喜地说,“你亲自画给我的?” “你快打开来看看吧。”叶庭诺笑着回答他道。 黄温腾小心地将画卷拿了出来,施了点法将它悬空平铺开来。 林慕义飘得高了些,想要一睹为快,他才看到画卷打开的一点点画面,就猜到了这画就是挂在灵域厅堂的那副。 林慕义直呼好家伙,刑雾的鹤簪,叶舒的穗子,黄温腾那挂在大堂的画原来都是这位叶庭诺送的呀。 “这真是你亲自画的吗?”黄温腾惊讶道,“真好看,阿诺连画画都学会了。” 叶庭诺低眉笑道:“哪里,是有人教的好,师兄不是常来宗语问我如今又到哪赏景去了吗?我不好说那些景致,于是就将我见过的最美的景色画成画送于师兄,师兄不嫌弃才好呢。” “我爱还来不急,怎么会有嫌弃的道理,阿诺刚说是有人教的,敢问是谁,我也学去,到时候把这灵域中的美景也画于你。”黄温腾和刑雾他们细细地看着那画,他笑得合不拢嘴,接着道,“你这一走将近三年,每每我想用宗语和灯清与你交谈相见你都说忙,也聊不上两句,我们只怕你要是再不回来呀,都要把灵域里的样子都给忘了。” 黄温腾的一番话,惹得大家又都笑了起来,气氛快活非常。 叶庭诺掩嘴浅笑,她走到叶舒身旁娇羞地说:“怎么会忘了呢,我这不是……”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刑雾又看了看叶舒,低眉说道:“我……成亲了,教我画画的人,是我夫君。” 叶庭诺就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周围的欢快声便戛然而止。 叶舒他们齐刷刷震惊地望向叶庭诺。 当然,除了林慕义,他还飘着看画呢…… 黄温腾脸色顿时铁青,语气微抖着对叶庭诺说道: “哈……阿诺这是学会跟我们讲笑话呢……阿诺你是在开玩笑对吧?这可不好玩呀……” 叶庭诺正经得很,她看着周围人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很轻松地说道: “我没开玩笑,我与夫君都育有一女啦!” 叶舒立马拉起叶庭诺的手慌忙让她坐下,他要给她好好把脉。 这不把不知道,一把又有意外的惊喜。 “你……”叶舒皱着眉头瞪大着双眼看着叶庭诺道,“你这是……” “我又有孩子了。”叶庭诺笑着说着。 叶庭诺笑得天真,却把自己的哥哥气了个半死…… 叶舒放开抓住叶庭诺的手,扶额长叹一声说道:“这才是你要说的惊喜吧。” 林慕义看完了画,就轻飘飘飘到刑雾的身旁看着眼前的好戏,他“啧啧”感叹道: “这姑娘的心是真大,什么都不说,生了一个惊喜又怀一个惊喜。” 叶庭诺笑了笑,她安抚着自己的哥哥和旁边的二位,道: “你们别心急,我没事先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要来找我,现在倒好,还是让你们担心我了……” 黄温腾一下子把平铺起来的画收了起来放在桌上,他气不打一处来,强迫自己喘几口粗气以平复心情,冷静些,可到底开口问人话时还是愤怒:“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庭诺缓缓道:“你们听我说……三年前我出去游玩时不料被一方士发现是妖,被其打伤,是夫君救了我,细心照料。” 林慕义开启了吃瓜模式,他想着眼前的这姑娘居然还是妖?可是刑雾他们不是专门除妖邪的吗?自家的妹妹是妖就无所谓了嘛?还有就是叶庭诺是妖,那被她叫哥哥的叶舒不也是…… 叶庭诺娓娓道:“我怕向你们说起受伤的事惹得你们担惊受怕,更何况师尊一直在‘参修’,前几年又是他能否步入仙途的关键阶段,我就更不敢向你们提起,怕麻烦你们了。” 她紧紧地握住叶舒的手,继续说道:“我的夫君,兄长你也认得,就是五年前与我们一块同游过的余宜,余方士。我与他一见钟情,只是当时当着哥哥的面不好吐露心意,三年前他救了我,他明知我是妖但还是接受了我,我们心意相通结为夫妻,琴瑟和鸣,如今又育有一女,名叫玄清。” 玄清? 林慕义确定自己没听错,他惊呼道叶庭诺口中的玄清是那个玄清吗?余玄清? 他开开心心地吃着瓜,只是没想到瓜主竟是自己妈,刚刚还在调侃说“惊喜”,没想到惊喜竟是他自己…… 林慕义“哎”的叫了一声,他想着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刚刚叶庭诺,哦不,是原主的母亲,他的娘拼命生下的,那个说至多活七岁的那个孩子不就是原主余临溪吗? “我生完玄清后身子又十分虚弱,因此才常常推脱不曾回来也不敢与你们多聊,就怕你们忧心也怕师尊误了‘参修’……”叶庭诺接着说,“如今我再度有孕,这第二个孩子怀着竟要比怀玄清的时候累上不少,我想着如今师尊已经过了难关,我又许久未回,便跟余宜说要回灵域养胎,每日就用‘灯清’与他相见,以解思念之苦,让他好生在我们的家里照看我们的女儿,我也可以趁着回来之际,带着余宜原要给的那些迟来的聘礼,跟你们道喜报平安来。” 叶舒听完叶庭诺的一番话后急忙摇头道:“人妖殊途,你怎可......” 叶庭诺的眉头顿时紧锁,她带着些许气愤站起身来走到刑雾身后言辞犀利地说道: “父亲母亲也是人妖结缘生下你我,只是兄长没有沾到母亲妖的血统,是个完完全全的人,可是妹子我没得选,难道我就活该因为是妖,我就要受那人妖殊途的混理吗?”。 林慕义又是“啊”的一声叫唤,他立马看着身旁的叶舒,惊叹对方竟是自己的亲娘舅…… 他对叶舒的惋惜之情顿时涌上心头,感叹原主的爹娘死了,就连他这鸠占鹊巢的人一见面就觉得亲切的原主的亲娘舅也出事没了…… 一旁的刑雾也跟着叶庭诺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安慰道: “师兄是心急嘴快担心你才这样说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师尊说过人和妖结合而生下的孩子的身体是很容易就出现各种各样的缺陷,同时孩子的生母也要承受更大的生育痛苦,正是因为这些个原因,师兄才会不想你与人一起,怕你……” 叶庭诺立马回过身打断刑雾说:“我的女儿很健康,她什么都很好,我觉得虽然我现在这个孩子怀得是要累些,但他一定也是个健康的孩子,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我来之前还跟师尊打过招呼,他说他会帮我养胎,让我务必安心待在这,好诞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温腾起身道,“什么你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什么时候跟师尊打过招呼的,师尊都知道你的事了?” 叶庭诺点了点头带着十足的底气回答道:“是呀,在我来之前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我就跟师尊说过我这三年在外发生的事了,师尊很是祝福我与余宜结成的姻缘。” 林慕义飘在自己娘亲身旁感叹她玩得好一手先斩后奏,说出黄英仙尊这一大靠山来。他看着黄温腾听到叶庭诺说出黄英仙尊来气得直发抖,而一旁坐着的亲哥哥叶舒反倒冷静下来了许多…… 第25章 赤璋心回忆录二 黄温腾瞪大着双眼看着手边的那幅画,他将画卷猛地拿了起来,俊俏的面容也峥嵘了起来,颤抖着对叶庭诺喊道: “你说你最喜欢这画,这画是你与那人给我的聘礼吗?啊?” 叶舒站起来身来温润地劝着黄温腾,让他不要这样喊话,有什么话好好说,免得吓到叶庭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不劝还好,一劝,黄温腾的怒气反而更大了,他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画卷,要不是那画卷质量好皮够硬,不然真就要被黄温腾一巴掌捏烂了。 叶庭诺倒也没被吓到,她看着黄温腾理直气壮地回他,说: “那画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要是不喜欢尽管还我,何苦这样折腾那画。” 黄温腾怒道:“你这是心疼那人了吧,怕我糟蹋了那人的一番心血是吗?” 叶庭诺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理解呢?我说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怎么要往别处扯呢?” “好啊……好啊……”黄温腾念叨着,转眼间又癫狂发笑了起来。 林慕义看着黄温腾那神经兮兮的表情,惊呼此人必定要摔东西打骂人了…… “砰”的一声…… 黄温腾用力地将那画狠狠地往地上摔,那画卷弹了几下才安息平躺在地面上…… 林慕义感叹自己的猜测还挺准的,也正因如此有了心理准备,不像刑雾他们一般被黄温腾的举动吓愣住了。 黄温腾快步走向叶庭诺走去,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就用力地往自己身边外拽。 叶庭诺大叫道:“你做什么?” 刑雾听见叶庭诺的喊叫声快速反应了过来,一手就搂住了叶庭诺肩膀,另一只一手则抓住黄温腾拽着叶庭诺的手,她看着黄庭诺惊讶地说道: “师兄你这是干嘛!你快点放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黄温腾依旧用力地拽着叶庭诺,他恶狠狠地对叶庭诺喊道:“我要做什么?我自然是要打了你肚子里的小畜生了!” 一旁的叶舒也反应了过来,他跑上前去挡在叶庭诺和黄温腾的中间,用力地扒拉着黄温腾的手,同时推着对方的身体,嘴上对黄温腾讲着一堆大道理。 周围伺候的兔子看到了亭内纠缠着的四个人,一个个着急忙慌地往外蹦,一边蹦还一边说: “不好了!” 林慕义飘到上空那还在赤璋心允许的范围里看着自己脚底下那一片混乱的场面无奈道: “哈……这算什么事呀……” 叮铃——!叮铃——!叮铃——! 又是三声铃响。 林慕义感叹着每次响铃还挺及时的……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蓝色橡胶条再次缠上了林慕义的腰,那一大滩的蓝泥“唰”的一声出现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林慕义在隔音极强的泥墙里漂浮着伸了个懒腰,对这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开始习以为常…… “接下来又要去哪里了呢?”林慕义自言自语道。 他的话刚说完没过几秒,泥墙再次“啵”的一声慢慢消散不见。 林慕义低下头看了看松开自己开始消散后退不见的橡胶条略带惊讶地说道:“那么快到的吗?” “溪儿乖……” 林慕义抬起头来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清瘦了不少的叶庭诺,他发现对方穿得跟个侠女一般正坐在桌子旁,一手拿着赤璋心逗着自己怀中的一个奶娃娃。 “咦~”林慕义发出好奇的声音。 他飘到叶庭诺身旁,低头看着坐在她怀里不吵不闹的小孩。 虽然林慕义不喜欢孩子,但是他看着那奶嘟嘟豆丁一般的余临溪还是心生怜爱。 “叩叩……”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慕义和叶庭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门。 刑雾用一只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碗汤药,她看着叶庭诺笑了笑,走了进来。 坐在自己母亲怀里的余临溪看着走进房内的刑雾则对着她伸出圆润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叫着:“姨姨~” “你今天气色好多了。”刑雾对叶庭诺说道。 她将汤药放到桌子上,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摸了摸余临溪的小脑袋瓜,同时看了看叶庭诺穿着的一身衣服好奇地说道: “你今天怎么穿这身衣服了?看上去像是要去行侠仗义似的。” 叶庭诺笑而不答,她将手中的赤璋心递给刑雾,然后就要伸出一只手去拿桌子上的那碗药。 “娘。”余临溪抬起头叫道。 叶庭诺摸了摸碗身的温度,低下头轻声问余临溪:“怎么了?” “今天的药很苦的。”余临溪用一只手指着桌子上的药说道。 叶庭诺看了看桌上那黑成一团的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看向余临溪温柔地笑着问道: “溪儿怎么知道今天的药很苦呀?” 余临溪用手扇了扇,然后往叶庭诺的怀里躲了躲,说了声:“臭~” 叶庭诺和刑雾两人对视了一下,叶庭诺冷冷地笑了笑,说: “他知道我要走了,所以就下了把大的了。” “什么?”刑雾疑惑地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庭诺收回了手,将余临溪抱得更牢实了些,她看着刑雾说: “这药有问题。” “什么?”刑雾惊呼道。 她伸出手将药拿到自己跟前闻了闻,疑惑的道:“没有呀,这药是我看着的,不会有问题的,跟你平时喝的一样呀……” 叶庭诺面带怒火,她盯着刑雾语气颤抖地说道:“要害你的人怎样都能害到你的…….刑雾,我在这待了一年也忍了一年,他要对我下手我无所谓,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的孩子下手……” 刑雾听叶庭诺那么说,她立马慌张地站了起来端着药走到了门口,把门关得更严实,同时还望了望周围的窗户,确认门窗都关好后她就伸出一根手指头到碗中沾了沾药水,然后尝了尝药味。 她尝着药低眉想着这碗药所用的药材,然后突然睁大着双眼看着叶庭诺,她忙慌地将手中的药变没,然后走到叶庭诺身边握住对方的手急忙道: “你先别急,我去找师兄,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你先别急。” “刑雾!”叶庭诺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道,“你还要为他说话吗?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是看在我们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上才没把事情挑明,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让他得寸进尺了……” 叶庭诺抱着怀中的余临溪站起身来,刑雾也连忙站起来对叶庭诺说道: “你要去哪?” “我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去的。”叶庭诺冷冷道。 她抱着余临溪走到床边,将刚吃完丹药已经昏昏欲睡的余临溪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接着说道: “我的孩子已经被他困在这里了,若不是看在师尊的面上,我非得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那药并不会害人,只是……”刑雾依旧解释道。 叶庭诺看着已经睡着的余临溪,她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打断刑雾的话,说: “只是让溪儿吃的药与这相冲,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明晃晃地显现在我面前罢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阿诺……” “这样还不算害人吗?倘若溪儿没断奶那他现在就要难受死,这还不是害人吗?”叶庭诺接着说道,“你们当仙的既然比我这个作妖的还冷血……” 刑雾听着叶庭诺的话顿时白了脸,她低下头无言再回答叶庭诺些什么。 “刑雾,你别怪我说话不留情面,只是我实在是心累。”叶庭诺眼底泛起泪花,她紧紧抓住余临溪的小手,缓缓地说道,“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要离开这出去找淤晶,让我的溪儿能够成为一个正常健康的人,离开这里,不需要你的赤璋心也能活下去。我要将溪儿交给哥哥照顾,同时我也会去拜托师尊,求他务必护得溪儿周全……” “离开这?你说什么?还有……淤晶?你说的是那个淤晶吗?”刑雾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叶庭诺说道,“那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你怎么去找?” 叶庭诺回过头去回答道:“师尊告诉过我,那晶石在狂森绝境之地,既然师尊那么说了也有了地点那就不会假。” 刑雾惊讶地大张着嘴,她立马对叶庭诺说道:“阿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想要去绝境之地吗?你怎能去绝境之地呢?” 叶庭诺苦笑道:“未到绝境,谁又敢去绝境呢……” “阿诺,你大可等到溪儿五岁,到时候他要是有灵根,他就可以跟我们一块修行延年益寿,虽然一辈子体弱,但他不止活到七岁的,你何必要去舍命找什么淤晶呢?”刑雾接着劝道。 “要是没有呢?”叶庭诺回答道,“师尊给的药和长命锁只能给溪儿用到七岁罢了,要是没有那我岂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溪儿再活两年然后死去吗?你别忘了,我是妖,再加上我还有师尊给我护身的东西,为了我的孩子,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刑雾思虑了一会,接着道:“听你那么讲,难道师尊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是一定要去了?那这一去你几时能回来?溪儿怎么办,即使你把他交给师兄,但他现在也才一岁,不能没有母亲的陪伴呀……” 叶庭诺走到刑雾身旁,真挚地看着对方说:“我会写信给溪儿,也可以用你的‘灯清’每天跟他见面聊天,每月十五我也会回来看望他的,溪儿会知道我的不易的……我也知道,刑雾你是真心待我,但还请你爱屋及乌,也真心待溪儿。” “你的孩子我自然真心相待,只是……” “刑雾,”叶庭诺打断道,“我走了,他就没有目标了,是他逼我去绝境之地的。我知道你留我是心疼我,不愿我冒险,可是我在这何尝不是在冒险呢?你只告诉他,溪儿在这我才能回来,如若溪儿出了什么事,害了命,我便与他恩断义绝,再无情分……” 叶庭诺实在可怜,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两眼朦胧地望着刑雾,恳切地说道: “你问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难道你的那个好师兄就没告诉你吗?他既然能下这药自然就是知道的。他平日里往你给我的补药里也下过东西,但都只是让我的病别好得那么快罢了,我知那东西对溪儿无害,于是才听师尊的话一再隐忍,毕竟我也没法带溪儿离开这,可是他今日实在过分。阿黎你就帮帮我吧,哪怕你不帮我,也要看在溪儿叫你一声姨姨的份上,帮帮你的小侄子呀……” 说罢,叶庭诺便哭得更凶了,她弯了弯腿,抓着刑雾的双臂像是要给对方下跪一般。 刑雾连忙搀起叶庭诺,让她站直身子,同时还拿出帕子擦着她的眼泪,轻声说道: “阿诺别哭,你说什么我都听着,我自然是会照顾好溪儿的,只是你去找淤晶时一定要小心,即使有师尊给的庇护也要万般谨慎……” 她想了想,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低下身来凑到叶庭诺的耳边接着说:“其实你真的只要待溪儿五岁身体强健了些有了灵根就好了,不必去寻那淤晶,溪儿那时若没有,阿诺那时也没找到淤晶的话,我大可把我的赤璋心转给你或者转给余宜的……” 叶庭诺看着刑雾惊讶地说:“那东西你怎能转给我们,你要靠它修行的呀。” 刑雾摇摇头,道:“只要是为了你,那赤璋心我不要也罢。再说了,前人都没有赤璋心,他们什么法器都没有也能成仙的,我偏要有它才行吗?” 她拉着叶庭诺的手往床边走去然后坐下,继续低声对叶庭诺说道: “阿诺你知道溪儿现在体弱的原因是他的魂灵飘忽不定,而魂灵飘忽不定的主要原因是溪儿的那颗心先天不足,我们之所以总要用赤璋心在他胸口转上几圈也是为了激他的心跳,增强师尊帮他固魂灵的效果罢了,他在灵域待着也是因为灵域有固魂灵的能力,双管齐下,一起保他的命。即使你找得淤晶,那东西也不过拿来代替他现在的心当第二颗心用的,魂灵虽然安定,他也可离开灵域,但他也算不得正常人了,他修不得仙道,就算修凡道也是连一阶都碰不到,长命百岁是不能够的了,而且跟现在什么都不干只让他跟着我们等待灵根出现最后走修仙这条路一样,依旧命定,活不过二十……” 刑雾的眼睛望了望窗户又望了望大门,她的声音更小了些,对叶庭诺接着说道: “哎……我现在再告诉你另一个法子吧,一个我认为相对万全的法子,那就是让他与赤璋心共生……” “共生?你在说什么?什么共生?”叶庭诺问道。 刑雾小声道:“让赤璋心与溪儿共生。” “什么?还能这样吗?”叶庭诺不可思议道,“赤璋心自带邪气,若是共生,溪儿不就会被邪侵嘛,何谈万全……” 刑雾立即解释道:“不会的,你慢慢听我说,赤璋心既然与溪儿共生,那它就是溪儿,溪儿就是它,两者同享寿命,魂灵再散也能因赤璋心而集聚稳固,除非……” 刑雾摇摇头接着道:“这个除非是不可能的,反正阿诺你只要知道虽然赤璋心带有邪气,但它的邪气是自然散发出来影响外物,而不是影响宿者,就如毒蛇一般,蛇毒致外物死亡,却不会让毒蛇自己死亡……当然,如果溪儿驱使赤璋心,将它当做法器使用,那他就像我一样,得借自己的法力去压制它,压制不成又因赤璋心在他体内的原因才会导致更加严重的邪侵。溪儿一辈子不去驱使赤璋心又有何妨呢?只是共生即可,到时候你只需准备些‘无邪草’,这草也是长在绝境之地,但是它是在绝境之地的外沿地带,要比你去找淤晶安全简单多了……溪儿与赤璋心共生必定会散发出邪气,招惹邪祟,但是只要每日泡在用七七四十九株‘无邪草’泡好的水里一刻钟便可全天无碍,又或者将九九八十一株‘无邪草’炼成丸药吃下去,如同死了一般睡上两天,这两天里也就不会招惹邪祟了。” 刑雾说完话便从手中变出五粒粉红色的药丸来塞到叶庭诺的手里,说: “这五粒丸药就是了,简称‘无邪丹’,都是我从黑市里讨来的,你要好生拿好,若是到时候你连‘无邪草’都找不到的话,可以用这些应付着几天,要记住,这个丹药不能与其他的药物一同服用,否则就会无效。” 叶庭诺抓住刑雾的手小声而又惶恐道:“既然有这个法子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呢?这真的有用吗?” 刑雾回答她道:“这毕竟是下策,‘无邪草’乃是世间至阳之物,溪儿若用过后可不得近女色破了身,否则就会激起赤璋心的邪性直接被反噬邪侵,那可是比死还痛苦的呀,所以我才跟你说这是我认为的万全之法呀……” 林慕义飘在余临溪身旁大半宿,凌空半躺着也想睡会,谁知道突然听到刑雾说什么破身、不可近女色啥的立马来劲了,猛地又弹起身来想听地再细些……虽然他现在在梦里算是开了上帝视角了,刑雾他们说悄悄话他也是听得到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地要再靠近些听个清楚,全然没有当初非礼勿听的架势了…… 他看着叶庭诺手中的粉红色冒着亮光的小圆球觉得十分眼熟,一下子就想起来严颜岩拿出这东西给他看过,说这玩意叫做‘无懈丹’,能让他一觉睡到大天亮还不累不饿。 林慕义脑子有些糊涂了,他明明听叶庭诺她们说这是‘无邪丹‘,怎么严颜岩告诉他的时候还变了个音调又变了个用途呢?难道是丹药撞了脸? 他没有多想,依旧听着叶庭诺她们的对话,想着能不能从她们那找到答案。 叶庭诺沉思了半响,最后回答刑雾说:“我自有定数,东西我收下了,多谢……我等会儿会从榕树那出去,溪儿醒来找娘的话,你就跟他说我去给他找糖吃找好玩意给他玩,每月十五就会来陪他。” 刑雾忙道:“你还是要走吗?你那么快就要走吗?你没跟溪儿说?你也不见见你哥哥再走吗?” “我说了溪儿定要哭闹了,这我如何走得了,哥哥也是,见了他他定要念叨着心疼我,我只得先走为上,事后再跟哥哥道明缘由,阿黎要帮我再好好安慰哥哥,让他不要太担心我……”叶庭诺嘱咐完话便往余临溪身边靠,她湿润着眼眶弯下身来轻轻地往那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溪儿可千万别怪娘心狠把你留下离开……” 林慕义刚起了兴致想好好听听他们在讲什么,但却一下子被眼前母子柔情的画面弄得伤感了起来,想起自己的妈妈来…… 叮铃——!叮铃——!叮铃——! 这是第四次的三声铃响了…… 第26章 记忆中的大榕树 林慕义很快就又被那泥墙裹了起来带走,他记得刑雾说过四声铃响手部感到灼热他就会醒了,于是他躺在泥墙里伸出手等着手部感觉到灼热的同时还想着自己的老妈。 “呜呜呜......” 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小孩哭声十分悠扬悲切。 林慕义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泥墙,他直起身来发现自己面前竟蹲着两个小孩,他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个孩子带着黄英仙尊给的长命锁,于是很快就认出那穿了一身绿蹲得像个蘑菇似的孩子就是余临溪。 余临溪看着身旁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问道:“姐姐在哭什么?” 林慕义飘到余临溪身旁跟他一块看着那穿得一身灰的跟他一块蹲着的小姑娘。 “呜呜呜……” 小姑娘只是哭,也不说话,她一边哭一边拿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两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余临溪拿出一个帕子来递给对方说道:“姐姐,你擦擦吧。” 小姑娘抬起头来抽泣着看着余临溪手中的帕子,一抽一抽地说着谢谢,然后又一抽一抽地接过余临溪给的帕子哭得更大声了起来。 林慕义不怕人哭,因为他天天听人哭,有撕心裂肺叫喊着的、有低头阴沉嘤嘤哭丧的、也有眼神呆愣不出声只留泪的……他最不怕人哭了,于是非常平静且无聊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姑娘,反倒是那不过五六岁模样的余临溪看到对面的人哭得更加伤心了立马就像个要散孢的蘑菇一般炸了起来…… 他站起身着急忙慌地伸手往自己的衣口那搜着什么东西,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在挠痒呢。 林慕义摇了摇头,想着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懂得把妹了,还正巧被赤璋心给记下来了。 “哎?” 林慕义待了有一会了,发现刑雾还没到场便觉得奇怪,他探头探脑地四处找着刑雾的身影,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刑雾怎么没在呀?” 林慕义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头,还在寻找着刑雾的身影,可他的左手手掌突然就感觉到一阵阵刺痛…… 他立马将手举下来看,同时惊叹自己的脑袋是长刺了吗?怎么将自己的手扎得这样疼?结果竟发现那手掌上正呼哧哧地冒着蓝色的火。 林慕义没想到刑雾说的话那么直截了当地呈现在他面前了,真的就是一把火烧着他的手,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做“我与火之舞”…… 他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依旧在见到自己的手冒火后叫喊着“卧槽!”然后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着火的左手,想要把那要命的灼热感去掉。 “醒醒,溪儿,快醒醒……” 林慕义听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外传进来的人声,那声音像是严颜岩的……也就在这一刻,他在梦中的意识开始模糊,手中的炙热感也慢慢消失…… 林慕义躺在床上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在现实中的意识开始清晰起来,眼皮下的光线也开始慢慢变亮。 林慕义完全恢复了意识,他立马睁开双眼,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然后又猛地坐了起来转过头去想要看看自己那刚被火烧的手…… 坐在他床旁的严颜岩“哎呀”的叫唤了一声,然后用手轻轻拍着林慕义的后背笑着说道: “谢天谢地你醒了,我还以为我错过了时间了。” “你……”林慕义两眼无神看着严颜岩,他镇定了一会儿,分清了现实和梦境后便深呼了一口气后缓缓地对严颜岩说道,“每次醒来我总能见到你……” 严颜岩不知从哪拿了条帕子,他坐在床边紧挨着林慕义,一边给林慕义擦着手上的灰水,一边笑着跟他说道: “怎么?溪儿不想见我?” 林慕义又深深呼了一口气,回答道:“倒也不是…….”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严颜岩正握着他的手给他擦着手底的香灰,他动着他那刚灵活起来的脑子无聊地想着严颜岩刚刚是不是叫自己的时候换了个称呼,于是问严颜岩道: “你怎么管我叫溪儿了?” “啊……”严颜岩楞了一下,然后打哈哈道,“啊,你睡着的时候刑师尊有那么叫过你,我觉得这样喊你还挺好听的,所以也跟着叫了……怎么了?你不喜欢我那么喊你吗?” “没有,只是你突然变了个称呼我有点不太习惯。”林慕义摇摇头道。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房间里除了严颜岩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于是又问严颜岩: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 严颜岩给林慕义擦完手后回答他道:“师姐他们赶鬼去了。” “鬼?”林慕义虽然刚醒过来还有点懵,但是他一听到严颜岩说鬼立马条件反应一般扭动着坐直了身子往床头靠了靠。 严颜岩靠近林慕义给他掖了掖被子,笑笑道:“你睡过去没多久,灵域外突然多了一堆鬼魂四处游荡,师尊就带着师姐和顾襄清道去了。” 林慕义裹紧自己的小被子,疑惑地问:“大白天的还有鬼呀?” 严颜岩看着他道:“这里没鬼,灵域外才有呢,溪儿可要好好待在我身旁,免得被那些鬼怪叼了去。”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林慕义问。 “不知道,”严颜岩回答道,“只不过一下子跑出那么多来,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吧,毕竟灵域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严颜岩摸了摸林慕义的小脑袋,继续说:“本来我是想着跟师姐一块出去清道的,但是实在是放心不下你……我不放心让那个顾襄看着你,所以我就留下来陪你了。” 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现在在这的不是顾襄,要不然他与顾襄相顾无言,尴尬死……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接着问:“清道很难吗?刑师尊也去,姐姐和顾襄也要去?” 严颜岩沉思了会,他站起身来给林慕义倒了杯水后回答他: “一般来说,灵域隐于山林间,谁都看不见摸不着,可是这周围突然间出现那么多鬼魂,那么准确的出现在灵域附近,实在是诡异奇怪......我听师尊说那些鬼魂都是来自于归桥下的人魂,可是归桥的人魂永生永世只能待在那桥底下,也不知道是谁有这通天大的本事,把那些人魂带到这来。那些人魂虽说危害不大,但是胜在数量多,要是有行人路过这被附身或者吓到什么的就麻烦了,所以刑师尊就带师姐他们一块出去了,好尽快清完。” 林慕义见还有新的知识让他了解,于是喝着茶咬着茶杯抬头来,好奇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严颜岩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是归桥下的人魂?” “归桥的人魂大多死于非命……我听师姐说,就是因为归桥锁魂那些人魂永不转世轮回,所以有些人行凶杀人怕报复都是将那些尸体抛到归桥下,无迹可寻也无人敢寻,那些人魂带着很重的怨气,他们的两只眼睛是冒着红光的,一看就可以看出来。”严颜岩边说边用手指撑大自己本就大得慌的眼睛,吓着林慕义打趣道,“溪儿想去见见那些人魂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个个眼睛红得跟灯笼一样。” “你不是说我会被叼了去吗?”林慕义道。 “那我还说你要乖乖呆在我身边,只要你跟着我就不会被叼了去。”严颜岩回答他道。 林慕义摇摇头,然后低头用手指环绕着茶杯的边缘思索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顺着严颜岩的话对他说: “归桥那本就危险,连你们这些修仙问道的都不敢轻易接近,可却有人为了毁尸灭迹也要冒险抛尸于归桥。就是因为那些人杀红了眼,而被杀的鬼魂也跟着急红了眼,对于那些红了眼的东西我还是少靠近比较好……” 严颜岩抚摸着林慕义低下去的小脑袋,眼神暗了暗,他轻声对林慕义说:“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溪儿想下床出去走走吗?” 林慕义抬起头来,对上严颜岩那直盯着自己充满笑意和柔情的黑眸,他自觉地将身体往后又挪了挪,与严颜岩拉开一点点距离来,问: “出去走?额……可是师姐他们都在外面,我们到处走会不会不太好?” 严颜岩回答道:“你还记得刑师尊跟你说的等你醒来了就可以用午膳这件事了吗?他们走前嘱咐我等你醒过来了带你去用膳,毕竟你从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同时他们走之前也嘱咐我要我带你在这到处走走,免得你这几日一直睡睡得筋骨都累了。” 林慕义说:“你认识路吗?你认识路我就跟你走,我不认路……” 严颜岩笑笑说:“当然认识,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会说话的兔子,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们也行呀。” 林慕义刚表示可以跟严颜岩出去走走,严颜岩就麻溜地伸出一只手去拉林慕义的手,挽他起身,同时用另一只手掀开了林慕义盖着的被子,又拿过他手中拿着的茶杯。 林慕义乖乖地下了床,穿戴整齐后就跟着严颜岩离开了房间,只因他已经清楚自己现在就是余临溪,于是便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凡事必有严颜岩他们为自己担着,莫名神气了些,无拘无束起来。 他们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的确遇到了许多兔子,其中有一只黑白色的,跟大熊猫一般,最可爱,林慕义与那只兔子互看着,还是严颜岩拉着他他才收了眼。 林慕义不好意思去摸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不然他能赖在一个地把那里的兔子都摸秃….. 不知道是林慕义多心还是严颜岩有意往小路带,林慕义感觉他们越往前走,能看到的兔子就越少…… “我们不是要先去吃饭吗?”林慕义问。 “是呀,只不过我想着咱们吃饭也要选个闲情雅致的地方,这样食欲才好呢。”严颜岩回答完林慕义的问题还反问他,“溪儿现在很饿吗?” 林慕义回答道:“还好吧,我可以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光喝水就够了,只是我觉得我们貌似越走越偏了……” 他觉得严颜岩像是要去往某个目的地一样,途中林慕义有几次要往其他地方走去,都被严颜岩拉着,以“那边的景色更好”搪塞又被他带往其他地方去…… 林慕义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觉得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因此他也没怎么抗议,也懒得拒绝,依旧跟着严颜岩直往一条僻静小道走。 他到处看,也不觉得周围有什么好景色,就那样吧,他抿了抿嘴,对严颜岩说: “这么偏的地方,兔子都不在这了,你倒是清楚怎么走。” 严颜岩往林慕义的身边靠过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伸出手来就要搂林慕义的腰。 林慕义的痒痒肉就在后腰右侧靠近屁股的地方,都不用人碰,光是有什么活物接近他那个地方他都能敏感地抖一机灵……林慕义立马往前移了几步,皱着眉回过头去看严颜岩,他发现对方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疑惑地看着自己。 严颜岩收回了手笑笑道:“溪儿这是怎么了?”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那一脸无辜的脸在心里白眼道:我倒要问你是怎么了…… “你刚刚是要碰我的腰吗?”林慕义问他,“是我那的衣服沾上什么了吗?” 他边问边低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严颜岩委屈地回答他道:“我原本想直接抱着溪儿你到目的地的,可是我又想到我要是一开始就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你一定会拒绝我,所以就觉得不如让你先走一会儿,等你有点累了我再提议抱你就容易得手些……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了,因此我现在就想抱你过去,只是还是被你拒绝了……” 林慕义听严颜岩说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尴尬地“呵呵”了两声以掩饰他听懵的无奈,然后接着问对方: “额……额……你是说你想抱我过去,对吗?” 严颜岩点点头道:“是呀,我觉得我让你走得有点久了,我想抱你过去,这样你就能歇会了。” 林慕义无奈地说道:“我没那么娇气,又不是纸扎的,走几步就不行了还要你抱我过去……” 他往不远处看去,发现小路的尽头有一栋大门大开且被榕树树根枝条包裹着的看不太清楚轮廓的房子,他指了指那房子对严颜岩道: “你说的目的地是那吗?” “是呀,就是那,我们走吧。”严颜岩说着话就走到了林慕义的身边,然后伸出手来对林慕义做出邀请的姿态,邀请林慕义跟他一块“拉手手好朋友”。 林慕义拒绝了严颜岩拉手的请求,只是轻轻地往他的手掌那拍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不是说让我出来走走吗?现在你又是要抱又是要牵我的,那我还怎么出来做什么?你也够累的了,不用这样照顾我了,我自己走就是了。” 他说完了话又拍了拍严颜岩的肩膀,然后大跨步径直往房子那走去。 林慕义走进那大开的木门后就看见了一棵超级大的榕树,它弯着身子,吞噬着房子,树冠下的那片地摆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石椅,周围的房间门窗紧闭,满地的榕树叶铺的厚厚的,踩上去也是软软的。 他看着那一点树叶都没沾上的桌椅小声地疑惑道:“啧……怎么那么眼熟呢?” “想什么呢?”严颜岩走到他身旁问道。 “这里……”林慕义自觉走到那石凳子那坐了下来,然后看着严颜岩道,“我好像在梦里见过这。” 林慕义将手搭在石桌上,发出“噢”的一声,“我想起来了!”林慕义说,“这是赤璋剑记忆过的地方,我睡着的时候看见过。” 房檐已经成了各种植物的温床,绿油油地长成一片,林慕义转过身去继续对严颜岩道: “你怎么想到来这,这里都荒成这样了,也就这棵树有看头。” 严颜岩笑了笑,他在石桌面上变出一盘糕点和一套茶具来,他伸手将林慕义面前的一个茶杯拿起递给对方。 林慕义乖乖接住那个茶杯,杯中已经沏好菊花。 “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胃,然后我们再来用午膳。”严颜岩说道。 他坐在林慕义旁边,又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递给林慕义,那是林慕义在原来的世界里最喜欢吃的鸡蛋酥,林慕义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高兴地接过那酥点就往嘴里带。 就着微风,晒着暖阳,吃着糕点,喝着清茶,好生快活…… 林慕义吃了两块鸡蛋酥就停了嘴,他拍了拍手中的酥点屑,喝了口茶后看向严颜岩,问道: “姐姐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严颜岩左手撑脸,半眯着眼,嬉皮笑脸地看着林慕义道: “溪儿要是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我们可以出去看看呀。” 林慕义踩着脚下软绵绵的树叶,学着严颜岩的样子,对他说: “出去?你不是说师尊他们要你带我在这走走的吗?你怎么还说要出去?” 林慕义两只眼睛一转悠,意味深长地看着严颜岩接着道: “啊~我大概猜到了,是你自己想知道我姐的情况了,所以就拿我说事,嘴上说着让我出来走走,其实是想让我跟你出去去见我姐,是吗?” “哈哈,”严颜岩掩面略带尴尬地笑着说,“这都被你猜中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从这树这过去找他们吧。” “哈?从哪?”林慕义发出疑惑地声音,他转身看着自己身后那扭着身子,看着十分皮实的大榕树,然后脑洞大开地对严颜岩说道,“你要撞树撞死过去变成魂见他们吗?” “说什么呢?”严颜岩往林慕义身边靠了靠,笑着说,“溪儿不知道吗?那棵树就是一扇门,我们从这也能出去的,就从这出去到灵域后头的周村,那里没有人魂,我们可以绕道过去看看师姐他们的情况,也不会妨碍到他们清道。” “嗯…….”林慕义思虑了一会接着道,“我在赤璋心里头好像看见过我娘说她要从榕树那出去,我一开始还以为她说的榕树不过是一个地标罢了,没想到还是个门……那么依你的说法,她说的树就是咱们眼前这棵喽。” 严颜岩看着林慕义说:“这棵大榕树就是灵域的‘后门’,进出时要耗费一些法力,因此没什么人会费劲去走这‘后门’,可现在师姐他们就在我们来的那条道上清道,你没有法力,可我用我的法力带着你从这树门出去轻而易举,我们不如就从这后门绕到不打扰到他们的地方,看看他们情况后再回来就行了,我也好安心……” “可是……我想要待在这等他们回来。”林慕义继续说道,“你本领强我知道,你是可以带着我来去自如,但我信不过我自己,你不是说那些人魂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吗?我要是出去了给你们添乱了就不好了……你要是真想姐姐了可以跟她说悄悄话了解她的情况呀,难道你跟她说悄悄话还会打扰到她吗? 还是说你跟姐姐说了悄悄话,但她不理你,你担心她出事了?” 第27章 严颜岩变身猫耳男 严颜岩露出十分无奈的神情,他对林慕义说:“我没跟她说悄悄话,本来她就让我好好照顾你的,我要是三心二意老是去关心她的情况倒显得我没听她的话,没好好看着你了……” “额……”林慕义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用灵宠联系我姐,我就说是我想她了,这样就不干你的事了,或者我在这等着你,你自己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况再回来。” 严颜岩紧紧攥着拳头,抿了抿嘴,面露难色接着对林慕义说:“不用了吧,用灵宠会打扰到她的……再说了,我一个人走了把你留在这不好,我们还是一块出去吧。” 林慕义将茶水喝完,握着空茶杯无所谓道:“你要是想出去见我姐那你在我醒的时候跟我说就是了,我一定会让你去的,不用拐着弯说要带我来这逛,你现在想出去找她那就去呗,我在这等你回来就是了,要是你觉得我一个人在这不好,那我现在走回房间待着呗,那里有好多兔子可以看着我,挺好的,你不用那么担心我的。” 他将茶杯放下后又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严颜岩的面前,说:“我手上的平安绳可以保佑我不被邪祟侵扰,这个不假吧?你就安心去吧,我等你回来吃午饭啊。” 说罢,林慕义便要站起身原路返回。 这时严颜岩倒突然抓住林慕义的手,用手指指腹摸着他手腕上的平安绳,冷冷地说道:“这个没用。” 林慕义低头看着自己的平安绳,疑惑地问严颜岩道:“没用?这是姐姐给我的,怎么没用了……” 严颜岩淡然地说道:“她跟你说这上头的铃铛遇到邪魔鬼怪就会响得让他们头痛欲裂、行动不能,你就可以乘机逃跑了是吗?” 林慕义点点头道:“是呀。” 严颜岩紧紧地抓住林慕义的右手,手指头晃着对方手绳上的铃铛,两只眼睛似笑非笑地死死盯着林慕义看,然后将对方直往自己的怀里拽,说道: “你挣扎一下,你现在还跑得掉吗?” 林慕义的身体被拽得直往前倾,他用左手推着严颜岩的胸口,“啧”了一声,不满地对严颜岩说: “你想说我弱,遇到危险了也跑不了?” 他翻了个白眼,接着道:“是是是……我大腿都没你的胳膊粗,我的胳膊都没你的手指头粗,行了吧?你快松手别拽我了,你出去了快点回来就是了,怎么那么啰嗦呢你?” 严颜岩不肯松手,反倒又伸出一只手里抓住林慕义另一只不安分的手,他露出祈求似的可怜巴巴神情,望着林慕义说: “溪儿你一点也不明白,你跟我离开这不行吗?” 林慕义无语地看着严颜岩,只想问他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就想着带自己出去呢……他尴尬地看着严颜岩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起得一身鸡皮疙瘩,身体不断地往后倾,想要夺回点主动权,但是严颜岩跟块铁砖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林慕义用着劲也不能摆脱对方的束缚。 要是在以前,他的身体是自己的,那他会拼死拼活拳打脚踢对方,可现在不同,这余临溪的身体可太弱鸡,只有别人拳打脚踢他的份罢了……林慕义懒惰得很,发现自己这个身体挣脱不了了就开始摆烂泄气…… 林慕义无奈地看着严颜岩,想说些什么好话让对方自己放手,他看着严颜岩那委屈的小脸,突然发现对方的脑袋左右两边好像鼓出了个小包来,那小包慢慢地不断向上长着,越来越大。 “颜岩,你的头……”林慕义眨着眼,不断地确定着自己没有看错,然后略带惊慌地说,“颜岩,你的头长瘤了好像,你的头……” 严颜岩歪了歪头,毫不在意地说:“是吗?” “什么是吗?你感觉不到吗?你快摸摸,你的头他……” 林慕义被严颜岩那无所谓的一句“是吗”弄得不知所措起来,想着对方不会觉得自己在骗他撒手,所以才那么无所谓的说了句“是吗……” 林慕义对上对方的眼睛,想要用自己真挚的眼神让对方相信自己,然后快去摸摸自己那鼓起了的脑袋,结果他这才刚跟人对上眼,大脑立马“嗡”的一下,惊恐地发现严颜岩的那两只乌黑的眼珠眼睛已经变了颜色。 妈呀,这是干啥?! 严颜岩瞳孔竖立,像蛇一般正直勾勾地看着林慕义。 “你的……眼睛……也变了……” 林慕义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他哭笑不得,身体往后一点点地仰,他看到严颜岩脑袋上的鼓包赫然跑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 他错愕地张着嘴,不停地眨着眼睛,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你……” 林慕义整个人都懵了,同时又察觉到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往他的脚上缠,他的后背开始发麻,然后“哇”的大喊了一声,就想着站起身来快点跑走。 他再傻逼都能猜到眼前的人不是严颜岩了,他在心里暗骂道:这个啥的平安绳真的鬼用没有! 他挣扎着,连站起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对方的力气大得出奇,他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两只被固定了的手,面对那完全变了个神情的“严颜岩”,用着想哭但却不得不用笑容掩盖悲伤的表情,央求着对方: “大哥,我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你要杀了我吗?还是要吃我呀,我不好吃的呀,你看都能看出来的,我没肉的……呵呵……呵呵…….” 他又开始傻笑,无能时的傻笑,呵呵…… “溪儿,你不认识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严颜岩”询问林慕义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与可怜,他的眼眶渐渐泛光,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接着说道,“溪儿怎么能不记得我呢?你还抱着我睡觉来着,你们人不是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吗?溪儿怎么能忘了与你共枕眠的我呢?” “哈?谁跟你共枕眠呀?”林慕义又是恐惧又是疑惑地说道,“我什么时候抱着你睡觉了?你又不是…….” “严颜岩”点点头,用着期许的目光看着林慕义说:“我是呀。” 那缠着林慕义脚的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从地上钻了出来,出现在林慕义的眼前一晃一晃的。 林慕义惊讶地看着那一大把毛茸茸且配色十分奇怪可又十分眼熟的大尾巴楞了一会,脑子疯狂运作,想要想起自己是在哪见过这黑灰黄白的奇特配色来着。 他看了看那不安分的尾巴又看看“严颜岩”那不停对自己眨巴的大眼睛,他就这样来回看来回思考着,然后猛地睁大着双眼盯着“严颜岩”,惊奇地说道: “你是……甜甜?你是甜甜?” 甜甜用着严颜岩的脸,开心地说:“对呀,是我呀。” 他将抓着的林慕义的两只手直往自己的脸上带,让林慕义抚摸着自己,他的两只眼睛微眯着看着林慕义,浅笑道:“溪儿想起我来了,真好。” 林慕义听对方说自己是甜甜后明显不那么害怕了,只是依旧带着些谨慎,小心翼翼地问对方道: “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是猫妖?我当初就怀疑你身份不一般的,果然呢,嘿,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是猫,不能说是妖,我一直跟着你来到这的,我不是成的这个样子,只是借用一下这个人的身体,就是为了等着你醒过来然后带你走。” 甜甜抖动着两只耳朵,娇俏地说道:“我不会撒谎,溪儿都不跟我走,我好急呀,急得我都现形了。” 林慕义看甜甜用严颜岩的脸作出娇滴滴,脑子里头一直呈现出在酒吧台上跳着热舞的猫耳男的画面,他很想笑,但是又觉得笑出来对严颜岩太不尊重了,于是只是抿着嘴憋笑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甜甜眼神坚定,他看着林慕义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回答道:“他们在利用你,我都知道,也都听到了,他们在利用你去找什么残刃,那个东西很危险,我不会让你涉险的,我不会利用你,所以我要带你走。” 林慕义实在憋不住,看看着严颜岩现在的模样“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又对甜甜说道: “你吓到我了知道吗?不止这一次,但是这一次你吓得我最厉害。” 甜甜皱着借来的小脸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说道:“我不想的,但我没办法。” 他松开抓住林慕义的双手,而是改往林慕义怀里钻,敞开着双手怀住林慕义的腰,将自己的头紧紧地贴着林慕义的胸口道: “对不起,我不想的,溪儿不要怪我,也不要不要我,好吗?” 林慕义看着甜甜虽然借用了别人的身体但依然是猫的意识,只往他怀里撒娇,可他又实在是不想怀抱着一个男人,特别这个男人还是严颜岩,他实在是觉得尴尬,于是便动身推着眼前的猫耳男,让他正经点坐好好好说话。 林慕义推了几下,发现对方不但没被自己推开,反倒往自己的怀里钻得更严实了,抱着他的手也更紧了些,他“哎”的一声,然后抱怨道: “你要把我勒死吗?你现在用的是颜岩的身体,不是一只小猫咪了,不要往我怀里钻了,我快断气了,你要我断气了然后再带我走吗?” 甜甜抬起头来,开心地看着林慕义说道:“溪儿答应跟我走了吗?” “哈?你怎么理解我的话的,我没说跟你走呀。”林慕义拍了怕对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接着道,“你快松手,我真的受不了了,你的力气有点大,勒得我气虚了……” 甜甜眨着那清澈的猫眼睛,乖乖地听话松了手,然后坐在原处,戏谑地盯着林慕义看,说道: “我的名字是溪儿给的,我已经是你的了,溪儿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说完了话便拿起桌上放着的,原是林慕义喝过的茶杯来放在自己嘴边用舌头舔了舔杯边,接着看着林慕义问道: “这茶好喝吗?这可是我跟着溪儿的这些日子里特意学着泡的,只是我的茶刚泡好,你就要抛弃我了……” 林慕义皱着眉头略带嫌弃地看着甜甜,他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别用严颜岩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我没不要你,只是你说话糊里糊涂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你要带我走去哪?还有,你说你这些日子跟着我,那我怎么没见到你,在世茗的时候也是,你老是到处乱跑,统共我就见过你几回,怎么变成我不要你了?” 甜甜放下杯子,长袖一挥,桌上的东西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当然,不是被他挥到地上的那种不见。 他面带哀愁,眼里充满对林慕义的恳求,猫耳朵也耷拉了下来,他对林慕义说: “我本想着给你下药扛着你出这个灵域,但是这不好,我想知道你的意思,要你心甘情愿……我怕他们见到我知道我不是人后要除了我,我不敢在他们面前露面,你救了我,他们现在要伤害你了,而我只想保护你,带你离开这而已,你别赶我走不要我,好吗?” 甜甜说着话,像是要哭一般,他举起手来就着衣袖作出要擦眼泪的样子。 林慕义心想着这小猫咪心理素质比他还差呢,这就要哭了,不至于吧…… 他将手撑在石桌子上,然后又怼着自己的右侧脸颊,神态轻松地看着甜甜那哭丧着的脸,他没有了原先的谨慎心理,反倒跟唠家常一般放松地对甜甜问道: “你也别老是说我不要你要赶你走了,你就告诉我,你想带我去哪?你为什么说我姐他们要伤害我呀?还有,你能离开颜岩的身体吗?你一直待着的话颜岩会不会有什么事呀?你不能变成猫的模样跟我说话吗?” 甜甜摸低头瞅着严颜岩穿的那身衣服,摸着严颜岩的手臂身体什么的,他的两只眼睛湿漉漉的,依旧委屈地对林慕义说: “溪儿在心疼这个叫严颜岩的吗?也是,毕竟你给他暖过手来着,他还抱过你,你都没推开他,但是却推开了我……” “你怎么说起这个了?”林慕义无语道,同时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平安绳,若有所思地对甜甜说,“你快点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吧,要不然我也不好决定跟不跟你走呀。” 甜甜略带兴喜地问:“我回答了你就跟我走吗?” 林慕义‘和蔼’地对他说:“你别扯有的没的,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不想在这个人身上待着的。”甜甜摇摇头,对严颜岩的身体露出嫌弃的神情,“我的身体进不来这个灵域,但是我的三魂可以进来,只是进来后必须要有人的身体让我的魂暂时可以寄存。我的三魂是趁他们开门出去的时候遛进来的,就在遛进来的一刹那我看到了这个严颜岩,于是便寄存在他身上了,你别担心他,我不会伤害他的。” 甜甜看着他们身后的大榕树,半眯着眼严肃地对林慕义说: “你的姐姐说是要认你,其实只是想要利用你的身份去找赤璋剑的残刃,他们早就知道你就是余临溪了,毕竟赤璋心会招引邪祟的能力他们一路过来到这也见识到了,可是他们依旧要你顶着会被邪侵的危险也要让赤璋剑、心相感,就是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你能看见残刃的样子,他们拿针扎你的手滴你的血进晶石里头,根本不是要验你睡没睡着,而是要用你的血来指路,那块晶石可以指引你们去到残刃所在的地方,但能够看得见残刃本体的人只有你,他们只是在利用你。溪儿你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但我一路跟着你们可是听得真真的……那些残刃他们找了那么多年了连个影都没见到,现在见到你出现了,他们也不管你的死活了,也不管你有没有能力去应对一路上会遇到的鬼怪妖魔,只道是你找到那些残刃后通过读取它们记录下的记忆能够让你更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时让你知道害你们家的仇人是谁,让你姐成仙以后不用浪费愿望去报仇,直接在现世找到仇人就可以了,你怎么样,他们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他用手指了指林慕义手上的平安绳,接着说:“溪儿手上的平安绳一点用的没有,它只能防住那些对你有坏心思的邪祟,但是人呢?我只想保护你,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所以它不会响,可你身边的那些人呢?他们要害你,你可怎么办呢?我要带你走,哪都好,总要比在这被人利用了强。” 林慕义听着甜甜对自己叽里咕噜说的一大堆话,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在心里头不断得对他说的每一个字进行复盘,将他所讲的东西与自己这些天经历的和在赤璋剑、心里看到的记忆结合起来思索着。 他皱着眉头,摸着手中的绳上的铃铛,低头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反应也没有…… 甜甜站起身走到林慕义身侧,他半弯着腰,握着林慕义的左手,低头看着林慕义真挚地说道: “溪儿,你跟我走吧,他们就要回来了,我的魂不能在这待太久,你就信我,跟我离开这,好吗?” 林慕义表情明显沉重了许多,他抬起头看着甜甜冷冷地说道:“你觉得我是信我的姐姐,还是信你这样来路不明的野猫呢?” “什么……”甜甜急忙摇头道,他蹲下身子说,“我是溪儿你捡的,怎么就成来路不明了呢?溪儿要是不信我说的话,那你可以等他们回来了问他们,我敢保证,他们不会承认自己在利用你,而是说什么他们一定会保护你去找到残刃,路途上的危险他们是一个字也不会对你提起的,毕竟你的血已经滴在那块晶石上了,他们知道残刃的位置,现在已经是赚到不亏的了。” 林慕义低头看着甜甜说道:“你说让我去问他们,可你不是打算带我走吗?既然要带我走,那我还怎么问?你得让我留在这我才能问呀,哎……我听不明白了,而且我觉得呀,我要是真跟了你去那才是死活由我,你要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只怕比我在这还差……” 甜甜握着林慕义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睛,恳切地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强行把你带走的,溪儿要是不想走要留在这,那我就只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只是请你一定要去试探他们,以此验验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溪儿心也有底,也能知道我是涉险进来这让你知道我的一片真心,以及作为猫而对自己爱人的一片忠心。” 第28章 自成一派的中性菌 爱人? 是主人吧。 林慕义无奈想着:这家伙连话都说不利索,还谈什么保护的事,哎,到底是只猫,可爱又天真…… 他轻声对甜甜说:“我怎么验他们的话?他们是要成仙的,一定精得很,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验到了,可那又怎样呢?他们还是会让我找残刃吧,总不会杀了我,就算他们事情败露了气急败坏了要杀我,我也认了,毕竟我无力反抗,不如乖乖受死,少受点皮肉之苦……你说你要保护我,怎么保护?你进个灵域都费劲了,能打得过他们吗?我现在跟你走了,他们就不会来找吗?我的莲花,我的赤璋心,还有灵宠,他们有的是办法找我,他们找我找了七年了,想必是轻车熟路了。还有,依旧是那句话,你觉得我是信我的亲姐姐,还是信你呢?” 他伸出右手摸着甜甜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你的真心,说来虚无缥缈,一点保障也没有,他们好歹还给我带长命锁,给我平安绳,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换作是你你信谁呢?你只有一张嘴,还是张猫嘴,喵喵叫唤着,我不敢信。你有什么实质的保障吗?罢了……你走吧,你说的我都记着了,你快走吧,别让他们发现了你,他们要是真的除了你可怎么好,你走吧……” 甜甜往林慕义的右手边靠了靠,将自己的耳朵更好地送到林慕义的手中任由他玩弄着,他看着林慕义,轻声道: “溪儿要是想要我的保障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只是溪儿现在让我走,是担心我让我避开他们,还是是在下驱逐令、不信我,迫切地想赶我离开呢?” “都有吧,”林慕义捏了捏对方的耳朵,然后将自己的左手从甜甜那抽走,他站起身来看着身后的大榕树接着对甜甜道,“你的保障是什么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有兴趣知道,只是……我只是觉得你说的东西实在复杂,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有点怕……哎……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弄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甜甜也跟着站起身来,他站在林慕义身后郑重地说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真的,溪儿你不妨跟我拉勾,这是我与你定下契约的方式,只要你跟我拉勾了,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以后无论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要是你遇到危险了,你就喊我的名字,我会立马出现在你面前,舍了我这条命都会护着你的,你别怕,我的出现,就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而不是为了让你害怕……” 林慕义转身看着甜甜那一本正经的神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连对方说的话都没理清楚…… “溪儿跟我拉勾,好嘛?”甜甜往前走了走,央求道。 林慕义默默看着他,没有回话,也没有伸手。 这时甜甜又道:“如溪儿所说,我只是一只猫,既然如此,溪儿为何不可以跟一只小猫咪拉拉勾呢?这不是大事。” 林慕义犹犹豫豫,还是没伸手,而是问道:“拉完勾你就会走了吗?” “你希望我离开你吗?”甜甜说。 林慕义直言道:“如果你是一只普通的猫,我不希望你离开,你很可爱,可你现在不普通了……你跟我说了好多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你先走吧,我再想想你说的……” “好……”甜甜也干脆道,“我可以走,但是要拉勾,可以吗?” 林慕义点点头,只得说:“行吧。” 甜甜缓缓靠近林慕义,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来,用自己的小拇指勾着林慕义的小拇指。 林慕义问他:“就这样拉勾就行了吗?” 甜甜回答道:“我要发誓的。” “发誓?” “嗯,发誓。” 甜甜将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然后看着林慕义的双眼,郑重地说道: “我甜酉禾再此许诺,未有闭眼时,绝无断随念,我将以我的躯体、我的灵魂为盾,护得余临溪永生周全安宁,绝不背誓,若有违背,诸事不如意,所愿永无成,所想永无得,所念永无果。” 他发完了誓便将自己的大拇指贴到林慕义的大拇指,两人的大拇指紧贴着就算是“盖章”了。 林慕义听了甜甜的一通誓言掩嘴笑道:“你叫甜酉禾?你什么时候叫的甜酉禾?” 甜甜握住林慕义的手回答道:“那个时候溪儿在泛轩阁洗澡给我取过名字的,你说过,我的大名叫甜酉禾,小名叫酥甜甜。” 林慕义看着甜甜得意的小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在用颜岩的身体起誓,不会报应在他身上吧?这可就害人了……” 甜甜说:“不会的,身体不过器皿,最重要的是器皿里的灵魂,我是用我的灵魂来向你发誓,只会报应于我,与他人无关。” “你说的很吓人,我不明白,但也罢了……”林慕义说,“是不是从现在起,我喊你,你会以小猫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随时?” 甜甜摇摇头道:“不一定是小猫,但我会以你喜欢的模样出现的,随时。” 林慕义盯着甜甜的双眼,露出好奇地神情问人道:“那我要叫你的大名还是叫你的小名?用哪个喊你你会更快点出现在我面前呢?甜甜?还是酉禾?” “只要是溪儿叫我,什么名字都可以,我都会来。”甜甜说道。 “是嘛……我知道了,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了……”林慕义抽出手来,又冲甜甜挥了挥,催促道,“别担心我了小猫咪,你走吧阿,自己要当心……” “好……”甜甜说到做到,他走到大榕树那,回过头深情地望着林慕义,偶后慢慢闭上眼。 他果真就这样干脆走了。 严颜岩的身体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林慕义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严颜岩的鼻子下,想试试对方还有没有呼吸,生怕对方“猫走人凉”。 一秒、两秒、三秒……呼吸匀促,好了可以。 林慕义拖拉着严颜岩,两人一块靠着树下坐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呼出来,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感叹自己的多灾多难…… 他得将刚发生的事告诉余玄清,或者说,不是告诉,而是另一种试探…… 甜甜还是姐姐,哪个说得真,他得知道。 他唤出阿芜,阿芜出现后便爬到林慕义的膝上,看着他说道:“吾主溪好厉害,居然不怕猫?阿芜最讨厌猫了,也最怕猫了。” 林慕义将阿芜捧在怀里,问他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刚出来吗?怎么知道我遇到的事?” “这个嘛说来话长,不过阿芜怕猫怕得脚抖,很佩服吾主溪,吾主溪就不怕那猫害你?”阿芜道。 林慕义看着那棵大榕树若有所思地对阿芜说道:“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吾主溪怎么知道的?”阿芜问。 “这个嘛……”林慕义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真要问个所以然来,不如说是直觉,直觉告诉我的……” 他将阿芜放在了地上,接着对它说:“你帮我叫我姐姐吧,我有事要跟她说。” “哦,对了……”林慕义又道,“你别跟我姐说那只猫的事,我自己会跟她讲的……” “吾主溪放心,阿芜永远只会传吾主溪吩咐的要阿芜讲的话,其他的阿芜不会多说,”阿芜又问,“吾主溪现在找余师姐,不怕她在忙没空吗?” 林慕义沉了沉气,回答道:“我是她弟弟,她说过的,我想找她就可以找,应该也不怕什么没空……” 阿芜听了林慕义的话后点了点头,便在地上开始转圈。 余玄清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林慕义听着她那边的动静察觉到她已经回到灵域,他在心里感慨道:还好甜甜走得快…… “小溪,你们跑哪去了?怎么不在房里呢?”余玄清问道。 林慕义说不出他具体的方位,只说了自己这有颗大榕树,那头的刑雾师尊听到林慕义说的话后立马就辨认出是什么地方,她带着余玄清和顾襄火急火燎的、不一会儿就赶到林慕义的所在地。 “小溪!你们怎么到这来了?”余玄清立马跑到林慕义身旁问道,“你们怎么坐在这,是不是伤到哪了?” 林慕义站起身来对赶来的余玄清他们说道:“我没事,只是颜岩他睡着了,你们去看看他吧。” 刑雾师尊走上前来对林慕义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了……”林慕义说道,“我现在肚子有点饿了,能不能让我吃完饭了再跟你们解释呀。” 顾襄走到严颜岩的身旁蹲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给严颜岩把脉。 “颜岩怎么睡在这了?”余玄清问道。 林慕义回答道:“这也说来话长了,我们先回去吧,等颜岩醒过来了,我跟他一块跟你们解释吧。” 顾襄给严颜岩把完脉后对余玄清他们说了句没事,然后就将右手穿过严颜岩的膝下,左手则揽着严颜岩的腰,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在怀里。 “我们先走吧,让颜岩在床上好好睡一会。”顾襄说道。 语罢,顾襄便迅速地抱着严颜岩走出了大门口。 “师尊?”余临溪带着林慕义走出了大门,她对着站在门口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的刑雾师尊喊道,“师尊在想什么?” 刑雾师尊的表情凝重,但依旧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对余玄清说: “没想什么,我们先离开这吧。” 刑雾师尊走到林慕义身旁问道:“溪儿,你真的没事吗?你……” 林慕义打断刑雾的问话,说道:“我没事,有什么事等我回房会告诉师尊您的,您别心急。” 他说完话便拉了拉余玄清的衣服,问余玄清道:“你们清道还顺利吗?是清完了才回来的吗?” “是呀,是清完了才回来的,还算顺利。”余玄清回答道。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吃饭了吗?还是说等颜岩醒了我们再吃呀?”林慕义接着问。 余玄清牵起林慕义的手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我们可以在颜岩的房间用膳,一边用膳一边等他醒。” 林慕义看了看余玄清,又看了看在自己身侧的刑雾师尊,然后看着顾襄的背影,冷不丁地突然对身旁的两人说: “我现在是名正言顺地跟你们吃饭了,是吧?” …… 林慕义等人到了严颜岩的房间,顾襄便一直守在严颜岩的床边看着对方的睡颜,林慕义坐在桌边用膳,他也不说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强调再说再说,待会再说…… 刑雾师尊和余玄清也粗略地吃了点,他们不敢催林慕义说事,只是不停地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林慕义,等着他开口解释。 林慕义的胃口小,再加上吃了点心,他说肚子饿不过说来玩罢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两个“监控”一直盯着他看,他也更没胃口了,于是他干饭干了两口就饱了。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杯跟顾襄坐到一块,低头看着严颜岩。 这回总算轮到他在严颜岩床边看着,在严颜岩醒来后大喊:“啊,你醒啦!” 刑雾师尊和余玄清他们听到动静立马围在严颜岩的床边低头看着那刚醒过来的人。 “阿……”严颜岩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开口道,“我怎么睡在这……你们怎么围着我?” “你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睡着的吗?”林慕义问。 “额……”严颜岩皱着眉头艰难地回想着,说道,“我只记得我送师尊和师姐出去清道,然后我就想着回房继续照看你……” “啧……”严颜岩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用手锤了锤自己的头,接着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送师姐他们出门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是了。”林慕义说。 “什么那就是了?”严颜岩看着林慕义,突然睁大眼,拍了一下被子,露出惊讶地神情,指着林慕义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你不是一直在睡的吗?哎?奇怪了?你是怎么醒的?” “你睡着了我就醒了。”林慕义道。 他将茶杯递给严颜岩,说:“你先喝点水吧。” 严颜岩茫然地接过水杯,然后呆呆地握在手里。 林慕义站起身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对严颜岩道:“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只能我自己来说发生了什么了。” 刑雾师尊和余玄清听林慕义要开口了,便也不围着严颜岩了,而是坐在林慕义的身边等待讯息的传递。 严颜岩见余玄清他们都走了也就顾襄一个人坐在自己床边,于是便利落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也跟着余玄清他们一块坐着…… 林慕义将今天遇到的事全讲给余玄清他们听,撮要删繁,同时将自己跟人家拉勾的事改成是自己用“爱”感化了对方,对方才肯走的。 说来离谱没理…… 可这个世界连科学都不讲了,还讲什么理? 林慕义道:“他很听话,我说不想走他便不执拗了……自己就走了……我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苦了颜岩,被他附身……你们别怪他。” 他也是不会撒谎的,知道余玄清他们对自己说的东西半信半疑,然而这正好是他想要的效果。 余玄清他们听了林慕义的话后低头沉默着,像是心虚,当然,除了严颜岩,他不但没心虚,还心大…… 被附身的他坐在林慕义身旁拿着桌面上的瓜果点心来,一边吃一边听,一边听还一边说话: “他倒没对你做什么,说走就走了。” 坐在严颜岩身旁的顾襄眉尖若蹙,他看着没心没肺的严颜岩略带生气地说道: “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你可是被他附身了。” “所以呢?我现在不是没事吗?那只猫是好猫,你看看,他多喜欢小溪呀,居然敢脱离肉身依靠三魂存寄的方法来这里见小溪一面,只为确认小溪的安危,啧啧啧,这情分,啧啧啧……”严颜岩咬着苹果感慨着,他回过头看着林慕义说,“他就见你一面就走了?没拿我的身体对你做什么吗?” 林慕义说:“没有,要真说做了什么,也不过借你的身体跟我拥抱了一下就走了,他说了,他待不了太久的,他不厉害,只是只小猫。” 刑雾师尊看着林慕义严肃地问道:“你信他说的话吗?” 林慕义反问道:“我该信吗?” 邢雾师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你不清楚,这里是灵域,虽然说‘三魂入境’的法子谈不上是什么秘密,甚至说这个法子是妖魔想要去任何一个难以进入的地方都可以用的法子,但是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不,是从来没有妖或者魔什么的会去用这个方法,这个法子太险,要将自己的本体置之不顾,我想着是绝不会有妖魔想用这个法子进到灵域里的才对,那个猫实在是大胆,再者……灵域的那棵榕树是灵域的后门这件事,除了你们现在知道了,也就我跟我的师尊还有其他同门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想来他并不一般……” “是我告诉他的。”林慕义说。 “你告诉他的?”刑雾师尊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在赤璋剑或者赤璋心里头知道的吗?” 林慕义摸了摸手上的平安绳,扯谎道:“我在赤璋心里头看到了我娘,她说过的……甜甜他偷偷溜进来但不知道怎么出去,我跟他说我在这很好,让他趁还有些气力就从那榕树出去,是我带他去那里的,我想着要是让他从大门走的话要是撞到你们了,你们要是知道他是妖的话就要对他下手了,所以我就带他去榕树那,让他从那走了……” 他伸出右手,看着余玄清接着说道:“他接近我的时候,平安绳对他没反应,他并没有伤害我的想法,只是想要见见我。” 林慕义主动伸出手去拉了拉余临溪的衣袖撒娇道:“姐,我们在世茗的时候甜甜遇到你们就害怕,于是总是跑走,你那个时候不是跟我说我要是喜欢那只猫就会帮我把那猫抓来给我吗?现在他亲自找上我了,那么费劲就为了见我一面,他不会伤害我的,你们可千万不要找他麻烦。” 余玄清握住林慕义的手说道:“可它不是猫,是妖呀。它对你好不伤害你,我谢谢它的善心,但它毕竟是妖呀,将来难保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你要真喜欢猫,我可以挑只好的给你,我跟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他,但他若再这样接近你,我绝对会赶他走的……” “可是甜甜他……”林慕义依旧要为甜甜说好话,可他的“好画”还没“铺纸”就被顾襄给阻止了。 顾襄开口道:“那些人魂,不会是那猫唤来的吧……” 林慕义立马回过头对顾襄说:“不是他。” 第29章 闹剧、哭戏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顾襄怀疑道,“它跟你说了那些人魂是怎么来的了?它跟你说那些人魂不是它弄的了?那它怎么敢那么大胆把自己的身躯放在外头,那里可都是人魂,是会占体的,它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肯告诉……啧……” 严颜岩猛地往顾襄那踩了一脚,顾襄隐忍地发出了“啧”的一声。 “你是在审犯人吗?态度客气点不行吗?”严颜岩吐了块苹果核后没好气地对他说道,“那猫重情重义,不像有些人忘恩负义,自己做了坏事就觉得天底下的人个个都是黑心的了。” 顾襄立马反驳严颜岩道:“那猫重的哪门情义?小溪做了什么它要这样舍身闯进灵域,就只为见小溪一面?你就不觉得离谱吗?” 严颜岩立刻回嘴道:“有什么好离谱的,那他……..额……” 严颜岩突然卡壳不知道要怎么为林慕义说话了,他歪了一下头,转过身去疑惑地对林慕义问道: “对哦小溪,你做了什么让它这样跟着你呀?” 余玄清往林慕义那倾了倾,她握住他的双手紧了紧,焦急地问道: “小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猫是不是要挟你让你为它说话?你不要怕,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不要瞒着呀…….” “他没要挟我。”林慕义赶紧回答,“我该说的都告诉你们了,怎么会瞒着你们,你们怎么能怀疑我瞒着你们。” 余玄清听着林慕义的语气好像很委屈,便满怀歉意地轻声道:“姐姐不是怀疑你,而是怕你被那猫骗了,你别生气……” 林慕义说道:“没有,我并没有生气,你不要乱猜我的情绪,我该说都说了的,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他这样跟着我,你们其实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的,你们不要怀疑他,他要是真要害我,我早死了,哪还有命留在这跟你们解释什么……” 他将手从余玄清的手中抽了出去,然后环抱住双臂接着说道:“我那个时候去泛轩阁解乏,他就从那里的草丛钻了出来,要说我对他做了什么,那就是带着他一块洗澡然后把他抱回房间罢了,指不定他就因为这个对我感恩了……” 刑雾师尊站起身来走到林慕义身边,她微微弯着腰,对林慕义轻声道:“溪儿,你别生气,你的姐姐也是太担心你了……你再想想,你有没有对那猫做过其他什么事?不然实在是说不通它为什么舍躯也要见你一面,我们也不得不怀疑那些人魂是它引过来的,毕竟只有是它引的,它才敢将自己的身躯留在外头呀……” 林慕义抬起头来看了看刑雾,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道:“实在是没有呀,我不过像对待小猫那样对待他,这不算什么事的…….” 严颜岩拿着一块酥点边吃边说:“这猫该不会是那个啥吧?” 林慕义不解地问:“哪个啥?” 他看到严颜岩手中拿的酥点,灵光一现,又道:“阿,还有件事,就是我给他取了名字。” “甜甜?”严颜岩笑道,“这也不算呀,路边的小猫小狗我还给它们取名字叫什么咪咪旺财啥的,那些花妖树妖我还管他们叫小花小树啥的,也没见它们为我舍了命。” 林慕义继续说道:“甜甜是他的小名,他还有个大名叫甜酉禾,那也是我给他取的。” “你说你给他取了个大名?难怪了……”严颜岩感叹道,“你怎么不给他再取个表字呢?” 林慕义无语道:“我又不知道表字要怎么取,再说了,我为啥要给猫取表字呀?” “我早该想到的……”刑雾师尊站直身,她长叹了口气,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若有所思道,“你给他取了个人名,这就是天大的恩赐了,难怪他要跟着你,也难怪……哎……” “这就算恩赐了?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林慕义疑惑道,“我给他的名字不过是我随口说的罢了,没准他还有其他名字呢……” 刑雾师尊摇摇头道:“他不是人而是妖,无论他有没有其他名字,反正你给了他一个名字,就算是将他标为自己人了,让他有了归属,你既是他的归属他哪有不跟着你的道理……” “即便是这样也很奇怪。”顾襄看了看还在进食的严颜岩,对余玄清他们接着说道,“我们暂且认为今天人魂的事与那猫无关,可是那猫起初是怎么跑到世茗的?颜岩的‘通邪符’为什么对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严颜岩鼓着腮帮子瞪了顾襄一眼,他将食物咽了下去,支吾着说: “那猫没准不是邪物,而是跟阿芜那样是灵宠,又或者他的道行太低了,我的‘通邪符’看不上他,所以没反应。” 林慕义脑海里突然冒出甜甜跟阿芜一样是一台电话的想法,他疑惑地问严颜岩:“灵宠?你说甜甜是灵宠?那他也可以用来联络人喽?” 林慕义刚问完严颜岩的话,一旁的顾襄突然站起来对刑雾师尊行礼作揖道: “弟子还未跟惠明师尊他们汇报我们这边的状况,现在已是未时四刻,还请师尊见谅,弟子要先出去一下联络惠明师尊他们。” 刑雾师尊与余玄清对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对顾襄说道:“你去吧。” 顾襄行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慕义并不在意顾襄说的话,也不在意他要去哪,不过是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景后便只一心地听严颜岩说话。 严颜岩喝了口茶,他也不在意顾襄的离开,而是回答林慕义刚刚提的问题,说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阿芜是作为联络用的灵宠,有的灵宠是用来记录某些东西的,有一些是用来玩的,还有的什么作用都没有,只是会说话的灵物罢了,就跟这里的兔子一样,它们可以在这干活,但干活并不是它们的本职,它们的作用也不是拿来干活的,没准你的甜甜就是这样的,跟这里的兔子一样,当然,我只是说说,你别当真。” 林慕义思虑道:“那我给这里的灵物取名了它也会一直跟着我吗?” 严颜岩拿起一颗桃子放在嘴边笑道:“怎么?你已经有一只甜甜跟着你了你还想要其他的?这些灵物是归于妖里头的,只不过它们是灵妖,没有任何威胁。这个世间除了人以外,所有的妖魔鬼怪一旦被人赐了姓名,就算是初步拥有了人的身份,有了归处了。我当初应该跟你多说话的,多告诉你关于那些鬼怪的事的,免得你给一堆猫妖狗妖兔妖啥的取名字。” “反正他对我没有恶意就是了,无所谓的。”林慕义说。 “叩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有没有恶意不是我们说的算。”顾襄推开房门说道。 林慕义回过头去看了顾襄一眼,对方走到他的身旁接着说:“心长在他身上,我们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他是灵宠也好,妖魔也罢,他的修为如何都不是我们要考虑,他不来招惹你,我们也不会去理会他,毕竟现在最主要的最值得我们考虑的是你身上的赤璋心以及你手头的赤璋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林慕义说。 刑雾师尊再次站起身来,她介入林慕义和顾襄两人的对话中,语气略带慌张,她看着林慕义道: “溪儿……你在赤璋心和赤璋剑里面看到了很多东西,是吗?” 林慕义在心里头吐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多也不多,师尊您为什么那么问?不是你告诉我我能看到剑、心留存的记忆的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刑雾师尊接着问:“溪儿你看到我了吗?” 她走到林慕义身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带忧伤,她看着林慕义又问道: “你看到叶舒了吗?你看到你娘了吗?” 林慕义回答她道:“见到了,怎么了吗?” 刑雾师尊接着问道:“你见到了,那你一点也不好奇吗?不好奇你娘,不好奇你自己的身世吗?” 林慕义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低眉细想着甜甜跟自己说过的话,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像不小心吃了隔了夜开始发酵的饭菜一般凝重……他咬了咬嘴唇,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长命锁,然后看着一旁眉头紧锁的余玄清,问她道: “姐,你好奇吗?” “什么?”余玄清抬起头来,眼神躲闪着对林慕义说道,“这……师尊是问你话呢,小溪怎么问我了?” 林慕义看着刑雾师尊道:“你们问我这个问我那个,其实都没必要,不如你们回答我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吧,甜甜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刑雾师尊表情错愕,只是说:“他是妖,妖的话不可信,你……” “我娘也是妖,”林慕义立马回道,“难道你也不信她说的话?从来不信吗?” 邢雾师尊睁大着双眼,立即辩驳道:“你母亲她不一样……她不一样……” 林慕义向来不爱弯弯绕绕,因此低下眉,直言道:“我不想讨论妖跟妖的区别,我只想知道人与人的真心……你们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今天不说,明天我还问,明天不说,后天我也继续问,除非你们杀了我,那我就闭了嘴了,想来甜甜他说的是真的了,你们果然是在利用我,所以不敢说,也怕他说了,要将他赶走……” “不,不是的,不是的,”余玄清立马站起身来往林慕义的身边靠,殷切道,“我们没有利用你,我们没有,你信我,我们没有……” 林慕义眼眉悲伤,他抬起头来看着余玄清,带着怀疑,两眼泛光,像是要哭。 “小溪,你别哭,是我不好,是我,我确实瞒着你呢,对不起……你听我说,你先别哭……” 余玄清说着就要给林慕义擦眼泪,林慕义撇过脸,摇摇头道:“我没哭……” 他又看向严颜岩,见对方咬着桃子瞪着双眼来回看着在场人的眼色,但视线在回避着他。 余玄清蹲下身来握住林慕义的双手说道:“小溪,你别伤心,听我解释,听我们解释,我们不会害你,真的,我们从没想过害你,你别怕,别哭……” “我没哭……”林慕义叹了口气,莫名其妙道,“我不至于因这事哭,当然,我只是有些伤心,我的姐姐,我醒来后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记住的姐姐真的在利用我……我的小姨,回忆里那个会抱着我的小姨也在利用我……我只是伤心……伤心罢了……” 余玄清和邢雾两人互相看了看,难以言喻……这时顾襄走上前,他拉了拉严颜岩的胳膊,让严颜岩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 严颜岩也是识趣,不反抗了,而是听话地拿着桃子离开了座位跑回床边坐下,看着余玄清和林慕义两人。 顾襄坐在严颜岩原先的位置上,对林慕义问道:“那只猫还跟你说了什么?” 林慕义看着顾襄,缓缓道:“瞧呀,只有猫对我说真话罢了,他还要因为对我说了事实真相而被你们审判着呢……他真可怜……我也真可怜……” 林慕义说着话,眼泪竟顺着脸颊像是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滴在握着他双手的余玄清双手的背上。 在场的人见林慕义哭了起来顿时慌了神,连林慕义也顿时愣住,他睁大双眼,双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他在哭…… 他真的没想哭的,可是他却哭了,眼泪自己就跑出来了,虽然他伤心,但他真的没想哭…… 余玄清立马赔着不是,拿着手帕不停地给他擦着眼泪,严颜岩连桃都不吃了直接跑到林慕义跟前把桃往桌子那一放就去安慰他说着别哭,说着要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不哭。 顾襄也是被林慕义的动静搞得呆愣住不知所措,他迷茫地望着走过来的严颜岩。 严颜岩推了推顾襄让他起开,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在林慕义身旁安慰他道: “小溪你别哭呀,都怪顾襄不会说话,他这人老坏了,你别理他,你不可怜的,你会很幸福的,你的猫也不可怜,他也会很幸福的,你先别哭先别急,是我们不好,我们慢慢跟你解释事情缘由,你放心,你安心……我们不可能害你的……你别哭……你…….” 严颜岩说着说着,自己倒要哭:“真的……你……你……别哭……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你……” 顾襄现在更懵了,一个不知道怎么哄也就罢,现在又多了一个,那一个还是从没见过哭的,今天倒也要哭了…… “颜岩,你……” 顾襄急得掏着自己的手帕就要上脸给严颜岩擦眼睛,严颜岩嫌弃地拍开顾襄的手,说道:“不用你……” 刑雾师尊也一时失了神,跟顾襄两人一块看着对方不知要说些什么话好安慰人。 林慕义红着一双眼很是尴尬,他根本没想哭,现在又把严颜岩给害得要哭……他看了看房内一个个满脸忧愁的人,无奈道:“我不哭的,你们别担心我了……我不哭了……” “不……”严颜岩道,“你委屈的,该哭还是要哭的……要是一个人连哭都不能哭了多惨呀……你该哭的,没事……哥陪你哭……我们小溪本来就委屈的……呜呜……” 说着,严颜岩哭得比林慕义还悲伤。 “颜岩……” 顾襄还是拿着帕子给严颜岩擦眼睛,严颜岩依旧拍开顾襄的手,然后直接抢过对方的帕子,自己边哭边嚎道: “小溪多可怜呀……一觉睡醒啥也不知道,你们还要欺负他,是我遇到这事我不单要哭了……我还要打人了……呜呜呜……”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眼泪也是止不住往下掉,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时间,屋里的两个人都在哭。 严颜岩边哭边和盘托出,将他们的打算全说了,甚至有甜甜没讲的——天烛心…….所有的一切,是真是假暂且不表,但也确实跟甜甜说过的东西对上了,只是那话里话外,自然没有要害林慕义的意思…… 在严颜岩说话的期间,余玄清他们也帮腔着说是,确实如此,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车轱辘的话来回说……林慕义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是否是好的…… 余玄清也拿着帕子擦拭着林慕义眼角的泪水,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说道: “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我们什么都告诉你,这些就是事实了,你别哭,这刚好的身体要是再哭坏了可怎么办……” 邢雾师尊也说着:“是我们不好,溪儿,你别难过,是我们不好,事实就是这些了,我们从未要害你,相反的,我们是真的在保护你,在帮你……你是我们的失而复得,我们又怎会伤害你……只是有些事情确实关乎到众生,关乎到你,我们不得不暂且隐瞒着,让你去经历一些事情,但我发誓,我们绝不是在害你呀……我不知道那只猫为什么对我们有那么大的恶意,揣测着我们的用意,进行污名化,许是妖与人之间的不信赖,才让他说着我们的不是,惹得你也怀疑我们而难过,但我发誓,我们绝不会害你,如若有假,我愿意用我的命作为赔偿……” “师尊……”顾襄低沉着嗓音,叹着气。 林慕义看着邢雾,对方眼神真切,确实不像有假,但誓言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确实呢…… 他不想再深究了,因为没用。 在场的所有,都看着他,嘴上说着的话,几层真几层假,天知道罢了…… 他只得缓缓点了点头,收了这场闹剧,这场哭戏…… 他的眼泪也慢慢止住,说着:“我信你们的,我没事了……” 话毕,严颜岩也不哭了,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时都说着:“抱歉……” 第30章 绕道?这叫跑路 他们在说话,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听着。 他们拿出布满血丝的晶石,说那是地图。 他们拿出粉红色的药丸,说那是“无邪丹”。 他们拿出像野草一样的植物,说是给“听话的人”拿来泡澡。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林慕义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说:“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房内的每一个人,在心里又默默地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哭累了想回房休息了,你们晚饭不用叫我吃了,我要是真饿了,会让阿芜告诉你们的,我想好好休息,不是看记忆,而是真休息……平复平复情绪…….” 余玄清没有拒绝林慕义的请求,他们也说着:“好。” 当牛做马做牛马…… 林慕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并不生气,因为他无能为力。 电视剧里的主人公总能逆天改命,为自己做主,可他不能……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反抗,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反抗。 谁说的是真的?他该信哪一方?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要信一只猫?一只不过见了几次面的猫? 他要信他的姐姐?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姐姐? 他没有法力,没有气力,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身体……充满谜团的身体…… 他自嘲着,原来自己换了个世界活下去,也是当牛做马的命…… 他不怕死,但怕死的时候疼,他庆幸自己第一次死的时候没有疼,他害怕自己第二次死的时候疼痛要加倍…… 他现在一个人躲在房里,想着自己要是真的被利用到油尽灯枯了,那在最后的生命里,他也要用自己冒出来的烟熏一下那些人的眼…… 他不爱想事情,他脑子不好,从被人摔过起,他都不能过分用脑,他的头会疼,很疼很疼,跟“相感”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他会用自己的头撞地而不撞墙,地不会坏,墙会掉皮,所以他头疼时就只会撞地。 林慕义不想想事情,他安慰自己:白捡一条命你还想咋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虽然这午餐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吃。 可饭都递过来了,你不吃都不行,除非你能狠下心,将这饭倒了…… 林慕义笑了笑,貌似不用他倒饭,自然而然的,放馊了,他不倒,有人都要给他倒了…… 现在不就差不多嘛…… 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想着余玄清对自己说的话,又想着这些日子她对自己的好,想着想着,他又想到自己的老妈,自己的哥哥,心头又添了许多压抑…… 林慕义深深地叹了口气,“哎”的一声坐起身就往与房间配套存在的温泉池走去。 不想了不想了……头要疼了……人要坏了…… 他看着房内的温泉池与泛轩阁隔间的温泉池无异,又许是里头泡着的药草光是闻闻都让人舒心,他开始慢慢调整着情绪,觉得如果给他一部电脑或者手机,他或许不会那么压抑,能腻死于这五脏俱全的房间里。 他边走边脱衣,打算把自己的脑子泡进泉水里…… 他有点自虐情绪,只要不开心,就不爱吃东西,啥都不折磨,就折磨自己的胃,他可以连着三天只喝水…… 以前他经常如此,现在也差不离…… 他不想吃东西,他淹在害怕的水里…… 许是药草的香气……许是药草的香气,他收了心,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将自己泡得迷糊,手指头的皮肤皱得跟干话梅一般,他开始害怕自己死在水里。 “光不溜秋让人收尸,不雅观……” 这时他还能想着要美丽…… 林慕义被水糊着眼,被热气熏得迷离,他开始扒拉着地,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要活下去…… 他的心跳得厉害,在努力地要他活下去…… 他费力爬上岸,光着身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林慕义在潜意识中总觉得有人正抱着他,那人虽然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却不会让他觉得不适、觉得疼。 他打小就爱闻些奇怪的气味。 清晨刚打开门的教室、放香火蜡烛的木柜子、摩托车店里的混合汽油...…反倒对寻常的花香人工香味无感,有时甚至排斥。 他的头靠在一人的胸膛,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药草味,温和醇厚..... 这让他十分惬意,他往那人的怀里钻了钻,迫切需要一份心安。 他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在梦中追寻着让自己舒服的东西,其余的一概不理,他伸出手抓住那抱着自己的人胸口的衣裳,脑袋不断地磨蹭着,想要在那人的身上找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他的腿不断地攀着那人的身体,完全不管自己现在是真空状态,只披了件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布料在身上。 那人将下巴靠着林慕义的头顶上低笑着,他的手指不停地触碰着林慕义那不安分的大腿…… 林慕义意识到梦中的人貌似是怕他着凉,不停地给他拉好被他蹭掉的衣服,可他现在热得很,就不想身上有多余的东西妨碍他凉爽。 “嗯……”林慕义皱着眉头,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那人的呼吸顿了一下,而后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林慕义意识模糊,恍惚间听见头顶上那人用着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着什么,好像说……. “义义……”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慕义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爱在灵域内闲逛。 邢雾师尊给了他一筐吃的,不是给他吃的,是灵域那些小动物的吃的,她特意拿来给林慕义解闷取乐用。 余玄清他们任由着林慕义在灵域里玩,许是愧疚,许是一点点补偿,他们什么都依着林慕义来,他要干嘛便由着他干嘛,除了爬树下水这些可能有危险的事,其他的随意,绝不干涉打扰。 林慕义在灵域里又是逗鸟又是遛兔子,他也曾无聊时主动跟刑雾师尊说起自己在睡梦里看到的赤璋剑、心的记忆片段,刑雾师尊听后也只是闭眼,长长叹息,说着:“那些事过去了太久…….久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说起,我也记不清了。” 她总是抚摸着林慕义的头,眉目尽是爱惜...... 可在林慕义看来,她的情绪里,更多的是愧疚怜悯…… 林慕义在灵域的这一段时间里多少有向刑雾师尊问过一些关于原主的事情,但刑雾师尊大多说一半不说一半,然后告诉他: “有些事还是亲眼所见才印象深刻,你不如听了我的话再细细看看赤璋心里头的记忆,这样反倒知道的更多。” 林慕义回答她:“可是我姐说让我别看赤璋心的记忆,免得费时费力,只要我看九岁后的事就行了,有什么她会告诉我的。” “你姐姐是担心你怕你累着,一下子知道许多自己脑子里没有的记忆是很累人的,她说的也对。”刑雾师尊微微笑着,“但我知道,有些事越是不让你知道你会越想一窥究竟,所以你可以偷偷看看,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也不会惹你姐姐不开心。” 林慕义抓了一把兔草,他像个蘑菇,蹲着身子扔着草喂给眼前被圈养着的只知道吃喝拉撒的一堆兔子,想着:姐姐和你偷偷瞒着我事情,现在你又教我偷偷瞒着姐姐一些事情,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慕义一行人在灵域里待了几日,一切准备完毕就要启程,林慕义的“玲珑佩”里装了一大堆刑雾师尊这几天费劲得来的‘无邪草’,那草实在长得平平无奇,扔到草地里或者什么地方你也只会把它当野草看待…… 余玄清拿着晶石,他们一伙人坐着马车直往晶石上标出的地点去,林慕义则坐在马车内,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公仔,大概有他的一个胸膛那么大。 这是邢雾师尊自己做来送给他的,是个小猫咪的模样,只是耳朵有点歪,鼻子没有,眼睛有点斗鸡,其他都还好,毛发很软…… 起初他并不想收下这个玩具,但邢雾师尊神情落寞,他也不忍再使性子,只得收在怀里,现在坐车,也正好抚摸着公仔解闷…… 严颜岩坐在马车上,吃着梨晃着脚,看着四周说着:“咱们出了来,怎么也没看见甜甜冲出来找小溪呀?” 林慕义抱着玩偶,将帘子掀起,他坐在车里,跟车外的严颜岩说: “你干嘛要见他?” 严颜岩啃着梨,眼睛圆圆滴,不停地看着四周,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仓鼠一般,边吃边说: “你别多虑,我不对他咋滴,只是我好奇,他是从哪来又要到哪去,还有它附身我后我就老是要吃东西,你看看,这是我今天吃的第三个脆梨。” 与林慕义一块坐在车内的余玄清打趣道:“能吃是福,你这几天胖了些,也好看了不少。” 严颜岩听余玄清那么说,乐得没边,晃着腿说道:“师姐喜欢吗?喜欢的话那我就要多谢那只猫了。” “你安分点吧。”一旁的顾襄驾着马车,目视前方,冷不丁地开口说,“你现在胖了,再晃下去我们的马车就要翻了。” 严颜岩瞥了顾襄一眼,也不反驳什么,只当没听见他说话,而是继续跟林慕义打趣。 马车一路前行,很是安稳,不像林慕义他们去灵域时邪祟遍布 林慕义凑到余玄清身边,看着她手中晶石所标记的地方问余玄清道: “周村很远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呀?” “两个时辰吧。”余玄清回答他。 严颜岩喜欢跟林慕义打趣,两个时辰对林慕义来说也算不上枯燥难熬。 “你看到那块大石头了吗?”严颜岩指着前方对林慕义说,“你看上面的字。” 林慕义坐了两个时辰的车,因他屁股没什么肉,坐久了不舒服,要不停挪地。 他顺着严颜岩指着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有一块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大石头屹立在一牌坊面前,上头赫然刻着两个红色的大字——“周村” 顾襄驾着马车一点一点地接近那块大石头,然后从牌坊下通过进入周村。 那周村虽说是村,但是村里头的道路属实宽敞平坦。 他们驾着马车来到市集,那地方热闹非常,周围的屋舍都不似林慕义原来的世界里的村落那般破落,皆是红砖绿瓦,来往行人的装着打扮也大多光鲜靓丽。 林慕义突然想起甜甜说的,要带他从周村这绕道去找余玄清他们,可是这一路下来,林慕义只觉得他也是在哄骗自己。 周村的确是位于灵域的后方,但是施了法的马车也要行使将近两个时辰才能到。 林慕义不禁感慨道:这也能叫绕道?这叫跑路…… 余玄清拿着晶石对顾襄说道:“我们在这附近找个店家,驻足休息一会,晶石指的就是这个区域,我们得去问问周遭的百姓他们这村里头是否有什么怪事,有可能那怪事就是赤璋剑残刃惹起来的。” “好。”顾襄回到道。 他驾着马车就往附近的一家名为“忘家”客栈走去。 严颜岩看着那客栈的牌匾对林慕义吐槽道:“这客栈名字真怪,怎么叫忘家呀……” 林慕义开玩笑说:“也许住了这客栈连家都不想回了,所以叫忘家。” 顾襄在客栈面前停了车,林慕义他们也一个个从马车上下了来,那客栈小二站在门口看着余玄清等人穿着装扮等都气度不凡,像是看见大客户一般,热忱地跑到他们的眼前,一个劲地弯腰鞠躬,招呼着余玄清他们。 店小二弓着腰,白色的帕子挂在手边,一路上嘴不带停的,嚷嚷道: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呀,我们店里头可是有上等的酒粮,客官要不要来两盅,一路风尘仆仆的,也好……” 严颜岩跑到靠近余玄清的小二旁,笑得客气,十分熟络地吩咐道: “你给我们安排四间客房,然后给我们选个雅座,备上你们店最好的饭菜,不要上酒,只挑你们店里最好的茶来,吃饱喝足我们就要歇息了。” 店小二不停地点头,不停地说着好好好。 余玄清和严颜岩走在最前头,往前台那吩咐安排去了,林慕义不让余玄清牵手,只想跟在他们身后自己走,余玄清只能答应,随他到处张望。 林慕义一进到店里就被扑鼻的香味弄得直打喷嚏,他捂着鼻,喷嚏声不大,但却足够让他的眼底渗泪。 他睁着湿漉漉的双眼望着着客栈里头的风景,这店的占地面积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吃饭的喝酒的、唱歌的跳舞的、弹曲的划拳的……什么人、干什么的都有。 人挨着人,花花绿绿的衣服不断地交错着,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嘈杂却不嘲哳。 林慕义虽然喜静,但却不讨厌这样热闹、火辣辣的气氛。 他像个进了游乐园的孩子一样,顾得眼前,就顾不得脚下,也不管要跟紧余玄清他们,他只自顾自地到处望到处看。 这店里的人本来就多,他又穿着还未穿熟悉的长衣服,走路难免磕磕绊绊......不知道是林慕义绊到了谁,还是谁绊到了林慕义,他的脚跟衣服“打起架来”,身体踉跄着就要往前倒。 安顿好马车的顾襄跟在林慕义后头,他看着林慕义摇摇晃晃像要摔倒的样子,大跨步着想要上前扶,却被那比自己稍微靠前些的、挨着自己的穿着白衣服的男子抢先一步。 男子将林慕义拦腰扶起,使林慕义的重心往自己身上移…… 林慕义觉得自己又要摔了的念头刚冒,就被人拦腰抱起,与那人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林慕义抬起头来,松了口气,原想跟人说声谢谢,但在与那好人小哥的目光不期而遇时,竟愣住了,脸突然就发烫发热了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 那人看着林慕义盯着自己呆呆愣愣的模样不禁轻笑着:“乱花迷人眼,小公子可要多当心,别摔喽……” 眼前的人笑得明研,眼角的两抹红配着深邃的蓝眼,浓密微扬的眉毛与卷翘的睫毛相得益彰。 林慕义看人时最先关注一个人的眼眉,然后再去看人的整一个面容,对方五官精细且恰到好处,笑容像波斯猫般狂野不拘,但又能让人觉得亲和舒适…… 林慕义被对方的美色所惊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瞧是多么无理。 还没等他反应,那人将他扶正后笑了笑,松手便离去,混进人群中离开了林慕义的视线,不见踪影。 “没事吧。”后面的顾襄急忙走上前来问道。 林慕义对他愣愣地摇了摇头。 顾襄看着林慕义除了脸颊有轻微红晕外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甚至连头上的发带都没乱,于是便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说道: “这里人多,你多注意些脚下,颜岩他们在叫我们过去,跟着我走吧。” 林慕义回过神来,他看着顾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从刚刚的美色中脱离出来,清醒些…… 他紧跟在顾襄身旁,拉着人手里的玉佩穗子,低着头十分注意着脚下的路和周围的人,一步一步的向余玄清和严颜岩的方向走去。 第31章 大肚男 林慕义和余玄清等人在客栈二楼的小隔间落座,边吃饭,边竖起耳朵听着楼下人嘈杂声音中透露出来的八卦。 讲道理,林慕义只听见人声但听不清那些人说的讯息,余玄清他们倒是像狗仔一般,佯装过路的游客,一个个鬼机灵地竖着耳朵疯狂接收情报,同时有什么要问的就有意无意地跟一旁热情服侍的小二聊聊…… 林慕义坐在隔间的大窗户边的椅子上往楼下张望着,他现在肚子不饿,于是余玄清就给他要了碗酸甜可口的水果粥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让他好奇地看着这周遭一切的同时也不耽误干饭。 人多口杂的客栈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虽然严颜岩上桌后自顾吃饭啥都不问不说的,但余玄清他们可是干实事的,这不,饭还没吃几口,余玄清和顾襄两人就在在嘈杂的人声中多次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字样…… 店小二在余玄清那桌旁倒着茶,一旁的顾襄代替严颜岩成为话题主导者,社交模式开启,他用两只手指敲了敲桌子,说: “小二,你们这客栈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们游玩至此,看过许多村镇里头客栈,可都不像你店里这般热闹的,这是有什么好日子?才引得如此多人来此。” 小二笑得两颗大板牙龇咧咧地跑出来,他对顾襄说道:“我们这是托了唐府的福,往常这店里来往的都是乡里乡亲,挣不了几个钱,要不是因为唐府呀,我们这店怕是开不来那么大喽。” 他哈着腰,瞅了林慕义几眼,接着笑道:“几位客人是真不知道这里的‘好事’吗?那你们倒是来得巧,这几日可有好戏看咧。” 顾襄喝着茶,瞧着小二聊兴还挺高,他与余玄清对视了一眼,接着问小二: “什么好事好戏的?我进这店里瞧见这坐落的大多是年轻男子,难道他们也是奔着这好事好戏才聚集在这给的?” “各位是不知道。”小二俯下身来,小声谨慎地说,“那些人呀,都是些那个…….” 小二笑得狡黠,说话的同时两只眼睛一直往林慕义身上撇。 余玄清注意到小二那不停瞄着林慕义的眼神,她站起身来挡过对方的视线,笑着但却没什么好气: “你这小二有话直说就是了,那个是哪个?” 林慕义也注意到小二的眼神,他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同时不停地往自己的身上看,还用手摸着自己的脸,怀疑自己的脸上或衣服上是不是沾上什么东西了,才惹得旁人几次注意他。 小二憨笑着,表情略带嫌弃,他回答余玄清道:“就是富贵人家养的娈童或小馆……” 林慕义又不傻,知道娈童和小馆是什么意思,听到小二那么一说,于是又去细细望着这店里的客人。 发现那满堂多是一个或几个中年男子和几个小年轻坐在一起,又或者是几个与余临溪年龄相仿的男子坐在一桌。 林慕义仔细观察,并没有从那些人的举止动作或者样貌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毕竟你总不能看见几个男的在一块就觉得他们有鬼吧…… 余玄清回头看了看林慕义,然后对店小二咳嗽了几声道:“你这小二尽在这胡说呢,我们在这吃饭呢,说那些脏东西做什么?” 店小二见余玄清不信他的话反倒来劲,完全无视了对方那让他快住口的示意,眉飞色舞地道: “我诓你们做什么呢,客人您进店时没闻见吗?一股子的脂粉味,比一群女人待在这还浓呢。” 林慕义听了店小二的话,又转过头往楼下看,再次细细观察,他见下头坐着吃饭的竟看不见一个女人,也就他们这桌的余玄清那么一个女子是他可见的。 他疑惑地问小二道:“你们店里什么时候会一群女人待在这呀?” “小溪……”余玄清一脸尴尬地小声地叫着林慕义的名字,“你的粥等会就凉了,快喝吧阿……” 店小二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开口道:“我们店哪能让一群女人待在这呀?一群女人待着的叫青楼,那里的胭脂味可比不上我们店现在的熏香呢。” 林慕义想着那店小二刚刚一直瞅着自己,怕是见他细皮嫩肉的,年龄又与那些做鸭子的相仿,于是就把他也当成那类人了。他也不生气,只在心里头鄙夷着那小二怎么不怀疑顾襄和严颜岩,偏怀疑自己……他“哼”了一声,耍嘴皮子道: “一群女的地方叫青楼,那你这一群男的叫什么?我看你外头挂着的店名叫‘忘家’呀,是不是挂错了?要说熏香,我只闻着烘臭,搞得我这碗水果粥都闻着一股子酸味。” 他一脸不满地用手将那粥往前推了推,道:“我不吃这个了……” 他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到严颜岩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又冷哼了一声。 那小二一脸茫然,嘴角抽搐着,然后尴尬地对余玄清笑了笑。 余玄清拿起那碗粥,对店小二摇摇头道:“我弟弟他说笑呢。” 店小二呵呵笑了几声,看林慕义的眼神倒突然变了味,不再放肆,反而怯懦了些。 他在林慕义那桌旁站了一会儿,没趣地说道: “各位要是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小的现在还要去忙,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话就拿起手中的帕子和大茶壶要赶着去别桌伺候。 顾襄见店小二脚都快迈出门口了,于是叫住他,说有事要问,一旁的严颜岩一手拿筷子吃着东西,另一只手也不知从哪拿出一些碎银和铜板来递给顾襄,然后接着埋头吃饭。 顾襄将严颜岩给他的钱收好,自己反倒拿出锭银子,“叩”的一声发出声响来放在桌面上,那店小二看着那锭银子,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噌”得发亮,他转过身来跑回原地哈哈笑着说: “客人想听什么你们尽管问,这十里八乡的哪有我柳民不知道的事,客人尽管问就是了。” 顾襄喝了口茶,对他说:“我们四人一路游玩,也爱听些当地热闹,你若将这里的稀罕事说与我们好玩,这银子就是赏你的,说的好,我们接着还有赏,但是如若胡诌骗人……” 顾襄话还没说完,那小二就哈起腰来,道:“各位爷想听什么尽管问,小的哪敢胡诌。”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顾襄手里头的银子。 顾襄立马将银子收回手,看着小二,冷眼笑道:“你不说,我们哪知道你是不是胡诌,你先说,说完了再给。” 小二见拿不到那银子,于是便看着在座的余玄清等人笑了笑,开始说道: “我看各位气度不凡,也像正经人家,这才肯跟你们说呢。” 店小二两只眼睛直转悠,然后将那大茶壶放在桌上,装着样子各种客气,给林慕义他们各种添茶布菜。 “我们客栈附近有一唐府,那人家是我们周村这最有钱有势的了。”小二开始低声对顾襄他们说道,生怕被旁人听着,“谁料大概一个月前,这唐大老爷和唐少爷得了胀气,请来大夫诊治……” 小二捂着嘴,边讲边笑。 要不是顾襄提醒店小二接着讲,那人还笑个没完,他拿着银子敲着桌子对小二小声说道: “你倒是说呀,一个劲地笑什么?” 小二接着说道:“实在是羞人好笑,那大夫竟说唐大老爷和唐公子有孕,哪有这样荒唐的事,唐府的人不信,还把那大夫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又去请其他大夫来看,结果都说是有孩子啦。” 小二看着顾襄手里头的银子,只顾着跟林慕义他们说话,连旁的伙计叫他过去帮忙他也只管推脱说这边的爷吩咐着,走不开。他将袖子挽了挽,要不是这隔间里没位子给他坐了,他怕是要高谈阔论起来...... 他接着八卦道: “本来是他们两人这样,结果府上的男子一个个肚子大了起来,还各个喜酸、时常呕吐,唐府的人见状说是怕有妖邪作祟,就请来了暂住在村里头的胡方士,那胡方士一看就说是鬼气,还是专进男人肚子的那种。” “那鬼气能让男子有孕,凡是靠近唐老爷和唐少爷的男子,被其鬼气传染的,都要大肚。” 他弯腰靠近顾襄他们说话,绘声绘色,唾沫星子一个劲地往外冒,林慕义看他那样子,不敢去夹被他的唾沫星子“临幸”过的菜,只得叫身旁的严颜岩将那没被小二口水沾过的剩菜留点,别全吃了。 顾襄看向小二,打断他的话,语气冷淡地说:“只是怀了鬼胎?这有什么稀奇的,头几年秆镇那不也有怀鬼胎的吗?喝点符水就好了。” “这次的跟秆镇的不同,”店小二连忙回道,“唐老爷和唐少爷肚子里头鬼胎不一样,而且呀其他的人肚子里头是真有孩子在,爷要不信呐,可以找那些大肚男子看看……而且你们也算是赶巧了,明天申时一刻,胡方士还要去唐府为唐老爷和唐少爷催生,让那邪灵在两周后提前诞生呢,这些都是真的,你们都可以去查证查证我说的话呀。” 林慕义听小二那么一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那个胡方士要让邪灵诞生?那这样的话你们不是应该逃命去嘛?怎么这人还挺多挺热闹的?你们不怕呀?” 小二看向林慕义,笑笑回答他道:“唐府的人本想打胎,但是怕会胎死人亡,因此就等着明日让胡方士做法催生,两周后再趁那鬼胎刚出生还虚弱时将其除去,这样唐家的两位爷就没事了。” 在一旁吃了半天的严颜岩打了个嗝,他摸着自己撑得鼓起的肚子慢悠悠地问店小二道: “那那些真怀孕的男子要怎么办,还有你说的那些娈童啥的,他们怎么那么多在你这?难道你店里有大恩客?” 林慕义看向严颜岩,心想这家伙感情有在听……. 小二两眼到处瞄,小声回答道:“爷,您可别取笑我们店了,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那些大肚的男人怎么着我可不知道,应该跟女人一样,不是生就是打,至于那些到我们店的……” 他笑得狡黠,俯下身对余玄清他们说:“那些呀,都是要来惹那孕气的。” “运气?”林慕义又问店小二。 小二往林慕义这边靠了靠,说:“不是运气,是怀孕的孕,孕气,他们呀是想自己也大肚子哩” 林慕义眉头一皱,想着男人怀着孩子大肚子的模样,只觉得可怕,虽然世界上多得是挺着一肚子肥油,撑着大肚腩的男人,可是挺着一个孩子的男人除了是变性者外林慕义是不敢想那整个画面了……他嫌弃地皱着眉头,接着问小二: “男人怀孕不是很奇怪,很……内个的事吗?怎么还有要上赶着有孩子的呢......” 小二看着林慕义,浅笑道:“小公子还年轻,涉世不深,不知道这里头呀都是买卖……” 那小二往林慕义的身旁又近了近,还想要说下去,却被跑进来的伙计拉着走。 伙计红着一张脸,喘着粗气,对小二喊道:“那边都忙疯了,你倒好,在这偷懒?”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小二的衣裳,就要把他往外拽。 “我这是在招待四位客官,哪来的偷懒,你在这瞎胡说什么?”小二挣脱着同行的拉扯,一个劲地辩解,“你要不信,问问这四位客人,我是不是在帮忙布菜斟茶嘛,别平白无故冤枉人。” 两人拉扯着,那小二就是不走,眼里头还直勾勾地盯着顾襄手里头的银子。 余玄清一下子站了起来,说着话:“他是在这招待我们来着,你别怪错了他,要是忙,我们就不让他在这了。” 她的力气大得惊奇,直接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店小二,为一旁的顾襄打起掩护。 林慕义坐着愣愣地看着眼前几个人的动作。 他瞥见顾襄眼疾手快地将手里头的银子丢给一旁的严颜岩,然后把刚被余玄清拉开的小二又拉向自己身边,凑近他耳边迅速嘀咕了几句。 那小二听完话后笑嘻嘻地点点头,也不管顾襄要钱,而是对同伴说: “不就是干活吗?哪不是干?还用得着你进来鬼哭狼嚎的。” 他抱怨着,将耷拉在肩膀上的白帕子甩了甩,拎起桌子上的大茶壶,对着余玄清他们笑了笑便大阔步地走出了房门,跟着伙伴一快离开招待其他人去了…… 林慕义看着坐下来慢慢喝着茶的顾襄,好奇地问他道:“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让他先走,晚上再来我们客房,不然那银子被他同行看见了不好解释不说,还要被讹诈些。”顾襄淡定回答着,然后又看向余玄清问,“师姐处理好了嘛?” 处理?处理什么?林慕义看向余玄清。 “处理好了,银子多少给了点,过会他就忘了我们问过的话了。”余玄清笑笑,将手中的握着的小飞虫拿给林慕义看。 林慕义看着余玄清手中的红色小圆虫,问:“你手里怎么握着个虫子?” 余玄清靠近林慕义,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刚刚趁那俩小二拉扯,就将这虫子放入那柳民小二的耳朵里,它在那人的耳里一进一出十分快,可以让他忘了我们今天问他的话,且可以让他再次看见我们时会像是看到千千万万的过路人般,有印象但要细想却不记得。” “嗯?”林慕义不理解余玄清为什么要这样做,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我们见不得人吗?” 余玄清笑了笑,说:“不是我们见不得人,而是顾襄太大方了,一下子就拿出一锭银子出来,常言道财不外露,这样做未免张扬……那小二给了我们些讯息,多少要拿些钱谢他,但也不需要一锭银子,那虫过了他的耳后,他就想不起我们许诺过的一锭银子,同时也记不清我们了,我给他兜里塞了钱了,想来到时候他发现了也大概率当作是旁人给的,只是忘记什么时候什么人给的罢了,不会不要,我们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哦~”林慕义点头感叹道。 余玄清说完了话,笑着嘱咐林慕义多少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又叫了个小二进来,将桌面上的菜全拿去换掉,又把水果粥移到一边,盛了碗未沾染口水的枸杞桂圆汤给林慕义。 她低声对林慕义说:“这里人多口杂,我也不好说话,待会儿去我房里,我们还要探讨小二说的明天那个什么胡方士的作法,你现在多少吃点吧。 林慕义拿着勺子,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得喝了一碗汤吃了几口菜。 他见着坐在他对面的严颜岩一副酒足饭饱恹恹欲睡的模样,于是便提议说让严颜岩快点回房去,毕竟瞅着他的样子就像是要倒了一般。 严颜岩昏昏沉沉中听到林慕义的提议竟然哼唧了几声,点了点头,也没打招呼,“哗”的一下站起身来,像一瞬间被充满气的长条气球似的,然后又“嘘”的一声慢慢泄气,软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着就要回房间躺着去。 顾襄刚夹起一条青菜,饭都没吃两口,心思便一下子跑到状态不佳的严颜岩身上,他“啪”的一下将筷子放下便站起身来跑去扶严颜岩。 难得严颜岩乖巧温顺了一回,任由顾襄碰着搀扶着他往客房走去。 林慕义看着两人的动作楞了愣,而后便转过头用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余玄清。 余玄清摇摇头笑了笑,她是随便顾襄和严颜岩他们去哪的,难得去管。她夹了条小白菜放在林慕义的盘里,只说: “别管他们,我们接着吃。” 她只在意林慕义,继续嘱咐着他吃东西,待茶足饭饱才用宗语联络顾襄,而后才带着林慕义往顾襄的房间走去。 余玄清和林慕义走到顾襄的房门口,见房门大开着,严颜岩果然就在那人的房里睡得香,打着呼。 林慕义走到严颜岩床边,跟顾襄一块坐着,他看着严颜岩的睡颜,问余玄清道: “颜岩被甜甜附身的后遗症什么时候才能消呀?” 余玄清“哈”的笑了一声,她一边将顾襄房间的门关好,一边对林慕义说: “刑师尊跟我说过颜岩身上这贪吃贪睡的副作用没几日就会好的,现在应该就是要好的时候了,好完了颜岩的身体还会比以前强健些呢,你真的无需担心,没事的。” 她又走到窗户旁关好窗,然后便坐在茶桌旁,继续对林慕义叮嘱道:“明天一早我会和顾襄去周围打探情报,确认小二说的话的真实性,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怪事是否与赤璋剑有关,毕竟晶石指路就指到这了……小溪你就和颜岩一块待在这吧,你们两个今天坐了那么久的车也要多休息会才行……想来明天颜岩也不会早起,但小溪你还是不要睡太晚了,我会叫人把早膳带来放进你房内,你一定要吃呀,别饿坏了,你今晚也吃得够少的了,要是饿了尽管叫姐姐,我会去叫人给你安排的。” 第32章 漂你的锃光瓦亮 林慕义点点头道:“我会的。” 余玄清走上前去,继续对他说:“我和顾襄会在申时前回来的,快申时一刻时,我会一个人去唐府,看那个胡方士是怎么帮他们催生的,然后就是等两周后鬼胎诞生,以此来看看那鬼胎是不是受残刃影响的缘故了。” 她看向熟睡的严颜岩,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在睡觉的缘故,她要告诉对方的话也说不了了,于是便无话可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接着讲的了…… 余玄清转过身对顾襄道:“你要不要将严颜岩带回他自己的房里,毕竟他睡了你的床,到时候起身看见自己不在自己的房内难免又要闹腾……” 顾襄对余玄清道:“让颜岩睡这吧,我去他的房间就是了,这里的房都差不多,他只要一大早起来没看见我就不会觉得怎样了。” 顾襄说着话便站起身来,眼睛像是粘在严颜岩身上一般,看着人却也认得脚下的路,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他瞥了瞥余玄清和林慕义,说道:“这一天舟车劳累,师姐和小溪都去休息吧,明天去这四周探访后,我们再来讨论鬼胎的事吧。” 顾襄说完了话就做出了“请走”的手势,示意余玄清他们可以离开。 林慕义看他那举动,在心里头念道: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他看向余玄清,见对方无奈地对自己笑着。 余玄清站起身就要离开,林慕义也只得站起身来跟在余玄清身后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里头待着。 他俩才跨出房门,顾襄便迅速将门关上,要不是那关门声不大,不然林慕义真要认为顾襄急不可耐地轰赶着他们…… 林慕义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在余玄清身后小声地问道:“顾襄不去睡觉吗?怎么还把门带上了?” 余玄清笑了笑,她拉着林慕义的手,说:“他现在应该不困,我们不管他们了。” 她说着话便带着林慕义往他的房间走去,真就不理严颜岩和顾襄了,只是一个劲地跟林慕义说着小话。 余玄清和严颜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和顾襄的房间就在林慕义旁边,走两步就到,有什么事林慕义只管叫,他们保准能听见也保准能第一时间赶到林慕义的房内。 林慕义刚靠近自己的房门口,余玄清便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让林慕义先进。 林慕义顺着被渐渐打开的门缝望向房内,就看到房间里正放着一个特别显眼的正在冒着热气的黄色大木桶,那大木桶里装满热水,上头还飘着一层厚厚的“无邪草”草沫。 余玄清突然拿出一条帕子递给林慕义,道:“小溪你先洗澡吧,洗完澡后再用灵宠告诉我,我让店家来这给你把水桶收了,你洗完澡只管歇息就行了。” 余玄清交代完轻轻地摸了摸林慕义的小脑袋,笑着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余玄清的两只手刚搭上房门要将门关好,林慕义便拿着帕子,睁着呆愣的眼珠子转身看向她,突然叫到: “姐!” 他握紧帕子,一脸心事重重。 余玄清歪了歪头,将已经被她稍掩的房门打开,问林慕义道:“怎么了?” 林慕义抬起头来糯糯地说道:“姐……明天你是要一个人去唐府吗?我可以跟着你的,你们不是要我看残刃嘛……?” 他将看残刃作为借口,提出要跟余玄清一块去唐府的想法。 其实林慕义并不是多有责任心要去看什么残刃,而是不太想跟顾襄和严颜岩两个人待在一起……毕竟他老夹在顾襄和严颜岩之间,不是自己尴尬地看着那两人耍嘴,就是顾襄冷眼看着自己和严颜岩耍嘴,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觉得不太好,有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怪异…… “小溪忘了那小二说的吗?”余玄清走上前来说道,“接近唐府的男子染上孕气了是会大肚子的。” 她捂嘴笑着,然后用手摸了一下林慕义的肚子,打趣道: “哎~小溪要是有了可怎么办,自己都是个孩子了,这再多一个可怎么好呢?” “那……”林慕义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瘪瘪的肚子,接着道,“那我就不去了……可是姐,你要把得到的消息都告诉我,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也想帮忙为你做点什么……” “小溪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呀,”余玄清拉起林慕义的手,语气平和而坚定,“这一路上你只当在玩就是了,所有的事你要想问那就问,我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的。” 她握着林慕义的手句句诚恳,又将人带到茶桌旁坐下,接着轻声道: “这里的情况到底怎样我们都不是特别清楚,具体的我和顾襄明天会去详细了解的,你和颜岩只管好好待在这,知道吗?” 林慕义点了点头,无话再讲。 余玄清冲林慕义笑笑说:“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梳洗歇息吧。” 她松开林慕义的手,站起身来转身便关门离开,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沓。 林慕义坐在椅子上,叹气抱怨:当作是玩……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要真能当作是玩还需要担心我被搞大肚子嘛…… 林慕义甩着手中的帕子呆呆地望着被关上的房门,脑子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东西…… “哈~” 他撑着下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转头望向那飘着青草香的洗澡水。 他站起身来披着帕子就往那大木桶走去,低着头望着那飘满沫子的水面,用手轻轻地划拉着试探水温的同时通过水里头的倒影看着自己那弱气的样子,又是叹气。 林慕义抖了抖手上的水,然后就利索地脱起自己的衣服开始泡澡。 他用手扶着那桶边,抬起腿来,就要跨进那桶里。 林慕义很少会去看自己的私密处,即使洗澡时难免要低头也会刻意模糊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 今天的他像往常一般糊着自己的眼,却难得瞥到自己右腿大腿根那貌似有一抹特别显眼的红色的东西….. 他将视线变得清晰,仔细地盯着自己的大腿根的那抹红,确保自己没有看走眼,他用手扒拉着那里的皮肤,发现白洁的肌肤上赫然有个猫掌似的图案。 林慕义看见那猫掌印,脑子立马“嗡”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将半跨进桶里的腿收了回去,不断地用手沾着桶里头的洗澡水去擦大腿根部的印记。 那玩意像是纹身一般死死地扒着林慕义的肌肤,任他用再大的力度把周围的皮肤都擦红了也无济于事。 “啥玩意呀……在灵域的时候都没见过呀……”林慕义抱怨道。 他不停地回想着,想要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弄上这奇怪的印子的。 猫掌…… “是他……吗?” 林慕义的大脑快速运转,马上猜想到他自己当初在大榕树下与甜甜拉勾许诺时的情形,他记起自己跟甜甜用大拇指盖了个章。 那甜甜就是一只猫,现在他腿上的印子没准就是那个时候那猫给他盖上的……林慕义如是想到。 “是了……是那猫了……” 林慕义揣测着,对甜甜这种不明说,颇像是宣告主权而给他打上烙印的行为很是不满,顿时又羞又恼了起来。 他立马跨进水中,在水中不断地搓着那个印记,同时抱怨道: “什么事呀这叫……” 他搓得自己私密处又疼又…… 他“啧”了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浸湿了的帕子蒙着自己的脸,而后“哗啦”一声将自己整个人泡进水里,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冒了好几个泡。 林慕义原来的身体大腿根那也有个印记,不过那个印记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他将自己浸泡在水里憋气,直到大脑略略缺氧了才又“哗啦”一声将头探出水面。 他大口喘着气,用手扒拉着自己脸上的水,然后睁着干涩的双眼想起自己以前被那个男人倒吊着往大腿那烫烟头的事。 林慕义那时还小,为反抗那人的家暴将人用的包浆的烟灰缸砸了过去,男人躲闪迅速,被林慕义的举动激怒后便将他拎猪肉一般抓紧他的大腿倒拎起来,用着被盒饭和香烟腌入味的恶臭口气说着他要给林慕义白净得跟个姑娘似的皮肤上弄点男人的东西,然后便拿着点燃的烟头狠狠地摁进林慕义因为被悬挂而裸露出来的肌肤。 他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有多疼了,因为疼的次数太多,程度跨度也大,被烟头烫的感觉他早就不记得了,但他却对那永远烙在自己腿上、让他不乐意低头去看的跟猪肉质检标记一样的耻辱印记铭记于心。 “这倒是比那个好看……”林慕义“咕噜咕噜”冒泡道。 可能是因为体重轻,林慕义在这偌大的桶中居然还能浮起,他脑袋靠在桶边,两只手也耷拉着,闭着眼泡在这草沫水中。 “烦死了……全都烦死了……” 他念叨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便晃荡着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不开心的事情。 林慕义很擅长让自己大脑放空,以此来短暂忘却烦恼。 他闻着水桶里的青草香以及房间内不知道点的什么香,浑身感受着温水包裹的舒适渐渐地又泛起困来。 林慕义很佩服自己这个身体上一秒活蹦乱跳,下一秒睡眼惺忪的本事,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才进水就困,草沫都没蔫自己就蔫了那怎么行。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打起精神,可是任他拍得脸红睡意也没减多少。 再泡一会吧…… 林慕义这样想着,将身体往水里又浸了些,觉得泡得水久身体也干净些,不用搓也算洗好澡了。 他的大脑里虽然有着些许意识提醒自己再泡会就要起身,但身体却连接不上大脑,不受它管理似的浸在水里就一动不动了。 入睡只需一秒,但凡你的意识有一丝不去想着要醒过来,便会立即陷入沉睡。 林慕义就是这样,舒服过了头,一时忘记自己要清醒便猛地陷入梦境,什么都不知道了。 …… “小溪~” 一个俏皮的声音在林慕义耳边响起。 那人“小溪\\\\小溪”唤着,似乎还在深吸气。 他发出“呵”的吸气声,然后突然贴近林慕义的耳边大声叫着: “起床啦——!” 林慕义被耳边锣鼓般的动静惊得猛睁眼,上半身躯像是被压到极限的弹簧一般“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哈……哈……” 林慕义喘着粗气冒着冷汗,惊慌地看向那正趴在自己床上笑得眯眼直蹬腿的严颜岩。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脱力地说道:“你……吓死我了……” 林慕义不停喘气,紧闭着双眼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只是花了一会的功夫想起了那个男人做的恶事便做了个绵长的噩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自他被吓醒就记不起了,只知道那死人给自己带来的恐惧丝毫未减,再加上严颜岩的叫唤,更让他再次体验到被那人笼罩的阴影…… 严颜岩注意到自己貌似把林慕义吓得脸都白了几度,立马止住了笑,眼角挂着眼泪,满脸内疚地坐到林慕义的身边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一边拍一边说: “对不起,我把你吓坏了,我没想把你吓成这样的,你还好吗?” 林慕义摇摇头,回答道:“没事……”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是在异世界,那个时常怒吼的男人早死没边了,他不需要再害怕了。 他湿润着眼眶看着严颜岩,道:“我有点害怕别人叫唤,你以后别这样就好了,我没事的。” 严颜岩伸出手去盖住林慕义揉着胸口的手,用着力也帮他揉起那不停抖动的胸口。 “对不起,我不会有下次了,我一直叫你来着,可你就是没醒,所以我就用了点力,没想到竟让你这样了……” 林慕义勾了勾嘴角,浅笑着安慰满脸愁容的严颜岩道:“好了,我没事了,你别自责了也别揉了,我好了。” 他看了看那从窗户那射进来的刺眼光线,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严颜岩收回了手,去到茶桌那给林慕义倒了杯水,回答道: “午时一刻了,师姐他们都出去了好半会,快要回来了。” 林慕义接过严颜岩手中的茶杯,低头看着没有被子遮盖而露出来的寝衣。 他想着自己昨晚貌似是泡着澡睡着了,可是现在他又平安无事的躺床上还穿好了衣服,属实奇怪。 他想不起来谁给他穿的衣服,只是猜测着该不会是余玄清将赤裸的他拉出水面安顿好上了床吧……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可就要尴尬死,不敢面对余玄清了…… 严颜岩看着林慕义问道:“想什么呢?你的脸色怎么一会白一会红的?你真的没事了吗?不会被我吓坏了吧!” 他伸出手就要摸林慕义的额头,还要给林慕义把脉。 林慕义拨开严颜岩伸过来的手,说道:“我很好,没想什么,你别担心我了。” 严颜岩不死心地问:“真的吗?” 林慕义无奈地点头道:“真的,我没事的。” 他喝了口手上的水,接着对严颜岩说:“你先出去吧,我要洗漱换衣服了,不然姐姐回来看我这样邋里邋遢的就不好了。” “好吧……”严颜岩说着话,他看了看摆在林慕义房内茶桌上的早餐,接着道,“那我下楼等你用午膳吧,师姐给你的早膳就在这桌上放着,你还吃吗?不吃的话我就收走喽。” 林慕义看向桌面上精致的糕点,对严颜岩道:“你拿到楼下吧,我早膳午膳一块用了。” “行。”严颜岩回答道。 他将东西收拾好便走出了房门下楼去,留下林慕义一人在房间里捯饬自己。。 “今天也过分清静了。”严颜岩喝着茶看着店内的四周小声说道。 林慕义手扶着楼梯缓缓下了楼,看见余玄清和顾襄他们已经回来了跟严颜岩坐在一起。 余玄清看见楼梯上的林慕义,便招招手对他说道:“小溪,快过来这坐。” 林慕义点点头便往余玄清他们那桌走去。 叫柳民的小二正在一旁给余玄清他们倒茶,笑道:“各位爷是不知道,店里头的客人大多一早跑去唐府那看热闹了,所以才这样冷清呢。” 店里人少,都没什么好忙的,小二逮着林慕义他们这些个富贵样的客人便各种殷勤。 林慕义坐在椅子上,见那店小二的样子果真是不记得他们这伙人了,毕竟那人自他下楼后看着他的眼神比昨天还要露骨,都不掩饰了,直勾勾地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甚至倒茶的时候连茶杯都不看,茶水漫出来了也没发现。 林慕义敲了敲桌子,说道:“茶水倒出来了。” 那小二“啊”的一声,立马低下头拿着帕子擦着桌面上的溢出来的茶水,手上擦拭的动作和眼睛盯人的动作同时进行着。 林慕义翻了个白眼,想着这家伙真就不记事了,还一直盯着他看,把他当鸭子……他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瞪着店小二那直看着自己的眼睛,不满地对他说道: “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钱还是有花呀?” 余玄清他们听着林慕义略带愤怒的语气,便纷纷谨慎地望向那店小二,那人又是“啊”地叫唤了一声,他将手上的茶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将手上的帕子披在肩上,他哈着腰,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赔笑道: “小……小公子长得实在漂亮…….小的……小的不知不觉地就要瞅您……是小的唐突了,还……还请小公子见谅……” 哈? 林慕义被对方说的“漂亮”两字弄得不知所措了起来,他抖了抖眉,一脸迷惑地看向身旁的余玄清,莫名地问道: “他说啥玩意漂亮?” 第33章 灵花蝶 余玄清神情怪异,她盯着店小二,见对方依旧望向林慕义,恳切地说着话。 店小二挠了挠头,脸都红了起来,接着道: “小的……小的是头一次做了这急色鬼……我…….我……” 余玄清听那店小二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而且她见对方的两只眼睛看林慕义都看直了。 她的脸色突然白了好几度,而后迅速地咳嗽了几声打断小二说话,她冲坐在店小二身旁的顾襄使着眼色。 顾襄将茶杯磕得直响,他冷眼看向店小二,立马开口道:“小二,你先忙活去吧,我们这暂时不麻烦你伺候了。” 店小二仍然痴笑着看着林慕义,一旁的严颜岩立刻站起身来用手帕遮住林慕义的脸,顾襄“啧”的一声站起身来也对店小二喊道: “小二,你可以去其他地方伺候了,我们这要单独说话,还不快离开。” 林慕义抓着盖在自己脸上的手帕,对严颜岩小声抱怨道:“你做什么呢?” 严颜岩抓住林慕义那不安分的手,低声道:“小溪先忍忍阿,一会就好。” 店小二伸了伸脖子,带着怨气和可惜的语气发出“哎”的一声,他无奈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顾襄,见对方黑着脸,神情跟活阎王似的十分吓人。 他立刻被惊得缩了缩脖子,冷汗直冒,嘴角抽搐道: “阿……那……各位爷……小的先离开了……有事你们再叫小的阿……” 他说完话便咽了口口水,然后将放在身后桌子上的茶壶拿了起来,软着腿麻溜地离开了。 “呼……” 林慕义总算扯下脸上的手帕,疑惑地望向严颜岩道:“这是做什么呢?” “你看看那帕子上的东西。”严颜岩回答道。 林慕义低头看向被自己抓得皱巴的帕子,他将那帕子摊开来,里面有一只鸟身蝴蝶翅膀的黑紫色恶心玩意。 “呀!”林慕义震惊地看向严颜岩,道,“你把它糊我脸上做什么?” “不是我把它糊你脸上,是它就扒在你脸上呢。”严颜岩回答道。 “什么?”林慕义将那帕子包紧怪物后嫌弃地往严颜岩手里塞去,他很不喜欢这种混合生物,浑身汗毛直竖,“它扒我脸上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 严颜岩将帕子收走,戏谑道:“哎呀~我们家小溪这小小年纪就这样勾人,长大了可怎么办呀?” “你说什么呢……”林慕义无奈地看着严颜岩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回过头问余玄清道,“那是什么东西?” “灵花蝶。”余玄清回答道,“这蝴蝶以人的赞赏为养分,它会扒在别人的脸上,同时会使那人貌美得引人注目,以此引来更多的人,获得养分。一般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也就严颜岩手上拿着的那种帕子可以感应到它抓到它。” 林慕义说道:“这样说的话,它搁我脸上扒着,那我的脸会老不?” “你的重点关注错了吧?”严颜岩笑道,“听说那些花魁脸上都会有这蝶附着,有的人为了让心仪之人恋上自己还会请法士将这蝶请来,它不会让你变老,只会让你以色吸引人。它才在你脸上待这一会就引得那小二急色,还好这店里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不然你就要被一群人惦记着,围你个七八圈水泄不通走不了道。” 余玄清给林慕义盛了碗人参肉桂汤,说道:“想来是这里涂脂抹粉的人太多,才把蝴蝶吸引来的,小溪你又泡了那无邪草,许是那味道合它心意它便只冲你来了,现在弄掉就行了,没事了。” 她望了望四周,见除了柜台那的掌柜和在后厨那忙活的小二外就没其他人了,于是便接着对林慕义说道: “你先吃东西吧,等吃饱了我有话要跟你回房间说。” 林慕义点了点头,将蝴蝶的事翻篇。 他拿起桌面上余玄清一大早就放在自己房间的糕点尝了起来,而后又夹了几块牛肉和几根青菜,喝了碗人参肉桂汤便饱了,再吃他就要反胃干呕了。 他坐在位置上,无聊地弄着自己手上平安绳,等着余玄清他们吃饱。 严颜岩倒了杯茶递给林慕义,然后问他道:“你吃饱了?” 林慕义接过茶杯,说道:“饱了,你呢?” “我也饱了。”严颜岩回答道,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吹着杯里的热茶水接着说,“你吃的可真少,会没力气。” 林慕义对他说道:“你今天吃的也少了,是好了吗?” 严颜岩笑笑道:“没完全好,昨天困得很,睡醒后倒觉得身体强健轻松了不少,想来也快了。” 林慕义和严颜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着刚出去跑累了回来的余玄清和顾襄吃饱饭。 一行人吃饱喝足便“哐哐”上了楼,四人一起待在顾襄的房间里,三人坐椅子,一人坐床。 余玄清和顾襄将房门关得严实,而后余玄清最先开口说道:“我们刚出门就听见一些市井妇人在聊唐家的事,于是我便去听了一些,顾襄也去打探了一些有关鬼胎的事,我们将这些事总结在一起,现在一并跟你们说了。” 她坐到林慕义身旁,接着道:“听外头的人说,这唐家少爷原有一妻子,两年前跟汉子趁着夜里下雨私奔,唐家人发现了便派人追捕到这里一个名叫瘦狗崖的地方,下雨山路颇滑,私奔的俩人坐着的马车为躲避追捕不慎连人带马从那崖摔了下去摔死了。如今他们都说唐家老爷和少爷怀着的鬼胎就是那跟人私奔的少夫人和那汉子,他们的冤魂以此方式来报复唐家,向他们索命。” 林慕义迅速在大脑里思虑着,然后不解地问余玄清,道: “既然是索命,那为什么周围的人也跟着遭殃也能怀孕?还有,他们为什么是采取这种方式呀?直接动手不是更快吗?” 余玄清笑了笑,欣慰地看着林慕义,说 :“你问的很好,这也是我们奇怪的点。” “其实外头关于唐家少夫人的死法还有另一个谣传。”坐在林慕义右侧的顾襄开口道,“我花了一锭银子从以前在唐家待过的人里套出来话,听他们说的这个。” 坐在床上的严颜岩“嗨”的一声叫,他抱着双臂,撅着嘴道: “我说我那些碎银子和那一大锭银子明明都收口袋里了怎么今儿个我死活找不着啦,是不是你拿走给人啦?” 顾襄轻笑着,看着严颜岩说:“不给人钱也难套话,更何况那银子本是我给你的,也算是我的,那些人都被唐家的人警告过,想来收了银子后他们说的话也更靠谱些。” 严颜岩耷拉着嘴角哀嚎道:“你还笑?什么叫算是你的,给了我就是我的,那是我的银子,你该另用你自己的。” 顾襄回道:“你知道我已经是没钱的。” 林慕义不想听眼前俩人的拌嘴,于是打断他们的对话,问顾襄道: “那些人说什么了?” 顾襄迅速回答林慕义,一脸平静道:“他们说少夫人是被少爷和老爷打死后抛尸瘦狗崖,原因就是少夫人无所出,娘家也没什么钱财势力,唐少爷想着再娶,少夫人又不肯走,于是乎就天天打日日打,把人活生生打死扔了。” “啥呀?”严颜岩立刻叫唤着,“这也叫靠谱?假死了,比你家大爷的假牙还假。” “嗯?”林慕义疑惑地问严颜岩道,“你怎么知道这比他家大爷的假牙还假呀?” 严颜岩双手搭着床铺往后撑着身子,叹气道:“咱就说,那唐家少夫人要是不肯走那就不走呗,再娶一个能怎地,一个小女子哪有本事干涉男人娶妾,而且这杀人是犯法的,他们再有权有势、口风再紧也是有疏漏。你瞧顾襄说的,一锭银子就把人家家仆的话套出来了,官府的人知道死了个唐家少夫人还不会去查?他们不比顾襄有手段去知道这少夫人的死因吗?” 顾襄看着严颜岩淡淡地说:“你也会说官府的人有手段、唐家的人有权有势,那你怎么不想想或许就是官府将这有权有势的唐家人杀了一个小女子的真相当是谣传呢?唐家人再怎么要挟这里的百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多有疏漏,还得是专门干这将真相扭为谣传的人来改了这老百姓的悠悠之口才行呢。” 严颜岩坐直了身板,两颗大眼珠转悠着,沉思道:“你是说……” 顾襄道:“这里的人都知道少夫人是被人害死的,脑子里想着的跟嘴里讲的可不同了,他们只说少夫人跟人跑了。那一锭银子买的不是真相,而是另一种玩笑话,另一种说法罢了……唐家的人花钱,官府的人出力,假的也是真的了。” 林慕义继续发问道:“这么说的话那不就是只有唐少夫人变成鬼胎了吗?可是唐家不是有两个孕夫吗?” “孕夫?”严颜岩哈哈笑道,“我喜欢你这个说法,哈哈哈……孕夫……” 余玄清轻笑道:“我听到的也好,顾襄打探到的也罢,都是一种说法,凡是说法都要去验证其真假。申时我会趁这人多浑水摸鱼溜进唐家,看看那个胡方士到底是如何给他们催生的,同时也去看看唐家人肚子里头的冤魂是不是只有唐家少夫人一个?还是说外带上她跟外头传的奸夫。顾襄和严颜岩就在店里好好照顾小溪,有什么情况我会宗语告诉你们的。” 严颜岩态度真挚地看着余玄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多滑稽,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对余玄清说: “师姐你去唐家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要是有什么需要我过去帮忙的请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就算冒着怀孕的风险都会去帮你的……” …… 余玄清对顾襄和严颜岩各种叮嘱,拜托他们照顾好林慕义,然后便离开客栈一个人动身前往唐家。 严颜岩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床,对林慕义说:“小溪,你坐这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慕义没有要离开凳子去他身边坐着的意思,他对严颜岩说: “我坐凳子这你也可以把东西给我呀。” “哎呀,你就不能跟我亲近些吗?不要跟顾襄坐一块,我看你俩一块在那,我倒像是被独出来的,被你们孤立了。”严颜岩招招手,娇嗔道,“过来嘛,我有好东西给你,咱们不给顾襄看,快来。” 林慕义瞅了瞅顾襄,见那人看着严颜岩,扑克一般的脸上略有笑意,于是便安心地站起身坐到严颜岩的身旁,问他道: “什么好东西?” 严颜岩两只手捂在一起,然后慢慢松开来。 林慕义惊叹了一声:“呀!” 他看着从严颜岩手掌中“嘤嘤”叫唤着钻出来的奶呼呼的小狸花,兴喜地叫唤: “好可爱呀!” …… 唐家的大门紧闭着,连根毛都钻不进去。 门口站了好多穿着红衣的官府的人,将唐家宅府围住,而那些看客们又把官府的人包围住。 看客比维序的人多得多。 要不是有官兵在唐家外头控制局面,难保不会有一堆人人踩着人扒上唐家后墙就要跳进去。 一道墙把里头的人和外头的人隔开了,门内的人现在做什么,门外的人浑然不知。 余玄清飞在半空中,运用符咒让自己暂时隐身,然后落在唐家庭院的围墙上。 唐家的丫鬟仆人将庭院围了好几层,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站在人群围出的空地中间,左手拿剑,右手捻符,摆台在那。 在那女子身旁有两个大肚男子躺在座椅上,他们的后面又站在两名身着华丽的贵妇人,她们的身旁又跟着好几个丫鬟伺候着。 余玄清仔细看着唐家里头的仆人,只有几个样貌清丽的男子大着肚子,五、六个月身孕那般,其余的男人却没有大肚的迹象。 余玄清疑惑那些没大肚的男人是还未显怀吗? 还没等她细想,那白衣女子便对着唐家两位孕夫如是说道: “唐老爷、唐少爷,待会我行法给你们催生时,你们的肚子会感到些许疼痛,这是属于正常现象,行法结束两周后我就可以帮你们把鬼胎完全消除掉了。” 唐老爷挺着自己的大肚子,对胡方士央求道:“疼不打紧,只是胡方士一定要将这鬼胎帮我们去了呀,不然我们这也不敢出门见人。” 胡方士点头说道:“你们放心吧,这除鬼胎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她转过身正对着她面前案台上的三根香,而后抬头看着天空大声喊道: “时辰到,行法!” 那胡方士右手拿剑指向前方,左手将符抛向空中用剑刺穿,然后移剑将剑上的符放到台前的火烛中点燃。 她迅速拿起放在台上的一碗水,将燃起来的符咒又放进水中。 符水黑乎乎地冒着恶臭,周围的人都不免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发出“咦”的语气声。 胡方士将剑放到台上,把旁边的柳条和小刀拿了起来。 她走到唐老爷、唐少爷身旁,用小刀在他们的无名指中划了一道小口子,将留出来的血滴进那碗符水中,接着便用柳条的一端在符水中搅拌着,搅拌完后开始拿着那被符水染得紫黑的柳条端在两位孕夫的肚子上开始画符。 余玄清觉得胡方士的行法很是奇特,但有说不出哪不对劲。她看不清那胡方士在唐家人肚子上画的符是什么,只见那人画好后便用柳条带须的一端朝着孕夫的肚皮一拍,那两人就像是便秘一般,脸部开始用力,叫唤了起来。 “哈啊——!这也……” 唐少爷疼到话都不会说,他紧咬着嘴唇,冷汗直冒。 他挺着肚子在座椅上不断扭着,好像扭扭腰就不会那么疼似的。 两个大男人的肚子像蜗牛壳一般挺着,他们在院子里不停地叫唤,声音十分凄惨,周围的人听到这动静又不免地向后退了退。 站在远处的一位年轻少妇躲在丫鬟身后用着尖细颤抖的声音对胡方士喊道: “胡方士,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死人吧!” 胡方士回答道:“很快就不疼了。” 她收拾着台面,看样子像是作法结束了。 余玄清在墙上蹲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想着这样就完了? 两位孕夫的叫声越叫越小,慢慢地只剩下喘气,然后就是变得平静。 唐老爷操着破锣嗓虚弱地说:“真是要命……” 胡方士收拾完后就向孕夫和站在后面的两位贵妇人行礼道: “唐老爷和唐少爷可以回房歇息去了。我先行告退了。” 稍老些的妇人走上前问胡方士道:“这样就行了吗?” 胡方士对老夫人点点头说道:“是的,已经可以了,老夫人可以将他们扶回去休息了,两周后你们再来找我吧。” 余玄清依旧蹲着墙上,一脸愁绪地看着他们。 老夫人满脸的皱纹微微舒展,她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好。” 她用手碰了碰搀扶着她的丫鬟接着道:“翠玉呀,你们快把老爷和少爷扶回房去吧” 穿了一身粉,名叫翠玉的姑娘答应道:“是。” 她转过头冲周围的丫鬟使着眼色,然后便带着一堆姐妹走到唐少爷和唐老爷身旁前去搀扶他们起身。 “胭脂。”老夫人又喊了一浑身绿的丫鬟过来。 那丫头手捧着一盘子的银子走到胡方士面前说道: “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用来多谢方士前来唐府解决这鬼胎的。” 胡方士摆摆手做出拒绝道:“这些银子还是等事成后你们再给我吧,我现在怎么好意思收呢。” 她推脱完又往后退了退,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老夫人对胭脂丫头招了招手让她回来,同时对胡方士喊道:“多谢方士,方士慢走。” 胡方士点了点头,她穿过人群给她开出的小道走到了门口,外头嘈杂的人看见门就要开了,立马一窝蜂的涌上前去推着拦门的官兵,拼了命地要往里头挤。 门一点点的被打开,门缝里刚露出光,那些人便像是蚊子见了血,饥渴地往那缝钻。 “啊——!” 被搀扶着的唐老爷猛地往后仰惨叫了起来。 余玄清一时听见动静便立马转头看向唐老爷。她见唐老爷那本就大的孕肚竟迅速鼓起,将衣服撑起形成一个尖角,一个绿色的东西顺着那被顶成的尖角钻了出来。 “哎呀——!” 扶着唐老爷的丫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直叫唤,她们急忙收回搀扶着的手连连后退,那唐老爷“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像只被煎煮的蜗牛一般身底下“哗哗”滋水,身体又不停地扭动着。 第34章 鲜红胜花 “啊——!” 年轻的妇人叫唤着,搀扶着唐少爷的丫鬟见到身后唐老爷那可怕的模样立马也收了搀扶的手嗷嗷叫起来。 胭脂丫头手捧着的银子“嘭”的一声掉落在地,它们“咕噜咕噜”地翻滚着。 所有人一时间都惊慌了起来喊叫着,老妇人指着蛄蛹着的唐老爷大喊道: “你们在做什么!快扶你们老爷起身!胡方士!你快回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胡方士听到后头的动静早就回过身去了,只是看着那不停在地上扭动的唐老爷竟然大张着嘴巴愣住了。 外面拼命想进门的人嘈杂成一团,完全没在意从那门缝渗出来的叫声,只有官兵注意到了门里头的动静一个个心惊地分了神。 外头那些看似纤弱的男人们趁着官兵那一秒的松懈竟一鼓作气,冲断了他们的封锁,人推着人,一个个的衣服头发都乱成一团糊着白色的粉,他们身上的佩饰疯狂与他人的纠缠着拉扯着,“叮铃哐啷”散落在地。 他们像潮水一般涌进唐府,势不可挡…… “快出去!” 官兵挥舞着双手叫嚷着,他们的嘴被涌过来的人群的头发捂着,他们的声音淹没在脂粉男人的叫嚷中,他们被推搡着挤在唐家的大门口。 胡方士被耳边的尖叫声喊回了神,她跑到唐老爷身旁,只见那绿色的东西越长越开,显示出它真正的模样。 “藤……藤蔓?” 胡方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从唐老爷肚子里钻出来的植物枝丫慢慢地又长出了花苞,她又拿出不知道画着什么的符来就往唐老爷的肚子上的花苞贴去。 她冲着四周胡乱大喊道:“你们快挡住外面的人,别让他们进来!” 唐老爷肚子上的花苞越长越大,枝丫也越长越粗,那符咒是一点用也没有,被挤落到地上。 唐老爷大张着嘴,舌头甩了出来,只是喉咙在发出痛苦的叫声,他的身上、肚子上跑出的枝干立马开满山茶花。 胡方士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愣,她颤抖着双唇,道:“怎么……会……” “啊——妖怪——!” 站在唐老爷附近的丫鬟吓倒在地,叫嚷着。 那些拼了命挤进来的男人们,其喜悦之情在看到眼前的怪物后便立刻消失了。 他们也“啊”地叫唤着,转过头慌了神地往外跑。 外头挤进来的和里头想出去的两个不同方向前行的人到处相撞,一把一把的人摔倒在门口堵着通道,首饰鞋子布料乱飞,乱糟糟地吵成一片。 从胡方士催生完毕到唐老爷出事不过才过了五分钟,也就这五分钟唐家的人一个个跟要去逃荒似的。 余玄清见状也愣了一会,但最后还是反应过来跳进院内,从手中飞出好几道符咒往那长出树干的山茶花上贴去。 她赶忙扶起摔倒在地的人,拉起胡方士,大喊道:“快离开这!” 胡方士看到余玄清使出的术法,立马反抓住她的手,睁大着眼睛惊恐地问道: “你是世茗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会没事的,怎么会?怎么会!” 现在的场面实在混乱,余玄清被胡方士的一番话弄得更是糊涂了,她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她说的话,回答不了她那不着调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这里危险,你先离开这!” 余玄清反手挣脱对方的束缚,将对方推离那“咯吱咯吱”响动着关节弯腰站起来的唐老爷身边,她立马用宗语向严颜岩他们说了这边的情况。 唐老爷已经翻起了白眼,随着他的站起,他背部溢出的腥臭水也不断滴到地面,“噼里啪啦”的跟下雨似的。 他的肚子鲜血直冒,枝干甚至直接穿透唐老爷的身体长出粗壮的根部来。他现在就像是营养基一般,被枝干穿透,鲜血被其吸吮着。 余玄清看见最顶部的山茶花开始“哗啦啦”掉落,她以为是自己贴的抑制符起了作用,开始拿出佩剑就要向那枝干砍去,谁知没等她动手,那枝干顶部突然爬出一只鲜血淋漓的肉团。 那肉团上方长出了个大口,满嘴的尖牙,“阿呜阿巴”叫喊着,声音哀鸣震耳。 余玄清被那声音震得头疼地捂起耳朵,两眼昏花,她狂晃着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 那枝干插着唐老爷,就着自己长出的根部开始摇摇晃晃地移动着,顶部的肉团上不断地有着暗红色的血往下淌。 余玄清痛苦地变出一根针摸索着扎进自己的左手中指里让自己恢复神智。 她回头看着这周围跑的爬的人实在是多,头都麻,她收起佩剑来从手中飞出无数白绫将那怪物缠住,然后纵身飞上屋檐,她嘴上念叨着咒语,变出一道道黄符就往那一段又一段的白绫上贴去,想要锁住那怪物,让它不要动弹。她对周围的人大喊: “快离开这!” 守门的官兵尖叫着:“妖怪!” 所有的人逃命般推搡着踩踏着。 肉团怪物的枝干也开始往外渗血,死了的唐老爷被血水染红,看不清样貌。 余玄清缠住那怪物的白绫瞬间变出红绫。 怪物的身躯不断壮大,一点点的突破白绫的纠缠,一根又长又粗的枝条“滋啦”一声穿破白绫迅速伸出拍向大门,将唐家的大门打破。 门口的通道变大了,挤在那的人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了个猝不及防,有得被砸晕过去跟那些被踩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一块倒地,而更多的人就着大开的缺口逃跑得迅速。 怪物又发出凄惨的叫声,挣破限制着自己行动的白绫,开始操着那些粗根扭动着自己的枝干,“哐当哐当”冲破余玄清身旁的围墙,血滋哗啦,向着集市跑去。 余玄清大喊不好,立马用宗语叫严颜岩,让他或顾襄前来帮忙拦截怪物。 她纵身飞起跟在那怪物身后,不断地用白绫缠住那怪物将它往后拉,阻止它向前。 那怪物多是停住后又挣脱起来,奔跑地速度有所减慢但奔跑地动作不带消停的。 余玄清不断地大喊着提醒着周围的行人快些让开,同时也不断地用“咒剑”向那怪物刺去。 肉团怪物皮糙肉厚,“咒剑”一点都刺不进去还被反弹开来。 余玄清见状便只得不断地用白绫拉住它,同时飞符向周围来不及躲闪倒在地上的行人去以形成护罩保护他们。 严颜岩这边收到余玄清的消息,立马告诉顾襄情况,两人就要一同前去帮忙。 林慕义逗着手中的小狸花猫,看见严颜岩他们突然站起身来,便立马察觉不对劲,急忙问道: “怎么了吗?” 严颜岩迅速从手中变出一道红底黑字符来,递到林慕义的手中,然后蹲下身来对他叮嘱道: “师姐那边出了些麻烦我们要过去帮忙,小溪你要好好的待在这里,知道吗?” “什么?”林慕义迷茫道。 严颜岩继续嘱咐道:“你记住喽,这符可以让你用来防不轨之人,等会我还会在门口贴道符防那些怪东西,你一定要记住,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这个房门知道吗?” 林慕义被严颜岩严肃地神情弄得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他愣愣地点点头,只知道他们要离开这里去帮姐姐的忙,想来自己现在要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空回答。 他对严颜岩和顾襄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严颜岩和顾襄对视了一眼,便动身离开。 严颜岩将房门带上,在门上比划着什么后便对房间内的林慕义嘱咐了一声: “小溪,你要好好的在这,千万别出来哦。” “知道了。”林慕义回答道。 他听着严颜岩和顾襄“哐当哐当”跑下楼的声音,知道他们已经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林慕义左手拿着那符咒,看着上面的字,右手又抱着奶猫在房内坐立不安,一直走动。 …… 严颜岩和顾襄飞速往余玄清身边赶,迎面就撞上那被白绫纠缠着的怪物。 那怪物不断地叫喊着,冒出的血在它身后被拖了一路,身上仍有黑血不断地滴答着,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顾襄飞上前去,他穿了一身紫黑色衣裳,手中拿着颗核桃不停晃动着,他绕着怪物打圈似的飞着,核桃发出“嗡嗡”的声响,他像只苍蝇一样,惹得那怪物烦躁地挥舞着枝干要将他这烦人的东西拍开。 严颜岩向怪物的脚边飞去,不停地扶起那些摔倒的行人,让他们赶紧躲起来。 余玄清见顾襄赶到,两手一挥,立马飞出上百条白绫再次将那怪物包得像只蝉蛹。顾襄见状,唤出自己的佩剑来,举剑念咒,顿时,在他刚刚飞行的轨迹中出现一条条闪着光亮的金丝线,向那怪物勒去。 金丝线将那怪物越勒越紧,紧到一定程度时竟然勒不动了,怪物的叫喊声喑哑起来,顾襄便立刻念出“万剑咒”,他的头部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法咒圈”,无数尖剑从圈中飞出向那怪物刺去。 怪物被剑扎得像个海参,它“嘤”了一声,“嘭”地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余玄清冲顾襄喊道:“解决了吗?” 她飞到顾襄身旁,和他一块低头看着那倒地的怪物。 严颜岩跑到那怪物周围,不停地往它那庞大的被包裹着的身躯贴定身符,生怕这妖怪再动起来。 他在地上冲着飞天的顾襄和余玄清招手,对着他们大声喊道: “师姐!顾襄!你们快来呀!” 余玄清看见严颜岩在下面,便立刻飞了下去冲他喊道:“颜岩!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被顾襄的金丝线勒成块且布满金剑的怪物尸体不断变幻着,然后发出“噗”的一声,尸体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山茶花花瓣。 余玄清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物:“这是怎么回事?” 严颜岩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没感觉到这东西有什么邪气,倒莫名觉得它要变幻,没曾想竟变成了一滩花瓣。” 他变出一条长长的桃木棍来,弯着腰往那花瓣堆里戳去,说道:“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我只戳到地了。” 严颜岩开始大胆地搅拌着那堆花瓣,沙沙作响。 周围刚摔倒在地躲藏起来的百姓不知咋滴竟然大胆地一个个凑上前来,探头探脑地说着杂话吵嚷着。 余玄清顾不得那满地的花瓣,她立刻叫着顾襄拿出象征自己身份的玉牌来展示给那些不停往前走的看热闹的百姓,同时对他们喊道: “我们是世茗弟子,这里的东西很危险,乡亲们不要围在这了,快离开吧!“ 那些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中年男子捡起一块石头就往那花瓣堆里扔了过去,把正在戳花堆的严颜岩吓了一跳,叫唤了一声。 周围的人竟看着严颜岩那胆小的样子哈哈笑着。 那中年男子竟开口对余玄清喊道:“这东西有危险,姑娘你不如跟我们一同离开吧。” 语罢,周围的人又是一通笑。 顾襄“啧”了一声,冲着人群大喊:“这花瓣散发出来的香味男人闻了会有损男本!女人闻了难以产男胎!我们修仙的不需要生育,乡亲们也不需要嘛!” 他说着便拿出一大把黄符来急忙递给周围的人,一边给还一边焦急地对他们说道:“快拿这些符咒泡在洗澡水里冲洗身体,这几天还不能沾荤腥,不然这传宗接代的事可就完了,快去呀,晚了这唐老爷的怨气就要入你们身入得更重,到时候叫我们大茗司来都帮不了你们了!快去呀!” 顾襄推着围观的男人,对着那笑话余玄清的中年男子“哎呦”地叫唤着,他抓起那男人的手,惊慌地说道: “大爷你快看你这手,要死了!” 那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竟发现上头布满了红斑,红斑上还有冒着黑色的水泡,他睁大着双眼抽出手来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擦着手上的红斑水泡,竟越擦那痕迹扩散地越开,他慌张地冲顾襄大喊道: “啊呀!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我说了我们修仙的不怕这些脏东西,你这人倒好靠这摊脏物靠得最近,被邪气染上了呗!”顾襄摇摇头,从手中又变出一些红色的符来急忙塞到那男人手中,接着道,“哎呀,这些都给你!快拿去烧成灰泡在洗澡水里,你就浸泡在这符泡的洗澡水中待上两个时辰,不然这东西遍布你全身以后雄风难起不说,这命都要短好几年呢!哎呀!快去!” 那男人接了顾襄塞给自己的一堆符咒,看着自己手上那“噗噗”冒得越来越多的黑泡,双脚都颤抖了起来。 “哎…….哎……” 他疯狂地对顾襄点着头,然后便捧着那一堆符纸外八着脚磕磕绊绊地冲开人群跑走。 周围的百姓见此情形,也纷纷慌忙地离开了现场。 余玄清走到顾襄身旁,点点头道:“多谢。” 顾襄拿出帕子来擦着自己的手,恢复往昔的淡定模样,再没刚刚的油嘴滑舌胡编乱造,对余玄清道: “师姐不必谢我,那人手不干净,嘴也不干净,就该吓唬吓唬,教训一下。” 他说完话便转身朝严颜岩那走去。 严颜岩扶着腰,看着那一堆花瓣挠头道:“没什么东西呀……” 余玄清站在不远处,想起自己刚刚要问严颜岩的话来,于是对他说道: “颜岩,我不是叫你或者让顾襄来帮我忙吗?怎么顾襄来了你也来了?小溪呢?你们把小溪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了吗?” 严颜岩听着余玄清对自己说的话,神情顿时惊慌了起来,他转着眼珠子,发出“啊”的一声,一脸歉意地对余玄清说道: “对不起呀师姐,我……我太着急了,把你的话听错了……但是,你别担心,我给了小溪护身符,还在他待的房间里封了印才出来找你的……我……抱歉…...” 余玄清皱着眉对严颜岩说:“我叫你和顾襄其中一个人来,你怎么会听岔了?” 她叹了口气,往严颜岩的方向走去,同时对他接着说:“这里交给我和顾襄,你快回去看着小溪,他一个人待在那我不放心。” 严颜岩点了点头,说:“好,我这就回去。” 说着,严颜岩便蹲下身来,将手中的大木棍放在地上就要离开,同时转过头要去看余玄清。 好巧不巧,就着看人的视线,严颜岩瞥过花瓣堆,竟意外发现在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直起身子往那个地方看,发现那凸起又不见了,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几次尝试确认,又蹲下身来,发现那花堆的凸起还是在的。 顾襄看严颜岩蹲下起立又蹲下在那看着花堆,也不走,便问他道: “你在干嘛?” 严颜岩蹲着用手指着自己看见的凸起道:“那里好像……”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长着四条腿的肉瘤龇着牙猛地从花瓣堆中跳出,直往严颜岩的脸上蹦。 严颜岩一时楞了神,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一脸地不知所措。 顾襄冲严颜岩大喊道:“当心!” 他迅速冲着严颜岩飞扑过去,双手紧紧地抱着对方的身体,将严颜岩的头部往自己的怀里捂得严实,护着严颜岩倒在地上。 那肉瘤从满是尖牙的口中生出一条刺藤来,从顾襄的头顶划过,将他的发冠打飞了出去。 余玄清见那肉瘤又出现了,立刻飞了几道符咒过去,同时大喊着顾襄和严颜岩的名字。 顾襄抱紧严颜岩,施法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金盾,将那张嘴就要咬他们的肉瘤的牙给崩掉了好几颗。 顾襄眼珠子冒着红血丝,嘴里念叨着咒语,围在他和严颜岩身边的金盾发出万丈光芒直接将那肉瘤弹飞出去。 被弹出的肉瘤竟倒地扑腾了几下又站起身来,立马操着四条腿飞跑着离开。 余玄清跑上前去对倒地的两人喊道:“顾襄!颜岩!你们没事吧?” 严颜岩被地上的沙子呛得直咳嗽,顾襄则将他抱起身来,拍着他身上的灰尘,对余玄清说道: “师姐快去追那东西,这里有我。” 余玄清站着看得清楚,顾襄的右手臂上的衣服为了护着严颜岩已经被地上的沙砾磨破,衣服残屑和被磨破皮的血肉还有沙砾纠缠在一起,黑乎乎一大片,血和沙子一点点地顺势落在地面上,血渍染着沙砾地,鲜红胜花...... 第35章 以惨烈换热烈 余玄清喊道:“你的手!” 顾襄则继续对余玄清道:“别管了,师姐快去追那东西,免得祸及百姓,我没事的,你快去。” 余玄清无奈点了点头,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道了句好,看了眼严颜岩后往后退了退,略带犹豫转过身去,随后便果断纵身飞起追那跑走的肉瘤。 顾襄扶着严颜岩站起身来,严颜岩则晃着自己的脑袋,一直“呸呸呸”地吐着嘴边的沙子。 他抬起头来拍开顾襄抓着自己的手,他眯着沙眼看见那突然袭击人的山茶花堆竟慢慢消失,地面上裸露出唐老爷那已经被开膛破肚子的尸体。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严颜岩惊叹着,立马拿起一道冰符就要往唐老爷尸体那走去。 顾襄拦住他道:“别过去。” 严颜岩看向顾襄,见对方披头散发,脸上沾着沙子,右手臂上耷拉碎布,同时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弄得他俩脚下站的位置的颜色比刚刚聚集成一堆的山茶花的颜色还艳。 “你怎么搞成这样呀!”严颜岩“哎呀”一声,立马拍着顾襄脸上的沙子,弄着他杂乱的头发,抱怨道,“怎么回事嘛你?你这样怎么去帮师姐呀?这不添乱吗?” 顾襄看着严颜岩给他清沙子的时候还笑了笑,结果听他一张嘴说的话,脸色又沉了沉,道: “我会保护你,也不会给你和师姐添乱的。” 严颜岩急忙拿出绷带塞进顾襄的怀里,道:“你也不怕说大话崩掉牙……快住些口吧,还是去帮师姐的忙要紧,你一边绑手一边飞去去帮她,这里的尸体我来解决。” 顾襄抓住严颜岩给他塞绷带的手,问:“你想怎么解决?” 严颜岩翻着白眼,挥着左手上的冰符道:“你真婆妈!我把这尸体运到唐家,总不能让这老头开膛破肚跟条咸鱼似的躺这吧?” 顾襄依旧抓着严颜岩,道:“你是想去受孕吗?你忘了那些人说的?接近唐家的人是会大肚子的。” 严颜岩不耐烦地说道:“我就把尸体扔门口冲他们喊一声就行了,而且,就算真不小心染上了,不还有你呢吗,你一定会给我下了肚子里头的东西的,不是吗?” 顾襄还是不肯松手,他接着问道:“那你怎么给他送回去?你认得路?” 严颜岩急得跺脚,鼓着腮帮子道:“你大爷的眼瞎吗?” 他指着地面接着道:“那么明显的一条血道,我顺着这道去不就行了!” 他抽出被顾襄抓着的手,然后又拿了根发带披在对方的肩膀上,道:“把你头发绑好,赶快去帮师姐,她要是出事了,我就不理你了。” 说完话,他便转身走到唐老爷的尸体旁,将冰符贴上,而后又施法将整个结成冰块的尸体临空举起,他自己也跟着腾空飞起。 尸体跟在严颜岩身后,他的人则顺着血道往前飞走。 顾襄握紧严颜岩给他的发带,见人没了影子才离开原地,一边收拾自己的惨样,一边腾飞追赶余玄清。 …… 林慕义坐在房内的茶桌旁待着,看着手中那道符上的字。 嗯……鬼画符……看不懂…… 他将严颜岩给他的小猫揣着怀里,让那猫咪在他胸口那睡觉,无聊时就露个小脑袋到处探。 林慕义已经给这小母猫起好名字了,就叫做咸蛋蛋。 一个酥甜可口,一个咸淡适宜。 他很满意自己给两只猫起的名字,真好听。 余玄清他们是不让林慕义与甜甜在一块了,于是便给他找了另一只猫猫代替甜甜。 林慕义伸手揉了揉怀中蛋蛋的小花脑袋,那孩子睡眼惺忪,他也不好折腾她,于是只能轻声对她说道:“困了就睡吧,我不扰你啦。” 蛋蛋用着她那粗犷的嗓音“喵”了一声,然后便钻进林慕义的衣服里头睡觉去了。 林慕义自知担心无用,于是放平心态,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喝着茶,一只小麻雀“扑哧扑哧”地从窗外飞进来站到茶桌上,“啾啾”叫了两声。 “哎!” 林慕义惊喜地看着跑到他手边的小麻雀。 那麻雀居然不怕人,蹦蹦跶跶地用自己身上的绒毛蹭着林慕义的手背。 林慕义开始感慨自己是拥有了什么迪士尼公主体质嘛,怎么老吸引一些小动物…… 那麻雀歪着头,长着两只圆溜溜黑豆般的眼睛,可爱极了,林慕义很喜欢小动物,只要不是奇形怪状,就很容易被萌物萌化了神智,他顾不得这小麻雀身上会不会携带什么菌呀什么毒的,上手就摸着那小东西的下巴。 林慕义对着小麻雀轻声道:“你好乖呀,你是打哪来的?” 那鸟盯着林慕义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呆样。 它又“啾啾”叫了两声。 林慕义又对它问道:“你在告诉我吗?可惜我听不懂。” 那麻雀将头转了转,两只眼睛盯着林慕义的左手。 林慕义跟着麻雀一同看向自己的左手,问它道:“看什么呢?” 麻雀转过头来,继续盯着林慕义,林慕义歪了歪头,又轻声细语道:“你是谁家养的?怎么那么亲人呢?” “嘿嘿。” “哎?” 林慕义看着麻雀顿时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这麻雀嘴里发出男人的声音,还“嘿嘿”了两声, 麻雀冲着林慕义慢慢张了张嘴,两颗黑豆眼瞬间变白,表情诡异起来。 林慕义瞪大着双眼,一时间被眼前的东西吓唬住,愣了楞。 那麻雀蹦跶着,然后发疯一般用它那尖嘴嘴用力啄向林慕义拿符的右手虎口。 “阿!” 林慕义疼得立马回神,他整个右手手背开始发麻,被啄的地方立马出现一个口子,鲜血直从那口子流出来,手指头像是痉挛一般抽搐着,抓不住符咒。 那麻雀立马用嘴衔起被林慕义松开的符咒,迅速冲出门口朝一楼飞去。 “卧槽!” 林慕义看那鸟拿起符咒就飞走,叫唤了一声,他看着那突然大开的房门又是一声“卧槽!” 他也不管鲜血直流的右手了,立马站起身来就要去追那麻雀。 林慕义跑到门口就要出去,脑子里突然想起严颜岩的叮嘱,他望着门口,又退回房去。 “不能出去……” 林慕义皱着眉头捂住那冒血的手,他将房门关上,从“玲珑佩”里拿出帕子止血,同时叫着: “阿芜,阿…….” “小溪?” 林慕义背对着房门,听见后面有一男人叫唤着自己,便回过头去,竟然见到自己的房门再次无声无息地打开。 他连连后退,看着那慢慢大开的门,右手操起桌上放着的茶杯作出防御姿势。 “你叫小溪?” 一个男子手捧着饭菜站在大开的门口,那人正是这店里头的小二,柳民。 “是你……” 林慕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那店小二问道:“你这是?” 店小二笑了笑,端着饭菜就走进林慕义的房间。 “哎?你…….” 林慕义来不及制止店小二不请自来的行为,皱着眉对对方问道: “是姐姐他们叫你送饭菜给我的?” “呵呵……” 店小二弯着腰笑着,他将饭菜一一摆上台,同时还摆出两个酒杯和一壶酒。 他看向林慕义,笑道:“是小的给小溪你送的。” “哈?” 林慕义一脸迷惑地看着他,问:“你送给我的?” “对呀。” 店小二将端菜的盘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笑着对林慕义说道: “小的见小溪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就给你特地备了些好酒菜,你快吃呀,别饿着了。” “我不需要。”林慕义胸口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火气,他对那殷勤的店小二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饿,你把这些东西端走吧,还有,你还是叫我小公子吧,别叫我小溪,我听着怪奇怪的。” 店小二委屈道:“你姐姐他们都那么叫你,我怎么不能叫了?” “哈?”林慕义没好气地说道,“他们是我的家人,你又不是,我跟你又不熟,再说了,你们这店里的规矩没说不可直呼客人的名讳吗?” 那店小二嬉皮笑脸的,道:“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林慕义听着店小二说的话,鸡皮疙瘩直冲大脑,他抖了一下,想着自己的脸上不会又趴了一只灵花蝶吧…… 林慕义伸出右手指着门道:“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多谢你的好意了,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了。” 店小二“哎呀”了一声,竟冲过去抓起林慕义受伤的那只手道:“怎么受伤了?一定很疼吧。” 林慕义心头的厌恶感顿时涌上大脑通过神情表露了出来,呲着牙就要立刻抽回那被人抓着的手。 “别乱动呀。” 店小二的身躯往林慕义那倾去,他死死地抓住林慕义那受伤的手,将他捏得生疼。 “你神经病呀!” 林慕义疼得狰狞,他用另一只手使劲拽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的脸可真好看呀。” 店小二直勾勾的看着林慕义,眼珠发红,鼻子喷着热气。 林慕义看着对方的神情惊呼不好,遇到狗日的了! 他惊觉对方脸颊处的脸皮鼓起,像榴莲壳一般角质一个个紧挨着泛着珠光掉着皮屑粉,恶心死人。 林慕义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使劲地挣脱着对方的束缚,然而却无济于事。 他左手腕因为被店小二死死的握住,虎口那的伤口不断地有鲜血涌出,顺着两人的手臂滴落到地板上。 林慕义大喊一声:“我日你大爷!” 他疼得怒火中烧,见手上力气比不了便抬起腿往对方下三路攻去。 那人立马用手抓住林慕义抬起的大腿,然后将他整个人推到床上。 他趁着林慕义被摔得懵逼时立刻将房门关上,然后欺身压上林慕义。 他张开双腿跨坐在林慕义身上,一只手死死地前掐住林慕义的脖子,一只手则拽着林慕义的脸皮。 他的眼睛大睁着,发红的眼珠想要掉出来一样,他疯了一般冲大喊着:“真好看!真好看!” 林慕义不停地挣扎着,他的脸皮被对方拉扯着,疼得眼泪都快跑出来了,甚至疼得忘记自己的手还“噗呲噗呲”冒血。 他被身上的人掐着脖子,脸憋得通红,一句救命也喊不出来,意识都开始模糊。 无论他怎么用手推扯拍打对方,那人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面目狰狞地喷着口水喊着: “真好看!真好看!真好……” 林慕义动着脚,用着膝盖不停地踢着对方的下三路,也是没用。 尼玛的金钟罩铁布衫呀………! 他的白眼不自觉地翻出来,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消失…… “啊——!艹你妈!” 林慕义迷糊中听见那人大骂了一声,他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大口大口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部。 “哈…….哈……” 林慕义睁大着双眼大口地喘气,他看见蛋蛋正用着它那刚长出来的牙扎进那人的右手虎口肉那,疼的那人甩着手同时拽着蛋蛋的身体大声骂娘。 林慕义见蛋蛋这样被那人用力地捏拽着只怕会死,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失去理智,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那人的蛋蛋踹去,同时大骂道: “狗日的!你敢杀我家蛋蛋!” 那人被蛋蛋咬破防,再加上林慕义那一脚爆蛋,他立马疼得弓着身子倒在一旁哀嚎了一声后疯狂倒吸着冷气。 林慕义迅速站起身来,大脑供氧还不完全,摇摇晃晃地跑到桌子旁,操起桌面上的饭菜就往那人身上扔去,“霹雳哐啷”砸得那人油水遍布…… 稍微清醒些,林慕义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浪费呀,应该拿些不是吃的硬物砸人才是的嘛…… 那人窝在床上,露出一只红眼盯着林慕义,而后抓出那咬自己肉的猫,冲着大门便扔了过去。 林慕义看着蛋蛋从自己的头顶掠过,直接砸向紧闭着的房门,将那门破出一个洞来。 “蛋蛋!” 林慕义大喊着,他立刻来开房门冲了出去,慌忙地寻找着蛋蛋,完全把严颜岩叮嘱他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出去。”给忘光了。 林慕义看着走廊地面上除了被砸出的木屑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便将身子探出栏杆往下看,只见蛋蛋就被扔到了栏杆下的酒堆上。 他着急得抓狂,顺着楼梯就往下跑,他刚离开最后一格楼梯到大堂要往酒堆那去,就见到店里的稀稀落落的客人一时间全都猛地站起身来,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快跑呀!” 他们一个个地往林慕义的方向冲过去,虽然人不多,但也足够将本就“受苦受难”的林慕义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 “草!” 林慕义跌坐在地上,“哎呦”一声,揉了下自己的八月十五。 他扶着地面还没来得急思考那些大喊着快跑的人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鲜血直喷,冒着腐腥味的大瘤子动着它那长满毛的四条腿冲破店门,朝自己跑来。 林慕义大喊着:“卧槽!” 他的手上、脖子上、屁股上的疼痛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刷”的一下立马站起来就要逃。 那瘤子蹦进店内,震得地面直晃,店里的东西也“叮铃哐啷”响着。 林慕义颤抖着双腿就被晃倒,脸朝地面又是摔了个狗吃屎,他忍着鼻梁的酸痛,下意识回过头去便看见那怪物张开自己那冒着黄气的大嘴,伸出一条尖头枝干来,直直向他刺去。 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时身体大多会像是被冻住一般,腿不能动话不会说,只是僵僵地待在原地。 林慕义现在就是这样……他已经麻痹在地板上,瞪大着双眼,倒了便再起不能。 完了,真的要凉了…… 这是林慕义大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噗呲——!” 大量滚烫地鲜血喷溅到林慕义的脸上,浓厚的血腥味直接涌入林慕义的大脑。 异味刺激着林慕义的大脑使他有了反应的能力,他没事,没逝……只是…… 他瞪大着双眼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子。 那人的右肩被完全刺穿,白色的上衣立马被血液染得腥红。 男子左手握住那充满倒刺的怪物枝干,手掌与枝干接触的地方更是血肉模糊,他将那枝干猛地拔出自己的肩膀,鲜血再次喷射出来。 林慕义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睫毛上的血水滴落在他的脸颊,混合着他的眼泪坠到地面…… 男子左手青筋直爆,他用力地抓住枝干,将那怪物狠狠地甩了出去,砸在了对面的石墙上,砌在里头。 怪物本身的滋血被砸得乱溅,味道也十分难闻,用夏天粪坑炸了的味道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气味也不过如此…… 那怪物“哈阿”一声长叹,便不再动弹。 男子的身体像纸片般轻飘飘地往后仰,倒在林慕义的怀里。 他鲜血流满地面,像盛开的牡丹花一般。 林慕义低头看向怀里的人,那人红色的眼尾在英俊苍白的脸上更加凸显。 “你……” 林慕义大张着嘴,他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泪还是男子溅在自己脸上的血不停地向下滴落。 那是昨天拦腰扶起他的俊朗小哥…… 怀中人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原本艳红的嘴唇死白成灰微张着,想要说些什么也不能了…… 林慕义抱着对方,用自己的衣裳慌忙地朝那已经看不清但却“呼呼”冒着鲜血的伤口捂去。 “救命……谁能帮帮我……快来人……” 林慕义的声音十分颤抖,他从未经历过这样鲜血淋漓的死亡,他吓得眼泪失禁,泪混着血不停地滴在他身下的血水中“啪嗒”作响。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救命,但却没一个人出现。 林慕义崩溃起来,他竟变得无法接受那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消失,他竟控制不住情绪,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同时四处张望,寻找人迹。 他的眼泪糊住了他的睫毛,迷糊了他双眼……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一个劲地哭喊。 他从来没这样哭过,哭得如此真情实感、伤心欲绝…… 明明他从前被人打个半死时也不曾这样哀鸣…… “为什么没有人……救命呀……” 他的喉咙开始发酸,鼻腔开始堵塞,耳朵也开始轰鸣,他的哭喊声透露着绝望……. 撞倒林慕义的人都躲了起来,他们听着林慕义哭喊声只是将脑袋从楼梯口那探出,低声说着小话…… 黄昏的夕阳溢入客栈撒在死血上大大方方,哀绝的人声幽在旁观者的耳边躲躲藏藏…... “小溪!” 余玄清赶了过来,那怪物已经死透了,顾襄和严颜岩也先后赶到,他们一人将那怪物用符咒贴住,一人则安抚着周围的群众。 余玄清大喊着林慕义的名字一路追到客栈,她提着的心直接跑到了咽喉。 她看见残破的大门、死寂的妖物,她听见绝望的哭声、无情的窃语…… 她的弟弟就坐在血泊中,浑身泛红,被阳光照得闪耀的长命锁是她唯一能认出自己弟弟的方法。 余玄清颤抖着躯体,慌忙得将林慕义抱在怀里,碗大的泪水延绵不绝,她的手抽搐着,嘴唇抖动着,不断地说着: “姐姐在这,小溪……姐姐在这……” 林慕义那充盈在耳边许久的绝望声总算有希望破窗。 第36章 想也不想;想、也不想 林慕义像是意外落水的人找到浮藤一般,他胡乱抓着身边人,央求道: “姐,你快救救他!他要不行了,你快救他!” 余玄清擦拭着林慕义的那张血脸,哭着询问对方道:“你哪受伤了?快告诉姐姐,你哪受伤了!” 她迅速地帮林慕义清理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用着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又慌慌张张地摸索着他的身体,心急地想要确认林慕义伤到了哪。 林慕义不敢动自己的身体,生怕牵扯到怀中人的伤口,他只能摇头,对余玄清道: “我没事,是他有事,你快救他!” “救谁?他是谁?”余玄清忙问林慕义,“谁受伤了?你没有受伤吗?你哪里疼?” 林慕义不明白余玄清为什么不先救他怀里这显眼的伤者而老是问自己这中气十足的哭者呢? 他低下头,说道:“我怀里的人!他就要……”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环抱着的双手,手心下抱着的没有奄奄一息的人,只有鲜血淋漓的猫…… 血液黏腻,猫和林慕义都被血液融合成暗红色,要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他怀里躺着一只猫! 林慕义心头一紧,他立刻用一只手轻托了托猫,另一只手则在一片红中寻找着它紧闭的眼皮,他将它的眼皮小心撑开,看见那暗淡无光的眼珠,本该绮丽的色彩蒙上了厚重的尘埃…… “甜甜……” 林慕义还是认出他来。 林慕义转头对余玄清叫道:“是甜甜!姐姐,他是甜甜!他为了救我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 “小溪,你先冷静一下!” 余玄清顺着林慕义的手摸上他怀中的猫问道:“你真的没受伤吗?这些血不是你的吗?” “不是,这些都不是我的血,是甜甜的血!他救了我,你快救他吧!” 林慕义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不停地央求余玄清:“救他……救他……” 严颜岩和顾襄匆忙赶回客栈,他们见到眼前的破败景色愣了愣,见余玄清和林慕义坐在血水中便立马走上前去问他们的情况。 余玄清将自己知道的事迅速说了一遍,严颜岩和顾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站起身来一个走到楼梯口,一个走出客栈,不断安抚店内外的人,对他们亮出自己的身份,不停地说着没事、放心……. 一个人信服后站了出来,后面的人也陆续跑出…… 严颜岩抓住店家的手,给他塞了一锭银子,让他立马在除他外的三个人的房内备大桶热水,越多越好,剩下的金额便给店家把那被怪物弄的破烂不堪的店面重新装修。 店家乖张得很,听了严颜岩的吩咐便立马拿着银子连踢带踹地催促着软脚的手下人让他们快去忙活办事。 周围的人确认安全无事后一个个跑得跑,躲得躲,也不凑热闹,毕竟那被砌在墙上的死了的肉瘤实在吓人也实在臭人…… …… 顾襄走到林慕义身旁蹲下身来,对他说道:“小溪,你先别哭,冷静些,你把这猫交给我,我能帮你救它。” “你能吗?真的吗?”林慕义颤抖着手,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顾襄,啜泣道,“你真的能吗?” 顾襄施以令人安心的微笑,他对林慕义轻声说道:“我能,不信你问问姐姐。” 他望向余玄清微微点了点头。 余玄清立马对林慕义说:“是的,顾襄懂得医术,无论什么物种他都能医的,你把这猫放心交给顾襄吧。” 她搂着林慕义,一点点地让他松开紧抱着甜甜的双手,让他放心地将怀中的猫交给顾襄。 “姐姐带你去清洗一下吧,等会顾襄治好了甜甜你也好照顾它呀。” 林慕义相信余玄清,点了点头,将甜甜轻轻地交到顾襄怀里,接着对顾襄说道: “还有蛋蛋,蛋蛋被人摔到酒堆里了。” 他转身往不远处的酒堆跑去,但没跨出两步路就被身旁的余玄清拦住: “什么蛋蛋?你要去干嘛?” 林慕义对余玄清说:“就是那只小狸花猫,那个叫柳民的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蛋蛋咬了他,他就把蛋蛋扔出去了。” 余玄清瞳孔震惊,她望向顾襄,顾襄立刻跑到酒堆那果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蛋蛋,她又叫来严颜岩,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严颜岩听完话后应了声好便迅速跑到后厨去。 顾襄将蛋蛋和甜甜一起抱在怀里走到林慕义身旁对他说道: “你都别担心了,我会医好它们的,你快去洗澡吧。” 林慕义看着顾襄怀里两只行将就木的猫咪,心疼道:“你要回自己的房间医他们吗?那里被我弄乱了,床上全是饭菜,你去我的房间吧…….” 余玄清紧皱着眉头,她不知道他们离开后林慕义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下问林慕义话,于是便搂着对方的肩膀,小声说道: “我们知道了,顾襄这就去你的房间医治甜甜和蛋蛋,你跟姐姐一块回房去,颜岩已经叫店家备好洗澡水了,阿?” 林慕义冲余玄清“嗯”了一声,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顾襄怀里的猫咪。 顾襄抱着猫快步跑上楼,没多少晃动,林慕义和余玄清则跟在他身后一块上了楼。 严颜岩抱着双臂走到后厨对着正在指挥人的店家问道:“店家,你们这叫柳民的小二去哪了?” 店家冲着那些忙慌地小二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呀!” 他回过头,脸上肥肉堆笑,对严颜岩说:“小哥找他什么事呀?你要是要小二端菜送水的话,我这就给你叫一个过去。” 严颜岩摆摆手,道:“你就告诉我他去哪了。” 店家吸了口气,思虑道:“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呀,我只记得那怪物没来店里之前他端着饭菜上了楼…..哎,好像还没下来呢,我们刚刚就躲着楼梯口那,没有人下来过,他应该还在楼上。” “端着饭菜?”严颜岩问道,“他端着饭菜去哪间房了,是不是往我家弟弟的房间去了?” 店家回想着,冲着那些手忙脚乱不利索的小二又大吼了一声:“你们倒是麻溜的,这天都黑了,你们还吃不吃饭!” 他回过头又对严颜岩笑笑道:“哎呀,好像是了,嘶……我记得他端饭菜上去的时候我还问过他上哪间送去,毕竟店里头的胭脂客都出去了,就几个外地人还在呢,也没人那个点要吃饭,我一个店家都不知道谁要饭菜哩,于是就叫住他问了话,他说是地字六号房的客人叫他送上去的,我就让他去了,如果小哥你的弟弟是在地字六号房的话,那就是了吧。” 严颜岩接着问道:“他上去后你们在楼下有听见楼上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呀……”店家回答道,“那些外地佬坐在楼下吃饭,十人不到吵翻天,楼上什么动静我都没听见……” 店家“唉”了一声,反问严颜岩道:“小哥你怎么问这个?是楼上发生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严颜岩没回话,只是对他说:“店家你给我叫一个小二来跟我上楼收拾收拾那些房间,我等会要去清你店前的那坨腌臜物呢,免得那些脂粉客回来见到那么个东西不敢进你这店来。” “哎呀,这好说呀,”店家兴喜道,“仙家你真是救苦救难呀,请快些把那脏物去了,我们在这后厨有门和厚帘隔着还好咧,不怎么闻着味,出去了可真就要命喽,别说客人了,我都不想进我这店。” 严颜岩拍了拍店家的肩膀,让人放心,而后两人便哈哈笑了笑。 店家给严颜岩挑了个最为勤奋卖力的小二上楼去。 顾襄在林慕义的房内治猫,林慕义在严颜岩的房间里沐浴,余玄清则在她自己的房内,想必也在沐浴。 严颜岩带着小二往顾襄的房间去,刚进门就看到床上一片狼藉全是饭菜油水,余玄清跟他说的那个袭击了小溪的男人的油脚印在红木地板上十分显眼,从床边顺到窗边消失。 “哎呦,这是怎么搞的…..” 小二被房间里狼狈的样子惊得叫唤了一声,他手上提溜着一个木桶蹑手蹑脚避过地面上的油渍。 “啧啧啧啧……” 他弹动着舌头,嫌弃地掀开那“废了”的被褥,用它把散在床上的菜包起来。 严颜岩也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往外望,他对收拾东西的小二说道:“刚刚那怪物那么大只,把你们店面都搞成那样了,想来桌子上的菜也被它震到床上了。” “是这样了。”小二说道,“那东西真该死,给我们平白无故地惹了这些活。” 严颜岩笑了笑,说:“你们也真不容易了,等会你收拾干净这间房,我额外给你一两银子。” “哎呦,仙家哪的话,这是我们应该的。” 小二哈哈笑着,他将那脏被褥捧在怀里,麻溜地抱下楼,然后又提了一桶水拿了好几块帕子上来利索地、“霹雳哐啷”地收拾起来。 严颜岩走到门外,对那弯腰擦地的小二说道:“哎,你们这店里有几层楼几间房呀,我在外头看着貌似不怎么大呢。” 小二卖力地干着活,回答严颜岩道:“我们这店原就是做街坊生意的,也就三层楼,统共就四十间房,客人上楼下楼就走房间边的一个楼梯都不拥挤的,也就出了唐家那事,我们这才变得‘人满为患’呢。” 严颜岩用手摸着身旁那被砸出一个洞的木门,嘴巴念着诀将那木门假式修好,让人看不见那存在的破洞,同时对那正忙着的小二打趣道: “哟,小二你还懂成语呢?” 小二叹气道:“小的上过一年私塾,多少知道些,只是可惜……” 严颜岩回过头看着小二问:“可惜什么?” 小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哈哈笑了笑,说:“哎,还能可惜啥,可惜没钱呗,没钱没得读书,只得当小二了呗……” 严颜岩只笑笑,说:“读完书也是要挣钱,当小二也是在挣钱,都是挣钱,你不如当小二挣钱然后读书,读书又挣钱去,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个钱字,有钱了,怎么样都是不可惜的~你在这先忙着,我给你们清了那怪物去,等会你们店有客人来你就有钱啦。” 小二将地面擦得干净,抹了抹自己额头上滴下的汗,看向严颜岩笑笑道: “哈哈……有劳仙家了。” 严颜岩摆了摆手,转身轻步走上了一旁的楼梯。 四十间房…… 严颜岩想来想,从手中唤出一只小蜜蜂来,那小蜜蜂又幻化出一只蜜蜂,两只蜜蜂又幻化出四只了,四只又……. 一时间四十只蜜蜂扑闪着翅膀到处飞去,不要太吵…… 它们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肉眼不可见。 它们听着严颜岩的指示,轻易的进入这客栈的每一间客房里,搜起人来。 严颜岩转过身又轻步下到一楼,他走到大门口拿出“消尸袋”将那被扔死扒在石墙上的恶心肉瘤收了进去了,本就被砸的稀碎的石墙因没了血肉的黏合,应声而倒。 严颜岩又拿出一张黄符来,他用手挥动着符,符的上端“呼”的一声冒出青火来,一缕缕粉色的烟随着咒符的燃烧慢慢增多。 粉烟飘到碎石的血迹上,飘到地面的血迹上,甚至飘到那细细点点的血迹上。 烟吸吮着污血,烟体从粉变红,周围的血迹渐渐消失不见,被染红的烟带血慢慢消散开来,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清香。 附近的村民带着布罩捂着鼻子,他们一个个地探着身子看着严颜岩作法行事。 一人微微摘下鼻子上的遮掩吸了几口气后对周围的人喊道:“不臭啦!” 人们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摘下遮掩嗅着空气,果然不臭后便发出嘈杂的笑声。 店家跑出来门来对严颜岩说道:“多亏了仙家,不然我们要被那玩意恶心死喽。” 严颜岩笑笑道:“好说好说。” 不知从哪跑出一位妇人来,站在严颜岩的不远处喊道:“都怪唐府,搞出这些事来。” 妇人的丈夫拽着她的手臂,就要捂住她嘴:“小声点,别被他们的人听见了。” “怕什么?唐老爷都死了,那唐少爷也要跟他爹一样被开膛破肚,也是个死的,怕什么!”妇人拍着丈夫捂住她嘴的手,继续嚷嚷道,“这要求捂嘴的人完喽,谁还来管你?官府的人也懒得理了,他们都伤了许多人去了。” “就是呀……” 周围的百姓都开始出来说话了,有人拿着一把大蒲扇,有人端了杯茶、带了盅瓜子出来,讨论得好不热闹…… 严颜岩冲他们笑了笑,两只眼睛转悠着,心想:有情报可套。 …… 林慕义洗完澡后伶伶俐俐地就跑去顾襄那找甜甜蛋蛋去。 顾襄没有哄骗林慕义,他的确有悬壶济世的本事,目前来看限于猫。 林慕义从顾襄手上接过甜甜放在自己的床上,怜惜地摸着他的大圆脑袋。 甜甜浑身都裹着绷带,不再对林慕义的抚摸发出呼噜声,连喘气声都很轻微了。 林慕义问一旁的顾襄:“他没事了吗?很快就会好吗?” 顾襄看着林慕义,发现他身上的伤痕,皱眉道:“你的脸还有你的脖子,还有你的手……” “啊,那些不打紧,”林慕义说道,“甜甜还好吗?还有蛋蛋,他们都好吗?” 顾襄回答道:“我医治甜甜的时候,发现它的伤口自己有在愈合,虽然它倒在你面前时鲜血淋漓场景吓人,但它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恢复好了。” “蛋蛋呢?”林慕义接着问顾襄,“我怎么没在房里看见蛋蛋?它还好吗?” 顾襄回答道:“我把它放在‘医囊’里了……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伤势不重但要完全恢复就要借助外物,这几天我都会把它放到‘医囊’里,你别担心,它好了以后我会把它还给你。” 他说完话,从手中就变出一个木匣子来。 顾襄坐在桌旁,对林慕义招手道:“让猫在休息吧,你过我这来,我给你看看伤。” 林慕义瞅了瞅甜甜,站起身就坐在顾襄身旁。 他看着顾襄手臂上缠着的绷带,问道:“你的手臂也伤了,还好吗?” “无碍,你比较要紧。”顾襄说。 “小溪。”余玄清走进房来,对林慕义说道,“你还说你没事……” 她坐到林慕义身侧探着身子,用手轻轻转过林慕义的脸面对自己: “哎呀,你也要关心自己呀,我一直问你有没有伤到哪,还说没事,你这脖子、脸那么红,手又是怎么回事,都乌青了一大块了,都是伤……” 顾襄“哐啷哐啷”从匣子里取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在台面上,手中拿着的绷带也老厚。 林慕义抿了抿嘴,看着眼前的大阵势说道:“不至于吧,我不疼……” 余玄清眉头怒皱,拿起一瓶药来就往林慕义脖子上抹:“都红成什么样了,还不至于呢?” 林慕义缩了缩脖子,嘻嘻笑道:“痒……” 余玄清叹着气,低声细问着林慕义今天一个人在房内遇见的事,同时还告诉他道: “小溪,你只管告诉姐姐今天发生的事,姐姐一定会把那个欺辱你的人给……” “唉唉!”林慕义扶额摆手,纠正对方的用词,“不能说是欺辱,欺辱是单方面的,我这应该说是……额……互殴?” 他看着余玄清用着无比怜惜且自责地神情看着自己,于是将自己今天遇到事删删减减往轻了讲: “颜岩和顾襄走后我一个人在房间无聊,窗外突然飞进一只麻雀我就兴喜了,那麻雀很亲人,我就在摸它,结果它突然神色大变猛地叨我手,把符叼走了,我听颜岩的话不敢出房门,只得先处理手上的伤,结果那个叫柳民的突然端着饭菜进到房来说是姐姐你给我准备的怕我饿着,我觉得奇怪不想搭理他,只让他出去,然而那人放下饭菜没跟我说几句就跟疯狗似的扑向我,他把我压在床上掐着我的脖子扯着我的脸皮,蛋蛋见状便咬了他的手,我就用脚狠狠地踢了他,他嗷嗷叫唤我便起身拿起他端来的饭菜砸他,所以顾襄的房间被我弄脏了……那个柳民气急败坏又被我踢得残废,于是就对蛋蛋下手把它扔出门砸到酒堆里,我心急要去找蛋蛋,就把不能出门的事忘了,然后下楼的时候又被店里逃命的撞倒了,那怪物就冲着我来了,甜甜他就挡在我面前受重伤了……” 余玄清和顾襄听了林慕义的话一脸震惊,而当事人只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都不算事,最应该担心的是他的两只猫。 他说完话就要起身接着看甜甜去,余玄清和顾襄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将林慕义摁回了座位,药酒绷带就往林慕义身上上,将他裹得更像个被人围殴后的高位截瘫者…… 第37章 新灯挂破门 林慕义摸着自己手上缠着的、脖子上裹着的和脸上贴着的绷带,抱怨道:“哎呀……哪那么严重……” “别弄掉了……”余玄清拉着林慕义不安分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慎重地说道,“今天的事我都跟师尊他们说了,我算是明白了,从今天起我要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切实地护着,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也好邪祟也好,与其去揣测他们的动机,不如直接断了他们念头,让他们知道只要有一丁点的坏心要打你的主意,那你身边的我们就会让他魂魄易主。” 林慕义第一次听见余玄清的玲珑嘴里跑出来这样的狠话,他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问她道: “那人无缘无故地就来掐我脖子掀我脸皮,会不会……也许……是那灵蝶花趴在我脸上的缘故呀?如果是的话,那就只能说今天那人害我的事是意外了,你们大可不必那么费神一直守着我,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表情十分的严肃,眼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小溪,你……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呢?今天那满地的鲜血你不觉得可怕吗?光是这一次的意外就够吓人的了,我们守着你没有不必要的时候……即使那叫柳民的人对你做的事是意外,那那怪物呢?它是实打实地冲着你来的,我就怕是你身上的赤璋心引得那怪物害你,可是又想到你已经泡过‘无邪草’了,那赤璋心引怪这个原因就不能了,我跟师尊讲这件事的时候他们的话语中隐约透露出那怪物的行动像是有人指使的,可究竟是谁便不知了……还有,你问是不是灵花蝶引得那人袭击你,灵花蝶最多让被附着的人成为万众瞩目,我从未听过受灵花蝶蛊惑的人会去拽人脸皮的,从你说的鸟也好人也罢,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听着是独立的,但是细想想你不觉得是有所关联吗?” 林慕义扭了扭自己被绷带束着的脖子,低声道:“我不想细想了,我要想的事好多,你们一开始就跟我说让我在找残刃的途中游玩,怎么还说起灵花蝶的事、怪物的事?乱七八糟的一堆好复杂,我不想想了……姐姐你也说过不让我想的,现在又让我细想了,我不细想只想粗想,我就想去看甜甜和蛋蛋,我想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能好……” 余玄清低着身,抬起头来看着林慕义满脸忧愁道:“小溪,我们是为了你好才……” “师姐!” 严颜岩地叫喊声打断余玄清的话,他推开门,哈哈笑着,硕大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众人诧异地看着他,顾襄一看见严颜岩跑进来就立刻问他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 “唐家的人说有要紧事,要请我们过去,还给了我这个……” 严颜岩抿着嘴,他看了看身后,然后迅速进屋带上门,他的笑声从唇齿中溢出,听得出他还是有在极力遏制愉悦的音量。 他走到三人跟前,摊开两只手来,手心上便慢慢出现那满满一盘亮灿灿的银两。 顾襄看着严颜岩笑了笑,他挑了下眉,说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嘿嘿......”严颜岩边走边笑,他将那一盘的银两放在桌上上,从手中变出一锭来丢给了顾襄,接着道,“是给我们的,我们四人的,嘻嘻……” “颜岩……你怎么能收人家钱呢?”坐在一旁的余玄清立马跑上前去就想将那一盘银两端起来还给唐家,结果严颜岩将那盘东西环在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余玄清,两眼可怜兮兮望得人心软,口齿伶俐让人无奈: “师姐,不是我要收,是他们拼命要给我们的……你也知道,那个胡方士说要催生,结果把唐老爷给催死了,我把他的尸体带到唐家时,见到唐家少爷吓得腿软,光是尿炕都尿了好几回。他们现在派人来急着要我们过去,说这些银子我们要是不收,就是不愿意帮他们的忙,还说我们之所以不愿意怕是因为我们无法保证既能保住唐少爷的命,还能完全地除了唐少爷肚子里的鬼胎……前面的话还好,后面的话我就忍不了了,他们竟然敢小瞧我们世茗的人,还说咱们真办不到他们就要去找其他门派的人来,哪怕是宣和宗的人来……丫的,哪有这样放屁的事,放着眼前的行家不要,要去找那远在天边的破落户,这不是踩我们是什么呢......” 余玄清看着严颜岩直扶额连连叹气,严颜岩又抓了四五个银锭子丢给顾襄,笑道:“要不这样吧师姐,我们就拿几个,剩下的还给他们,这样他们也安心,我们也好挣点,你也好宽心。” 余玄清摇摇头,到底允许:“你老是这样,我还能说什么呢……” “嘻嘻~”严颜岩发出心满意足的笑声。 林慕义撸着猫猫头,侧着身子听着严颜岩他们的对话,问道:“你们现在要出去吗?去处理急事?” 严颜岩走到林慕义身旁坐下,说:“是我们,不是你们。小溪你也要跟我们一块去,他们家派人来接我们过去,现在就在楼下了,马车都在门口等着了,都不用咱们走。到时候你去到唐家也正好可以看看那个唐少爷肚子里的东西会不会跟赤璋剑有关什么的。” 林慕义看着脑袋耷拉在自己手掌中的甜甜,一点也不想动身子,于是转过头去问严颜岩话,想要推脱: “可是我走了,甜甜怎么办呀?还有,不是说靠近唐少爷的男人会怀孕的吗?这也不能去呀,我可不想大肚子,好恶心……”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去了唐家,完了,我要怀孕了!”严颜岩作势捂住肚子,然后拍了拍肚皮道,“怎么没大呢?难道是我天赋异禀,免疫吗?” 他眯着眼,撇着嘴戏谑地看着林慕义,问道:“小溪想要孩子吗?” “什么?” 严颜岩咯咯笑道:“你放心吧,我们是不会怀上孩子的。” 严颜岩话里有话,多少沾点顾襄,他对林慕义接着说道:“墙倒众人推,这里的百姓把他们知道的都跟我说了,一分钱都不用我花就跟我说了。小溪你先跟我们去唐家,路上我会跟你说清楚一些事的,至于猫嘛,就让顾襄在这照顾好啦。” 顾襄看着严颜岩,冷哼了一声,道:“我就说呢,你怎么平白无故的把银子丢给我,原是给我好处让我在这看猫……” 严颜岩一脸得意地走到茶桌旁,将那盘银子端了起来,对顾襄道: “那你想多了,我最先丢给你的是本就属于我的被你弄没的,我现在是放你那保管着,而后面丢的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你可别自作多情,想着我给你好处,你一身臭汗味又带着一身的血腥、药酒味,不如看猫的同时清理一下自己吧,就别跟着我们熏到人了,还有你手上的伤,裹着绷带吓人得很,老实呆在这有什么不好?出去不是带人累吗?” 余玄清皱着眉对严颜岩喊道:“颜岩,你又这样说话了……” “没有呀,”严颜岩将银子放到顾襄的“玲珑佩”里,继续对顾襄道,“你好好待在这,同时帮我看好这些银子知道不,要是它们有一点刮喽,那些猫咪要是呱了……” 他蹙了蹙鼻子,“哼”了声,接着道:“我会把你给剐了的。” 顾襄撇过了脸,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林慕义身旁坐下。 林慕义看着一旁的顾襄,然后又看向余玄清,只见余玄清耸了耸眉毛,同时点了点头。 林慕义立马心会神领,对顾襄说了句:“那甜甜它们就麻烦你了。” 顾襄点了点头,就当知道。 林慕义站起身依依不舍地揉了揉甜甜那大而毛茸茸的脑袋,而后就被余玄清挽着胳膊下楼坐车前往唐府。 林慕义他们坐在唐府安排的豪华马车上,路上一片寂静,只剩马蹄声响。 林慕义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景色,轻声道:“现在是宵禁吗?好安静呀。” 严颜岩挨着林慕义在车内小声跟他说道:“我跟这村里的‘大喇叭’们说了唐少爷肚子里的那个有可能也会出来,叫他们夜里躲着点,可以的话这些天都少出来。” 说完,他便伸手把林慕义拉起的帘子又拉了下来,轻笑道:“小溪你先别看外头,我要给你讲事了。” 林慕义端正坐好,说实在的,他不关心严颜岩要跟他讲的东西,但毕竟人家跟你讲话,你不感兴趣也要装作认真听的样子。 严颜岩用着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道:“我从那些闲聊的老爷们老娘们那打听到,唐家去了的少夫人叫岳朝夕,原名是什么就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她是被在这村子里教书的义兄从青楼赎出来后取名为岳朝夕的……岳姑娘嫁到唐家四年,一直没有生育,唐家两位老爷们更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她是又打又骂,骂她是不下蛋的鸡,还说他不仅在青楼里头搞坏了身子,明明从良了还与其义兄暧昧。反正唐家上下没有一个是对她有好脸色的,甚至有男仆人借着她是青楼女子的身份对她……哎……” 他搂着林慕义的肩膀,接着道:“你不是问我们会不会怀孕吗?我这就告诉你,唐家那些怀孕的男人呀都是对岳小姐生前不敬的那些人,所谓挨着唐少爷唐老爷就会有孕,其实是一种不知道从哪来的讹传罢了……” “唐家少爷要另娶,以四年无所出的由头休了岳姑娘,岳姑娘不依与他发生争执,唐少爷火气上了头就把岳小姐活生生打死扔到了瘦狗崖,唐家便编了个岳小姐与人私奔的故事,同时买通了官府的人让他们将这污蔑扩大,捂了这里人的嘴,就此了事……” 林慕义小声思虑道:“所以说,岳姑娘让那些欺辱她的男人怀孕,以此来报复?” “本来只是那些人大肚子,可是不知从哪来的消息在村里疯传,说是只要想要孩子的男子跑到唐府两位爷的身边挨一挨就能有孕。于是便有位不怕死的人前去试验,果然就灵验,他们只知道那人是个男的,却不知道那人原是欺负过岳姑娘的南风倌的鸭子,因此呀,那接‘孕气’的说法也一传十十传百,还引的许多人大老远的跑到这来。本是鬼魂报复的恶事,倒成了这些人的幸事。” 严颜岩盯着车门的门帘,突然感叹道:“如果我是岳姑娘呀,就会让唐府所有的人都大着肚子,哦,不,是让整个村子的人,旁观者同罪,让他们所有人都成为一个笑话,只是现实是这里的人都不认为这些事是笑话,还当是好运,哎岳姑娘真的不如直接动手杀了那些人呢。” 余玄清小声提醒着严颜岩别那么说话。 严颜岩紧搂着林慕义,立马冲余玄清露出无奈的表情。 “那我们现在还要去帮他们干嘛,让他们自生自灭呗……”林慕义小声喃喃道。 “小溪……”余玄清叹了口气,她皱着眉看向严颜岩,眼神像是抱怨严颜岩说的那番话,把林慕义都带得不善良了。 严颜岩笑笑,一脸轻松地说:“没办法呀,即使真相如此,我们能做的就只是驱邪除祟罢了,人的事就只能交给官府去办,他们比较专业,因此呀,专业的官府办不了的,不专业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马车一路行驶,在严颜岩的故事中很快就到了唐府…… 唐家的大门已经破得稀烂,里头的大红灯笼却高高挂着一尘不染光亮非常。 林慕义大老远就听见从唐府那传来的鬼哭狼嚎声……他听着这些声音倒觉得熟悉,不禁冷笑。 他平静地跟在余玄清和严颜岩后头走进到唐府,只见唐家大堂地上跪满了人,其中两个样貌富贵的妇人哭声最大。 一副红木棺材摆在大堂当中,唐少爷大着肚子,上头贴了道黄符,木木地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跟他们一起哭。 一个仆人跑进唐府大喊道:“少爷!夫人!仙家请来啦!” 大堂里头的哭声立马停了下来,那些人红着眼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着余玄清他们,口中的哭声也立马转成欢喜雀跃。 坐在椅子上的“蜗牛”唐少爷也是转头看着林慕义他们,他身体是一点也不敢动弹,本来林慕义还觉得他冷静不哭,结果他的念头刚起,那唐少爷便“嗷”的狗叫一声哭喊起来,叫唤着:“仙家救命!” 霎时间,一堆人围到余玄清他们的脚步,在地上跪的喊的,应有尽有,场面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林慕义被他们的鼻涕眼泪恶心得直往严颜岩身后躲。 严颜岩立马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冷静一下,这样一个个的哭闹我们也不好办事呀。” 他和余玄清两人立马一前一后将林慕义围在中间,同时还要将那些跪着要去抓他们衣裳的人一个个拉开。 “我们是来这了解情况的,每耽误些时辰,唐少爷的性命就多一份威胁,你们的性命也一样。” 严颜岩一边拉扯着,一边对在座的所有孕夫大声劝导着,可是那些跪着的大肚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哭喊着。 一旁啜泣的唐家少奶奶在那群地上哭喊着的人中是难得的有些许理智,她抹着泪大喊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吗?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她妩媚的眉目狰狞了起来,脸上的粉掉了许多但也不影响她姣好的容颜,她指着那些丫鬟大声叫着: “你们这些当丫鬟的还不过去让这些人闭嘴吗!” 丫鬟们听了狂点头,她们一个个颤颤巍巍地拉着大肚男捂起他们的嘴来,倒别说,那些丫鬟看上去小巧,其实力气还挺大,那些大肚男立马变成哑炮,被人捂嘴时“滋”的一声后便安静了。 少奶奶走到余玄清他们跟前,说道:“让三位仙家受惊了属实是我们的不是,还望三位仙家救救我们唐府,救救我家夫君吧。” 她的语气转换地十分迅速,娇娇滴滴、梨花带雨地对余玄清他们央求着说话,说完话又后退了几步,再次跪倒在唐少爷的身旁。 少奶奶一叫唤,比圣旨还灵,当下人人都不再哭喊了,只是倒在一旁啜泣,也就少奶奶倚在唐少爷的身旁依旧呜呜落泪的声音有些大罢了。 唐少爷呜咽着说:“仙家救命,恳请仙家将我这肚里的玩意弄走而不伤我性命,我们唐府还有重金相谢。” 严颜岩在一桌旁将那盘银子变了出来。 唐少爷一看那些银子,哭声又大了起来,直呼自己命不久矣。 严颜岩立马说道:“你先别哭呀,这银子我们拿了几个,就当是我们答应帮你了,剩下的都还给你,你先别急着嚎。” 唐少爷嚷嚷道:“当真吗!” 严颜岩回答道:“当真。” 周围的人听到了严颜岩的话纷纷安心地长吁了一口气。 “颜岩……”余玄清拉了拉严颜岩,对他摇摇头。 严颜岩对余玄清眨眼笑道:“师姐知道我是最擅用符的,定会让他们保住性命,还请师姐放心。” 他走到唐少爷身旁,对他说道:“唐少爷倒是听话,我说让你贴了符不要乱动倒是真就一直躺在这不动了?” 唐少爷额头上全是汗,硬挺挺的躺着,转动着脑袋回答:“仙家吩咐的,我哪敢不听呀……” 严颜岩转过身冲余玄清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唐少爷说:“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会问你们话,问什么你们就要答什么,如若有半句假的,我们可就不好办事,你的命,哦不,是你们唐府所有人的命都不保了。 “我们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仙家搭救我们唐府,”一旁的唐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靠着棺材啜泣道,“只要是仙家要求的,我们都听的,都听的……” 严颜岩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慢悠悠地走到林慕义身旁,贴近他轻声问: “有看到什么了吗?” 林慕义摇摇头,表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严颜岩笑了笑,他拉着林慕义的手臂,带他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让其歇息,而后自己便跟余玄清一块开始向唐府的人询问起事情来。 余玄清开口对唐少爷问道:“唐少爷,接下来的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这第一件事就是我们想知道外头传的少夫人的真实死因是否属实。” 第38章 慢哭呀,慢等呀 唐少爷哭嘁嘁的,没回话,倒是倚在唐少爷身旁的少奶奶嘤嘤哭声突然变大,边哭边吼: “那女人跟汉子跑路死了,如今又来祸害我们了!现在外头又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呀!定是那女鬼惹得呀!” 她哭喊着,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胸口,同时还拿着手帕不断拭泪。 余玄清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对着唐家的人笑得礼貌却不带感情,她用着清脆洪亮的嗓音和威严强硬语气继续对他们说道: “我问的是你们将少夫人扔下瘦狗崖的事是否属实,还望各位如实告知我们吧,请不要再拖拉用其它话堵塞。” 唐家人瞬间被余玄清的威严震慑得安静下来,各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余玄清的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你们就不答了,我们还怎么帮你们呀。”严颜岩双手叉腰,摇摇头叹息着说,“哎~想来我们还是在这唐府设好阵法,等那怪胎破肚而出再把他给杀了吧。” 唐少爷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喑哑道:“仙家……” 他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只是一个劲地抹泪,好像多哭些就能博同情不回答问题似的。 “属实……你们听到的,就是……事实……”靠在棺材旁的唐老夫人两眼无神地望着棺材里头唐老爷的尸体啜泣着继续说,“都是报应,我早说了,会有报应的……” 余玄清听到回答后,便与严颜岩对视了一眼,然后接着提问:“好,那第二件事就是我们想知道你们家可否与山茶花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唐老爷当时肚子里破出山茶花来,而他的尸体也被埋在一堆山茶花堆里,这凡事皆有因果,想来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缘故,还望你们如实告知。” 府里再次安静下来,没人回话。 余玄清无奈地继续催促道:“还望你们……” “啍——!” 余玄清的劝话还没说完整,唐老夫人就用帕子擤着鼻涕,发出很大的一声“哼” 她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对方,见那人正用手抹着泪而后继续缓缓回答余玄清的话,道: “那山茶花……是朝夕最爱的花。她在时还爱在院子里种这些花,她死后,那些山茶花树便跟着清理了,想来是她用这种花告诉我们,是她来报仇了……” 余玄清听到回答后再次与严颜岩对视一眼,又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我们从外头听闻少夫人原是青楼女子,又与其义兄暧昧,还请你们能跟我们说道说道,你们这显赫人家,怎么会让有桃色谣言的青楼女子进门呢?” 余玄清问到第三个问题,唐老夫人便望向自己那呜咽了许久的儿子。 唐少爷知道这个问题必须由他来讲后便吸着鼻涕,咳出一口痰来吐在他手中已经湿透的手帕上,悠悠说起往事来。 …… 周村下路山茶花园旁原来有户人家姓岳,在当地虽说不是大富贵,但也是书香世家、衣食无忧。 家主岳盈与其妻子沐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岳林檎,当年年仅十四,女儿名叫岳木楠,年仅十岁。岳老爷与夫人都是性情温和、恬淡之人,与这村中百姓都十分交好,只是不料一日夜晚,岳老爷竟在家旁的山茶花园里自刎而亡,夫人又一把火将宅府烧了个干净,自己与年幼的女儿死在了火海中,唯有儿子被老家仆救出,但这孩子也因此事一时惊吓过度疯癫了起来。 岳家仆人们都是受过岳家大恩惠的,救火救物救人,岳家独留一孤儿时,他们都将从岳府抢救回来的家产珠宝悉数交还给那疯癫的独子,几位仆人和一老管家在原宅府地用这些银两重建了屋子,老管家最后还留了下来对那孩子悉心照顾,无怨无悔。 一日,不知从哪来了个道士,拿了个柳条轻轻往那癫儿头上一打,竟让其恢复了明智,知书识礼,慢慢地长成了一副温润模样。 老管家年老体衰,岳林檎更是为他养老送终,多年后这孩子就在村子里头当起了教书先生,名声甚好,求亲的都踏破了门槛。 就当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时,那岳林檎尽然要将家产悉数用去赎了一位青楼女子来,任由原先的家仆和近门的邻里如何劝阻都无用。 岳林檎将那女子接回家便给她取名为岳朝夕,与其以兄妹相称。 男十八,琢玉郎,女十六,点酥娘。 自从这俩人住一块后外头的污言秽语不断疯传,实在难入耳,可是那些话来回说多了,当事人不在乎不搭理,传话的人倒也腻了没趣,渐渐,大伙也都消停了,该干嘛干嘛了。 岳朝夕生的容貌不俗,浑然天成自带着媚态,分外动人。一日端午佳节,妙人上街游玩与唐府少爷看对了眼,没过多久唐少爷便是三媒六娉地跑去岳家提亲。他也不管当初外头说的这女子多么的不堪,也不管家人是多么的反对,郎情妾意,此生只托付于彼此。很快,岳朝夕就嫁入了唐府成了少夫人。 “这就是我能知道的事了。”唐少爷对余玄清说。 余玄清点头说了句好,然后继续问道:“敢问唐少爷,这少夫人的兄长可有在少夫人死后来府上闹过,你们又待他如何?” 唐少爷不说话,他哭着看向唐老夫人,那老夫人抹着泪替自己儿子回话道: “他确实有来闹过,但我们都是以朝夕跟人……说来也是他吃亏,我们只是关门不理,但官府的人见他老是来闹扰得周围的人家不得安生,就将他拖回衙门打了一顿,至此也就没再来了…” 唐老夫人话刚说完,唐少爷便突然娇嗔地“哎呦”叫唤了一声,他捂住自己肚子上的符咒,对余玄清他们喊道: “仙家问得够多了,问完了吗?现在可以动手帮我把这东西去了吗?” 余玄清没搭理他,而是转身径直走到林慕义身侧,换严颜岩上前去说话。 严颜岩对他们开口道:“对你们是问的差不多了,但我们还要问问其他人。你们知道胡方士在哪吗?我们还要去找她,问问她是怎么想的一个法子让催生变成了催魂。” 唐少爷立马回答道:“她就住在林子巷口,家门口摆着一盆茶花,很好认的。只不过各位要是想去找她怕是不能了,她害了我家一条命,我派家仆找她偿命时发现她早就人去楼空了。仙家何苦问那么多,直接帮我解决了这鬼胎吧,是银两还不够多吗?” 唐少爷不停地摇头,哭骂道自己受了奸人的骗,一旁倚靠着的娇妻哭泣的声音也伴随着唐少爷的骂人声越来越大起来。 严颜岩在这聋耳声中无奈地大声说道:“跟钱无关,这胡方士给你们施了法,鬼胎两周后就要出来了,当下我们得让她解开那法术,才能以自己的符法帮唐少爷你除了这妖物的同时又不害了你的身,当下你们找不着人,哭破了天也没用呀。” 唐少爷抽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连忙叫唤道:“她早就跑没影了,你们要是找不到那胡方士可怎么办,解不了她的法,是要我乖乖等死吗?” 他捂住肚上的符咒情绪激动地晃动着身子,接着喊道:“你们不是说保证能保住我的性命的吗?怎么现在收了我家银子还要找那该死的胡方士?她早就跑了,你们就不能自行解开这咒法除了这孽障吗!” “少爷也知道这是孽障?”严颜岩看着唐少爷冷冷地说,“凡是皆有因果,我们得查明岳姑娘的冤屈并让她放下执念才可完全根除你这肚子的鬼胎,少爷是当这事是拉屎一般简单吗?跟何况拉屎还会遇到堵塞呢……不根除鬼胎岳姑娘便是阴魂不散,还会回来夺取你的性命。” “那女人的事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们是错手……害了她。当初我给了她足够的银两让她同意和离,是她不依才惹得我急了,我们也给她烧了纸钱以表哀思,还不够吗?是她无生养,我家三代单传的血脉难道还要毁在她身上吗?这不是欺负我们老实人家吗?” 唐少爷追问着余玄清他们,执意现在就要除掉鬼胎,正在哭泣的美娇娘也跟着撒起泼来: “孽缘呀!我就说你不要动气,好生待她无须休妻,我只当个妾也行,现在惹出这些祸来,我又该如何是好呀……” 林慕义全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余玄清他们行事的果断,也看着唐府人的慌乱,他就是个看客罢了,要是唐府的人能给他杯茶,他能看得更加津津有味。 严颜岩只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唐家人都是一味地哭闹,他不像余玄清那样有耐心,说过的话是不会再说第二次了,他趁着那家人哭得不能自已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对他们说道: “我们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便随你们,你们虽叫我们仙家,但我们终归不是仙,袖子挥挥就能给你们了事,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好生歇息吧,免得哭坏了身子,肚子里的邪物乘虚要了你们的命,这事说急也急不来,说不急,两周眨眼就过,到时候又大祸临头,唐少爷要记得千万不要把我给你的符咒摘喽,不然你就要一命呜呼了,你们府上的大肚男子就要一并在那个时候产婴嗝屁。” 完话,严颜岩便与余玄清对视点了点头后走到林慕义身边,牵起他的胳膊就向唐府的人示意要离开了。 三人行了礼,也不用唐府的人驾车送他们回去,因为唐府的人现在正哭着呢,什么也不理了,严颜岩也不想理他们,拉着余家姐弟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相对于余玄清他们的身负重担,林慕义是无责一身轻,他跟在余玄清和严颜岩的身后,低着头看着他们的脚步边蹦哒边走,他无聊地问他们话道: “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胡方士呀?” 严颜岩放慢脚步,走到林慕义身旁笑笑道:“不用我们找,她自己会来找我们的。” 林慕义抬起头来,冲着严颜岩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 严颜岩只是笑,什么也不说,走在林慕义前面的余玄清也爽朗地笑了起来,更是把林慕义搞糊涂了,他本来没有的好奇心都被两人的笑声勾出来了,他对着两人问道: “你们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呀?” 俩人笑而不语,只顾走路,林慕义看着四周昏暗冷清的街道,顿时汗毛竖起,他看着那两人,竟怀疑他们被鬼上身了,不然不会只笑不理他,于是他对身旁的两人喊道: “你们不是跟唐家的人说要去找那个胡方士吗?怎么现在又说不用找,而且你们为什么说她能来找我们?你们为什么只笑而不应我的话,你们撞邪了吗?” 严颜岩手搭着林慕义的肩膀,冲他“嘘”了一声:“别那么大声嘛。” 他“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对林慕义接着道:“瞧你,一没告诉你什么你便怀疑我们中邪了,真是的……那胡方士呀到底是个方士,驱邪除祟,修得是正道,可她如今把一条人命直接弄没了,唐家的人要找她算账她哪敢出来呀,你说她还能找谁来解决她惹下的篓子?” “啥呀?”林慕义疑惑道,“干嘛要找人解决,她不能直接跑路不解决了吗?你说的东西我没懂。” 严颜岩听林慕义那么说,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但随即又自己捂了捂自己的嘴,低声对林慕义继续道: “我忘了你是不懂的了,在我们这些修正道的人里,方士一类最是死脑筋,你没听师姐说那人当时抓住师姐就是问‘你是世茗的人?怎么会这样,他说会好的,怎么会这样?’她说的糊里糊涂,自己惹得祸倒问起师姐来了,‘为什么会那样?他说会好的?’他是谁?也亏得他们死脑筋,看见师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虽然说的话奇怪,但话里的讯息够了,我们倒也省心。” 林慕义听着严颜岩东拼西凑、没头没尾的一番话更觉得糊涂…… 严颜岩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小溪知道我为什么让顾襄留在客栈里吗?” 林慕义回答道:“不是为了看着甜甜蛋蛋还有看着你的钱吗?” “他也好,我也好,谁看着都是可以的,更何况你的甜甜一直在睡觉,没什么大碍,也谈不上要人看着。” 林慕义接着问:“那是为什么?” 严颜岩依旧打着哑迷,憋笑道:“你再想想我刚刚说的,胡方士会自己来找我们,你说她会去哪找我们?会先遇到谁?” “额……她去找……”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睁大着眼睛说,“她去客栈找顾襄了?” “对喽~”严颜岩揉了揉林慕义的脑袋,以示奖励。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和余玄清,低声惊叹道:“那你们是一开始就预料到胡方士回去客栈找我们,所以就让顾襄留在那了?”: 余玄清听林慕义那么问,便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 “前一句是的,后一句是颜岩想逗顾襄故意的。” “故意?”林慕义看向严颜岩,见对方“嘻嘻”偷摸笑着,脸上的神情比他起初端一大盘银子的时候还乐呵。 余玄清对林慕义解释道:“颜岩看过唐少爷的肚子了,那里头的并不是鬼胎,而是个肉瘤,跟今天袭击你的那个长满牙齿的血瘤类似,它是不是岳姑娘的鬼魂故意引起的我们还无法确定,但是终归也是个怪物。胡方士画在唐少爷肚子上的法咒是用在邪祟女子难产催生的,不能用在人身上,更何况还是男人……” “这世上从未有人类男子生子的道理,你说那孩子要从哪出来?从那五谷轮回之洞吗?”严颜岩笑着接过余玄清的话,对林慕义道,“顾襄是最懂这些医法,也最看不惯那些胡乱用医术或是用类似的法咒行事的人,他又经常冷着个脸,如今胡方士来找我们,客栈又只有顾襄,这还没入冬就是一阵寒意,两人必是大眼瞪小眼,也算是给那胡方士一个小小的教训,同时也戏弄下顾襄,嘿嘿……” 林慕义已经被他们说的话绕糊涂了,他思虑道:“那唐少爷的肚子要怎么办呀,还有岳姑娘……和那些大肚的男人,既然说不是鬼胎了……” 余玄清继续给林慕义解疑道:“如果是岳姑娘的鬼魂惹得他们如此,那我们就要去岳姑娘被抛尸的地方招魂,让她出来说话,再让其往生,以此解决这些事情,如果不是,那我们能做的就是给这些大肚的男子剖腹取‘子’了,给唐少爷取瘤了。” “啊?你们还会这个?”林慕义一时震惊地看着余玄清,想着这里的医学技术那么厉害?余玄清和顾襄还是隐藏的妇科圣手? 严颜岩拍着林慕义的肩膀,忍笑道:“什么呀,我们哪成呢,这剖腹取‘子’还得由顾襄来,据我所知,全天下也就他和教他医术的师傅有这本事了。师姐说我们的意思是顾襄动手取‘子’,我们动手鼓掌,给他加油罢了~” “这样……”林慕义再次问道,“那那个欺辱过岳姑娘的小倌呢?他在哪?他的肚子怎么办?还有……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快点回去见那个胡方士吗?毕竟要找她知道些情况。” “你记性真好,”严颜岩歪了歪嘴角,无所谓地说道,“那个人去哪无所谓了,运气好他撞上我们我们给他解决,运气不好那他也只能生不出孩子活活憋死,毕竟他罪有应得……至于回去的事,大可不用那么快,我们可以慢慢走,就当散步。”严颜岩挽上林慕义的胳膊,与余玄清对视一笑后接着对他说道,“我们慢点过去。凡是跟顾襄待在一起的人,见到我们就像见到活佛一样,到时候问起话来也轻松,我们慢点过去。” 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说,便转头看余玄清想知道她是什么态度,只见对方泰然自若,并不反对严颜岩说的话和提议…… 他见连余玄清这样要成仙的人都不急这些救人的事,他这努力活成人样的人也不必要急什么了,于是便放慢脚步,用着他这个身体的好视力欣赏着异世界的夜景…… 第39章 老人的身少女的声 林慕义一行人走着走,期间顾襄用宗语唤了严颜岩好几次,说是来了个女人,他不会应付,催着颜岩快点回去。 严颜岩嘴上回他快了快了,然而,、整个人依旧不急不慢,腿上动作甚至不断变缓,勾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林慕义觉得他们走的这条路怕是乌龟来了,爬都爬到生完蛋轮到它的孩子长大再来爬,都爬到了…… “小二,准备些饭菜送上房去。” 严颜岩一回到客栈就对小二吩咐着,他像是被人解除了慢慢行封印似的忽得两脚轻快“啪啪”就跑上了二楼。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上楼的动作,因对方今天刚好穿得一身“砂糖橘”,他竟有一瞬间觉得严颜岩像只欢快地扭动着身躯的狐狸。 顾襄靠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深蓝色的布料包裹着手臂的肌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威严。 要不是因为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吓得店内外的人都躲起来,以至于客栈都静悄悄的,不然这过往的人上楼看到顾襄那样子怕是会被吓到。 严颜岩捂住嘴笑着跑到顾襄旁边,没心没肺地看着顾襄的黑脸。 林慕义跟着余玄清掠过了在门口“打闹”的两个人,进到了房内见到了坐在茶桌旁的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见余玄清进来立马站了起来佝偻着身躯说道:“我……” 余玄清冲那妇人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来这的原因,先坐吧。” 余玄清和老妇人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林慕义知道眼前的人是胡方士,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老妇人,因此兴趣全无不怎么想去看她,而是一回房间就直奔着甜甜去,坐在了床边,摸着甜甜的的大脑袋。 你若要问为什么林慕义怎么老摸甜甜的头而不摸摸其他地方呢?问就是甜甜浑身上下包地没一块地可让他摸,也就脑袋是露出来的…… 甜甜像是知道是林慕义抚摸他一般,自觉地动着头往林慕义的手掌靠了过去。 林慕义察觉到甜甜的小动作,心里别提多高兴,想着甜甜这是身体见好了。 严颜岩和顾襄并没有走进房内,而是继续在外头站着,顺带着还将里头的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头,三人一猫,各有心思。 一声清脆的女儿声从林慕义的身后传来:“今天下午的事,多谢仙家您了。” 他不自觉地回了回头,心念道:这是谁的声音…… 只见那老妇人依旧对着余玄清说着道谢的客套话,林慕义才惊讶地打量着对方,感叹一个老太太声音竟可如此声音年轻…… “方士客气了,那是我的本分。”余玄清说道。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严颜岩在门外说道:“师姐,我进来啦。” 不用等余玄清回复同意,房门就被顾襄推开,严颜岩便端了些饭菜走了进来。 严颜岩将饭菜一盘一盘的放在余玄清和胡方士面前的桌面上,同时说道: “你们边吃边聊啊……” 同时,他又转过头对林慕义喊道:“小溪,你也别老顾着猫了,快来吃点东西吧,吃饱好洗澡睡觉,这一晚上的你也够累了,不吃饱睡早怎么行。” 林慕义看了看桌面上的饭菜,又看了看摆出的三副碗筷,他问严颜岩道:“你和顾襄不吃吗?” 严颜岩笑笑道:“我和顾襄在外头守着门,晚点吃。” 说完他便对余玄清点了点头,拿着那放饭菜的大碟子跟酒楼送菜服务员一般伶俐地离开了房间。 余玄清露出主人迎宾的客套笑容,对胡方士说道:“方士无须客气,请用吧。” 胡方士摇摇头,道:“仙家知道我的来意,我实在是无心吃食……” “有些事急不得,担心也没用,你现在总不能饿着自己。”余玄清跟胡方士说话的同时又伸出手来冲林慕义招了招,道,“小溪,你别玩猫了,快去洗手盆那洗洗手,该吃饭了。” 林慕义其实不饿,可他听余玄清叫唤着自己吃饭又不好拒绝,于是只得听话照办,洗完手就坐在了余玄清旁边。 他跟余玄清一起面对面地坐在胡方士对面,看那老妇人也看得完全了。 林慕义只当是自己眼花又受了房间里烛光影响的原因,错觉得有些红色的烟雾若隐若现地萦绕着胡方士的四周。 他盯着胡方士,向左歪歪头,向右歪歪头,看了看对方的身形轮廓,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好像……是眼花? 林慕义用着疑惑地小眼神一直看着胡方士,对方人又不傻,她立马注意到眼前粉玉般的孩子动着小脑袋瓜不停地看着自己,忙问道:“小公子在看什么?” 林慕义听对面的人说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摇摇头:“没……没有……抱歉……” 他眨巴着眼睛,低下头来不好再去看胡方士。 余玄清轻笑着,为林慕义说话道:“这是我的弟弟,他素来如此,对陌生人总有些好奇,失礼了。” 胡方士回答道:“阿……不打紧,小公子生得伶俐,这样子才是好的呢。” 余玄清拿起筷子递给林慕义,对他说:“好生吃饭,别饿着了。” 她不停地往林慕义的碟子那夹菜放菜,自己却连米饭都不扒拉吃一口。 “仙家......我……”胡方士开口道。 “你想要我们帮你解决唐府的乱子。”余玄清没等胡方士说什么,就开始抢答了。 胡方士继续说道:“我知道,造成今日的大乱旨在我,但我实在无能为力,只得求各位仙家帮忙。” 余玄清说:“你我都是修炼之人,无须客气,只是……我想要知道方士是从哪得的那个替人催生的法子还有那个符咒……据我所知,方士多以炼丹为修行之本,这行鬼法咒之能尚不为我世茗和其他同行所行,更何况方士。当初我救你时你也曾念叨过‘他说没事的,怎么会如此’,敢问方士这个‘他’是谁?是否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 胡方士听了余玄清的一番话后笑了笑,满脸的皱纹也边得更加明显了。 “仙家好生厉害,我也瞒不住你。事到如今,我只求你能救救他,同时,不要伤害他……”胡方士的神情急转直下,瞬间悲了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三年前我下观修行,但一直无所突破,连生计都成了问题。三个月前我来到周村,还是他见我无所居,为我安排了个住所,解我燃眉之急。这个他……可能仙家也猜到了,就是岳姑娘的哥哥——岳林檎。” 她的眼眶似乎湿润了些,清脆的声音竟带了丝悲凉,她看着余家姐弟继续娓娓道: “妹妹无缘无故离世,哪有哥哥不疑心的。唐府对外头的说辞,林檎是一个字也不信,他多次前去唐府,想要讨个说法,想要知道他妹妹的真正死因,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没人理他,只当他是个笑话罢了……直到有一日,林檎从周围的人那打听到自己妹妹死的另一个说法后情绪激动,拼了命地去官府那为自己的妹妹伸冤,可是大门紧闭,任他击鼓至手溃烂,也没一个人搭理。他可是个教书先生呀,这手用不了连生活都难以维继……官府的人靠不上,他就只能靠自己,可是真真可笑,他去唐府就拍了他们家几下大门,官府的人竟像蜜蜂似的出现了。他以为看到了救星欣喜若狂,结果是看到了灾星大祸临头……那些人将他押着拖着走,带到衙门里打了十几下板子……也怪我无用,一直醉心炼丹,全然不知外头的事,当我得知他的事后,他已经在家里面躺了两周有余,我去看他时屋里充斥着药味血腥味,他发高烧烧了好些日子,也多亏了邻居时有前来照顾他,我也给他喂了些丹药,他才有命活下来身体慢慢转好……” 胡方士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继续道:“他的身体慢慢痊愈了,可他的手依旧缠满纱布,眼神已然呆滞,嘴唇血红可脸色却死白,早没有了我第一次见他时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只是摇头,不说话……我是治得了他的身却治不了他的心…….后来的日子里,他都不再见我,我也只得借着每天中午给他送安神药的时间确认他还在房间里休息。就在前几周,他突然告诉我他每天都会去当初帮他恢复神智的那个道士的道观里为朝夕祈福,每日午时去,第二日午时回,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他能出去走走见见其他人也是好事,直到唐府的人怀上鬼胎后请了仆人来要求我,要我专研丹药找出帮助他们的法子。我将这事说给林檎听,他只告诉我他会去找道长一同想法子,让他妹妹放下执念,早日往生……” 余玄清打断对方说话,不解道:“等等……你说岳林檎去道观和道长一块想方法让自家妹子早日往生?他不应该狠毒了唐家人吗?为什么要帮他们?” 胡方士回答道:“我也疑惑过,我问过他难道不恨唐家人?他不应该袖手旁观看着唐家人自生自灭吗?那个时候林檎回答我说恨有什么用?小夕已经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如今成了鬼魂回来寻仇,即使得逞,那些人死后便转世投胎,而小夕却要因残害生灵沦为恶灵不得安生,到底是不值得。” 胡方士缓缓道来,语气轻柔,林慕义听她说话都听入迷了,以至于对方说小夕或者小夕死了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变扭,不觉得像是在说自己似的,他完全沦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听故事机器…… 胡方士接着道:“法咒是林檎从道长那得来后告诉我的,也是他告诉我怎么用这法咒给唐家人催生、待到两周后鬼胎诞生将其去除,小夕就不用担上杀害生灵的罪过,他也会继续为小夕祈愿,让她往生,来生再托生个好人家有个好的人生……” 余玄清沉思着,然后对胡方士道:“出了今日之事,你就没去找他?没告诉他他给的咒法是鬼法咒?而且唐家那两人肚子里的也根本不是鬼胎,而是血瘤?” 胡方士莫名欣喜,瞪大双眼激动道:“什么?不是鬼胎?既然不是鬼胎的话,那就是说不是小夕的鬼魂引起的了?” “是不是岳姑娘的鬼魂引起的我们还不能确定,但里头的确实不是鬼胎,你不知道?你看不出来吗?”余玄清问道。 胡方士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抱歉,小人资历尚浅道行不高,所以看不出什么来,若是看出来了,也不会去催生了……” 余玄清继续说道:“虽然唐家那俩人肚子里面的不是鬼胎而是血瘤,但我们也不能确切地说唐家的事完全与岳姑娘无关,所以……” “我什么都不知道……”胡方士打断余玄清的话,她是情到深处眉头紧蹙,脸皱得像话梅般,因年老而耷拉的眼皮让那乌亮的眼睛更具哀愁,她接着说,“林檎他要到明日午时才能回来,我根本找不着他…..往日里我也曾问他那道人的话是否可信?道观又在何处?他只道不可说,要我全然相信他。我想着他那样用心,那样拼命,绝不会拿自己妹妹的事开玩笑的,因此便完全依着他说的话照办了,却没想……哎……” “那我们要明日午时去找那个林檎吗?问问他是什么个情况,怎么把人搞死了?”林慕义不自觉地开口问道。 余玄清听到林慕义的发问,便回过头去看他,结果注意到她给林慕义夹的堆得像个小宝塔似的菜是一点没少,而林慕义又因为只顾听胡方士讲话,吃了口饭就在嘴里头忘神地慢慢嚼还未咽下去…… 余玄清见状刚有些生气,说林慕义又不好好吃饭,可她看着他睁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胡方士还问对方话,一时间竟被他那孩童的天真模样弄得软了心坎,一点教训的话都不忍说了….. 她无奈地对林慕义笑了笑,道:“就怕那个岳林檎现在已经跑到天涯海角了,明日我们去到后连影子都见不着……” “不会的,林檎他不会跑的。”胡方士在一旁立马开口道。 余玄清看向胡方士,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她:“方士为何如此肯定?” “我可用我的性命担保,他不会跑的,我相信他,也请仙家相信我说的话,我来找仙家也是想你们帮帮他,他是个好人,他许是被那个道士骗了才会害死唐老爷的……仙家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们的……” 胡方士说得诚恳,再加上又是一副老态,她极力央求着余玄清,而余玄清只是低眉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倒是林慕义觉得她挺可怜的。 “这样吧……”余玄清对胡方士说道,“明天午时,你带我们去岳林檎的家找他,找到了我们也好问他些事,如若找不到,我们就只能去瘦狗崖给岳姑娘招魂,如果是岳姑娘的魂魄引得唐府那样的,我们会尽力让她放下怨念,送她前去往生,如果不是,就只能劳累顾襄,直接动手为唐府的男人取胎,至于唐少爷……” 余玄清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一旁的林慕义巴巴地问她:“唐少爷没救了,是吗?” “倒也不是……”余玄清回答林慕义,道,“只是他要想活命,那血瘤就要一直封在他肚子里。今日那怪物你也见过了,只要那怪物出来了,唐少爷就是必死无疑了。当初我们只是说保住他的命罢了,可没说能除了那血瘤,更何况我们也没跟他说是瘤。” 林慕义听余玄清那么说,顿时明白了什么,忙问道:“姐姐和颜岩早就知道怎么处理他们的肚子了,在唐府说的那些话只是吓唬他们的是吗?” 余玄清笑得温柔,她看着林慕义点点头,继续叮嘱他道:“快吃饭,给你夹的菜都要凉了。” 胡方士听着俩姐弟的对话,一时露出舒心的神情,说道:“仙家既然已经知道该如何解决此事,我也算是放心了。” 余玄清笑笑说:“那就如此决定了,现在还要麻烦方士与我们同住在客栈里,也好明日我们一同行事。” 胡方士点点头道:“好。只要是仙家吩咐的,我都会照做的。” 余玄清莞尔一笑,她看了看胡方士眼前分毫未动的碗筷,问道:“那方士现在有心思吃饭了吗?” “阿……”胡方士低头笑了笑,说:“有心思了,多谢仙家关心,多谢……” 余玄清用手点了点桌面,对林慕义说道:“小溪也有心思吃饭了吗?” “嗯?”林慕义一副天真模样,回道,“有心思了,可是我不怎么饿耶。” “又不饿?”余玄清说,“这可不好,怎么老不饿呢……那你先喝碗汤?再吃些菜,等会洗完澡些许就会饿了,我再叫人去给你备饭菜。” 林慕义乖点了点头,按着余玄清说的做……因他没胃口,光是喝碗汤都干呕磨叽…... 胡方士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喝了盏茶,严颜岩便再次扣响房门走了进来,他笑盈盈,又十分有礼貌地行礼道: “我们已经替方士准备好了房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还请方士早点歇息吧。” 胡方士神色是不好意思,可又迅速站起身来回礼道:“多谢仙家,真是有劳仙家费心了……” 说完,她又转过身对余玄清行礼道:“仙家,胡某先行告退了。” 余玄清站起身来,还了个礼。 两人客套了一番,胡方士便跟着严颜岩离开了房间回去自己的房里休息了。 严颜岩很快便返了回来,进房门时还拉着顾襄。 “师姐放心,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严颜岩说道。 余玄清对他说道:“好,明天一早颜岩你就和顾襄去瘦狗崖招魂,有什么情况立马告诉我,如果唐府的事与岳姑娘有关,你们就送她一程吧,如果无关,就尽快赶回来,午时我们就一同去找岳林檎。” 余玄清他们说会话的功夫,林慕义便再次跑回床边摸着甜甜的大脑袋,可是没等他与甜甜“温存”多久,余玄清他们就让林慕义早点回房休息去。 林慕义想要多陪着甜甜,于是问余玄清道:“我能把甜甜带回自己的房去吗?” 余玄清回答道:“你把它带回去你还睡觉吗?你一定一心扑在这猫身上了,那还不如把它留在顾襄这,免得惹得你茶饭不思又连洗澡睡觉都没心思……” 第40章 我知道你是要我的 “可是你不让我带甜甜回房去,我见不着他便更没心思了,而且顾襄还要帮我照顾蛋蛋呢,不能再麻烦他了……”林慕义看向顾襄,俩眼珠一转悠,道,“阿!要不这样,我跟顾襄睡在一个房里,这样我既能看着甜甜,姐姐也不用担心我没心思了,毕竟顾襄在这呢。” “你把它带回去吧。”顾襄立即对林慕义说道,同时又对余玄清说,“师姐,我不能跟小溪睡一起,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一旁的严颜岩走上前来对顾襄发问道,“你为什么不能跟小溪一块睡呀你?” “好了好了……”余玄清摆摆手道,“小溪,你把甜甜带回房去吧。” 林慕义立马笑得开心,得了同意立刻轻手轻脚抱起甜甜就回房去。 余玄清对着已经拉开房门跨出一只脚的林慕义继续嘱咐道:“你不要贪玩哦,早点洗澡睡觉,要是饿了的话记得叫我,知道吗?” 林慕义转过身点了点头后便走,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甜甜是只可以变成一个一米九高大老爷们的猫了…… 他将甜甜抱回去后就往自己被窝带,亏得甜甜只是被纱布包得看起来觉得吓人,以为伤势很重,其实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腥药水味,反倒有一股股醇厚的清香,整个猫的呼吸起伏都正常了,头上的毛都蓬松精神了些,当然不是因为被他一直摸的缘故才蓬松的。 林慕义利索地宽衣解带洗澡上床,他贴着甜甜睡眠质量极好,沾枕就睡一觉睡到大中午……反倒是身为病患的甜甜起身用着那粗糙的舌头舔着他的脸把他叫醒,不然以他现有的困意可以睡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甜甜直溜溜看着自己,猫嘴弯弯,像是在笑,同时又因为甜甜身上缠着纱布,把毛都裹实了,也就脑袋和爪子毛发蓬松毛茸茸,又可怜又可爱。看得林慕义在心里狂叫:啊~可爱死了! 太阳光就像咸蛋黄汁一样,从窗户溢进来,亮得很。 林慕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管对甜甜说着早上好。 “身体好多了嘛?” 林慕义坐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转身去摸甜甜的脸盘子。 甜甜动起身子来,像一只海参似的前行着,往林慕义的腰肢那蹭了蹭。 “看来是好多了,能动了。” 林慕义没有跟甜甜玩多久就掀开被子下了床,洗漱穿衣一气呵成,然后就抱起甜甜出门去找余玄清。 严颜岩和顾襄这两个去招魂的人老早就回来了…… 余玄清在严颜岩的房间里和严颜岩说话,顾襄则站在门口,他看见林慕义抱着猫过来,立马打开房门跟在林慕义身后同他一块进到房间去。 “呦!”严颜岩见到林慕义打招呼道。 余玄清走到林慕义身旁伸出手去,对他说道:“来,把甜甜给我吧,你快去洗手吃点东西,这都大中午了……” 余玄清刚伸手过去连甜甜的一根毛都没碰着,甜甜倒拼命地伸着自己的身子直往林慕义怀里钻,同时还发出一阵阵抗拒的声音。 甜甜的体型本就大,林慕义两只手已经抱得满满的,现在它又动了起来,紧紧着扒在林慕义身上,搞得林慕义只好将它抱得更紧,生怕失手抱不住摔了它。 顾襄站在林慕义身后,看着将头搭在林慕义肩膀上的甜甜,与它对视着,冷冷地说道: “你倒是艳福不浅,一个晚上就恢复得生龙活虎了。” 余玄清听见顾襄说的话脸色瞬间铁青,她伸着手就要扒拉那猫下来,结果对方抱着林慕义的手越是严实,她实在无法,只得收回手立刻对林慕义说道: “小溪,你快把它放下吧。” 林慕义听着余玄清的话点点头蹲下身来让甜甜从自己身上下来。 “甜甜,你下来吧,我要吃饭了。” 林慕义轻轻拍了拍甜甜的脑袋,示意他快松手下地。 甜甜后脚着地,前爪和脑袋却依旧搭在林慕义的肩膀,他伸长着身子,脸往林慕义的颈部上贴,舔了一口后才乖乖离开对方的怀抱。 顾襄站在林慕义身旁见甜甜终于完全离了林慕义的身,看着林慕义微微站起身来便立马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后拉了过去。 “哎!” 林慕义猛地向后仰,连连后退了几步站稳了身,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拽他的顾襄。 余玄清迅速向林慕义靠,横在顾襄和林慕义面前拿出未出鞘的佩剑摆出一副要干架的姿态,严颜岩则跟他们配合着往地上的甜甜贴了一道符咒过去。 甜甜“喵”地叫唤了一声,不算大。 它粘着严颜岩贴上的符咒,纵身往床上跳去,现了原形。 “你们就这样急着赶我走?” 那猫幻化成一男人。形容俊俏,顾盼神飞,身姿挺拔,削肩细腰。 他坐在床边解着缠在身上的纱布,将严颜岩的符咒扯了下来揉在手中,宝石般的眼睛充满着笑意看着眼前警惕的三人。 林慕义被顾襄和余玄清护在身后,一脸的状况外,他拍了拍顾襄的肩膀,问道:“你们干嘛呢……” 余玄清警惕地盯着甜甜,发出了逐客令:“你救过小溪,我很感谢你,如今你已经恢复了,那就要请你离开这了。” 她手朝向窗,道:“请吧。” 甜甜呵呵笑着,他站起身来径直往林慕义的方向走去,将手头的纱布一点点地扔到地上,盯着余玄清说道: “溪儿答应过我,他不会不要我的,我也不会走的。” “溪儿?”余玄清怒火中烧,对着眼前的男人喊道,“谁让你这样称呼小溪的?你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小溪?识相的话就麻溜地离开这,听见了吗!” 严颜岩立马转着身挡住甜甜前进的脚步,他手上捻着符咒,表情难得正经,变得跟顾襄一样用着冷冰冰地语气对甜甜说道: “你要是敢惹我师姐不开心我可是要跟你拼命的,现在我们看在小溪的面子上不除了你这个猫妖那你就该感恩戴德哪来的回哪去,还待在这做什么?快请离开吧。” 林慕义被三人挡住身后,房间本来也不算大,这一下挤了五个人也是难为,同时他又是五个人当中最矮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着余玄清他们说话,估摸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慕义垫着脚,对顾襄前面的余玄清叫道:“姐,你们干嘛呢!” “小溪你别管。”余玄清立马对林慕义喊道。 余玄清整个脸都黑了下来,对眼前的男子豪不留情面说道: “我原本想着趁小溪睡着了将你抱走让你离开,这样对大家都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只是我没想着你竟那么狡猾,晓得我不敢把小溪吵醒便直往小溪怀里钻,现在你如愿了,可算逮到机会在这装可怜博同情赖着不走了是吗?” “姐!你说什么呢?” 林慕义看又看不见,过又过不去,急得直叫唤,他急中生智,立马蹲下身子就往顾襄的手臂下方钻了过去,然后一脚踩在衣服上,就要往地板上倒……好在余玄清听见他“啊啊”叫,转身就去抱起林慕义,免得他又与地板贴贴…… 林慕义挣扎着起身,一心只想着看他的猫。 甜甜见到林慕义的身影,立马转变神情两眼汪汪地看着他,叫着溪儿...... 林慕义站直身来,用手用力扒拉开严颜岩,见着了甜甜那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的那眼尾一抹红。 色令智昏……林慕义意识到自己不止对女子是以貌取人,对男人也行…… 林慕义看向余玄清,话里行间带着请求的意思:“姐,你别那么话,他也没把我怎么着。” 余玄清对林慕义谆谆道来,满眼皆是对他的担忧:“小溪,你不知道,他虽说是妖,但他…….哎,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呢,反正他绝不可留在这。” 甜甜的视线越过严颜岩,看着余玄清和林慕义他们道:“我只是想跟着溪儿,保护他,从来没有害他的想法,姐姐多虑了。” “喂!你叫谁姐姐呢?”严颜岩那一本正经的脸立马绷不住了,对眼前的物体十分不瞒地喊道,“姐姐是你叫的吗?” “严颜岩……我知道你。”甜甜低下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严颜岩笑笑道,“我附过你的身,知道了你的事,你跟顾襄都对溪儿很好,我很感谢。” 严颜岩的神情立马不自然了起来,他的眼睛不停地转悠着,呼吸也混乱了起来,立刻问甜甜:“你知道了些什么?” 甜甜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说。 林慕义看出严颜岩现在神情慌张,拿符咒的手都抖动着。 “我不管,你就得走……”严颜岩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心乱了,话也乱来了。 甜甜又委屈地望着林慕义,两眼泛泪萦绕在眼眶但未滴下,他张嘴说着: “溪儿身上已经有了我的‘随身印’,我会一直跟着你的,谁也不能真正将我赶走……” 他又对余玄清他们说:“你们不想我留在这,我也不想溪儿难做,我可以不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但绝不会离开溪儿,离开他身边……” 要是别人这样矫情地看着林慕义,林慕义早就白眼翻上天了,但轮到甜甜身上,他倒对此十分受用。 余玄清听甜甜那么一说,立马问林慕义: “‘随身印’?什么时候的事?印在哪里?” “啊?” 林慕义还看着甜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余玄清的问题,他见甜甜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向他晃了晃。 他立马就红了脸,知道甜甜说的“随身印”是什么了…… “额……”林慕义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余玄清他的大腿根有个猫掌印,只是余玄清一直在问,他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在腿上,我觉得不是什么值得说的,所以才没向你提……” “是他哄骗你结印的是吗?”余玄清继续问林慕义,声音里带着愤怒。 “姐……”林慕义听出余玄清语气中的气愤,话都不敢大声说了,“他没有哄骗我……” “姐姐别生气,你别吓到溪儿了,”甜甜开口道,“是我的过错,是我附在一颗红色石头上面睡着,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世茗于是一时慌乱跑到了溪儿洗澡的地方去了,是溪儿接受了我,给了我名字,是我要跟着他的,也是我要跟溪儿结印……所有的一切你们都可以怪我,但请不要对溪儿发火……” 甜甜一个劲地可怜,余玄清被他说的一番话弄得胸口满是闷气却哑口无言。 余玄清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师弟,一个白着脸,一个黑着脸,自己的亲弟弟则红着脸,眼睛长在了眼前的那只猫男的身上,全程就只有自己气势汹汹,像个封建大家长。 一屋子都是没用的男人…… 余玄清将林慕义挡在自己身后,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她眯着眼,看着甜甜,说: “小溪是我的弟弟,我疼他还来不及,倒不需要你来教我要怎么待他,我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怀有坏心,都请你不要再靠近小溪了……他身体不好,而你是妖,身上邪气冲撞了他又该怎么办,若你真的为了小溪好,那就请你离他远点。” “请吧。” 余玄清态度坚决,她将剑微微拔出鞘来,凶狠地盯着甜甜,她一个劲地拦着林慕义,挡在他面前,也不许他再为甜甜说些什么,全程只道是为他好。 “甜甜……”林慕义满是不愿不舍地看着甜甜,对方神情脆弱,落魄得像个祈求好人家收养自己的流浪多年的小猫咪,卑微地低着身子用自己脏兮兮的小爪子试探着人类,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乖巧,好让对方能够对自己产生怜爱…… “我不会让溪儿难做的,我知道你是要我的,这就够了。” 甜甜看着林慕义,脸上带笑,他往后退了退,转身走到了窗边。 它变回了猫的模样,果断地跳上了窗户,回头望了眼林慕义后便跳出了窗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甜甜!” 林慕义冲开余玄清叫喊着往窗边跑去。 “小溪!” 余玄清跟上前拉住林慕义的手臂,对他说道:“你别找他了,就让他走吧,你还有蛋蛋,你还有猫呀。” “这能一样嘛……” 林慕义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他们走动得让林慕义心烦意乱。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赶他走……” 他很不高兴余玄清的擅作主张,不喜欢她嘴上说的为他好 甜甜也好,余玄清对自己的各种安排也好,谁都好,都是一个劲地说为自己好,由不得他为自己多说几句。 他烦躁着、焦躁着...... 难道让他觉得不满的事就是为他好的事嘛…… “小溪……我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物有伤害你的可能,昨天的事我已经胆战心惊了,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过失,我不能让他也成为我的过失。”余玄清知道林慕义不开心,她轻轻牵起林慕义的手,只得转移话题,低声道,“就这一次,姐姐只干涉你这一次,你别难过,我们先吃点东西吧,你一上午都没进食了,先吃点东西好吗?就当是姐姐求你了,好吗?” 林慕义回过头看着眼前的余玄清,她的任何举动和决定都是因为自己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小心、谨慎甚至卑微。 这能一样嘛…… 这话是问余玄清,也是在问他自己。 林慕义不是余临溪,他不过是占着人家的身体,受着人家姐姐给予的关怀。余玄清疼爱着的弟弟只剩一副皮囊,他不过鸠占鹊巢,又有什么资格生人家姐姐的气…… “罢了……” 他收回被余玄清抓着的手,漠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吃饭…… “他说的红色石头,是我给你的红玉吗?” 顾襄阴沉着一张脸走到严颜岩身旁问他道:“你是不是扔过它?还是说你把它弄丢过?那猫说的附身在红石头上,是不是我给你的那块……” “你这是干什么?审犯人呢?”严颜岩紧紧地挨着林慕义坐下,语气飘忽道,“是,我是不小心弄丢过,那……那又怎样……依你的意思我是必须保管好你给我的‘恩舍’喽?你要是觉得我保管不了它那你拿回去好了,那么块破石头至于你在这脸黑嘛……” “那不是‘恩舍’,那是我给你的聘……” 严颜岩立马捂着耳朵,打断顾襄的说话,嚷嚷道:“神经病呀你,给我闭嘴……” 顾襄紧握着双拳,眼底尽显失落,他不再言语,而是错过严颜岩离开了这个房间。 “顾襄,你去哪?” 余玄清跑出门口追上顾襄对他说道:“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事要做,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师姐别担心……”顾襄背对着余玄清道,“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房间静静,一会就好,你不用怕我会拖累你们……” “你还是没有放弃,是吗?”余玄清问道。 她现在实在是心累无力,自己才跟自己的弟弟闹矛盾,严颜岩和顾襄这边又起了状况。 “师姐多虑了,我从未想过放弃,只是难免疲惫罢了,你不如回去看着小溪,他现在可在闹小孩子脾气,哄哄便好了,只是要尽快哄,不然师姐就会与我一般,在心爱之人心中留下难以言明的芥蒂……” 说完话,顾襄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余玄清的视线,回了房间。 余玄清看着顾襄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回到房内看着各生闷气的两人也是无奈。 这要怎么哄呀…… 余玄清扶额头疼着,突然想到自己手中有些“新奇玩意”。 “小溪,你看这是什么?” 林慕义依旧少吃,更何况心情不爽胃口不好……他咬了几口蛋卷便喝起茶解腻解闷气…… 他听见余玄清在自己身旁叫着自己,原是想着自己没资格生余玄清的气,但还是收不了脾气鼓着脸颊,只用余光扫了扫身侧的人。 “这……” 林慕义睁大眼睛看着站在余玄清身旁的东西,惊呼道:“这是……” “我知道你喜欢,所以便跟刑雾师尊讨了一只来送你。” 余玄清推着那黑白配色跟熊猫一样的人形兔到林慕义的面前。 “你不想摸摸它吗?”余玄清说道。 严颜岩在一旁怒啃着馒头,听见余玄清正跟林慕义说话,便回过头望了望那两人,竟被映入眼帘的兔子惊讶地叫唤道: “哎呀!人形兔!这东西怎么在这呀?哎呀!” 他一边惊呼一边用筷子指着那兔子,口中的馒头屑都失礼地喷出来些…… 第41章 无功而返 林慕义睡到太阳烧屁股,顾襄和严颜岩在太阳还没漏屁股就起了床。 他们吹着三四点钟的山间冷风飞到了瘦狗崖附近招魂,然后无功而返…… 想要招魂,最主要的就是找到死者尸体所在的区域,不一定要在尸体面前,只要是有个区域就行。 招魂若是不成功,一是尸体不在这个领域,二就是魂魄早已往生。对已经往生的魂魄进行招魂得到的会是死者的“留念”,一个只有大概形体的雾气,毫无价值可言的东西。 顾襄和严颜岩在山崖边画好阵法点好香燃好符进行招魂,结果是既没有招得岳朝夕的魂魄也没有看到“留念”。 严颜岩疑惑道:“难道岳姑娘并没有在这?” 瘦狗崖,顾名思义,因其现状像是窝在山林中瘦骨嶙峋的狗而得名,悬崖上很是荒凉,全是石头,连根草也没有,每走一步路,碎沙子就往下路落。 从崖上远远眺望,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大喊一声,就能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大自然的扩音器,一声鸟叫在这里都显得无比凌厉。 严颜岩走到崖边,往下看去,深不见底,乌漆嘛黑。 顾襄提醒着严颜岩:“你别走那么近,危险得很。” 严颜岩“哼”声道:“你吹冷风吹傻了?我能飞呀,你还怕我掉下去不成……” “唉!”不知从哪来的声音猛地在这崖上惊起。 “阿呀!”严颜岩被那突然的响声吼得心一惊,脚一滑,顺着那些碎石头就要往崖下掉。 顾襄立马倒吸了口冷气冲到严颜岩面前将他拦腰抱走。 “我说了要当心的……” 顾襄轻拍着严颜岩的后背,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人,继续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带你回客栈?” 严颜岩抬起头来推开顾襄,他脸上的表情只有气愤而无惊慌。 他转过身去,听见有人又大喊了一声“唉!” 严颜岩捻起符来,冲着这山崖就是一声喊:“谁在这乱叫吓人,快出来!” 顾襄走到严颜岩身侧,警惕地观望着四周。 “二位小哥别怕,是老头我。” 一个佝偻老人背着个竹筐从山崖底露出了头来,他挥着手,慢悠悠地往严颜岩他们的方向走。 “二位小哥别怕,老头我有话要说。” 严颜岩见来人是一老人家,立马松了戒备心,走到老人跟前搀扶起对方来。 “颜岩!” 顾襄本要伸手去拦严颜岩,可架不住人家跑下坡路跑得快。他也只得跟在人后头一块去看那老人。 严颜岩扶着对方的手询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在这做什么?” “我是特意来等你们的。”老人回答道。 “等我们?什么意思?”顾襄问。 老人看了看顾襄和严颜岩,问道:“你们是来查这的怪声的不是?” 顾襄接着问道:“怪声?你说的怪声是什么样的?” 老人回答道:“就是类似婴儿的哭声,好家伙,这声吵得很吓人得很,前些日子才消停了些,我们被那声好一阵闹,山下的人各个怕得要死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看着身旁两人的穿着打扮和他们腰间的“玲珑佩”接着说道:“你们是仙家对吧,降妖除魔的那种是吗?那你们帮我们这的百姓找找那怪声的来由吧,然后消了那声,虽然近些时候已经没有了,但是保不准再来,那我们便真要被他烦死了。” “你们还遇到其它怪事没有,就只听见婴儿哭吗?”顾襄问。 “还要遇到其它的吗?”老人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道,“光一个声音就够吓人喽,没有其他的了。” 老人看着严颜岩,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你们现在就是来解决那声音的是吧?” 严颜岩看向顾襄,支吾地对老人说:“阿…怎么说?是……又……” “是的,”顾襄回答道,“我们是来这解决的,老人家你放心吧,若是没什么事还是离开这吧,这危险。” “哎,好,那就好,”老人笑着又拍了拍顾襄的肩膀,“那就有劳仙家了。” 他说完便笑着,一点点地走下了山,边走还边回头跟顾襄和严颜岩挥手道别。 “怎么还有意外收获呀……“严颜岩看着顾襄道,“你怎么帮那老人解决怪声?我们自己的事都没着落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的事跟那个老头说的事可能有联系,不然他不会那么大胆在我们面前跑出来。”顾襄说道。 “你的直觉?”严颜岩笑道,“你个大老爷们的直觉值多少钱?还你的直觉呢……” “你没发现吗?”顾襄看着严颜道,“那老人没有影子。” 严颜岩鄙夷地说道:“哈?你胡说呢吧,你的意思是那老人家是鬼?怎么可能呢,我还碰他了呢,而是我身上的通邪铃又没响。” 顾襄说道:“你的铃铛也不是一次两次没响了,昨天遇到那么多事,它可是一声不响。” “那……那我还碰到他了,这怎么解释?他手上还是……阿……”严颜岩惊讶地看着顾襄道,“冷的……阿……我的天,他……” 顾襄无奈道:“他自己都提醒你了,他的手是冷的,他可是抓着你的手抓了好久。” “也没多久好嘛,”严颜岩继续疑惑地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那么大胆跑我们跟前跟我们说鬼话……你……等等……你是不是早看出来那人是鬼了?” “嗯……”顾襄回答道,“他既然有话要说,那就让他说,说完了,他也好上路了。” 严颜岩倒吸一口冷气,道:“那……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去找他说的婴儿声吗?那可是鬼话耶,也不知道真假……” “唉!”严颜岩想一出是一出,突然喊道,“我们去一趟唐府吧。” “去那干嘛?”顾襄问。 “唐家人不是说他们将岳姑娘扔到这个区域吗?事关重大,唐家少爷不会拿自己的命跟我开玩笑的,可是我们在这即招不了魂,也没看到‘留念’,想来是有人干了将岳姑娘锁魂的缺德事……再加上刚刚那位老者说的话,婴儿的哭声……”严颜岩思虑了会,继续道,“唐少爷他杀了岳姑娘就是说她无所出,鬼都看不下去了要找我们给我们提示,婴儿不就对应着岳姑娘不能生孩子吗?看来这事其中还有隐情,我得跟师姐报备一下,然后去唐家再问个清楚。” 顾襄语气平平但尽显无奈:“虽然我说有联系,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将两件事串联在一起的……哎……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是现在那么早跑去唐府,人能理你吗?” “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哭得那叫一个惨,怕得哟……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指不定吓得一晚没敢睡,早早地等着咱们救他呢。” 严颜岩用宗语跟余玄清讲了个大概,得到了她的回复后就便兴致勃勃地拉着顾襄往唐府方向飞去。 顾襄也是,任由着严颜岩乱想,随着他去唐府。 果然,唐家人皆穿着孝服,一大早地就在哭了。 昨天晚上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现在又在哭,一个个的都像是发水面包。 严颜岩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要那么有笑意,他歪着头看着顾襄,装得跟顾襄一样,冷冰冰的。 他得严肃点,好让唐家的人觉得事态危机,自己可以再得些钱,阿……不是,是得些信息… 唐府的人看是严颜岩过来,各个两眼放光,除了依旧躺在椅子上的唐少爷不敢乱动外,其他的都有了动静,丫头都跑出了三四个前来迎接严颜岩他们。 “仙家可是找到法子救我们了?”唐少爷沙哑着喉咙,两眼肿得跟核桃一样。 “快了快了,我今来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跟我们说的话是否有假或者你们有意隐瞒了些。” 严颜岩一开口就没绷住笑,习惯性地表情愉悦…… “我的爷,我哪里敢骗你,全是真话不敢有隐瞒呀,这可是关乎我的命呀,我哪哪敢呀……” 唐少爷呜咽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抹着眼泪。 唐家少夫人从屋内走出来,抹了抹眼泪,然后用手示意顾襄和严颜岩,对他们说道:“仙家请坐。” 哎嘿! 严颜岩看着唐家少夫人,见对方带了一堆丫头出来给顾襄和他上茶,外带各种嘘寒问暖…… 严颜岩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有古怪。 他定睛看着他们这些人是在搞什么花样,竟发现那少夫人看着顾襄一脸娇俏眼神直往顾襄身上瞟。 感情又是这个? 严颜岩鄙夷地看着顾襄,不满地想着自己昨天和师姐、小溪到这来,说了大半天话也没人上茶,今倒好,才进来没多久就有人奉茶了。 这就是严颜岩最讨厌顾襄的地方了,每每他跟顾襄一块出任务,多少要承受着女子们的区别对待。 黑着脸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嘛……严颜岩不明白。 唐少夫人给顾襄最先奉上茶,还看着他问道:“仙家为何今日来问我们昨天的话是否属实可有隐瞒,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顾襄微微眯了眯眼,说道:“夫人好眼力。” 他没接过人家奉的茶,也不坐下,只是一味地挨着严颜岩抱着双臂。 严颜岩在心里对顾襄默默翻了个白眼,直道他是真没礼貌,有人奉茶都不接来喝…… 唐少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将茶放在了桌面上,严颜岩倒是主动得很,自己伸手拿了茶道谢。 他喝着茶水,对唐少夫人说:“今早我们去瘦狗崖找岳姑娘的魂魄,也就是俗称的招魂,我们本想着跟她好好聊聊,让她放你们一马。” 一旁的唐少夫人铁青着脸,转过身来瞪大着眼睛看向严颜岩:“那她……同意了吗?” 严颜岩挑眉笑道:“同意?我们都没招到她的魂,哪来她的同意。” “一般找到了尸体所在的区域就可以招魂了,但我们没招到,甚至连往生后的‘留念’都没看到,所以这才来再问问你们有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你们到底把岳姑娘扔哪了?”严颜岩看着唐家少夫人问着话,然后便将茶杯放在桌面上走到唐少爷身旁看着那大发糕般的人接着道,“还望少爷老实告诉我们吧,不然任是修行再高的人也救不了你,你也是见过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唐少爷捂着肚子上的符咒摇晃着身子,哭得凄惨:“真的没骗仙家,就是那了,我们何苦来骗你们呀!” 唐老妇人跪在唐老爷的棺材前用手拍着地板也哭喊道:“报应呀!都是报应,我们唐家算是完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又“哇”得响成一片。只是相对于昨晚的声音多少带点沙哑…… 严颜岩被他们吵得头疼,扶着额就想离开。 这时顾襄走到严颜岩的身旁,中气十足地对唐少爷喊道:“你知道你原来的妻子已经有孕了吗?” 唐少爷顿时止住了哭声:“仙家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你原先的妻子已经怀孕了。”顾襄说。 唐少爷摇着头惊呼道:“没有……没有呀……她没有怀孕……若她有孕我何故惹得如此呀……仙家的意思是,是她怀孕了?她死的时候是怀孕的吗?仙家是这个意思吗?” “你希望她死的时候是怀着的吗?”顾襄冷笑道,“可是这怀了也被你们害死了……我们一直疑惑即使岳姑娘幻化成鬼胎要害你们,那也只能幻化出一个来,可为什么唐老爷肚子也大了,其他的男子还怀着真孩子?如今想想,倒是一种暗示了……岳姑娘怀着你的孩子却被你活活打死了,她要来索你们的命,她的孩子也一同来了,而其他人,呵呵……” “我不知……我真不知……”唐少爷再次“啪嗒啪嗒”掉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哀嚎道,“我的儿子来索命了……我的儿子……儿子……是父亲害了你!我的儿子哟——!” 唐少爷的哭声威力十足,比以往的都要大,严颜岩被他叫得简直要烦死了,他原本想着哄骗哄骗他们,瞒着师姐再来这捞点油水,结果得到的全是废物泪水,他不耐烦地说道: “你又知道死的是你儿子了?就不能是……” “是呀!”唐家少奶奶打断严颜岩,在一旁指着唐少爷叫唤道,“都不知她肚子里怀的是不是你的种呢,你倒又鬼哭狼嚎哭起丧来!” 严颜岩一脸迷惑地看着唐家少夫人,然后又看看顾襄:她这又是说什么呢? 顾襄低眉想着些什么,他凑近严颜岩,在他耳边说着话,然后就出从手中变出个系着红线的铃铛,交给了严颜岩。 严颜岩点了点头,将顾襄的铃铛塞到唐少爷的手中,道:“这个给你,你拿好了。” 唐少爷一下子又止住泪,看着手上的东西问:“仙家这是?” 严颜岩对唐少爷叮嘱道:“我们要先走了,到时候你们的肚子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摇摇这铃铛,我们会赶来帮你们的,记住了,不要随便摇,一定要是出了很难解决、生死攸关的问题才可以摇。” “生死攸关……我就要死了吗?”唐少爷抖着腿问严颜岩道,眼泪像是不要钱的大豆一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生孩子本就是生死攸关,你一个大老爷们要是因为这事哭也太可笑了……胡方士那个时候不是说你和你爹催生完两周后就可找她接生,那不就说明你们的娃就要出来了嘛……我给你符只是延迟你的鬼胎出生,只是延得了一时延不了一世,到底是要生的。”严颜岩将手搭顾襄的肩膀上,用另一只手指着在座的所有大肚男接着道,“这位是顾大夫,你们先认认脸,到时候就是由他给你们接生,可别临产时害羞了不敢张腿呀。” 顾襄淡漠的神情中充满无奈,他看着严颜岩轻声道:“你说话能不能文雅点。” “不对呀仙家……”唐少爷拿着铃铛微抖着手,说道,“他们倒是生子了,可我这是鬼胎呀,这鬼胎出来可不就跟我父亲一样了吗?你们不是说要找胡方士解咒后才能帮我除了这鬼胎吗?你们找到了吗?还是说,你们所谓的除了鬼胎,是要连带着我一块除了吗?” 严颜岩摆摆手,没好气地对唐少爷说:“唐少爷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这解决的方法你倒是自己给自己想了一套,即不相信我们也太为难我们了,这一晚上的时间我们上哪那么快把你的胡方士找到呀,这上吊也要喘口气,你们杀人都要选好地址抛尸不是……” “对不起仙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害怕了,那仙家你……那我这……”唐少爷的眼睛就像个水龙头一样,眼泪就像水龙头里的水,要哭就打开水阀,一滴水都不吝啬地往外跑,不哭就立马关上,一滴水都不浪费地往里锁,“我实在是怕死呀……” “你这哭多了也无谓呀,”严颜岩动着脑瓜子开始对唐少爷糊掰道,“哎呀,我们本不该跟你讲的,有些事讲得太明白了就……哎……算了算了,是唐少爷你一定要问的,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说了你可别介意呀……其实呀,你这命我是一定会给你保住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胡方士,也招不来岳姑娘的魂,这最好的法子现在用不上,那你又在催喽那我只得用最不好的方法帮你了,这铃铛呀就是为了那法子准备的。” 唐少爷颤颤巍巍地说道:“不好的方法…是有多不好呀?会死人吗?” 严颜岩答道:“死人倒不会,只是就怕唐少爷到时候觉得比死还难受…你若得不到岳姑娘的原谅和宽恕,那就只能拿出你最宝贵的东西来抵命了。” “我最宝贵的东西?我这……”唐少爷看了看他媳妇,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娘,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最后望向严颜岩,道,“仙家说的是什么?我最宝贵的东西……这,也太笼统了……具体指的是什么?” 严颜岩笑了笑,道:“你要我现在说吗?” “自然是了,仙家不说,我这心不安呀。”唐少爷答道。 严颜岩看了看四周围着的姑娘,无奈地指了指唐少爷的下半身道:“喏,就是少爷你的命根呀。” “什么?”唐少爷惊呼道,“仙家的意思是……” “哎呀,”严颜岩看着周围的女子都别过了脸不好意思再听他们大谈性事,于是他也不得不编谎编得收敛些,“你是为了子嗣的事杀人的不?那这生不出孩子的事在你这不比要人性命还严重吗?那你说你最宝贵的是什么?岳姑娘不肯原谅你,那我们只得帮你把这鬼胎弄出来的同时去了你的势,就当作一命还一命了,你自己真正的命就可留下了……你既然催着我们给你解决了,那现在就只有这个法子了,找不到胡方士或者招不得魂,我们到时候也是用这个法子给你解喽……” 唐少爷莫名地恍然大悟道:“那我就要成为阉人了?这怎么行呢!” 跪满一地的大肚男听着严颜岩说的话,竟纷纷问道:“仙家……那我们呢?我们也会成阉人吗?” “我不是说了吗?”严颜岩看着跪在他脚边的男人们继续编道,“你们怀着的是真孩子,你家少爷除鬼胎时就是你们生孩子的时候了,又因为你们是男人,这生孩子对身体造成的损害自然就表现在你们的…….阿……但是呢……也别担心,反正死不了就是了,你们要是真就介意那里不行的话~嗯…….” 第42章 转移阵地 严颜岩笑了笑,突然从手中变出条黝黑的牛鞭来,大言不惭、信口开河道:“这是条上百年的牛鞭,唐少爷到时真就只能走最坏的那个法子了,那这东西我就便宜卖你好医你的命根,多少让那东西能动动,但我们要是能帮你找着胡方士和招得魂,那你就不需要这个了,可……”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那群大肚男人道:“可你们还是需要的,到时候这东西我再便宜卖给你们了。” “颜岩!”顾襄拉住人,压低声量但还是震惊道,“你怎么能说这些?” 灵堂中的女眷都被严颜岩直白的话弄得不是羞红了脸就是尬白了脸……一个个低着头闷声不吭,眉头紧皱… 顾襄是打死都想不到严颜岩会猛地拿出个上不得台面东西夸夸其谈,他拉拽着严颜岩的手,想要拿走他手上那恶心的东西,可严颜岩就是一个劲地躲闪着,同时说道: “说这个怎么了?这唐家杀人的事都敢做了,我这助他们生人的事还不能说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后,略带得意地看着这满堂脸上又惊又恐的人道: “瞧我口直心快的……你们放心呀,我们只管鬼怪邪魔的事,人命官司什么的我们是不理的,你们别介意我说的这大实话阿……” 灵堂前的男人听了严颜岩说的,立马又“嘤嘤”哭了起来,声音比以往的还招人烦… “我这话已至此,有需要喽你们尽管找我买这东西,”严颜岩收起牛鞭道,“现在我要去帮你们找好法子去了,就不叨扰,先走了,对了,你们的肚子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摇铃铛。” 他说完话便听见余玄清用宗语问他情况如何,他草草对余玄清回答回去再说,然后便憋着笑转身就要离开唐府回客栈…… “仙家。” 少夫人跑出堂来喊住严颜岩他们。 “少夫人有什么事吗?”严颜岩问道。 只见那妇人两眼放光的看着他身旁的顾襄,语气柔柔,对顾襄道: “仙家即懂得给男子接生,想来也懂得看妇人病,奴家近日身子不爽,想请仙家为奴家把把脉,诊治诊治……” 严颜岩看那妇人只盯着顾襄说话,于是坏心眼地往后退了一步,推着顾襄的后背,让对方与那妇人近些。 “做什么?”顾襄皱着眉头看着严颜岩问道。 “你是真没眼力见,人家少夫人让你给她看看身子,还不快去?”严颜岩笑道,他看向少夫人,接着说,“夫人尽管找他,他厉害着呢。” “我没空。”顾襄说着话,转身便快步走出了唐府,一点都不顾及眼前美人的一脸尴尬。 “哎?”严颜岩叫唤道。 他看着眼前一身白俏的女人浅笑道:“夫人别急,他就那样,到时候还会来的,再给你看也不迟呀,要不这样,您现在给我些诊金,我带给他让他知道有人等他……” “阿……可是我现在没带银两出来,不如仙家先去与他说吧,我到时再拿更多的来补他,”少夫人弯了弯腰,见顾襄已经走远,脸上的堆笑顿时沉了下来,她对着严颜岩做出请走的手势来,道,“仙家请慢走吧。” “阿……” 严颜岩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女人真是目标明确呀…… 那女人说完话便利落地转身回了大堂跟着那些男人一同“呜呜”接着哭去了,变脸速度极快,独留严颜岩没好气地翻着白眼空手离开了这晦气的唐府 …… “大钱给起来流水似的,对小钱倒抠搜起来了,都是些什么人呀……”严颜岩手插着腰,走到站在唐家门外不远处等着他的顾襄身旁抱怨,“你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钱都不要,亏死了。” 顾襄别过脸没去看严颜岩,他低着头,阴沉道:“你这是要把我转折卖了,是吗?” 严颜岩呵呵笑道:“转折卖了?这不没卖出去呢吗?有钱都不懂得挣就是说你这种的,你老黑着个脸给谁看呢?谁买你帐了?好不容易有一俏妇人巴着你呢,都被你推了,这一大早上的我是啥都没捞到。” 严颜岩是越说越来气,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回客栈。 顾襄立刻抬起头来,对他说道:“你这样做就不怕丢了世茗的脸吗?” “哈?”严颜岩回过身道,“你说什么?” 顾襄眯着眼盯着严颜岩,他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低声对严颜岩说道: “我说你不怕丢脸吗?哪怕你不怕丢自己的脸,那世茗的呢?师尊们的脸,你也不怕丢尽了吗?”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呢?”严颜岩睁大着双眼冷笑,“你算什么东西说我丢脸?你凭什么说我丢脸?要我说呀,不懂得看人脸色还毁了别人好事的人才是最丢脸的。” “你的好事就是大庭广众吹嘘鼓卖你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哪一个世家子弟会如此…….如此无礼……如此贪财……” “世家子弟?”严颜岩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顿时黑了好几度,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本就不是出身世家,自然比不上你这宣和宗少东家呀,你要是嫌我,觉得跟我待一块丢脸了只管走就是了,别来挨我就行了,我又没求着你什么,你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这给我说教。” “我没有嫌你,”顾襄急忙辩驳道,“我只觉得你不该拿那不入流的东西出来损了自己的名声,更不该为了点小钱便在那为他们说话,也不该把我推出去……你……” “关你屁事!”严颜岩压制着自己的音量,打断顾襄,看着对方一脸错愕的神情恶狠狠地说道: “那牛鞭在街市集市那明晃晃地摆着卖着被人吆喝着,怎么我拿到房里家里就要藏着掖着成了不入流了?你要是觉得是名声面子的问题,那你最好离我远远的,我是不在意这些虚的,世茗也不会因为我这么个小人物而丢了这些,你是多大脸来教训我?要说污了面子名声,你不如多操心你的宣和宗吧!” 顾襄听到严颜岩说的一番话后,急忙走近对方,他低着头,看着对方那气愤的模样手足无措道: “颜岩,我……我只是好意提醒你罢了,恐是我太心急,你若觉得我的话冒犯了,就当我的错,只管怪我,但别说让我离开你的话……” 严颜岩冷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顾襄那小心翼翼认错的神情,便觉得像一只犯了错求主人原谅的哈巴狗。 他冲着对方叹了口气,佯装无奈消气,然后向对方勾了勾手指头。 “你来。” 顾襄得了严颜岩的示意,又见其头一次消气消得那么快,便迅速地乖乖听着他的话将自己的身躯放低了些,严颜岩便即刻向他靠近。 顾襄清楚地闻见严颜岩贴近自己时风扰其发尾所诱发出的淡淡昙花香,甚是另人沁心。 严颜岩的嘴唇贴近着顾襄的耳边,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他用小拇指勾了勾顾襄的手,顾襄顿时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惊讶中略带着惊喜,他看着身侧拦腰可搂的人声音竟喑哑了几分:“颜岩……你……” 严颜岩与顾襄对视着,说道:“你做梦。” “什么?” 严颜岩看着茫然的顾襄笑得纯良,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喃道:“我已经尽量忍耐,装着糊里糊涂不懂你的心思,你也要稍微懂得看我的脸色呀,别惹我不开心,不然大家鱼死网破……同时你也最好牢牢守着你最看重的面子名声,哪天我厌恶了你看我的眼神,忍不了你对我的无礼了,就是同归于尽我也要让你身败名裂,你所谓的面子到时候便给人都嫌晦气,懂吗?” 说完,他便瞪着顾襄,狠狠地用手拧着对方手背上的皮肉,然后哈哈笑着转身快速离去,只留顾襄一人留在原地,无神地望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手背又添新伤。 …… 余玄清也是起了个大早,她吩咐小二准备了早膳后辰时二刻便去胡方士那敲门唤其用膳。 因她出房门时靠近胡方士的房间听见其在里头起床的动静,于是便大大方方地敲门,轮到去林慕义那则亲自轻手轻脚地用法术将里头的门栓拿开进到他的房内。 结果可想而知,林慕义没醒睡得正香,余玄清朝他的床那走近了些,又怕林慕义昨晚累着了因此也不敢扰其起床。 余玄清看着林慕义恬淡的睡颜露出一脸慈爱,只是这慈爱转瞬即逝,她的目光顿时被那躺在林慕义的怀里的甜甜引了过去。 余玄清撇了撇嘴,在心里“啧”了一声后就伸出手去要将那妖猫从林慕义的怀里拿走。 她蹑手蹑脚,缓缓伸出手去,结果手往哪伸,那猫就往哪躲,手跟猫就像同性吸铁石一般,死活挨不到一块。 挂在甜甜身上的绷带松了许多也少了许多,它灵活地伸出自己两只糯米团似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后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余玄清一眼,然后便麻溜地往林慕义怀里更深处钻去,让被子给自己遮了个严实,壮硕的身躯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一点也没让被子鼓起。 余玄清倒吸了一口气,她顿时惊觉那猫现在已经大好了,又想着这妖猫变成人后是一成年男子模样,现在与自己的弟弟同床共枕不说,还钻进他的怀里他的被窝里头。 余玄清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她迫切地想要把那妖猫提溜出来赶出去,全然不顾这猫对自己弟弟的救命恩情。 她伸出手想要掀开林慕义的被子,结果自己的手都没靠近被子林慕义便哼唧了一声,翻过身去将被子盖得更严实。 她急得很但却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只得干在那皱眉捏拳。 余玄清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严颜岩他们都去了快两个时辰了,于是她便用宗语跟严颜岩说着悄悄话,她先是客套地问了下情况,然后得知严颜岩说着“回去再说”后便唤着他们回来,她有更要紧的事要他们一同来处理。 余玄清吩咐完话,没好气地看了眼那盖在林慕义身上的花被褥,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气得“哐哐”跑下楼,端着早膳就去胡方士的房间里与她一同先用膳。 余玄清和胡方士待了好一会,聊了些没营养的玩笑话,两人颇有默般都不提等会要做的正经烦心事,因此余玄清的气也稍微消了些。 余玄清听见了严颜岩回来上楼的动静,她便起身让胡方士在房间里好好待着,等时间到了就一同去找岳林檎。 她离开了胡方士的房间,迎面就撞上笑得鬼怪的严颜岩,以及跟在其身后神情木楞的顾襄。 两人的气氛很是诡异。 但余玄清对此状已是见怪不怪,她也没对两人多问什么,而是将她当下首要让严颜岩他们去做的事讲出来——将妖猫赶走。 …… “这……这是给我的?这怎么能算是给我呢?” 林慕义看着朝着自己靠近的大兔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摸摸眼前那他忌惮已久的兔子毛,但又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生气,就这样被讨好了也太小孩子了点,于是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慢慢收回去。 那熊猫兔竟眼疾手快地抓起林慕义那偷偷摸摸的手,将其放在自己圆润绒软的肚子上。 “你好呀!” 那兔子睁着两只天真的大眼珠子看着林慕义,用着童真的声音跟其打招呼,林慕义的手感受着兔子毛茸茸的肚子一鼓一鼓,他的心也在“砰砰”打鼓。 它实在是太可爱了,而且这毛的手感也太好了吧! 林慕义在心里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声:啊~ 他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埋进对方的绒毛里,同时在心里狂喊道:是的,我沦陷了!我就是没出息的小孩子! “你……好……” 林慕义痴笑着看着熊猫兔,什么气也没有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感情的撸兔机器。 “小主人,我是粽子,以后请多关照。” 那兔子张着自己的花瓣唇,说完话就蹲下身子来将林慕义整个人搂在怀里。 啊~ 林慕义被埋进了满是沁心奶香味的兔毛里,全身心地感受着粽子温暖的怀抱。 余玄清见眼前的一人一兔抱在一起,林慕义的眉眼间皆是欢喜,便知道对方已经气消了,于是便开口说道: “小溪喜欢就好,以后粽子就跟你的阿芜一般,你需要她便唤她名字,她即做得一手好菜,又知道这世间的许多事情,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她,同时她也很能打,可以很好的保护你。” 一旁杵着筷子的严颜岩娇嗔道:“哎呀~我真是嫉妒死了,我也想成为小溪了~师姐待小溪真好~” 余玄清对严颜岩说道:“你不必成为小溪我也对你很好呀,而且你身边还有个人待你是万般的好,你不在意罢了。” 严颜岩撇了撇嘴,道:“师姐~你打趣我呢,我可不吃这一套,我也要你送我点什么安慰我,我也好伤心好生气的。” 余玄清笑笑道:“送你的东西我自然有,只是你现在先别闹脾气了,你快吃饭,吃完了好跟我说你今天出去招魂的发现,现在时间也快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找岳林檎的。” 严颜岩望着一旁正在互看互认的一人一兔,感叹道:“哎~既然师姐叫我别闹那我自然不闹了,好吧……宰相肚子能撑船,我就不跟那个小人计较啦。” 林慕义吃饱喝足了就拉着粽子的手坐到了床边,粽子主动拉起林慕义的手挽在自己怀里,同时从自己的手中变出个木雕小独栋来送给林慕义玩。 林慕义看着眼前的木雕独栋楼房觉得也就上面那两个可动的迷你窗户有趣,其他的便一般,毕竟他在原来的世界里见到的玩具自然要比这的好得多,可是这小木雕一只可爱的兔子送的,那就大不一样了。 他一脸纯良地对粽子问道:“哇!这是你做的吗?给我吗?” 粽子点点头,道:“是呀,我还有好多这些木刻的小玩意,小主人喜欢的话我可以一件件给你,不然一天全看完就没意思了。” 林慕义把握着手中没有什么可玩性的小玩意,但脸上满是欢喜,他很喜欢被人惦记着关心着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只超级无敌可爱的兔子,他就更开心了。 他晃着脚,听着严颜岩跟余玄清的汇报,得出今天早上除了自己的甜甜被赶走外无事发生的结论…… 余玄清等人吃饱喝足再做一些收拾准备,眼瞅着就要到午时,时间掐得很好,余玄清叫上了住在一旁的胡方士,一伙人坐着马车,由胡方士带路前往岳林檎住的地方。 林慕义他们住的客栈在村子最繁华的地段,而岳林檎的房子在村尾最冷清的地段。跟唐少爷说的一样,岳家旁有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山茶花树,虽说有邻居,但是大家都是隔了几条道,一栋一栋的房子矗立着,并没有相挨着的。 时间刚好。 余玄清他们将马车停到了岳家门口,然后一个个从车上下来,由胡方士前去敲门叫岳林檎。 胡方士敲门喊道:“林檎,你在吗?” 没人答复。 “林檎,我是方青,你在家嘛?”胡方士又叫了好几遍,屋内依旧没人回应。 严颜岩在一旁说:“他不会跑了吧?” 胡方士转过身来对严颜岩说:“不会的,他不会跑的。” 余玄清上前问:“胡方士,你确定他是这个时间点回来吗?” 林慕义看着四周围的环境,想着要是让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的话绝对会受不了的,更何况这房子旁的山茶花园还死过人,这房子也是死了人的,林慕义不怕死人,怕的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鬼,人死了就死了,可是死了还能成鬼就吓人了…… 胡方士非常确信地说:“我非常确定,昨天中午我还给他送过药,他特意跟我说过他明日午时会回来等我跟他说好消息的,等我告诉他一切都解决了,他的妹妹解脱了的,同时他也说他还有话要跟我说的” “要不然我们再等等吧?”林慕义开口提议道。 粽子跟阿芜都隐起来了,甜甜走了,蛋蛋养伤呢,他现在无聊得很,人就跟泄了气一般,一点也不想动弹,现在他就靠在马车上连自己站着的力气都要省省…… 严颜岩对大家说道:“我提议呀,直接进去,里面有没有人一目了然。如果里面没人,那我们就关了门再在外面等他,也不会怎样。” 余玄清摇摇头道:“这样做是私闯民宅,不妥……” “我觉得可以。”顾襄开口说,然后就一个人径直走到胡方士面前,看着她继续说,“平时准时,今天却不准时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如若我冤枉了他,还要麻烦方士给我们打圆场了。” 顾襄刚把话说完,就把手放到大门门缝上,指尖跑出几根金丝线钻进了门缝,只听见“叩”得一声响,顾襄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顾襄……”余玄清皱着眉头看着顾襄,轻声道。 “师姐,既然门已经开了,我们就进去吧。”顾襄对余玄清说,然后对胡方士点点头说,“还要麻烦胡方士先走带路了。” “阿……好……” 胡方士对顾襄点点头,然后看了看余玄清他们,示意他们跟上后就带着林慕义他们进了岳林檎的房子。 第43章 岳家二楼 屋内的摆设装饰都很整洁,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堂,但一眼看光,没有人。 也不知道是林慕义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只觉得屋里头的弥漫着一股悲凉。 胡方士回过头对余玄清他们提议道:“我们上楼看看吧。” 严颜岩道:“方士你尽管带路,有什么事我们会躲在你后头,会跑的。” “行……”胡方士呵呵苦笑,她带着余玄清等人上了二楼,边走边喊,“林檎,你在家嘛?” 镂空的木制楼梯“咯吱咯吱”响,林慕义穿着长衣,每走一步都要提溜着自己的下摆长裙,十分谨慎地踩着那叫唤着的木板。 二层楼左侧楼梯道那有一个房间是专门放杂物的,而右侧楼道的两间则分别是岳林檎和岳朝夕的房间。 两间房离得有一定距离,但整个二楼也就那么大,那么些房,一眼看完。 胡方士走到岳林檎的房门口,敲了敲,依旧说着:“林檎,你在里面吗?” 没人答复。 胡方士再次问话,发现里头的门虚掩着后便将门推了开来,一阵风顺着开门的空档,从开着的房间窗户那涌出门外,吹着她额前的须发。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胡方士站在门口感叹道。 余玄清等人凑上前来,看见房间里面赫然放着五个牌位。 余玄清和顾襄最先往里头看,严颜岩和林慕义则像刚要出巢的小鸟般探着头,跟在前面三人的身后走进房内。 只见那牌位台前放着一个不怎么大的香炉,炉里头还燃着三根香。 从香被烧的长短程度来看,便可知道是有人刚给它点上火,祭拜不久。 “家父岳盈…..家母沐婉灵……家妹……”严颜岩看着牌位上面的字念叨道,“这上头都是岳家人的名字,还有岳朝夕的,不过这第五个是……” 余玄清他们看向严颜岩所提的第五个牌位。 “这个牌位怎么没有刻字呢?”林慕义疑惑地问道。 “这是……”胡方士走上前去,睁大着双眼看着那个无字牌位,惊讶地道,“这不会是林檎给自己的牌位吧……” “林檎!” 胡方士突然转身大叫着跑出了房间,在这一眼看完的地方开始疯狂寻找岳林檎。 “林檎!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 余玄清和顾襄看胡方士跑出去,他们也率先跟着出去,只见胡方士出了房间后就往在这间房右边的岳朝夕的房间跑去。 严颜岩是第三反应过来的,他“哎”的一声叫唤就跑到门口,扶着门框望着余玄清他们跑去的方向。 林慕义则一脸迷茫,待在房内站在原地脑子里缓缓浮出一句话:淦耶,叫得老子吓一跳……. 胡方士走到岳朝夕的房门口,推开那“嘎吱”响的门,然后竟猛地“啊”的一声尖叫,两腿发软地往后走了走,而后“扑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跌了个屁股蹲,紧接着又蹬着两只脚,身躯连连向后退。 不远处的余玄清和顾襄见胡方士的模样便立马跑上前去要去扶她起身,同时他们也顺着胡方士的惊慌的视线向房间内望去。 只见房门大开,房间里面腥红一片,中间放有个红色的木桶,里头装了满满的黑红色液体,木桶上方则悬挂着三根白蜡烛,蜡水不断地滴在下方的液体上,入水凝聚,像花朵一般在红色的水面上绽放着。 “这是什么……这是……”胡方士吓得直摇头眼泪也不断地往下流,“林檎是……死了吗?” 严颜岩看见余玄清他们蹲在门口,胡方士一脸恐慌的模样便想要过去跟他们一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脚都没迈出门就被那头的余玄清立马叫住了,让他安分地待在那房间里先别过来。 严颜岩不懂余玄清为什么不让他过去,脚上依旧不安分,试探性地想要出门去,但随后余玄清便用宗语告诉他一些话,他才肯乖乖待着:这里太脏了,你好好在那守着小溪,别让他看见这些不干净的。 余玄清和顾襄将胡方士扶了起来带回那满是牌位的房间,叫严颜岩好生照看着,她和顾襄要前去那个房间探个清楚,同时,余玄清还嘱咐林慕义乖乖待在严颜岩身旁,不要乱碰什么,更不要乱走。 “我知道。”林慕义点点头道。 林慕义是最安分的了,只要你要求,那他有个椅子坐下就能入定,绝不会乱跑乱碰。 由于这房里没什么可以遮脏可就坐的东西了,林慕义便和被吓得呆愣的胡方士一块坐在用来拜拜的跪垫上…… 林慕义从胡方士的神情中意识到她一定是看到了很吓人的东西了,而余玄清他们现在也正要去探那吓人的东西,对于一介凡夫但脑子没完全坏掉的林慕义来说,自然是乖乖听话待在这里不要自己找吓才是对的了。 林慕义看胡方士脸色煞白,被皱皮覆盖着的眼睛不断有眼泪落下,同时机械般喊着岳林檎的名字:“林檎……林檎……林檎……” 林慕义因胡方士就坐在自己身旁,平生又是最不忍看老人和女人哭了,因为这两类人的哭他都见着其中的凄凉,更何况当下的人还是个看上去快百来岁的老奶奶…… 他从“玲珑佩”里拿出一条手帕来递给对方擦眼泪用,必要时对方哭到双手无力他也替人家拿起手帕擦泪。 严颜岩走到门口,因实在担心余玄清的情况,他便下半身在房内,上半身探出门外往余玄清他们的方向看,这样既能知道些那边的情形,也能守着余玄清的嘱托。 余玄清让顾襄在岳朝夕的房门口守着待命,她自己一个人要进去那红到发黑的房内看情况。 她细看着地上通红一片不知深浅的液体,然后用法术唤出厚厚的好几层白绫来铺在地板上。 都不需要她用一丁点力气去碰,白绫刚接触到那液体便立马被渗得殷红。 她凑上前闻了闻白绫沾液体后释放出来的气味。 是黑狗血,浸泡过足量艾草的黑狗血…… 余玄清回过头对一旁的顾襄说:“这里的液体是黑狗血,只是古怪,这血泡过艾草,在这不知是起什么作用,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不要碰到才好……”。 顾襄往房内看了看,发现在房间的最右边有个朱红色的木柜,便对余玄清提议道: “师姐不如将白绫缠上那木柜,我在外面拉着,白绫悬与地面,师姐轻身飞上,就不会沾上那血了,也能进去探探。” 余玄清听顾襄的提议后照做,她从手中飞出一条白绫缠上木柜,然后微微用力拉了拉,发现那东西纹丝不动后便又加大拉动力度,那木柜还是不动,想来顾襄的提议可行。 她将手上的白绫交给顾襄,顾襄便将白绫缠在手中蹲下身来,余玄清则伸出脚尖来放在白绫上,然后身轻如燕,整个身子站了上去,两只脚尖轻踏着白绫朝房内走去。 严颜岩见那头的余玄清进房内了,于是便对顾襄喊话道:“喂,怎么样了?” 顾襄回道:“师姐没事,她还在探,你别急。” 严颜岩依旧皱着眉头盯着余玄清他们的方向,只恨自己独一无二不能再分一个躯体来去那帮余玄清的忙。 胡方士哭了一会后就像眼泪用尽一般不再哭了,她拿着林慕义的手帕擦着挂在下巴那的泪水,然后看向一旁的林慕义,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小溪也喜欢山茶花吗?” “什么?” 胡方士接着说道:“山茶花,你喜欢吗?” “额……”林慕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那么问,于是没回答,反问对方道,“方士为什么那么问?” 胡方士回答道:“我闻到了小溪手帕上有茶花味,很浓、很重……” “是吗?”林慕义说道。 他下意识的想要拿过胡方士手中的帕子闻闻,想要确认是否有她说的味道,但手还没伸出去,他就看见那帕子上鼻涕眼泪挂着,十分恶心,于是便对对方呵呵笑了笑,心想着他在世茗时有个带花的老大夫曾经给过自己一枝山茶花,说是不会烂的那种,于是便被他收在了“玲珑佩”里。 林慕义想到这件事后便从“玲珑佩”里将那依旧开得灿烂的花拿了出来,握在手中给胡方士看,同时说道: “我的‘玲珑佩’里放了一枝山茶花,是一位老先生送给我的,想来是这花的缘故让我同样放在里头的帕子染上了味道。” 胡方士摸上林慕义手中的花朵,低声道:“小溪心地好,仍谁见了都十分疼爱,想要送点什么东西给你。” “那倒不至于那么说……呵呵…….”林慕义尬笑道,“不过是一枝花罢了……” 胡方士突然抬起头来用她那充满泪光的眼珠子盯着林慕义,一脸愁容欲哭无泪地说道:“不过是一枝花?” 林慕义猛地被对方模样搞得心慌,眼珠子转悠着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无措地愣楞答应道: “阿,是呀……哈……呵呵……” 胡方士擤了一下鼻涕,然后用手帕继续擦拭着从下巴滑倒脖颈的眼泪,对林慕义继续说道: “我连一朵花骨朵都没带来,更别说一枝了……呜呜……早知道今日会如此,我就应该带上好些花来看林檎,为他和他的一家人哀悼祭奠的,可如今我两手空空,实在是无情无能,只有用眼泪来祭他们罢了……” 林慕义看了看手中的花,又看了看胡方士眼眶中又要跑出来的泪水,安慰对方道: “也不用说只能用眼泪吧,我们一会就出去买些水果纸钱就是了。” 胡方士听了林慕义的话,竟“哇”地喊了一声,然后用帕子捂着脸,哀嚎道: “哇啊啊…….呜呜……林檎果然死了,连小公子都知道要买水果纸钱来了,我竟什么都没有……呜呜呜…….” “我没说林檎他……” “呜呜呜......” 胡方士的哭声十分哀伤且连贯,林慕义都插不上话去安慰她什么,她不停地弯着腰,又用另一只手摧着胸口,像是在埋怨自己一般。 林慕义无奈地伸出手轻拍着胡方士的后背,看着她弯腰哭泣像是要撅过去了,于是贴近她说道: “你别那么哭了,我……” 他看了看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山茶花,然后对胡方士继续说道:“我这有一枝呢,就算是你的了,你不算是空手来的。” 胡方士听了林慕义的话哭声竟小了些,她从帕子中漏出了一只眼睛看着林慕义,说道: “真的?小溪要把这枝花给我?” 林慕义回答道:“是呀,给你了。” 他将花递到胡方士眼前,想让对方收下拿好,但对方哼哼唧唧,手头忙着擦鼻涕眼泪,腾不出时间腾不出手来接过他的花…… 胡方士将帕子从脸上撤下来然后狠狠地擤了个鼻涕,她依旧看着林慕义,低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小溪把这花放在那案台上,就当是我的一点心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哭得发软,有劳你了。” 林慕义见对方这就不哭了,实在好哄,于是便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案台那将手中的山茶花放了上去,甚至双手合十冲牌位拜了拜,也算是自己对岳家人的哀悼了…… 余玄清轻手轻脚地顺着白绫进到房间里,她变出一根细长桃木棍来往那木桶探去,发现木桶里头除了黑狗血外什么都没有,然后她又变出好几颗小而圆润的桃木圆球冲房间的四个角扔去,圆球在空中划过半圆的轨迹后落地消失不见,重新回到余玄清的手中。 她看着手中未沾染任何痕迹的圆球喃喃道:“竟然什么都没有……” 这房内除了满地的黑狗血外,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余玄清回过头对房外拉着白绫的顾襄说了自己的发现,然后将桃木棍和圆球全都收了回去,看向那被她用来借力的木柜,只因木柜缠着白绫不能打开,她便打算退出来收起白绫让顾襄用金丝打开它。 那头的严颜岩看余玄清出了房来,忙冲余玄清问怎么样了,顾襄回答他说: “现在还没什么发现,你别急,再等等。” “还等?”严颜岩不耐烦地看着顾襄,用着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那家伙故意不跟我说情况呢吧……” 他站直了身板,见那头的两人正说着话,都没空理他了,于是便拍了拍弯酸的腰,想着自己看那边那么久都没见有什么情况,那不如在这轻松安分些陪林慕义唠嗑…… 严颜岩无奈地回过头去要去找林慕义抱怨顾襄不但敷衍自己不说,还一个劲地缠着余玄清说话…… 他转过身嗲声嗲气地喊着:“小溪。” 却见那胡方士站起身背对着他,林慕义也背对着弯了弯腰在拜什么,拜完后才微微转过身了。 严颜岩见状,疑惑地问林慕义道:“小溪?你在干什么呢?” “哈?” 林慕义听见严颜岩的声音,回答道:“我在……” 那胡方士往前跨了一步,没等林慕义说完话,她竟猛地伸出手去将刚转过身来的林慕义狠狠地推了一把。 只见牌位那竟莫名冒出的一大片的红色烟雾来,将被堆倒的林慕义迅速包裹吞噬,直至看不见一丁点人影…… 严颜岩被眼前的情况惊地呆愣了一秒后迅速回过神来,他瞪大着双眼同时大吼着: “小溪!” 他动起身来快速奔向林慕义,同时从手中捻出符咒来冲胡方士扔了过去,只见她快速躲闪,然后转过身看着严颜岩,十分阴险地发出“呵呵”的嘲笑声后变成一只麻雀从窗户瞬间飞走,留下的不过是散在空气中阳光漫射下五彩却又泛黑的鳞粉…… “小溪!” 严颜岩疯了似的看着眼前的案台和牌位、 红雾、林慕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余玄清这边听到了严颜岩的喊叫声,也顾不上手头上要做的事,立马跑了回去。 余玄清进到房内只看见严颜岩一个人在那,她立马上前来拉住严颜岩问道: “颜岩!小溪呢!” “是那个胡方士,她是只麻雀!她变成一只鸟飞走了,是她,是她把小溪推进雾里了,她……她……” 严颜岩立马回答余玄清,但他的声音却越说越小,他伸着手指着窗外,而后泄气般将手放下垂在身侧,他看着余玄清声音颤颤巍巍道: “师姐……对不起……我……我没看好小溪……我……” 余玄清听了严颜岩的话,立刻冲向案台那,她拿起林慕义那还放在上面的山茶花后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一般,然后便疯了似的在房内搜索着林慕义的踪迹。 她跑到窗户外看,窗外是一整片的山茶花树林,无人无鸟,她跑去掀起房内的跪垫,尘埃飞起呛得人直咳嗽,可她却一直大口喘着气,同时跑出房内,跑到杂货间将里头的东西用法术全都移了出来摔了个稀巴烂,想要把这房子翻个底朝天。 “师姐,你冷静一点!” 顾襄拉住余玄清的手臂,制止着她的行为,同时对她继续喊道: “现在不是我们发疯的时候,我们要冷静先,好想想办法怎么找回小溪呀!” “小溪……小溪……” 余玄清摇着头,盯着顾襄喃喃道:“我在做什么,你说我在做什么?我又把他给扔了……我居然把他留在这…….我在做什么……” 严颜岩跑到余玄清的身边,他用手轻轻碰着对方的肩膀,声音颤抖地说道: “师姐,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 余玄清猛地转过身来看着严颜岩,然后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同时说道:“快给我搜这个房间,整个房子都给我搜个干净,我们一定要找到小溪!不然……不然我就把这全烧了,全烧了……” “师姐……” 余玄清又猛地看向楼梯对面房间内摆放着的的五个牌位,红着眼,恨不得大手一挥全给它们摔烂到地上。 余玄清盯着自己手中还拽着的花,疯魔似的念叨道:“小溪……姐姐对不起你……你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绝不放过要害你的人的,绝对不放过……” “不好!” 顾襄突然大喊道。 严颜岩和余玄清同时顺着顾襄的喊声望去,只见对方手掌上放着一个系着红绳的铃铛,没有人摇,自己竟“叮铃叮铃”得响了起来,声音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十分刺耳。 严颜岩立马反应了过来道:“是唐府出事了!” 他立刻看着余玄清,惊慌道:“师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呀?小溪他……” “他不会有事的!” 余玄清看着严颜岩大吼着,她眼睛睁得硕大,红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将手中的花和严颜岩的肩膀紧紧捏着,同时说道: “师尊说没事的,他们说过的,他们早就说过小溪什么事都可以逢凶化吉的,他们会看着护着他的安危的!不会有事的!哈……哈对……对…….师尊,你快,你快去找师尊,哦不,我,是我,我要去找师尊…….” 第44章 红雾中的山茶花园 “师姐……” 严颜岩被余玄清的这副神情吓得嘴边只敢喊着:“师姐……” 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现在已经心急如焚又愤怒到了极致,急需一个发泄者,因此便任由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臂抓得生疼也不挣脱…… “师姐,你快冷静下来,先放手。”顾襄大声喊道。 他跑到余玄清身旁,双手抓着她的两个肩膀用力摇晃着,想让对方快些松开严颜岩,同时贴近她说道: “师姐你快用灵宠联系小溪,阿芜和粽子都可以保护他的,还有你给他的平安绳,那些都会护他安危的,你先用灵宠唤他,看看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顾襄又对严颜岩说:“颜岩,你确定小溪是被推进雾堆里的吗?你确定是胡方士?她推的小溪又变成麻雀飞走了?” 严颜岩回答道:“我……我确定……我亲眼看见的,我反应不过来,没救到小溪……我……” “颜岩,你别着急,我们会有办法的。”顾襄安慰着严颜岩,然后又继续对余玄清说道,“师姐,既然那胡方士可以从这里将小溪推进颜岩说的雾里,想来是用了什么异域魔法把他带走了,而不是直接当着严颜岩的面痛下杀手了结了他,既然如此,小溪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那异域的门扉也定在这附近,我们找到了打开就是了,你别这样慌乱了!” 他对余玄清喊完话后又回过头低声对严颜岩道:“颜岩你快点告诉师尊,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快速找到和打开他人设的异域门扉,快去问。” 余玄清被顾襄摇得双眼迷糊,但大脑竟意外地逐渐冷静下来,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些,她在口中喃喃道:“顾襄说得对,说得对……” 余玄清一边晃着自己的头一边松开抓着严颜岩肩膀的手,此时顾襄也松开了抓着她肩膀的手…… 余玄清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楼道对面那放着牌位的房间,然后便快步走了回去。 严颜岩和顾襄见状也跟回了那个房间,余玄清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 “顾襄你先离开这去看唐府的人发生了什么,这里有我和颜岩,我们会有法子解决这的事的,有什么情况我们就用宗语相互告知。” 余玄清对顾襄嘱咐完便立刻闭上双眼让自己再冷静些好唤出灵宠来,同时在心里祈求着一定要让她能够联系上小溪…… 严颜岩也不耽误时间,他揉着被捏得发疼的肩膀,听着余玄清的话开始用契语寻求师尊们的帮助,而顾襄则看了严颜岩和余玄清两人一眼,然后便快速出了岳家飞向唐府…… …… 林慕义将花放在案台上作势拜了拜,就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他弯腰低头又抬起头来,头突然迷糊了一下,两眼也有些发黑。 这是他原本身体的老毛病了,只是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里这个身体也会这样。 林慕义摇晃着头,想把眼下的漆黑晃走……. 渐渐,他站直了身板,视线也清晰了,只是他这眼睛才刚一明朗竟看到右前方的无名牌位那正冒着红烟。 林慕义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把脑子晃坏了眼睛晃迷糊了…… “祖坟冒烟也不是这样的吧…..”林慕义喃喃道。 “小溪,你在做什么?” 他听见严颜岩在身后问话,于是“哈?”了一声,转过身去想要叫严颜岩过来一起看那烟,同时开口要解释自己在干什么。 “我在……” 林慕义刚转过身去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看到胡方士竟在他身后贴得老近,他下意识得将身体往后倾了倾,免得自己跟对方来个脸贴脸,结果他的这一倾倒合了胡方士的意。 胡方士本就伸出手去要用力推林慕义,此时更是借着势直接给他的胸口猛地来了一击,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全推出来一般……. 林慕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弄得痛苦得闷哼了一声,然后半眯着眼眼看着严颜岩朝着自己飞奔过来,同时大叫着自己的名字…… 林慕义失力向后倒,他伸出手来胡乱抓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来阻止现状,但是也只抓住了从指缝跑走的空气罢了…… 从他的背后萦绕而来的红雾将其完全笼罩起来,他不但完全看不见严颜岩的人,甚至连他的喊声也听不见,直接跌进殷红一片的境界里…… “卧槽!”林慕义叫唤着倒了下去。 “我的娘哦……” 他一屁股狠狠地跌在湿哒哒的草地上,地上的土壤吸满了水,被林慕义那么一坐便玩命地将泥水拍在了他的八月十五上外带着溅在他用力支持着身体的手臂手掌上以及自然下垂的衣摆上。 他摔完一个屁股蹲就直翻着身子,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就要揉腰站起来。 “卧槽,没摔死老子……呸呸呸……呸……” 林慕义一边埋怨庆幸一边吐着嘴边沾上的泥水,他佝偻着腰看着眼前呈现出来的一大片的山茶花树。 花树密密麻麻,一条土黄色满是尘土的小道蜿蜒着穿过那些树木,道路那头的终点在哪看不清,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红色烟雾,像是乡下大年三十集体放了开门炮一样,烟雾味道浓,能见度又低……这里就是如此,一股子花香味,熏得林慕义想打喷嚏,眼睛都迷离了些。 “完犊子,这是什么鬼地方呀……” 林慕义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原本想骂那个狗方士推他的话全转为:“这是什么地方呀?这是哪?我该怎么办?” 林慕义用着右手干净的袖口捂住自己的口鼻,用着极其小的声音问自己话,同时慢慢地将自己刚要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整个人半蹲着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耳侧传来不知道从哪来的琴声,听上去离自己的距离不远。 林慕义整个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想着在那么个诡异的地方听见琴声准是没好事的。 是什么曲子林慕义听不懂,只是曲调悲切,琴音中还夹杂着指甲刮木板的“滋滋”声,在那么个大树园里头传得十分清晰…… 林慕义其实并不反感这种刮擦声,有时候还特别怪异地喜欢这种声音给自己心里头带来的刺挠感,只是在当下那么一个环境,林慕义觉得这声音就是危险来历的征兆。 他整个人脑子“嗡”的一声,一片苍白,耳鸣都听得真切了…… 他出门前多套了件那被余玄清改良过的墨渍外衣,比别人都要多穿些,可现在他的冷汗正透过一层层的衣裳不断地渗入到布料的各个缝隙中,都不用冷风吹,也足够寒人,竟是多穿衣服不如不穿的好些…… 人类的害怕,归于手上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武器。这是林慕义所认为的。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双眼四处探索着想要找根棍子保护自己,哪怕是硬一点的草,或者是一抷土,拿在手上打不死对方也能侮辱一下对方,让自己可以垂死挣扎几秒。 他完全冇下身来,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不起眼的带着点土的浅绿色蘑菇一般…… 他是一点不敢随便移动身体,只是用着双手在能够得到的区域内找着自己要找的“武器”。 求求啦,救命撒…… 林慕义谨慎地注意着周围,双手摸索着。 哎呀,好家伙……还真让他摸着一块石头。 林慕义斜着眼去看自己得到的“武器”,那是块磕碜得很且泛着黝黑油光的石头,有些分量,但能够举起来扔动。 林慕义把那石头揣在怀里,也不管它底下还带着泥巴污了自己,毕竟他现在也是一身的泥不干净,倒像是反污了那块石头,让它浑身都沾上了一层泥。 呼……总算有了一丁点的安全感。 林慕义微微安心地抿了抿嘴,然后便开始思考怎么不出声就能用灵宠联系到余玄清。 他无奈地想:这个世界灵宠的设定很不合理,只能开口喊了名字叫它出来了才能拿来联系人,在心里头叫唤的话最多只能用来聊个闲天…… “呜呜……呜呜……” 一个女人的哭声幽幽传进林慕义的耳边。 他猛地寻察到自己左前方貌似有个黑色的物体正“呜呜”地哭着。 这是遇到女鬼了吗…… 林慕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用着自己小时候看电视学来的用来对付僵尸的憋气大法去对付自己现在遇到的鬼……. 他紧抱住自己刚捡的石头,同时在心里苦笑着想这鬼可以物理攻击得到吗? “我可以死,但求你放了我夫人......”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林慕义的左耳边传了过来。 林慕义吓得心惊,本就被这不知道是烟熏还是香烘得发红的眼都要飙泪了。 他颤颤巍巍地转过头要去看那声音的起源地,竟看见自己左前方的花树丛中赫然站着一个通体黑色的男人。 林慕义瞪大着眼睛,右手手指头紧紧地捏住自己的圆润的脸颊,左手则在怀中迅速调整扔石头的姿势,只要对面的男鬼有什么“想不开”要冲着他来,他便要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玉米投手一样,把这磕碜的石头投到对方的身上。 “我受不住了……我们一起走吧……” 又多了一个女人形体的黑色东西慢慢出现在那个男鬼的身旁。 林慕义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个鬼在心里呐喊道:一个就算了,还来了俩,两个就算了,还要来男女混合双打嘛…… 他将自己的身子蹲得更低了些,像只鸭子般叉着脚向后退去,想要远离那两个物体,同时还在心里默念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两个黑鬼还在对话,但他们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旧收音机不怎么能接收信号一样,断断续续,“电性”十足…… 林慕义当下只在意自己的命,并不在意对面两个没命的东西在说什么,再加上他也实在听不清楚,也就更不在意对话内容了…… 他盯着那两个东西慢慢移动着,只见那男的好像做了个……额……吹笛的动作,然后就像烟雾般消散不见了……. 林慕义正庆幸少了一个鬼,自己跑路的几率更大,却见那女鬼突然癫狂般“啊”地尖叫,她疯狂挠着自己的头,同时不断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像个被浸在硫酸里的水蛭,头的部分有红色的液体冒出来。 林慕义在内心惊叹“不好”,他死死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右手撑地,做好了预备跑姿势,左手举着石头,做好投掷的动作。 可是这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正不停地蹭着他的右手,让他紧绷着的弦“啪”一声断掉。 这个手感…… 林慕义依旧看着那个扭曲的黑鬼,但用着右眼的余光向下瞄去,看那蹭着他的玩意。 是阿芜! 林慕义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卧槽! 阿芜在他手边转悠着,一股青烟飘了出来显形,然后就传来对面余玄清的喊声: “小溪!” 林慕义立马惊觉“要死”,他定睛看向那扭动的“水蛭”,只见对方的头上突然多了两个红色的犹如灯泡似的眼睛正死死地看向他,“水蛭”的眼睛下方又张开了个血盆大口,鲜血从口中流出淌到地面上,流向林慕义所位于的那片泥土地…… 她开始像广场、商店那的长条充气人,身体是歪七扭八的,以每秒70迈的速度朝林慕义冲过来。 “淦!” 林慕义反应迅速,他大吼了一声,右手操起转悠着的阿芜,左手扔起石头,动作连贯,蹬着腿让自己整个身子往右边的方向扑了过去躲闪女鬼的冲撞。 一阵十分清脆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响着。 女鬼发出的哀嚎声响满了整个树林 林慕义挣扎着起身将阿芜往自己的衣口里兜了就要跑,结果刚抬腿就一脚踩到了自己的长衣上,脸朝着泥草地扑了街。 “咳咳……咳…..呸呸......” 林慕义真是受够了自己的这身衣服,每每逃命都栽在这上头。 他强忍着被砸得发酸的鼻子,立马回头要去看那怪物,结果发现那玩意不见踪迹了,而自己手上系着的平安绳正发着红光,上头的铃铛不停地摇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是你起作用了吗?你丫的总算起作用了! 林慕义紧握着自己的右手,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仔细地看着四周,生怕那玩意又突然冲向自己。 在林慕义衣口中的阿芜探出头来,“吱吱吱”的叫唤,想是林慕义摔倒时把这大肉球给压着。 林慕义又在地上迅速地摸索到一颗石头,比原先扔了的那颗还大些,他将石头揣在怀里,然后又将阿芜从衣口拿出也抱在自己怀里,同时谨慎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阿芜在林慕义的怀中挣扎着,它不停地转圈,青烟再次飘起,余玄清的声音也再次传来。 “小溪……”余玄清的声音要比刚刚的小了很多。 林慕义也放低音量对那边的人说道:“姐姐,我在……” “谢天谢地,你还好吗?你是在哪里?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了吗?”余玄清焦急地问道,同时还注意着音量,想来她是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一吼惹了麻烦,“你别怕啊,姐姐……姐姐很快就可以去救你的……你别怕啊……” 林慕义的心悬得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余玄清解释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只是对她说他在一片山茶花园里,周围全是红蒙蒙的,同时她给的平安绳还帮他赶走了一只女鬼。 他将这里的事两句话就交代完了,只听“烟音”那头的余玄清急忙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外面的山茶花园很正常,我们要怎么找到那的入口啊?我们要怎么找到小溪?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慕义很是纳闷余玄清在说的话,想着她怎么在问人有没有什么办法?难道现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救出去吗? 林慕义意识到这一点后自己那悬着的心又涨了几层楼高,他忙对“烟音”那头的余玄清说道: “姐,你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救我出去吗?” “有办法,但你们要全按我说的做。” 一个语气略带愤怒的男声从“烟音”那头传进林慕义的耳里,那人似乎是在回答着余玄清的话,而不是回答他,因为那说话的态度实在是不好,顾襄不会这样对余玄清说话,更不会对他这样说,严颜岩就更不会了…… 林慕义想着那熟悉的声音,迅速反应过来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不,应该说不是别的什么,而是那只猫。 “甜甜?” 林慕义看着眼前的那抹虚无的青烟,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声音对对面的人问道: “甜甜?是你在说话吗?” 甜甜对林慕义轻声道:“是我。溪儿你别怕,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的。” 林慕义秉着气,整个人的精力全用在提防附近可能出现的威胁上,脑子完全没在用,连那头的甜甜问他,“溪儿还记得我们的拉勾吗?”他都支支吾吾的回答着:“拉勾?记得,应该记得……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那个……” “就是那个。”甜甜没等林慕义说,就先答道,“溪儿莫怕,我说过我一定会护着你的,你快多叫我的名字,这样我就会找到你的,溪儿,你在那里全身心地想着要我赶到你身边,唤我的名字,这样我就能找到你救你出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名字?甜甜吗?”林慕义迷茫道,“我叫了呀,你们什么时候来呀?我叫了的……” “沙沙……” 半个人高的草丛中突然传来“沙沙”的响声。 林慕义像惊弓之鸟般立刻瞪大着双眼盯着那发出动静的地方,他再次拿起大石头,摆出狙击、逃跑的姿势,他连怀中的阿芜掉到地上都察觉不到,连自己手中系着的那刚保护过自己的平安绳都给忘了。 林慕义现在脑袋空空,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着用最原始的法子保命。 “要死了……你们……你们快来……” “溪儿,你……” “啊——!” 还没等那头的甜甜再说些什么,林慕义便一声尖叫,把在一旁转悠着的阿芜都吓“掉线”了。 无数条藤蔓从花树丛的两旁长了出来,其中较为粗壮的七八根朝着林慕义猛冲着要刺过去。 林慕义直接一个石头扔过去给那藤蔓挠痒痒用,然后挣扎着起身就要跑路。 一根长满尖刺的藤蔓直直地扎过去就要给只顾逃跑的林慕义开瓢,还好那仓鼠阿芜“电话机”的一面掉了线,“打桩机”的一面便上了线。 它可比林慕义的反应快得多,就在那藤蔓要刺穿林慕义的脑壳时,它直接将自己口中的屯粮像玉米加农炮一般发射到那些藤蔓身上,将它们击得连连后缩的同时还给它们的尖刺通通堵上各种圆润的坚果。 阿芜操着刺耳的声音冲林慕义喊道:“快跑!” 都不用阿芜叫,林慕义都已经撒丫子跑远了,毕竟他的攻击力还不如一只仓鼠,打不过还跑不过吗,不给人家仓鼠添乱才好。 人在生死危难之际潜力是无限的,这不,林慕义现在跑起来的时速要比他大学一千米跑时快多了。 目的地在哪不知道,反正有路林慕义就过,总没错! 第45章 从入门到入坟 林慕义越往前跑去,就越觉得这里的琴声大了,犹如有人把那声响慢慢怼进他的耳朵里。 他边跑边用两眼的余光瞄到许多黑色的人形物体,他们似乎也在对话,然后便疯狂大叫。 林慕义的跑步潜力爆发得极快,同时也泄气得快……他已经管不了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了,脑子里只知道自己的两条腿开始像灌了铅水一般,抬不动,只得麻木地挪动。 林慕义喘着粗气,想要回头看那些藤蔓有没有追上来,还有他的阿芜有没有跟上来跟他一块逃命,可是还没等他开始动作,两条腿竟连挪都挪不了突然定了下来。 林慕义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无用的两条腿,结果发现自己冤枉了人家,不是它们跑不动,而是有东西不让它们动呢…… 藤蔓将林慕义的两条腿捆得死紧,紧接着便后缩将他拽倒。 林慕义在失去平衡力的瞬间做好了防护姿态,他用整个手肘捂住自己的脸,“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被那藤蔓狠狠拖行着。 黄土地一个劲地摩擦着林慕义的身体,他虽然感到疼痛也不敢张嘴叫唤,因为那黄土透过双臂的缝隙直接窜进他的口鼻,给他呛得够狠。 林慕义被拖拽的同时努力地想让自己翻个身摩擦地面,他觉得自己前面的衣服都要被磨烂了,而后面的衣服破了总比前面的破了好。 他挣扎着,双手胡乱抓着两旁的茶树,但由于被拖拽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手倒被那些树干划得皮开肉绽,一些细屑卡进那被划拉开的皮肉交界处,虽然算不得疼,但也倍感钻心刺挠痒。 林慕义不知道他被那藤蔓拖拉了多久,当他察觉到尘土不再往他脸上飞扬时,自己就已经被那些藤蔓高高举起悬于空中…… “哗啦啦”一声巨响,地下的黄土地竟开始爆裂塌陷…… 林慕义不停地咳嗽着,他微睁着被沙糊得泛红的双眼向下望去,只看见自己身体下方竟成了万丈深渊,什么花呀,草呀,地呀,全都覆灭,只是乌漆漆一片。 在那乌漆嘛黑中又窜上两个绿色的东西,都说绿色代表希望,林慕义也最爱绿色,可此时他只道绝望至极。 那窜来的两个绿色的东西是更加粗壮的、带着细密勾刺的藤蔓…… 新藤蔓将林慕义那在空中不安分的双手也捆了起来,他现在就像是在绝育台上的猫,被绑成“大”字状任人宰割…… 藤蔓的细刺密密麻麻地扎进林慕义手腕的嫩肉,然后将他往半空中悬浮着的一个白色圆球旁带去…… “你大爷的……” 林慕义被手上各种钻心的伤口引的头皮发麻,他没有什么力气去反抗那些束缚着他的东西,只剩个嘴皮子能囔囔几句粗话,象征性地抵抗一下。 “你也叫小夕?” 一个轻飘飘犹如幽灵般的声音传进林慕义的耳朵里。 草地上的泥与黄土地上的土在林慕义的眼周相遇结块,它们倒是幸福结合,林慕义就惨了,他艰难地睁着自己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想要找到说话的人。 我的天,我还不如瞎了算了……这是林慕义看见自己眼前的事物后发出的悲鸣。 他猛地倒吸了口冷气,惊恐地瞧着那似是坐在白色蛋壳里头说着话的男……男……男白骨精…… 那白骨精颧骨上挂着几片零碎的脸皮,嘴也只有上半张,没有下巴……两颗红豆般的眼睛在白骨眼眶悬浮转动着。 白骨穿了一身的红,裸露出的两只手的手掌处还带着碎肉,指骨带皮在弹琴,骨头与古琴琴身刮擦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感情背景音乐是你弹的……林慕义还有心思吐槽。 他见着眼前的情形竟突然有点想笑……因为他被吓得哭不出来了,脸上的肌肉不知对面前的事物作何反应才好,因此便抽搐着让林慕义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林慕义依旧眯眼看着那红衣白骨,只是突然间,他瞅见一个比白骨精还要恐怖的东西后便猛地打断了泥与土在他眼周的“幸福结合”,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 他呼吸急促,瞪大着被土灰弄得干涩发红的眼睛,喉咙中竟莫名发出干笑,神情凝聚了全人类临死前的绝望…… 一个只有半个脑袋,腐肉半掀的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东西从白骨精的肚子那爬了出来,它的身子看上去是零零散散、透明的样子,手脚若隐若现看不清,连是男是女也分不出。 那怪物用着漆黑的眼洞望着林慕义,嘴角的骨头已经裂到了耳后,像是在奸笑,黑紫色长而发臭的舌头从骨中钻出,血液从舌尖溢出,“滴答滴答”滴在了琴上,与白骨精弹奏的琴声形成诡异的音效…… “呜…….哇阿巴,阿巴你们,哇草,你们是什么东西呀……” 林慕义吓得胡言乱语直摇头,恐惧而又无力地问着对面的两个怪物。 “东西……你们坏了我的事,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东西,怎么你倒反问我了……” 白骨人动着上半张脸说着,因为没下巴,喉咙的蠕动也就更清晰可见了。 林慕义不敢细看对面的两个怪物,但是不看吧又不知道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于是一直撇着脸用余光观察他们,好减少些恐惧。 “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坏你事?” 林慕义又委屈又害怕,他颤颤巍巍地问对方,想着什么事情自己一定要问个清楚,好死后做个明白鬼。 “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们多管闲事,杀了唐老爷肚里的肉躯,害得我妹妹现在要还魂都没有上半身躯干,我不找你找谁?他们当中,就你最弱,也最合适……” 白骨人没了下巴,说话全程靠着那裸露的舌头和咽喉,字与字黏腻在一起,有些模糊。 他那破烂不堪的脸皮也随着面部的动作而一点点的向下脱离,跟没人挠却自动掉落的头皮屑一样,沾在那血红色的衣服上,分外明显。 “你妹妹?”林慕义在大脑里快速反应,然后带着不可置信地神情看了看对面的两个怪物,想要在他们身上找点人的特征,同时问对方道,“你妹妹是……岳朝夕吗?那你是……你是那个岳林檎?” “是呀……你不是都看到那些黑影了吗……你不是听到了嘛……我家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岳林檎肚子上探出来的头又往林慕义这边靠近了些。一股子陈年老粪坑的味道慢慢弥漫进林慕义的鼻子。 林慕义的表情就像是那被糊了狗屎一般,恐惧中带着反胃,反胃中还带着无可奈何……他不敢动身体的其他部分,因为实在是被藤蔓捆得生疼,于是便不停地眨巴着自己发涩的眼睛来减少身体的些许难受,同时想着自己应该与岳林檎多少说点话,好拖延时间让余玄清他们能够进来救他,于是便继续开口道: “我一路自顾跑,你们家的事我什么都没见到,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定是温文儒雅的,我恳求先生你放了我吧,求你了……” “放了你?这可不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既是谢你为我们祭花,也是让你做个知根知底的鬼,好安心上路。” 林慕义听了岳林檎儿一番话,口腔中莫名发出“嘤嘤嘤”的呜咽声,同时在心里疯狂呐喊道:不听不听蛤蟆念经,要上路你们去上路! 他虽然经常嘴上说着要死想死的,可到了真要死的时候倒有些怕死了……他开始拼命挣扎着,哪怕手上脚上再疼也顾不得了,他伸长着脖子到处张望,疯狂地寻找着余玄清他们从天而降救自己的身影。 岳林檎的两颗红豆眼睛朝上眼眶翻了翻,然后长着破口对着在半空中扭动着的林慕义说道: “你既叫我一句先生,那我就好生劝你还是别费劲挣扎些什么了,乖乖听话然后乖乖等死不好吗?” 等死? 林慕义听岳林檎那么说,再加上疼痛上了脑点燃了他的怒火,于是便冲着岳林檎骂道: “你叫我等死你怎么不等死!你妹妹都死了你都要让她复活,怎么我就要等死了!你算什么教书先生隔这放屁!” “呵呵……”岳林檎弹着他那血琴轻笑道,“我现在就剩个躯体了,可没有屁放,倒是你,不过十六,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 话罢,他便转变手下的琴曲,声音不再是悲怆,而是轻扬。 他歪着脑袋,瞪着两颗红豆眼直直盯着林慕义,像是在说:给我好好听着。 林慕义委屈又气愤,他的挣扎除了给他的身体加剧疼痛感外别无他用,因此,他垂下自己费力抬起的头,整个人软趴趴的悬在空中,想着自己与其在这费劲做无用功,不如在心里头多念叨余玄清他们,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里已经有了鬼,封建迷信要不得也要得了,多念叨人,没准就来人了…… 等等……念叨人! 林慕义突然清醒,想起先前甜甜告诉自己的,让他发自内心的呼唤他的名字,或许他现在应该多念叨一个甜甜,被救的希望可以还更大一些…… 林慕义眉头紧锁,在心里开始疯狂喊着:姐姐快来救命呀,虽然我鸠占鹊巢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帮忙看家呀,你再不来人没家没就真的完蛋啦!还有甜甜,你个骗人的坏猫,说是喊了就来,我都跟腊肠一样挂得快风干了都没瞅见你一根毛!甜甜!甜酉禾!你再不来救命你主子我的命就绝了!甜甜呀,呜呜…… 岳林檎见林慕义低着头,便觉得对方已经放弃挣扎乖乖听话等死了。 他的琴声愈发轻快,无不透露出他的好心情,他咯咯笑着,然后开始自说自话…… “小夕是我从青楼赎回来的……她长得好像我的亲妹妹。每每见到她,我总是想,如果我的妹妹还在世,应该也会想她一般美丽,快活……” “她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人,非他不嫁。我答应她,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依她,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我又把我的妹妹弄丢了……” “她一直告诉我,她过得很好……”岳林檎望着林慕义的红豆眼掉落了一颗,林慕义浑然不知,他也浑然不顾,接着说,“她为我做了这把琴,告诉我好生当个教书先生,无聊时可弹琴娱乐……我就是一个傻子,傻傻信任官府,想为她伸冤,什么教书先生……到头来不过是个废人,什么都干不了。人人都告诉我,死无对证,发生了什么,都是活人说了算……” 岳林檎说话间,手下的琴声节奏也更快了许多,指骨和琴身不再是摩擦,而且碰撞得“扣扣”响。 林慕义只顾着在心里头叫救命,这时才被琴声惊到,他在心里头骂到:都说人老了会啰嗦,怎么人变成鬼了也这般啰哩巴嗦的…… 他抬起头来斜眼看着对面,发现从岳林檎弹着的血琴下方竟伸出一条细长的小藤蔓出来,前段尖利,蔓上长满了山茶花,一点一点地向林慕义伸了过去。 “你要干嘛!”林慕义立马注意到了那东西的目标,立马对岳林檎喊道。 岳林檎没有回答林慕义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我找到了帮我的道士,是她告诉我,以血肉为祭,即可让人死而复生……呵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比起失去亲人的疼痛,肉体上的疼痛倒成了小儿科。” “她帮我将小夕的头颅和魂魄寄生在我的肚子里,让那两个畜生,一个怀着我妹妹的上半身,一个怀着上半身,而那些欺辱小夕的人,我就让他们怀着小夕的散魂,只要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出来了,我妹妹就能活了……” 岳林檎像是唠家常一般对着林慕义说话,语气轻松,全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活死人也算是活人……她说的话就可信了……但是就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 岳林檎弹奏的琴声越来大,节奏也越来越快。他脸皮已经掉没了,裸露出了红色的肌肉组织,红丝密布,他那仅剩的一颗红豆眼睛也突了出来,摇摇欲坠。 岳林檎弹到了极致,琴弦“噔”的一声绷断,他的指骨也碎裂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琴,从肚子里爬出的人头掉在了琴上,开始滚上了那向林慕义升过去的藤蔓。 林慕义手上的平安绳再次响铃,可对面的两个怪物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和反应…… 岳林檎咯咯说着:“没用的……没用的……事到如今什么都没用了……宿主死了,我妹妹的上身肉躯也被你们给毁了,那我也就只能拿你的肚子来给我妹妹造肉躯……你好好受着吧……” 林慕义看着那藤蔓越来越近,人头也越来越近,一股子腐臭味也扑面而来。 他是宁愿摔死也不愿这样被捆绑着跟个人头贴贴,于是,便又拼命挣扎起来,冲着岳林檎大喊道: “你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在干嘛!我又没害你们!是你让胡方士贴那个符才让唐老爷肚子里的东西才跑出来的,它要来杀我,我不杀它不就是傻子吗?你什么毛病啊?这关我什么事!倒霉催的,你还有理没理啊!” 林慕义拼了命地叫喊着,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对着眼前的东西一顿乱骂: “你要找找那些害你们的人呀!现在是你让你妹妹的肉躯被毁的,凭什么怪我呀!你强你有理,你就这样把我捆着,我弱我没理我就要这样活该受着嘛!你他ma%#@\\u0026*——%$#@\\u0026*——!” “我说过的,你的嘴巴应该放干净些……” 岳林檎一点也不生气,他动作轻缓且仔细地抚摸着琴弦和琴身,上面的血糊了一层又一层,跟包浆一般,颜色也越来越深。 “我让他们有十个月可活,是我的仁慈。你们要来这,我只得缩短时间让他们快点生,说到底全都是你们的错……胡方士?那是什么东西?你别想让别人背黑锅……” “你们作为义士,却不干义事……黑白不分,帮着那些人来害我们。我的家人都死了……只剩那么一个妹妹,也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帮我……” 林慕义疯狂摇着头,四肢并用,他疼得喘着粗气,扭曲着身躯,就跟那女黑影一般…… 他的手腕脚腕都被藤蔓磨破了皮,那藤蔓随着他的挣扎是变本加厉越捆越紧,勾刺像是要勒进他的骨髓一般。 林慕义以疼痛为助力点,冲着岳林檎大喊道:“你快放我走!我姐姐很厉害的,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会让她来帮你们的,一定帮你们的!你这样做跟他们一样都是害人,是会遭报应的!你家人不会想……” 还没等林慕义把话说完,那捆着林慕义四肢的藤蔓突然开始向往外拉,他就像条弹力绳一般一时间被拉得紧绷。 “啊——!” 林慕义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呜咽,疼得只剩喘气声。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筋骨要与肉开始分离了,手上的和脚上的肉随着藤蔓的拉扯开始向外翻卷,躯干与四肢的交界处的肌肉也开始撕裂,他已经疼得失魂,脑子也开始发麻混沌,没有意识知觉…… “报应?我的报应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了,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唐府的人,怪他们……小溪……” 岳林檎的另一颗红豆眼也掉了下来,他的衣服开始脱落,骨头也一点点的掉落,只是根脊柱撑着那还有肉组织的脑袋。 “不要……”林慕义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他用着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对岳林檎请求着,因疼痛而微张嘴巴,口水也不受控制的耷拉着。 细尖藤蔓离林慕义的肚子只有两厘米的距离,继续前进,接下就要刺破林慕义的衣服,扎进他的肚子里。 “不......” 就这样结束了嘛……林慕义想着姐姐,想着颜岩和顾襄,想着甜甜,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他能记得起的脸……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自己鼓起肚皮被藤蔓刺破,然后“生出”岳朝夕的惨样…… 岳朝夕的头滚得缓慢,但也已经滚到了林慕义的跟前,她那不成样的脸面向岳林檎,她那破碎的魂魄一点一点的跑进林慕义的肚子,那她即将诞生的地方。 待到唐少爷的肉躯生出来,活死人的躯体也就大功告成,岳林檎彻底沦为白骨,献祭完毕,岳朝夕也就还魂…… 林慕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慢慢地鼓起来,尖端刺破了衣裳,钻进了他的肚脐眼中,就差一点,那细肉就要被其扎破,直至深出。 “小夕,你快些进去,这样哥哥还能见你最后一面……”岳林檎的舌头开始脱落,已然无语,只有上扬的颧骨肌肉显示出他的兴喜。 岳朝夕的头在藤蔓上十分缓慢地向后移动,甚至有向前爬的打算,但她犹如搭上了反方向电梯一般,最终还是将自己血乎乎的脖颈根贴着林慕义的肚子。 “啊——!” 这不是林慕义被刺穿肚子的叫声,而是岳朝夕的头出的惨叫声。 岳林檎看不见也说不了话,只能像个棒棒糖一般拼命的摇着头,发出“额呜咦呜”的声音…… 这是…… 岳林檎听着自己妹妹发出的惨叫声,清楚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林慕义的肚子像是皮球泄气般快速变瘪,慢慢的恢复原状,绑着他的藤蔓也开始松了下来。 岳朝夕摇晃着头颅,红色的液体随着她晃动的舌头不断地在空中甩着。 她不再贴着林慕义,而是拼了命地往回滚,还没等她滚到半段,一条白绫立马包裹住了她,不断地勒紧。 整个幻境里充斥着岳朝夕的哀鸣…… 第46章 甜酉禾 藤蔓不再缠林慕义,开始逐渐下降,被红色烟雾遮掩着的天空就像是被裹了一层冰糖一般,受到外力的挤压,“冰糖脆皮”四处裂了开来,“碎糖”如玻璃般淅淅沥沥下落…… 林慕义只听见耳边传来的惨叫、物品破裂的声音,同时也感觉到了扎进自己手脚的钩刺已经退去,风呼呼刮着他的耳朵,他整个人在向下落…… 随他去吧…… 这是林慕义迷迷糊糊的大脑死机前发出的最后一个想法。 霎时间,整个幻境开始崩塌,岳林檎已经成了一摊白骨,随着圆球体开始向下掉落,昏暗的地底下方伸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怪爪,将岳林檎连骨带球捏了个粉碎…… 一道白色的身影顺着破碎的天空迅速靠近正在自由落体的林慕义,然后将其带离崩溃消散的幻境。 余玄清和严颜岩从空中飞了下来,一人紧紧地捆着白绫里惨叫着、挣扎着的岳朝夕的头颅,一人则飞符至白绫上,层层递进,直至末端,引青火而起。 白绫裹着岳朝夕的脸型,一点点地冒出黑烟和黑血,空气中弥漫着着恶臭味,岳朝夕的凄厉叫声在临了时只留下“哈”的一声叹息,竟像是终于解放了的轻松...... 幻境完全消散,山茶花园呈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意识稍微清醒些的林慕义闭着双眼,鼻子里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味,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人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而他的头正靠在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上。 “小溪——!” 林慕义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余玄清的声音,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同时动着身子,想要从那人的怀抱中起来,好去寻找余玄清的身影。 “啧…….啊……” 林慕义闷哼了一声。 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低估了岳林檎对自己的狠毒。他不动弹还好,对那些伤痛浑然不觉,这一动弹,四肢与躯干的关联处就像是小拇指磕到了桌椅,疼中带痒,疼痒中又有钻心般的难受。 “溪儿乖,很快就没事了。” 说话那人声音颤抖着,他环抱着林慕义,将自己的鼻尖贴近对方的额头,在嘴边不断念:“没事了,没事了……” 林慕义一时间只觉得似曾相识,貌似曾经也有人这样抱着他,一遍遍轻声对他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林慕义想不起来了,他现在只觉得胸口涌出一阵阵的暖意,身上的疲劳与疼痛似乎在慢慢消失。 他是个不会享福的人,身体刚轻松些就要动…… 他慢慢地动起自己的手,抵住那抱着自己的人的胸口,同时缓慢地抬起头来,对上那布上阴霾的双眼。 “甜甜……” 甜酉禾将林慕义抱了起来,沉沉地松了一口气后问他道:“好受一点了吗?” 林慕义整个人晕兮兮的,又被甜甜的那张脸迷惑,盲目地点头,他见甜甜因忧而微抿着嘴的模样很像一只猫,竟又幻想着如若当初甜甜附身在严颜岩身上时长出的耳朵现在要是出现在本尊这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小溪——!” 余玄清和严颜岩落在不远处叫唤着林慕义的名字。 甜酉禾抱着林慕义,回头瞄了一眼正在赶来的余玄清和严颜岩,淡淡地说:“我们走了。” 林慕义还在状况外,任由甜甜抱着他,直到甜甜突然纵身一跃像余玄清他们一般无需任何依托直接起飞向别处迅速飞去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余玄清在对着甜酉禾大声喊道:“甜酉禾!你做什么!” “仙家!是仙家!” 地上的百姓不知从何处窜了一堆出来,他们指着天上飞着的甜酉禾和林慕义叫喊着。 余玄清迅速将白绫飞向甜酉禾,哪知对方一个躲闪,飞上一棵歪脖子树,带着林慕义迅速从她的视线消失。 为了打开异域的门扉,甜酉禾直接将岳家二楼那正对着山茶花园的窗户砸了,动静之大引得周围的百姓一个个探头探脑起来,现在见他正抱着一个人飞在空中,犹如见到神仙般纷纷围观仰望,有的还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你看他们!他们也是仙家!”一个男人指着余玄清他们大声喊道。 霎时间,一群失智的人纷纷将余玄清和严颜岩围了起来,嘴里头说着各种胡话。 余玄清心乱如麻,她一边拒绝着围上来祈求着各式愿望的人,一边看着林慕义他们消失的方向,她只想快点摆脱这些人去找自己的弟弟,可是又因人实在是多,且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她不好下重手而畏手畏脚,反倒被人群围得更加脱不了身。 同样被包围着的严颜岩对余玄清低声道:“师姐,这有我。” 他突然从手变出一大叠符咒来,对着人群大喊道:“别挤了别挤了,一个个慢慢讲慢慢说,你们这样嘈杂我都听不清你们说什么!” 然后便将手中的符咒往天空中一抛,那符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一张张明确地飞到“丧尸”一般的人群身后。 “哎!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呀!” 人们纷纷向后转,伸手就要去抓自己背后上附得牢实的东西。 “师姐趁现在,快去找小溪。” 严颜岩用手肘推了推余玄清,冲她点了点头。 “颜岩……” “快走。”严颜岩道。 余玄清只得点头,在慌乱的人群中摸索出一个身位来果断纵身一跃飞起。 “哎!仙家!” 一些人看着飞起的余玄清叫喊着,甚至还有人跳了跳想要去够她。 余玄清无奈地看了看身下乌泱泱的人,她从胸口唤出并蒂莲来,在心中默念口诀,然后顺着那道紫蓝色的光所指的方向飞去。 ……. “你要带我去哪?我们要回家了吗?”林慕义迷迷糊糊道。 他现在一身的泥,脏兮兮的,惹得甜甜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林慕义身上的伤不知怎么的竟自己慢慢愈合起来,疼痛也少了许多,可到底被吓得有些懵逼,整个人依旧没有生气,他微微动着身体,轻轻抓着甜甜胸口的衣领,看着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接着问道: “我姐在喊我回家了是吗?你怎么不理她,我要回去了……” 甜酉禾依旧没有回话,反倒加快了自己的飞行速度。 他不笑了,一脸的严肃,林慕义这样近距离看着甜甜的脸,竟发现对方的内唇处隐约有个胭脂痣,平日里笑起来抿唇不明显,现在有些气愤地嘟唇反而看得真切,倒让迷迷糊糊的林慕义觉得有些性感。 他们现在处在一片密林中,甜酉禾不得不抱着林慕义在这些紧密的树与树之间上蹿下跳,不停滑行,跟个猴子似的。 林慕义又往底下望了望,他刚刚是被悬于黑暗之上,看不见底,又受着伤,同时有着更可怕的东西吸引他的注意,因此倒也不怕高。如今他看着底下足有二三十层楼那样的高度,突然两眼发蒙,整个人顿时惊得用双手死死抓住甜甜的衣裳,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对方怀里: “你在干嘛?快放我下去吧……我怕高的,你别飞了,别飞了,我要走路,放我下去吧……” 他回想起很不好的经历,不停地央求着甜甜放自己下去。 林慕义不知道甜甜想干嘛,只是他现在依旧处于极度恐惧中,激动道: “放我下去吧!不要摔了我……我害怕!快放我下去!” 甜酉禾抱着林慕义抱得实在是紧,他知怀中人的颤抖,不忍心再继续带他走。 他立刻停在一棵大树上,茂密的树叶遮盖住了底下的光景。 他其实不想停下前行的步伐,余玄清不是普通人,她很快就会追上他们的,但他不得不顾忌到林慕义感受。 他叹了叹气,用手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别怕,我不会摔着你的,我现在已经停下来了,你别怕。” 甜酉禾紧闭着双眼,他幻化出一层光圈环绕着自己与林慕义,然后隐于这大树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看不见他们。 “我怕高的…….我连旋转木马都不敢坐,你别把我带太高去……” 林慕义晃着腿想要触碰到地面,他抬起头来,察觉自己就坐在甜甜的怀里,周围全是树干树枝树叶,他看不见前路,也看不清下路。 “我……我们还没下地吗?” 林慕义缩了缩身躯,依旧问着甜甜:“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你要摔死我吗?我要走路,我想下去,这里好高……” 甜酉禾无奈地笑道:“我怎么会摔你呢?” “那你这是做什……” 林慕义依旧问着甜甜,可此时他胸口的那朵并蒂莲开始发热,他不得不停下询问,下意识地在心中默念着口诀将那莲花拿出来。 余玄清教过他怎么给莲花降温,他也知道自己的姐姐现在正在用莲花找他。 甜酉禾的眼神暗了暗,莲花的花光正穿过他设下的屏障为余玄清指引着方向。 他“啧”了一声道:“我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林慕义稍微清醒了些,他满怀希望地手捧着莲花,在甜酉禾的怀里顺着花光的指向看去,想要寻找余玄清的身影。 “你做什么!” 甜酉禾从指间捻出一小撮黑泥巴,直往那莲花的花芯那撒去,花光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整个花的颜色都暗淡了许多。 林慕义连忙将那花芯上的泥巴抖去,同时还捡起自己身上干净的布料擦拭那花,可依旧无济于事。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花不亮了。”林慕义一边弄花一边质问甜酉禾道,“你快让它亮起来呀,你弄了什么在上面?泥巴吗?为什么弄掉了还是不亮的?” “不是我做了什么,溪儿应该问问你那所谓的姐姐做了什么。” 甜酉禾将怀里的林慕义颠了颠,抱得更紧了些。 林慕义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把它弄得不发光的,你……” “小溪——!” 余玄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林慕义对甜酉禾接二连三的提问。 “姐姐!我在这!” 林慕义大声回喊道:“姐,我在这!我在这呢!” “没用的。” 甜酉禾低下眸来,用着低沉的声音在林慕义耳边说道:“我施了法了,她是听不见你喊的话,也看不见我们,溪儿还是少费点力气吧,你还伤着呢,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你……”林慕义抬起头来看了眼甜甜那无畏的模样,依旧不死心地冲着四周大声回应着余玄清,“姐!我在这呢!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姐!” 余玄清手捧着莲花,她的花光也已经消失。 余玄清一脸焦急,豆大的汗直掉。 林慕义看见余玄清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大树上,她被树叶树枝遮掩着,但明研的脸庞依旧若隐若现,被林慕义很好得识别出来。 “姐姐!我在这呢!” 林慕义动着身子,比起甜甜,他现在更想挥舞着手冲余玄清打着招呼。 余玄清将手中的莲花收了回去,她眉头紧皱,果真朝林慕义所在的那棵树飞去。 “哈!姐!”林慕义开心地叫唤着,同时回过头得意地对甜甜说道,“这不是听得见吗,我姐过来了。” 甜酉禾笑笑道:“呵,溪儿你真是可爱。” 林慕义兴喜地看着余玄清一点点朝自己靠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自己姐姐带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动着手,眼睛直盯着余玄清,直到对方落在自己眼前的大树根上目光到处寻找着什么时他才意识到不好。 “姐……我在这呢……你在看什么呢?” 林慕义皱紧眉头,他开始挣扎着,推搡着,想要离开甜甜的怀抱,他开始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余玄清从自己身边掠过而飘起的裙摆。 “姐!” 甜酉禾立马抓回林慕义那不安分的手,将他再次拽回自己的怀抱。 甜酉禾叹息道:“瞧,她的弟弟现在就在这,可她就是看不见听不见,我说过了的,可你怎么就是那么难信我呢?”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林慕义质问着对方,他的胸膛贴着甜甜的胸膛,那人一只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一只手直接控制住了他的右手往自己的身上拉去,而林慕义的左手则无用地推着对方,想要让自己与甜甜保持点距离。 甜酉禾松了松手,顺着林慕义的意,低头望着对方,眼底皆是懊恼:“溪儿你一直在问我这些话,‘你要做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应该问我的……我是真的后悔把你还回去……你的这些话应该去问你的那个姐姐,那个刑雾师尊,那个标榜着救苦救难、降妖除魔的正派世茗……” 林慕义撇过脸,无语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我现在只想回去,我要去找我姐,他们在找我呢,我要回去了。” “回去?”甜酉禾牢牢抱住林慕义,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一身的泥巴,只是轻声道,“溪儿怎么那么不怕死的?明明我抱着你这样高飞你吓得要命,在我怀里不停地抖,可你看见那余玄清时便不怕高了,想要摆脱我了,我要不是及时抱住你,你要是摔下去可怎么好……你说你要回去?回去做什么?回去送死吗?昨天发生的事你不觉得可怕吗?那今天的呢?今天发生的事还不够让你胆战心惊心有余悸吗?你不疼了吗?你忘了疼了吗?那些东西缠在你身上把你弄得这样狼狈,你怎么能一下子就不介意,忘了呢?你若是忘了,那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身上的泥土,你那破烂的衣裳,你怎么能不害怕他们会要了你的命,而来怕我这救了你命的人呢?你怎能怀疑我要摔你呢?我是这样抱着你,抱得你那样紧,若非怕你疼了,我真要把你揉进我骨子里用我的身躯护着你……” 林慕义知道自己太弱了,反抗也没用,他只能沉下气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了?你又在瞎说话?是妖都不怎么会说话吗?” 他将怀中的莲花收起来,用刚擦过花的布料扒拉着自己脸上已经结块的泥,同时接着道:“你一直说他们要害我?他们怎么害我?” 林慕义回想起当初甜甜对自己说的话,接着为余玄清他们辩解:“是,你当时跟我说的话确实是真的,但也不完全真,今天和昨天我都逢凶化吉了,那些怪物不是他们叫来害我的,他们说过的,会保护我的,也确实如此了,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不理我的死活,他们……” “你信他们在保护你但就是不信我是吗?”甜酉禾打断林慕义的说辞,眼神中充满着落寞,他摸上林慕义那稚嫩的脸颊,低头紧盯着对方那无邪的眼眸,苦笑道,“溪儿,你太天真了,你真的太天真了,这样很危险的,你会为你的天真你的善良而送命的。你知道你进入幻境后你姐做了什么吗?世茗的那些师尊做了什么吗?我又做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他们诓骗,而对我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充满怀疑和不确信,你是要我的呀,你明明是要我的,他们当初赶我走你表现出来的样子是要我的,他们是给你下了什么药?怎么你又不信我了,又不要我了呢……?” 林慕义看着甜甜那无辜无奈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了一丝自责和束手无策,他急忙说道: “我没有不要你,只是你老是当谜语人,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你都不跟我解释清楚,只是说带我走带我走,只是说他们要害我,可事实是他们并没有对我做坏事,而是旁的什么东西来找我麻烦,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我的家人(当然,我现在是余临溪,他们是余临溪的家人),哪有家人会害自己的家人的(当然,除了我自己原来家庭里的那个狗比,那个不算人),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我真后悔,”甜酉禾低声叹气道,“如若当初我没放你走,他们才是要来讨你的人,而不是我,你最信任的人是我才对。” 林慕义说:“你在说什么?你又在说谜底了,没头没尾的没有重点,你带我回去吧,不要说带我走了……” “好,我知道了。”甜甜突然答应着,林慕义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好是什么意思?”他问。 甜酉禾抓起林慕义的一只手,他弯着腰,嘴唇靠近林慕义的耳朵,热气呼在林慕义的耳边,刺挠着林慕义。 林慕义躲了躲,问道:“做什么?” “你看那边。” 甜酉禾握着林慕义的手,指向西北方向。 “什么?” 林慕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明明刚才他环顾四周只看见树,不知怎的甜甜所指的地方竟有一正冒着热气的巨大温泉池…… 甜酉禾轻声道:“溪儿先把身上洗干净了,我再跟你说清道明,说他们到底对你干了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坏事,如若你听了还是执意要回去,那便干干净净回去吧,我不会再这样带着你、让你跟我走了……” 第47章 也太把自己当人了 甜酉禾轻声道:“溪儿,你把眼睛闭上,这样就不会太害怕了,我现在就抱你下去。” 他抱着林慕义站起身来,林慕义立马又像个鸵鸟一般把头埋进甜甜的胸膛那,双手更是牢牢地抓住对方的衣领。 那是一大片温泉池地,一望无际,就像是来到海边一般,离谱至极。 甜酉禾将林慕义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就开始动手给他脱衣服。 “做什么?” 甜酉禾上手脱掉林慕义的外衣,林慕义才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的衣领,连连往后移,警惕但又有点迷糊地看着对方。 甜酉禾一脸无辜道:“清洗身子,不得脱衣服吗?” 林慕义蹙眉道:“你说的对,但也不用你来给我脱我呀,我自己来就是了……” 甜酉禾收回手,他露出伤心的神情,委屈道: “溪儿当初抱着我洗的身子,我们也算是坦诚相见了,怎么今个倒不让我碰了,我就想帮你而已……只是想帮你……” 林慕义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急忙解释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你那个时候是只猫呀,现在是个人的模样,人是有社交距离的……我不是不让你碰,但给我脱衣服这事还是不要了吧,我自己来就是了。” “这样嘛……那好吧……”甜酉禾低头抿了抿嘴,他倒是说说就放弃,不再想给林慕义脱衣,而是给自己宽衣解带了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 林慕义坐在石头上又往后挪了挪,再次抬起头来质问着正在解衣带的甜甜。 “洗身子。”甜酉禾回答道。 “你也要在这洗吗?”林慕义看向那温泉池,开阔得很,没有一点遮掩的东西。 甜酉禾回答道:“是呀,怎么了?” 林慕义从未去过海边或是泳池与人赤着胳膊待在一起,更别说与旁人赤条条泡在水里洗身子了…… 这不是害羞,而是害怕,害怕自己身上的疤暴露,哪怕现在作为余临溪的浑身光滑,他还是会遗忘,遗忘自己现在的干净,害怕自己曾经的肮脏……. 林慕义拍着自己身上已经结块的泥巴,对甜酉禾道: “那你先洗吧,你洗完了我再下去洗。” “溪儿果然是嫌我了……”甜酉禾往林慕义身旁靠去,垂头丧气道,“溪儿明明昨天还抱着我睡觉的,怎么现在就嫌弃我了,太快了,你也太快就不愿跟我一起了,我太失败了,我已经被溪儿厌弃了……” “你想多了,不是这个理的,”林慕义忙道,“我只是不习惯跟人一块脱光光待在一起,好怪呀,你不觉得吗?好恶……”他想说的是自己恶心,可回过神来发觉不是,作为余临溪的他现在的身体不恶心的,于是只好道,“会尴尬的,我会尴尬……” 甜酉禾立马回答道:“跟溪儿一块,我不觉得尴尬。” 你不觉得我觉得呀大哥! 林慕义呵呵笑着,看着对方实在委屈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退一步道: “要不然……你变回猫的模样?人的话我不行,但你若是猫,我还能接受些。” 甜酉禾的眼睛立刻闪了起来,问林慕义道:“若我变成猫,溪儿还抱着我洗身子吗?” “不了吧……”林慕义无语道,“当初我不知道你会变成人,所以才抱着你洗澡来着,现在我知道了,我最多抱着你睡觉,但洗澡就算了,你自己来吧……” 甜酉禾浅笑道:“洗澡不行,上床可以,是这个意思吗?” 林慕义迟疑了会,但还是点点头说:“算是吧……毕竟咱们睡觉是穿着衣服的,而不是光着,这我是可以接受的。” “可我变成猫也是光着身子的呀……明明没差的……”甜酉禾接着道,“溪儿是不是等会无论我说你的那个姐姐什么话,你都要回到她身边去,所以也就不在乎我了,开始对我厌恶了,因此现在才为了一个单纯洗身子的事而让我离开这……不要我了…….才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不跟我一块了?” 林慕义听了甜甜的话愣了楞神,他不曾想对方会如此揣测自己的内心,竟有些怒气,觉得甜甜冤枉了他,便也不惯着对方了,毕竟他本就不偏心大帅哥,更爱小可爱,于是无语道: “都说猫的脑回路清奇,现在看来也确实,你的思想滑坡好厉害,厉害得我都搞不清楚你说的什么,但我知道你说的意思跟我说的意思是不同的,我该说的其实都跟你说了,我真的只是单纯觉得尴尬,你要真就想着我是故意的,那你想去吧,你爱想想去吧,我没什么好讲的了……” 他虽然色迷,但也不至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人说啥他答应啥、哄着对方说话,他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而且脾气也不好。 “你不想变就不变吧,是你说我洗干净了跟我说事的,我不想浪费时间了,随便吧……” 林慕义站起身来,他将系着的头发散开来,连人带衣直接跑进池子里去了。 “溪儿……”甜酉禾见林慕义那犟样,只能吃瘪地摇摇头叹气,“我听你的就是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乱想你的心思,你不必这样连人带衣下水,你先洗吧,你把衣服脱了,这样好受些,我现在就变成猫的模样离开到别处自行清理去,你把衣服脱了吧。” 甜酉禾说完话果真就变成猫的模样,冲林慕义喵喵叫唤了几声,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他这也算是自讨没趣,只能窜到老远的水边自行清洗去了…… 林慕义看着甜甜离开的背影,确定自己与他互看对方的话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而看不见细节的东西,这才安心地脱了自己那脏了吧唧破得烂稀的衣服。 他从“玲珑佩”中挑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来放在岸上,紧接着就是拿出那朵不发光的莲花将它放到水面上泼水洗净,同时用眼睛瞅着那边甜甜的动静,他开始低声唤着阿芜的名字,想用阿芜联系余玄清。 是的,他确实有另外的心思,只不过这另外的心思是甜甜提出来他才开始想到的。 他在紧急情况下总会缺根筋,他哥曾称他是仓鼠脑子,只能思考一件事情,要是突然“插队”让他别想刚刚的而是开始想现在要的,那他整个人就会愣住死机。 现在不就是了?人家提起,他愣住了,过了一段时间才能反应。 他有些赌气,想着既然人家都已经怀孕了,那又何必担着虚名?不如落实了,随了他的意好了。 林慕义也是个古怪的人,他以前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总会被学校里的同学怀疑,凡是他们丢了什么,就看向林慕义,认为是他偷拿了。 林慕义那时时常想着既然总是担了小偷的虚名,不如真就偷一次好享受享受,反正这偷与不偷都是要被人怀疑的份,那不如偷了。 可他想是那么想,但却从来没有落实过,因为他胆小,不敢,连反驳人都没啥胆了,又怎么有胆子偷东西?只是一直忍受着,直到实在忍不下去,就去厕所洗把脸让自己冷静,又或者是偷哭用水渍来掩盖。 如今他又有这样的想法了:既然人家想了,那不如顺了他的意好了。 林慕义想着甜甜猫的长相,而不是去想着他人的长相,便觉得对方是个“大聪明”,于是竟大胆地背对着甜甜跑去清洗的方向,想要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住自己的动作。 “阿芜,阿芜……你在吗?你能出来吗?” 林慕义一边清洗着自己身上的泥巴,一边低声念叨着阿芜的名字。 那个圆溜溜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是不在嘛…… 林慕义将自己发尾的水拧干,然后用一根绿绳将头发系起来以免再碰到水. 他唤了阿芜好久,从前从未如此,阿芜是一叫就到的。 他开始担心起阿芜来,想着阿芜在幻境中救了自己,在他逃跑的途中也不见它跟上,于是便怀疑阿芜会不会被那些藤蔓怪物给…… 林慕义用水泼了泼自己的脸,他不想自己的大脑老是想一些很坏的东西,只道阿芜或许有其他事在忙,如若阿芜实在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也可以回去后找姐姐解决,自己在这胡思乱想除了让自己难受外一点用没有…… 他打起精神来,开始将希望转向并蒂莲。 林慕义将清洗过的莲花再次捧着手中默念着口诀,只是依旧没用,一点光丝都见不着。 他将整朵花直接浸泡到泉水里,也不管会不会把花给弄死烫熟喽。 “这下可不能有泥了吧。” 林慕义像洗菜一般搓着莲花花瓣缝隙里的泥巴,一边搓还一边念叨着“鸣绝”。 大概搓了有三四分钟的样子,紫蓝色的花光终于再次慢慢地从花芯中散出来,照射出水面。 “咦?可以了?” 小莲花牌指引灯复活啦! 林慕义得意忘形起来,他将花直接从水中拿起,兴奋而略带粗鲁地抖了抖上头的水,他扒拉着花瓣,想要让花芯的光线更烈些,竟全然忘记自己要提防着的远处已然消失的身影。 说人家大聪明,结果自己才是大聪明…… “快点快点……” 林慕义双手捧着花,催促着花光,要它再烈些,结果不知从哪来的又是一坯土直接从他的眼前淋了下来,把花光完全掩盖,那莲花再次暗淡下来,如死物一般。 “!” 林慕义抬起头来四处看,寻找着罪魁祸首的来处。 一只手摸上林慕义那赤裸着的腰肢,他感觉到了那肉与肉触感后便“哇”的大叫起来,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了水鬼。 他整个人弹了起来,手中的莲花也弹飞了出去,只是那花并没有落入水中,而是落进一人的手心。 那人将吓得扒拉着水面想要跑路的林慕义环进自己怀里,他将腰略弯了些,低声对怀中的人笑道: “溪儿这是怎么了?” 林慕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脑子里的弦“嘣”的一声断掉,在内心直喊道:完蛋,被抓现行了! 他心虚地回过头去望向身后紧贴自己的甜甜,只见对方穿着白色薄衣,因被水浸湿的缘故,薄衣透光贴在他那结实的肌肤上。 黑发成丝垂在他左边的肩颈处,遮挡着他那大咧咧敞开衣领的胸口。 不知是因为温泉水的缘故还是其他,甜酉禾脸颊泛红双眼迷离,那最惹林慕义喜爱的眼睛也泛着微光,眼角的那抹红如朱砂般艳丽非常。 林慕义现在是真的很尴尬,他头一次落实自己小偷小摸的想法干坏事,结果就那么被抓住了尾巴……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正赤裸着与甜甜肌肤相近,腰肢也被对方紧搂着,那人的手指还一点一点地轻捏着他的软肉…… “呀……你洗澡挺快的…….怎么过我这来了?不是说不过来的吗?” 甜酉禾拿着那朵莲花,递到林慕义眼前,道:“我若是不过来,溪儿便要靠着这莲花把余玄清叫过来跑走了,那我可真要把肠子悔青了。” “哪有……”林慕义眼神飘忽着,他不敢直视对方,只得斜着视线看着一旁倒映着两人身影的水面,为自己辩解道,“我怎么可能会跑呢,我还要听你说事的呢,不会跑的……我不过是拿那花看看而已,看看而已,他丫的上面的土还在呢,根本不能把我姐叫过来的哈哈哈......没有的事哈哈……” 说着,林慕义就打哈哈着伸出手去要把那花收回来,掩盖事实。 甜酉禾将手中的花往后移往上举起,林慕义不过在他胸口那般高,踮起脚来也够不着他手上的东西。 他高举着莲花,低头看着怀里局促的小孩道:“这上面的土不是我刚刚撒上去的吗?我看见了呦,溪儿已经把这花洗净,花芯已经亮了,你骗不了我了。” “我……”林慕义见对方已经知晓,也就不嘴硬了,“对不起嘛……我就骗你这一次而已…….你别生气…..” 甜酉禾的指尖在林慕义那细润的腰肢游走着,他十分清楚怎么让林慕义不怕痒,所以林慕义此时根本不会因为痒痒肉的缘故而疯狂介意与他这样近距离,只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说的话中:“我没生气哦,只是不开心,不开心不是生气,也有可能是难过,我难过,明明我才刚救了你,你却一个劲地想离我而去……” “不……我没……”林慕义连忙摇头道,“我没想弃你而去,你别乱说……” 甜酉禾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慕义,他将那莲花隐去不知道收到哪里,林慕义看着那莲花在甜甜手中凭空不见,心头就是一惊。 “我的花…….你把它弄哪去了?我真的没有……” 甜酉禾用两只手直接环住林慕义的腰,他弯着身子,贴近对方的耳边:“撒谎。” 林慕义是最能感应到大祸临头的,毕竟他被人殴打过多次,“大疼”来临前空气中总是会弥漫着一丝烟火味,他现在浑身的毛孔都叫嚣着快跑。 他猛地用手推着甜酉禾的胸口,想要远离对方,谁料甜酉禾突然直接双手掐着他的腰将他从水中举起往肩上扛去。 “甜甜!你……!” 林慕义赤裸着身子被人扛着就走,他是又羞又恼又惊,不停地挥舞着手脚拍打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我!” 甜酉禾将林慕义扛着上了岸,他大跨步走着,微微倾身将林慕义放在岸边的衣裳拿起往肩上人的隐私位置那遮去。 “小溪!你在这吗!” 余玄清再次感应到并蒂莲的花光,她顺着这一瞬的“希望”再次返回林慕义他们所在的树林,她在空中大声喊道: “小溪!你在哪!回答姐姐好吗!小溪!” 林慕义听见余玄清的声音,他惊喜地大喊大叫着回应对方道:“姐姐!我在这!我在这!” 甜酉禾再次开启“隐世圈”,直接将林慕义的呼喊声与世隔绝,他将林慕义从肩上放了下来,同时用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则从对方膝盖伸去,单手将人托抱起来,往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走去。 “你……呜……” 那是四周布着微光的小亭子,只够容纳两个人躺倒,亭内的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绵垫子,垫子上还撒满了“无忧草”干草沫,放有好几层被褥和毛毯。 “你就听我一句话,信我一信,不行吗?” 甜酉禾将林慕义放到软垫上,只是对方依旧挣扎着叫喊着:“姐姐!我在这!我在这!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甜酉禾将被褥往林慕义身上盖,这亭子本就隐与树林,余玄清飞在上空,看不见也听不见亭子内发生了什么、叫嚷着什么…… 林慕义的双手被甜酉禾控制住,他那不停踢踹着的双腿也被身上的人压制住动弹不得,他害怕极了,他的大脑不停地回想起往事,回想起他当初也是这样赤身裸体被人控制住手脚,当着门外街坊的面像只待杀的公猪般挣扎着弓着身子挨着鞭打…… “不要……不要打我......” 他侧着脸,因挣扎而散落了的湿漉漉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披散着粘连着,他抖着身子,嘴唇开始发白,脸色瞬青了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不停地回想起那些人对自己的可怜、嘲讽、辱骂…… “你他妈的洗澡是吧!不给老子开门是吧!” “你们看他!哎!哪有这样打孩子的!” “哎!是林慕义!他怎么光着身子被他爸打呀!好可怜呀!” “咦~你们别说了,真恶心……” “听说你光着身子被你爸打呢……我们都看见了……” “嘿嘿,林慕义光着身子被打,他的鸡鸡我们都看见了!好恶心呀!他白得跟a片里的女的一样哈哈哈哈……” “咦~你们都好恶心呀……” “哎!你爸为什么打你呀!” “他爸就是个神经病!你再说他爸连你也打了哈哈哈哈哈……” “不……别这样……” 林慕义颤抖着不停念叨道:“别这样……求你……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 “溪儿?” 甜酉禾惊慌地松开抓住对方的手,也不再压制着对方的双脚,他扒拉着林慕义的头发,看见对方铁青的脸后吓得立马将人裹上毯子抱起身来想要用自己的“法”让其镇静。 可就在林慕义起身的那一刻,林慕义那害怕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他迅速伸出手去,对着甜酉禾的脸就狠甩了一巴掌,手指甲里卷着肉丝,三道血痕直接烙在甜甜的左脸皮。 第48章 失望透顶,死心塌地 “不.....不是的…….” 一声巨响,林慕义顿时恢复神智,再无生气,而是震惊内疚地看着对方的伤口,着急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我只是想甩开你......没想打你的……我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 甜酉禾捂着血痕,看着林慕义,满脸委屈:“溪儿,你打我……”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林慕义手足无措,他向甜甜靠去,想去检查对方的伤口,但又愧疚不敢。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看着自己指甲缝里的血丝,内疚至极。 林慕义偏过脸,抓起甜甜的另一只手往自己的脸上放:“你也打我吧,我怎么打你你就怎么打我吧……” 甜酉禾抽出手来,两只手一起捂着自己的脸,悲伤道: “我才救了你,你怎么能打我……这比任何伤都疼,我才不打你,我救了你又打你,这算怎么回事,我好伤心……好伤心……” 说罢,他低下头,哽咽着:“我只是想跟你说话,只是想跟你说话而已,你都不听我的,还要跑……” “我不跑了,我听你说的,我听的,对不起……”林慕义内疚道。 “你听吗?”甜酉禾低着头啜泣道。 “我听的。”林慕义点着头,保证道。 甜酉禾松开双手,转而抱住林慕义,不让人看自己的脸,他根本没哭,脸上的伤简直小儿科,正在一点点愈合,再者,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挨人家巴掌,根本就不在意…… 他掖了掖对方身上的毯子,将人包得更严实,生怕人着凉。 “是你说你要听的哦,不能反悔哦……一巴掌换你听我说话,还好不亏……” “对不起……”林慕义脸埋在人的胸膛里,小声而又沉闷地说着,“对不起……” 甜酉禾轻轻拍打着林慕义的后背,明明是他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反倒要去哄人: “没事了,我也要说对不起,解释的话没说清,你都不信我,你该打我的,如果下次我再不好了,你挑我身上软的地方打,免得你细皮嫩肉的,折得自己手疼……” 甜酉禾轻声细语,林慕义听着甚至觉得有些滑稽,但对方的话意思里有“台阶”给他,他便轻轻磨蹭着对方的胸膛道: “你也听我说,我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慌乱下打了你,对不起,我没想的……我一直想留着你的,我不想你走的,可是我当时人微言轻,胆子又小,所以才不得不保全自己先,我承认这很坏,可我没办法,我一直有在想你的……我听你说的……” 甜酉禾心里笑得开心,脸上带着深情:“别怕了,这也是我的错,我跟你说完话就让你回去,我不逼你……” “真的吗?”林慕义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那……那你呢?你怎么办?” 甜酉禾回答道:“我真的让你回去,你都那么害怕了,都不想跟我走了,我强迫你也没用,到时候你也不开心……至于你问我去哪……我还能去哪,不过依旧跟着你、保护你,只是我不会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你眼前,你的那些‘守护者’的眼前……” “我想见你的,”林慕义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是要听你说话的,但我也想要见到我姐,她一定很心急,我知道那种感受,那种找不着家人的无助感……我其实是想要你跟我回去,你再好好跟我讲事,我知道,你对姐姐他们心存芥蒂,他们也提防着你,但我想你信我,虽然我很弱鸡,但我这次有自信,如果你跟我回去,他们是不会再赶你走。” 甜酉禾环抱着怀中那依着自己、时不时用柔顺的头发磨蹭着自己胸口、比他更像猫的人,略带疑虑:“溪儿,你说的‘跟你回去’,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字面那个意思吗?” 林慕义伸出一只手来用指腹在甜甜的胸口戳了戳,带着点怨气:“就是你跟我回去,待在我身边……” 他继续说道:“你老说我姐姐他们要害我,可你要知道,光靠一张嘴说是没用的,得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们是真的在害我……哎……说到底,那些妖怪又不是他们引来的……他们是让我找残刃,可他们也保证会护着我不让我受伤,你瞧,我现在就很好,什么事都没有,这算什么害我呢?” 甜甜摇着头,他握住林慕义摸着他的手,用手指摸索着林慕义的手腕,叹息道:“溪儿你的身上从未有过伤,可你现在看看你自己的手,这还不是害吗?那什么叫害?” 林慕义的两只手虽然已经不疼了,伤口也愈合了,可那手腕上留下的粉红色的疤痕像手环似的印在他白嫩的肌肤上,想必身上其他地方也有…… 可他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原来的他也是这样,身上的疤比这要恶心…… “溪儿,你说你怕疼,可现在呢?你把疼给忘了,你看见这伤疤,不怕吗?不怕再遇到那些事?再惹上这些疤吗?”甜酉禾不停地摸着林慕义手腕上的疤,接着低声道,“你知道你进到幻境后你姐姐他们在干什么吗?那个叫严颜岩用契语找世茗的那些师尊,结果三位师尊竟无一人答复,真是见鬼了,平日里他们可是上赶着盯着你,恨不得把眼睛长你身上,可当你真出事了竟找不着他们人了,余玄清他们不懂得如何破阵,不过干着急,若非我能听见溪儿你喊我,感应到你的所在地,你在那幻境里头又当如何呢?恐怕早被他们害死了……” “那也不关我姐姐的事呀,她依旧不是真的要……” “溪儿且先听我继续说,”甜酉禾打断林慕义的话,依旧柔声细语道,“那幻境非常人所能制造,你遇见的岳林檎不过是一凡夫俗子,他是怎么会有这天大的本事弄得那幻境,想出借人的肚子生育躯体,又用自己来献祭召回他妹妹灵魂的法子呢?溪儿若想说是那个给岳林檎出招子的方士帮他的话,那便错了,我敢肯定,那幻境的阵法乃是修炼仙道的人制造而成,方士皆是修凡道,绝无走仙道者,而且我能感觉到那阵法十分强劲,维系它的人流出来的术气就在附近……” 林慕义疑惑道:“修炼仙道的人?你的意思是说有修仙的人在助纣为虐?帮岳林檎出这邪法?” “不单单如此,”甜酉禾挽起林慕义胸前的散发,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发冠,一边为林慕义打扮整理,一边说道,“我原不想告诉溪儿你这些的,我只想告诉你浅处的事实,而不是深处那些肮脏的人心......可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你说的那些师尊定是知道你遇险的事,那个顾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即能够判断出你是被推到异域幻境中去的,那他也定能感觉到那幻境散发出来的术法与他这修仙道的人有关联,那些所谓的仙家定是想着借你这一遭干票大的,他们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你姐姐也是修仙道的,也例外不到哪里去,因此才会置你的危险于不顾,当我感应到你后找到封印的幻境眼想要破开它时,是你姐姐拦着我不让我破开,那时的我们都飞在幻境上空,你就在那幻境里被藤蔓捆绑住,我们看得清楚,你的声音我们也听得清晰……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苦,可你的姐姐却只当听不见看不见,不让我破开幻境……我了解了的,你的那个刑雾师尊正在附近要去逮那个制造、维持幻境的人,因为幻境一旦被破,那人的术气便会消失,他们也就无迹可寻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修为大涨的机会呢……” 林慕义捋着发带思虑道:“修为大涨?什么意思?你说的我有点不懂……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有些说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找到那个维持幻境的人而不直接破境救我?他们说过只有我才能看见赤璋剑的残刃的,如果我死在那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即使知道残刃在哪也看不见……这说不通……” 甜酉禾拿起那件墨渍外衣为林慕义披上后接着道:“溪儿是不信我说的吗?” 林慕义低着头,迷糊道:“不是不信,只是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没有什么想不通的,”甜酉禾哼笑道,“一个修仙道的人干起灭人欲无天理的坏事来,另一个修仙道的人要是能将其抓获除去,那他所获得的修为可是普通修仙道者好几百年都得不来的……溪儿你不知道他们里头的事,所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困惑,溪儿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只要有一口气在,眼睛能用、能帮他们看见残刃就行了,我说过的,他们现在有晶石,知道残刃的位置,怎样都是不亏的,溪儿真认为他们是救苦救难的仙人吗?对他们这些自称仙家名号的小人来说,除去一个坏人能引得这世间许多人长久的欢呼,而除去一个好人也不过是引得这世间人的短暂唏嘘罢了……两者权衡下来,溪儿这样纯良之人的命倒算不上什么了……” 林慕义裹着毯子沉思道: “我……我还是不明白……你是不是话里有话?我觉得你好像很讨厌那些修仙的人,我跟我姐姐他们呆在一起那么久了,我并不觉得他们会这样来要我的命,我明明磕着碰着了我姐姐都着急得很,她怎么会放任我处于那样的险境呢……” “久也久不到哪去……谁知道呢,”甜酉禾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命锁攥在手中,低沉道,“我确实话里有话,但你的姐姐,那些师尊们也定是还有什么事瞒着你的……溪儿你就是太好哄了,他们说没有的事你便不追问了,所以他们才得寸进尺起来,干出这样龌龊的事……我不是讨厌他们,而且讨厌利用、伤害你的人,他们若不这样做,我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吗?你不觉得就单靠你的三言两语我就以此为判断依据舍弃我姐跟你走了是很不可能的事吗?”林慕义依旧不解,“你没有证据呀,只有一张嘴,我不知道是要相信你的嘴还是要相信我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 “我有证据,但我现在拿不出来给你,溪儿得跟我走才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溪儿能够知道所有的真相,只是我现在听溪儿你的语气,怕是也不信我说的我能让你知道真相了,我无话可说,溪儿执意要回去那个地方,我也只道能守着你便是了,”甜酉禾将手中的长命锁戴到林慕义的脖子上,他站起身来,烟气萦绕着两人,给林慕义穿上了衣服,也给他换了套衣服。 衣服上的花纹与林慕义是一样,只是他的衣尾跟林慕义的那件外衣一般都带着墨渍,衣身仍旧是白,他低头看着林慕义,表情略带着失落和无奈,缓缓说道: “我送你回去罢……” 林慕义将自己身上裹着的毯子放到了一旁,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浅绿色的衣裳配着明晃晃的、镶有各色宝石的长命锁,整个人看上去别有贵格。 “你的脸好了?”林慕义抬头看着甜甜,对方精神爽朗,什么伤也没有。 “早好了,我恢复能力超群,那点伤算不得什么,我不过哄你,让你听我说话罢了,如今我话说完了,你该回去了……” “走吧……”甜酉禾满不情愿而又无精打采的伸出手去。 林慕义摇了摇头,他走向对方,抱住人。 “溪儿?!” 甜酉禾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留恋般吸着对方刚清洗完而从身上天然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他实在是捉摸不透林慕义的想法与举动,生怕自己又是一个不小心,惹得这孩子害怕...... “你变回猫的模样吧,”林慕义抱着甜酉禾那精壮的腰肢闷声道,“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同吃一同睡,你只是只猫,还是刚救了我的猫,仍由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再赶你走的……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既然要保护那必是贴身的比较好啦,你就保护着我,让我亲眼看看他们是要怎么害我的吧,也只有我对他们失望透顶了,我才能对你的话深信不疑,死心塌地地跟了你去,你说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所有的真相,我信你,但是……” 林慕义叹气道:“让那个地方等等我吧,我有些害怕,就让事情循序渐进发展吧,慢慢地发展,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去接受那本该属于我的但却失去了的记忆,我相信你,你会答应我的请求的,对吧…….” 林慕义的撒娇是浑然天成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认为对方是猫,每次见着自己都哔哩吧啦说了好些“真相”,特像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应该拥有的“系统”。 他倒是宽心了些,同时感慨,还好甜甜是个公的,哪怕变成人,除了不能一块赤身裸体洗澡,搂搂抱抱什么的都是可以滴…… 林慕义现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依旧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只知道一个人是这样说,另一个又是那样说,谁说都好吧,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事情发展下去,谁真谁假,如船到桥头自然直,最终会有分晓。 他将手耷拉在对方的脖颈那,让甜甜将腰弯弯,他眯着双眼看着呆愣的甜甜道:“你抱我回去吧,我们一块回去,但是这次可不要飞太高太快了……” 甜酉禾还是屈服了,顺理成章地将人抱起,带人回到余玄清的身边去。 林慕义就像考拉一样赖在甜甜的怀里,他又开始犯困了…… 甜酉禾飞得很低,也不那么快,他专挑没人的地方飞,抱着林慕义回去的途中是一个动物生命体都没遇见。 “溪儿,到了。” 林慕义的手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也就几根手指勾着甜甜的衣领,他睡眼惺忪,听见甜甜说到了的声音后才稍微清醒了些,他动了动身子,伸出双手勾上甜甜的脖子,以至于甜甜将他带回房内想要放他在床上休息时不得不跟着他一块往床上倒。 “溪儿……” 甜酉禾一手扶着林慕义的腰,一手撑着床,虽然两人贴得近,但有甜酉禾挺着腰,因此也压不着林慕义什么。 “你不变成猫吗?”林慕义嘟囔道。 “溪儿喜欢我猫的模样吗?”甜酉禾问道。 “你若是猫,我就可以抱着你睡觉了,所以我想你变成猫。”林慕义回答道。 甜甜笑了笑,低声道:“我若是猫,溪儿自然抱得我,可我却抱不得溪儿了,也难护得你,因此我更想以人的样子守在你身边。” 林慕义迷迷糊糊地说:“嗯……我听人说猫都是把自己当主子的,把主人当工具人使的,现在看来也不全是……毕竟我的猫就不是,你就不是……真好……” 甜甜看着林慕义那昏昏沉沉的呆样,只觉得孩子气,他忍不住低下头亲着对方的额顶的头发。 “你做什么!” 房门猛地被人打开,同时伴随着呐喊。 余玄清找不到林慕义,她心急如焚可又束手无策,她听见严颜岩用宗语告诉她唐府的事有新的进展,同时又听见顾襄用宗语告诉她他有办法帮自己找到林慕义后只得认命地回到客栈与顾襄他们会合,结果还没回来多久,也没弄清楚顾襄说的法子是什么她便听见林慕义房内传来的说话声。 余玄清大跨步上去就要扯开甜酉禾这猫妖,顾襄和严颜岩听见动静也跟着她上前要拉开抱着林慕义的甜甜。 甜酉禾一个起身,同时将林慕义抱起往怀里搂着,躲开余玄清他们的突然袭击。 他轻笑着,对余玄清他们说道:“你们这时候倒是挺快动手的。” 余玄清等人听了甜甜的话明显楞了一下不再动作。 “好吵……” 林慕义打了个哈欠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进到自己房内的余玄清等人道: “呀,我回来喽。” “小溪,你……你还好吗?你……你有没有伤到哪?”余玄清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到林慕义跟前,试探着、颤抖着手摸上林慕义的脸,轻声道,“我用莲找你来着,怎么花光一下有一下没呢?你……小溪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林慕义偏了偏头,将自己肉肉的脸蛋交到余玄清的手掌中,回答道:“没有,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也就手上留了些痕迹……” 他撒谎得心应手,又为甜甜说好话:“甜甜帮我治好了身上的伤,也带我换了干净的衣服,只是姐姐你问我想起什么了吗,很遗憾呢,没有想起什么……我身上好脏,好多泥巴,本来是要拿莲花出来联系姐姐的,但是我身上太脏了,把莲花弄脏了,它也不亮了,我才知道原来那莲花碰了泥巴就不亮了,我本来将它洗干净的,结果上岸的时候不小心又把它弄脏了,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回来找你了。” 第49章 趁热打铁 甜酉禾讪笑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溪儿在我这好得很,他知道你担心他,于是清洗完身子后就催着我让我带他回来,你们也忙坏了吧,不如去休息休息,这有我就是了。” “不劳你费心了,小溪是我的弟弟,我自己可以照顾他。” 余玄清说着话,就要将坐在甜酉禾怀中的林慕义拉起身来带离。 “姐,”林慕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自己站起身来的同时牵着甜甜刚刚搂着他的右手,对余玄清他们道,“唐家人怎么样了?今天和昨天的事好像都是冲着我来的,我有点犯怵了,多亏甜甜护着我才没事的,你别这样嫌弃他……你们是名门正派,咱们的娘也是妖,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嫌弃妖怪,人有好有坏,妖也有好有坏,我实在不明白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不好气地跟甜甜说话,你是不是还要让他离开?这次我可坚决不答应了,你再拿一百个粽子哄我我都不答应了……” “小溪,这不一样,我……” “溪儿可是很信你的,”甜酉禾起身紧贴着站在林慕义身后,笑得深沉,他打断余玄清的话,“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只闹着要回来跟你一起,他还说让我跟他一块回来,说他的姐姐是最有心、最疼他的人了,他要什么你都会给的,你会让他把我留下来的……我想着也觉得是,毕竟……我跟你们一块去幻境把溪儿救出来了,怎么着你们也验过我对溪儿的忠心,知道我不会将他置危险于不顾……”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余玄清微眯着眼睛,警惕地问甜酉禾道,“你是跟我们一起救出小溪,然后呢?你将他带走了,任我们怎么喊叫你都不理,你是安的什么心?你要带他去哪?我是不信你只是带他疗伤清洗而已……” “我安的什么心?呵……” 甜酉禾只要不笑了,脸便是黑着的。 他往前走了走了,将林慕义牵到自己身后,然后低头看着余玄清道: “爱和忠诚是用行动表达的,而不是靠一张嘴巴说说就行,我现在倒想问问你这个当姐姐的安的什么心?你说你们怎么喊叫我都不理?那你们呢?溪儿当时也在叫喊,你们在做什么?亏得我跟他说了你们的所作所为后他还是相信你们想着你们,可是你们呢?你看了他身上的伤了吗?没有……你们根本没在意,你们第一时间就喊着问我要干什么,而不是喊着问溪儿现在好不好。我是危险,你们要把他带离我身边,可我到底给他带来什么危险了?“幻境眼”是我发现的,幻境也是我破的,真正的危险侵害着溪儿的时候你们还磨蹭着用什么契语联系你们的师尊,叫嚷着不让我破幻境救人,我倒是觉得,你们赶我走不是怕我是危险,而且怕我妨碍到你们危害溪儿。” “你说什么话!”余玄清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突然怒不可遏地睁着双眼,指着甜甜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你又知道些什么敢来说我们要危害小溪!我们是迟疑了些,但师尊他们有办法救出小溪,小溪会没事的,我们会救他出来的,是你自作主张破了幻境,我们找不到幕后黑手了!以后要是那人再来伤害小溪我们该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吗?” “师姐,你冷静些。”严颜岩走上前来拉下余玄清的手劝诫道,“我看这甜……”他不好意思管一个一米九多的汉子叫甜甜,于是瞅了眼甜酉禾那一脸冷漠的神情,咽了下口水后,继续道,“我看甜公子也是太心急小溪,难免不理解我们的做法,我知道师姐当时也很心急,不得已才听师尊们的话以大局为重,这责任大过于私心,才引来甜公子的不满,人家毕竟是个爱主的妖猫,师姐你何必动气跟人计较这些呢?” “你们可是当着溪儿的面承认了,我说的没错,你们确实是为了抓住那制造幻境的修仙道者才阻止我破开幻境的,”甜酉禾握着林慕义的手,他那猫眼瞳孔紧盯着余玄清,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余玄清,你听见溪儿那惨痛的喊叫声不心疼吗?你当时对我嚷嚷着不让我破开幻境,你的那个叫喊真是又大又冷漠,若是溪儿当时能听到你下的命令,他该有多寒心?你们就欺负他不知道吧,他可是你弟弟呀……你说你会保护他的,可是这才过了几天?他遇到了什么?若不是我护着,他跟着你们来到这的第一天就死了,死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了,没有了!你要成仙了,所以无所谓了是吗?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你们的责任,还是你们的另一个私心?比保护溪儿还要重的私心!” “够了!”余玄清大喊着,她开始喘着粗气,嘴唇颤抖道,“师尊说过,找到那个人才能永绝后患,那人能帮岳林檎想出那个法子抓来小溪当生胎工具,那就一定会干出其他坏事来,所有危害小溪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只是当时我不得不让小溪在那恶心的地方再等会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让他陷入那样的险境,是我的过失,不关师尊他们的事,也不关任何私心……” 她眼角泛红,虔诚而又卑微地看着站在甜酉禾身后一脸茫然的林慕义,祈求道:“小溪……是姐姐不好,你一定吓坏了,但姐姐发誓,我真的不是要害你,不是不救你……你知道的,我找了你七年了,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再失去你呢?小溪,你别怪姐姐好吗?你受了伤了对吗?让我看看行吗?我这有药,顾襄那也有很多药,他还是大夫,你到姐姐这来,我们看看伤,好吗?你别怕我……” 林慕义看着眼前这对吼的一男一女,莫名觉得好笑,他总能在别人争吵时把自己完全处于状况外,他喜欢呆在自己的世界,他的脑子总能飞到其他地方去,让自己的灵魂脱离那可怕的环境…… “你们不要那么大声说话,我有点怕人吼来吼去的……”林慕义站在甜甜身后平静地说道,“我没什么伤,只有疤,疤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身上没点疤呢?甜甜说你们迟迟不肯救我是为了抓人,我信甜甜说的话,但我也信你们,你们一定是有办法护我周全才推脱延迟救我的……” 余玄清连忙道:“小溪,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林慕义打断对方道,“你们是修道的,知道的自然比我多,当然了,是个正常人知道的都比我多,甜甜是为我好,他不知道你们修道的人是怎么个想法,他只是一味的为我好,所以才说那样的话,跟姐姐你起争执,你别怪他,我也不怪你们,我们就当这事翻篇了,讨论更重要的事情吧,老是讨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我留在那的根本没有意义,我都没事了,活蹦乱跳的……我们还是聊聊眼前的要紧事吧。” 余玄清欲言又止道:“可是,你……” “我没事啦,”林慕义走到余玄清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身体,“你瞧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伸出双手来,露出手腕的粉色疤痕接着道:“不过多了两个‘手绳’,不是什么大事。” 余玄清颤抖着双手,心疼地轻碰上林慕义的伤疤,低沉道:“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对不起……” 林慕义将手收回自己身后,余玄清一脸错愕以为林慕义埋怨自己到已经不让自己触碰而露出十分伤感且认命的神情,而林慕义却又伸出手来环着余玄清的腰。 “小溪?” 余玄清低下头去眼神悲切地看向怀中的人,脸上的表情则是茫然。 林慕义的手是悬着的,并没有真正碰到人的腰肢,身躯也与对方的胸口保持距离,又因为他比余玄清矮些,头只靠在她的左肩膀上,他侧着头来眨巴着两双无邪的眼睛,对余玄清道: “我不怪你的,真的。你是我姐姐呀,哪有自家人害自家人的?你一定是有理的,我信你的,你别自责了,也不要怨自己,如果娘亲父亲还在,他们也一定希望我们和和乐乐的,我们好好说话,跟从前一样,你说好不好?” “好……呜……好……” 余玄清心头迅速泛酸,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双手立刻抱上怀中那乖巧且来之不易的弟弟。 “谢谢……谢谢你不怨我……谢谢……” 余玄清抱得紧,像是要把林慕义死摁进自己的怀里那般,她不停地道谢又不停地道歉…… 林慕义拍了拍余玄清的后背,想着对方现在不管是真的在感动还是假的在感动,反正是哭着的,哭着的就好说话了,他趁热打铁,趁余玄清对自己有愧疚时提出自己的要求。 “姐,你看上好像很累,我也知道你们要忙的事也很多,正好甜甜一心跟着我,他又能照顾我,可以给你们减轻点负担,你不如就答应我先前的请求,让他留下来吧。” 余玄清只是抱着林慕义,并不言语,连对不起的话也不说了,哭泣声也停了,更没回答他的话。 林慕义蹭了蹭余玄清的手臂,继续说道: “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可以吗?可以让甜甜留下来吗?嗯?” 余玄清叹了口气,她将人扶好,抓住对方的肩膀,看着他那祈求的眼神,沉默良久,才只得心软,缓缓道:“可以……” 林慕义确认着:“可以的意思是不是说甜甜可以留下来?我没理解错吧?” 余玄清妥协般笑着,她摸了摸林慕义的头发,又是一声叹息,“是,他可以留下来,我同意了……” 林慕义点了点头,说着“谢谢。” 他牵起余玄清的手就往自己的床那拉,两人坐在床上,甜甜则站在他的身侧跟保镖一般。 他们的事就此翻篇,林慕义和余玄清互相平复心情。 林慕义找准时机,在大家总是安静时扯开话题,他看着余玄清,又看了看坐在茶桌那边的顾襄、严颜岩,道: “既然姐姐都同意甜甜跟我了,那那些无关的事就翻篇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残刃不是?你们解决了唐家的事了吗?你们靠晶石找到残刃在的具体位置了吗?” “还没有。”一旁的顾襄替余玄清说道,“唐家的事,还得请岳姑娘上来说话才能解决。” 林慕义见顾襄顺着自己的话来说事,旁的两位也没开口说什么,于是也顺着他的话来问:“什么意思?” “你被抓走后,唐家的那些男人就开始肚子疼要生了,我去到时发现那些仆人肚子里的东西已经破开他们的肚子爬出来了,是活生生的胎儿,会哭闹,而且长得还都一样……” “长得一样?”林慕义接着问道,“什么意思呀?胎儿不都是皱巴巴跟榨菜一样丑吗?这也算是长得一样吗?得长大了些长开了些才能看出他们是不是真的长得一样吧……” “不是的,”一旁沉默良久的严颜岩开口道,“顾襄最懂得看这些奇了怪的东西了,他们真的长得一样。” 林慕义接着说道:“那这么说,他们都死了……” “小溪你为什么说他们都死了?”余玄清问。 “不是说那些东西破肚而出就会死人的吗?”林慕义回答道。 “那些仆人的不会,”顾襄回答道,“他们肚子里的是真的胎儿,只不过那些胎儿虽然破肚出来了,可胎儿的下半身与‘母体’的内脏长一块了,那些胎儿只能血淋淋的悬与肚外,不能完全出了来,否则那些男人都得死。”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林慕义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胎儿像寄生兽一样外置寄生在那些男孕夫的肚子那了?那他们不会死吗?” 顾襄摇摇头,回答道:“他们本来要死的,但我把他们救活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下半生都要跟他们肚子上的外置胎儿一块吃一块拉,而且生死同命,他们不能把肚子上的胎儿杀死,因为他们也会跟着一块死的。至于唐少爷嘛……他肚子里的东西我们也知道具体是什么了,岳林檎已经死了,献祭失败了,唐少爷肚子里怀着的就是腐肉和人的下半身骨骼,每天天刚亮肚子便会疼上两个时辰,虽然疼不死人但那肚子里的东西也拿不出来,因为拿出来就会死人,只得拿我给他们的药方配了药天天服用舒缓些疼痛,同时也算是给他们的一丝安慰。” 严颜岩顺着顾襄的话接着对林慕义说道:“我们当初就说会给他保命的,可没十足保证说给他除胎,所以顾襄那个药就是个幌子,能止疼下形,让他的那个大肚子下去,但其实是诓骗那姓唐的吃药,肚子里的东西还是在,没得根除,最重要的是那药还不能停,我乘机还卖了些壮阳的东西给他,让他搭配着一块吃,效果更好。” 林慕义嫌弃地皱着眉,不解地问严颜岩道:“你怎么还卖壮阳的东西去了?有什么深意吗?” “咳咳……”余玄清咳嗽了两声,轻声对林慕义说道,“他能有什么深意,不过卖东西挣钱而已,你就别问这个了。” 她接着对林慕义道:“岳家的二楼被你身边那位砸烂了,引得周围的人前来围观,我们那个时候刚好从幻境出来,更被那本就在那围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亏得颜岩有法子我才能脱身找你去,后面官府的人来了把那些百姓遣散了,又派了人前去搜查岳家,颜岩便先去了唐府和顾襄一块安抚那些大肚的人,而后又回到被官府围着的岳家,发现我和顾襄原来去查探的那个房间的那个大柜子里正装着……” “装着什么?”林慕义见余玄清说着说着突然就不说了,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他便莫名脑洞大开道,“里面装金子了吗?怎么不说了?” 严颜岩浅笑着,对林慕义说道:“是金子的话我才不让师姐跟你提起什么箱子呢……” 他停顿了一会,看了看余玄清,得到了对方的示意后又接着说:“那里头呀装着一个人的尸骨呢,腐肉和血水烂成一团臭得很……” “尸骨?”林慕义略带惊讶地继续问道,“谁的尸骨?怎么我们去的时候没闻到味道?” 严颜岩回答道:“你不知道,那个房间用了特殊的东西和法术遮掩那股味道,天王老子来了也闻不出来。至于是谁的尸骨,这就不好说了,得明天仵作验完了尸我们才知道呢……” 林慕义惊叹道:“这的仵作那么厉害的?验完就知道那人的具体身份?” “哪能呀,”严颜岩笑笑道,“验尸不过是知道死因罢了,人是谁就不知道了,但你想想呀,这里死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岳家的人吗?我和顾襄去那破崖招岳姑娘的魂啥都没招到,指不定呀我们跑错了地方,岳姑娘的尸骨就是今天这副尸骨。” “仵作明天就能知道那个尸是怎么死的、男的女的,如果是女的,那我们的猜测就得到了初步验证,明天那尸骨会被抬到衙门那,那里正气足,我们会去那设阵招魂请冷静下来的岳姑娘上来讲话,同时也能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她的鬼魂再凶再冤我们也能在那正气下控制得住。” “冷静下的…….”林慕义回想着自己在幻境里看见的岳朝夕,下意识的握紧甜甜的手,后知后觉,心有余悸……. 甜酉禾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着他没事。 林慕义点点头,又继续问余玄清他们: “那她的哥哥呢?要不要让他也冷静些好好跟我们说话……或许……或许我们也可以从他口中问点东西出来的……” 余玄清摇摇头:“没用的,那尸骨是不是岳朝夕我们不敢肯定,但岳林檎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招魂对他没用的,没用任何方法对他有用,他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消失了?这样吗……”林慕义问,“是因为他是献祭的原因吗?” “有献祭的原因,也有……”余玄清再次欲言又止。 这时一旁的甜酉禾开口道:“也有我的原因。” “你的原因?”林慕义望向甜甜道,“这关你什么事呢?” “他是我挫骨扬灰的,”甜酉禾说,“若非我挫骨扬灰,他也许能凭着一根脊椎骨,以活死人的形态活下去。” 他低眉看着林慕义,接着说:“我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用谁帮我瞒着,溪儿要怪我狠毒就怪吧,他伤害你,我有私心,气不过,所以将他挫骨扬灰了……” 林慕义摇摇头,他没资格怪甜甜,毕竟谁让他弱得让人抓着了,他不是唐僧,有过多的大慈大悲,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救了自己的人 “我不气,你有你的道理,没事。” 林慕义又接着问余玄清他们:“招魂一定要去官府衙门那吗?那样的官府也算是正气足?他们那样办事,不为岳家的人申冤也能算是有正气的吗?到时候不会出事吗?” 严颜岩耸了耸肩,回答道:“不会出事的,人的世界就是这样,那样的官府也是正气足的,可能对岳家的人来讲那官府的人都是败类,但对唐府的人来说他们可都是青天大老爷,正气十足的存在,那么相对来说,没权没势的人的看法可比不了有权有势的人的看法,那那官府再怎么脏,只要利于权势之人所用也就是正气足了。” “这是什么……道理……” 林慕义不认同严颜岩讲的这种正气,他原本想吐槽说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谓白费,也就没说了,而是依旧不停提问道: “那我们明天就要去官府那招魂吗?几点去?唐家的人呢?他们会去那吗?他们做的脏事就这样算了吗?没有报应吗?官府的人真就不管了吗?那尸骨真是岳姑娘的话,你们招魂问清了事故来由后知道唐家的人真的杀人犯法了,官府也不管吗?如果真的这样,那你们会管吗?” 第50章 不是不爱只是淡淡 林慕义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余玄清耐心地一一解答: 明日辰时一刻去官府招魂。 唐家人自以为无事了,唐少爷也认为自己保住了命,不会去的。 鬼话不可信,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岳姑娘是被唐家人害死的,即使唐家人对我们说过,那也是空口无凭,再加上岳姑娘的案子已经判了,改不了了,我们现在做的事也不过是听她把心里头压抑着的鬼话讲出来罢了……她能释怀便释怀,我们会助她往生,让其投身好人家,若如不能,她若想要害人或是什么,我们也只能来硬的罢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官府不会再管这事了,岳林檎也好岳朝夕也罢,死了便是死了,完事了……他们不会再管了,但会追究岳林檎用邪法害唐家人的事,可是岳林檎已死,官府最多收了他的屋子作为给唐家人的赔偿罢了…… 我们……管不了……这种事情很多,不是例外,我们只能管鬼怪妖邪,人命官司的事,我们管不了…… 余玄清回答完林慕义的话后久久沉思,一脸疲惫样。 还是严颜岩看天色已经晚了,提议大伙先吃了饭先,再慢慢说话慢慢聊,大伙才结束对话下楼吃饭去…… …… “小溪,先吃点菜。”余玄清往林慕义的碗里夹了块清水白萝卜。 “溪儿不爱吃萝卜,特别是白萝卜。”甜酉禾坐在林慕义身旁,笑笑道。 “你又知道了?”余玄清不满地说。 “姐……我的确不爱吃白萝卜……”林慕义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姐姐,无奈且惶恐。 甜酉禾总是笑着的,除了林慕义,所有人看他在笑都觉得不怀好意,好像在谋划着什么计谋一般…… 甜酉禾跟着林慕义他们一块坐上饭桌,抢了余玄清要坐在林慕义左手身旁的位置。 余玄清站在甜酉禾的身旁笑得“平和”,咬牙切齿道:“你是一只猫,还是妖猫,应该不需要吃人的食物吧。” 甜酉禾抬头看着对方道:“我是不需要吃,但是我要陪着溪儿,跟着一块吃也可以,而且就算我不吃了也能坐在这给溪儿布菜。” 余玄清深吸一口气,依旧笑着说道:“这事我来就是了,不麻烦你的。” “可姐姐你很累了,”甜酉禾皱着眉,露出一副忧心模样望着余玄清接着道,“你自己吃饱就是了,溪儿有我照顾呢,再说,你是个大忙人,有很多事要忙,今天找溪儿也找了半天飞了半天,很累了,这布菜的事我来便行。” 说完,他又转过头睁着一双恳求且委屈的眼睛,轻声对林慕义说:“溪儿,你就跟你姐姐说,让她别操心了,顾好自己先吧,你有我呢,我照顾着你不好吗?” 林慕义看了看甜甜,又看了看余玄清,不免在心里暗自嘲道:真是前所未有的惹人宠爱呢…… 他站起身来走到余玄清身旁将她带到自己右边的座位坐下,同时说道:“你们一人坐一边不就是了,布菜什么的我又不是没手,爱吃什么我自己来就是了,你们何必说来说去,多无谓呀……”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定,顾襄和严颜岩就在林慕义对面,这回轮到他们看“对岸”的人耍宝了…… 林慕义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的人,在心中默默叹气:这是什么修罗场呀…… “小溪,吃点甜的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吃甜的。”余玄清又夹了块拔丝芋头放到林慕义的盘子里,接着笑道,“趁热吃呀,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溪儿晚上不爱吃甜的。”甜酉禾又说道。 他反手就将林慕义盘中的东西夹走放到严颜岩的盘中,然后给林慕义添上块五花肉,又给他乘了碗苦瓜咸菜汤。 “啧,”余玄清带着些许怒气,她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到盘上,轻蔑道,“这你就错了,小溪不爱吃酸的,也不爱吃苦的。” 她将自己的薏米桂圆汤递到林慕义面前接着道:“你那咸菜苦瓜汤小溪可不爱吃,收走吧。” “小溪,你喝姐姐这个吧,阿。”余玄清对林慕义说。 林慕义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吃食,精神略感疲惫,同时还对甜甜这样知道自己的饮食喜好而感到困惑……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不爱吃甜的?”林慕义问甜甜道。 “我不单单知道你晚上不爱吃甜,你午膳也不爱吃甜的,除非是饭前饭后零嘴,不然那甜的菜你是不会碰的,”甜酉禾舀动着手中的酸菜苦瓜汤,接着道,“我还知道溪儿最爱喝这汤了,你喜欢的是那咸菜咸而不齁,苦瓜苦而不……不呕?的滋味,就是不会让你苦得恶心干呕……你还爱吃辣,只是胃受不了,平时多食清淡,偶尔纵情一把就会选辣的油腻的吃。”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林慕义惊叹道。 这些饮食习惯是他林慕义的,他不知道余临溪的饮食习惯是什么,可甜甜现在说的东西却都是关于他的。 林慕义一脸不可思议,他想着难道余临溪跟他有着一个饮食习惯,所以甜甜知道?可是……甜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貌似没跟甜甜说过、也没跟他待在一起吃过什么东西,连余玄清都不知道他的吃喝喜好,怎么一只待在他身边不过几日的猫却那么清楚呢? “溪儿是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吗?”甜酉禾将手中的汤放到林慕义手边,笑笑道,“我是猫,也是妖,我的本事用在知道溪儿喜好这件事上是最好不过的了,也就是说,能知道你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是我作为属于你的妖的本分。” 林慕义半信半疑,不免震惊:“哈?真的吗?妖有这样的本事啊?” 一旁的余玄清看着甜酉禾鄙夷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妖能这样,你怕是唬人呢吧。” 甜酉禾笑笑回话:“你又不是妖,哪怕跟妖打再多交道,也不懂各色妖的本事,我的能力你自然也是不懂的。” “你!” “姐……”林慕义立刻摁住余玄清那紧握住的拳头,他心累道,“先吃饭吧我们,明天不是还有事吗?我想找点吃完饭好睡觉,今天真的太累了,我们先吃饭吧……” 余玄清深吸了口气,看了林慕义几眼,妥协地点了点头,只得吃饭先,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吃饭时还要顺带着给林慕义夹菜,也不理甜酉禾说的“他不喜欢吃这个,不喜欢吃那个”了...... 一时无话,整个饭桌也就剩下“哐啷哐啷”碗筷声,所以人都像是有心事一般,沉默不言。 各自回房歇息,林慕义便抱着变成猫的甜甜倚在房内的窗边,看着外面乌漆一片,听着蝉鸣漠然道: “你还是少说话吧,你一说话姐姐就要驳你,你也会驳回去,这样一来二去的烦得很……” “喵~(知道了。)”甜甜回应道。 林慕义与甜甜定了契,现在甚至对方喵喵叫唤他也能听懂说的啥,也算是件……好事…… 当然,得甜甜确实是在说话而不是单纯的喵喵叫唤他才能算是听得懂呢…… 林慕义吃完饭后没跟余玄清他们多说什么,主要是他实在累得慌,也实在无能为力,觉得说再多话也是费劲。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余临溪,可是他不能否认他拥有余临溪的身体,他的能力,他身体里的赤璋心。 余玄清他们言语说得再好,但行为也确实在利用。 他不能说余玄清做错了,也不能说她做得对……毕竟她确实是将他置于危险而不顾,口头说着是为了永绝后患,只是不知道如果甜甜没来救他,这个绝后患会不会把他给绝了…… 林慕义不是个好事的人,甚至很多时候面对难事是一种无所谓、随他去、认命了的心境。 他答应找残刃纯粹是觉得自己不答应也没法,人家都那样那样的说了,那样那样的逼了,林慕义手无缚鸡之力,出去逛逛可能就被人拐带卖了杀了的,即使他经常想着自己不如死了算了,可真遇到要命的事了,他还是会害怕…… 他打从一开始听甜甜说的种种后便认命了,可心中仍然怀有一丝侥幸,那就是不会出事,信余玄清他们的保证,答应他们的请求,去找什么鬼刀片…… 他知道甜甜是为了他好,只是他需要一个点,一个让余玄清他们暴露自己真的只是在利用他、确实在害他的点,这样他才有底气、名正言顺,说自己不帮忙了,要溜之大吉了。 “只是……哎……” 林慕义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是最讨厌叹气的了,可如今自己也整天发出那要死不活的声音。 “喵?(溪儿在担心什么?)喵喵?(或者说溪儿在烦什么?)” “没什么……”林慕义回答道。 他将头埋进甜甜毛茸茸的身躯里,以此慰藉自己那疲惫的心灵。 “睡觉吧。” 林慕义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全甜甜身上那草药香。 他将甜甜抱到床上,自行宽衣解带就要睡觉。 “喵?(溪儿不怕我吗?)”甜甜歪着毛脑袋问林慕义。 “怕什么?” 林慕义将自己的发冠取下,长而密的黑发披落于肩。 “喵喵......(溪儿不是介意跟我脱光‘坦诚相待’的嘛……)” “不一样,”林慕义将自己的外衣解下,只穿个里衣便伶俐上了床,他盖上被子时将甜甜也搂进自己怀里,“你那个时候是人,现在是猫。” “猫跟人不一样,况且我们现在没有脱光,我还穿着衣服呢。” “喵……?(溪儿只能接受我猫的模样吗……?)”甜甜用自己的脑袋毛蹭着林慕义的下巴,“喵喵……喵……(可我若是猫的模样,就只能被你抱着了……这样怎么行呢……)” 林慕义闭着眼睛,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对甜甜低声道:“怎么不行呢?我会像你当初抱我那样紧似的抱着你的,若你真要保护我了,你变成人的模样我是绝对不会讨厌的,只是我是绝不能在人的面前光着身子的,你别再计较这个了,睡觉喽,明天还要看姐姐他们招魂去,你可得保护好我哦,就怕那天又有什么鬼怪窜出来要杀我……这才几天呢,我就见了两种怪物,明天指不定又遇到什么,说起来我可有点倒霉邪门了……或者说……我本身就是个霉货,才会老遇到这些糟心的事……” 甜甜突然急喵喵叫唤道:“喵喵喵……喵喵……(溪儿不要那么说,你很好,霉货什么的才不是,你很好的,真的很好……)” “嘿嘿……”林慕义笑了两声,他将甜甜抱得跟紧了些,把它当成了毛绒抱枕,他低下头去,满心喜爱地亲了亲甜甜的大脑袋,“好啦小猫咪,我知道我很好啦,不说话了,睡觉啦……” “睡觉了……” 林慕义的气息逐渐平稳,甜甜就在他怀里,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林慕义已经慢慢进入梦乡了,因此甜甜便乖乖当抱枕,一动不动地窝在林慕义怀里。 林慕义说睡就能睡,非常人所能比,他也是实在困得很,因此比平日都要睡得快、睡得沉…… …… “睡得还好吗?” 甜酉禾抱着穿戴整齐的林慕义坐在马车里。 他见林慕义已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便又轻笑着说道:“想来睡得不错。” “这是哪?” 林慕义打了个打哈欠,他抬头看着甜甜那熟悉的面庞,接着问道:“你怎么变人了?” 甜酉禾无奈地说:“我们现在要去看招魂呢,溪儿睡得沉叫不醒,所以我便将你抱着来了。” 说罢,他的两只眼睛便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人。 “姐姐?!” 林慕义看着自己面前那满脸写着不满的余玄清,大脑一下子就因尴尬而瞬间清醒,他正靠着甜甜的肩膀,现在也不得不匆忙离开,坐直身来,梳理着自己的衣物头发,然后便“嘿嘿”傻笑着坐到余玄清身侧,急忙问: “姐,你……你怎么在这……我们……我们这是在干嘛来着……我睡迷糊了,有点懵了,这是哪去?嘿嘿……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小溪不必担心,”余玄清摇摇头,呼出一口长气,她看着林慕义无奈道道,“倒是你,你好像老是睡得很死,怎么叫你你都不醒的,所以……甜……不是,你的那只猫……也不是,反正就是我们只好将你直接抱上马车来了。” “是吗?我都没感觉到有人在叫我……”林慕义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的这衣服也是你们给我穿的?” “不是我们,是他,”余玄清不满地冲甜酉禾瞥了瞥下巴,道,“我们刚打算给你整理好着装,他就已经帮你打扮好了。” “这样嘛……”林慕义看向甜甜,只见对方笑得纯良。 “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招魂喽?”他迅速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接着问余玄清道。 “是,”余玄清回答道,“只不过你跟我们到了官府衙门,最好离那脏东西九尺远,免得冲撞了你,把你吓到。” “脏东西?” “就是岳姑娘的尸体,”余玄清回道,“虽然只有白骨了,但也少儿不宜,我怕你看了晚上做噩梦,到时你就站远点,听我们招魂问话就是了。” 林慕义不经意吐槽道:“那这样还不如不去呢,你们回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不就好了。” 余玄清一时愣住:“也是…….” 甜酉禾双手抱臂,看着余玄清笑道:“溪儿不去,那就没人看得见赤璋剑残刃了,这怎么行呢。” 余玄清突然惊叹语塞:“你……你是怎么知……” “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已经知道赤璋剑残刃的具体位置了?”甜酉禾笑了笑,故作深沉,“其实你不惊讶我是不知道的,只当你不过猜想着,让溪儿去试试罢了,但现在看来倒是确实。” “什么意思哇?”一脸懵逼的林慕义看着车内的两人问道,“什么具体位置?残刃什么的?什么已经知道了?姐姐你们知道残刃在哪了?现在带我去是为了确认的吗?” 甜酉禾哼笑一声,道:“若不是要确认,何须大费周章地让人醒来呢?有些人嘴上说着关心,但一步步紧逼着做了多少让人伤心的事呢……” 余玄清立刻驳述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叫小溪离我们远些吗?他只要远远地能瞅见残刃发出的红光,念念口诀就行了,这样剑刃可收,溪儿也不会被吓到,怎么叫做我只是嘴上关心?” 甜酉禾哈哈笑道:“你瞧,我也没说什么,你就自己暴露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甜……酉……禾……”余玄清恼得脖子红,她咬牙切齿道,“你……” 林慕义瞬间明白了此行的用意,他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倍感失望,但还是急忙冲余玄清赔笑道:“姐,甜甜他嘴笨,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看着一脸得意的甜甜,冲着他蹙眉摆手:“我不是说让你少说话吗,一点都没听进去呗你,你快变成猫的模样吧,快变。” 甜甜连忙应道:“是是是,是我笨嘴拙舌瞎说话,溪儿莫气,我乖乖听你的,这就变回去。” 说罢,他便果真立地变猫,冲着林慕义乖巧又甜腻地喵喵叫唤了几声。 “姐,你别生气,猫咪说的话总是与人不一样,甜甜他心直口快的,你别跟一只猫一般见识。” 余玄清严肃地看着林慕义道:“你只把他当猫看吗?他可是妖猫,跟咱们娘一样……都说童言无忌的,没听说过猫言无忌,若是小溪你说这番话,我才不会气,可是他……只怕他别有用心。” “哎呀,没那么严重啦,”林慕义抓着余玄清的手臂轻轻晃道,“姐姐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别跟甜甜计较了,回去我好好说他,不准乱说话,惹得我最心爱的姐姐不开心,好不好?啊?你别气了。” “我没气,只是小溪你……”余玄清叹息道,“你怪我吗?又没跟你说实情…….” “你不是说了吗?只是说一半瞒了一半罢了,”林慕义摇摇头,确实有些伤心,但面上还是要宽容道,“我不怪你的,只是有一点点介意,这个介意不是因为你瞒着我才介意,而是介意你总是把我看得太弱了,我心理承受能力还行,倒也不用那么怕我接受不了一些东西……” “可我是让你去看残刃……还可能看到那些骨头……”余玄清道。 “不是打一开始就要我去看残刃吗?这不算瞒,至于骨头,那就是我说的介意了,其实我不怕的……”林慕义答道。 余玄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同时又说着“抱歉。” 林慕义摆摆手,坐回对面,他抱起甜甜,将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圈住,免得他“乱来。” 甜甜搓着自己的两只手,突然从手掌心里变出两块流光溢彩的石头,然后塞到林慕义手里。 “这是什么?”林慕义低下头问。 余玄清看着对面,也问:“怎么了吗?” 甜甜喵喵说道:“喵~喵~(今早我晨逛发现两块好看的石头,就捡来洗干净,送给你。)” 林慕义摆弄了一下手心的石头,配色像极了甜甜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里觉得温暖。 他笑了笑,郁闷与伤心消失了许多,轻声对甜甜说了句“谢谢”,收下了人家给的礼物,同时又对余玄清说了句: “没什么事的。” 第51章 朝不保夕 衙门口围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花花绿绿的,像是哪的商场鸡蛋打折那般热闹。 林慕义抱着甜甜,跟着余玄清在后门下了马车,顾襄和严颜岩照常忙前忙后,一个牵车放好去了,一个则当起了保镖。 严颜岩与林慕义并肩走着,在他耳边小声道:“小溪记得待在我身后,免得惹到脏东西了,知道吗?” “你不用去招魂吗?”林慕义问。 严颜岩答道:“招魂两个人就够了,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守着你。” “哎!你们看,是仙家!” 站在大门口的人们看见进到大堂内的余玄清等人后突然嚷嚷嘈杂起来。 “哎呦,真是冤孽呦,都劳动仙家了。” “就是呀,看来是真的怨哟,怕变成厉鬼害咱们所以才请仙家来的。” “我们又没怎么着她,她干嘛害咱们呀……” “就是呀,我们又没怎么着她……” “哎呦,真害她的人这不教训不了吗?那这怨气没处撒,她找谁去?可不就找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吗,鬼也是欺软怕硬的咧……” “哈?这样的吗?这可怎么办呀!” “就是呀,怎么办呀?” 人群中的吵闹声更加大了些。 “这不是有仙家吗?他们就是来解决的嘛。” “那解决不了呢?” “怎么可能解决不了,又不是吃白饭的,一定解决的了的。” “真的吗?哎呀,那我得好好看看是怎么解决的喽……” “你这又不怕啦哈哈哈哈……” “有人帮我们办事我怕啥哟,快看戏吧你……” “就是呀……” 林慕义进到衙门,听着外头的人一前一后说的话,只觉得好笑,他不停地用手顺着甜甜那光滑的毛发,全当自己是个看客。 “小溪,你坐这。” 余玄清让林慕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旁边的桌子那还放着蔬果,只是这种场合谁都没胃口吃东西。 “有劳仙家了。”一位穿着一身官服的中年老男人对余玄清他们略弯了下腰,他看了眼坐在一旁摸猫的林慕义,然后接着对余玄清他们说,“岳朝夕的尸骨就放在前面不远处,你们看。” 他指着大堂外露天地地上鼓起的白布接着道:“仵作已经验过了,是女子的尸骨,只是奇怪,那腐肉刚出来没多久便消失了,只留白骨在那,白骨手部腿部有多处骨折,胸腔处的白骨更有致命伤口……” 说罢,一个比他年轻些的男人拿来一沓纸递给余玄清,道:“这是验尸记录,仙家请看。” 余玄清接过那沓纸后只是粗略翻了翻,她用眼神示意严颜岩和顾襄,然后便对官家点了点头: “等会我们招魂时你们可能会看到些奇怪的东西,但是有我们在呢,请你们不要害怕,我们能控制住那东西…….” “那是自然,”官家打断余玄清的话,急忙抢说道,“若是要伤人,我可不敢待在这给您老来招魂啦……” 而后他又“哎呦”叫唤了几声,只见一旁的衙役便抬上一张桌子来放到那尸骨前。 “仙家请吧。”官家做了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然后便后退了几步与林慕义一同坐在堂内看着余玄清他们招魂。 林慕义看了看那官家,可以瞥到那人的袖子里藏着好些符纸。 官家见林慕义瞅他,他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端正着自己的坐姿,转过身去叫来好些衙役围在他身旁。 严颜岩站在林慕义身侧,他弯了弯腰,侧身贴近林慕义道:“看见什么了吗?” 林慕义回过神来摇摇头,他看着正在摆阵行法的余玄清和顾襄,小声回答道:“没有……我应该看见什么?” 严颜岩指着那白物,道:“你看那边白色的,布下盖着的应该就是岳朝夕的尸骨,晶石上的血在这抖动得特别厉害,所以我们猜测那残刃就在这尸骨上,你有没有看见血红色的光,或者烟雾雾气什么的,有吗?” “没有……”林慕义眯着眼细看那白色的物体,接着道,“是不是布盖着的原因,所以我看不见?我没看见什么红的,就只有白。” “这样嘛……”严颜岩思虑道,“主要是那白布最好不要掀开,虽然只是骨头在那,但你也不要看比较好,可是不给你看又不知道那残刃的痕迹是不是因为白布的遮盖而显不出来…….” “那怎么办呀,我还是去看看比较好?”林慕义歪歪头道。 “额……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静观其变?” “你们快看!”一位衙役突然叫喊道,众人纷纷停下说话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行法的余玄清和顾襄。 他们在台上摆上香坛,上头插着的三支香冉冉烧着。 顾襄从手中变出一把黑红色的油纸伞来,余玄清则拿出一碗水和几张符。 符由香点燃成灰,灰撒水中而黑。 余玄清又抓起香坛那堆积许多的积灰,朝着那盖着骸骨的白布撒去。 顾襄将伞撑开,举着伞走到白布旁,然后便随手一抛,伞凭空漂浮旋转着,余玄清则将那黑符灰水往那伞面淋去。 林慕义好奇地问道:“那伞是什么来头?什么作用?他们在干嘛?” 严颜岩回答道:“那伞是压魂用的,这样鬼魂被圈于伞下行动不能也就不会伤人了,师姐撒的符水就是让鬼现形的。” 林慕义明白道:“这样呀……” 霎时间,盖着尸骨的白布泛出黑烟,以伞为中心,大概两米远的地面上印着一大片红,犹如盛开的牡丹般艳丽。 “快看,鬼来了!” 那些人看得战战兢兢,但却没一人要跑。嘴上不停地说着鬼来了。 林慕义也是看得投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烟凝聚而成的人形,想要看看那鬼到底长什么模样。 “你果真是岳朝夕,岳姑娘?”余玄清看着已经凝聚成人形的黑烟问道。 林慕义他们只能看见黑烟做的黑色脑袋和披散着的黑发,五官什么的还很模糊…… 只见那黑烟头点点头,没有言语。 “她的眼睛怎么没显出来?”顾襄看着岳朝夕的鬼魂模样略带疑惑地对余玄清问道,“是还没完全招出魂来吗?” “不是,”余玄清思虑了一会,皱着眉头道,“她……她的眼睛应该在她死之前就没了……而且她的眼睛应该被烧了或者什么,完全消失了,就如同无头鬼一般,找不着头,招到的魂也是残缺的,所以……” “怎么会没有眼睛呢?”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起来,完全不怕自己正在见鬼。 余玄清再次捻起一道符来,左手则捻起剑指放于自己胸前,她盯着岳朝夕接着道: “岳朝夕,你的魂魄还未往生,你的冤屈还未诉明,世茗弟子余玄清在此,还请你道清前因后果,早日往生极乐。” 岳朝夕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额…….啊……额…….” “师姐,她……”顾襄一脸严肃道,“她的舌头……也没有了……” “没有舌头?哎呀,太惨了……” “居然还没有舌头呀……” 人群再次议论起来。 林慕义时刻关注着余玄清他们那边的动静,他微微转了转身,看向一旁的严颜岩问道: “没舌头不就说不了话了吗,这可怎么办?” 严颜岩勾了勾嘴角,施以林慕义“安啦”的眼神。 他变出一道符咒了,然后飞向顾襄。 顾襄一下子就接到严颜岩那随意且不打招呼就飞向自己的符咒,无奈地看了看对方,而后便将手中的符烧成了灰,又将那灰盛在自己的手掌中。 他走到伞下,将手中的灰抹在鬼魂魂底下的红色地面上,然后便转身离开,继续跟余玄清一块盯着岳朝夕。 灰烬开始自行动起,它们排列成字,诉说起冤屈。 “你是岳朝夕,对吗?”余玄清再次问话。 是的。 “哎,真是她呢……” “哎呦,真惨呀……” 人声再次响起,比前几次要大些。 “你又知道啦?她谁呀?” “岳朝夕呀,那个青楼女子呀,哎呦,真是可惜了。” “你怎么知道的?” “那灰写字啦,喏,红底黑字的,你看不见?” “我又不是瞎子,我当然看见啦,但我不认字哇……” “姑娘……你的眼睛和舌头是怎么回事?”余玄清并不受外界的干扰,依旧认真严肃地问着岳朝夕话。 被喂狗了。 “什么?”余玄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字,她再次询问道,“你说什么?” “唐家人……嫌我哭闹……剜眼割舌……喂狗了……” 一位青年男子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地上的字,一句一句地读出来供看热闹的人知道。 “阿……”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你是怎么死的?”顾襄也捻起剑指放于自己胸前,问岳朝夕道,“是不是唐家人害死的你。” 他们……好多人……下药迷晕我……抛我下山崖……身体悬挂于枝干……伤势过重……叫喊无人应……渴死…..饿死……等死…… 顾襄接着问道:“你是悬挂于瘦狗崖下的枝干那的?你的尸体在那?那为什么现又在柜子里?” 那应该是个女人……她放了东西在我身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她带我回家……放在柜子……诱骗兄长…… 余玄清问道:“女人?是不是一老妇人样?声音很年轻?姓胡?” “雌雄莫辩……你们叫她胡方士,其实不是……” 余玄清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其实不是?她的姓名是假的?” 假的……她是妖魔……是蝴蝶……是麻雀……没有名姓…… 顾襄疑惑道:“什么蝴蝶麻雀?你又怎么知道她没有名姓的?” 蝴蝶脸……男人……又叫她麻雀……未露过面的男人联系她,我听见了……不知道是谁……但是个男人声音…… 顾襄望向余玄清,小声道:“会不会是那个修道者?” 余玄清也小声回道:“人多口杂,先不说这个。” 她接着问岳朝夕道:“你哥哥要复活你而害唐家人的事你可知道?” 他是被蛊惑……他不想害人的……那女人让他以小孩来献祭,让我还魂……哥哥不想,于是只得杀狗……他不敢杀生的……可是他被蛊惑了……他疯魔了……最后还献祭了自己…… 顾襄道:“你哥哥违背天理,已经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绝无转世可能,你可知道?”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那女人告诉我了……错了……输了……错了…… 顾襄道:“什么错了输了?” 还魂……哥哥自我献祭,但是出生的人不是我……为他人做了嫁衣……哥哥被人利用了……哥哥…… “你说什么?”余玄清震惊疑惑道,“还魂的人不是你?唐少爷肚子里的躯……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关吗?” 不是我……不知道是谁……但不是我……哥哥被利用了……我向哥哥托梦……可是我说不了话……我告诉不了他,让他停手……是我害了他…… 字罢,只见那岳朝夕那空洞的眼眶竟留下眼泪来……. “这鬼……也会哭吗?”林慕义小声地问一旁的严颜岩。 严颜岩看着岳朝夕,平静地道:“伤心到了极致,石头都能裂,何况鬼流泪呢…….” 林慕义不解道:“石头裂和鬼哭?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没什么关联呢?” “有关联的,有的。”严颜岩打着哑谜,接着道,“先看岳姑娘的事吧,正事要紧。” 林慕义将怀中的甜甜抱得更加紧些,继续看向余玄清他们。 余玄清对岳朝夕说道:“唐家人何故害你,请你把缘由道明吧。” 岳朝夕娓娓道:我原是清白人家,只是我原先的爹不是人,找了个拐子将我拐卖至青楼……那年我六岁,青楼的人破天荒的让我学艺至十五……我也曾逃跑过,只是跑出来了,看着偌大的天偌大的地,竟无我的容身之地,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因此想着还能活命便很好,以至于被抓回去后在那地方继续忍气吞声活着,可是后来,老鸨就要我卖身了……我不肯……他们便将我往死里打,有位姐姐为保护我,被打死了,我实在受不住了,突然,原先遇到的小道长给我的,叫做‘避危符’的东西起来作用,帮了我,帮我从那些龟公的棍棒下逃出……可终究寡不敌众,还是被他们逮到了,幸得兄长遇见了,他可怜我,倾家荡产赎了我出去…… “‘避危符’?”余玄清不可思议道,“你说的是黄仙尊才能制得的符子吗?你没说错?确定叫‘避危符’?但你又说小道长,对不上呀,哪来的小道长有这符呢?你说的道长是黄英仙尊吧,但他也不是小道长呀。” 不是……我不知道你说的谁……是小道长给我的…… 顾襄急忙咳嗽了两声,他对余玄清道:“师姐,我们先问要紧事吧,其余的先放一边,再慢慢问吧。” 余玄清只得满脸疑惑,按下不表,她抿了抿嘴,让顾襄接着问话,她则要暂且静下来好好思虑。 灰烬如蜂,开始忙碌,字不停地变幻显出。 岳朝夕继续道: 那个畜生……我非自愿嫁他…… 那晚灯会,我瞒着哥哥说是要去看灯,其实是要去卖些自己做的小玩意…… 结果与那人偶遇,他买了我绣的帕子…… 不知怎的,外头竟然传我与他私相授受…… 又因我本就是从青楼出来的……那些人便说我贪图人家的富贵,蒙骗唐家少爷,与其私定终身,非他不嫁…. 我本就因外头传的我与我兄长的风言风语而烦躁,但不搭理倒少了风波也过去了,便想着这些谣言也不去搭理很快也能过去…… 谁知那人竟来我家提亲,我兄长也以为我与那人相好,且来询问…… 我原是解释的,只是外头的话传得太离谱,说的比真的还真,我实在无力…… 兄长是教书先生,因我的事而被乡里乡亲们排斥,教书艰难挣钱不易,只得每日晨起上山采草药沿街叫卖挣钱…… 我看着实在不忍…… 那人连着好几个月来我家求亲,说着爱我…… 他为我出头,对那些传杂话的人进行驱赶堵口…… 他跟我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无论外人怎么看我他都不在意,甚至他会用一切手段阻了外头的一切闲言碎语,让我真正的从良…… 我一时被蒙蔽,屈服了,在几次撇清关系后倒也泄气,不想再拖累兄长了…… 我也见那男人如此深情,到底信了…… 我嫁给了他……才知我根本不可能从从良…… 我在那宅子里,生不如死……成了…… 成了…… 共妻…… 成了…… 猪狗…… 唐家父子俩一块欺辱我……甚至连下人也把我当狗看…… 他们要挟我,如若我敢把事情说给兄长听,他们便要杀人灭口…… 我只得书信哄骗着兄长,说我很好…… 我很想死……但我死不了…… 他们派人看着我…… 我只能哭……哭我的命为何如此下贱…… 老夫人嫌我哭喊吵闹,唐家的父子俩便让人剜了我的眼让我不要哭,割了我的舌让我不要叫…… 我曾问过唐纯为何要骗我,为何要娶我,为何要辱我…… 他说我本该被他辱…… 当初他在青楼见过我,原是要下重金买我初夜,谁知我竟被我兄长赎走了…… 他不服没辱过我我便从了良,于是就花钱让外头的人到处唱我跟我兄长有奸情…… 他见大伙议论一阵后便静了,于是更加恼火,直接自己下场…… 我与他的谣言也是他让人疯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上当了…… 我连猪狗都不如……他说我本该如此…… 他看上了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而我有了孩子…… 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可那一定是我的孩子…… 我原以为他们看在我有孩子的份上会放过我……但他们没有…… 我的孩子没了……我流了好多的血…… 他们见我不中用了,便拿草席包着我,将我扔到瘦狗崖…… 后来便是我回答过的了……那女人带我回家,她悄无声息地将我的尸体放进柜子里…… 兄长报仇心切……着了她的道….…害得自己灰飞烟灭…… 众人了解岳朝夕的遭遇后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唉声叹息良久,同时道可怜可怜…… 顾襄轻声问岳朝夕道:“你有怨气,你想找唐家人报仇吗?” 岳朝夕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凄惨而苦涩的笑来…… 我找他们报仇……我兄长也活不过来……我也会因做坏事而罪孽深重…… 不值得……这一切都是不值得…… 我命该如此罢了…… 我之所以会是鬼魂,不去往生,只是想要告诉兄长他被人骗了,想让他停手…… 可是……不能够了……一切都完了…… 我能报什么仇呢?报仇的人灰飞烟灭……制造仇恨的人逍遥快活…… 呵呵……呵呵…… 灰烬竟颤抖着,字迹也不成个样子。 顾襄连忙道:“并不是的,他们不过苟且……” 什么……意思? 顾襄闭上双眼,将手指放到唇边,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说着只有岳朝夕才能听到的话…… 当顾襄再次睁眼时,岳朝夕则大张着嘴,半截的舌头抖动着…… 看不清具体样貌的她像是在大笑…… 可是笑完她便摇摇头…… 徒留下十二个字:这怎么够呢……但也罢了……我……罢了…… 一阵风吹吹。 灰烬也罢了,没了。 第52章 石沉溪底 红伞不再旋转,底下的“牡丹”也慢慢枯萎…… 岳朝夕的鬼魂已然消散了。 余玄清忙道:“等等,我们还有……” “没用的师姐,”顾襄摆摆手,他将伞收了回来,“她没了怨念,已经往生了。 ” “我知道,可……”余玄清看着眼前剩下的不过那隆起的白布,只得无奈叹气道,“哎,算了……” 她收回了手势,看向坐在远处冒了一身汗而不停擦拭的官家…… 她张了张嘴,想为岳姑娘的事做个总结。 只感一阵大风突然吹进堂,吹起地上的沙砾糊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他们拿自己的手臂遮掩着口鼻,有人捂嘴的同时还支吾着骂骂咧咧:“哪来的鬼风呀!” 甜甜在风起前的那一刻便挣脱林慕义的怀抱,他从林慕义的膝盖上跳下变回了人身。 他双手撑着林慕义座椅上的把手,整个人挡在林慕义跟前,抵挡住风沙。 林慕义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他侧过身去偏过头,还是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鼻…… “哎呀!骨头!”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 林慕义的眼睛微微挣开一丝缝隙,正想着哪个仁兄那么牛逼,刮大风了还敢张嘴吃土时便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发酸喉咙发涩。 “溪儿?” 甜酉禾察觉到身下人的神情不对,更忙得俯下身下询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风已经停了,破碎的白骨竟赤裸裸地躺在地上,接受着清早阳光的沐浴…… 林慕义难受得说不出来话,他半睁着眼,竟发现自己居然能透过甜甜的身体看见那远处的白骨。 红色的、泛着金属银光的东西在那白骨的胸骨处闪烁…… 林慕义诧异地看着那东西,他不敢松开自己捂嘴的手,因为感觉一松手就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嘴里跑出来…… 甜酉禾又问道:“溪儿?你想吐吗?” 林慕义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他惊讶地看着甜甜,而后又再三确认自己真的就透过甜甜的身体能够看到其他景物,他说不来话,焦急地想告诉甜甜他能透视了,同时又想让甜甜他们看后面那白骨上的东西,他想问那是什么东西…… 对了……东西! 林慕义透过甜甜的身体又望向余玄清和顾襄,只见他们捡起那被风吹到别处的白布就要往白骨那盖去。 老天爷? 林慕义睁大着双眼确定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他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他捂着嘴支吾着想说他看见赤璋剑残刃了,可是呕吐感愈发强烈,胸口更加酸苦…… 他皱着眉头,严颜岩也蹲在他身侧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 师姐!小溪身体好像不舒服了!”严颜岩对正忙着的余玄清他们喊。 林慕义看见余玄清停下了动作,将白布交给顾襄后便径直走向他。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那官家将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袖子抓住那些符咒,同时还有眼神示意着周围的衙役,只见那些穿着老虎皮的汉子往前走了走,将那官人挡住,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林慕义。 林慕义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他真要害人,怎么防也防不住他的,找大汉守着也白搭…… 他见顾襄已经将白布缓缓盖上白骨,心中的酸痛感竟然有所削减。 可还没等他庆幸多久,只见那金属红光直接从白骨与布之间的缝隙中溜出,直冲他飞来。 林慕义大惊失色的同时,胸口也像是突然被人猛打了一拳,他呜咽了一声,身体开始蜷缩,口中那一直想吐却强忍住不吐的东西还是喷涌而出,从他的指缝凶猛溢出。 “溪儿……” 甜酉禾脸色铁青,他看着林慕义从口中喷出的猩红血液噼里啪啦得滴在地板上。 “死……死人了!” 那官家被林慕义的模样吓得腿抖,藏在袖子里的符咒也被他撒了出来。 林慕义刚呕出“陈年老血”便晕了过去,他的身体也是挺会找地,直往甜甜的怀里倒。 一时间,所以人都慌了神,直言是恶鬼杀了人。 当然,除了余玄清他们,他们可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 那些百姓突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下一个呕血的人就是自己,也不管是不是恶鬼作祟,只道仙家的人都出事了,自己能不跑了逃命去吗? 甜酉禾将林慕义紧搂在怀里,他拿着帕子为林慕义擦去呕出来的鲜血,手虽然有些颤抖,但整体上还算是冷静。 “这是……怎么回事?”余玄清赶到林慕义身旁忙问甜酉禾和严颜岩,“你们在做什么?不是让你们看着小溪的吗!?怎么又出事了?” 严颜岩害怕地结巴道:“我……师姐……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甜酉禾不去看余玄清,而是细擦去林慕义呕出来的血,同时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不是?这的赤璋剑残刃已经重回到了剑身,溪儿作为剑的持有者,力量单薄,受不住魔力不断强大的赤璋剑,每次承接赤璋剑残刃时,不呕血也会晕倒,你们不知道?” 余玄清惊道:“你说什么?” 甜酉禾不想回答什么,他直接将晕过去的林慕义拦腰抱起就要走。 余玄清拦住甜酉禾道:“你又要上哪去!” “师姐,”顾襄走上前来制止余玄清拦人的举动,同时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里还是衙门,你看那当官的吓得脸色惨白,我们先稳住他们,免得他们胡思乱想对我们失了信任,你快让小溪他们先离开这,我们好向他们解释,省得他们认为我们力不能及,降不住恶鬼才让小溪当众吐血……” 余玄清低声道:“你说的什么话?小溪都这样了你还担心那些所谓的脸面吗?” “我只是要带他回客栈,”甜酉禾正眼都不看余玄清,冷淡地说,“有什么事你们回来再说吧,溪儿没什么大碍,你们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余玄清不依不饶道:“你又知道他没大碍了?” 甜酉禾冷笑道:“你比我知道,装什么?你们还瞒着溪儿许多事呢,我不说,只等你们良心发现了自己告诉溪儿。” 余玄清脸色铁青,怒不可遏道:“你……你又懂了什么?!” “严颜岩,”甜酉禾不去搭理余玄清,反倒看向严颜岩,道,“你跟我走,这里有你的师姐和顾襄在,我一个人不能完全周全照顾溪儿,你跟我回去。” “我?啊……”严颜岩小心翼翼地看向余玄清,见她正在深呼吸,不知是被气到还是什么,反正就是脸色不好,神情凝重。 “颜岩,”顾襄拉了拉严颜岩的衣袖,轻声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你替师姐好好照顾小溪先。” 严颜岩犹豫道:“可是师姐……” “颜岩,”余玄清突然冷静下来,对严颜岩严肃道,“你回去吧,帮我看着小溪,也帮我看着他。” “哼……”甜酉禾哼笑一声,抱着林慕义就出了衙门转眼飞去不见踪影。 严颜岩听话,只得跟着甜酉禾的“车尾气”,姗姗回去客栈。 “这……那……” 那官家指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颤颤巍巍道:“那是什么人?怎么刚刚没见过,突然又出来了…….那个小公子……他……他是要……” “他没事。”余玄清看向那群官家汉子,表情略显沉重,“那小孩是我弟弟,他身子骨本就弱些,现看了那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没什么大碍,刚那男子也是我们的人,只是他才到,赶巧又在遇到刮风吹沙,大家都忙着吐沙擦眼,一时没注意到他来也正常。” 官老爷不会看人脸色,但也在听了余玄清的一番话后稍微松了口气,忙问道: “真这样吗?那……那现在怎么办?事情解决了吗?都解决了吗?那个骨头,那个姓岳的女人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吧?我们……不,唐家的……唐家的人也没事了吧?” 余玄清神情恍惚道:“岳姑娘往生了,岳家的人都死了走了,他们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害人了。唐家的……唐家的人也都没事了……都没事了……” “哎呀!太好了,仙家说真的?”官老爷拍拍胸脯,再三确认。 顾襄点点头,替余玄清振作精神,说着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给别人定心丸吃。 于是那官老爷便让旁边的几个衙役捡起被他撒了一地的符咒,然后又用手指头指了指远处那具白骨,用脚踢了一下站在自己左侧的衙役,同时大声呵斥道: “快去,把那东西找个地方埋了,最好就是岳家那块地,反正他们家邪门的很,不会再有人去那住了喽,快去,埋了去……” …… 跟我念:吾乃宿者,现感汝灵。 一个不怎么年轻但带着些俏皮的声音在林慕义的潜意识中传来。 那声音像是在刻意洗脑,不停地重复着“吾乃宿者,现感汝灵。” 吾乃宿者…… 现感汝灵…… 吾乃宿者……现感汝灵…… 林慕义终究被同化了,即使迷糊,他也在朦胧的意识中念起那咒语。 “小弟弟,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小姑娘明眸皓齿十分漂亮,她握住手中的帕子,止住哭声,情绪稍微平复了些,问那蹲在自己身旁的小家伙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好像没见过你。” 余临溪老实地回答道:“我家管得严,姨姨他们都不怎么让我出来的,可巧他们今天出去了,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我就偷偷出来玩啦,我家就在这附近,只是姐姐你看不见,就在这附近呢。” “我看不见?”小姑娘莞尔一笑,道,“什么东西我看不见呢……算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已经被自己泪水浸湿的帕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递帕子给我,只是这帕子被我弄脏了,容我洗干净了还给你,好吗?” 余临溪笑笑道:“好呀,只是我只能这几日出来玩,姐姐要还帕子给我也只能这几日了,后面的日子我就不一定出来了。” “那是自然……毕竟我也......哈......罢了……“小姑娘叹了口气,眼底皆是悲凉。 她的面容实在带悲,说话也带着苦:“谢谢你。” 余临溪抿了抿嘴,见对方不怎么开心,于是问道:“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哭呢?” 余临溪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继续天真地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好,老要吃药吃苦,所以才哭呀?” 小姑娘摇摇头,“我不是身体不好,我是命不好……我在哭我的命,在哭我的这条命为什么那么不好……” “命不好?”余临溪嘟起一张小嘴,像是打开话匣子般,喃喃道,“我姨姨他们说过我的命也是不好的,这样看来我跟姐姐一样了,命不好……可是呢,我并不信他们说的命,命这种东西得靠自己去扭转,虽然我常年生病,但终归没死,只要没死那就是有希望去扭转自己的命的,姐姐你也一样呀,现在的命是不好,可以后的命是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可以让自己的命好起来的。” 姑娘依旧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后的命会不会好起来,只是我现在实在觉得苦,除了用泪水消去这苦外,我实在没法……” 余临溪看对方十分悲观,身上笼罩着一层灰色的光晕,于是思虑道: “姐姐,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说出来我没准能帮你的。” 姑娘无奈地笑了笑:“小弟弟你才多大,怎么帮得了我呢?哎……你连出家门都被管控着,哪谈得上帮我,你有心了,多谢......我,我还是自己去面对那些惨事吧……” “我能的,我真的能帮你的,”余临溪自信道,“姐姐不知道,我虽然才五岁,但是姨姨他们已经教我修仙问道至参鸣一阶,以后我也是要往修仙的路走的,姐姐你不妨告诉我,我也许真的能帮到你呢?” “修仙?”小姑娘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还是个小道长了?” 余临溪点点头:“是呀,姐姐你尽管找我,有什么难事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的,实在不行我姨姨他们也可以帮你,他们很厉害很厉害的。” 小姑娘带着一些期许,试探性地问道:“真的吗?修仙的人会管男人打老婆孩子的事?会管人赌钱喝酒的事吗?” “男人打老婆孩子?”余临溪问道,“谁打老婆孩子了?这是不对的吧,舅舅说过不可以打人的,谁打人了?姐姐是不是被打了?” “是呀……”小姑娘凄凉道,“打人是不对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谁管了呢?因为是老婆孩子更加没人管了……” 她看着眼前的小溪流,捡起一块小石头就往那溪水里扔。 只听微弱的一声“扑通”,石头便无影无踪…… 她说:“都说石沉大海,我说何必讲大海,石沉小溪便够了,凡人的呼救声,如同石头般沉进小溪里,也够了无声息……” “不哦,”余临溪摇摇头,指着自己道,“姐姐既然信命,那你信我吧,我叫余临溪哦,舅舅他们管我溪儿,有时也管我叫小溪,我这条‘小溪’定不会让姐姐的石头了无声息的,说不定我今赶巧溜出来玩遇见姐姐你,便是命中注定让我来帮你的。” “哈哈哈……”小姑娘被余临溪的一番话逗得摇着头哈哈笑,可转眼间表情又皆是无奈,她唉声叹气道,“你能怎么帮我呢?只怕到时候我们倒要抱在一起一块哭呢……” “姐姐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呢?”余临溪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姓,我好帮你算算你后面会遭得什么运。” “我……”小姑娘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原不是在这的,也不是我如今的父母的孩子……我是被我现在的娘捡回来的,听她说她是去采菜草时见我挂在一棵大树树杈上,还好那树杈向下长,我被挂得不高,她便把我带回了家……” “我不记得我以前的事了,不记得我叫什么姓什么,打哪来又要去哪里……我娘不认得字,她管我叫树儿,我现在也就叫这名字了……” “不记得了……一点都记不得了吗?”余临溪替树儿姐伤心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很可怕,我以前不听话想爬树爬出去找我娘时从树上摔下来砸了头,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那一天的所有记忆都没有了,摔到脑袋的事也是听我二舅舅说我才知道的,那种失忆的感觉我不想再有了,姐姐你是不是也难受,因为不记得事又要经历新的事了,脑子里很是混乱,甚至觉得头疼束手无措……那种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是呀……很不好……”树儿姐再次捡起一块小石头,握在手里,眼睛看着被阳光照射而波澜闪烁的水面,“我遇到的这个娘很好,她很照顾我,养了我三年,把我养得这般大……只是我那个爹不好……我娘养我,他便打我,说我倒米虫,还说我扫把精,说我来到家里后他赌钱就没赢过……他爱喝酒,没钱了便偷人家酒吃,几次三番被人逮到,还得我娘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家花钱了事,让人家放过我爹……我越长大些,他便越嫌弃我,把我赶出门是家常便饭,我也曾想过去找我原本的家人,可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拿来认人的东西,我娘说当时她救下我时发现我怀里就只揣着一朵山茶花……哎……花能怎么认人呢……” “大概三周前,我爹竟不怎么打我了,甚至对我有了好脸,只是还打我娘……几次他要动手打我时便会突然忍住停下手势,转身把要发在我身上的火撒在我娘身上,我娘被打得比以往还要厉害……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不打我了,我宁愿他把气撒在我身上,也不要打我娘……” “姐姐你身上很多伤?姐姐的妈妈身上是不是也很多伤?”余临溪听了树儿姐的一番话后满面忧愁地看着树儿姐道,“我有好些药,内用外用的都有,姐姐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药给你和姐姐的母亲。” 说着,他便要起身回去拿药,树儿姐一把就把他拉住,许是常干体力活的缘故,树儿虽然年龄与余临溪相近,但力气却比余临溪大得多。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也常备些药,你不用去拿,更何况我跟我娘被打得皮糙肉厚,那些伤不算是大事了,你不用去忙……” 她拉着余临溪陪她一块看着那潺潺溪流,接着道:“哎……我那个爹上一周出去了,说是谈买卖,我跟我娘也算有口气可喘,可是他今天托人捎信来,说过两日就回来,我感这样安宁的好日子不多了,所以才在这哭的……” 说罢,树儿姐便把握了许久的石子扔向水面,只看那石子在水面上飘了一会,然后便跟其他石子一般,轻声沉底,了无音讯……了无踪迹…… 第53章 避危符 余临溪也跟着树儿姐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往水里扔去,然后说道:“姐姐要是怕挨打我有一法,可帮你暂免了皮肉之苦,让那人不敢轻易对你和你娘动手。” 树儿姐只是敷衍不信应道:“什么法子?” 余临溪看了看四周,然后神秘兮兮道:“我小时候学着我师爷爷那道士作法的样子画了张符,无论谁,只要将那符带在身上即可免去任一肉体上的伤害,同时还能将施暴者弹到五米开外,只不过一张符只能用一次,还得是在十分要命的关头才会自行生效,我想着我不如把那符拿给你,虽然师爷爷说我画的那个东西危险,被他收起来了,但我只要回去去我师爷爷的房间找找就可以拿来给姐姐你。” 树儿姐疑问道:“那符是你画的?那为什么不再画一个?” 余临溪“呵呵”笑着,不好意思道:“我学艺不精,那是我偶然所作之物,所以现在让我再画一张,就没那作用了……” “这样……”树儿姐莫名担忧道,“你说那东西会把施暴者弹到五米开外?那听起来,确实……挺危险的……” 余临溪道:“姐姐为什么那么说?我觉得还好吧,毕竟是施暴者,不给点苦头那他是不会罢手的,我看一些书上写着,欺软怕硬的人要以暴制暴才会服软,难不成姐姐是担心伤到你的那个父亲?他都不怕伤你们了,你倒怕伤他了……” “话不是那么说……我不是怕伤他,而是怕他真出了事,缺胳膊断腿摔到哪了走不了道什么的,到时候苦的还是我娘,得我娘伺候他,给他喂药,端茶递水的……” 余临溪恍然道:“啊……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是我少虑了…….” 树儿姐看着余临溪,笑了笑,突然深沉道:“你说的确实是一个好法子,我又突然想到,如果那人真的行动不得了,我娘就不用被他打了,我娘甚至不用去照顾他,毕竟他不能动了,去不去照顾的全凭我娘,没人管得了她,我们大可让那男人自生自灭,何必给他端茶递水,还可以……” 树儿突然苦笑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余临溪却懵懂道:“自生自灭?什么意思?嗯……姐姐……那你是认可我的法子的?是吗?” 树儿轻声道:“嗯……我认可。” 余临溪得意开心道:“那好,那我们约好明天也在这见面,我要回去找那符,明天就把符带给姐姐你。” 树儿姐突然咯咯笑,看着余临溪问道:“你说带就带吗?你不怕我是坏人?你只看见我在这哭,哭完讲了一堆话,你又知道真假了?怎么就要把自己家的东西给我呢?” “我能够感觉得到,你没有恶意,不是坏人,”余临溪摇摇头接着说,“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灵……离开家,出来玩……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坏人那也太不可能了,再说了姐姐看上去跟我一般大,也是小孩子,不会是坏人的,还有,姐姐你就不怕我是坏人,现在在骗你玩的吗?你不也是听我跟你说我有法子你便信了。” “哈哈哈……确实,”树儿姐依旧一脸苦涩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帮我了吧,可是……你帮我,我又要拿什么东西报道你呢?我不能麻烦了你,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没有个谢。” “这样吧,姐姐你这几天就陪我说话吧,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我没出过门,也不能离家太远,趁着我们还能再见面的这几天,姐姐你就跟我讲讲外面的事吧,好吃的好玩的,给我讲讲,这就是你的答谢了,好吗?” “只需要这样?” “是呀,我只想要这个。” “好…….”树儿姐拍了拍因握了石头而沾了泥的双手,她总算笑得明媚了些,“谢谢你,你叫,余临溪,小溪?是吧?” “嗯嗯……”余临溪点点头道,“姐姐也可以叫我溪儿,我娘亲就是这样叫我的。” “好,溪儿。” 树儿姐看了看不远处名叫“泉村”的村口,她伸出手去,指着那村,跟余临溪说道:“你看那,我家就在那个村子里,那里有棵老槐树,是我们全村最大的树,我家就在那棵树附近。每天辰时一刻,我都会拿着衣服到这条溪来洗衣服,明天的申时一刻我还会去隔壁村的李爷爷家买番薯,会路过这条溪。你若还想见我,便在这两个时辰点在这里等我,我会见你的,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出了那村的时间段,明天也是,辰时一刻我也会在这出现的……实在抱歉,我今天在这哭,现在貌似已经有点晚了,我得回家了……” 她站起身来,同时也牵着余临溪的手。 两人一同站着,她要比余临溪高一些:“还好我爹不在,不然我这个时候还没回去是会被打死的…….我娘应该在家等我呢,我现在不能跟你聊太多了,我该走了……” “这就走吗?”余临溪感慨也太快了些,他才认识到一个人,那人不过跟他说了些话就要走了…… “谢谢你溪儿,也对不起,我突然就说要走,我不是故意哄你帮我,然后得利了就走,只是现在真的有点晚了,我不能再耽误了。”树儿说。 “不,我没那么想你,”余临溪摇摇头,懂事道,“姐姐你不用对不起,你走吧,我们明天再见,明天早上我一定会起个大早的,申时的时候我也来这见你,好吗?” “好。” 树儿姐点点头:“那你小心点回去。” “姐姐也小心回去吧。” “好。我走了。” 说罢,树儿姐便撒开了余临溪的手,边往别处走,边回头挥挥手:“溪儿,小心回去,我们明天见。” 余临溪也挥挥手,蹦跶道:“姐姐,明天见。” 灵域没有人,叶舒他们都出去累修为积功德去了,不知道是心大还是什么,也放心将余临溪一个人留在灵域,由兔子们照顾他。 余临溪一个人跑到师爷爷的房间里,他最是清楚师爷爷各样的东西放在哪,即使对方告诉他那东西危险,已经藏在绝对隐蔽的地方不让余临溪碰到,但余临溪还是在师爷爷那放洗脚盆的床底下夹层里找到了那张避危符。 “小主人?” 一个比余临溪还小孩子的声音突然从其身后传来,给他吓了个激灵。 余临溪回过身去,见门口正站着一只跟他差不多高差不多体型的黑白色人形兔。 余临溪将符咒收好,略带尴尬地问对方道:“小兔子……你……你怎么在这?” 兔子跳进房内,将门带上,对余临溪道:“小主人今天出去了,这不好,来师傅的房里拿东西,也不好。” 余临溪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我明明走的后门,那里好偏的。” “我……”小兔子支吾道,“我有一直注意着小主人,所以知道。” 余临溪急忙央求道:“你别跟师爷爷他们说我出去了,我没走远,就在灵域附近的。” “我不会说的,小主人你放心,”小兔子动着耳朵,往余临溪那近了近,“只是你身体不好,要是遇到危险就糟糕了,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外面坏人也多,到时候真出事了,师傅他们会急疯的。” 余临溪稍微松了口气道:”没有坏人的,我就在家门口呢,不会有事的。” “师傅房里,你拿了什么走?”兔子接着问。 “一张……符咒,”余临溪说完这话又急忙解释,“这是我的东西,只是师爷爷收起来了,我现在是来拿回来的,等他回来了我再跟他说我把符咒拿走了……我拿着符咒是帮人去的,不是自己拿去玩……” “小主人是要去帮谁?小心被骗了。” “嗯~”余临溪摇摇头,忙替树儿姐辩解道,“不会的,姐姐不会骗我的,我能感觉到,舅舅说过我有能真切地感觉到别人好坏的能力,我要是再长大些还能读心呢,没有人骗得了我的,没有的。” “我知道小主人有本事,但……” “谢谢你关心,”余临溪摸了摸那小兔子的小圆脑袋,打断对方的话,笑盈盈道,“我有分寸的,如果你实在担心我,那我出去的时候你也跟着我呗,反正你可以变成正常的小兔子模样,你还很能打,这样还能保护我。” 兔子抬起眼眸来惊叹道:“小主人怎么知道我能打?” 余临溪道:“你说你有注意着我,那我也有注意着你呀,所以我知道。” 小兔子呆愣住了,两个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望着余临溪,鼻尖不停地耸动。 余临溪摸了摸对方的两个大耳朵,笑着岔开话题道:“我不跟你说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吃饭了,你也去吃饭吧,再见。” 说罢,他便错过小兔子,径直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哦,对了,”余临溪回过身去看着还是呆呆愣愣的小兔子,背着手,咿咿呀呀道,“你可千万不要跟师爷爷他们说我出去了还拿了东西去帮人,千万别……如果你肯帮我保守秘密的话,我……我……我会把我最喜欢的小木雕给你的……好不好?你不要说出去……” 小兔子点头如捣蒜:“我不会说的,我都不说,小主人放心。” 余临溪笑道:“嘻嘻,谢谢,那我走了。” 说完,他便果真转身离开,蹦蹦哒哒地回房吃饭洗澡睡觉,兴奋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他起了个大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兔子都被他这一异常的作息搞糊涂了。 “我今天要早些学习功课,还要很努力很努力的那种,你们都不要打扰我,不然我会学不下去的,没有我叫,你们都不要进我房间来哦。”余临溪如是说。 兔子们很听话,甚至听话过了头不懂得起疑,它们收拾完碗筷就给余玄清带上了门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只是还有两只站在余临溪的房门口听候使唤。 余临溪如法炮制,再次静悄悄地顺着书桌爬上窗,然后从窗户跳到房外,伶伶俐俐地抄着僻静小路来到自己母亲原先待过的房子。 那里有个巨大无比的树,也是灵域的后门。 余临溪虽然才五岁,修为也才参鸣一阶,但其法力却要比叶舒他们想的要高。 叶舒本就怕余临溪从这后门偷跑出去,于是便加强了通往后门所需要的法力,想着余临溪才多大,法力也才多少,必不可能过去的,可是他却忽略了余临溪的身体情况本就特殊,他所拥有的法力有一大半是被隐藏起来,就连黄英师尊单凭肉眼也是看不出来的…… 余临溪拍了拍自己的衣兜,确认那符咒自己已经带好了,便要出了那门。 “小......小主人……” 那只黑白色的兔子再次出现,站在余临溪身后。 余临溪转过身去,只见小兔子双手的手指头不停地互相戳戳,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余临溪,瓣唇微张,支吾道: “小主人是要出去吗?能不能……能不能带上我……我想保护你……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但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离开……既然如此……我想跟着你去……” “好呀,”余临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变成那种特别小的兔子模样吧,我把你揣在怀里带出去,真遇到事了你再变大吧。” 小兔子没想到余临溪答应地那么干脆,它楞了一秒,“哦……哦……好……”然后便立马变成可两手捧着的更小只的兔子体型,方便余临溪揣上它出门。 一大清早,一条溪水,两岸都有人。 余临溪很快就看见了在一块石头旁拿着木棍锤洗衣服的树儿姐。 那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迅速将兔子揣在怀里,自己也跟个兔子似的开心地蹦跶到树儿姐身旁。 余临溪蹲在一旁,一个既不耽误树儿姐洗衣服,又不耽误他跟树儿姐说话的地方,兴奋喊道: “姐姐!” “呀,你来了,好早呀,”树儿姐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上满是汗,“早上好,溪儿。 余临溪看见放在她身旁的比她蹲在都高的一大桶衣服,惊讶道:“那都是姐姐你要洗的吗?” “是呀。”树儿姐疲惫地笑了笑,“我爹要回来了,他的那些衣服得拿出来洗洗干净,不然他会觉得没法穿,又该找我们出气了。” 余临溪疑惑道:“可是,那么多衣服,好重的,你怎么搬过来的?” “一点点搬……就搬过来了……”树儿姐用手肘擦了下脸上滴下的汗,笑道,“不打紧的。” 余临溪看着树儿姐那样辛苦的样子,直言道:“我来帮你吧。” 他快速移动到那一堆衣服旁,拿起其中一件跟咸菜一样的灰布便往地上放,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也学着树儿姐的动作,搓洗起衣服来。 “啊呀,这怎么行。” 树儿姐急忙抢过余临溪手中的衣服往自己身侧放。 “怎么能让你洗呢,你这手一看就不是用来洗衣服的,还是我来吧。” 余临溪撇着嘴,又把那衣服抢过来放在自己跟前:“你这样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要洗到什么时候?这布也糙,刮得很,两个人一块洗轻松些也快一些,你就让我帮你吧。” “可是……” “没有可是啦,姐姐别不好意思当我外人,我帮帮你的忙而已,这样我们就有空闲专注于聊天了,你还要跟我讲外头的趣事呢不是,快些洗吧。” 余临溪“咯咯”笑着,树儿姐也不好推脱了,只得顺着余临溪的意思来。 余临溪是头一次洗衣服,也是头一次洗那么多的衣服,他记得其他的大姨大婶洗完走了他和树儿姐才洗完半桶。 他的手都快开始发软了。 “别洗了,我们不洗了。”树儿姐看余临溪手都有点抖了,于是说,“那些大姐都走了,我们可以聊天了,不洗了。” “可是,不洗完你不是会被打吗?”余临溪依旧麻木地搓着衣裳。 “你不是要给我符吗?有那符他打我我也不怕了。”树儿姐说。 “哎?”余临溪醒悟道,“对哦!我……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树儿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没想到,我太害怕我爹了,以至于他没在我身边我都怕他,他一直影响着我,哪怕我有东西可以防他我也会害怕到忘记。” 余临溪听树儿姐那么说,“啪”的一声就把洗一半的衣服扔会脏衣服堆里。 “那我们来聊天吧,啊,不对,我先把东西给你哦。” 余临溪用衣服擦着自己手上的水渍,树儿姐见状笑着拿出一块帕子来,正是昨天余临溪给她的那块。 “用这个吧,来。” 余临溪傻乐呵着擦干净手,然后就往衣兜伸去要去拿符,但却把他揣了半天的小兔子拿了出来。 “呀,你怎么还揣了个兔子?”树儿姐惊喜道。 “阿哈哈……”余临溪挠挠头,他看见树儿姐太开心,又忙着洗衣服,完全忘了怀里还揣着个小东西呢。 他傻笑道:“我从……从家里带来的,太小太软,我揣怀里给忘了……” 树儿姐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黑白色的兔子:“它不会闷死了吧,怎么不动呢?” “不会的,它是灵……”余临溪卡壳道,“它……额……它没事,它很好养活的,闷……闷不坏……” “可是它……” 树儿姐依旧一脸担忧地看着那兔子,只见兔子突然翻了个身,睁着两只大眼睛懵懵地望着树儿姐。 “阿,它没事,好可爱呀。”树儿姐欢喜道。 余临溪双手捧着兔子毛绒球,他的手指捏了捏兔子的小肉肉,也道:“我就说没事吧,它很强的。” 说着,余临溪便蹲下身来把兔子放在地上,两个小孩就那样摸着这毛茸茸的小东西。 “它叫什么名字呀?我从来没见过黑白色的兔子,真有趣。” “名字?”余临溪被问住了,灵域的兔子就只叫兔子,没有名字,要特指时最多就叫它们那个黄色毛的兔子或者屁股毛是灰的那只兔子,也就是说,大家都叫兔子,是没有独立的名字的…… “怎么?它没有名字吗?”树儿姐看着低头正洗脸的兔子感慨道,“看来咱们一样,都没有名字呢……” 第54章 等你成神 “不......它......它有名字的......”余临溪忙道。 他不想树儿姐因名字的事而伤心,于是便疯狂转动自己的小脑瓜子,现给自己手中的小兔子编了个名字。 “它......它叫......” “嗯......它叫......叫......额......粽子......” “什么?叫什么?” “粽子......” “粽子?” “吃的那个粽子吗?” “嗯......吃的那个粽子......” 树儿姐笑笑道:“这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为什么叫它粽子呢?” 余临溪低头看了看一脸懵、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兔子,想着再过俩月就是端午,于是回答道: “因为……我喜欢吃粽子,所以给我家兔子取名叫粽子了,是不是呀……粽子......” 说完,余临溪还掂了掂粽子,试图让它有点回复。 粽子回回头,蹭了蹭余临溪的手掌,然后又直立起身来,嗅着些什么。 “你看,它应了......” 树儿姐欣喜地问道:“这个是它应了?它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懂的,它很厉害的,可以听懂的,”余临溪将粽子放在地上,又道,“粽子,你转个圈给姐姐看吧。” 粽子果然听话,说转圈就转了个圆满的、一点不拖泥,一点也不多余的圈...... “天呀,好厉害,它可真聪明。”树儿姐两眼亮亮的,十分欢喜地看着地上毛茸茸的小东西。 “嘿嘿,是呀,粽子好聪明的,”余临溪也跟着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又想起自己的正事来。 “哎呀,差点就把这个忘了。” 余临溪再次将手伸进衣兜里,拿出一张黄纸红字的符来递给树儿姐。 “这个就是你说的东西吗?” 树儿姐接过那符咒,细细地看着上头的字。 嗯......她看不懂,于是问道:“这上面写着什么?我又该怎么用它呢?” 余临溪回答道:“这上面写着术语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是跟着我师爷爷瞎画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就在心里默念两句‘退散’,这符就算是被唤醒了,必要时就会将欺负你的人迅速弹飞出去五米远,你就可以逃跑啦。” “可是……”树儿姐思虑道,“这符咒是不是只能对付一个人?也只能保护一个人?要是有多个人欺负我和我娘,这符也能将那样多的人赶跑吗?” 余临溪疑惑道:“多个人?不是只有你的那个父亲吗?还有其他人打你跟你娘吗?” “额......没......”树儿姐犹豫道,“是我想到其他的了,没有多个人……我假想罢了……” “这符很好,谢谢你,溪儿。” 树儿姐将符咒叠好,小心谨慎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同时还拿出一个用树叶包裹着的东西出来。 她将树叶一层一层剥开,里面放着是一些零碎的、有大有小的、粉红色的糖。 “你用过早膳了吗?”树儿姐问。 “用过了。”余临溪答。 “想来也是,你看上去像富贵人家的孩子,必是吃饱了才出来的,”她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余临溪面前,“你要尝尝吗,虽然看上去有点失礼,但是很甜的,我很喜欢这个糖,你要尝尝吗?” “这是什么糖呀?”余临溪喜欢吃糖,但又怕太甜了烂牙,于是便挑了个小的,大概一个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糖来放在指间。 “这叫塔糖,你尝尝吧,”树儿姐期待地看着余临溪,同时看向在他们脚边趴着的粽子。 “粽子也要尝尝吗?”她将糖果递到粽子跟前,只见它嗅了嗅,然后绕过糖果低下头去蹭了下树儿的手,又冲着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便转身蹲在余临溪身旁去了。 “咦,不要嘛?好吧……” 树儿浅笑着,问余临溪道:“尝了吗?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余临溪尝了以后点点头:“嗯,很甜,而且还酥酥的,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树儿笑得灿烂,接着道,“这糖其实很大一个的,村子里要是有庙会什么的,就会用糖塑形成宝塔的形状,以此拜神明,所以这糖也叫宝塔糖,我没见过真正的宝塔长什么样,但想着一定会比糖塑的还要好看吧。” “别人拜完神给了我娘一个塔尖尖吃,这里的是尖尖上的尖尖,也好吃的。”树儿依旧笑道,“还有种糖也是拜神用的,叫做糖衣花生,我最近在帮人砍柴,挣得两个铜板,明天就可以再囤个铜板,两个给我娘,半个铜板就可以买一袋糖衣花生了,我明天挣了钱了给你买来,你尝尝?很好吃的。” 余临溪激动道:“真的吗?我要尝我要尝!我都不知道这些糖呢。” “嘻嘻,”树儿笑道,“你别急,以后有的你吃。” “溪儿你不是修仙的吗?小道长终有一天成为小神仙,到时候我也一定能挣更多钱啦,我就买一整个塔糖好几包糖衣花生去你的庙里拜拜,只怕你到时候吃腻喽~” “不腻不腻,姐姐给的我怎么会腻呢,嘻嘻,那我们说好啦,等我成了神仙,你要买糖来看我的。” “那是自然。”树儿肯定道。 她看了看已经升起、爬得很高的太阳,对余临溪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又该回去了,不能跟你聊太多了。” 她站起身来,对余临溪说:“下午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我得回去晾衣服了,等会还要跟我娘一块拉布去集市上卖呢……” 余临溪将粽子抱起来再次揣在怀里,他也站了起来,问树儿姐道:“集市是什么?姐姐你不是说不管这些衣服了吗?怎么还要晾衣服?”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集市就是很多人买卖东西的地方,可热闹了,下午的时候我再跟你聊吧,这些衣服到底我拉出来的,不能光撇在这不理,既然要理那还是拿回去晒干吧,不然可重可占地了。” “这样吗,”余临溪不舍地说,“那我下午找你?你再跟我讲趣事?” “嗯嗯,你回去吧,”树儿说道,“你家就在附近对吗?我送送你吧。” “不了,”余临溪摇摇头,“姐姐你看不见我家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阿,对,你说过的,我看不见……” “神仙的家,凡人是看不见的,是吗?” 余临溪答道:“我们家还没有神仙呢,只是我师爷爷他们觉得我们家太显眼了,他又喜欢清静,便把房子隐藏起来了,一般人确实看不见,但不是因为是神仙家才看不见的。” “原来如此……”树儿姐笑笑道,“那我就看着你的背影吧,你的背影远了就是走了,我还是要送送你的,一路小心,我们下午再见哦,到时候我给你带番薯。” “番薯?好呀!”余临溪开心地点着头,“我没吃过番薯,只在书上见过,太好了!” “那我回去喽,下午见啦姐姐。” 余临溪欢快地像只兔子,转身离去,等待下午的到来,可是他突然意识到树儿姐的那堆衣服若是真由她一个人搬回去那定是要搬很久的,于是他便跟树儿姐挥挥手道了别后走进一旁的树林里,悄悄地跟怀里的粽子说道: “粽子,你帮我一个忙,麻烦你变成大人的模样帮帮树儿姐,帮忙把她的衣服搬回家吧,好嘛?你看在她给你糖吃的份上帮帮她吧,我在家等你,等你回来后我把我的小木雕给你,谢谢你,好嘛?” 粽子从余临溪的衣兜里探出头来道:“小主人吩咐的我自然会去做,不用谢我的。” 说完,它便跳下地来,摇身一变,变成一大妈的模样。 余临溪抑制着自己的音量,对粽子赞叹道:“哇~你果然很厉害,谢谢~” 粽子摸了摸余临溪的头,轻声道:“小主人快回去吧阿,我去去就回,快回去吧。” 余临溪点了点头,转身就往不远处的一棵被人刻了几道刀痕的大树那走去,他原地转了一圈,便没了身影。 余临溪回到了灵域,他沿路返回,飞上开着的窗户钻了进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收拾好一切,没人能发现他开溜出去过。 他拿出自己放在床头的小木雕,细细地观玩。 那是个放风筝的小人,很是精致,是他母亲从外头带来给他玩的。 母亲告诉他,她很快就能来接他出去了,让他先看着这个小木雕人解解闷,等到时候真离开了灵域,她就会带余临溪真正的去放一回风筝。 余临溪的身体不好,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因此每天都要吃固定的药丸,虽然他已经开始修炼了,但也知道自己修炼仙道不过是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罢了,依旧很容易气虚、心疼,病怏怏的不成样子…… 黄温腾告诉过他,说他现在还小没什么大问题,等再大些怕是走两步路都要人扶着了…… 黄英师尊他们不让余临溪出门,生怕他出了灵域便失了灵域法气的加持而身体不适,因此便时刻叮嘱他不可离了灵域…… 余临溪小孩子心性,虽然听话,但总有好奇,好奇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听见外头的哭声,又见舅舅他们都出去了,于是胆大出了门。 他见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不适,于是便越走越远,可远也远不过几里地,他看见了跟他一般大的小孩蹲在溪边哭,这是他头一次见着除了舅舅他们以外的人了,一个普通人…… 余临溪趴在书桌上,手指玩着木雕,等着粽子回来,期间等饿了,还叫了外头的兔子们备了饭食,他是吃饱喝足了,又是继续等粽子。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主人,我能进来吗?” 余临溪听见粽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便急忙开口道:“快进来吧。” “呀,你终于回来了!” 余临溪看着推开房门,从大门光明正大走进来的粽子,问道:“你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帮好了吗?” 粽子将房门带上,它已经又变回了跟余临溪一般大的人形兔,站在不远处看着余临溪。 余临溪又问道:“那些衣服很重吧?所以你才去了好久,是吗?” 粽子摇摇头,回复道:“我在帮她洗衣服,然后再帮她带回去晾衣服,所以晚了些。” 余临溪不解道:“洗衣服?不是不用洗的吗?为什么你还帮忙洗衣服?” 粽子回答道:“要洗的……我说我是去探亲戚的,可是不认得路,想让她帮忙指指带带,于是想快些帮她收拾好东西,好让她带路……她告诉我她的衣服还有好些没洗,我便问她为什么洗那么多衣服,还跟她说我在一旁歇脚时听到她跟小主人你的聊天了,虽然是小孩子说的话不用当真,可是不是说不洗衣服了吗?怎么还洗呢?” “她见我长得亲和,又知道了小主人跟她聊的事,还要来帮她忙,于是便毫无戒备心地说了事……” “她说她没有朋友,她的父亲太坏了,村里的人都不喜欢他,顺带着不跟她玩……她是第一次遇到小主人这样的小孩子愿意跟她说话,于是便想着跟小主人成为朋友……” “她貌似没把小主人说的话当真,她让你拿符咒,其实是附和你,想多见你罢了……” “附和我?”余临溪嘟嘴不满道,“真的假的?姐姐她不信我?只是哄我玩呢?” “可以那么说,但我认为她不是坏心眼,不是故意哄着小主人的,也请小主人不要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不知道,还跟她玩罢,那孩子看上去也确实可怜。” “你又知道了?”余临溪歪歪头,不解道,“你看出来了?她是好人了?你一开始不是让我提防着,担心外面的坏人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她看上去不像,有点天真,没有防备,所以……” “所以你不怕她是坏人了,”余临溪替粽子回答,又说道,“可是姐姐她不信我给她的东西,为什么呢?我明明说了我是修仙的呀……” “或者树儿姑娘她认为小主人还是个小孩子吧……小孩子对付大人,力量悬殊,多有被小瞧看不起的……” “姐姐她看不起我?” “不,不是那个意思……”粽子急忙解释道,“应该说不那么信任?她不是坏心,只是被欺负怕了,即使救世主来了也会怀疑,不敢轻信了……” “阿……这样……那我要怎么让她信我呢?” “或许……小主人再长大些,她见你是能跟他父亲抗衡的大人便信任些了,又或者,让师尊他们帮忙……” “不行的……”余临溪摇摇头道,“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大人呢?那个时候姐姐应该吃了好多苦了,来不及的,至于找舅舅他们帮忙……那也得等舅舅他们回来了,我跟他们完全坦白了事情才行呀,可我怕她父亲要比舅舅他们早回来,那么姐姐肯定有需要脱难的时候……哎呀,我能做的不过是多跟她强调那符的有效,劝她遇到险情一定要用那符脱险了,其余的真就只能等舅舅他们回来了再想其他法子帮忙了……” 粽子点点头,道:“小主人你已经尽力了,只得这样了。” 余临溪听了粽子的一番话,久违地感觉到心累……他打算下午再见到树儿姐的时候多跟她强调那符的厉害,让她定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哎?”余临溪突然好奇道,“对了,你帮姐姐搬衣服回去,你见到她家了吧,好看吗?你见到她娘了吗?长什么样?他们家离那小溪边远吗?” 粽子回答道:“她家自然比不上灵域,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看,如若跟灵域比那就是很破落的房子,可要是跟我以前住的窝比那便是豪庭,她娘貌似去邻居家借东西了,没见着,我不好多逗留,毕竟我让她带我找亲戚,那是随便编的谎,我也随便指了一户人家说找着了,离开了……她家离溪边不算远吧,我走起来不算远,很快到了,就在一颗大树旁,旁边有个小鸡圈,养了几只小黄鸡。” “这样……” 余临溪挥挥手,只道了解了。 他跟粽子道了谢,便让人兔子先出去吃饭什么的,他自己还有事要忙,忙完了便还要带上它去找树儿姐玩的…… 只因余临溪未满十六,拥有不了一只通讯用的灵宠,因此出门在外的叶舒多是写信询问余临溪的情况,余临溪每天都要回信,让灵域内那专门跑腿的兔子出门将信捎去。 这不,下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余临溪将今天要回的信都回了,然后吃完饭,再次兴致勃勃地带上变成小兔子的粽子出了门去。 “哎呀,你好准时。” 树儿姐背着个箩筐朝余临溪走来。 “你要去拿番薯吗?”余临溪揣着兔子问道。 树儿姐答道:“是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李爷爷家离这不远,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多好呀。” 余临溪惋惜拒绝道:“不了,我……走不远,我害怕……” 树儿姐依旧劝道:“没事的,不是很远,就在这不远处呢。” “不了,”余临溪摆摆手,还是拒绝,“姐姐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说罢,他又让怀里的粽子探出头来,一人一兔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树儿:“粽子怕生人,我还是不走远的好,就跟它在这等你回来,姐姐快去吧。” “哎呀,好吧好吧,”树儿姐见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同时见粽子确实缩头缩脑有点怕生的模样,于是便妥协道,“那你们乖乖等我,我很快的。” 说完,她便挥挥手,背着箩筐就往南边去。 余临溪蹲在地上,看着树儿姐远去的背影,依稀可见只剩一个小圆点的她在一位人家那停下,屋里出来了个白发老人,那老人拿过树儿姐的筐进屋子,转身又将筐拿回给树儿。 只瞧着树儿掂量了一下背上的箩筐,挥挥手跟老人告了别,然后便慢慢地朝余临溪这边走来。去时快,回时很慢…… 来回大概两刻钟…… 第55章 天烛 余临溪不敢走太远,可见树儿姐背着筐东西朝他走来,在距离已经不那么远时依旧快步冲上前去帮她减轻负担。 “哇,好重。”余临溪皱眉道。 “哈哈,还好吧,我习惯了,”树儿姐将东西放在溪边的石头旁,擦擦汗道,“你没干过体力活所以觉得重吧,我习惯了,这点东西算不上特别重的了。” 她伸手进筐,拿出个鼓鼓的荷叶来,她将荷叶拆开,里面放着块热气腾腾的番薯。 “来,”树儿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将叶上的番薯掰成两半,大的给余临溪,小的给自己,“吃吧。” 余临溪接过荷叶包着的番薯,看着树儿姐哈着气吃着那小块的,不禁问道:“不烫吗?好多烟呀。” “这东西就是要趁热吃的,才能觉得像是在吃饭。” 树儿姐看着余临溪,又道:“溪儿要是怕烫那就待会吃吧。” 余临溪点点头,又见树儿姐已经把她自己的那小块吃完,便打算将自己手上的番薯再掰掉给她:“我吃不了那么多的,给你些吧,你吃。” “不不不,”树儿姐急忙推搡道,“这是我给你的,合该那么多,你慢慢吃,不用掰给我,当心烫着手。” “真的好烫阿……”余临溪确实掰不了那番薯,他只得将东西包在荷叶里放好,等冷了再掰给姐姐吃些。 树儿笑着道:“我就说你要烫手了,你手嫩,不像我手糙的,有茧,稍微不那么怕烫。” 余临溪也笑了笑:“谢谢姐姐给我好吃的,改天我也带些好吃的给你吧,咱们互相分享。” “不用了,我这是在谢谢你呢,我给你带就好了。” 余玄清回道:“不不不,还是要的,我这是在分享,不是谢谢,我喜欢分享,舅舅说有好东西了就要分享给朋友的,我一直没有朋友,姐姐是我头一个朋友,我要给你的。” “真的吗?”树儿开心道,“我是你的朋友吗?还是第一个吗?真好,我是你的朋友。” “是呀,朋友。” 余临溪跟树儿姐一块坐在石头上,两人开始谈天说地起来。 “我的好朋友,你要跟我讲外面的什么趣事呢?” 树儿姐哈哈笑着,道:“嗯……我要讲前阵子我们这的庙会。” “庙会?” “对呀,庙会。” “我说过那个塔糖还有糖衣花生是拿去拜神用的吧,我们这的庙会其实就是大家一块去拜神,我们这有个神仙庙,我不知道那神仙叫什么,但拜拜总没坏处。每年的九月初五是神仙诞,在那神仙庙周围会有好多人摆摊子买东西,有吃有喝有玩,还有人在那唱曲,大概热闹个两周的时间这样,我可喜欢神仙诞了,因为我跟我娘制的布在那个时候卖得最好,钱挣得也多。” “什么布?是自己做的?” “就是拿来做衣服的布,我娘织,织完了我们拿去卖。” “哇,”余临溪指着自己那身衣服道,“姐姐会做这身衣服吗?好厉害~” “哈哈哈……”树儿姐笑道,“我们只是做布,不会做衣服,你身上穿的布料要比我们做的好很多,上头绣的花样也精细好看,不一样的,我可做不了你这那么好看的衣服。” “这样吗?”余临溪思虑道,“姐姐说我这身衣服好看?那我回去让兔子们做一件给姐姐穿,我的衣服都是他们制的。” “兔子?啊…….不行的,使不得,”树儿急忙拒绝道,“你别再说要给我什么了,我受不起呀。” “为什么?这不是给,是分享,分享是好事呀,哪会受不起?”余临溪又勾勾怀里的粽子,“粽子,你说是吧。” 粽子扒拉着余临溪的衣领,点点头,跟成了精似的。 虽然它本就是精…… 树儿感叹道:“哎呀,它真的听得懂,好像你问它是不是的,它都有所表示呢。” “嘻嘻,既然粽子如此通人性,姐姐你就听它的收了我分享给你的东西吧阿,不要介意了。” “这……” 余临溪看树儿姐依旧犹犹豫豫,便再次询问粽子:“粽子也说想姐姐收下呢,是不是?” 粽子再次点点头。 “哎呀……这……”树儿姐看着粽子的可爱模样,只得答应道,“好吧……我收……” 她又道:“但是,你一定要分享我不贵的小玩意,这样我才敢拿,好嘛?我怕我娘说我,无功不受禄,拿了你的好东西,这不好……” “那是自然的,我不会让姐姐为难的,”余临溪继续笑道,“你再跟我讲讲其他的吧,庙会里的事。” “好,我再跟你讲讲,”树儿姐思考道,“你知道花灯吗?” 余临溪回答道:“我在书上看过。” 树儿说:“我没钱买书看,但我觉得花灯这种东西还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才是美的,纸做的东西在书本纸上让人看到,多有浪费其美丽。” “花灯的样式有很多,书本是展示不完的,甚至一个庙会都展示不完,每一次的庙会、不同地方的庙会他们所出的花灯都是不同的,多种多样的,花样形状多有新奇的,就连我现在跟你讲这花灯,都是不能很好的讲出那灯的美的,还是要你去看见才行。” 余临溪点点头,表示赞同。 树儿姐再次笑道:“你知道糖葫芦吗?波板糖吗?” 余临溪摇摇头,说:“我在书上看见过糖葫芦,另一个就没有了,也没亲眼见过……” “糖葫芦其实是山楂加上糖做的,串在一起就是糖葫芦了,糖葫芦也可以是其他水果加糖,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加糖串在一块,各式各样的都有,只不过他们要换个名字,虽然同一种工艺,但不论哪种吧,我也没吃过。糖葫芦这种东西,比塔糖贵,我只是看人吃过罢了,至于波板糖,那也是糖,可以画成各样的画的糖,有龙有凤,好多小东西的形状,可惜这个我也没吃过,只看过其他小孩吃……我爱吃甜的,等我大些了可以挣得更多钱了,这世间的糖我都要吃一次。” 树儿姐两眼亮晶晶,神情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娘说吃得糖多,生活再苦嘴里也是甜的,心里也能觉得甜,所以我爱吃糖。” “我的生活只在这个村子和另一个村子之间兜转,我知道的趣事也是这两个村子所有的趣事罢了,懂得也不多,抱歉了溪儿,我可能也说不来太多东西给你听了……” “没事,已经很好了,”余临溪笑笑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他也幻想道:“等姐姐长大了,你就可以去很多地方吃很多糖了,到时候我也大了,你能带着我去不?我不认识路,甚至有点害怕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可以给我带路不?” “你也爱糖吗?”树儿姐也憧憬道,“溪儿想去哪,到时候我们就一块去吧,你是修仙的,我听大人说仙者降妖除魔,专治坏人,到时候你能保护我吗?你帮我降妖除魔打坏人,我给你我最喜欢的糖。” “那是自然的啦,”余临溪开心地拍拍胸脯道,“我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嘻嘻,那就这样说定了。” 两个孩子嘻嘻笑笑,不停地幻想着自己长大后要干些什么,聊得热火朝天。 “咯咯咯……” 余临溪他们聊得正欢,可待在余临溪衣兜里的粽子却发出叫声来,像是“咯咯”和“叽叽吱吱”声响的结合? “这是怎么了?”树儿姐疑惑道。 余临溪细细听着粽子发出的响声,突然站起身来大喊不好。 “怎么了?”树儿姐也惊得站起身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了?” “我……”余临溪急得跺脚道,“我舅舅他们回来了!” “什么?” “我得走了,他们要是找不着我得急疯,我不能再待了!” 余临溪拿好手头的番薯,着急忙慌地就往那树林子跑,时不时地还回头挥挥手。 “姐姐,我先走了!有空我还会尽量出来找你玩的!” 树儿呆呆地看着余临溪渐渐离远的身影,心中莫名感到慌乱。 她的眼眶突然湿润,急忙对余临溪大喊道: “溪儿再见!你一定还要来找我!我明天还来这!我会带着糖来的!你一定还要来见我!” 余临溪已经跑没身影,只有声音还从远处幽幽传去。 “姐姐再见!” 他慌张地跑回灵域,同时问那已经变成人形的粽子道:“怎么回事?怎么舅舅他们就回来了,这才去几天?明明上午回信时都没听他们讲要回来的……” “小主人别怕,师尊他们在前门呢,我的那些兔子朋友告诉我的,他们好像在前门遇到一些麻烦,我们现在回房不会被发现的。” “你们的‘悄悄话’可靠吗?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可靠的。” 余临溪马不停蹄地跑回房,他和粽子一块,见房门紧闭,门外也确实没有舅舅他们走来的声响,于是吊着的气稍微平了一些。 余临溪从书柜里抽出几本书来放在桌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只是认真读书的样子。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余临溪就是一惊,生怕自己露出马脚,坐着的姿势也更端庄了些,只听门外的小兔子响声说道: “小主人,师尊他们回来了,就在大门口那,好像还跟了个人来,师尊他们正在那谈话呢。” 余临溪舒了一口气,低声问粽子道: “我是不是去见舅舅他们比较好?” 粽子回答道:“他们没发现小主人出去,小主人待在着也行呀,当然,许久未见,小主人现在想去看他们也可以的,只是要表现的自然些,不要暴露了。” 余临溪突然“咯咯”捂嘴笑道:“你跟我一样做起坏事来了,撒谎。” 粽子先是一愣,而后也捂嘴笑了笑:“这不算。” 余临溪走到房内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否齐整,而后便推开房门揣着又变成小兔子的粽子往大门那去了。 “舅舅?” 叶舒他们站在门口,一个个神情严肃,眼睛死盯着门外。 叶舒听见余临溪的声音,回过神去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孩道:“溪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阿。” “舅舅,你们怎么站在门口?怎么不进去说话呢?” “还不是你这好舅舅惹的好事。”一旁的黄温腾叉着腰,没好气道。 “师兄,别那么说,”邢雾低声道,“大师兄也是好心……” “好心?”黄温腾依旧不依不饶,“好心办坏事,也算不得什么好心了,应该说缺心眼。” “好了温腾,不要说了。”站在最前头的黄英仙尊开口道。 “你走吧,我们不会帮你的,也请你不要让自己的罪孽更重了,快走吧。” 余临溪探头探脑的,他很好好奇师爷爷在跟谁说话呢,怎么不把人请进来,而是要站门口,还让人走? 余临溪拉了拉邢雾的衣袖,问道:“姨姨,怎么回事?师爷爷在跟谁说话?” 邢雾瞅了瞅门外,她将余临溪整个人抱起,轻声道:“溪儿乖,姨姨再慢慢跟你讲阿,我们现在先不问阿。” 余临溪听后懂事地捂着嘴点点头。 只因他被抱起来后视野开阔,可清楚地看见门外站着个人,那人一身白袍,遮住了脸面,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那人声音沙哑道:“你们若帮我这忙,我自然会离去,罪孽自不会更重。” 黄温腾往前走了走,指着那人骂道:“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说的什么话?倒把责任往我们这甩了!” 叶舒连忙拉住黄温腾的手,轻声劝道:“温腾,你别那么生气,冷静些。” 黄温腾深呼了口气,看着叶舒道:“师兄也该早来事呀,你这样劝算什么?好好的修行之旅全被那么个玩意搅和了,我怎能不气。” “不,”叶舒慌乱中直接就捂住黄温腾的嘴,使着眼色低声道,“你别乱说话,当心……” “当心什么?”黄温腾直接拿开叶舒的手,看向那穿着袍子的人道,“我们现在一只脚踏进灵域就是在灵域内呢,还怕什么鬼东西?除非他能魂魄离身入境,附在我们这些人身上,那就算他厉害,可一个杂种能成什么事呢?不要太笑话罢了。” 袍子人冷言高声语:“我不是杂种,我有身份。” “身份?”黄温腾笑道,“什么身份?你就是没名没姓的杂种,说好听点你这类玩意可称为天烛,说不好听点就是脱于三界的野物,别惹我发笑了,你还有什么身份?” 袍子人突然轻笑:“我只想让叶仙师帮我娘往生,与你这蛮地人何干?吠什么?” “你!”黄温腾竟被袍子人一句话呛得够哑,气得转身就往灵域内去。 “温腾……”叶舒眉头紧蹙,无奈而又自责地看着黄温腾离去的背影。 袍子人往前走了些,歪了下身子,说:“叶仙师,你们仙者慈悲为怀,恳请你们帮我娘亲往生吧。” 黄英师尊神色低沉,回道:“你作孽太多,舒儿岂能帮你,你还是快些走吧,不然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打不过我,”袍子人轻蔑一下笑,“你们怕我不客气所以才回来这灵域的,不是吗?” “再者,你们可以说我罪孽深重,可这又与我娘何干,她是无辜的,你们为何不肯帮忙?仙者心怀大爱,难道说假的?是玩笑话吗?” “你真是胡搅蛮缠呀……”黄英师尊难得无语,摇晃着头,压低着声调说道,“两百年前你屠村为母报仇已是罪无可恕,如今你连那村子幸存人的后代都不肯放过,也想杀他,如若不是我们遇见了,那人怕是早投胎八百回了,你又有何颜面让我们帮你母亲?你快些走吧,无用的。” 袍子人咯咯笑,笑得阴冷,又继续说道:“一村子的人都是罪魁,是祸首,我凭什么不能屠村?再说了,我当年是冤有头债有主,无辜的妇孺孩童我可没碰,只是他们离了畜类男人活不下去自生自灭了,当初那侥幸跑掉的人更是当年亲手将我娘的衣服脱去,带头让人将我娘扔到无尽深渊的人,我岂能不狠?凭什么他一点惩罚都没受,安然自若的过活,娶妻生子颐养天年,而我跟我母亲却要在无尽深渊受尽折磨苦楚,最后成为呜森邪灵……” “仙家……呵,你们修仙寻道的不是讲因果吗?我不过是行因果罢了,那人纯粹罪有应得,祖上的罪过,他如何不能受着?” “你……哎……”黄英师尊挥挥衣袖,不想再多说,跟黄温腾一般,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灵域,将大门禁闭。 叶舒惴惴不安,甚至有些同情对方:“师尊……我们……” “不必管他,”黄英师尊说道,“他的母亲只能找拥有妖族血液的修仙者助力才能往生,除了你,他找不到第二个人了,你不用管他便是了,天烛者,我们是断不能接近接触的,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有损修为……” “那他……” 黄英师尊又说:“他在外头待久了自讨没趣便会走了,任何人都不可搭理他……” 说完,他便看向一旁被邢雾抱着的余临溪,轻笑着伸出手去接过,将余临溪抱在自己怀里。 他轻声问道:“溪儿有被吓到吗?” 余临溪摇摇头:“没有。” “那溪儿在家还好吗?”黄英师尊接着问话,一边问一边抱着余临溪往自己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在家很好,师爷爷怎么那么快回来?” 黄英师尊捏着嗓子抱怨着,完全不在意还在灵域外头叫嚷着的威胁。 “哎呀,溪儿这是嫌我回来早了?好伤心呀……” “没有……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快……”余临溪摆摆手,接着道,“二舅舅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是什么意思呢?外面的那个,你们说什么天烛,那又是什么?”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邢雾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浅显地说了说他们遇到的事。 第56章 做坏事 余临溪乖乖坐在黄英师尊的怀里,梳理道:“也就是说,舅舅出去修行的时候刚好救下了那个天烛仇人的子孙,为了护住他的命,舅舅施法援助时暴露了自己的血气中有妖族的气息,而后反倒被其缠上,要求以命抵命,要舅舅助其母亲往生他才肯放过那仇人子孙。” “我们家溪儿好聪明呀,就是这样的。”黄英师尊蹭着余临溪的小脸蛋,发出娇滴滴而又欢喜的声音。 “可是……”余临溪戳了戳黄英师尊的脸颊,仍有不解,“二舅舅为什么说都怪舅舅好心办坏事呀?” 邢雾回道:“只因其认为这仇恨之事我们是不该管的,再者对方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天烛,一旦沾染上了只怕让旁的世家子弟认为我们不清白,与下流为伍,更因那天烛对大师兄的纠缠,我们不堪其烦,只得停了修行回灵域自行修炼,这增长的强度自不比外头的好,因此你二舅舅便觉得大师兄多管闲事才惹得一身麻烦……” 坐在余临溪身旁的叶舒自责道:“其实温腾也没错,是我太没防备,没想到对方不是普通人,反而暴露了自己,带累了大家……” “舒儿,这不关你的事,”黄英师尊开口道,“你又怎能想到那么远呢?无须自责,凡事皆有天意。” “凡事皆有天意?”余临溪念叨着黄英师尊的话,他突然想到自己貌似有要事要让黄英师尊他们帮忙,于是支支吾吾,试探性地开口道,“师爷爷,那个,你说凡事皆有天意是吗?” “是呀,溪儿怎么问这个?” “那是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定数,是上天安排好的?” “哎呦呦,我们家溪儿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有什么事要跟爷爷说吗?阿?” 余临溪看了看自己的舅舅和姨姨,呵呵笑了笑。 他将两只小手搭在师爷爷的脖子上,脸贴着脸用着撒娇的口气说道:“爷爷……你不是收了我做的避危符了吗?我把它拿走给人用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安排好的?” “什么?” 黄英师尊突然拉开余临溪,结束了自己与对方的亲昵,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子,激动道:“溪儿?你在说什么?你把避危符给人了?” “是呀……”余临溪小心地点了点头,“我拿它给需要帮助的人了……天意要求的……” “你……” 黄英师尊看着余临溪软糯糯的样子,又不敢发火可却气不打一处,他转过头去叫叶舒到他床底下的夹层看看那张避危符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同时又一脸无可奈何望着余临溪。 “床底下的夹层?”叶舒茫然道。 “是呀,哎……你去看看就是了。”黄英师尊叹气道。 叶舒听话照办,果真就在那床底下放着洗脚盆的地方发现了个夹层,夹层里放了个木盒子,盒子里空空如也。 叶舒拿着那空盒子,走到黄英师尊身旁道:“没有东西。” 一旁的邢雾疑惑地看着黄英师尊他们,道:“怎么回事?师尊这是在干嘛?是溪儿偷东西了吗?那个盒子是放了什么没了吗?” “没有偷,”余临溪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溪儿没偷东西,那符本就是溪儿的,溪儿没偷……” “好好好……溪儿没偷,”黄英师尊哄着余临溪道,“溪儿最乖了,怎么会偷东西,那符确实是溪儿的。” 他继续轻声细语,笑颜和蔼地看着余临溪,问道:“只是爷爷不懂,溪儿怎么想拿那符去?又知道那符的位置呢?你拿那符帮谁了?能不能告诉师爷爷,我也好放心,阿?” 余临溪双手抓着黄英师尊的衣服,奶声奶气道:“有个姐姐,她的父亲对她很不好,老是打她,我就把那符给她了……” “什么?”叶舒两个瞳孔都放大了,惊道,“给谁?哪个她?你出去了?” 叶舒蹲下身来抓着余临溪的肩膀,恬静的脸瞬间充斥着担忧。 “溪儿,你……你是不是出去了?你还好吗?你有哪不舒服吗?” “我……”余临溪不敢说自己出去了,但是又不会编谎来骗人,于是小声犹豫道,“我……没……没不舒服……我……” “是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黄英师尊和叶舒之间窜出。 只见一只黑白色的小兔子从余临溪的衣兜里钻了出来跳到地上,它对着两脸懵逼的人说道:“是我出去采药遇到那个小姑娘在哭,于是上去问明缘由后告诉小主人的,小主人没出去,小主人心好,他听了事便拿了避危符让我去帮那小姑娘,师尊和师兄师姐要是要责罚便责罚我吧,与小主人无关,责任全在我。” “不,不要,”余临溪摆着手,请求道,“舅舅,爷爷,你们……你们不要怪粽子,不是它….是……” “什么粽子?”邢雾打断余临溪,突然开口道,“溪儿,你又在说什么?什么粽子?” 余临溪往师爷爷的怀里钻了钻,继续撒着娇,指着蹲在地上的小兔子道:“粽子……我给它取的名字……” “什么?” “什么?” 叶舒和邢雾同时发出感叹。 “不行吗……”余临溪怯懦懦地看着自己的舅舅和姨姨,然后又抬起头来望着最疼自己的师爷爷,“爷爷,我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了?我不能帮那个姐姐吗?不能给粽子取名吗?我是不是……是不是惹祸了……我做错了吗?” 黄英师尊摇摇头,亲了亲余临溪肉嘟嘟的小脸蛋,他是既无奈又不忍,叹了口气后便说道:“溪儿是好心,怎么会错呢?只是方法不妥罢了……就如你二舅舅所认为的,我们只管鬼怪妖邪害人的事,人与人或者人与其他物种都爱恨情仇我们是管不了也管不来的,我的好溪儿心善,懂得拿那符咒帮人是好,可终归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那符用过后,那被欺负的人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又该如何呢?到底是没办法完全解决的……” “溪儿你还小,有些道理不懂也正常……”黄英师尊轻抚着余临溪的脸颊,满是笑意,可转眼间他看向蹲在一旁的粽子,神情凌冽,语气不好,“倒是你,你居然哄骗着溪儿给你取字,还将外头的事告诉溪儿,惹得他忧心,是何居心?” 粽子明显被黄英师尊的神情吓到了,支吾着:“师尊……我没有……我……” 余临溪却娇嗔着,为粽子求情:“爷爷,你别那么凶跟粽子说话,我害怕……” 黄英师尊轻声安抚着怀中的小孙儿:“溪儿不怕,我不凶了,你别怕。” “不是粽子哄骗我的……”余临溪顺势道,“我一直出不去,那个姐姐在外面哭,哭得很悲伤,我见粽子在那便……”他将脸埋进黄英师尊的怀里,开始为自己的第一次撒谎心怀愧疚不敢,磕磕巴巴说着,“便……便让粽子出去看看,我又见它长得特别,这里的兔子那么多,都叫兔子也不好区分,于是就给它取了名字……它没有哄骗我,是我自己要给它取的,爷爷别气,也别怪它,是我不好……对不起……” “哪的话,我怎么会怪溪儿呢……”黄英师尊十分宠爱余临溪,有时候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了,“既然是溪儿要给它取的名字,那就算了,随它去了。” “真的?”余临溪抬起头来,“这么说我没做错什么了?” “没有,我们溪儿什么也没错,是爷爷大惊小怪了,溪儿没错。” 邢雾在一旁无奈道:“师父,你也太……” 话还没说完,黄英师尊却摆摆手:“罢罢罢……我们还有其他要紧事呢,这事就算罢了……” 邢雾双手抱臂,语气懒散,无可奈何:“是是是,您老老是这样……当心溪儿被你宠坏了……” “不会的,”黄英师尊将余临溪抱起身来颠了颠,摇摇晃晃地逗着他开心,“溪儿懂事得很,哪会被我宠坏呢。” 他继续看着余临溪,笑道:“溪儿跟爷爷去小院子那吃点溪儿最爱吃的绿豆沙好嘛?晚点再吃晚饭吧,再晚一点爷爷带你去幻境看星星、萤火虫,怎么样呀?” “好。”余临溪拍拍手,欢快地晃着自己的腿。 黄英师尊心情明显大好,他看了看依旧蹲在一旁的粽子:“粽子是吧?你去忙你的吧,溪儿喜欢你赐了你名,那你就好好看着溪儿照顾溪儿,知道吗?” 粽子立马拜谢道:“粽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主人的,还望师尊放心。” 黄英师尊点点头,又看向叶舒和邢雾:“你们好好注意外面那个天烛,他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一定要及时向我汇报,剩下的时间你们自行安排吧,别忘了还要修炼,知道吗?” 叶舒和邢雾行礼回道:“弟子遵命。” 黄英师尊放心地点了点头,抱着余临溪便要去小院子吃好的去,临走前还不忘冲还在书房的两个徒弟道:“你们也快去吃饭吧,别饿着,知道吗?” “知道了。”邢雾笑着敷衍道。 待黄英师尊和余临溪离开了,邢雾才安慰叶舒道:“师兄,你别自责了,你看,师尊都没说什么呢,你就别闷闷不乐的了,我们吃饭去吧阿?” 叶舒耷拉着嘴角,还是自怨自艾:“你去吃吧,我去偷偷看看那天烛走了没,免得他惹事,到时候真的连累了大家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说罢,他便将黄英师尊的盒子放回夹层里,冲粽子招了招手让它离开,他自己也要离去。 “你不吃饭先吗?”邢雾跟在他身后问道。 叶舒回道:“我吃大饼,阿云给我的饼我还没吃完,你去吃饭吧,别管我了。” 邢雾只得答应道:“那好吧,你要当心啊,等我吃饱了跟你一块去看着那个天烛阿。” “好。”叶舒回了她一个“放心吧”的微笑,然后掏出个脸那么大的饼来边吃边往大门那去了。 “什么是天烛呀?粽子。” 刚跟黄英师尊看完星星萤火虫后回房休息的余临溪躺在床上问在他床边照顾他的粽子:“为什么舅舅他们对我给你取名字有那样的反应呢?” 粽子在床头柜那点上安神香,然后说道:“天烛其实就是鬼胎,但这鬼胎又有着妖魔和人的血气,因此二师兄才会说是杂种。” 余临溪裹好自己的小被子,惊叹道:“哇,怎么才能拥有那么多血气呢?有点厉害的感觉……天烛是不是很厉害呀?” 粽子笑了笑,感慨道:“厉害却不被三界所认可,孤零零地存在着又有什么趣味呢?” “听不懂……”余临溪被子盖过嘴,嘟囔着,“那天烛是怎么来的呢?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孤零零的?” “不是他要孤零零的,”粽子坐在床边,接着道,“这世间可知的天烛有三个,一个修成真正的人身后成了天上赫赫有名的凌威真神,一个则隐世已数百年未曾有过消息,还有个便是小主人今天见的……” “我听同心们传,那个天烛的母亲是人和猫妖所生,而他的父亲则是魔族,后来快修炼成仙时与这妖人女子有了子嗣,为了登上仙位只得抛下了还怀有身孕的妖人女子……这妖人怀孕时气血不稳,法力飘忽,因此不得已现了原型,村里的百姓见了妖个个喊打,就把那无力的妖人女子连同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打死后抛下无境深渊……那孩子成了鬼胎,也不知哪来的本事从无境深渊逃出,为母报仇去了……如今又找上了大师兄……” 余临溪只听得心里堵得慌,于是道:“这个睡前故事听得我心里难受,我不想听这个了……” “这不是故事,是那个天烛身上发生的事,小主人是听了害怕吗?” “不害怕……只是我听了你说的事,心里有点闷闷的……你跟我讲其他的吧,好嘛?” “小主人还想听什么?” “名字,你的名字,”余临溪继续问道,“为什么我给你名字,舅舅他们会有那样的反应呢?” “我跟同心们都只是小灵妖、灵宠,可以有自己的名字,但是都是自己取的,如果是人给我们取的名字的话,那我们便被赋予了人的寄托,我们这类妖怪便有了修炼人身的机会,否则则一辈子只能是妖……我虽然可以变幻成人,但终归不是真人……师兄他们是觉得妖可控而妖人不可控,毕竟具有人身,有了人的特性。本来我做了坏事了,他们可以因我是妖而正大光明除了我,可若是成了人,要除了一个人,则天理难定,不知何为……” 余临溪天真地问:“粽子会做坏事吗?” 粽子回答道:“我今天撒谎就是做坏事了。” “阿?不要,”余临溪拽着粽子的手说道,“他们要除了你吗?不要,这……我也撒谎了,你是为了我,我不要你被除掉,你是唯一一个跟我聊天的兔子……其他的都只是每天端茶递水给我,都不跟我多交谈,我不要……” 说着,余临溪的眼眶竟湿润起来。 “小主人别哭,我在逗你呢,你别哭,”粽子哄着余临溪道,“他们不会除我的,我今天虽然撒谎做了坏事,但并不会严重到师尊他们要除了我,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真的吗?”余临溪止住要流出眼眶的泪水,问道,“你没事的对吗?” “没事的,我没事的,”粽子接着道,“师尊他们现在许我跟着你照顾你了,看在小主人的面上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别担心。” “真的吗?”余临溪靠着粽子毛茸茸的手臂,继续说道,“那,那明天,我出不去,我想你替我带写书信送给姐姐,这个也是可以的吧?师尊他们不许我出去,但许你出去采药草的,你替我送书信给姐姐这是可以的,对吗?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是不是?” 兔子并未立马回复,而是静静思虑片刻,接着道:“应该是可以的,师尊他们没说不可以,小主人想在书信那写什么?只怕树儿姑娘看不懂字,我又是兔子,不能说话的,免得吓到树儿姑娘。” “那,那要是树儿姐看不懂,你就把我要送的东西给她,她一定有话要对我说,你将听来的话告诉我,有机会我一定再去看她的。” “小主人要带什么给她?” “点心,还有衣服……” 余临溪突然想到自己貌似还没让兔子们给他做一件衣服。 “衣服……我还没叫兔子们做,明天是不能给她了……但是点心可以。” “麻烦你了粽子,明天早膳,你拿些我爱吃的鸡蛋酥、红糖糕给姐姐,对了,还有,还有玫瑰酥烙,都帮我带给姐姐吧,哎呀……”余临溪又想到了什么,“我没写信呢,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姐姐说,我得起来写信呢。” 说着他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写信。 粽子连忙拦住余临溪,道:“小主人你别起来,我替你写吧,你说,我写,我替你写。” “你会写字吗?”余临溪歪着头,惊讶又疑惑。 “会的……我……”粽子不好意思道,“我以前一直看着小主人,听你读书……我便自己也学着认字,多少会些字的……” “好厉害!”余临溪激动道,“粽子好厉害!那我说你写吧,太好了!” 粽子傻笑着点点头,他让余临溪继续躺好,自己一个人,不,一只兔蹦跶到书桌,像模像样地拿着笔,平铺着纸,听着余临溪说的话,一字一字工整地记下。 第57章 见字如面 姐姐好,见字如面。 很抱歉突然离开,未好好跟你说再见,也很抱歉突然难与你再见。 我托粽子给你带去我的书信以及我要分享给你的好东西。 鸡蛋酥,这是我最喜欢的,甜甜酥酥的很好吃,姐姐也尝尝。 玫瑰酥烙是我娘最喜欢的吃食,每每食到,我都能想到我娘,犹如她就陪在我身边,姐姐也尝尝,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一般,当然,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红糖糕。这个很甜很甜,姐姐喜欢甜食,给你吃。 衣服我还没让兔子做好给你,请稍等。 姐姐有要对我说的话请跟粽子说吧,它会说话(划掉涂黑至看不清)它会转述给我听的,我可是小道长哦,可以听得懂兔子说的话的。 希望能够再次与姐姐相见,我们还要一起聊天。 溪儿留 …… 粽子天还没亮就将余临溪要给树儿的东西装在一个大包裹里,它脖子上系着小个的石坠子,那就是它们兔子的异空间了。 粽子将包裹放在异空间里,跟余临溪挥手告了别便跟一同要外出采草药的同心从前门小心谨慎地出了去。 它的小心谨慎不为别的,而是为了躲避那个天烛。 它们一个个跟侦察兵一般冇在草丛中一点点地移动。 “在吗?”其中一只兔子窃窃道。 “没看见。”另一只兔子回话。 它们竖着两只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一只焦黄色的兔子小声道:“哎呀,我听大师兄说那个天烛好像走了。” “走了?” “什么时候?” “我出来前问大师兄我们要去采草药该怎么办,外面有天烛在,师兄说他天黑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也没见到影,应该放弃了。”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呀。” 兔子们纷纷提高声量抱怨着。 “我给忘了……” “你又给忘了,真是的。” “这也能忘了,真是的。” 兔子们不觉有假,一个个都站起身来,蹦哒着各自往自己要去采草药的地方去了。 粽子干活最快也最勤,平日里它便是一早采完草药就回到灵域拿着个扫把去小主人练功的地方扫地。 它不敢太显眼,免得被说是处心积虑接近小主人,因这扫地本不是它的活,它是为了有遮掩地看着小主人才天天拿着扫把晃晃悠悠地偷看。 它现在帮着小主人做事,变成小兔子的模样将包裹背在自己身上,鼓起而庞大的包裹与柔弱且娇弱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从今天开始,它便成了余临溪与树儿姑娘的“传话筒” …… “你怎么了?好像很慌张?” 余临溪正坐在亭子内练字,见粽子急忙蹦跶着靠近自己,忙问道:“你还好吗?事情还顺利吗?” 他递了杯茶水给粽子,只见粽子摆摆手,气喘吁吁道:“东西都给了,树儿姑娘有话给小主人,只是现在外面出事了。” 余临溪站起身来不安道:“出事了?什么事?” “大门……大门那……”粽子深吸了口气,“小主人没听其他兔子说吗?大门……大门那出现了一大堆人魂……师尊和师兄他们都出去清道了,我回来的时候可被那些人魂吓到了,要不是师尊他们在清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 “人魂?什么人魂?怎么会出现一大堆呢?舅舅他们还好吗?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呀?” 余临溪将茶水塞进粽子的手中,急着要去大门那帮忙清道。 粽子立马拉住余临溪的手,说道:“小主人别去,师尊他们就是让我来跟你说这事,好好待在灵域别过去,他们说他们可以解决的。” “可以解决?怎么解决?真的可以解决吗?” “师尊可是要成为仙尊的人,怎么会解决不了呢,小主人你就安心在这吧,别去那了,那些人魂威力不大,但样子很是吓人,你别被吓到。” “这样吗……”余临溪平静了些,但依旧担忧地扶着桌子继续问粽子,“那舅舅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清好道呢?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呢?你还好吗?我看你刚刚那样很急,你被吓到了吗?” “小主人别担心,我没事的,”粽子将包裹拿了出来递给余临溪,继续解释道,“这是树儿姑娘给小主人的东西,她还有话要让我告诉小主人呢。” 余临溪将包裹小心的放在干净的桌面上,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里头的东西。 “里面的是树儿姑娘要给小主人的糖衣花生,她识的字,让我跟小主人说她很感谢小主人给她的东西,很好吃,她很喜欢,她还说她会一直在你们约定的时间段出现的,明天的时候她会让邻居的耳先生将自己想要告诉小主人的趣事写下来,托我带书信给小主人,这样小主人与她能更好交谈。” 余临溪将那包裹的糖倒在桌子上那原是放酥点的盘子里,金黄色的鸡蛋酥配上红的、绿的、粉的各种颜色的糖衣花生,十分好看。 他拿起一粒绿色的糖来含在嘴里,嘴里是甜得欢喜,可心里却很是低落。 “明天还能跟姐姐聊天吗……” “小主人为什么那么说?” 粽子握紧余临溪塞给自己的茶杯,继续询问:“小主人是有什么烦恼吗?” “你不是说舅舅他们去清道了吗?外面还有天烛…….其实,我不应该叫你替我传书信给姐姐的,太危险了……是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忘记了你……” “不不不,”粽子急忙说道,“那个天烛不在的,我早上出去的时候没见着他,刚刚回来遇到的人魂不会附在我一个兔子的身上,对我没有任何生命威胁,小主人有什么书信什么东西要让我带出去我是可以带出去的,不危险的,小主人不要自责难过,千万不要,我没事的。”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你说天烛不在了?他走了再也不来了吗?” “不清楚,或许应该等师尊们清道回来了问问他们,我不太清楚,但我敢肯定,我没有危险,小主人大可放心,你还是可以跟树儿姑娘保持联系的。” “这样嘛……” 余临溪暂且舒服心了些,将那盘里的糖衣花生挑了两个颜色递给粽子。 “你也吃吧。” “阿,不,不用了……” 粽子受宠若惊地摇着自己的头,拒绝道:“小主人吃就是了,不用在意我……” “要的,”余临溪还是将糖塞到粽子的手里,“这是分享,我想跟你分享的,你就收了吧阿。” 粽子的嘴唇颤抖,两只兔耳朵不停地耸动着:“谢谢小主人,谢谢……” 余临溪摆摆手:“不用谢的。” 偌大的亭子向来只有余临溪自己一个人回来坐在这写字,其他的兔子放好瓜果点心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谁也没搭理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跟他说话的了,他很开心,也有些贪心。 “粽子,你有要忙的吗?” 粽子点点头,说道:“我采的草药还没整理清洗,不过不用马上就弄好,小主人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余临溪再次挑了颗绿色的糖含在嘴里,他看着自己今天练写的字,喃喃道:“可以的话你能在这坐一会儿吗?就当陪陪我,我还有几个字,写完了今天的练字就结束了,你就可以忙自己的事去了,可以吗?” “可以,”粽子立马回话,它转着自己毛茸茸又肥嘟嘟的身子,寻找着椅子,然后一屁股就往一旁的长凳坐下,“只要小主人吩咐,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师尊他们也允许我这样跟着你照顾你的。” 余临溪浅笑着没说话,可在心里头却回应着:是我该谢谢你的。 …… 姐姐好,见字如面。 你给我的糖我收到了,很好吃,颜色也很好看,我最喜欢绿色了,也发现那绿色的糖衣花生最最合我的口味,谢谢姐姐。 很抱歉今天也不能出去见姐姐,但请放心,我们终会再见的。 包裹里的是要给姐姐的衣服,你跟我一般大,但要比我高些,因此便叫兔子们估摸着做给你,姐姐一定要试试,不合适的话就将衣服交给粽子,让它带回来改改再拿给姐姐。 鸡蛋酥,我又给姐姐,今天多些,姐姐的母亲也可以吃。 还有件事,我给你的符咒一定记得要用哦,好用的,我也是要成为仙尊的,我做的符咒是有用的,在我还未长大在你身边时,姐姐一定要用那符咒来保护自己哦,这样我们才能约好去吃更多的糖。 期待姐姐要跟我讲的趣事,我们还会再见的。 溪儿留 …… 粽子依旧天没黑就带着余临溪交代的东西跟着同心出了门。 兔子们也跟昨天一样冇在草丛里一点点地移动。 “在吗?”其中一只兔子窃窃道。 “没看见。”另一只兔子回话。 他们竖着两只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昨天一只焦黄色的兔子小声道:“哎呀,我听大师兄说那个天烛早上来晚上走,现在天还黑,他还没来呢。” “没来?” “真的吗?” “我出来前问大师兄我们要去采草药该怎么办,外面有天烛在,师兄说那天烛早上出现晚上离开,那些天烛带来的人魂也是一样,早上有晚上就没。”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呀。” 兔子们纷纷提高声量抱怨着。 “我给忘了……” “你又给忘了,真是的。” “这也能忘了,真是的。” 兔子们不觉有假,一个个又都站起身来,蹦哒着各自往自己要去采草药的地方去了。 粽子还像昨天那样,采了药便将包裹里的东西交给树儿,然后又将对方要拿给自己小主人的东西收好。 “你今天不慌张了,一切都顺利吗?” 余临溪看粽子回了来,停下了行法练功,端出一杯茶来递给它。 “一切顺利,跟昨天一样,没惊没险。” 粽子接过茶杯将包裹递给余临溪。 余临溪一边拆包裹一边说:“舅舅他们一直都很忙,也没时间来看我,甚至昨天吃饭的时候也是我一人,外面的天烛怎么样?人魂呢?是不是很棘手,舅舅他们都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来看我了。” “师尊他们回来后一直有在加强修行,我也不常见,更何况我只是只兔子,说话没有分量,也不敢打听师尊们的事,他们有说我们便知道,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除非实在要紧……” 紧接着,粽子又将从同心那听到的事讲给余临溪听。 “既然是这样……那个天烛果然很厉害,居然能叫来人魂在这。” “到底是天烛,天上地下都怕这样的存在,连师尊都对他无可奈何。” “为什么怕呢?我一直没搞懂为什么舅舅他们不帮忙,这样那天烛不就走了吗?也不会搞得外面有那么多人魂了,虽然这片林子来往的人很少,但也是有几个的,要是被附身就不好了……” 粽子笑笑道:“清道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什么?” “小主人不看包裹里的东西吗?”粽子突然转悠话题道,“树儿姑娘还有信给你呢。” 余临溪搜刮着包裹里的东西,将那本是他要给树儿姐的衣服拿了起来,“衣服不合适吗?”他不解地说着,又见对方给他的信件上附有一朵山茶花…… 他将花收下,打开信封念道: 溪儿好,见字如面。 两日未见,很是想念。 我家没有纸笔,因此便托耳先生替我代写。 耳先生听我说我交了个朋友,他很开心,要我代他问你好。 衣服很漂亮,只是有点小,我不太能穿上,谢谢溪儿的好意。 鸡蛋酥很好吃,多谢你还想到了我娘,谢谢。 昨天傍晚,村子的空地那,大树下突然搭了个戏台子,不过是木偶戏台子。 那些木偶很精致,表演的人手很巧,木偶跟活人般惟妙惟肖,我帮人砍完柴回家时偷偷瞄了几眼,真的好看,木偶穿的衣服好漂亮,跟你送我的衣服一样的好看。 原谅我回家还有活要干,不能多看那木偶戏几眼,只看得戏开,听得几句唱曲,若得了空,我一定多看看,然后写信告诉你演了什么。 溪儿要是能出来就可以自己看了,戏跟花灯一般,得亲眼见才能真得了解里头的美。 我爹可能明日就能回来了,溪儿你就不要分享东西给我了,我爹见我带好东西回家一定会追问哪来的,我不想你跟我爹沾上任何关系,不想拖累你。 溪儿说的话我都记得,符咒我会好好用的,你放心吧小道长。 我知道溪儿对我好,我们就这样写信说话吧,我还给你糖,你不必再给我什么了,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也给了我最好的了。 很开心我能遇见你,信上的山茶花给你,这是我与原来的家人唯一的联系,你很好,请允许我将你也当做我的家人,也请你见到这朵花时能想起我,犹如我正陪在你身边般。 小道长弟弟,你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出了门,我们一块看戏,一块吃糖吧。 树儿回 …… 余临溪拿着信,心有所想,暗自低声:“其实我出去也不会怎样,舅舅他们忙得很也管不着我的……” “小主人说什么呢?” 余临溪回过神来,将信收起,忙道:“没……没什么……” 他又将衣服递给粽子,拜托道:“你…….你把这衣服带给你的同心吧,麻烦他们再改改,改大些吧,比我的身板大些。” 说罢,余临溪便收拾收拾东西,略显慌张地摆了摆手跟粽子道了别便回房去了。 第二天清早,粽子又背着包裹出了去,只是这次包裹里的只有一封信。 …… 姐姐好,见日如面。 你说的木偶戏我很感兴趣,我也很想出去跟姐姐你一块去看,这个愿望应该很快就能实现的。 我听你的话,不再给什么东西给你。 你的父亲要回来了,请一定要好好利用我给姐姐你的符咒,你应该没忘那符是怎么用的吧,记得要念两次退散哦。 期望再次与你相见。 溪儿留 …… “你怎么那么早回来?还跟第一天一般慌里慌张的?” 余临溪正在房间里擦拭着自己娘亲给的木雕,便看见门外的粽子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 粽子进了房,还不忘了关门。 它急忙道:“小主人……..不……不好了……” 余临溪不明所以道:“我很好呀,干嘛说我不好?” “不是……不是说你……” 粽子将包裹拿了出来放在余临溪的书桌上。 “树儿姑娘……树儿姑娘她…….走了……” “走了?”余临溪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什么叫走了?” 粽子不停动着自己的花瓣唇,迅速说道:“她没有来你们约定的地方,我觉得奇怪便等了一会,大概一刻钟这样,也没见人,刚好我曾去过树儿姑娘家,于是便过了去,只见房屋紧闭,我便变成人形向周围的人询问,他们便说……便说……” “便说什么?” “你先别急,他们说什么?”余临溪嘴上说着让粽子别急,结果自己急得坐立不安,拿着包裹的手都是抖着的。 “他们说树儿姑娘的父亲昨天傍晚就回了来,还带了好多男人,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些人与树儿姑娘的母亲出了门,树儿姑娘的母亲便没回来,树儿姑娘后也被他们带走,邻居们心有疑虑问他们要去哪,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说是搬家不在这住了,一时间房门关了去,整个家的人都走没了,找不着了。” “找不着?什么意思……是走了吗?不在这了吗?” 余临溪眼眶瞬间湿润,哽咽道:“粽子,姐姐她是走了吗?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吗?她搬家了吗?她真的搬家了吗?你找不着她了吗?” 他不想相信他才交的唯一一个好朋友就这样走了,明明他们昨天还写信来着。 余临溪是个莫名悲观的人,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将事情往坏处想:“她说过她的父亲很坏的,她父亲突然让搬家,会不会是要做什么坏事?” “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太突然了,”粽子安慰余临溪道,“也许树儿姑娘真的只是搬家,她往更好的地方搬去罢了,没什么的。” “我得出去,我要出去找她。” “什么?”粽子垂着的两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小主人,你别太慌张,也许只是搬家,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再遇见的,你可千万别想着出去呀。” “刚开始师尊他们不在,你在门口玩玩还行,现在师尊他们回来了,即使他们忙着,不常与你见面,但也会偶尔来看你,你不在了可怎么行,况且小主人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说出去找人,只怕没离这多远就会晕倒。” “我担心……”余临溪啜泣着难以说话,“呜……” “小主人你别哭,或许……或许……”粽子看余临溪那样难过,也慌了起来,它挠着头,在屋内不停蹦跶着。 房间里充斥着“啪嗒啪嗒”的踱步声以及“啪嗒啪嗒”的落泪声。 第58章 白猫 “舅舅……” 临近傍晚,余临溪探头探脑地望着正在打坐的叶舒,轻声唤道:“舅舅……我有事找你……” 叶舒睁开眼,冲余临溪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叶舒将余临溪抱在怀里,柔声细语道:“溪儿有什么事呢?” 余临溪没说事,而是反问叶舒:“外面的人魂走了吗?那个天烛还在吗?” 叶舒回答道:“是舅舅和姨姨太忙了,只顾着自己的事,没常去看溪儿,溪儿无聊了是吗?” “不,没有…….”余临溪摇着自己的小脑袋,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参修’,我不无聊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叶舒笑得柔和,眉眼弯弯,十分好看。 “你姨姨还在门外清道,天快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天烛不过是想通过制造麻烦而逼我们厌烦了,以此想着替他帮他母亲往生了事。” “为什么你们不帮他呢?”余临溪问。 “这不是我们要做的事。”叶舒说。 余临溪靠在叶舒的怀里,疑惑道:“为什么不是?我们不是能助怨灵往生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是了?” 叶舒缓缓道:“天下的事很多,要是什么都管可就管不过来了,我们也曾说过,那天烛是罪有应得,他的母亲不能往生,便是因他犯了罪过而造成的。如若他不屠村,他母亲便是完美的受害者了,可现在却不是了,一村人的性命又该让谁来清算呢?谁也奈何不了天烛,可却奈何得了他的母亲,因此,他的罪过便归咎于他的母亲身上了,我们不能帮……” “我不懂了,”余临溪说,“明明你们说上辈子的人犯了错,不能往他们的子孙那追究的,你们救了天烛追的那个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可为什么却要将天烛的过错追究到他母亲身上呢?” “天烛乃原罪,人身上发生的事、人的情理并不适用于天烛,因此我们只能如此裁决,或者说整个正派都是如此行事。”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对天烛有这般大的恶意呢?” “不是你们,是我们。”叶舒难得严肃道,“溪儿,你也要这样认为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人,还非仙。” 余临溪更加不懂了:“这跟人和仙有什么关系?” “仙者普度众生,万物平等,人则会有偏见,这偏见太大了,大到数百年都无法改变。” 叶舒接着讲:“曾有位上仙,他原也是天烛,或者说他就叫天烛。现在我们之所以将这超脱三界的存在称为天烛,便是以那上仙原本的名字命名的。天烛刚出现时世间的所以就已经忌惮着他,只因其脱离三界不在五行,甚至法力也是比任何存在都要莫名厉害。或许是嫉妒,或许是真的担忧,门派弟子都将其视为潜在的不可控威胁,怕其与妖魔勾结做下祸来,便处处提防针对,妖魔却怕他与人合伙欺压他们,也排斥他。天烛原是向着人的,可又实在受不了被人所排斥,因此便做出反抗,可他也只是挥挥手,倒将整个门派的弟子全都打成重伤无缘仙程。他自知全天下都会与他为敌,于是便离去,去到任何人任何妖魔鬼怪都找不到的地方自行修炼成人身,而后成仙。他想着毕竟成了仙,人们也该认同他了,可却不知下界的所有都惊讶于他,即使知道有仙规,也还是怕那天烛利用仙职而对他们不利,他们只秉承着天烛者恶习难改本性难移的思想,至此以后便将所有天烛视为世间最可恶的存在,时至今日也有八百多年了。” 余临溪不解之余更是惊讶:“不觉得离谱吗?我不觉得这是对的,我们好坏呀。” “是呀,好坏呀,”叶舒抚摸着余临溪,轻声道,“坏了八百多年了,思想是一点没变,甚至连我也不得不妥协。若如我是仙,是否就没有这样的束缚,遇见世间不公,也能随心去解决呢?” 余临溪嘟囔道:“为什么要成仙了才去解决,只要有心,是人也好是仙也罢,世间苦难你若想施以援手便去就是了,何必在乎身份呢?” 叶舒看着怀中的小人,哈哈笑了笑,将其抱得更紧了些,却又叹息道:“溪儿说的是……何必在乎身份呢……” 余临溪见自己的舅舅对自己态度正好,于是便说道:“舅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父亲很坏很坏的,姐姐的事吗?” “溪儿想让舅舅帮忙是吗?” “想,”余临溪突然激动地抬起头来,差点撞到叶舒的鼻子,“舅舅,你能帮我对吗?” “溪儿想舅舅怎么帮?” “找到姐姐,确认她的情况。” “怎么找?” “就……就……” “她走了是吗?被她那个很坏很坏的父亲带走了是吗?” 余临溪诧异道:“舅舅,你怎么知道的?” “粽子告诉我了,它说有急要紧的事要说,你打算出去找姐姐是吗?” “什么?它……它怎么能……” “你别怪它,它也是为你好。” 余临溪满脸不爽,心道粽子怎么可以出卖自己呢…… “舅舅,你就帮帮姐姐吧,你不是说我们要宅心仁厚吗?你帮帮她吧……” 叶舒问道:“溪儿自己知道要怎么帮吗?”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找舅舅的。” 叶舒低眉无奈道:“对不起,溪儿……舅舅……也不知道要怎么帮……” 余临溪仍是不信,继续问:“为什么?没有一点办法吗?只是找人,找不了吗?” “其实粽子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便已经去它描述的地方找过了,也问过周围的人了……” “真的吗?”余临溪兴喜道,“他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 “除了那小木屋外,我没找到任何关于树儿他们的踪迹,他们去了哪我无从得知,如若他们是妖魔鬼怪,我倒可以用找妖魔鬼怪的法子找到他们,可问题是他们是人……溪儿也知道,人里面有坏人,其中有一类人叫做拐子,专门拐卖别人家的孩子,如若我能找到人,那我便会竭尽全力帮助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让他们找回自己的孩子……可惜……我不能,我帮不了他们找到自己的孩子,我也帮不了你找到树儿,抱歉。” 余临溪失落地将头埋进叶舒的怀里,低声道:“如果舅舅是仙,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这是一片荒地,叶舒常在这荒地修行,他看着四周黄压压的土地,心中一片寂静,他低下头来,轻吻着余临溪前额,轻拍着余临溪的后背,许久才道:“对不起……” …… 夜深了,却无眠,余临溪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是何样? 黄英师尊虽待他好,可人家要成仙,十有八九闭关修行或者出了门十天八天不见人影,当余临溪再次与黄英师尊相见时,能被他好一顿亲。 黄英师尊教他修炼,教他法术,许是余临溪天资聪颖,黄英多是教一会儿便让余临溪一个人多加练习去了,他又是不见人影。 舅舅和姨姨们也待他好,可他们也要成仙,也就叶舒能抽空多看他几眼,邢雾虽会带着好玩好吃的给他,但却不怎么说话,说也是说:溪儿,你要乖乖的阿。 黄温腾倒是多指点他的修行,也常给他糖吃,只是那糖叫糖,却不甜,一股子青草涩味。 余临溪吃了好多,甚至有点上瘾。 他不知道为什么,灵域内的兔子不跟他多说话,明明又不是哑巴,他无聊想要找个玩伴也没有。 他问二舅舅为什么兔子们不理他,不跟他说话,是他哪里不好吗? 二舅舅会回他:不是你不好,是它们不配。 “它们只配端茶递水的,其余的少管,你也别老把它们当人看,自己多加修行,要干的事多着呢。” 余临溪时常一个人在灵域内走动,他会去舅舅和姨姨他们修行的地方逛逛,想着他们能够注意到自己,多跟他说会话。 但他们多是沉迷于修行,余临溪不敢靠近,总是怯懦地瞄几眼便自己回房了。 余临溪现在依旧一个人待在房里,大门禁闭,粽子也不来找他,虽然他有点气粽子把自己想出去的想法告诉舅舅。 要是出去了被说那还好,毕竟真出去了。可是他现在没出去,不过是想,这就被人抓了心思,憋屈。 他不想修炼,因他已经“圆满”,再修便是要“参修”,他不想那么快就变得跟舅舅那样忙…… 他不想练字,因他寄信给娘亲父亲,他们的回信总是说要找到晶石了才能将他带回他们真正的家中,几次三番都是这样说,他的字练得再好,父亲母亲也像没注意到似的。 大家都好忙好忙……忙得忘记余临溪,可又偶尔出个响,告诉余临溪他们在关注着他,这个不让他做,那个也不让他去,只是听话,要乖。 余临溪又拿着母亲给他的木雕,再盘下去都要包浆的程度。 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从窗口那跑出的月亮。 他感慨道:“何时才能去灵域外看真正的月亮呢……” “吆~”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余临溪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幻听。 “吆~” 声音依旧清晰,只是语调发生了改变。 余临溪瞪圆了眼睛,开始细听着声音。 “吆~” 又是一声。 余临溪怀疑窗外的假月亮开始说话了,只是因为他嫌弃那月亮是假的,想出去看真的,所以月亮发出“要要”的声响告诉他别想了嘛…… “是什么?哪来的声音?” 余临溪小声嘟囔着。 只见窗户框上竟跳上一只通体混白的小猫。 余临溪没见过真猫,更没听过猫叫,于是还将对方当是月亮。 “你是假月亮?”他问。 可他又抬眼看见窗外依旧挂着的假月亮。 “不,你不是月亮。” “yao~~” 声音更加绵长了。 余临溪诧异地盯着那小家伙看,只听对方突然咳嗽了两声,开口道:“我是猫,你不认识猫吗?” 余临溪被子拉过肩膀,惊道:“你会说话!” 白猫拨弄着自己的耳朵,淡定说道:“你家的兔子都会说话,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不一样,兔子是小灵妖,你……” 余临溪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妖怪!” 他立马掀开被子比着手势做好战斗状态,“你怎么进的灵域?你想做什么?我舅舅他们可在家!信不信我喊他们抓你!” 白猫眯着眼,自信道:“他们可听不见。” 它又从窗户那跳上余临溪的床,吓得余临溪跳了起来,念着咒语便唤出戴在自己左手中指的“法戒”来冲那白猫施法。 “法丝”千丝万缕如绿丝绦般从“法戒”中飞出朝白猫刺去,可却在它眼前停下消失。 余临溪惊讶道:“怎么会……” 白猫竖着尾巴,睁着他那花花绿绿的眼睛满是笑意地看着对方:“小孩,你别怕我,虽然你斗不过我,但我也没要伤你的意思。” “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余临溪见事不妙,一小点一小点地挪动,就想着下床逃跑,可他的周围竟突然被一层绿色烟雾环绕。 白猫说:“你跑不了的。” 余临溪警惕又有些害怕地看着不过豆丁点大的猫,问:“你要做什么?” “我只想请你帮我个忙,”白猫坐得乖巧,很有礼貌地说,“还请小道长别怕我,我只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绝无恶意。” “帮忙?” “对,帮忙。” 余临溪问道:“你要我帮什么?” “帮我娘往生。” “帮你娘往生?”余临溪疑惑道,“你娘是怎么了吗?怎么要我……” “哎?”余临溪再次瞪圆了眼,看着那小白猫,“你……你……不会是……” 白猫笑道:“小道长想说我是什么?” 余临溪委束手无策地坐下身来,一人一猫眼对着眼。 他问道:“你不会是那个……天烛吧?” 白猫眼睛眯眯如月牙般,他玩笑道:“哎呀,溪儿真聪明,猜到了呢~” 余临溪被对方的亲昵叫唤微微降低了心里防线,疑问道:“你怎么知道叫我溪儿?” “你舅舅就是这样叫你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找我?你怎么进来的?你要杀我吗?” 白猫摆摆手:“不不不,小家伙,我不杀你,你长得这样好,杀了多可惜,再说了,我们无冤无仇,我又有求与你,怎么会杀你呢?” 余临溪莫名胆大了些,接着问:“那你为什么找我?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白猫说道:“你管那个道长叫舅舅,想来有血缘,你也有妖的血,是吗?” 余临溪没有回话,白猫又继续说:“你问我怎么进来的,我想进来便进来了,只是不想暴露罢了,但你除外。因为我知道你会帮我忙的。” 余临溪不服道:“你又知道了?” 白猫咯咯笑着:“因为我也会帮你忙呀,这有来有往拿人手短,你可不就会帮我了。” “你帮我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能找你帮什么?” “你不想去找你的树儿姐?不想出去吗?” 余临溪再次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或者说,你怎么又知道的?” “我听见了呀,”白猫回道,“你跟你舅舅说的,我都听见了。” “什么?你……” 余临溪小脑瓜子咕噜着,猜想道:“你进来很久了?你一直有在看我吗?” “是呀,”白猫朝余临溪靠近,一边说道,“厉害吧,你们谁也没发现我。” 余临溪咽了咽口水,思虑道:“你就想让我帮忙吗?可是舅舅说了你是天烛,你……你听到了吧,我不能帮你忙。” 白猫义愤填膺道:“溪儿不是觉得离谱吗?我明明是冤有头债有主,并无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不能帮我?溪儿不说,谁又知道呢?如若你帮我娘往生,我会回到无尽深渊,绝不出来,像前者一般隐世,绝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再找仇人报仇,如何?” 余临溪低着头,手指头不停地拽着被子:“你说的可以……但是……但是……” 白猫见状,又继续说道:“你的舅舅原也是要帮我的,毕竟我做的事与我娘无关,我娘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只因是妖便被人类那样对待,我这个天烛也是因为人的原因而成的,可是就当你舅舅要帮我时,那个较高些穿了一身白得跟丧服一样的男人出来遏制了他,还说我不过杂种……哼,又与他何干,只怕是觉得你舅舅帮我娘往生这事是大有修为,所以才制止的吧,说了一大堆狗屁道理。” 余临溪说:“可是,师爷爷也说不能帮……” “那个老头还不是听那个丧服男的,他原也想帮,毕竟谁也不说,谁又知道有我那么个天烛出现了来,他们又帮了天烛的忙呢?还不是那个丧服男多嘴制止,不然我也不会放人魂在这,逼迫他们帮我。” “你别这样说我舅舅他们,他们自有道理,你不可以说他们不好,”余临溪眉头蹙起,嘟着张嘴,气鼓鼓道,“你放人魂就是不对,要是他们附身在普通人家身上可怎么办,你不好,一点也不好,坏。” 白猫解释道:“我没有不对,那些人魂不会附身在普通人家,也不会附身在任何人身上,我不过吓唬吓唬你们,你若不信那便冲他们撒盐,他们立马消失不会再出现,我只想你们帮帮我娘,如果你们真要追责,只管找我,我只求你们帮我娘。” 说着,他便俯下身子,可怜兮兮地抬着眸看着余临溪:“两百多年了,我一直想帮我娘往生,好不容易找到了法子,这法子的作下者便是有妖族血液的你们,我娘虽为妖,可她很好,从未害人,她不该成邪魂在呜森毫无意识地游荡永世不得超生……求你帮我吧……” 余临溪听白猫那么说,有点动容,犹豫道:“可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呀……呜森的邪魂都是因为怨气和恨意无法消散才不能往生,你娘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你不是还得杀了那仇人的子孙吗?” “不一样……”白猫匍匐着接近余临溪,将自己毛绒柔润的下巴枕在余临溪的腿上,“不一样的。” 第59章 离开 “我娘是妖人,不是人,她被投尸于深渊,本该如人魂一般存在,可正因不是人,魂魄只得锁在呜森,其中的缘由实在难说,我也是花了好久才弄清楚怎样才能让我娘往生。” “我娘一直在找她的孩子,她就那样茫然地找着我,可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认不得我……她的孩子在她死后才出生,我娘没法看见我的样子,她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得让她意识到我已经出生,她的孩子是活着的,这样她才能放下找我的执念往生……” “那么多年了……我娘虽有怨气但更多的是对我的在意,她在找我,她要我平安,这是她的愿望、她的期许、她的遗憾、她的渴望……这是她的心结,她不肯离开的心结,她在担心着我……我虽有大本事,可却救不了我娘,不能让我娘安息……” 余临溪任由对方趴着自己,听着对方的一番话后问道:“我该怎么帮你呢?你想让你娘知道你的存在吗?这要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白猫钻呀钻,自往余临溪怀里钻,他趴在余临溪胸口,回道:“请你,给我一个人的名字吧。” “什么?” “给我人的名字吧,求你。” “人的名字?为什么?” 白的两颗绚丽大眼睛扑闪扑闪,他的两只圆爪子轻轻地踩着奶,语气十分委屈道: “我是天烛,我娘不敢靠近我,她害怕我,我虽留有人的血液却非人……我想你给我人的名字,有人的特性,这样好让我可以更好隐藏天烛的气息,伪装成人……我要让我娘附身在我身上,血肉相亲,她便能意识到她所待在的肉身是她的亲生儿子,我要让她知道我很好,这样她便可安心离开了。” “这……这能行吗?”余临溪摸着白猫,支吾道,“你说的好吓人,我也有点不敢信……” “求求你了,我知道溪儿你最有善心了,只是个名字,你给那只兔子一个名字,那就再给我这只小猫咪一个名字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说道,他又娇俏地喵喵叫唤了几声。 余临溪揉着对方下巴那软绵绵的肉肉,说道:“你是天烛,你们不一样,你现在是在装可爱,让我心软吗?” “受用吗?溪儿心软了吗?” 余临溪笑笑说:“还好。” 白猫接着喵了一声,说道:“那你可以给我取名字吗?” 余临溪反问道:“你是不是也这样装可爱要求舅舅过?” “没有,”白猫回答道,“我好歹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向小辈装可爱。” “可我也是小辈呀,你不也是……” “不一样,”白猫自信道,“你吃这一套,所以我才这样的。” “……” “这话说的……你是吃准了我会帮你?” “你帮我我也帮你呀,只是一个名字,你给了我我便走,绝不做坏事也不再出现在这世间。” “你不是有名字,天烛?” “那算什么名字,天烛只是个称呼,就好像溪儿叫溪儿,但也可以称之为人,天烛不过是对我这类存在的统称罢了。” “可是……”余临溪依旧犹豫,“可是舅舅他们不喜欢我给妖魔什么的取名字,更何况你还是天烛,他们怕你修成人身,不好……额……不好什么来着……” 余临溪说不上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舅舅他们的态度,只好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不好……” 白猫直起身来望着余临溪,轻蔑地笑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怕我祸害遗千年还是怕我千年成祸害……我明明不是祸害,之所以成为天烛,是因人一手造成的,如果说是祸害,那人不就是制造祸害的推手吗?这笔账怎么算?凭什么有什么事便要追究我们妖魔鬼怪的身上,却不追究人的过错呢?这不公平……再说,如果说怕我千年成祸害,可我如今又跟溪儿你说了,我只想要个名字,我也曾跟你舅舅他们说了,我只想要个名字,要完了便走,绝不纠缠于世,那这样子的我又怎么会千年成祸害祸乱世间呢?” 余临溪听白猫叽叽咕咕说一堆,他想了想,摇摇头道:“你说的好像很好,可我听不太懂……” 白猫哈哈笑着,又道:“溪儿听不懂便不懂吧,但能听懂我是要来跟你要个名字的就行了。” 余临溪指着自己,问道:“为什么找我?或者说为什么找我跟舅舅?这世界上的道人好多的,你管谁要都行呀。” “溪儿不记得了吗?”白猫笑道,“我说过,我非得你们这人和妖混血的道长给的名字才行。” “我娘也是人和妖的混血,只是她的妖性大于人性,所以成了妖,你们的人性大于妖性,所以成了人,可说到底终归是一个路子,你们给我取名字,便可以假作我娘给我取名字了,又因你们是道长,修的又是仙道,多少有仙家气息,又可假作我那个狗屁父亲……当然,我不是说你们狗屁,我说的是那个人……所以呀……我只能找你们,你们是我的百年难得一遇……” 他说着,又眨着他那好看又水灵的眼睛,装可爱道:“溪儿你这样好的人,更是我千年难得一遇,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人呀,求你帮帮我吧,给我一个名字便行。” 余临溪捂嘴笑得开心,他不是被因为被夸而开心,而且被这天烛的油嘴滑舌逗得开心。 “你说你会帮我,你要帮我什么?说说看,这样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名字,你说你拿了名字就走,那都不帮我了,我给了你名字你便走就走了,我上哪找你去呢?” 白猫睁大双眼,惊呼道:“你答应给我名字了?!” 余临溪笑着点点头:“你不是坏人,或者说,我现在没有感觉到你的恶,或许我可以信你的,我给你名字,但你要跟我拉勾保证,绝不会拿了名字后做不好的事,否则……嗯……” 余临溪想了想,天真道:“否则你就.……就永远不会感觉到快乐,永远不开心。” 白猫轻笑着说:“好,我跟你拉勾保证,不会因为拥有了名字而去胡作非为。” 说罢,这一人一猫真就拉了拉勾。 余临溪回到正事上,开始问白猫道:“你说帮我的,你要怎么帮?你能帮我找到姐姐,是不是?” 白猫回道:“我虽是天烛,但也是猫妖,我能凭着嗅觉找人,普通的猫不过一公里范围罢了,我能嗅到几百公里远的距离,也正是因为有这能力,我不得不学会去控制这能力的打开与关闭,否则什么屎尿味都被我闻到了。” 余临溪笑道:“我舅舅说我虽有察觉事物善恶的本事,可若常用这本事日后便会洞察所有事物的任何心思,这样反倒让本事成了灾事,因此我也学会了去控制自己的本事,这样想想,咱们还有相似。” 白猫笑了笑:“相似的我们,明天便去找你的姐姐,如何?” 余临溪问:“明天?是我们一块去找吗?” “溪儿不想出去找吗?” “不不不,”余临溪摇头道,“我想出去,但是我出不去,我舅舅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找我,我要是刚好不在了就糟糕了,我不敢……” “还有……我走不远……” 余临溪低着头,轻声道:“我身体不好,亏得养在灵域里才能长得那么大,离了灵域太远了,受不到灵域法力的庇护,我的心会受不了,会很难受很难受……” “我娘当初也想带我离开,但走没多远我就如濒死一般,吓得她只能将我送回……” “我娘亲和父亲一直在为我找淤晶,那是能替代我现在心脏的东西,这样我便可以不受灵域的保护,也能如正常人一样,去哪都行了……所以……所以我现在还是不敢走太远……我怕出事……我娘亲他们会急死的……我怕……” “淤晶?”白猫疑惑道,“你说的是狂森深处贵过黄金值过皇命的淤晶吗?” “你说的话我又听不懂了……”余临溪用手比划着,又说,“我没见过那是什么样的,很多人都没见过,可我听我师爷爷形容过,说长得像块石头,大概……额……大概那么大……忘记了……” “前些日子我娘亲通过烟音告诉我,她和父亲就快找到了,说很快就能带我回我们自己的家去了……我不知道娘亲他们说的很快是有多快,因为他们一直在说快了……所以呀……我现在不敢离灵域太远了……我很想出去……但是我又怕……” “溪儿信我吗?”白猫突然问。 “信什么?” “信我能带你离开,你的舅舅爷爷什么的还发现不了,我们去你姐姐生活的房子那,我能靠着嗅觉找到你那个姐姐具体在哪。” “真的吗?”余临溪半信半疑道,“你怎么能做到这些呢?” “很简单。” 白猫说罢跳下床,只见他所站在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捆青灰色药材,他挪开身子,那捆药材便开始冒烟。 余临溪疑惑道:“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 白猫说道:“别急。” 白烟逐渐变多,余临溪只觉得要着火:“你要烧死我吗?” 白猫笑着没有回话,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冒烟。 余临溪又惊讶道:“你这是?你要烧自己吗?” 烟雾笼罩成人形飘忽,余临溪看得呆愣,只瞧见烟雾中逐渐出现人影,最先的是那堆药材,人影开始清晰,赫然出现了另一个“余临溪”。 余临溪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这…….这……” “这就是我的方法了。” 小男孩稚嫩而又青春的声音从另一团烟雾中传出。 白猫变人,笑得乖邪,穿得整洁,长得无邪,生得玉洁。 他笑着问余临溪:“怎么样,像你吗?” 余临溪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便走到“另一个自己”身旁。 “很像……” 余临溪左看看右看看,像只要冬眠的松鼠见到满囤的松果一般兴奋至极。 “我觉得他比我这个本人还像本人。” 他又蹦跶到白猫身边,问道:“好厉害,你真的好厉害,你会变戏法,大变活人是吗?” 白猫捧腹大笑:“事到如今你又怎么会只觉得这是我的变戏法呢?” 他指了指“余临溪”,对眼前真的余临溪说:“明天,他就会代替你充当余临溪,他会模仿你,会说会笑,会哭会闹,除了没有法术,没有情感,与你无二般。你舅舅若是来找你,他也不会发现这个余临溪不是你,同时,这个家伙也厉害的很,嘴巴比你会说,即使出现破绽,他也会巧舌如簧糊弄过去,你尽管放心。” “真的?”余临溪歪歪头,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白猫变的孩童。 “自然是真的,我可是天烛,灵域我都进得来,何况变出个替代人。” “替代人?那我回来了他要去哪?” 白猫回答道:“他自然又是变回那一捆药材了。” 说着,白猫响指一打,果然那“余临溪”“噗”的一声化成烟雾,地上又裸露出那一捆药材。 余临溪好奇地问道:“你的药材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变人呢?” 白猫将那药材收走,神秘兮兮道:“保密。” “哼。”余临溪撇撇嘴,表示:不说就不说喽。 他又问人家道:“那你呢?这是你的人身吗?跟粽子一样想变什么样都行的是吗?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好高的。” 说着余临溪抬起手,对比着两人的身高道:“你现在跟我一般高。” 白猫将余临溪那比划着的手扒拉下来紧紧抓住,同时说道:“明天你要抓好我的手,可不能松开,否则你离开了灵域,你的心便又会受不得。” 余临溪反抓着对方的手摇摇摆摆,问道:“那我抓着你的手就会没事?可以离开这里很远,是吗?” 白猫答道:“应该吧,反正离个两里地不在话下,我是不了解你的心到底有多脆弱,因此我不敢夸口说只有我们的手紧握着去哪都可以。” 余临溪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呢?你要留在这吗?明天一起出发去姐姐那,你认得路吗?” 白猫轻笑道:“这里的路,或者说这个世间的路没有我不认得的,怎么说我也活了百年,在这百年里我为我娘寻往生法走了许多路,即使时过境迁道路瞬息变化,我也能很快重新认清,还有呢……你不是让一只小兔子给你姐姐送信吗?叫粽子的那只兔子,我时常见到,它长的奇特,也与其他兔子不同,长得一黑一白的,实在惹人注意,因此我便留心了一下,记得它总往哪去,最后又去了哪,想来它变成人形最后去的那个地方,便是你那个姐姐家了。” “你跟踪粽子?” “不不不,”白猫否认着,“那不叫跟踪,而是叫计谋。” 白猫牵着余临溪的手,将他往床上带,两人就那样一个躺好,一个坐好,他继续说道: “溪儿知道的,我没有恶意,不过是凑巧又刚好,遇到个小东西,让我走了捷径。” “你在说什么?什么捷径?我又听不懂了,是不是说我呢?” “嘻嘻,”白猫笑而不答,只道,“溪儿好睡,明天辰时我再来找你,事成后你可一定要给我名字。” “好。”余临溪答应着,又对起身要离开的天烛问道,“你要回家了吗?” 天烛轻笑着:“是呀,要回家了,天黑了,我要回去看我娘了……” 他摇生一变又是一只白猫。 他跳上了窗户,留下一声:“回见。” 而后便跳出了房间,离开了灵域。 余临溪一如第一次与树儿姐约定见面一般的兴奋,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叫门外的兔子进了来多添些安神香才得以入睡。 天刚刚亮,兔子仿着鸡叫,余临溪便吃完了早饭,他的点心盘上还有几颗糖衣花生。 他挑了颗白色的含在嘴里,关了房门便乖乖坐在书桌旁练字,等着与天烛约定的时辰到了。 天烛依旧是只白猫,他从窗户那进来跳到余临溪身旁。 那捆药材变成“余临溪”,他也坐在余临溪身旁。 余临溪茫然却又乖乖给对方让坐,只见“余临溪”开始运行,学着他的模样开始练字。 余临溪问站在自己身旁的天烛:“这样就可以了吗?” 天烛回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说罢,这白猫天烛又是跳上窗户,余临溪踌躇着,也慢慢地跟着他爬上了窗户,只见天烛纵身一跳,没了身影。 “哎?你去哪了?” 余临溪小声而又谨慎地来回看着四周,寻找着那抹白。 “天烛?你去哪了?” 余临溪跳出了房间,蹑手蹑脚地小步走着,小范围地寻了一会儿。 天烛“唰”的一下又出现在他身旁,询问道:“你怎么还在这?怎么没出来?” 余临溪蹲下身来问对方道:“我在找你,你怎么一下子没影了?” 天烛无奈道:“我出去了呀,我在灵域外面等你呢,你干嘛找我?怎么不出去?” 余临溪委屈道:“你怎么出去的那么快?我不知道你出去了……” 天烛语气稍温和了些,小声问道:“那你平时是怎么出灵域的?不是那么快的吗?” 余临溪回答道:“走大门和后门出去的,怎么?你不是走门的吗?” 天烛道:“我当然不需要走门,这灵域对我来说就是没遮掩的鸡笼,我是来去自如,反倒是你们,这灵域的主人居然还要守着规矩走前走后的。” 余临溪听不懂天烛说的弯弯绕绕,站起身来,自顾自道:“那……那我往后门走喽。” 说完,他便顺着自己常跑去的路离开。 “等等,”天烛看着眼前小孩呆头呆脑,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往后门走,免得路上遇到了什么拦路虎你出不去,我也好帮帮你。” 余临溪笑得灿烂,揣着小手就道:“嗯,谢谢你。” 第60章 抵达 余临溪微微弯了弯腰,突然将天烛直接揣在自己怀里。 “唉!”天烛扒着余临溪的衣领,很明显,他完全没想到余临溪竟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带走,于是他动着猫爪,不停地推着余临溪的胸口。 余临溪完全没在意天烛举动,只是一股脑地往后门跑去。 天烛也放弃了,他无奈的像只玩偶般任由余临溪摆弄着,如是想到: 还好这小孩身上浑有一股子清香,不然我好歹要被捂死,算了,由他去罢。 “这里是后门?”天烛看着余临溪在一片荒凉之地停下来,便问道,“门在哪?你们灵域怎么有那么积灰的房子?” “这说来话长了,”余临溪指着眼前的大树说道,“你看那树,这就是后门了。对于住在灵域里的我们来说只要法力够了,便能通过这个树门去到外面,只是对于外来人来说他便是只能从这出而不能从这进了,你倒是个例外了。我出去时只往这后门走,不会被舅舅他们知道。” 天烛不屑道:“前后无所谓,反正于我无用。” 余临溪嘿嘿笑道:“那确实。” 等他们出了门,余临溪便不再抱着天烛,他将对方放在地上,一时间天烛还有些不舍余临溪的怀抱,猫爪还保持着扒余临溪衣领的姿势。 余临溪对天烛道:“好了,我们走吧。” 天烛下了地,再次摇身一变,变成昨日那般的小孩模样。 他握起余临溪的手,道:“记得抓紧了。” 余临溪反握紧对方的手,开心道:“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树儿姐家看看,看看她生活的地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对方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否安全。 两个小孩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啊走…… 他们走出小树林,走到余临溪与树儿相遇的溪水边,他们走呀走,走过树儿用来洗衣服的石头,走到能清楚看到不远处村落大树的沙地上。 “你现在感觉如何?会难受吗?” 余临溪摇摇头道:“不难受。” 天烛道:“那就好,我们怕是还要走好一段路要走,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余临溪嘻嘻笑着:“好,谢谢哥哥。” “什么?”天烛好笑地看向余临溪接着问,“你说什么?” 余临溪以为对方没听清自己说话,又道:“我说好,谢谢。” 天烛说:“你叫我哥哥了。” 余临溪说:“嗯……对,是叫哥哥了,怎么了嘛?” 天烛摇着头笑道:“我岁数比你大了几百倍,你把我叫年轻了,得管我叫老祖宗。” “不要,”余临溪不解道,“你这样子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不可以叫你哥哥吗?天烛不是你的名字,我也不能叫你猫咪,你根本不是猫。” 天烛走的无聊,于是逗着一旁的小孩道:“你确实不能叫我猫咪,但我是猫,你不是刚刚还抱着我呢吗?若刚刚抱着的我不是猫,那你抱着什么?你这样瘦小,可抱不动现在的我。” 余临溪不服道:“猫没有白色的,所以你不是,而是妖怪。” 天烛说:“谁跟你说猫没有白色的?猫五颜六色,也有白色,若没有白色,我又算什么猫妖?” 余临溪继续说道:“书上的……没有白色……” 天烛被余临溪的无知逗得发笑:“你是没见过真猫?只瞧着书上的?” 余临溪被对方说中了,他确实没见过真猫,只看过书上画的。 天烛又说:“你家那么多兔子有白有黑,猫自然有白有黑,怎么就没白?” 余临溪觉得天烛说的好像有道理,但还是疑惑道:“书上的……没有白……有黑有黄,没有你这样纯白色的呀……” 他又突然猜到:“白色的是妖怪才会有的吧……所以你是妖怪,灵域的兔子有白色的,也是妖怪……” “纯白色是妖怪有的?是这样吗?你挺能想的。”天烛漫不经心地说,“你老祖宗我见到的比你多多了,猫有白有黑有黄,有的又黑又白,有的又黄又白,有的又黑又黄,有的又黑又白又黄,颜色搭配多了去了,你不能没见过就说没有,你呀,光看书可行不通,书又不是全知全能的。” 余临溪听不太懂天烛说的,但又觉得那好像是有道理的话,于是喃喃道:“唔……是我少见了……” 天烛浅笑着:“你才多大,不懂也罢。以后身体好了便可多去外面走走看看了。” “嗯,我会的,”余临溪紧抓着对方的手,也不看路,就盯着对方,“你有想过要什么名字吗?” 天烛道:“没想过,只要是人名,都可以。” “你的娘亲父亲姓什么?叫什么?或者可以从他们的名字那找找意思,我再给你取一个。” “你现在就要给我取了?” 余临溪摇摇头:“额……还没,我们还没找到姐姐,我还不能给你取,但是,我可以先做好准备。” 天烛轻笑道:“我不知道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叫什么,他也不配跟我的名字沾上关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娘的名字——点酥。” “点酥?”余临溪咬了咬嘴唇,问,“是她自己取的吗?有什么来头?” 天烛答道:“点抹凝酥,我娘翻书翻来的词,于是就取了前后两个字,怎么?不好听?” “不不不,很好听。”余临溪道,“点酥是个好名字,很好听,想来你母亲若在,也会给你取个很好听的名字。” 天烛微微哼笑了一声,问一旁的人道:“你的名字呢?是谁取的?” “我?”余临溪指着自己,嘿嘿傻笑,将自己一家几口都说了,“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娘亲名叫叶庭诺,父亲姓余,叫余宜,我还有个姐姐叫余玄清,我跟我姐姐的名字都是娘亲取的,鱼临溪而玄清,我娘是这样解释我们俩的名字的,虽然我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天烛看着前路,漠然道:“真好,你还有父亲……” 余临溪听天烛那么说,疑惑道:“嗯……哥哥想要父亲吗?” 天烛立马回道:“不要。” 余临溪傻乎乎道:“为什么呢?有父亲很好的,其实你若想要,我的父亲可以给你当父亲的,我的父亲很好的,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天烛一时愣神,转而哈哈笑了几声,看向余临溪突然严肃道: “我为什么要你的父亲当父亲呢?你们人的世界里,一个父亲给另一个孩子当父亲,不是拜契就是成亲,溪儿是要跟我拜契还是成亲呢?” 余临溪茫然道:“拜契是什么?成亲是什么?” 天烛冷冰冰地说着:“拜契就是我当你的义兄,成亲就是我当你丈夫,我怎么说也活了这些年,给你当义兄倒是你占我便宜,给你当丈夫又是我占你便宜,我没那兴趣。以后你不要见到人家没爹的就说把自己爹给人认爹,知道吗?无论是人还是鬼怪妖邪,都不要那么说,也别把自己娘给别人认为娘,免得招惹祸害,知道吗?” 余临溪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眼睛一直盯着天烛。 天烛目视前方,却时刻注意着自己身旁这豆丁的一举一动:“看路,别看我。” 余临溪直接道:“我发现你长的真好看,比画上画的仙子还要好看。” 天烛好笑道:“你话没多听,眼睛倒是多看,我这脸毕竟是我用了百年来的阅历捏的,不好看可就白费了。” 他晃了晃两人握着的手,说:“好了,快看路,等会摔了我可不理你。” 余临溪答:“阿……好……” 两个孩子又这样走阿走,他们走到村口,更加清楚的看见那远处的大树,走阿走,周围的百姓开始注意着这俩陌生而又气质不凡的孩子,走阿走,余临溪突然指着右手边的一个摊子道:“娃娃!” 天烛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那是个落了戏的木偶摊,几个傀儡师正收拾着摊子像是要走人。 “那是用来表演木偶戏的木偶。”天烛给余临溪介绍道。 “木偶戏……” 余临溪喜笑颜开,他拉着天烛就往那戏摊子跑。 天烛由着余临溪这样拽着他,但还是时不时拉拉他让他慢些。 “你慢点跑,当心身子。”天烛将余临溪这不安分的小孩拉到自己身旁来,叮嘱道,“你别太激动,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余临溪看着那花花绿绿十分美丽的木偶就不在意天烛的话了,他指着那些木偶,对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傀儡师们说道: “叔叔阿姨,你们是木偶戏的?你们在唱戏对吗?” 傀儡师们正忙,一个正在搬箱子的女傀儡师顺着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寻去,见余临溪长得水灵,便“哎呦”了一声。 “哪来的奶娃娃,是要看戏吗?” 女傀儡师放下箱子,笑盈盈地对余临溪道:“戏没了,我们要散了,看不了了,下次要看戏得早来呀小娃娃。” “戏散了?什么意思?”余临溪接着问道,“姐姐,你们要演戏吗?我要看,我要看那娃娃。” 女傀儡师哈哈笑着,在她身旁的大师兄走上前来,对余临溪挥挥手说道:“你这孩子打哪来?是这村里头的?怎么不去上学?大家都上学去了,你怎么在这不去上学?快走吧,没戏了。” 余临溪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于是问身旁的天烛道:“哥哥,他们说什么?什么上学?他们不给演戏了吗?” 男傀儡师道:“你这孩子怎么连上学都不懂?”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没见过?”周围的老百姓围上几个来看着余临溪和天烛,叽叽喳喳道,“小孩,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来?” 余临溪冲着周围的人回话道:“我来找姐姐,我还要看戏。” “哈哈哈哈……..”周围的人都被余临溪的可爱模样逗得笑起来,“没戏看啦,人家收东西要走啦,没戏啦……” “没戏啦……” 余临溪依旧对一旁的天烛问道:“哥哥,我想看戏,没戏看了吗?” “这是你哥哥?哟,长得也是别致,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呀?”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到这来?” “没见过呀……”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小孩,你们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呀?” 一群大哥大姐大姨大爷,一个又一个围上前来问话,余临溪一时间被吓得直往天烛的身边靠。 “哥哥……” 一个略老些的男人伸出手来,边说“这孩子长得漂亮,”边要去捏余临溪的脸蛋。 天烛将余临溪带到自己身后,如老母鸡护着小鸡提防着老鹰一般,冲着人群就大声喊道: “关你们什么事?让开!” 那男人被天烛吓了个大跳,尴尬地抖了抖,伸回了手,挠头笑着: “哎呀,这孩子脾气大哟哈哈……哈哈…….” 一个女人说道:“人家护着弟弟呢,你这家伙不干不净就要碰人孩子,不吼你吼谁?” “就是呀,就吼你了,谁叫你不干净……” 又一个人道:“瞧你们,别把孩子吓到……” 一个人又道:“吓到谁?我看是他们把咱们吓到……” “哎呀,你看那孩子,那眼神多吓人呀…….” “谁家的孩子,怪吓人的……” 女傀儡师从人群中走去到余临溪他们身旁,她弯着腰,轻声问两个孩子道:“小娃娃,你们要找谁?你们父母呢?” 天烛没有回话,而是不停用着警惕而又仇恨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人,可把那些围观群众吓得自讨没趣散了个八九成。 余临溪从天烛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女傀儡师,怯懦地回话道:“姐姐好,我们要找人……” 女傀儡师被余临溪的模样弄得心坎软,她用着十分幼稚的声线接着问:“小娃娃,告诉姐姐,你要找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呢?” “树儿……” 余临溪稍微胆大了些,他紧挨着天烛,而不是躲在他身后。 “我要找我姐姐,她叫树儿……她说她就住在这里…….她说她看见木偶戏,很好看……希望我也看看…….” “树儿?” 女傀儡师问自己的大师兄:“你听说过树儿这个名字吗?” 男傀儡师答道:“这村子那么多人,我哪知道,咱们还只是表演的,又上哪知道人名去?” 另一位男傀儡师拍了拍自己手上的余灰,走上前来说道:“哎,不是前天还是什么有户人家吵吵嚷嚷的,好多人围着呢,我貌似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要找的人呢?” 余临溪又说:“我们要去大树那找姐姐,她家在那…….” 女傀儡师神情变化,皱着眉头道:“小娃娃,你…….你找她呀?她……额……” “那就是完喽,”男傀儡师说道,“你别找了,人走了都,回家去吧。” 余临溪立刻回话:“不不不,要找,我要找她去了哪。” 男傀儡师撇嘴笑道:“一个姑娘能去哪呀,被卖了呗,你去找你也要被卖。” 女傀儡师用手肘怼了怼一旁人的腰窝,示意他别乱说话:“师兄……嘘……” 男傀儡师摆摆手,拉着同伴就走:“好了好了,搬东西去了,那么闲的嘛…….” 他又对女傀儡师喊道:“小月,过来啦,别搁那蹲着了,快帮忙来!” “啊……好……” 女傀儡师站起身来看了看余临溪他们,心事重重的表情,想说却没开口的嘴,她摇摇头叹了叹气便回到集体中,不敢再管余临溪他们。 余临溪略带疑惑地看着四周,人已经散了,可他们周边依旧有几个人看着他们议论着。 “他们…….” “走吧。”天烛拉拽着余临溪的手,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对余临溪说道,“这木偶戏不看也罢,以后自有好的给你看,我们先去你姐姐那个房子看看吧,还要找人不是?” “哦……..嗯……”余临溪点点头,跟着天烛继续走着,又问他道:“他们说卖了是什么意思?” 天烛说道:“没什么意思,你别管他们。” 余临溪还是说:“可是……他们说……” 天烛不想因为一些杂事而耽误了余临溪要给自己名字的事情,于是焦急地略有发火打断余临溪道: “我说没什么意思便没意思,你管那些人说什么,你该听我的话,不是听那些陌生人的。” “可是…….” 天烛撇过头不去看余临溪:“没有可是,别问了,看路。” 他拉着余临溪的手十分紧,拉着他走的步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哥哥…….我跟不上…….” 余临溪不得不得边跑边蹦着跟上。 他们就这样走阿走,穿过一户户人家,一个个摊位,眼看着那树已经来到了他们眼前。 “哥哥…….我疼…….” 余临溪眼角泛红,他不停地拍着天烛的手,想让对方别拽他那么紧。 天烛停下步来,回过头对余临溪说道:“就是这里了,你看吧。” 他将手松了松,但依旧拉着余临溪往前走。 那是个十分破旧的房子,不过两米高,门口围了竹栏,栏内有几个破鸡窝,栅栏门上的绳子半挂着,房子的木门半掩着,门阀松松的在门后悬着,想来小偷都不会来这偷,因此房子没啥安全保障,想进便能进。 “我们要进去吗?” 余临溪些许抗拒地往后退了退,问天烛道:“这个就是姐姐的家嘛?我们这样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天烛道:“小少爷嫌脏不想进吗?” 余临溪嘟着嘴回话:“没有…….” 天烛说:“没有就进去吧,是你要来的不是吗?我还要闻着味帮你找人呢,进去嗅会更细些,更能帮你找人。” 说着,天烛便又拉着余临溪往栏内走去。 “哎!谁家的孩子!怎么随便进人家门!” 一个学究模样的先生从对门走出,冲着余临溪他们嚷嚷着。 “你们跑进去干嘛?出来出来。” 天烛将打算出去的余临溪拉回自己身边,反问那学究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学究指着天烛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 余临溪立马替天烛向那先生赔礼道:“叔叔,你别怪哥哥,我们只是来找人,所以才进来的,你别生气,对不起,我们现在就出去。” 说罢,余临溪反拉天烛的手:“哥,我们出去吧。” “出去什么出去?这又不是他家。”天烛仍是不走,余临溪又是对学究忙赔不是,“叔叔,我们只是找人而已,一会就离开的,不是坏人。” 学究刚开始猜两个小孩最多是贪玩跑进来,应该没什么恶意,本想呵斥一下便罢了,现又听余临溪讲是找人,于是问: “你们找人?找谁?树儿吗?” 余临溪从对方直接说出“树儿”两字,便觉对方是认得树儿姐,于是猛地点头回答道: “是!我们是找树儿!那是我姐姐!” 第61章 自由 “你找树儿?”学究思虑道,“你……你是小溪?余临溪?是吗?溪儿?” “是我呀。”余临溪点点头,“叔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学究激动地指着自己说道:“树儿让我给她写信,她给你的信是我写的,她替我问过你的好,我知道你的。” 余临溪开心道:“呀,原来是这样,叔叔你知道姐姐去了哪吗?她一下子就走了,我来找她,她还好吗?她搬家去哪里了?” 学究眼神突然暗淡,支吾着,不知怎么言语:“她……” 一旁的天烛拉了拉余临溪的手,又指着自己对他说道:“溪儿不是应该问我吗?我现在就能帮你找呀。” 余临溪看着天烛,恍然大悟:“阿,对哦,你可以,那你现在知道了吗?姐姐在哪?我们找她去吧。” 学究连忙道:“小孩,你要去哪找?找不来的,你快回家去吧阿,你不是不能离家太远的吗?回家去吧阿,别找了。” 他摆摆手,跟女傀儡师一般嘴皮动动,唉声叹气地就要离开。 余临溪急忙拉着天烛跟上前去,边走边问他:“叔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嘛?为什么你们都说找不来?姐姐搬家去哪了,你们不知道吗?哪怕一点点?” “你……哎……” 学究依旧摆着手,他左顾右盼,带着余临溪他们来到家门口,对他们小声道:“找不得呀,谁能找?谁找了就得死,斗不过的呀……” 余临溪问:“什么意思?” “那孩子命苦呀……哎……多好的孩子呀……哎……” 余临溪又问道:“叔叔,你说的什么?什么意思?姐姐她不好吗?” 他急问着:“姐姐出事了,她不好了,她父亲又打她了是吗?” “哎……”学究看着余临溪的模样,又是一声叹气,“小孩,你们回家去吧,危险呀,回去吧……” 一旁的天烛语气淡淡道:“你倒是说怎么了,不然他不会走的,他姐是被卖了吧,你们都知道的,但不敢乱说怕惹事,对吗?” “哎,”学究狂摆手,“嘘”了一声,“可不敢乱说,没证据的事可不敢乱说。” 余临溪说:“卖了?你们都说卖了,什么叫做卖了?卖去哪了?你们说的什么?” 天烛说:“人被卖了,卖去哪了我嗅嗅就知道了。” “哎,你这孩子,”学究再次压低声量,“没有的事,不要乱讲,免得隔墙有耳,人来找你麻烦。” “我还怕这个?”天烛轻蔑道,“他们是你们这的地头蛇,你们不敢声张对吗?” 学究是怕了,他直接将两个孩子往自己屋里带,同时说道:“哎呀,你又胡说了,别说了。” 余临溪问:“叔叔,你知道姐姐去哪了对吗?” 天烛对余临溪说:“我知道,你问他没用,得问我,我帮你。” “你个小孩哪懂这些呢,”学究看着天烛指指点点道,“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要是追究起来就不好了。” 天烛无语道:“你在怕什么?外面的自有人说,怎么你那么害怕说?” 学究回道:“小鬼头,谁说了?谁说了?外头的说就说,到时候惹祸了找他们,反正我是不说,你们也别在我这说,知道吗?” 天烛拉着余临溪满是得意道:“瞧,他不说,溪儿你别问他了,我们走吧,我带你去找,我帮你。” “等等,”学究拦住两人,“你们不回家上哪去?都说了没用的,你们能干什么?不要瞎跑了。” 天烛并不理他,他伸出手去都不需要碰到,晃晃手指就轻易地让对方闪一边去让道。 “哎?” 那学究还没反应过来,就瞅见两个孩子冲出房子,跑得没影了,他要追也不知上哪追去。 “哥哥……慢点……” 余临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只脚都打着颤,他跑不动了,直往后退,倒拽着天烛…… “哥哥……” “你可太弱了。” 天烛停下脚步,半搂着他往路边的大树那靠去,然后任由对方坐在地上喘着气。 “你不找人了?我现在就要带你去的,瞧瞧你,累成这样,还怎么去?” “我……我可以的……” 天烛同余临溪一块坐下,接着道:“从这一直往东走,大概三百里地的一间客栈里,你姐就在那。” “你……你说什么?” 余临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接着问:“你……你嗅到的?” 天烛笑而不答,反问:“你身体还好嘛?从灵域到这,没什么大碍吧?” “不知道……我现在只觉得胸口闷……我不知道是跑了步的原因还是我自己身体不好的迹象……我不知道……” “我知道。”天烛将两人的手举起,他盯着余临溪说,“你走不了多远了,我能感受到,大概一里,你再走,心就受不了了。” “溪儿,你太弱了,你哪都去不了,你帮不了你那个姐姐的。” 余临溪不满道:“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说我帮不了,我现在就找她去,怎么去不得?” 说罢,余临溪就要起身,结果被人拉拉手又一个屁股坐了下去。 余临溪立刻闷气道:“你不是说带我找到我姐姐吗?你这是干嘛?为什么拉我?你刚刚不是拉着我去找人吗?现在怎么拉我坐下?” “我帮了呀,”天烛语气轻快,“我不是告诉你她在哪了吗?往东走三百里地的一间客栈里,我甚至能告诉你那个客栈的名字,叫什么‘忘家’,你瞧,我告诉你她的位置了,可是你能去吗?你不能去,这便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了。” “你说什么呢?我……”余临溪一时委屈起来,“我……我能去……” 他滴滴嗒嗒委屈道:“你说她在客栈里,真的吗?她还好吗?我想去找她……你们说的话,我不明白……我想去找她……” 天烛笑道:“瞧你,娇娇滴滴的,这有什么,你现在去不了以后去便是了。” 余临溪立马回嘴道:“我要现在,不要以后,姐姐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呢?我得去找她……” 他又要站起身来,结果还是被天烛拉着坐下。 余临溪气鼓鼓道:“你又来……” 天烛对余临溪道:“你有怜悯的能力,却无救人的本事,到头来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我可以救人,”余临溪反驳道,“我给了姐姐避危符,我还说了你帮我找到姐姐,我就帮你取名字,这就是救人,我可以,你不要再拽我了。” 他又要起身,结果还是被拽了下去。 “好气呀,你好大的力气,不要拽我了。” 天烛哈哈笑着,摘了地上的一朵小白花就递给余临溪:“你没搞懂,这第一,你说你给了避危符,那好,都有符咒傍身了便是已经帮了人家了,人各有命,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再做许多事情,你不能再去帮人了,那就是那姑娘的命,这第二,我已经帮你找了,位置也告诉你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也该帮我完成我的心愿了,这第三嘛,我不是人,我娘也不是人,你没有在救人,救的是邪祟,明白吗?” 余临溪撇过脸,说:“那我不救了。” 天烛将手中的小花戴在余临溪头上的发冠那,说道:“出尔反尔可不好,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做这样坏的事,该帮还是要帮的。” “那我现在就当坏孩子,我没有找到姐姐,我没见到她,你的承诺不算数。” 余临溪再次站起身了,只是这次天烛并不拉他,也跟着他一块起身。 余临溪一时间愣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便拉着天烛往前走去。 “你走不了多远的。”天烛无奈地说道。 余临溪只当没听见,依旧往前走。 天烛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又道:“你别走了,最多我帮你去看你那个姐姐如何?” 余临溪还是自顾自的走着,不理人。 天烛也自顾自说着:“我不该管人的事的,因为我是天烛,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会觉得好事是坏事,坏事便是罪大恶极,但是呢为了你,我就帮你去看看她,确认她平安有命活便是了,其他的我可不能管的……” “溪儿,你不能再走了,你的心要受不住的……” 他又动动手指,从地上薅了株小草,拿在手上晃啊晃,又道:“罢了……不如这样,我给她下个咒,保她八年不受旁人侵害,如何?”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旁的可没这待遇,我这咒怕是会泄了我天烛的气息,给她惹一些奇怪的东西,虽然不是坏东西吧,但也不知道引来什么,反正有咒护着她,终归没事,如何?” “哎,你不能再走啦,你看看你,脚步都慢了,你已经不行了……” 天烛走到余临溪跟前,低头看着对方那小脸失色了许多,他拦住余临溪,严肃道: “别走了,你不是怕你舅舅他们担心吗?你这是何苦呢?就为了个见没几次面的人?何必呢?” 余临溪气虚着,小声道:“我们昨天才认识,我不也要帮你忙吗?” “我都说了,我替你看她去,我给她下咒,护她八年,八年后你若身体好了,能走远了,你爱干嘛干嘛,谁还管你呢?” 余临溪摇摇头,虚声道:“我害怕……我不知道八年后我还在吗,也不知道八年后姐姐会如何……我……我……” 天烛见对方脸色亦然苍白,他立刻变成大人的模样,直接将余临溪抱起身来:“你不行了,我带你回去吧,你的心太弱了……” “姐姐……”余临溪半眯着眼,难受道。 “我会帮你去看她的,你别想了。”天烛无奈道。 “咳咳咳……呜……”余临溪现在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艰难地说着,“我……我好……好难受……” 天烛啧了一声,连忙回答:“很快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罢,他便果真带着余临溪赶到灵域,不过几秒。 只是他来去自如,余临溪却法力不能够了。 后门进不得,前门进去便会暴露,于是他思前顾后,只得给余临溪身上输入些天烛邪气,让他稍微清醒些,能自己从后门进去。 余临溪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的,刚跨进灵域就被从外面进来的天烛接住,直往房间带去。 “感觉到了吗?”黄温腾问叶舒道。 他今天正和叶舒在庭院中练功,一股强大而又陌生的令人不由生寒意的气息竟从灵域的西南方向传来。 叶舒点点头,疑惑道:“为什么我们在灵域里会感觉到这股气息?” 黄温腾眯着眼:“那个方向……” 叶舒疑惑的同时心中猛然涌入不安之感:“等等……那个方向是……” “小溪!” “溪儿!” 两人对视着喊到,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往余临溪的房那赶去。 天烛将余临溪放上床盖好被子,他动了动鼻尖,无奈地说了句:“果然。” 他挥挥衣袖,将房间内那依旧模仿着余临溪的“药材”收回,而后又打了个响指,将房内的一切收拾整齐。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露难色的小孩,张了张唇轻声说了句:“等着。”后便转身离开了灵域。 “快!快去叫师尊!小溪不好了!快去!” 叶舒赶到房间内,他不过碰了一下余临溪,便立刻察觉到那孩子的气息虚到了极致,犹如当初叶庭诺将他送回灵域那般。 黄温腾啧了一声,还没行动,他看了眼余临溪,发现其发冠上别了朵小花,那不是灵域该有的东西,因此立马猜到余临溪现在这般定是出了去,他对着一个晕过去的人和一个快要晕过去的人呵斥道: “他跑出去了?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怎么净在这惹事?” 叶舒对黄温腾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快去嘛?快去请师尊出关,说溪儿不好了,快去呀!” “师兄!”邢雾这时也赶了来,她刚清完道回来就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息,于是顺着气息寻去,却见自己的两个师兄只往余临溪的房间赶,她也连忙跟了上去。 叶舒见邢雾过来,急忙说道:“邢雾,你来的正好,你快用赤璋心救救溪儿,我去请师尊过来!” 邢雾不明所以,看着叶舒夺门而去。 她一直将赤璋心留在余临溪体内,为的就是护着对方的心,如今她见余临溪脸色死白地躺在床上,顿时吓得大喊:“怎么回事?小溪!小溪!” 她立刻将隐在余临溪体内的赤璋心取出,施法运行,同时问一旁的二师兄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小溪突然又这样?” 黄温腾扶额道:“他出去了。” “什么?”邢雾不敢置信,“我就在前门清道,他怎么出得去,他……” 邢雾立刻察觉到不对,又说:“难道是后门……他,溪儿他……” 黄温腾插着腰,说:“只有这样了,不然不会这样平白无故的……啧……” 他像是想起什么了,嘴角勾笑,很快消失,接着便是“唉”了一声,道:“我得告诉阿诺,让她赶紧过来,这个时候孩子可不能没有母亲在。” 说罢,他就转身出了门,果真联系叶庭诺去,留得邢雾一个人无语又忙乱。 “你还好吗?” 余临溪艰难地睁开双眼,见天烛正坐在他床边看着他说话。 他动了动嘴唇,天烛便将手指放在他的嘴上:“嘘,乖,不出声。” “你的母亲来了,他们在外面商量着几时给你换心。” “呜嗯……” “不说话,好好休息吧,”天烛又对余临溪道,“你躺了三天了,我该早点强硬些送你回来的,是我的过失,过于高估我自己的能力了……” “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淤晶已经找到了,你可以离开这地方了,我也该走了……” “今天也是我趁他们都出房门去才进来找你说话的,只怕我再也不能来了,你保重。” 余临溪喘着粗气,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去,指着书桌上的那盘酥点。 他极其艰难而又小声说:“糖……” 天烛顺着他的手势看去,随后便拿起那盘点心来递到余临溪面前。 “这个?” 余临溪抓起盘中那绿色的糖衣花生,放在天烛的手中。 “给你……” 天烛无奈笑笑道:“你这孩子……” 余临溪又接着道:“名字……给你……” “酥……酉禾……” “酉……禾……” “你的名字……” “什么?”天烛握住余临溪放在自己掌心的小手,他原以为对方不打算给他名字了,他也不好跟一个小孩计较正要放弃再去找叶舒来着,他情绪有些激动,仍有不确信,“你……你说什么?名字?你……” 余临溪闭着眼说着:“酉禾……酉禾……我给你……你的名字……” 他慢慢地不再言语,只是微张着嘴,发出轻微的喘气声。 “哈……酉禾……”天烛笑着,弯下腰,大脑袋抵着对方的小脑袋,他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孩,哽咽道,“谢谢。” 不过两天,余临溪换了心后便醒了来,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母亲,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熟悉的家人们。 “溪儿,你还好吗?你可吓死我了。”黄英师尊抱着余临溪激动道。 叶舒在一旁安慰道:“没事了,溪儿现在好了,没事了。” 叶庭诺坐在床边,她握着余临溪的手说:“溪儿,娘亲现在可以带你回家了,你好了,不用再在这里了,我们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黄温腾站在一旁看着叶舒他们,说道:“你们还没搞清楚他为什么跑出去呢,怎么能说走就走,这孩子学坏了,敢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了。” 站在叶庭诺身后的邢雾说:“这个时候没必要说这些,没事就好了。” 黄温腾接着道:“你们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现在没事就好?你们未免太偏心了些。” 邢雾无奈地说:“师兄,你何必跟小溪争风吃醋的……” “我……” “好了,”黄英师尊打断两个徒弟的对话,他看着余临溪,轻声道,“溪儿,你能不能跟爷爷说说,你为什么跑出去了呢?你是不是从后门那出去的?” 余临溪双目无神地看着黄英师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他靠在黄英师尊的怀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爷爷,我头疼,我记不起来事,我头疼……” “头疼?” 叶庭诺把着余临溪的脉搏,皱着眉头道:“该不会是淤晶的副作用吧?明明检查过的,溪儿身上没有伤的,头是没事的,怎么会头疼呢?” “或许是淤晶的副作用,”黄英师尊说着,他轻拍着怀里小孩的后背,忙哄道,“溪儿不记得了那我们就不想了,我们不想了阿……” 第62章 我是我 余临溪像个无魂的木偶一般呆呆愣愣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过后,叶庭诺便收拾好东西要带余临溪离开了。 邢雾握着叶庭诺的手,不舍道:“赤璋心以后就是你的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记得常回灵域看看我们阿。” 叶庭诺回道:“我会的,你别担心,我会想你的,溪儿也会想你的,你有空想来找我就用灵宠,我会告诉你我们一家人在哪的。” 邢雾点点头,抱了抱叶庭诺:“你一定要记挂着我。” 叶舒看着拥抱着的两人,对叶庭诺嘱咐道:“妹妹,你们一路小心,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们阿。” 叶庭诺拍了拍邢雾的肩膀,两人离了对方的怀抱。 “会的,兄长不必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愣头青了,你不必为我担心的,有什么要紧的我定会告知兄长的。” 余临溪被黄英师尊抱在怀里,他拽着黄英师尊鬓角的长发,愣愣地看着对方。 “溪儿要记得爷爷,要常写信给爷爷,知道吗?” 黄英师尊眼角泛泪,像是要嫁闺女一般哭哭啼啼的。 “溪儿亲亲爷爷好嘛?你要走了,亲亲爷爷吧,阿?” 叶舒看着自己师父的模样不免笑出了声,一旁的邢雾也笑道:“哪就如此伤感了?师父你也真是的,溪儿又不是不回来了。” 黄英师尊拭泪道:“这我养了五年的小孙儿要离了我身边去,我能不哭嘛?” 余临溪轻轻地在黄英师尊的额头上亲了亲,他用手指帮着对方擦眼泪:“爷爷不哭,溪儿还回来的,爷爷不哭。” 黄英师尊听了余临溪的一番话,嘤嘤嘤地哭得更厉害,要不是他怕自己的眼泪弄脏了余临溪的衣裳,他可得将这孩子紧搂着、脸贴着脸哭。 “师尊,我们该走了,把溪儿给我吧。” 叶庭诺伸出手去,将余临溪从黄英师尊的怀中抱离。 他们上了马车,由一只人形兔变成人的模样驾车离去。 “溪儿记得想爷爷呀!” 黄英师尊拿着邢雾给的帕子,边拭泪边说话。 此时的灵域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虽道路宽敞,但仍是荒芜。 叶舒他们怎么出门口怎么说话也不用担心遇到旁人,因为茫茫一片荒漠,连只鸟也不见。 余临溪看着窗外的景色,无论是离他越来越远的,还是离他越来越近的,他都觉得陌生和迷茫。 这里没有树,全是枯黄的土地和黑灰的石头。 太阳很大,刺着余临溪的眼,可他仍要去看外头的风景。 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远处一大丑石下。 “他不热吗?”余临溪问自己的母亲。 “溪儿别看了,对眼睛不好。”叶庭诺伸手要拉下车帘,余临溪则指着那人影接着问道,“娘亲,那个哥哥站在那做什么?” 叶庭诺顺着余临溪指的方向望去,一片寂寥。 “溪儿看错了,没有人呀。” 余临溪不信,他再往那丑石望去,确是没人。 马车渐行渐远,再大再远的石头也往后退去。 叶庭诺将车帘拉下,将余临溪抱到自己怀里。 “溪儿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坐好久的马车呢。” “不想休息,”余临溪抓着母亲的衣裳,撒娇道,“娘亲跟我讲讲风筝吧。” “风筝?” “嗯,风筝。” 余临溪眼睛亮亮的,他晃着腿,一字一顿道:“娘亲不是说过等有一天我身体好了,就带我去放风筝吗?” 叶庭诺舒心一笑:“是呀,我们溪儿现在好了,可以去放风筝喽。” 她一边晃着身子一边轻拍着余临溪:“溪儿想听风筝的什么?娘亲以前跟你讲过好多关于风筝的事,溪儿还想听什么呢?” “娘亲再跟我说一遍吧,今天不一样了,溪儿现在躺在娘亲怀里,不是听着烟音里的话了,娘亲当面跟我再讲讲吧,好嘛?” “好~”叶庭诺答应着,开始说,“那我们就说说怎么放风筝吧……首先呀……” “溪儿,溪儿……” 林慕义听见耳边的呼唤,意识猛地清醒。 他像发条青蛙一般“噔”的一下从床上弹起,给余玄清他们吓了一跳。 余玄清忙问道:“小溪?你……你还好吗?” 林慕义瞪大着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人。 “溪儿,你吓到了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甜甜握着林慕义的手,又搂着他的肩膀轻磨着。 “你是看到什么了,对吗?”余玄清问。 林慕义没回话,而是一直盯着身边的甜甜。 甜甜轻笑着:“溪儿想我了吗?我们三天没见面了,你睡了好久,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余玄清没好气道:“小溪要想也是想我们,你倒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溪儿现在看的是我,又不看你们,当然是想我的,对吗?” 甜甜说着话,便脸贴着林慕义的脸,悠悠道:“好溪儿,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可受不住了。” 余玄清见此状,火气一下子蹭得往上冒,伸手就要拉开甜酉禾:“你又这般,快让开。” 只见甜酉禾又直接整个人贴上林慕义,同时道:“你要拽我,可别伤了溪儿,他还迷糊呢。” “你……”余玄清一时被他说得停下手来,气得只得紧握双拳。 严颜岩当起和事佬:“师姐,你别气,担心气坏身子。” 一旁的顾襄也说:“师姐你怎么被一只猫惹得老发火,你是最和气不过的,修行之人可要戒燥,一点就燃可不行。” 严颜岩对顾襄无语着:“你可闭嘴吧……” “好吵……”林慕义紧锁着眉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了一般,不是因为疼得要炸,而是烦得要炸。 余玄清上前来问道:“小溪,你身体有哪不舒服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躺了三天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烦死了……烦死了……”林慕义紧闭着双眼,大脑里不停涌现着他睡过去的这几天见到的东西。 那些记忆犹如是他亲身经历一般无比清晰而真实。 “小溪……”余玄清不敢说话,她听林慕义说自己烦死了便落寞地闭了嘴,甚至束手无措地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慕义。 “溪儿不是说你,”甜酉禾轻抚着林慕义的后背,低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林慕义喘着粗气,慢慢地气息逐渐平息,他睁开双眼,漠然地看着身边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看着我?我睡着了吗?” 余玄清欲言又止,唯唯诺诺不像她平时的模样。 甜酉禾回答道:“溪儿不记得了吗?我们去公堂的时候,赤璋剑的残刃直接跑回了赤璋剑中,你的身体被强行读取赤璋剑和赤璋心的记忆,所以睡了整整三天才醒,可担心死我们了。” 林慕义再次看向甜酉禾,冷汗直冒:“三天?” “是呀。”甜甜回答道。 林慕义不知怎的,竟害怕地猛地将甜甜推离自己身边,瞪大着双眼,抓着被子往后挪去,伸出手就叫着姐姐。 余玄清立刻握住林慕义的手再次问道:“小溪,你……你还好吗?是哪不舒服吗?告诉姐姐阿?” 林慕义指着甜甜,对方一脸茫然若失。 “你……” 余玄清看了看甜酉禾又看了看林慕义,然后问:“他怎么了?” 甜酉禾歪歪头,笑道:“溪儿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林慕义看了看甜甜,又看了看余玄清,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惊魂未定道: “我好累,你们能出去吗?我要一个人静静。” 余玄清说:“可是,你才刚醒,我怕……” 林慕义眼睛睁得硕大,像是要把人看透一般,他对余玄清说:“你帮我弄些吃的放进房里,然后就不要进我房间了,没有我叫谁都不要进来,我要一个人待会,有什么事我会再找你的,听清楚了吗?” “小溪,你怎么了?”余玄清迷糊道,“你才醒,我们不能离开你留你一人在这,这要是……” 甜酉禾打断余玄清道:“溪儿既然这样说了,那就照做吧,我在这就好了,你们……” “你也出去。”林慕义说道。 “什么?”甜酉禾疑惑而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余临溪,“我得陪着你的,你忘了吗?我要保护你,帮你……” “出去。” 林慕义看着甜酉禾再次强调道:“我不想说第二遍,出去。” 甜甜一时愣住,可又转瞬再次微笑着:“溪儿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你的。” 他站起身来,最先让顾襄和严颜岩出去,而后又看着余玄清道:“你该走了,还得准备吃食呢。” 余玄清莫名得意道:“小溪可没直接叫我出去。” 她又对林慕义道:“那小溪你好好静静,有什么事一定要说阿。” 林慕义点点头,说:“姐,你们都走吧,我没事。” 余玄清抚摸着林慕义的额头,应着好,随后也出了房去。 林慕义一个人坐在床上,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 三天? 他躺了三天,可却像活动了数十天那般累。 林慕义发现自己是对余临溪经历的事那样的感同身受,他莫名恍惚,他发现他不只是了解,而且拥有那些记忆,犹如余临溪五岁的记忆便是他五岁时的记忆。 林慕义心头莫名涌上一丝恐惧,他开始感到害怕,害怕自己被同化,他不再是他。 他急着让所有人出去,他要一个人理清思绪,将他来到这后发生的所有事顺个清楚,将他刚刚经历过的事弄个明白。 “会不会是因为我在他身体里的缘故,所以逐渐的拥有着他所拥有的?”林慕义自言自语道。 当一个人在回忆往事时,时常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过往的,他会发现自己成为第三者看客,而回忆中的自己如演员一般作出行为动作。 林慕义真切地知道自己睡过去时并不如过往一般漂浮着、是个看官。 他亦然成为余临溪,五岁时的余临溪,他经历了余临溪经历过的事,历历在目。 余临溪说的话是他身为余临溪时说的,余临溪做的事也是他成为余临溪时做的,这才是可怕的。 他不安地啃着自己手指甲,如果够狠的话他想给自己来一巴掌,让自己醒醒别发癫了。 “不对……” 林慕义突然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靠着,他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亮,颇有沉思。 “那不是我,是我进入余临溪的身体,受控于他,作出当年他作出的行为……一定是这样了……” 林慕义一时间又发觉自己没必要那么慌乱,只是拥有一段记忆罢了,明明区分开就行,可他的潜意识却不停地提醒着他,没那么简单,于是他的脑子又乱了,心也开始麻木了。 他又接着对自己说道:“我依旧是看客,只是这次是我被迫读忆,一定是赤璋剑和赤璋心在作祟,所以我才那么感同身受,以为余临溪就是我,他的事是我的事,一定是这样了……赤璋剑和赤璋心让我拥有了那些不该是我的东西,又因为我在余临溪身体里的缘故,我不是知道过往事件,而是获得是找回,找回那段不属于我但又会回到我大脑里归我所有的东西,所以我才会是以第一视角去看事,才会迷糊到以为余临溪五岁时发生的事也是我五岁时发生的事,我拥有两段五岁时的记忆,不同样貌的我在不同的地方作出不同的事,可潜意识却告诉我两个都是我,一定是这样了……” 林慕义急切地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他不喜欢被强行拥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接受那段记忆,否则他会想把自己这个脑子扔了的。 他就是他,不能被这个世界影响,他已经被迫做了许多事了,不能连脑子都被迫同化掉,他要区分开来,他和余临溪不是一个人,他现在拥有余临溪的身体,既然已经占有,那就全部归他所用,包括余临溪的脑子,他得拥有只属于他的东西,而不是融合。 随着赤璋剑的归位,记忆也会归位于这个身体,他要进行区分,否则只怕疯魔……他是他,余临溪是余临溪,两人的记忆不能混合…… 林慕义晃着自己的脑袋,他多想大喊,犹如他以往遇到烦心事一般,不是大喊就是摔东西,这样来释放压力。 可是现在的他既不能喊也不能摔,他要乖,要装,装作好说话,装作和事佬,装作不计较,装作好心肠,装作不知道,装作受害者,装作可怜人……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完美地、有理由地变坏,变狠,变为反驳者,变为搅屎棍,变为小气鬼,变为狠心人,变为明事者,变为施暴者,变为可恨人…… 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外面空无一人,却难保无人偷听。 他关上房门,解开衣纬,房内只有他一人,却要赤条条让人知晓。 他得搞清楚一切,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强行灌入记忆,他要自己主导,自己梳理,他害怕下次醒来,他真的就搞不清自己是谁了。 林慕义不得不从身边人下手,或者说,从最能套到话的人那下手,一步一步地弄清楚周围的人对他是何居心,他不能被余临溪的记忆替代,然后糊里糊涂的丢失自我受制于人。 他说干就干,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他就像渴了许久的沙漠,迫切需要一股雨水。 “粽子。” 林慕义穿着轻薄的外衣倚靠在窗边,他看着楼下窗外稀稀疏疏来往的行人,机械般说着:“粽子,粽子,粽子。” 粽子出现在他身边,却不是人形兔的模样。 它变的小小一只跳上窗沿,直立着说道:“小主人。” 它从自己手中变出一木雕,雕的是个骑牛的孩童,它将东西递给林慕义,可林慕义双手抱臂,没有接。 “给小主人的。”粽子说。 林慕义依旧没接,粽子略有局促地往前挪了挪,将东西再次递上。 “小主人……” 林慕义还是没接,他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主人?” “粽子是我给你的名字,所以你跟着我?”林慕义问。 粽子兴喜道:“小主人,你记起事了吗?” 接下来林慕义说的话足够冷淡,他看着窗外,不停地深呼吸,他让自己冷静,然后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毫无感情地说: “那是我五岁时候的事了,我只记得这个,我给了你名字,然后离开了灵域,为什么你现在还跟过来?” “小主人,我……” 林慕义接着道:“姐姐把你送给我当灵宠,可灵域那么多兔子,我从没表现过特别喜爱哪一只,她为什么偏偏选了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只是一个名字?粽子……呵,这算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对我到底是何用意……” 粽子手足无措道:“小主人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说,我……我没有坏心……我……” 林慕义知道对方只是只兔子,他现在不过是柿子挑软的捏,但他没办法,他太弱了,弱者只能向弱者挥刀,他只能先从粽子这下手,他知道,就他拥有的那段记忆来说,好久之前认识的人现在又找回到自己身边,不是要害他就是太爱他,他赌后者,于是询问起人来也更能得到些什么。 林慕义不停地问道:“所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来?五岁那年我给了你名字,我记得你没有再出现在我眼前,当然,也许有过,只是我没记起,可当我再回到灵域时你并没有迫切的要与我见面,你没有表示过什么,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为什么要成为灵宠?为什么?” 粽子双手紧握着木雕小玩意,本来大而亮的眼睛湿润起来,楚楚可怜:“我想小主人了,没有坏心思,我……我喜欢小主人……所以才跟邢师尊说想要当小主人的灵宠,跟着小主人……余姑娘不知情的,不是她偏偏选我的,是我偏要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第63章 问询 林慕义又接着问道:“喜欢我?你是怎样喜欢我的?以至于会想当我的灵宠?” “我也不知道,”粽子啪嗒啪嗒地掉泪,啜泣道,“小主人在时我就喜欢了,你长的好看,还给我好吃的,我喜欢你,我一直有在看你,但我不被允许,不允许我接近你,好不容易能说上话,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跟着小主人,但最后还是痴心妄想,我还是不被允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喜欢小主人,我想保护你……你回来了……我每天都在哭,偷偷哭….你不见了之后我每天都哭,但是不能被发现我在哭……我在做木雕,我雕的不好,可是时间久了就好了许多,同心们说我奇怪,问我为什么雕这些东西,我没说,我不敢说,这是给小主人的……我在等你回来……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我太弱小了……没保护好你………” “你好好说话,别哭……”林慕义看不得人哭,哪怕是一只小兔子,他觉得自己是个无比的恶人,居然把一只兔子弄哭了,也就这点本事。 “不哭……”粽子立马吸气,但是眼泪还是哒哒哒地滴下,它的两只手抱着木雕,于是便想用两个长耳朵去擦自己的眼泪,可是又觉得脏,耳朵便一上一下哪都不挨着不知如何是好。 林慕义拿出一帕子递给粽子,同时拿过它手中的木雕。 “小主人……”粽子哭得更厉害,拽着帕子就是一个大鼻涕。 林慕义被哭得心烦,也正是因为这个烦才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冷静呀林慕义……他在内心告诉自己。 他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可以上一秒开开心心,下一秒便雷霆暴击…… 他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犹如精神病患者一般。 “我应该睡觉”,他便躺床上准备睡觉,“我应该搞卫生”,他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搞卫生,“我应该写文案”,他便丢掉手中的扫把坐在书桌前要写文案…… 他时常这样,将自己母亲吓一跳。 他吃了好多药,以为自己吃了药就好了,可事实告诉他没有……即使换了个身体也是如此……他还是这样,疯癫…… 林慕义摩挲着手中的小玩意愧疚道:“抱歉,是我不好,突然对你发火,我不应该像审犯人一样审你……” “小主人很好,你没有不好,我不哭了。”粽子可算停了泪,慢慢收气。 林慕义叹了口气,又问道:“你说你不被允许是什么意思?” “?” “我记得你将我要出去的事告诉我舅舅后就不再找我了,直到我离开灵域,你都没出现,是吗?” “我不能出现……不可以……”粽子又一副要哭的样子,磕磕巴巴道。 林慕义无奈地伸出手去:“来,过来。” 粽子迷迷糊糊地听话,就往林慕义那靠过去。 林慕义将粽子抱起来放在胸前抚摸安慰着,他不由地觉得自己真是找罪受…… “小……小主人……呜呜……” “别哭。”林慕义无奈道。 小兔子发出“啾”的一声,努力让自己止住泪。 林慕义轻轻拍着小兔子的后背,生怕它哭抽过去,他边想边问粽子:“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我原以为你会修炼成人,哪怕不是成人,修为也要比以前大些,怎么会只当灵宠,不喊不会出现的那种……” 粽子一抽一的回答道:“我的法力……它……它没了……不如以前了……法力不够高深的灵宠……不能自由出现在主人面前……对不起……” 林慕义接着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的法力为什么会没有呢?还有你说不被允许是什么意思?谁不允许?难道当初你不来见我也是不被允许?那怎么现在又来了?” “对不起……我……我不能说,”粽子抬起眸来恳切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小主人……我是真心的为小主人,所以我不能说……会……会惹事的……” 林慕义道:“不能说?是不允许你见我的事不能说还是你法力没有的事不能说?” “都……都不能说……” 林慕义又问:“是有人不让你见我还让你失去法力,还是你自己因为告密而羞于见我自己弄得自己失去法力?” 粽子惊恐道:“不……不能说……但不是我自己……不是……呜……” “别哭。”林慕义又叹气道,“你别哭了,我就是嫌衣服碍事才脱了衣服的,现在反倒不对了,你的眼泪就要直接留在我的胸口上了,别哭了……” 粽子立马用耳朵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对不起……我不哭了,绝对不哭了……” 林慕义揉了揉粽子后背上的绒毛,轻声道:“你不说便不说吧,但是你还是要回我话,点头就是是,摇头就是不是,你不说话就点头摇头表示,这就不算是说了的,也不怕惹事了,听清楚了吗?” “可是……”粽子害怕道。 “没有可是。”林慕义立刻说道,“我才是你的主人,我不怕惹事,你有什么怕的?你不想说便不说,但点头摇头回我的话还是要的。” “小主人……我……”粽子犹豫道。 “你不听我的话吗?”林慕义撇过脸伤感道,“也是,毕竟当初你就把我的事直接告诉舅舅了.…” 粽子听林慕义又说起当年的事来,立即懊恼地点头答应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听……我听小主人的话……” “那好,”林慕义勾了勾嘴角,继续说,“点头是摇头不是,我问你动,知道吗?” 粽子很是上道,立刻点了点头。 “当初你没来找我,是有人不让你看我,不是你不想来,是吗?”林慕义问。 粽子小幅度点了点头。 “那个人是不是个子矮矮的?是个小孩?”林慕义又问。 粽子疑惑地摇摇头。 “不是……那个人是灵域里的人吗?” 粽子点点头。 “是我舅舅?” 粽子点点头。 “我舅舅?为什么?”林慕义奇怪道。 粽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两颗大眼睛什么也藏不住,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林慕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又问:“是叶舒?是他不让你见我?” 粽子摇摇头。 “是黄温腾?” 粽子又再次不摇头也不点头,它将两只耳朵再次利用起来,捂住自己的眼睛,两只手则将嘴巴捂起。 “罢了,这个也不重要。”林慕义道。 他又继续询问:“你的法力怎么变没的?是有人害你?还是你自己修行不够退步了?” 粽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它将耳朵挪了挪,露出一黑溜溜的眼睛来看着林慕义。 “是有人害你?”林慕义问。 粽子又将眼睛捂住,没有回答。 “是你自己弄的?”林慕义又问。 粽子张开手,动着嘴说道:“小主人能不问这个吗?粽子不能说……” 林慕义想了一会,觉得自己问的问题一点用没有,干脆不问了。 他又换了个话题:“天烛还有出现吗?” 粽子歪歪头,表示疑问。 “我走了之后,天烛是不是没有再来找舅舅他们,灵域外是不是也没有人魂了?” 粽子回答道:“当初小主人换了心醒了过来,那些人魂也慢慢减少直至消失不见,天烛也没再见过,小主人走后,仙尊常去你的房里坐着,很是想你,你也不常回来,或者说你离开后也不过回来四次,每每没待两天便走,仙尊飞升后你也不来了,别说是人魂天烛,灵域什么事也没有,静得可怕,门外怕是连只蚊子也没有……” 林慕义点了点头道:“你说了好多话,现在又说了?这是可以说的,是吗?” 粽子不好意思道:“嗯……这个可以说……” 林慕义又问:“你的木雕刻了多少?为什么要刻?因为我有一个木雕,所以你便刻给我其他的?” 粽子回道:“刻了蛮多,我只要想起小主人便刻,刻了好多,我记不清有多少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小主人,只有木雕了……我只知道你喜欢……所以……” 因为你喜欢,所以想把你喜欢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你…… 林慕义高兴之余只有苦恼……高兴的是有人这样待自己好,苦恼的是他们待好的是余临溪。 他算什么呢?受了人家的好就要受人家的苦?林慕义才不要,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常这样说自己:我自私得很,只要好处,不要责任。 他一直在受照顾,拿着身为余临溪的好处,他怕好处拿得越多,坏处就来得越多,他可不敢回应粽子他们的爱,多数时漠然点点头,就当知道他们的好了。他是一点回报都不想给的,毕竟你来我往,好处多了,他到时候死得快就不好了…… 他又拿出一条手帕来,给对方将鼻涕眼泪擦没了。 小兔子又开始乐乐呵呵了,他就让对方回去了。 “明天小主人再唤我,我给你木雕。”粽子走之前依依不舍道。 林慕义点点头,待粽子走了便又叫唤阿芜。 “吾主溪。” 阿芜同粽子一般出现后便站在窗沿。 “你没事就好。”林慕义道。 “阿芜自然没事,只是吾主溪危险了。”阿芜平静地说着恐怖的话。 林慕义道:“不用你说了我也知道,来了这后我就危险了,每天都危险的很。” “吾主溪要懂得避险,就像阿芜一样,遇到十分危险时便装死,这样猫就不会吃了,连玩的兴趣都没有了。” “你这话说的古怪,我不太认同,或者你们仓鼠可以这样做吧,”林慕义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我遇到十分危险的事时,是你救的我,你没有装死不是?这样看来你没有避险呢。” “因为是吾主溪有危险,所以阿芜我不避险了。”阿芜回答道。 林慕义又说:“那我前几天叫你你怎么不出来?你受伤了吗?在养伤,所以不出来?” “吾主溪问话有点多,你一下问好多,我慢慢说。”阿芜爬到林慕义身边,它主动直立起身伸出手去要抱抱。 林慕义一只手就将阿芜托起,抱着这只“大耗子”。 “你说吧,我听着。”林慕义道。 阿芜扒拉着林慕义的衣领,将两片布料叠在一起:“不要露,容易着凉。” 林慕义被阿芜的举动逗乐,呵呵笑了笑,心情也好了不少:“你开始说吧,为什么不来?” “猫。”阿芜说着,同时拽着自己的两个小耳朵,发出喵的一声,“可怕,他好厉害,我不敢出来,也出不来,太可怕了。” “你是说甜甜?”林慕义问。 阿芜反而说道:“蛋蛋比较好,她是人间的小猫咪,不厉害,还老睡觉,我不怕她。” 林慕义接着问:“你因为害怕甜甜所以我叫你没答应?他比那些袭击我的妖怪还可怕?” 阿芜回答道:“可怕,他是猫耶,我能感觉到,好厉害的猫,压制着我,我出来会被他一下子弄成肉泥的厉害,况且阿芜我还出不来,他不让我出来,一直用邪气压制着我。” 林慕义无奈道:“你们灵宠的设置也太不合理了,非得叫出来才能摇人的……这要是遇到不能出声的时候,你们不就是摆设了嘛……” “抱歉。”阿芜趴在林慕义胸口,犹如一大块鼠饼。 “罢了,没事……”林慕义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家伙,他像揉面团一般揉着阿芜,同时又问,“那个怪物没把你怎么着吧?你没受伤吧?” 阿芜闭着眼,胡子一耸一耸的,粉嘟嘟的小嘴巴巴巴道:“阿芜为了让吾主溪跑远点跟那个怪物打了一会,但是力量悬殊,阿芜还是被打飞了出去,还好飞出去那一刻阿芜有意识,可以让自己隐回‘灵渠’得以保命,哦,‘灵渠’就是我们灵宠隐去时会待的地方,是我们的家,吾主溪不用担心,阿芜很好,没有事哦。” 林慕义舒了口气,不是因为烦心事解决了他才舒气,只是单纯的被可爱的事物治愈了他才得以透出一口气来,他问着怀中的肉球:“今晚你陪着我吧阿芜,陪我一块睡,肯不?” 阿芜回道:“当然肯,吾主溪热乎乎的,阿芜喜欢,阿芜要跟吾主溪睡觉。” 林慕义理了理衣口,又说:“那你不能像上次一样一大早没影,得一直陪着我才行。” 阿芜睁开眼睛,答道:“阿芜一直窝在吾主溪怀里,只是那只猫来了,所以才被吓回去的,不是阿芜要没影的。” “什么?”林慕义听阿芜那么说,倒回想起那天的事来,他记得自己那时貌似还没遇见甜甜,他们也互不认识,怎么阿芜说有猫?难不成甜甜他…… “他又来了!”阿芜慌张的叫声打断了林慕义的思考。 “?”林慕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房门就被推开。 阿芜“噗”的一声幻化成烟,消失不见。 “哎?”林慕义茫然且无语的盯着自己虚无的怀中。 “溪儿怎么站在窗口?快过来,别着凉了。” 甜酉禾端了一盘子菜来放在桌子上后便径直走向林慕义,又道: “溪儿刚刚在跟阿芜说话吗?怎么站在那说?不坐着?” 林慕义看着对方,正为对方的到来惹得阿芜跑路而生气:“你进来怎么不敲门?阿芜被你吓跑了.……” 甜酉禾伸出手去揽过林慕义的腰肢,高大身躯挡住烛光,窗外的月光斑驳地撒在他身上。 林慕义往左迈步一个转身,肩膀碰着对方的胸膛,让自己的腰离开了对方的手,整个人直接脱身,再次迎接屋内的烛光。 “没礼貌,不要随便碰我。” 林慕义坐到桌边,看见菜盘上有自己喜欢的酱香鸡翅后心情倒好了许多,他闻着那股子香味,更使内心愉悦。 甜酉禾走到林慕义身侧,说着:“溪儿起床气大,是我不妥,反又惹恼你了,抱歉。” 林慕义拿起碗筷,抬起头来看着甜甜,说:“你可以出去了。” 甜甜立马拉下脸来,委屈巴巴地说:“这就要我走吗?我才刚来……” 林慕义回道:“我不是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吗?你走吧。” 甜酉禾低下眸撇过脸,手抓着自己的衣摆,小声而委屈:“溪儿又赶我走了……为什么?因为我动手动脚?” “哪跟哪呀你……”林慕义咬着筷子,觉得自己哄完我又要来哄这个大的,真是作孽…… “你吃饭了吗?”林慕义客套道。 甜酉禾回话道:“溪儿忘了吗?我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哦……忘了……”林慕义说。 “你吃着,我就在这待一会,一会就走。”甜酉禾小心试探道。 林慕义没回话,扒拉了两口饭就饱了。 “行了,端出去吧,我饱了,你可以走了。”林慕义站起身来坐回床上,慵懒地看着甜甜。 “溪儿没什么想问我的吗?”甜酉禾依旧笑着,可神情中却有一丝猜疑。 林慕义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溪儿觉得我该问你什么?”甜酉禾问。 “问我看到了什么?问我怎么睡一觉起来那么抗拒你?”林慕义收起脚躺上了床,慢悠悠地说。 “溪儿也知道自己在抗拒我了吗?”甜酉禾哈哈笑着,“所以为什么呢?” “嗯……”林慕义将被子拉上身,故弄玄虚地打量甜甜一番,从头看到尾,紧接着就是嘻嘻假笑了两声,将被子猛地蒙过头,背对着甜甜闷声道,“保密。” 第64章 又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慕义一直保持着沉默,余玄清时常问他睡着的那几天看见了什么? 他也只是摇头,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来回几次都是这个答复,余玄清也不敢多问了。 “岳姑娘怎么样了?”林慕义坐上马车,他一路上只看着窗外,突然询问余玄清道,“她的事已经完了吗?” 林慕义醒来两天,顾襄便提议接着上路,他们老早就准备好,把要带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车。 他们在出发前几天就看着晶石的指向沉默许久,林慕义问下一个地方是哪他们只道就在附近。 “村头磨浆的驴都不这样来回转,驿站的马也不这样接连跑的,溪儿才醒几天,你们就急着往别处去?不是说在附近吗?多休整几天又何妨,急什么?”甜酉禾对着顾襄他们说道,言语中皆是刻薄。 “早点找回残刃小溪便少受着苦,自有他休息的时候。”顾襄也不甘示弱,妥妥回怼去。 “呦呵,”甜酉禾摊摊手,“你们也知道是受苦了?承认啦?当初是谁说只当一路游玩呢?” “游玩也会累,我们没说错。”顾襄又回道。 “就是会累所以要多加休息慢慢来,而不是你们这样赶着。”甜酉禾回嘴接着道。 “甜酉禾,你别生事。”余玄清无奈又无语,这些天她看林慕义十分安静不爱玩笑也够心乱的了,现又有甜酉禾那么个怼嘴的,她简直烦得头大。 “甜甜,你过来。” 林慕义从楼上下来,他穿了一身绿,白色的薄纱外衣显得他的腰肢格外的细,颈上项圈的红宝石与腰上手上的红相得益彰,让清淡的人儿多了些欢喜。 头上的莲花冠系有俩条鹅黄色发带自然落于黑发中,也只有风吹的幅度大些,才会如风筝尾带般飘飘然。 这是林慕义这些天来头一次唤甜酉禾甜甜,或者说这是是这些天来头一次主动叫他。 甜酉禾只当对方心情已好,不再抗拒自己了,于是撒了欢似的跑到林慕义跟前。 “这是什么?”甜酉禾低下头,看见林慕义领口钻出个小狸花猫猫头,诧异道,“哪来的猫?” 林慕义若无其事道:“这是你妹妹。” “哈?” 林慕义朝余玄清他们走去,又对甜甜道:“你们都是我的猫,算是我的崽子了,她是你妹,你是他哥,我是你爸。” “什么?!” 甜酉禾停下步来,一脸诧异地望着林慕义。 林慕义走到余玄清身边后回过身去对甜酉禾说:“还不快跟上来?我们该走了。” “哈?”甜酉禾又发出一声疑惑的感叹,他跟上余玄清他们离开的步伐,在林慕义身旁询问道,“溪儿,你也要走?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才醒来,应该多休息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也要去找下一段残刃呢?” 林慕义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只是淡淡地对甜甜说:“变成猫的模样再上车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里,连条发带也不让甜酉禾碰,冷淡又冷酷。 “仙家好走,记得再来!” 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冲着余临溪他们离去的马车挥手喊着送别,送别他们慷慨的客人。 林慕义在车上靠着窗,喝着茶摸着小狸花,就是不理甜甜。 甜甜在林慕义身旁翻着身子,露出自己毛绒又柔软的肚皮吸引着林慕义的注意力。 可对方就是不理他。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卖弄”自己的身体了,只为林慕义多看他一眼。 “我说了别来烦我,放了饭就走,你听不懂吗?”林慕义对着变成猫咪不停装乖的甜甜吼着,将他赶离自己的房间。 甜甜是那样锲而不舍地讨好,可依旧没用,甚至不知从哪来的野猫轻而易举地就夺了他使尽浑身解数都得不到宠爱。 甜甜忍不了了,他看不惯那小狸花窝在自己喜欢的人的怀里。 那里是我的地方。他如是想。 他不再翻着肚皮,因为他最柔软最热乎最毛茸茸的地方竟比不上那瘦干狸花猫的脑壳。 他站起身来平衡力十足,他伸出手去目标确切。 他扒拉着林慕义的手。 “喵”了一声。 不要摸她,摸我,我的脑壳软。他如是说。 林慕义烦躁地拍开甜甜的圆爪子,生气道:“没礼貌。” 甜甜停下手,呆愣着望着林慕义。 林慕义又接着道:“你是妖,活了应该有百年吧,人家十年磨一剑,你百年不讲理?这算什么呢?” “小溪?”余玄清听林慕义说话语气不好,又见甜酉禾猫脸震惊,微张着嘴。 余玄清小心道:“你近来心情不好吗?甜酉禾他也不是故意,你倒也不必如此恼火说这样的话,你看他,都愣住了……” “不是近来,我一向心情不好。”林慕义微侧着身子,又问余玄清,“姐姐你不是跟甜甜不好吗?怎么替他讲话了?” 余玄清说:“不是替他讲话,只是不想你生气罢了,这点事又算什么呢?” 她又接着试探道:“小溪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所以醒来后心情不好?” 林慕义直接转过身来看着余玄清:“不好的?如有不好的我早说了,可不会藏着掖着,不过是关于我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罢了,要是关乎生死之事,我可不瞒着,毕竟你们说的,早找到残刃我少受苦,我找残刃不就是要知道爹娘当年是怎么死的?后来我们又发生了什么嘛?我要是知道早说了,你们不要再问我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玄清意识到自己貌似说错了话,于是忙道:“抱歉,我不该问,你别气。” “这倒不至于我气,只是问多了我烦。”林慕义说着,又转过身去看向窗外,他手指轻点了钻出领口的蛋蛋的小脑袋瓜几下,小家伙便乖巧地又钻回林慕义的衣服里头,踩着奶便睡觉去。 甜甜小心翼翼再次靠近,他试探性地用自己的毛脑袋碰着林慕义的大腿膝盖那,见对方没反应便大胆了些,将自己下巴枕上去,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抬起眸来从下往上可怜见的看着林慕义。 “喵……” 这是没有任何含义的喵喵叫。 林慕义向下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望向窗外。 他看得眼累脖子酸,稍微动一动都觉得疲惫。 余玄清对他说:“小溪,你要是累了就躺会吧,还有好一段路呢。” 林慕义摇摇头:“不了,我不想睡,我总觉得我睡着了就会变天,醒来后总能发生什么事,我不想睡。” 他嘴上那么说着,可大脑却昏昏然。 “不睡也躺会儿吧。”余玄清坐到林慕义身旁来轻声道,“靠在我肩膀这也好呀。” 林慕义看向依旧枕着自己的甜甜,对方时不时用那种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瞄他。 他冷眼看着,可又突然将甜甜整只猫直接抱起身来搂在怀里当被子使。 “那我靠喽。”他对余玄清说道。 不带一点扭捏和拒绝,竟拨了拨发带后便直接靠上余玄清的肩膀。 余玄清也没想到林慕义那么干脆,一时倒没反应过来,身体僵硬。 林慕义现在的身体很轻,风吹吹能飘的感觉,脑袋搭在余玄清的肩头,都不会让对方觉得有任何负担。 余玄清与被当被子用的甜酉禾眼对眼,这是他俩第一次觉得彼此同病相怜。 他们也不知道林慕义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明明这样亲近可却觉得隔着一层捉摸不透的纱,宜喜宜嗔,变幻莫测。 林慕义闭眼就睡着了。 他们的马车走了很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天色已晚,再走下去人没事,马可就要尥蹶子了。 他们在树林的一片小空地架火做饭。 林慕义在车里睡觉,顾襄在做饭,余玄清在巡林,严颜岩在守马车。 “顾兄~辛苦了~”严颜岩看着正在生火做饭的顾襄道。 “没你辛苦,”顾襄说,“你等下还得动嘴吃呢……” 严颜岩从兜里掏出个今早他吃剩的饼扔给顾襄,顾襄接住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个苹果来扔给严颜岩。 “你先垫着肚子。”顾襄说。 严颜岩哼了一声,咬了口苹果。 顾襄捯饬完野外吃食,又跟严颜岩嘱咐了几句话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啰里吧嗦,”严颜岩坐在车上,踹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顾襄一脚,“走吧走吧,跟师姐一块巡去吧,有什么事就说,别想瞒着我自己跑去跟师姐讨便宜,知道吗?” 顾襄拍了拍严颜岩的头,又留了个苹果给他,就走了。 原地等待的,只有架着马车看月亮数星星的严颜岩,和在车内睡觉的林慕义,外带一只“被子猫” 车内没有亮光,林慕义睡醒睁眼时只窥得从窗帘偷溜进来的月光,他揉着眼睛,头顶便传来声音:“溪儿睡的还好吗?” 林慕义知道自己现在又靠在甜甜身上了,于是便想着立刻起身,只是他那么一动,便发觉自己睡的姿势不对。 奶奶的!我这不是跟小孩一样整个人躺他身上吗? 他借着月光看清甜甜的脸。 对方的眼睛瞳孔成竖,眼睛轻而慢地眨着,望着他。 他晃着自己的小腿,屁股坐在人家的大腿上,脚都碰不到地。 “溪儿?”甜酉禾轻唤着。 “腿张开,我要下来。”林慕义推着对方的胸膛说道。 “腿张开?”甜酉禾不明白道。 马车内虽然够宽,但却不高,容不得一人完全站起身来,更何况林慕义现在脚都不着地。 甜酉禾那两只眼睛亮得很,又因在黑暗的环境下,跟俩小灯泡没差。 两颗灯泡只随着你照亮也够诡异的了。 林慕义伸出手去遮住甜酉禾的双眼,又道:“快张腿,我下不来地,快点。” 甜酉禾不明所以地应着:“哦……好……” 他缓慢地张开自己的大腿。 林慕义动起身来磨着对方胯,顺这张开的大腿一点点地挤到座位上,双脚着了地就要走人。 “溪儿……” 甜酉禾语气中多了一丝难耐,他的手还环着林慕义的腰,只是对方要离开,他也不好纠缠,手指依依不舍地摸着对方的衣带配饰。 严颜岩听见车门口悉悉索索的动静便伸手去掀开车帘,只见林慕义已经来到门口,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又是你一个人在这?”林慕义睡眼惺忪,坐到严颜岩身边问道。 严颜岩笑着说:“又是你睡那么晚?” 两个人哈哈哈的傻乐,像先前一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林慕义拿过严颜岩递给他的烤鱼,吃了两口后就问。 “可能等会儿时不时过来,也可能明天早上才回来。”严颜岩回答道。 “你不担心我姐吗?”林慕义问。 “担心什么?”严颜岩反问道。 “上次你不就担心她?还觉得她让你守着我怎么怎么吗?” 严颜岩哈哈笑道:“什么怎么怎么?你在说什么什么?” 林慕义听严颜岩逗小孩般的语气,无语地说了句:“幼稚。” 严颜岩依旧嬉皮笑脸地说:“这倒是像我说过的话。” 林慕义将鱼裹着荷叶放一边,就当是吃饱不要了,他从玉佩里拿出几粒土黄色的丹丸来,叫着蛋蛋的名字,小花脑袋又从林慕义的领口探出来,吧唧吧唧地吃着林慕义手上的东西。 “她比你能吃。”严颜岩看着蛋蛋说,“老人比喻一个人饭量少,就会说那人跟猫似的,吃那么点,现在想想倒不对了,你这猫挺会吃,你旁边那猫虽然不吃东西,但也够大的了,所以这话在你身上就不对了。” 林慕义听严颜岩说到:旁边那只。 他转过头去看正趴在自己身旁已经又变成猫样的甜甜,他盯了甜甜一会,眼睛和大脑告诉他甜甜貌似有些不对头。 “你不觉得他小了一些吗?”林慕义问严颜岩,他想着当初和严颜岩两人挨着坐在马车“驾驶座”的位置只是刚刚好,怎么现在多了只甜甜,还是刚好呢? 严颜岩探了一下头去看甜酉禾,对方闭着眼,跟个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好像是?但是还是好大只,没差,”他又满不在意说,“这是你的猫,胖了瘦了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林慕义回道:“我天天看他,他的变化是一点一点来的,我是一点一点看的,没有你一下子见到他大变化来得有冲击感,所以不如你看得清楚。” “你总是有理的。”严颜岩道。 “我自然有理了,没理我可不敢说什么话。”林慕义说。 “你这句话说貌似有深意?”严颜岩问。 “你又来了,上次你也这样说。”林慕义回道。 他边聊边给淡淡喂完最后一颗丹丸,又拍拍对方的脑袋让她回去接着睡觉。 “你养猪呢?吃饱就让睡的?”严颜岩说道。 “那不吃饱了睡,我还要让蛋蛋下去走走?就她现在这小胳膊小腿的,别摔着了,况且人家才刚好呢。”林慕义回道。 “你倒是心疼她,”严颜岩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目视前方故作意味深长道,“也不见你心疼那个她。” “哪个他?”林慕义问。 “还有哪个她?”严颜岩伸出手掰着手指头数着念叨道,“你不会心疼顾襄,那个老奇葩命好得很,不需要心疼;你也不会心疼我,你瞧瞧你也不似从前关心我冷不冷了,见面就说怎么又是你,不过还好,我也不用你心疼,我自有乐头;你也不会心疼你身边那只猫,一个揣怀里一个当被子,好偏心,可我看你那猫貌似不在意,像块麦芽糖一般黏着你,想来他心疼你多过你心疼他……”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林慕义打断严颜岩的说话,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抱着自己的手也不免紧了些。 严颜岩直言道:“我在说你姐姐,你应该对你姐姐好些,她跟我讲你心情不好,不敢跟你说话了,就怕哪句话不对了惹你更不开心,小溪,你也不小了,该知道关心关心自己姐姐了,别让她难过呀。” “哦?”林慕义挑眉道,“你是在教训我吗?你说这一箩筐的话,就是为了拐着弯地教训我吗?” “哪有教训,”严颜岩说,“你敢耍脾气给你姐姐,因为你知道她疼你,无论你怎么发火怎么不好她都顺着你,所以你敢,你不知道吗?没意识到吗?貌似所有人都被你怼过,被你呛过,你好像有意识地觉得他们都不敢怎么着你,你虽然记不起事,但你的秉性你的身体却记着呢,记着那些你熟悉的人,那些喜爱你的人,所以你才敢心情不好时语气不好。” 林慕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接着道:“你不也一样?谁喜欢你你就肆无忌惮地甩脸给他,大家彼此彼此,犯不着你说我。” 严颜岩无奈道:“你瞧你,怎么说起我?我没要教训你的意思,只是告诉你罢了,不是我偏心你姐姐,只是实事求是,说真的,你现在记忆在慢慢恢复,但你的能力却没有,你离不开你姐姐,你没有意识到吗?” 林慕义立马回嘴道:“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成的,我才不要意识到。” “天呀,原来你那么犟的吗?”严颜岩笑了笑,“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不知者无罪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说我不该对我姐姐发火?还是说我说话得好声好气,得一天到晚嬉皮笑脸的不能不开心?换作是你经历我这些事你也会不开心。” 林慕义背过身去哑着嗓子,声音有些颤抖:“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逼着我,现在这番话也是姐姐让你跟我说的?我还不能不开心了?我偏要不开心,我不但要不开心,有能耐的我还要大哭大闹,我爱怎么样怎么样,用不着你们管我,你们要嫌我事多不好控制那就干脆杀了我吧,反应我出去就是个死,早死晚死都一样……” 说罢,林慕义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摸摸微瞄着身旁一脸错愕的甜甜,又嚷嚷道: “你们杀了我吧……反正一路上担惊受怕这伤那伤的,不如痛快些让我死了得了……我也不找什么劳什子破铁片,什么黎明苍生什么娘亲,我连我自己都受着挟持身不由己,连脾气也不能有,还管什么其他人……你们杀了我吧,反正你们有晶石知道破铁片在哪,你们去找吧,不要我了,不管我了,杀了吧………” 第65章 瞎聊 林慕义这一说便气,一不好就要哭的架势惊得严颜岩束手无措呆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甜甜跳下车去再次变回人身,他蹲低着身子神情慌乱,两只手不知道要往哪放,只得搭在马车护栏那,他担忧地看着林慕义,嘴里像说些什么,可呼出口的也只有:“溪儿……” 只见林慕义直接撇开挡住自己脸都手,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如清晨挂在下垂蛛丝的露水一般,颗颗分明,排列有序地往下落。 妈的……他又莫名奇妙哭了…… 他就是感觉到自己鼻头咽喉发酸所以捂着脸的,可现在泪水自己跑出来了,再捂脸脸就要花了。 他眼角泛红眉头紧蹙,眼泪又如荷叶上的露水掉落,一点都不沾染其他,他的脸是干净的,神情是脆弱惹人怜的。 林慕义眼汪汪地望着甜酉禾:“我……我真的是……” 他怎么才能说服人,说他真的没想哭呢? 甜酉禾看得直愣,几百年来都没那么呆傻过,他伸出手想拭去林慕义的眼泪,只见对方快速偏过头。 “不用……”林慕义委屈而又坚定道,“不需要……” 甜酉禾神情茫然,他举起的手无助而又落寞地收了回去。 “你别哭呀……”严颜岩急忙从林慕义身后探过身来十分懊恼道,“我的错,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是好心,却不知道好不好听,这倒惹你哭了,你别哭呀,我怕死了,师姐回来知道了可要骂死我了,全是我惹的祸,你别哭呀……我……” 他说着话,又看向甜酉禾,这两人也像同病相怜之人一般彼此求助。 “我……”严颜岩看看林慕义,又看看甜酉禾,“我……” 他无力地坐下身来,拽着林慕义的衣角委屈求全道:“你别哭,我给你好东西,我给你钱好不好?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你别哭……我……你……你还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严颜岩说到做到,果真就挤出几滴泪来装模作样的擦着,哭的声响比林慕义的大。 “你嚎什么……”林慕义看傻子一般看着捶胸顿足的严颜岩。 “我伤心难过呀……嘤嘤嘤……”严颜岩咳嗽了两声,接着呜呜呜假哭着,小眼神一直瞟着林慕义。 “你想让我姐知道吗?”林慕义憋了口气,顺带着把眼泪也憋回去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身体里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着,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哭呢?这完全不像他。 他翻了个白眼,而后看白痴一般看着严颜岩:“你哭的声音比我大,比我还难过,要是哪来个人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你不哭了?”严颜岩“嘎”的一声又笑嘻嘻的歪着头,晃着林慕义的衣角,“我错了,我不说那些话了,小溪你要是有脾气尽管撒,使劲撒,只是你能不能冲着我来,我皮糙肉厚没脸没皮的,耐打耐骂,你姐姐姑娘家家的心思多,你一不好了她就怪自己了……” “我没脾气了,我也没打算哭的,我……哎……算了……”林慕义坐直身子,眼眶虽然还泛着红。 他斜眼看着一脸落寞的甜酉禾,一米九的大高个竟透着可怜的气息来。 “你变成猫吧,我要抱着你。”林慕义看不来他那人的可怜模样,只觉得心虚。 甜酉禾还是可怜见的望着林慕义,神情中多了一丝疑虑和期许。 “你别愣着了,快变吧。”林慕义催促着。 “阿……好……”甜酉禾傻傻答应着,再次变成猫的模样,只是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林慕义。 林慕义用着命令语气说着:“快上来。” 甜酉禾这才敢跳上马车,一点一点的挪进林慕义的怀里。 “你又肯让他碰了?”严颜岩一脸诧异地问。 林慕义撇过眼,回道:“这是我碰他,不是他碰我,我们的事你少管。” 严颜岩被呛得语塞,尴尬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不敢言语。 “瞧你,还说什么有气冲你来,你这就不行了,还怎么冲你来?”林慕义抿着嘴,得意道。 “小少爷,你厉害,我可不敢说什么了……”严颜岩说。 “那你还是说什么吧,我没那么小气。”林慕义抱着甜甜,整个人看上去又恬静了许多。 “你变脸也太快了,一会哭一会笑,现在又好了?我有点不适应。”严颜岩说。 林慕义只道:“久了你就适应了……” 夜色很美,林子很静,虽然林慕义和严颜岩哭出了动静,却没引得顾襄和余玄清他们回来。 “不知道是谁砍的竹子,真难看。”林慕义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话吓了严颜岩一跳。 “你说什么?”严颜岩问。 “喏,”林慕义抬了抬下巴,就算是说了地方了,“前面那不是有竹林吗?你看中间往右些的那根竹子,不知道谁砍的,要么全砍了,要么就不砍,别的竹子都好端端的长得高高的,就那条竹子被人削了半个脑壳,你说要削也削好些,怎么弄得左高右低,是要捅死谁?” 他突然又嘿嘿笑着:“如果那竹子成了精怪,一定管自己叫李富贵,以此提醒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严颜岩虽然听不懂林慕义说什么,但还是搭腔道。 林慕义道:“因为那竹子要是再遇到将他砍成那样的人,他的名字就会提醒着他一定要对那个傻叉说:‘祝你阖家富贵。’” “没听懂呢……”严颜岩摸不着头脑,附和着林慕义说。 “没听懂这个没关系,但你一定听得懂下一个,”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突然正经严肃道,“晶石的下一个所在地是哪,你们是知道的怕跟我说,是吗?” “哈?”严颜岩睁大着眼,瞬间又撇过头去,说着:“不知道呀……” “看来那个地方很危险?你们怕告诉我?”林慕义又说。 “没有,”严颜岩立马回道,“那个……我真的不知道……” 林慕义深吸了口气,然后用着软糯但带着威胁的口气对严颜岩道:“你们是要我到了现场后哭闹不止还是要拿我刚刚的哭闹算数了?” “什……什么意思?”严颜岩问。 “你别装傻充愣,你知道我问什么的,我说了,我没那么小气,”林慕义摇摇头说,“就当是我刚刚哭过了,你们瞒着我的事可不少,上一次瞒着我我哭了,现在又瞒着呢,刚刚就当我哭你们第二次瞒着我呢,怎么?真要我到了目的地后跟你们闹起来吗?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脾气古怪也犟得很了……” 严颜岩对林慕义的这番话思考片刻,似懂非懂的模样,但又突然恍然大悟感叹道:“合着你在这等着我呢?” 林慕义轻笑道:“不是我在这等着你,是你们在这等着我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严颜岩松了口,他犹犹豫豫地组织着言语,“不是我不说,只是你终归会知道,所以觉得没必要讲。” 他大概在作心理斗争,眼神飘忽不定,嘴巴欲言又止。 “我……哎……”严颜岩话到嘴边又停了。 “你别担心阿,也别太在意,当然,你也别告诉你姐是我告诉你的……”他思虑再三才说出那么句话。 林慕义其实就想问严颜岩他们下个目的的是哪来着,可凑巧哭了一场,倒借题发挥了起来。 严颜岩叹了口气,总算靠近林慕义,贴近他的耳朵,就当林慕义以为对方要说出口时,严颜岩又移开了身子。 “哎呀,我害怕……”严颜岩道。 “怕什么?”林慕义无语道。 “我怕你哭阿。”严颜岩回答道。 “我刚刚不是哭过了吗?又不是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哪来那么多眼泪,哭可是很累的,你快说。” “我还是怕……”严颜岩放低声量,小声道,“我怕说了以后你就要跑。” “我跑哪去?”林慕义翻了个白眼,“你是真婆妈……” 严颜岩听林慕义那么说他,“哎”的一声,突然提高音量不服气道:“我婆妈?刚刚谁哭哭啼啼的,难道这不比我支支吾吾的婆妈吗?” 林慕义尴尬但又不服气地回嘴道:“我不哭哭啼啼,我噼里啪啦打你们几个打耳光就爷们啦?谁叫你们瞒着我?我不发火不大喊大叫还不能哭啦?我不能委屈啦?” “阿好好好好好……”严颜岩立马打住,“我怕了你啦,我服了你啦,别再扯回去了,就像你说的,哭好累的,那几滴眼泪还是我自己掐我自己疼出来的,我们不要再回到那个话题上了,我说还不成嘛……只是你最好还是当不知道……我们真的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你姐姐很疼你的,她断不可能害你,你别怕,只是我们不知道你的态度,所以不敢………” 林慕义无语道:“哎呀,你快说呀,啰啰嗦嗦的我知道啦,你再不说我就让我家甜甜挠你。” 严颜岩继续打趣道:“这会又是你家的了,我听师姐说你有点嫌弃他的。” “我时而嫌弃时而喜欢,不行吗?” “阿行行行,当然行,我哪能让你不行呢……” 林慕义又道:“你快说吧,废话好多……” 严颜岩皱着眉,假委屈道:“你变了,你明明是乖巧可爱的,现在见人就怼了,你还说我废话好多,我好伤心呀……” “阿好好好,”林慕义学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道,“你废话不多,你说的都是浓缩,是精华,说话简洁易懂的严颜岩大哥,快告诉小的我们到底要去哪吧。” 严颜岩嘿嘿笑着,然后小声告诉道:“其实这个地方你熟的。” “我熟?” 林慕义想了一会,他看着严颜岩那期许的眼睛,回答道:“周村?” 严颜岩一副“我服了你了”的表情:“你怎么会说周村呢?我们才从那出来,这兜了一个时辰了又回去吗?哪有这么笨的。” “你才笨,你最笨,”林慕义还嘴道,“我熟悉的不就周村灵域世茗吗?还能有哪?” 严颜岩说:“你再往前猜猜呀,世茗之前。” “之前?”林慕义一脸迷茫,世茗之前不就是他穿越之前吗?怎么?现在他们这是要跨空间找东西去吗?那么牛? 林慕义还在想呢,怀里的甜甜倒动着身子,在他怀里直立起来趴在他的胸口,一脸担心的模样。 他喵喵叫唤了两声。 这两声不是没有意义的。 林慕义不敢置信地看着甜甜,然后又转头看着严颜岩。 “是……呜森?” “我们要去呜森?!” 严颜岩赶紧“嘘”了声:“小声点,别被师姐他们听见了。” 林慕义压低音量,颠了颠自己怀里的甜甜,然后将他当抱枕一样整个抱紧。 他开始语无伦次道:“不是说呜森很危险吗?那些什么什么法师?还是什么道士?就你们这种的,邢姨他们那种的,你不是说他们那种的都不敢确保自己不会被啥啥啥入侵啥的吗?我们怎么要去哪?不会死吗?你们不怕死呀?” “我就说不能告诉你吧,你看,慌了吧,怕了吧,”严颜岩小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那里白天是没事的吗?只要太阳下山之前从那出来就没事的,就是怕你害怕,所以才打算先斩后奏,去到再说。” 林慕义怨声怨气道:“那你们不止先斩后奏,还逼上梁山……” “逼上梁山?”严颜岩疑惑道,“呜森那的山不叫梁山,你说的什么?” “这个不重要,我说的是你们真够狠的,难怪要瞒着我呢……”林慕义说道。 他将甜甜从自己的怀抱中解放出来,让整只猫平躺在腿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林慕义抓着甜甜的两只手,看着他问道:“你也不知道吗?” “喵……”甜甜回答道:抱歉。 林慕义看甜甜居然反应不大,只说抱歉?心里莫名怀有疑虑。 难道他是知道的?林慕义猜想着:明明说着保护我,刚出发时还担心我休息不够,现在要跑到呜森那么危险的地方居然没啥反应,难道他是知道要去的地方的?也不介意我去呜森? 不对……林慕义又想:会不会是我刚刚对他态度不好,他不管我死活了?也不对呀,真不想管我死活了他可以直接跑路的,干嘛还乖乖巧巧的当我的猫咪…… 好烦呀……林慕义简直要被这样乱七八糟的事烦死了,他带着点自虐的意思将脸埋进甜甜肚子那厚软的绒毛里,狠狠地摩擦了几下,想用猫毛把自己呛死,可他吸了甜甜几口,抬起头来深呼出一口气却道:“绝,居然心情好多了……” 甜甜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慕义,他将两条后腿迅速夹起,挣扎着就要翻身。 林慕义顺着他,让甜甜翻身,又像月饼皮似的蜷着腿,他便顺势将甜甜这月饼馅包裹在怀里。 “小溪……你……”严颜岩欲言又止道,“你……哎……” “什么叫作我,哎……”林慕义歪着头,脸趴在甜甜身上,看着严颜岩道,“你又有什么瞒着我的,或者说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说?”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严颜岩说。 林慕义告诉他:“我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姐姐的,你别担心,反正都是去,知不知道的也不重要了,只是我不喜欢你们瞒着我,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是外人一样……想来我这样突然回来的人对你们而言确实是外人,所以才不告诉我实情吧。” “不是的,当然不是,”严颜岩急忙辩解道,“就是将你当内人,阿,不是,是当成自己的家人一般,所以才瞒着,就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想着与其让你知道后一路上忧心忡忡,不如直接带一无所知的你去直接面对更痛快些……” “你们这是歪理。”林慕义说。 他心情平和,有序地呼气吸气,没了先前那般喜怒往复无常。 “不过也罢了,我不跟着你们又能去哪呢?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目的地?正好我也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你这话说的好玩,什么出生地方,哎,反正去到那是要注意的,明天应该能到吧。” 林慕义突然问:“如果我能像你们一样会飞的话是不是能更快些?” 严颜岩有问必回道:“飞也是要气力的,我们一天最多只能飞两个时辰,不然会气力消耗殆尽,累晕过去,很危险的。” “成了神仙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是吗?”林慕义问。 严颜岩点点头:“是这样的,不过还有一种比我们厉害的,这个厉害不是指法术比我们强,而且指他本身的能力比我们强。” “什么意思?”林慕义问。 “有一种人,他们是凡人,没有灵根,但是却能飞檐走壁,如书上说的大侠一般,这类人我们统称他们为侠客,他们的飞,是要借力的,不像我们是凭空而起,靠的是法力,他们没有时辰的限制,只要想就可以飞,当然也会累啦,可我觉得他们作为凡人靠着自己的本事起飞非常厉害,比我们这类的厉害多了,甚至那些侠客的能力与我们不相上下,也能降妖除魔,赤手空拳的那种,好生了得。” “你很佩服他们?难道你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侠客?”林慕义问。 严颜岩回答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我才不要成为侠客,侠客讲的是武力而非法力,我要是大侠肯定弱鸡死了,武力值全无,我现在就挺好的。” “我还以为你要成为侠客,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拜托你保护我这个弱鸡,不要让我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害死呢,就比如我要去呜森了,则会请求要当侠客的侠义严颜岩一定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林慕义说道。 “哎呀,你又绕回来了,”严颜岩说,“我以为我们岔开话题可以聊点其他的,没想到又回到呜森这事上了……” 林慕义道:“我不聊废话,说的什么话都是有所指,我们的话题没有被岔开,只是你觉得罢了。” 第66章 跑路都不会跑题 严颜岩嘿嘿笑着:“既然你那么说,那我也回到话题上来,讲一下我想跟你说的,这个。” 严颜岩指着甜甜,然后对着林慕义的耳朵小声道:“你还是不要抱着的好。” “喵!”甜甜听见严颜岩说的话,发出一声猫叫,带着威胁的那种。 严颜岩吓得“吱”的一声,尴尬地看着林慕义:“我……嘿嘿,就说一句,提醒你一下而已。” “你好笨,”林慕义拍着甜甜的后背,冲着严颜岩道,“你要说他的坏话趁他不在说呀,被听见了吧。” “喵?”甜甜听林慕义说的话,又发出一声猫叫,带着疑惑的那种。 “我没要说坏话,所以不背后说。”严颜岩说。 “那你指甜甜干嘛?他跟呜森有什么关系?”林慕义问。 “他跟你有关系,所以我指他。”严颜岩说。 “那你说回到话题上,我们讲呜森呢,你讲我?”林慕义又问。 “咱们不是要去那的吗?你是我们重点保护对象,他,”严颜岩又指着甜甜道,“他是我们的重点防备对象。” “你听,还说不是坏话?”林慕义问着,“你想说什么?怕甜甜跟我们去呜森后他要害我?” “我不怕他害你,我怕他拐你。”严颜岩说话的同时还注意着甜甜的表情,生怕对方扑过来挠他。 “呵呵,”林慕义干笑道,“你别怕,尽管说,我抱着他呢,抱得紧紧的,你接着说。” 严颜岩小心道:“我没要说他坏话的意思。” 他看着林慕义怀里的甜甜,只见对方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嘴角貌似还挂着一丝笑意,像是在说:我看你小子能说些啥,老子不怕。 严颜岩咽了口口水,接着对林慕义道:“你知道的,他是妖,到了呜森就跟到了老家一样,他一开始不就把你抱走了吗?我怕到时候他又把你抱走,这我们上哪哭去,上哪找你去?” 林慕义说:“你为什么会那么想?他什么时候把我抱走了?我现在这不是在你面前了吗?你是白担心,他就是强拉我走我也不走的,你说的嘛,我离不开我姐。”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严颜岩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就是,他跟你娘亲是一样的,你应该有点距离感。” 林慕义莫名其妙问道:“你要我跟我娘保持距离?” “啥呀…….”严颜岩差点被林慕义的话给逗得岔气,他咳嗽了两声,接着说,“我是说,他虽然是妖,但是跟你娘亲一样,跟人无俩样,是可以结婚生子什么的,也算是人了,人与人之间是要保持距离的。” 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说,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没做出任何反应,反倒是他怀里的甜甜喵喵叫唤着,用自己的身子蹭着林慕义的胸膛。 “喵~” 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猫叫,只是多了一份娇俏撒娇。 林慕义对不安分的甜甜说道:“你别乱动,你好大,我抱不住,你别乱动了。” 甜甜乖乖听话,脑袋埋进林慕义的胸脯,小眼睛偷偷撇着严颜岩,一股子凶劲,看得严颜岩冷汗直冒。 “你说的我觉得不对,类比的不对,甜甜不是我娘,比不了。”林慕义依旧紧搂着甜甜,享受着对方毛茸茸软绵绵的可爱身躯。 “你没听懂……”严颜岩往后挪了挪,躲着甜酉禾的视线。 “我听懂了,”林慕义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怕我不想去呜森,或者说去了呜森后反悔了,甜甜又是妖,会利用呜森的特性,趁机带我走,是吗?” “那你这个想法就是错的了,”林慕义辩驳道,“甜甜虽然是妖,但他也只是只小猫咪,你别把他想得那么坏,再说了,我都说了跟你们走啦,去呜森就去呜森喽,我不会想跑路的,你放心吧。” “不是呀,”严颜岩急道,“我不是说他不好,而是说他,说你们,那个啥,就是那个啥,你知道吗?” “哪个?你要说啥?”林慕义看严颜岩急得那个样,莫名觉得好笑,“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嘛,哪个啥?” 严颜岩只好放开了说:“就是,我想说,你不要太天真,他不单单是只猫,他也可以是人,你天天抱着的不是猫,而是个大老爷们,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就算你不觉得奇怪,那你也好好想想,如果他是个女妖,那你们现在这样老是抱着,那不就成了一对了吗?” “哈?”林慕义直言道,“我听你这话讲的,总觉得你不是怕我去呜森害怕了跑路,而是怕我趁机跟甜甜私奔?” “哎呀,你不要那么说嘛,”严颜岩摆摆手道,“我是认真的,不单单是我,你姐姐也介意他呢,总觉得他……他……” “你们多虑了,”林慕义摇摇头打断严颜岩道,“我不知道你们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真会想的。你都说了甜甜如果是女妖,我们就是一对了,可是问题是他不是,他是男妖,你们怎么会想得那么离谱,担心我跟他私奔?” “我没说你要跟他私奔,只说你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好。”严颜岩说。 林慕义无奈地说:“说实在的,残刃在呜森的哪我们都不知道,到时候会遇到什么事我们也都不知道,甜甜不过是保护我而已,即使他像上次一样抱着我就跑,那我也会像上次一样让他将我带回到你们身边,毕竟我唯一的家人就是我的姐姐,你们也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林慕义拍了拍严颜岩的肩膀,接着道:“你别多想,也跟我姐说一声,让她也别多想,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去找残刃,你们的想象力不要那么好。” 他低头看向甜甜,见对方依旧埋着脸并没有对严颜岩的话作出什么反应,也就不去管他了。 林慕义接着说:“你们怕我不去找残刃,其实直截了当跟我说你们的担心就是了,不用拐着弯拨火说甜甜怎么样,说我们的关系怎么样,太离谱了,比七十岁老太怀三胞胎还离谱,你放心吧,也让姐姐放心,我不会跑,也不会走的,她是我姐呀,我哪能离了她,你要是不信,或者说你们要是不信,那我就在这发个誓,如果我去呜森后跟甜甜一块逃跑了,我就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是个乌龟王八蛋。” 严颜岩听林慕义发誓说出那样不吉利的话,本是要捂他的嘴的,结果林慕义口快巴拉巴拉全说了,他只能哎哎叫道:“别乱发誓呀,说这样狠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姐姐也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啦……” 怀里的甜甜也抬起头来,伸着自己的爪子就去碰林慕义的嘴,他一脸的懊恼,发出低沉的一声叫唤。 林慕义拿开甜甜的手,轻声道:“没事。” 林慕义觉着自己发誓比吃饭勤快,他是一点也不相信誓言的作用,毕竟他那个老畜生父亲天天对着他们发誓说再不赌博再不打人再不偷窃,如若死性不改就蹲坑被屎淹死。 林慕义原来那个家的厕所没有屎渠,于是全家人只得去隔壁街的公共厕所上厕所,那里是屎堆到生蛆了,看厕所的人才会活费力冲洗一番,因此那里常是堆屎恶臭。 男人发誓就说被屎淹死,但最后他是被车撞死的。 誓言一大早就发了一堆,报应是很晚才来的,而且也不应誓,想来发誓没用。 林慕义自己也发誓,从小到大就发誓说自己要认真学习自己要考年级第几自己要怎么怎么着,不然就怎么怎么着,但没一个灵验的,所以他才不怕发誓,爱怎么说怎么说,当然只说他自己不好,他不会拿家人来发誓。 林慕义看着月亮,对严颜岩感慨道:“话都说开了,也没事啦,你们谁也不用担心我会走的,我不过过嘴瘾,嘴硬一下,翅膀上的毛别说长没长齐吧,连翅膀都没有,能飞哪去?” “抱歉,我其实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师姐也没有,我…….” “你一点也不会撒谎,也不会试探,”林慕义打断严颜岩的话,直看着他说,“颜岩,你没发现?没意识到吗?” “什么?”严颜岩问。 “你虽然伶牙俐齿,见谁都会说上话,玩笑也好逗趣也罢,谎话也好真言也罢,你都说得自然说得轻松,但是唯独为姐姐说话的时候,你说不成了,你会提到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溪,你……” 林慕义接着打断他道:“你别怕,也别担心,我姐姐就是我姐姐,她要你做什么对我说什么我都不在意,她是为我好,我知道的,我没要怪她。” “小溪,我……” “你有没有发现一点?”林慕义继续打断严颜岩,故作深沉而又意味深长道,“是你离不开我姐姐……” …… 他们一路行走,又在一家客栈歇下, 那客栈比前一家冷清些,但还是些客人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什么衣着打扮的都有。 “听说了吗?今晚这地方有灯会,我们去看看凑个热闹,如何?”严颜岩对余玄清他们说道。 “你还是安分点吧,灯会人那么多,要是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好?”余玄清倒了杯茶水给林慕义,然后又说,“小溪坐了那么久马车了,还是在房内休息的好,颜岩你要想去就去看看吧,我们的话就在客栈里守着。” 严颜岩娇嗔道:“我一个人去多没劲呀~师姐也跟我去吧,让顾襄和甜哥在这守着就行了嘛~” “甜哥?”林慕义笑道,“你说的甜甜吗?” “是呀,怎么,这个称呼好吧,”严颜岩得意道,“即不失去我对他的尊重,又不失亲近,多好的称呼呀。” “是吧,哥。”严颜岩对着甜甜说。 甜甜看着严颜岩,发出类似狗叫的“汪”的一声。 “这是喜欢吧,他怎么吠我?”严颜岩问林慕义。 “喜不喜欢的我不知道,但是他不讨厌。”林慕义说。 余玄清摇摇头,走到林慕义身后,对严颜岩道:“你不如跟顾襄去,我跟甜酉禾守在这。” “我不要。”严颜岩立刻拒绝道。 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的顾襄,噘嘴道:“他又无聊又死板,一定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我带个老妈子在身边就不是没劲的事了,是没命的事……” 顾襄缓缓道:“我不管你,你就跟着了的鞭炮一样乱窜,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你听,还没去呢就说我了。”严颜岩坐下来,对着林慕义说,“小溪?你难道不想看灯会吗?灯会可好玩了,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呀~” 林慕义受不了严颜岩娇滴滴的语气,忍俊不禁道:“你正常点说话。” “我很正常,非常正常,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嘛?” “颜岩,你别拉着小溪,你要去自己去不就行吗?”余玄清道。 严颜岩精明得很,立刻对余玄清和林慕义两人说:“小溪不去,师姐就不去的,那既然我想要师姐去,就只能让小溪也去了,不然师姐就让顾襄留下嘛,别让他跟我一块去嘛。” “你就那么嫌我?”顾襄冷笑着,“你放心,我不跟着你,你爱去哪去哪。” “顾襄,颜岩没嫌你的意思,你别生气。”余玄清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寒意,便立刻打圆场道,“颜岩只是不喜欢束缚,他没有说你不好,只是语言表达不当罢了,你别生气。” “师姐,你哄他干嘛呀,”严颜岩转过身去,看着冷脸的顾襄,“你多大人了,还要人哄你,我自然爱去哪去哪,用得着你说。” “颜岩…….”余玄清无奈地喊着,就想把严颜岩那不饶人的嘴给捂死。 “我想去,我要去看灯会。”这个时候林慕义又来插一脚,他拉了拉余玄清的衣袖,对她说,“姐,我们一块去吧,我想看灯会去。” “小溪……” 余玄清坐下来平视着林慕义,劝他道:“你累了一天了,还是好好休息吧,灯会多得是,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你别跟着颜岩胡闹。” 林慕义摇摇头,他将怀里的甜甜抱得高些,甜甜跟个挂面似的,身躯老长举给余玄清看,又说: “有甜甜,有你,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不觉得累,而且我都没看过灯会,你让我满足一下好奇心嘛,不然颜岩去看了,他回来一定大嘴巴跟我说,说得我心痒痒后悔,我还不如去看呢。” “可是……” 林慕义见余玄清犹豫着,有松口的迹象,于是将甜甜一整个搂进怀里,再牵起余玄清的手,撒娇道: “没事的,残刃的位置离这还有一段路呢不是?你就让我去看看有又何妨,不是游玩吗?只游不玩好没意思……” 余玄清很吃林慕义的这套娇嗔,她心软沉思了一会,最后只得同意:“好吧,你可以去,但是我们都要跟着你的,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那是自然。”林慕义乐呵着,他看向严颜岩,对方的表情也是得意,两人拍了拍掌,庆祝游说胜利。 严颜岩最先下了楼,他拉着林慕义就是往前走,甜酉禾变成人的模样,跟顾襄一块跟在两人的身后,前两位一人一身橘,一人一身绿,后两人一人一身黑青,一人一身墨白。 画面十分清奇, 余玄清在楼下坐着,看着严颜岩蹦蹦跳跳地拉着林慕义走就是担忧:“颜岩,你悠着点,你又不是没去过灯会,怎么这么兴奋?” “灯会是去过许多了,但这是头一次跟师姐一块,跟小溪一块呀。”严颜岩回答道。 “那你也悠着点,”余玄清从严颜岩手中牵过林慕义的手,自己带着他走。 “师姐,你慢点走,等等我呀。” 严颜岩紧挨着林慕义,两只眼睛直看着余玄清笑嘻嘻。 “今天是中秋吗?月亮好圆。”林慕义看着天上的月亮问。 “你回来是时候是七月十五,现在离八月十五也差不离了,月亮自然圆些。”余玄清回复道。 街上人影晃晃,起初的街道还是暗的,越往人多的地方走,就越是亮堂。 严颜岩贴着林慕义,对他说:“我问过店小二了,咱们来得忒巧,回回都能赶上时候,今天的灯会是预备给中秋的,规模小些,如若我们等到中秋来看,更好看好玩呢。” 余玄清说:“你还要中秋来?够可以的,一次就行了,就你这样爱玩。” 严颜岩“咯咯”笑着:“我不是爱玩,是爱跟师姐还有小溪一块,若你们不来,这再好的东西也无趣。” 余玄清无奈道:“油嘴滑舌。” 他们像进入洋流的鱼一般,一开始少人多空间慢慢往前,结果越往前人越多,互相为了避免碰撞不停地错位闪躲,有的躲闪不过,只能人挨着人,说着抱歉。 “跟紧了,别走散了。”余玄清牵着林慕义的手,嘱咐着。 这时严颜岩也牵起林慕义的另一只手,对他说:“小溪,你抬头看看,现在人多,前面的看不着,我们看头上的花灯吧。” 林慕义从未逛过灯会,也未见过花灯,说实在的,他是真想来见识一下什么叫灯会。 那些花灯只有亲眼看了你才能懂得它的美呢…… 林慕义想起树儿告诉自己的话。 如今他抬头见着了,半张着嘴,人声在他身边响着,美景在他眼前晃着,这样的热闹,又觉莫名伤感…… 第67章 花灯 天上的左右挂着大红灯笼,大红灯笼间挂着花色各样的灯,红得如火,蓝得如水,黄得如萤,粉得如花,绿得如春,紫得如冬…… “哎,我带你去那,来。”严颜岩在林慕义身边说着。 到了真正的中央空旷之地,人群开始四散开来,各自玩趣。 严颜岩拉着林慕义就往一个面具摊位上走。 “颜岩,你慢点。”余玄清在背后喊着。 “师姐,你快过来这,这里好玩。”严颜岩在前头喊着。 “这些面具好花呀。”林慕义看着眼前成排的面具感慨道。 摊位老板十分能吆喝,对着林慕义便侃侃而谈:“小公子看看,喜欢什么买了去,我这的面具花样最多,你要这老虎脸的还是猫脸的,你要这黑脸汉子还是花脸姑娘?什么都有,你尽管挑。” 严颜岩拣了个上头有蝴蝶翅膀模样的面具便比划上了林慕义的脸。 “蝴蝶又跑你脸上喽,你这次想不想要。”严颜岩说。 林慕义拿开严颜岩的手,反将那面具往他脸上挪:“你比我有福气受这个,给你吧。” 严颜岩哈哈笑着,挑了个恶鬼模样的黑脸面具就往头上戴:“我不喜欢花花绿绿的,还是鬼脸好看,辟邪。” 他冲身后的顾襄使着眼色,对方直接就上前问摊主严颜岩头上戴着的要多少钱,手中已拿出铜板银两来。 “师姐,你也挑一个?”严颜岩对余玄清说。 余玄清摇摇头道: “不了,这东西我有的够多了,你每每逛庙会灯会什么的就爱带这些面具给我,再多就放不下了,小溪挑一个吧,就当好玩。” 林慕义拿起一个花纹像老虎的面具来,他用手细摸着这东西的材质。 他小时候也爱这些面具,不过都是学校小摊上的塑料面具,多是猴哥猪八戒什么的,玩玩就软了,绳子断了,是没用的废物。 可现在他手上的东西倒硬实,而且也不重。 他拿着这面具,转过身冲甜甜招手。 甜甜双手抱臂,表情严肃,十分戒备的样子,可见林慕义叫他,便松了松神情,周身透着柔和的气息往对方挨去。 “你弯点腰。”林慕义对甜甜说。 甜酉禾即使弯腰也比林慕义高,林慕义还是要垫垫脚,他将面具往甜甜脸上戴,又摆弄了一下,笑着说:“猫咪,给你了。” 甜酉禾微微掀开面具,望着面具下笑得清爽的人,眼神闪烁着莫名的情谊,轻笑着问道:“这是给我的?” 林慕义点点头,然后对严颜岩和余玄清说:“我想要这个,可是我没有钱。” 严颜岩嘻嘻笑着:“钱算什么,顾襄给就是了。” “小溪……你给自己也挑个吧……”余玄清看着甜酉禾,神情怪异,别有深意…… “这个就是我的了,我要给甜甜,也算是我俩的了。”林慕义说。 余玄清一时无语,她看看甜酉禾又看看自己弟弟,就这样来回看着两个人,随后摇摇头,说了句:“随你。” “顾襄不挑一个吗?”林慕义问一旁摸摸付钱的顾襄。 严颜岩回答道:“他不用,他是很无趣的人,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顾襄神情淡然,手搭在严颜岩的肩膀上,突然道:“我跟颜岩一个,不用买。” “嘿,”严颜岩拍开对方的手,“谁跟你一个?才不要。” “这是我花钱买的。”顾襄说。 “那又怎样?不应该吗?”严颜岩说。 “应该,”顾襄指着林慕义道,“他年龄最小,我给他付钱可以,你比我大,哪有让我付钱的道理?” 说完,顾襄便伸手要那严颜岩手上的面具。 严颜岩别过手去,说道:“你长得就够辟邪的了,还要我的面具干嘛呢,小气鬼,铁公鸡,花你几个铜板都不行,我不给。” 他哔哩吧啦说完话,就拉着林慕义往别的摊位去,错过顾襄的时候还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对方的手臂,好不幼稚。 “都让你慢点啦颜岩!”余玄清跟在他身后,继续喊着。 “师姐快来这呀!”严颜岩继续在前面喊道。 林慕义跟着严颜岩的步伐,对他说:“我好像风筝一样被你牵过去牵过来呀。” 严颜岩嘻嘻笑着,他贴近林慕义,偷摸着说:“小溪要是风筝,我们之间可得有条线呀,怎么,你要跟我有线吗?” “什么意思?什么线?”林慕义没听明白严颜岩说的,又问,“你说的是钱吗?” 严颜岩掩嘴笑道:“有线就要给钱啦,我们之间可不敢有线,反倒是你像风筝线。” 林慕义更不懂了,直言道:“你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吗?” 严颜岩拉着林慕义往一卖各种糖的地方停住,他让林慕义往后看。 “看什么?”林慕义转过身去,不明所以。 “你看,”严颜岩还是掩嘴笑着,“师姐可跟着你呢,她倒像是风筝,你是风筝线,我可得抓好你这风筝线喽,不然就丢了风筝啦。” “你这比喻不好,”林慕义道,“你看。” 他指着跟上来的顾襄,然后拽了拽严颜岩的手,接着道:“他可是跟你的,你是风筝线。” 严颜岩哈哈笑着,又指着跟上来的甜酉禾:“这个风筝不用线,也跟着你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跑那么快。”余玄清走上前来,拨了拨林慕义头发上跑乱的发带。 严颜岩立马打住说笑,指着自己身后那各式的糖问余玄清道:“我们在说糖呢,师姐要哪种?” 余玄清摇摇头,说:“我不吃了,你送我的糖那么多我还没吃完呢,你自己挑吧阿,记得,别挑太多,免得吃坏了牙。” 严颜岩嘿嘿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问林慕义道:“小溪想吃什么?” 他指着冰糖葫芦,问林慕义:“吃这个吗?糖葫芦。” 明明是夏天,但这里却异常冷,林慕义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裳,摇摇头:“我怕酸。” 严颜岩又指着糖画,问:“糖画,吃吗?” 林慕义又摇摇头:“我怕甜。” 严颜岩说:“糖本来就是甜的,你不喜欢吃糖?” 林慕义还是摇摇头:“我吃的。” 他自己一个人走上前去,心有所想,指着地摊上他老早注意到的糖衣花生,以及粉红色的、宝塔形状的糖,说道:“我想要这个。” 严颜岩看了看林慕义指着的东西,说:“那些?你要不挑点其他的?” 他让林慕义往左边看,又道:“糖人,怎么样?我们去找他吹条龙吧。” 林慕义依旧摇摇头:“我就想要那个。” 这时候余玄清走到他身旁来,说:“小溪,那个不好吃,你换个吧。” “姐姐吃过?”林慕义问。 “不是吃不吃过的问题,”严颜岩在一旁小声告诉林慕义,“那是穷人家买来拜神明的糖,味道很一般,杂质也多,吃了不好。” “神吃了不好?还是人吃了不好?”林慕义问,“穷人吃得我也吃得,谁倒八辈祖上没穷人?我就想吃那个。” 严颜岩说:“我就知道你犟。” 余玄清也只好说道:“那好吧,但你就买那个小的,不要买大的,那个你吃不了。” “为什么?”林慕义还问。 余玄清捏了捏林慕义的脸蛋,说:“那么大一个,你吃到腮帮子疼吃到猴年马月也吃不完。” “那个也是穷人吃的吗?”林慕义又问。 余玄清回答他:“穷人家会合伙集钱拿来买那么大个,然后敲碎了拿小块的去拜神,然后吃了。” “我也穷,没有钱,我能跟你们借吗?我想买一整个。”林慕义说。 余玄清又问他:“你买一整个吃不了,为什么买一整个?” “好看,我要收藏。”林慕义说。 “什么?好看?”余玄清疑惑道,“你要买来摆着看?” 林慕义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又说:“我头上的簪子是邢姨做给我的,她跟我说我可以随意处置它,这个能值多少钱?我跟姐姐你们换钱,买那个糖。” “哪用得着你换钱买呀,”严颜岩招了招手,“顾襄,结账。” “你又使唤我要我出钱。”顾襄虽然抱怨着,嘴角却是带笑。 “小溪没有钱,你个当哥哥的给他花点怎么了?”严颜岩说。 “小溪要花钱自然给的,你的糖葫芦我可不付钱。”顾襄说。 “嘿,你又知道我要买糖葫芦啦?” “你就好这口。” “小气鬼,你就不给我花钱是吧?” “给你花,但我要你手上的那串糖葫芦。” 严颜岩叉着腰,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要了两串,一串给自己,一串递给顾襄。 “拿着吧,没手的家伙。” “你拿着。”顾襄说。 “嘿,你玩我呢。”严颜岩没好气道。 顾襄错过他,往小贩走去的同时还伸手摸了下严颜岩的头。 “你……”严颜岩撇着嘴,就想把东西扔到顾襄脸上。 “你要吃酸的?”还是林慕义拉了拉严颜岩的衣袖,问他话,严颜岩才憋了些气,挤出笑来对林慕义道,“还好吧,我喜欢酸甜的。” 顾襄拿着钱袋便去小贩那结账,回来时肩上扛了一整串糖葫芦,手里还提溜着个大袋子递给林慕义:“你的糖。” 林慕义伸手要去接,甜酉禾倒抢先一步包过顾襄手中的袋子:“我来就行。” “重吗?”林慕义问甜甜。 “不重。”甜酉禾回道。 “哎,我们再往前去吧,那里的花灯大,还有人买熟食,杂耍什么的,我们往前去吧。”严颜岩将手上的糖葫芦插回稻草把子上,当然,自己刚咬过一口的就让顾襄拿着,同时还将自己的面具往顾襄头上挂,把人当成“物品保管箱”,而后拉着林慕义又是往前。 “颜岩,你别跑太快,等会摔到小溪我可得打你!”余玄清又在他们身后喊着。 严颜岩咯咯笑着,倒也没说啥。 林慕义想严颜岩刚刚还说着不给不给的,现在倒什么东西都扔给顾襄了,奇怪得很,于是问:“你的东西都给顾襄拿了,你不怕他不还你?” “他酸着呢,没事。”严颜岩说。 “什么意思?”林慕义问。 严颜岩小声道:“你还小,不懂,这叫做驯教有方。” 林慕义说:“那我确实听不懂了,你老不说人话。” “颜岩,你们慢些走,这边人多,等会我们跟不上了!”余玄清对他们喊道。 林慕义回头看了看,发现人群确实变多了,余玄清他们不停地错着身子要赶上来,可惜人挤着人,越走离林慕义他们越远。 “你再快点他们就跟不上了。”林慕义对严颜岩道。 “是吗?”严颜岩也回过头去看,“还真是,我们还是在这等会,不然我只拉着你,丢了你姐可就不好了。” 林慕义和严颜岩往路边挪了挪,等余玄清他们跟上。 “你挺厉害,你拉着我走倒挺顺畅。”林慕义对严颜岩说。 严颜岩回答道:“这算是我打小练的本事啦,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混口饭吃。” “嗯?什么意思?”林慕义问。 严颜岩笑道:“你今天老是问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林慕义说:“你不说人话,总卖关子,所以我问嘛。” 严颜岩嘻嘻笑着,拉着林慕义再往边上走走,免得被人群撞到。 “这路还是不够大,摆两个摊子就窄了,人也不算太多,都还没中秋呢,要是中秋可得挤死,我就是老鼠也被踩扁了。”严颜岩看着慢慢移动靠近他们的余玄清,同时又对林慕义说,“小溪,你再往我这边靠靠,人太多了。” 林慕义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暗自谋划着:我要往你那靠可就不好离了你的视线了…… 是的,他要走了。 他跟着严颜岩出来,本是想看花灯,但也有其他打算,当然,这个走不是跑路,而是想去一个地方,一个不知能否跟余玄清他们提起、他要去的地方。 “开灯了!哎呀开灯了!快走呀!”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大喊。 “开灯了!” “哎呀,快去看!” “走呀走呀!快去!” 一人喊百人嚷嚷。 “什么开灯?”林慕义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着貌似走的时机要到了,于是激动地问严颜岩。 人群躁动起来,本就拥挤的人群开始互相碰撞,人声也越发嘈杂。 严颜岩貌似没听到林慕义说的话,并未回他,而是正冲着余玄清他们挥手,要叫他们过来。 林慕义知道就是现在,他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从严颜岩的手中往外挪了挪,可巧遇着开灯,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互相撞起人来,甚至脚踩了别人脚的,跟逃命似的。 严颜岩是不怕这种场面的,他能钻,可是林慕义就不行了,他被人挤得够呛,犹如身处海浪中身不由己,被人流顺着走。 “艹。”林慕义暗骂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抓回严颜岩的手,但又想到自己本就要走,于是就缩着身,仍由着人群推着他,带着他往前去。 这跟人流高峰挤地铁没差了都。 “颜岩!小溪!”余玄清的眼睛直盯着林慕义他们,她看着林慕义被人群挤着往前去,慢慢离了她的视线,她大声冲着还在招手的严颜岩喊着,“颜岩!看好小溪!快去看好小溪!” 严颜岩“啊”的一声反应过来,回过头去只见林慕义的身影越来越远,于是慌得冲进人流疯狂找寻林慕义的身影。 林慕义被撞得分不清方向,他在人堆里被挤得转了好几圈,迷迷糊糊的,只知道人是往前跑,他要往后找。 他艰难地说着:“借过。” 可谁也没搭理他,照样挤着他。 好不容易到了较宽敞的地方,人群得以疏散开来,林慕义总算可以松口气,自己走路了。 可当他就往后挪了一步,一个大娘抱着自己的孙子就见缝钻了过来,她那孙子的脚刚好就要往林慕义脸上踢。 林慕义眼疾手快一个躲闪,当他还在感慨自己身手敏捷反应及时有惊无险,后面的大叔就是一个手肘怼了林慕义的腰窝一下。 林慕义疼得“嘶”了一声,只得再次往别处移去。 “谁他娘踩我脚!”眼前的男人大声吼道。 林慕义意识到脚感不对,他低头一看,果真是是自己踩人家脚了。 他刚想移开脚说抱歉,只见眼前的男人将脚一挪,林慕义就是鞋底一滑,往后栽去。 人们貌似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后靠,纷纷推搡了起来。 “谁挤我呀!” “哎呦,谁靠我背呀!” 林慕义像躲避球一样被人推着躲着。 他“咕噜咕噜”就往街道的石坎那摔去,离了人群。 街边摊的小贩见林慕义倒在他面前,连忙将他拽起。 “哎呦小哥,快起来,等会踩死你了,快过这来。” 林慕义踉跄着说着谢谢,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我就说要摔人吧,你看,这是第三个往我这倒的了。”小贩跟自己的同伴说。 “哎呀,快往这挪了,后面还有人呢!”同伴大喊道。 林慕义才站稳脚,谁知后头的人又挤了过来,他连忙跳上石砍,看着小贩们将自己的摊位更往后挪去,都没法站人了。 “当心点!别撞坏俺们东西!逮到了你们可是要赔的!” “小心点!别撞坏了,哎呦!” 街边小贩们冲着人群嚷嚷着。 林慕义不停找位置站好,他双手抱胸,免得又被人流卷进去给人一阵好怼。 “溪儿。” 林慕义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便探着头寻找着那人的身影。 “喵~”低头看。 林慕义低下头来,果真是甜甜。 “呀!你来了。” “喵~”我来了。 林慕义感叹道:“天呀,你居然还真能挤过来,厉害!” “喵喵~喵~”溪儿跟我来,我们别在这,免得伤到你。 甜甜喵罢,便灵活的在石坎边上调转了身子,往前走去。 “等等。” 林慕义抱怨着甜甜怎么这就走,那么多人也不怕把他撞死,但也还是听着对方的话,一点一点挪步的同时还要注意着别跟丢了甜甜的身影。 他见甜甜在人群的乱脚中灵活穿梭,竟觉得对方貌似又瘦了许多。 林慕义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落脚,生怕自己又踩着人或拌到谁。 “喵~”这里。 甜甜回头冲着林慕义叫了一声,然后就往左拐去离开了林慕义的视线。 “甜甜!”林慕义惊慌地喊着。 他怕死自己没跟紧找不着甜甜,又一个人在这迷茫。 他的步伐大了些,一跨便跨到甜甜消失的地方,也就这一跨,他便被身后跑来的人的腿给踢个正着,一下就失去平衡,往左倒去。 “我去!” 他胡乱张着手,想要扒住自己右手边的墙壁。 谁知竟有人直接将他的右手抓住往他的胸口带去,一只魁梧有力的手臂更是揽上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黑暗处拖去。 “你妈的什么鬼!”林慕义挣扎着骂道。 “溪儿别怕。”甜酉禾贴在林慕义身后,用自己的整个身躯将那不安分的人环住。 第68章 鸡同鸭讲 “甜甜?” 甜酉禾松开抓住对方的手,将人扶好面对着面。 “这是哪?”林慕义冷静下来问道。 “巷子。”甜酉禾说。 “开灯喽!看花灯喽!”两个小孩边喊边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小心。” 甜酉禾将林慕义拉往一旁躲闪过去。 林慕义背靠着墙,面靠着甜甜的胸膛,整个人被护得严实。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慢点!等会摔喽别哭啊!慢点!”一个中年妇女也从暗处出现,追着两个小孩从光亮的巷口出去。 甜酉禾喘了口气,他看着身下人,忙问:“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我来的太晚了,你没事吧,阿?” 林慕义摇摇头:“太暗了。” 他又瞅着甜甜的两只猫眼亮晶晶的,吓人。 甜酉禾移开身体,巷口的光亮照了些进来。 林慕义担忧地说:“好多人呀,这可怎么出去。” “我带你出去。”甜酉禾说。 “你?”林慕义不信道,“你可以变成猫钻来钻去,我可不行,我一出去就别人拌倒变成狗。” 甜酉禾不解道:“变成狗?” 林慕义解释着:“狗吃屎,摔个狗吃屎可不就变成狗了。” “不会。” 甜酉禾靠近林慕义,将他整个人抱起来,猝不及防。 “哎!你做什么?” 林慕义自然而然的就将手搭上对方的肩膀,但还是会晃着腿反抗道:“你干嘛又这样,快放我下来,等会给人看见!” “溪儿别嚷嚷,没人会看见我们的。”甜酉禾说。 “都没人了我为什么不能嚷嚷?更何况刚刚还有人来吗?你要怎么带我出去?别被人踩死。” “我带你去亮堂的好地方,很快的,溪儿你别动,我怕我气血混乱。” “哈?什么?你要干嘛?”林慕义果真停了脚,但却动起手来。 他一只手攀着对方的脖子,一只手拽着人的衣口:“你要带我去哪?不会又想着带我走吧?” “我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那你带我去哪?你要抱着我从这飞出去?” “那样太引人注目了,如果溪儿想的话,我不是不可以这样做。” 林慕义连忙道:“我倒不怕引人注意,我是怕出事,咱们被踩死,外面人多得很,我失算了,我们怎么出得去?” “瞬移。”甜酉禾回道。 “啥?” “溪儿把眼睛闭上。”甜酉禾不由分说道。 “哈?为什么?”林慕义开口问。 只见甜酉禾抱着林慕义转了一圈,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狂风刮来眯着他的眼。 我去! 林慕义赶紧闭上眼将自己的脸往对方的胸口埋去。 qq弹弹十分舒服。 但他还是在心中骂着甜甜:你个死猫崽子,又这样…… 风刮得没一会儿,甜酉禾便对林慕义道:“没事了,我们到了。” 林慕义睁开双眼,抱着他的甜甜竟轻轻左右晃着他。 “我不是小孩子。”林慕义无语道。 “那是自然。”甜酉禾笑着,他蹲下身来让林慕义脚着地,将整个人放下。 “这是哪?” 林慕义看着眼前的景色,这是一大片草地,旁边有条河,河流的上端有座拱桥,桥上挤满了人,桥下挂满了灯,灯光与河水交相辉映,犹如红色弯月降临人间,举着桥梁,托着人。 “那里就是头了,开灯就是指那边的大花灯出场了,”甜酉禾指着右边那亮光最强的地方说道。 “你怎么想到带我到这?”林慕义问。 甜酉禾回答道:“这片草地有护栏围着,说是有水鬼,不让人下来这边的河,没人敢来。” “好家伙,有水鬼你带我来?”林慕义睁大双眼,心里暗骂:你个小猫咪真是个大孝子,竟然害你爹。 “当然不是,”甜酉禾哈哈笑着,“我哪舍得,除了我,谁都别想近你的身。” 林慕义完全没在意甜酉禾的话,只是“哎呀”一声,然后说道:“可巧你能瞬移,我还想着你带我去那要飞好久,现在倒不用担心了。” “去哪?”甜酉禾说,“是要回去找你姐吗?” 他又自问自答道:“不用找的,他们会顺着人流到开灯的地方,一时半会离不开那,我们不着急,等人少了些我带你回客栈,你再用灵宠联系他们也行,现在去找他们也是挤得慌,还得散。” “不是哦。”林慕义说着话,甜酉禾则动动手来梳理着他那被人挤乱的头发。 他的一条发带纠缠着头发,两卷成了麻花,另一条发带的尾端则挂在莲花冠上。 他身上的配饰也是凌乱互相缠绕,穗子与穗子更是缠绵打结。 林慕义任由着甜甜老妈子似的操心,他接着道:“其实我想去找岳朝夕,我想拜拜,她,你能带我过去的吧。” 甜酉禾顿了顿,他轻笑了一声,继续弄着对方的头发又拍了拍对方起皱的衣裳,然后便到林慕义跟前去,想要蹲下身来为他弄好那些配饰。 “不不不……” 林慕义急忙后退,摆手拒绝:“这个不用你来。” 林慕义被对方半跪的姿势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姿势看着吓人,位置也不妥…… 他依旧说道:“我知道我要是走失了你一定是第一个找上来的,原想着你会飞,飞个十几分钟就能到岳朝夕埋着的地方,现在我又知道你能瞬移了,太好了,不用人挤人,你带我去吧。” 甜酉禾站起身来,缓缓道:“去哪?你为什么要找岳朝夕?” “我要去拜拜她。”林慕义说。 “拜?”甜酉禾勾了勾嘴角,“呵,所以溪儿你才跟你姐说要出来看花灯是吗?你不喜欢人特别多的场合的,可你为了趁机离开你姐他们的身边,去拜岳朝夕,所以你会去接触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你情愿费劲去拜一个要害你的人都不愿跟我走是吗?” 林慕义无奈道:“这两件事不是一个性质,不能混为一谈。” “那我能问你一句吗?”甜酉禾眯了眯眼,“你到底为什么想去拜岳朝夕?” “因为怜悯,”林慕义说着,又伸出手去,“我的东西你还拿着吧,那一大袋东西。” 甜酉禾立刻从手中变出那一大袋糖来,递到林慕义面前。 “溪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要费劲去拜她而不想着跟我走?” 林慕义将东西接过,翻着袋子,确认东西无误的同时,还从里头拿出两个铜板来。 这是顾襄留的吧,找钱留的?林慕义如是猜想。 他继续对甜酉禾说:“你知道岳姑娘葬在哪吧,我原想着离开周村之前让我姐带我去看看她,只是我那时心情不好,去了那种悲伤之地更加郁闷……” 甜酉禾挑了下眉,疑惑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说起这个?因为怜悯?所以你又想返回去了?溪儿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慕义打断对方道:“我问过我姐的,她说岳姑娘跟他哥葬在一片地了,好歹赤璋剑残刃是在人家身上找到的,她又死得那么惨……哎……我刚刚看见这些糖就想起她了……” “你看见这些糖就想起她?”甜酉禾更加疑惑道,“这糖跟岳朝夕有什么关系?溪儿你躺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在记忆里看见了关于岳姑娘的事了?所以看见这糖倒想起她来了?” 林慕义摇摇头:“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能不能带我去?你别老问我其他的。” “溪儿真不公平,”甜酉禾耷拉下嘴角,“你问我我就要答,我问你你便嫌我了……” “没嫌,”林慕义颠了颠怀里的糖果,然后又原封不动地塞回甜甜怀里,让他收好,他踮了踮脚,伸手碰了碰甜甜头上戴的面具,又轻声道,“你带我去吧,到时候我会回答你的问题的,求求你了,好吗?” “好。”甜酉禾看着林慕义的脸,回答地很干脆,抚摸着对方的脸颊,低声道,“你说的要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反悔。” “自然。”林慕义说。 “好吧,我带你去,只是……”甜酉禾思虑道,“只是那个人现在的坟慕离这太远……溪儿别忘了,我们已经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了,已经离周村很远了。” “你不是能瞬移吗?”林慕义问。 “可以是可以,只说是短距离可以,若要长距离……” “长距离怎么了吗?”林慕义接着问。 甜酉禾说:“只怕长距离,你的身体受不了……溪儿你又忘了,我第一次拐走你带你飞的时候,你怕高,可飞得高才能飞得快,越高越快,我是天烛,我的身体与你凡人的不同,我可以一下子到很远的地方,但你不行,你的身体会被那种过快的速度碾压,你会吐血身亡,我带不了你。” “你不要那么快不行吗?就正常的,带我过去,我闭着眼睛不看,那样我就不怕高了,这样子不行吗?”林慕义接着问。 甜酉禾回答道:“行又不行。” “什么行又不行?”林慕义听着甜甜的这个回答,莫名想起个特别老土的冷笑话: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别整什么微信…… 就在林慕义吐槽着的同时,甜酉禾又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得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不然就不行了。” “留下点什么?你要留什么?”林慕义问。 “一个标记。”甜酉禾说。 林慕义听到标记二字,突然想到:“你不是留过吗?就我大腿根那,一个猫爪呢,还要再留一个吗?那要不要换条腿?” 甜酉禾笑笑道:“不是不是,两个印记作用不一样。” “你把手给我。”他又说。 林慕义疑惑地看了看对方,然后伸着自己的手,自己前后看了看,没有给人。 “溪儿,把手给我吧。”甜酉禾说。 “额……哦……”林慕义点点头,犹犹豫豫不明所以将手递给对方。 甜酉禾的手细长而骨骼分明,十分好看,他抓着林慕义的手腕,低下头来便吻上林慕义的手心。 林慕义的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他呆愣住,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柔软与温润,甜酉禾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侵略,他的睫毛长而弯,扑闪着划着林慕义的指间。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太大了,虽然林慕义只把甜甜当自己的猫咪,可对方以一个帅哥的模样亲着他的手,他再直男也会脸红的好嘛…… 甜酉禾又吻了一下林慕义的手背,浅尝即止,手指与其缠绵,而后依依不舍离去。 他趁着林慕义呆愣的空档,将人再次抱起,自己就将人的头往自己的胸口埋。 “乖,要闭眼了。”他说着,开始带人前往目的地。 岳家一家人都埋在了山茶花园里,周围乌漆嘛黑一片,很是诡异。 林慕义再次回到这时,多少有点发憷,可是他自己提议要回来的,身边又有甜甜陪着,倒也壮着胆子来到坟墓前。 这片园子不会有人来了,不吉利,只怕也没人回来这扫墓祭拜。 除了今晚来到这的林慕义…… 甜酉禾牵着林慕义,同时提着一盏琉璃灯照明。 甜酉禾果真有大本事,不过林慕义愣了楞神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比他们坐马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屁股还不累。 林慕义看着岳朝夕的墓碑以及旁边岳林檎的墓碑,要比旁的三个小上许多,也孤寒许多。 他回想起余临溪与树儿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少年的情谊最是纯粹,如若余临溪还活着,他如他现在一般知道了树儿后来的遭遇,一定会很伤心…… 当初说要成仙的人现在连魂都没了,当初说要自由游走世间吃遍所有糖的人被困与墓碑下。 彼此期盼着对方长大后的美好生活。 一个永远也长不大,一个绝不会期盼生活…… 林慕义暗自伤感,他的情绪来得特别快,快到他都觉得反常,觉得矫情……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情绪,他抬头看着甜甜:“我的糖果,我要给他们。” 甜酉禾将那袋东西拿给林慕义,同时说道:“你很可怜他们……” “我不知道怎么说……”林慕义说。 他蹲下身来,将宝塔糖拿了出来放在岳朝夕的墓前。 岳家人的墓上都有山茶花,林慕义拿出余玄清找回给他的那一枝山茶花放在岳朝夕那。 他又拿出糖衣花生,分放在岳家人的墓碑前祭拜。 最后,他拿出一个木雕来,余临溪的母亲留给余临溪的,放风筝的小孩木雕。 他也一同放在岳朝夕慕前。 他跪下身来但腰是直的。 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抱歉,余临溪来不了了,我替他来见你了,请安息吧,树儿姐….. 他睁开眼,看着墓碑,幽幽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这样跪着,虚拟的黄金能到鬼的手里吗?” 林慕义说话总是没有逻辑,几乎没什么人能明白他的意思,当然,他也不需要别人明白…… 可甜甜却好像懂他的意思:“岳朝夕已经往生了,她不需要阴间的黄金,你不用怕她死后没吃没喝,受其他鬼欺负……她的来世会很好。” “她的来世你知道?你会算命?还是在安慰我?”林慕义缓缓问道。 “都有。”甜甜说。 林慕义站起身来,将装糖果的袋子叠整齐来,叹了口气后对甜甜说:“其实我很好奇你真正的目的。” “目的?”甜酉禾笑了笑,疑惑道,“不该是溪儿你回答我的问题吗?怎么你又多问我事了呢?” “因为你目的不纯。”林慕义看向甜甜说。 “目的不纯?”甜酉禾捂了捂嘴,哈哈笑道,“怎么就目的不纯了?溪儿说话可真够跳跃的,我不明白了。” 林慕义继续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来拜岳朝夕,因为我怜悯她,我不是谁都怜悯,我认识她,所以我可怜她……” 也可怜余临溪…… 林慕义皱眉道:“我在记忆里,看见了你......你是天烛,你的身份不纯……你原不长这样,你的样子不纯……你说拿了名字就不问世,可你却跟着我,你的目的不纯……” 他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酉禾,是我给你的名字,甜,是我给你的姓,你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可又到底为什么,现在为什么又要跟着我呢?” 甜酉禾只是笑,眼底皆是温柔,他看着林慕义,不言语。 林慕义继续道:“若只是因为我给了你名字,你要报恩,那你为我做的事有点太多……还有,你好像知道我好多事情,知道我姐的事,你跟我说刑姨他们要对我做的事,说实在的,我不知道真假,甚至说,哪怕知道了,我也不想改变了……” “你跟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熟悉的陌生人…….能不能活命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了,但就目前来说,我没死,这就行了……” “没死就行?”甜酉禾突然激动道,“那你的人生呢?没死的人生有很多种,有瘸腿的有耳聋的,有要饭的有卖艺的,这确实没死,但这样的活着,你无所谓吗?” 林慕义张了张嘴,没回话,甜酉禾则继续道:“溪儿,你是不是太看轻自己的命了?很多时候,你真的是无所谓自己的那种,你会怕,可怕完过后就无所谓了,这是你人的本能吗?临死前的后悔,平日里的无畏……” “你说我目的不纯,我承认,”甜酉禾摊摊手道,“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任何人,哪怕父母亲,他们的爱都不是绝对纯粹。” 林慕义摇摇头,他将袋子收到“玲珑佩”里。 他抬头看着月亮,同一个天空,同一个大地,不同的方位,不同的地域……. “我们还要去狂森,等出来了,就可以过中秋了……”他说。 “溪儿,你在岔开话题吗?”甜酉禾表情严肃道。 “我想回去了,”林慕义只说,“回到你带我去的那个有水鬼的桥那,那里的月亮好像看起来更亮一点。” “溪儿……”甜酉禾皱着眉头,不行动,只看着林慕义。 林慕义这时望向他,又说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以怎样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我的宠物?可你是人的模样,我的家人?可你又是天烛,我们都不是一个姓……” “当然……”林慕义摇摇头,眼神暗了暗,“同一个姓,也不一定是家人……” “你为什么要问我的身份?是不信我吗?”甜酉禾说,“你刚醒的时候震惊地看着我,是因为你在记忆认出我来了,我是天烛,你怕了,所以你叫我出去,不想碰我,也不想理我,可没多久,你又愿意理我一理了,只是现在,你又不信我了……” “我无论说什么,你都是半信半疑,但我接下来说的,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甜酉禾捂住自己的胸口,真挚地望着林慕义,“你问我为什么问世,又为什么跟着你,以何种身份留在你身边,那好,我告诉你,我的心在你那,你说,我是想以何种身份留在你身边呢?” 第69章 相拥而眠 林慕义听着甜酉禾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只是摇头,沉默良久,他看着自己手心的印记。 不是猫爪,而是猫猫头,简笔画猫猫头。 他慢慢走向甜酉禾,轻声道:“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不再怀疑你了,你是为我好,我知道,只是现在我不想在这聊了,带我走,好吗?” 甜酉禾低头看着林慕义,知道自己现在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复,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只得放弃继续话题,听话照做,认命般将人抱起带走。 他的手劲比刚来时大了些,林慕义有些吃疼道:“你别恼火,轻些对我。” “不是,我没恼,我只是……”甜酉禾深吸了口气,怕自己的解释把人吓到,只得说,“抱歉……” 他连忙颠了颠林慕义,调整了些抱人的姿态,他没立马飞走,而是继续呼气吸气。 林慕义自己埋进人的胸口,嘟囔着:“我回你的话不清不楚,你被我气得直喘呢,是吗?” “没有的事,”甜酉禾立刻停了自己的气喘吁吁,“我们现在就走,你闭好眼。” 说罢,他便带着林慕义又回到了那片地。 桥上的人少了许多,但依旧热闹。 林慕义拉着甜酉禾席坐在草地上,只是他坐一会屁股痛,便蹲着了,与此同时,他怀中的蛋蛋药效过了睡醒钻出,喵喵奶声奶气地叫唤。 “你睡得真死。”林慕义对蛋蛋说道。 蛋蛋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放在林慕义的手心上。 林慕义脸贴着蛋蛋的脑袋摩擦,手抓着对方的小爪子。 他拣着草地上的草,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突然伤感起来。 甜酉禾背对着他,盘腿坐着,捂着脸,依旧喘着粗气,林慕义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是自己的错,气得人如此,因此想着先让对方冷静冷静些也好。 他抬头看着月亮,突然感慨着自己貌似拥有一切,但实际上没一样属于他林慕义的。 “你是我的猫吗?”林慕义对着蛋蛋,极小声说着。 蛋蛋不明所以,只会喵喵叫。 林慕义作罢苦笑:“都一样,不属于我。” 他蹲得发困,清风吹着他的发带,并不凌乱,他拔着身边的小草,又觉得自己手贱。 他拍拍手,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挑拣着自己配饰上的穗子。 林慕义坐得无聊,甜甜还没气完。 他挑拣完穗子便倒下躺在草地上,这一躺便困得要睡觉。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着“人间的月亮”,天上的月亮是属于大家,“人间的月亮”是假,他的月亮在哪呢? 林慕义昏昏沉沉地想。 蛋蛋躺在他的胸口,它弯着身子,犹如弯月。 “月亮……”林慕义低喃着,他歪过头,看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甜甜,甜甜上衣是白,他的后背伟岸,迷迷糊糊的林慕义看着,也觉得甜甜像月亮,他太累,慢慢睡了过去…… 他在梦中感觉到舒心,他的身体在轻轻摇晃,像是有人哄着他,犹如被母亲抱在怀里般安心。 林慕义眯着眼,他嗅着那股药草香。 “甜甜……”林慕义小声嘟囔着。 “溪儿好睡,我这就带你回客栈。”甜酉禾抱着林慕义,嘴上说着话,脚下走的慢,他不急着回去,而是紧抱着睡着的人在月色下慢慢走。 “甜甜……”林慕义说,“别气……对不起……” “我没气。”甜酉禾轻声道。 林慕义嗯了一声,头靠着甜酉禾的胸膛,他小幅度地动了动,甜酉禾便小幅度地将他颠了颠,让他找个舒服位置靠。 林慕义抓着对方的衣领,满足地发出嗯的一声便沉沉睡去。 “喵……”蛋蛋站在甜酉禾的肩头,她看着自己的主人,用爪子扒拉着他的发冠。 “嘘。”甜酉禾发出警告,许是同类压制,又或许他身上带了一丝血腥味,蛋蛋很是怕他,她缩了缩脖子,住了手,然后趴下身来,略带胆怯,捂着脸,在甜酉禾肩上待着,像个肩部毛绒挂件。 林慕义很少做梦,因为他经常累得沾枕就睡,脑子都没空做梦,可是现在来到了这,他倒常与梦相伴。 他现在就在梦。 他梦见自己坐在树上,身上只披着薄纱,树下有座小木屋,木屋前是一大片的花海,要问都是什么花?五颜六色,都是他老妈喜欢的花。 再往前看有条小溪,溪水潺潺,有鱼跳出水面又落回。 木屋里走出来个人,是他的哥哥。 林慕礼拿着一盘水果,他的身后跟着蛋蛋和粽子。 他们抬头看着树上的林慕义,林慕礼则喊着让他下来吃水果。 林慕义答应着等会,哥哥便抱怨道:“你又说等会,快下来,别摔喽。” “哥……”林慕义瞪大着双眼,看着哥哥,看着他的耳朵,“你听得见我说话?” 没有助听器,明明没有助听器…… “傻孩子,你哥哥怎么会听不见你说话?”母亲也从木屋出来,她身后跟着余玄清。 余玄清扎着辫子,穿着朴素的现代装,他们一同招手,让林慕义快些小心下来。 他们坐在花丛中笑,笑林慕义还是这样呆呆傻傻。 “妈……” 林慕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又见到了她。 没有任何伤痕的她。 “义义要说什么?你再不下来哈密瓜就被你哥吃完喽。”母亲笑着,手上捻着一朵野菊花。 林慕义挣扎着站起身,他手扶着树枝,脚踩着树干,肌肤被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喊着妈。 “在这呢,在这呢。”母亲笑着回答道。 “你都不小了,还老叫妈。”很少笑的林慕礼今天笑得最灿烂,他的眼睛是那样的亮,充满着朝气和希望。 “快下来…….” “快下来…….” 树下的人欢快地喊着快下来…… 林慕义迈出脚去,就要往下跳,可当他离开了大树,竟发觉自己悬与空中就是下不来,犹如有块玻璃板将他与自己的家人隔开。 “妈,我下不来!”他焦急地对自己母亲道。 “快下来……” “快下来……” 家人再次催促。 “妈,我下不来!”他又再次说道。 “快下来……” “快下来……” 树下的人见林慕义迟迟不下来,开始没了耐心,表情收起,渐渐麻木,但依旧招着手。 他们仰着头,嘴巴喊着:“快下来……快下来……” 林慕义突然因他们冷漠而又诡异的动作感到害怕,他低着头往后退,嘴里依旧说着:“妈,我下不来……” 一样麻木的余玄清突然不再说快下来,她空洞地看着林慕义,倒问他为什么下不来? 林慕义愣愣地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下不来?”母亲开始问他。 “你为什么下不来?”哥哥也开始问他。 “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下不来?”就连粽子也开始问他。 林慕义恐惧地看着树下那一张张脸,他们重复地问:“你为什么下不来?” 林慕义喘着气,他蹲下身来,大喊着:“我不知道!” 他们听林慕义喊着不知道,竟开始笑了。 “哈哈……” 最先笑的是余玄清。 她哈哈大笑。 “哈哈……” 然后是妈妈。 她看着哥哥两人一块哈哈大笑…… 他们笑得很快活,声音大得惊得溪里的鱼疯狂跳出。 噼里啪啦,鱼落到岸。 蛋蛋撒欢似的冲去咬那些挣扎着的鱼。 “哈哈哈……” 他们看着林慕义笑。 嘴巴大张,喉咙都可以看到。 “为什么笑?有什么好笑?”林慕义惊慌地大喊。 他们笑呀笑,笑到牙齿变黑脱落,顺着他们大张的嘴滚到嗓子眼。 他们的笑带着口水声,带着牙齿和牙齿的碰撞声。 林慕义看呆了,他摇着头,指着树下的人大喊:“别笑了!你们别笑了!” 树下的人竟开始学他,也摇着头,指着他,却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林慕义冷汗直冒,汗毛耸立,他不停地喘着粗气,脑海里回响着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脑子里被灌满了为什么…… 林慕义的瞳孔开始消散,他黑着脸,咧着嘴,他的牙齿和牙齿开始互相摩擦,他盯着树下的人,竟也开始指着他们,咬牙切齿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树下的人停住了话,闭上了嘴,开始将嗓子眼里的碎牙咽下。 他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发出叽里呱啦的声响。 他们的脖子憋得通红,嗓子憋得肿大。 他们仰着头,抿嘴笑着,看着林慕义。 他们慢慢张嘴,周围的花渐渐枯萎腐烂,岸上的鱼被扯得稀巴烂…… 他们的口中流出黑色的液体,犹如水库开闸稀里哗啦。 黑水膛满了他们的身下,变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男人的四肢断得像零散的积木,头却老大。 他张着嘴,里头全是牙齿,他伸出舌头,足足有三根。 他的眼睛充血通红,直勾勾地盯着林慕义,一脸癫狂的“他”看着一脸癫狂的他,说着: “罪有应得……” “啊!” 林慕义惊醒过来,红血丝布满双眼,脖子上的青筋突出。 “溪儿?你怎么了?” 刚闭眼的甜酉禾瞬间被惊醒,他握住林慕义颤抖的双手,忙问他怎么了。 “哈……呵……呵……哈呵……” 林慕义惶恐而又无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烛光昏暗,蝉鸣乱颤…… 他转过头去看着一脸担忧地甜酉禾,神情像是见到仇人一般凶狠。 “你做噩梦了?” 甜酉禾不怕他,甚至伸手拂去林慕义脖颈上因汗水而粘上的黝黑发丝。 “噩梦……哈……噩梦……” 林慕义依旧瞪大着双眼,直盯着甜酉禾。 “是呀,你做噩梦了。”甜酉禾回他,同时呼出一口气,气自己不过离开一会的功夫,身边的人就已经被梦惊得满身大汗了,埋怨着自己应该一直盯着对方才对的,不应该自以为轻松无事,自行出去解决燥气…… “梦……”林慕义喃喃念叨着,“我做梦了……” “是呀,你做梦了,”甜酉禾擦拭着林慕义脖子和额头上的冷汗,安慰他道,“梦醒了,没事了,不怕的……” 林慕义恍惚着,他看着甜酉禾的脸,烛光打在他的左脸上,俊俏的脸庞满是自责,连阴影都带有愧疚…… “甜甜……”林慕义唤道。 “我在……” “甜甜……”林慕义再次唤道。 甜酉禾坐近了些,他紧挨着林慕义,将人搂在怀里,轻拍着背。 “我在呢,溪儿,我在。” “不怕了……我们不怕了……不过是梦罢了……没事的……” 林慕义呼着气,慢慢地合眼又慢慢地张开。 在他未成年时也曾有过好几次从梦中惊醒,只是没人发现,也没人安慰。 他湿了一身汗呆愣坐在床上冷静,一坐就是天亮。 天亮了,妈妈就回来了。 哥哥听不见声响,妈妈也累得倒下。 他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上下学,然后继续做噩梦,继续惊醒。 他不记得到底有过多少次,但他记得没有一次是有人在他身旁。 林慕义贪婪地钻进甜酉禾的怀抱。 一次就好,只有这一次也好。 甜酉禾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他紧紧环包住对方,不停地轻声道着:“没事……不怕……有我……” 两人的身形是那样的契合,体温是那样的融合,仿佛他们曾这样拥抱过无数次,一切都是那样的匹配。 林慕义好一会才冷静了些,可依旧在人怀里靠着。 “我们回来了。”林慕义说。 “是,我们回来了。”甜酉禾说。 “我睡着了。”林慕义说。 “是,你睡着了。”甜酉禾说。 “几点了?”林慕义问。 “已经二更天了,你姐姐他们都睡了。”甜酉禾回答。 “二更天了?” “是呀,二更天了。” “你被我吓醒了是吗?对不起……”林慕义说。 “没有的事,我还不困,没睡呢,反倒是我要道歉,没守好你,我出去洗个澡回来的功夫,溪儿你就吓到了。” “我现在没事了,我好多了,只是还是有点后怕。”林慕义说。 “那是个很可怕的梦吗?”甜酉禾问。 “说不上来。”林慕义说。 “现在没事了,那只是梦,梦是假的,溪儿梦到的可怕事不会有的。”甜酉禾说。 林慕义又往甜酉禾的怀里钻了钻,甜酉禾借势抱着林慕义躺下身来。 “没事了,有我在,我抱着你,你不会再做噩梦了,好好睡吧阿。” 林慕义眨着眼,睫毛轻轻划着甜酉禾的胸膛。 “我不困了,睡不着。”他说。 “睡不着吗,”甜酉禾慢而柔,有节奏地拍着林慕义的后背,“溪儿想听安睡曲吗?我哼给你听,就能好睡了。” “姐姐……”林慕义说,“姐姐他们会听见的,吵醒他们就不好了。” “他们不会听见的,他们睡着了。”甜酉禾说。 “姐姐他们应该有在找我,你抱我回来的吗?我记得我们在草地上,我在草地上睡着了。”林慕义说。 “是呀,”甜酉禾笑笑道,“溪儿睡着了,我不过背对你一会的功夫,回过头时看你躺在地上吓了一跳,还好呀,只是睡着了。” “你的衣服上沾着土和草,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姐姐他们好找,他们在灯会那找不到你,想着我也不见了,便觉察到我可能又带你跑了,只留了严颜岩一个人回客栈等消息,刚好我带你回来,他见着了,哭红了眼,说再也不敢带你去人多的地方了,以为你被人踩得身上那么脏呢,还好我解释了一下,你姐姐他们松了口气,也不计较了,大家各自歇息去了。” 林慕义听了甜甜的一番话,内疚感慨道:“我该跟我姐道歉,我瞒着她偷偷走,其实是有点不信任她,怕我说出我看见的东西、我知道的事情后,她多疑多问,我藏不住了说出什么对她来说不好的东西来就不好了……” “不好的东西?”甜酉禾说,“溪儿指的是我吗?毕竟没什么东西比我再不好了,你是怕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有这一点,也有一点小心眼,”林慕义说,“你们都瞒着我事呢,我也要瞒着你们点,瞒着我姐姐他们点,不然不公平。” “我并不是要瞒你,能说的东西我都说了,只是有些事时机不对,”甜酉禾抚摸着林慕义柔顺的头发,低声道,“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这得慢慢来,我会帮你的,但是他们就不一定了,他们是真的在隐瞒。” “你好怪,”林慕义不解道,“你会替他们说话,但又会说他们的不好,不觉得怪吗?” 甜酉禾笑笑道:“我并不是替他们说话,而是就事论事,人的好坏与我无关,我的态度只就事情好坏来,而不是就人。”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了,我不想听这些了,好复杂,想得我头大……”林慕义说。 “好,那我们不讲这些,”甜酉禾转移话题道,“溪儿要听曲吗?我哼给你听,这样好睡觉,嗯?”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哄着睡觉的。”林慕义说。 “是呀,我们溪儿今年十六了,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确实不算小孩子了,”甜酉禾带着笑意,轻声细语,“可是与我相比,溪儿却是再小不过了,这样子算的话你还是在要人哄的时候呀。” “猫……”林慕义说,“你是猫,还是天烛,不算人,我并不要你哄。” “可是我的身体是人身,我的脸是人脸,”甜酉禾轻拍着林慕义后背的手改为抚摸,“这摸着你的手,是人手,不是猫爪呀。” “这是你变的,”林慕义说,“你不长这样的,或者说,你长得各种各样。” “哦?怎么说?”甜酉禾问。 “你跟我一般高的,是小孩子的模样,那个时候,”林慕义说,“你跟粽子一样可以变的,你一开始穿了一身白,虽然现在也是,但衣尾带点墨黑,你很高,你是猫,然后又是小孩的样子,现在你又是猫,但是不是白的,是花的,现在你又长得高,脸好看,身形也不同了。” 甜酉禾哈哈笑着,身躯抖了抖,躺在他怀里的林慕义也跟着抖了抖。 “你笑什么?”林慕义问。 “我在欣慰,在开心,”甜酉禾回答道,“溪儿记得我清楚,记得我当初穿了什么,后面又成什么,然后又变什么,现在又是什么,真好,溪儿记得,我很开心。” “算不上记得,只是看到,”林慕义说,“赤璋剑还是赤璋心,它们让我看到了这些,算不上是我记得的…….” “这样也开心,”甜酉禾说,“它们记着的是持有者认为重要有意义的事,这样想来,我是有意义的,能被你知道,就是好的。” “如果说我不是我呢?”林慕义伤感道,“我不一定是我…..” “溪儿说什么?你就是你呀。” 林慕义抬起眸来,默默看着甜酉禾,又在心中默默叹气。 “怎么了吗?溪儿困了?”甜酉禾问。 林慕义则问对方:“你能变成猫吗?” “溪儿只喜欢我是猫的模样?” 林慕义说:“都喜欢,但我想抱着你,你是猫的话,我好抱着你。” “可是这样我就抱不了你,就不能哄你了。” “不用的。”林慕义双手环上甜酉禾的腰,身体贴得紧,他伸出腿,与甜甜的交叉接触,彼此的呼吸起伏都在感应。 “溪儿!?” 甜酉禾的呼吸瞬间又急促起来,他想要推开林慕义,但又不舍得,甚至心有雀跃,贪念对方如此“热情黏腻的投怀送抱”。 “我自己会哄我自己的,”林慕义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倒来哄我,我就要变扭、睡不着觉……” “我想睡觉了,我困了,你不用再哄我了……” 第70章 双簧 林慕义坐在梳妆台上发愣,他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就醒了来。 甜甜蜷在他的膝盖上,他慢慢地抚摸着对方顺滑柔软的毛发。 阳光撒在他自己那乌黑亮丽的长发上,发丝亮晶晶的,好像戴了纱丽。 “你怎么坐着?”余玄清推开林慕义的房门,她的神情带着尴尬和局促。 一大清早邢师尊就用“烟音”联系余玄清他们,要她跟顾襄、严颜岩到往东三公里地的大梨花树下与其相见,说是有要事告知。 余玄清原想着只是来看看睡着的林慕义,然后便赶快出去与邢师尊见完面了再快点回来,免得林慕义睡醒找不到他们而害怕,结果现在竟难推脱走开了…… “我在发呆。”林慕义说。 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穿着整齐但头发披散着,像个还未完工的布偶娃娃,刚睡醒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懵,说话的声音也柔。 余玄清被林慕义的回答逗得舒心笑了笑:“发呆也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你起得那么早,可是在想什么?” 她只得借着说话的由头走上前去,拿起放在台上的梳子,自然而然地上手就给林慕义梳发。 “我刚刚确实没有在想什么,”林慕义说,“但是我现在有在想东西。” “我可以问是什么吗?”余玄清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我在想怎么跟你说抱歉。”林慕义说。 余玄清的手停顿了一下,她疑惑道:“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 “昨晚你找了我很久吧,”林慕义说,“你担心我吗?如果有,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好像一直让人担心。” “哈……哪的话,”余玄清松了一口气,继续手头上的动作,“我们小溪其实很乖的,并不需要我怎么担心,只是我自己多心,觉得你离了我身边便是处于危险,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别多想。” 她挽起几缕头发,给林慕义编着花样。 “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慕义摸着甜甜,眼睛看着梳妆镜里头的自己和余玄清。 “晚点吧……”余玄清想了想,又说,“我等会要跟颜岩去买些东西,可能要晚点才能出发。” “买东西?”林慕义问,“要买什么?” “一些吃的。”余玄清答。 “什么吃的?”林慕义问。 “你喜欢吃的……”余玄清答。 “我喜欢的?”林慕义说,“那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不行,”余玄清斩钉截铁道,“你还是在这吧,我让顾襄看着你。” “不要,我不要人看着,”林慕义说,“我要跟着你。” 余玄清编好了一股辫子,又挽起几缕头发来接着编。 “你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了……”余玄清继续说着,眼神飘忽,想着事情,“其实一大早的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在睡,如果在睡我就跟顾襄和颜岩买完回来,可是你现在起床了,我就只好留顾襄陪你了……” “为什么留顾襄陪我?”林慕义问。 “因为……” 余玄清思虑了一会,道:“因为……因为顾襄和颜岩也要买自己要买的……如果……如果是留颜岩陪你,那顾襄帮颜岩买的东西,颜岩一定是不要的,但是让颜岩去买顾襄想要的,顾襄一定会收,即使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会收……” “哦~”林慕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所以呀,你乖乖呆在这吧,阿?” 余玄清捏了一把汗,她又编好了一股辫子。 “可是……”林慕义说,“我们一块去,谁也不用留,这不行吗?” “不行。”余玄清强硬道。 “阿……” 林慕义吃疼地叫唤了一声。 “怎么了?”余玄清突然迷惑地问。 “头发……”林慕义皱眉道。 余玄清迷迷糊糊地低下头来看了看手中被她扯下来了碎发:“天呀……” 她一心急起来手头上就容易失分寸,这下可好,将林慕义的头发生拽了些下来……她连忙撇下梳子和碎发,用手揉着林慕义被她扯疼的头皮,心急道:“对不起,一定很疼了,对不起……” 林慕义歪着头,呵呵笑着表示道:“没事没事……” 其实他疼得很…… “我真的是……哎……对不起……” 余玄清懊恼地看着林慕义那被她扯得发疼的头皮,自责般深深叹了好几口气。 “师姐?”严颜岩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林慕义,惊讶道,“你居然醒那么早?” 他手中端了一大盘黄色的果子,不慌不慢地走进房来。 “你们在干嘛呢?”严颜岩看着两人问。 余玄清面具露难色:“我……” “没什么,”林慕义打断余玄清,他哭笑不得,拿起放在梳子台上的花冠和簪子,又揉了揉自己的头。 他转移话题,站起身来问严颜岩:“你端的那些是什么?” 甜甜就式跳下地来变成人,他站在林慕义身后,拿过对方手中的发饰,冲林慕义揉搓的地方吹了吹气,拿着发冠和簪子将他的头发系好、收拾好,同时又从自己手中变出个花彩的绒球簪来给林慕义戴上。 “小溪……”余玄清担心道。 “没事。”林慕义边说边晃晃头,两条发带也跟着晃呀晃,头上的小球也晃呀晃。 他嘻嘻浅笑着,摆手说着没事没事,然后又再次询问问严颜岩放在自己桌子上的果子是什么。 “就是果子呀。”严颜岩回答。 “我问你是什么果子……”林慕义说。 “不记得了,”严颜岩说,“顾襄带来的,我全给他拿来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果子,他忘了名字了,但是是好吃的,我全拿来给你吃了。” “我吃不了那么多。”林慕义说。 “你慢慢吃,吃不了还有甜哥,我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就当零嘴吃打发时间嘛。”严颜岩说。 “你们买东西要买那么久吗?”林慕义问。 “买东西?”严颜岩反问道,“买什么东西?” “颜岩,”余玄清瞪大双眼看着严颜岩,然后咳嗽了两声,连忙大声“提醒”道,“你忘了?我们等会要出去买东西的,但是小溪现在醒了,身边必须有人看着,我打算让顾襄留下来陪他。” “哈?”严颜岩一脸迷茫地看着余玄清,貌似没听懂她的话。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都不说话,一个神情慌乱,一个神情茫然,林慕义见状觉得奇怪,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开始互相使眼色的余临溪和严颜岩,他忍不住问他们道: “你们在干嘛呢?” 严颜岩挠挠头,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林慕义,神情突然就从茫然变恍然:“哦~我想起来了,是……是要买东西的。” “你们刚刚看什么?”林慕义依旧问着,他抿了抿嘴,怀疑道,“是在说悄悄话吗?” “没有没有……” “没有。” 两个人立刻异口同声说着的没有,让林慕义觉得一定是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一副“我才不信呢”的怀疑表情。 这时严颜岩走到林慕义跟去,他哈哈笑着,对林慕义说道:“我这脑子不好,小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确实是要去买东西的……但你也要晓得的,如果带你去,你又跑没了可怎么办呀,这东西没买成,人还丢了,可不亏死了嘛……” “带我去?谁跟你说我要去的?”林慕义叉着腰问,“你刚进门就知道我跟我姐说我要跟着去吗?” 严颜岩顿时倒吸一口气,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他尴尬地哈哈哈了几声,接着道:“没有……这……这不是我猜的嘛……” “你看你,小孩子一个人在家都会害怕的,可不是总想跟着大人跑嘛……” “我不是小孩……”林慕义已经不想强调自己不是孩子了,要说起岁数,他比不了甜甜,但就以前和现在,他,林慕义,加上余临溪,两个人的岁数也有三十六了……就算不加上余临溪的岁数,他死的时候也二十了,也比余玄清他们大。 “你们去买东西,我跟着又不会怎样,不是因为我喜欢跟,而是我嫌闷,”林慕义不服气道,“你们自己说的,怕我离了你们身边有危险,现在你们要走,我不在你们身边,就不怕我有危险了你们赶不回来?” “有顾襄呀,顾襄在呢,他厉害着,没事的。”严颜岩说。 “甜甜也厉害着呢,我也没丢了,每次他都能带我回来,你们不想我跟着去那我就不跟了,”林慕义又狡邪道,“其实我自己出去逛逛也是可以的。” “那怎么行呢!”余玄清连忙道,“你这样不如跟着……我让颜岩陪着你四处走,我跟顾襄先去买完了,然后跟你们集合。” “哈?师姐?”严颜岩不明白余临溪又说的哪一出,他再次看着对方,一脸疑惑。 “你别说了,就这么办。”余玄清斩钉截铁道。 她捡起地上的梳子,对林慕义说:“你准备一下吧,等会下楼了就出发。” “那么快的?”林慕义也没反应过来,想着余玄清怎么这就妥协了? 不容他多想,余玄清甚至拉着严颜岩就出门,顺带着把门给带上了。 “瞧,她有事瞒着呢。”甜酉禾说道。 林慕义走到茶桌那坐下,拿了颗严颜岩带给他的果子看了看,然后对甜酉禾说道: “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不是吗?她不会撒谎。”甜酉禾说。 林慕义吃了那颗果子,细细地嚼了嚼。 “好吃。” 他两眼放光,又拿了一颗塞嘴里。 “溪儿?你不想知道她瞒了你什么吗?你应该去问问的。”甜酉禾走到林慕义身边道。 林慕义摇摇头,然后伸出手去拉着甜甜跟他一块坐下。 “你尝尝。” 他拿着颗果子就递到甜酉禾嘴边:“阿~” 甜酉禾想说什么也只得先停下,他乖乖张嘴,小心地咬下那颗果子,避免自己的舌头和牙齿碰到对方的手指。 “好吃吧。”林慕义说。 甜酉禾不需要吃东西,他也不爱甜的,更不吃素,可他看着林慕义满心期待的神情,还是点点头,回答好吃。 “我好累,一大早的不想动脑子了,”林慕义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甜酉禾,“我的守护神呀,你知道真相的吧,何必让我去问呢?” “溪儿?”甜酉禾心头一凛,但还是平静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了,说的意思是?” 林慕义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天烛吗?天烛不是很厉害的吗?你说我姐瞒着我事,你不知道她瞒着我什么吗?是会伤害我的事吗?如果是会伤害我的,你不会那么淡定地直接让我姐离开这个房间,想来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不是大事,我也懒得问了。” 甜酉禾笑了笑,说:“你还说不想动脑子,这不是脑子转得很快吗?” “所以你知道喽,我姐瞒着我什么。”林慕义又吃颗果子,道,“你知道了还让我问呢,是不是也能想到我问了我姐她也不告诉我,这样我就会不开心,跟她心存芥蒂了。” “我没想那么远,只是想你自己去了解事情的真相的同时能知道你姐姐他们的为人。”甜酉禾说。 “你这话说的我姐姐他们很坏,”林慕义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别说这些了,收拾收拾下楼,到底怎么样我也懒得理了,反正你会保护我的,有什么事你会帮我兜着,我要去逛街啦,走吧。” 他拍拍手,不再吃果子,拉着甜酉禾就要下楼,也不理对方一脸有话要说却不能说出口的无奈神情。 “你们在这逛,我跟顾襄往那去,等会在这石头墩这集合。”余玄清对林慕义和严颜岩如是交代着。 “颜岩不用买东西吗?”林慕义问。 “他的东西顾襄帮他买。”余玄清说。 “阿对,顾襄帮我买。”严颜岩也说道,同时肯定地点点头。 “顾襄给你的,你要吗?姐姐说他买的你不要的,不是吗?”林慕义又问严颜岩,同时看了眼站在一旁盯着严颜岩看的顾襄。 “哈?”严颜岩又再次疑惑,然后迅速道,“阿,阿,当然要的,哈哈……师姐说笑呢……” “哦。”林慕义撇撇嘴,“那再见?” 他冲余玄清他们挥挥手,然后又拉起甜甜和严颜岩的手,一块挥挥。 “待会见。”他说。 “阿……嗯……待会见。”余玄清浅浅道着,转身跟着已经离了十米远的顾襄去,一步一个回头,“你们小心点啊。”她嘱咐着,最后消失在人群中。 “小溪……你要逛什么?”严颜岩问。 “你要买什么?”林慕义反问对方,“其实我跟着你们你们也能买东西呀,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要买什么我不能见的东西吗?所以不让我跟着,以至于你要拜托顾襄,自己来陪着我闲逛。” “哪……哪的话……”严颜岩嘿嘿笑着,急忙岔开话题,“你别多想了,我陪你到处走走吧……来……我们往那边走吧。” 严颜岩往西指去:“现在人少了,热闹劲过了,但有些摊位还在呢,昨天晚上人多,我们都被挤走了也没好好玩,现在就再逛逛吧。” 林慕义赞成严颜岩的这个提议,跟着严颜岩就往西走。 “你让顾襄给你买什么?”林慕义边走边问严颜岩。 “阿?阿……”严颜岩思考着,没一会儿便答,“买吃的吧,吃吃喝喝的东西。” “是顾襄花钱给你买还是你给钱他帮你买?”林慕义又问。 “你怎么好奇这个……”严颜岩又思考着,也是没一会就回答道,“一般来说,我要什么他都给我买的,不用花我的钱,但现在就不一定了,毕竟他连个糖葫芦的钱都算得分明……” “说到糖葫芦……”林慕义低下头来,悉悉索索地从口袋里拿出四个铜板来,他递给严颜岩,说,“呐,这是顾襄留在我这的,他给我买了糖,糖袋子里还留了些钱,给你吧,你还给他。” 严颜岩摆摆手道:“不用还了,你收着吧。” “哈?不好吧,这是他的钱。”林慕义说。 严颜岩笑笑道:“他是个大公子,不懂得人间疾苦,不知道柴盐贵,你这几个铜板是他不要的,他身上都是大腚的银子,碎银子一般都分人了,或者给我,铜板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我提醒他身上一定要带些铜板,他便一大串一大串地当香火钱全塞附近的功德箱去了,你这些还给他,他都懒得收下放进钱袋里,到时候也是给你了,你何必还他,自己用吧。” “真的?”林慕义问。 “真的。”严颜岩保证道,“要是有假,我等会就踩狗屎。” “阿这,倒也不必这样说。”林慕义道。 他拿着手上的铜板,觉得自己跟着严颜岩他们,也没有要他自己花钱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认为不如把钱给需要的人吧,于是就看见自己右手边正有个跛脚的男人拿了个破碗走着,挨个摊子讨钱,他便心生怜悯,走上前去,伸手就要给钱。 “唉唉唉!”严颜岩立刻拦住他直往一旁的街道拉去。 “松手!”甜酉禾立刻抓住严颜岩的胳膊,表情凶得跟恶虎一般,掐得严颜岩生疼。 “阿……啧……”严颜岩疼得撒开手,连忙往后退了两米,惊恐地说着抱歉,同时吃疼地揉着自己的胳膊。 “颜岩!”林慕义急忙上前询问对方还好吗,又转过身去瞪着甜酉禾,“你干嘛?干嘛突然火大还抓人?” “没事的小溪,”严颜岩苦笑道,“没伤着,就是有点疼……” “说对不起,快点。”林慕义看着甜酉禾气愤道。 甜酉禾眉头紧皱一脸不服,但还是淡淡说了句抱歉。 “没事的没事的……”严颜岩道,“真的,我没事的,不信我把袖子撸起来给你看,我现在都不疼了,也就那一下子。” “真的?”林慕义担忧道,“可是……” “没事,”严颜岩笑笑,“甜哥很有分寸,只是给我个小教训,但不伤人的,我没事,你别担心阿。” 第71章 严颜岩的身世 “真的没事吗?”林慕义还是不放心地问着。 “真没事,”严颜岩笑着挥着自己的手,又道,“你别担心,是我不好,突然拉你走,所以甜哥才动粗的,我真没事的。” 说罢,他又指着不远处的茶摊位:“我们去那坐着聊会吧,那里没乞讨的人。” 林慕义不明所以道:“没乞讨的人?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去那讨钱吗?” “他去我们也不给他,你也别给。”严颜岩说道。 “为什么?”林慕义问。 严颜岩看着甜酉禾的脸色,见对方神情自若,已然消气,略微安心了些,他才轻轻地牵起林慕义的手,就往摊位那走。 他们在极为角落的地方落坐,严颜岩要了些茶水和花生,然后才跟林慕义说道:“这家老板娘凶,老板吝啬,凡是在这讨钱的都被骂的狗血淋头过,所以没人敢在这讨的,你尽管放心。” “你怎么知道?”林慕义问。 严颜岩嘿嘿笑道:“我以前就在这讨过钱。” “什么?”林慕义一脸不可思议,“你讨过钱?在这?” “对呀,”严颜岩喝着茶,又道,“我从我自己以前的家那出来一路讨钱讨到这,又在这附近讨了好久,甚至讨到你姐姐面前去,你姐姐看我可怜就带我回世茗,后来师尊见我有天分就收了我做弟子。” “哇……”林慕义感慨道,“那你很厉害,就那种幸运的厉害……” “嘻嘻,”严颜岩摆摆手,“哪里哪里。” 他又说:“你听我那么说,有没有觉得我可怜?” 林慕义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怎么摇头又点头?”严颜岩问。 “我佩服你,但听你说讨钱讨了很久,的确觉得你可怜,但是我又怕说你可怜,你会介意。”林慕义说。 甜酉禾坐在林慕义身旁,他给人倒了杯茶,茶壶就在他手边,他听着林慕义和严颜岩说话,同时时刻注意着林慕义的茶杯,就等着添茶。 “溪儿,喝茶。”他对林慕义说道。 林慕义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同时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 “谢谢。”他说。 甜酉禾的眼情突然明朗了些,他将椅子挪了挪,挨林慕义更近了,同时还把茶壶往自己面前带了带。 严颜岩不怕死地对眼前的两个人调侃道:“你们那么要好,好到我不好意思看,只怕是小溪介意我在这碍手碍脚,耽误你们亲近。” “你又说这种奇怪的话了。”林慕义说。 林慕义喝了口茶,然后戏谑地看着严颜岩,说道:“你刚刚拉我走,甜甜还抓你,你不是很怕吗?怎么现在调侃起他跟我来,你不怕?等会他还抓你怎么办?” “他乐此不疲,不会的。”严颜岩咯咯笑着。 “什么?”林慕义歪歪头,他看向甜甜,只见甜酉禾冲他微微一笑,就给他杯子里添了茶水,然后便继续正襟危坐,跟个没事人一样。 林慕义回过头去,抱怨道:“我又听不懂你说的了,有够烦的……” 严颜岩说:“你会懂的,有人会让你懂的。” 林慕义不想说话了,他淡然地望着严颜岩,有够无语。 “你还记得顾襄的师傅吗?”严颜岩突然问。 林慕义像是逮到了严颜岩的小辫子,呵呵笑道:“顾襄刚走你就想他了?怎么提起他来了?” 严颜岩说:“我不是想他,而是他是个老奇葩,很多事都跟他有关,我不得不提到他。” 他又继续问林慕义:“所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他的师傅吗?” 林慕义点点头:“记得,那个什么宗,快倒闭,阿不对,快……快开不下去的那个宗,那里的三宗主是他师傅。” 严颜岩笑道:“那个宗叫宣和宗,你好奇我为什么跟你提起他们吗?” 林慕义摇摇头:“你要说吗?你要说我就好奇,你不说我就不好奇了。” 严颜岩说:“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吧,因为迟早有一天,你会见到那个三宗主的。” “怎么说?”林慕义问。 严颜岩没回他,而是猛喝了一口茶,颇有豁出去的感觉。 甜酉禾将茶壶挪过去些:“要喝自己添。” 严颜岩擦擦嘴,对甜酉禾说了声谢谢。 他拿起茶壶来给自己倒茶,然后又将茶壶挪到甜酉禾手边,紧接着便开始说事。 “小溪知道我为什么乞讨讨钱吗?”严颜岩问。 “这我上哪知道去?我只能猜你讨钱一定是因为你家很穷吧。”林慕义说。 严颜岩摇摇头,说:“我家虽不能说是大富贵,但跟穷沾不上边,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他感慨颇多,娓娓道来:“我娘跟我爹在世的时候曾在一个小镇子里卖布料,那个小镇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娘那时绣的花样唯她独有,好看又新颖,既能小家碧玉又能富贵大气,方圆十里无人不知我娘的好手艺。我爹则是开店买布,既会染布又是个好裁缝,领里街坊都找他做衣服,又因其乐善好施,穷人家没钱买衣服,他也会拿裁剪剪剩下的布料给他们的破衣服缝补,免费的,有时候还送人家衣服,就这样,我们家也算是有美名的有钱人家。” “我三岁上书房,当时下学回家,我的家仆都会早早在学堂外等着接我回家,那个时候学堂门口总有个男人拿着个破碗讨钱,我见他可怜,也像你一般给人铜板,虽然不多吧,隔几天有钱了才给他个,但日积月累的,他在我学堂那讨了三年,算下来,我给的钱也够多了。” “起初我的家仆会拦着我,说有手有脚的汉子干什么不好,非要讨?并不让我给。我是读多了圣贤书,不知人心险恶,只当穷人苦难多,偏要给。” “待我七岁时,我换了个学堂读书,又待我放假时,我与好友相约在原来的学堂门口见面然后一块去玩。我当时是一个人去的,不让家仆跟着,当我刚到那学堂门口,便见那男人还在那讨钱。” 严颜岩喝了口茶,然后看着林慕义道:“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猜不出来。”林慕义说。 严颜岩笑了笑,接着道:“那男人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他,只是我身上没带铜板,又觉得三年来我给他够多了,反倒是在长久接济一个人了,于是便不想给了。那男人见着我,就像见到财神爷,跑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就不放,嘴里说着行行好,给我钱吧,行行好,给我钱吧……” “我当时都懵了,我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我有钱,也知道我三年来都给过他钱,街上行走着人,他没这样抓着任何人的手,但却敢抓着我的手让我挣扎不得,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心里涌上一股寒意,只想着这人怎么可以如此要挟我给钱,我以前的好心让我如今被他当街利用,真是喂了狗……不过好在我的好友来了,他五大三粗,比那男人都高,搂着我的肩膀拽开对方的手就带着我离开,而后我还是懵懵的,我好友问我怎么不推开那男人,我只一字一顿诉说着原来的事,我好友便对那人唾弃道‘狗东西’。” 严颜岩又喝了口茶水,甜酉禾直接将茶壶挪到他手边。 “不用挪过来了。”甜酉禾说。 严颜岩哈哈笑着,又说了句谢谢。 他接着道:“再后来我不再去那学堂门口了,只怕遇见那样的人,也不再给讨钱的人钱……很抱歉,我刚拉着你走不让你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严颜岩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在我七岁生辰那日,许多人来道喜,其中不乏有人乘机接近我父亲,毕竟我父亲好说话,他们利用这一点,想让我父亲给他们找份工作,更甚者还想在我家的布料店里做伙计。” “我家生意红火,确实缺帮手伙计,可却不是什么人都要……” “我父亲选了几个人,又试了几个人,只道要在他们当中挑最好的来店里当伙计……” 严颜岩突然呵呵冷笑了一声,他看着林慕义,问:“你猜他最后挑中了谁?” 林慕义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挑了谁?” 严颜岩说:“他挑了那个跟我讨了三年钱的男人,那个乞丐。” “哈?那个人?”林慕义疑惑道,“你爹看不出来他是乞丐吗?你没跟你爹说那人的事吗?” 严颜岩摇摇头:“人靠衣装马靠鞍,狗东西靠铜板,他这些年积攒下的钱财够他好好捯饬一番,人模狗样。我也跟我爹说过那男人的事,我爹也跟我似的摇摇头,说着无妨……要不我怎么说人善被人欺呢。” 严颜岩吃着花生,又将花生皮揉在手中,接着说道:“那男人在我家倒是勤快能干,我爹很是看重他,但我却讨厌他,我曾多次跟我娘亲我父亲说那人不好,可他们只当我小孩子小气,并不在意我说的话……直到有一天,我爹给那人一些银两让他去隔壁明丛庄进些丝线来,谁知他拿着钱许久未归,突然消失了,了无音讯,我爹竟不怀疑他拿着钱财跑路,反倒担心他被贼人迫害到处打探他的消息,但打探了两周时间,也是无果,只得放弃。” “突然有一日,一个客人来到我们店里,指着我娘绣的花样骂,骂我娘不要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说我娘的花样根本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偷了蛮荒倬伟庄的花样,还偷人家的针线法,不过是欺人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不晓得,就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大势宣传说是自己的,好不知脸皮,我娘被气得头晕,与那人理论,谁知那人又叫来倬伟庄的人来,穿着我娘当天才出的正在卖的新花样衣裳来,引得周围看客们对我娘产生怀疑。那些人在我家店前骂得实在难听,我爹与他们理论,却被他们指着鼻子骂,说我爹给人裁衣时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甚至说我爹拿衣服给穷苦人家并非好心也并非免费,而是要人家的闺女陪他睡觉,要人家闺女献身抵衣,多离谱的话呀,可就是有人信。几个原本被我爹接济过的穷苦人家也突然出了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确有此事,我爹有口难辨,这事甚至惊动了衙门的人……那些人将我爹带走,说要彻查此事,我娘只得暂时关了店铺,拿着银子去衙门那上下打点……事情发生了将近两周,衙门的人也不说我爹的事是真是假,就那样关着不放。我娘也想去找那些个穷人让他们说真话,但却发现他们老早离开了镇子不知去向,我娘用大价钱从别人手中买来倬伟庄的衣裳,发现上头的针法确与她一模一样,甚至连错也错的一样……” “错的一样?”林慕义轻声问道,“什么叫做错的一样?” 严颜岩回答道:“我的衣服都是我娘做的,她以前给我绣花样,我曾要求她在收针处给我绣个小花,我娘因此得了个提醒,她会在自己绣的所有绣样的收针处留一个不被人轻易发现的极小的小花,而家里的其他绣娘都不会如此,可那倬伟庄的衣裳花样竟也有这样的花,难不成我也跟他们说过要绣花不成?况且他们的花收得极其难看没技巧,可想而知,他们定是偷了我家绝学,只是抄也抄得不好,反倒讹正主……后来我娘又花钱跟人打探消息,才知道是那个买丝线许久未归的男人拿了一踏纸去了那个小偷庄,他在我家待的那些时日本事可大,竟将我娘的绣法我娘的新花样全记下偷了去拿去卖,博得上位,最后成了倬伟庄的二庄主。” “我爹在牢里待了许久,我娘将家里的积蓄都快花光了也救不出他……再后来,我爹在牢里郁郁而终,有个衙役见我娘可怜,又见我爹人没了,才道出为什么他们不放我爹,原是上头有人指使,就是要将我爹冤枉到死……” 严颜岩接着又说:“外面的口水真的能够淹死人呀,他们全忘了我爹的好,尽是在讹传,说我爹良心不安才死在牢里,我也曾大声嚷嚷与他们争辩,他们直道我狗急跳墙疯了,没有人信我说的话……我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根本没人敢来光顾,那年我八岁,失了我父亲后我的母亲也因那些事而心郁,我娘那时不得不变卖布料家私,给我爹办了丧事,又悉数将银两发散给家里的仆人、绣娘和伙计,让他们各自散了去。” “我的好友知我家遭如此变故,倒也来接济,只是我们都不是大富贵人家,各家都有病人难以长久如此,因此我娘谢绝他的好意,想着带我回到乡下去,远离那是非之地,同时也带着我爹的骨灰,让他落叶归根。” “我们带着最后的家私回老家,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强盗,所有的银两都被抢走,我娘还被那些强盗踹了窝心脚更因此身染重病行动不便……” “颜岩……”林慕义听着严颜岩说着自己的身事,不免伤感。 “我没事,你继续听我说,”严颜岩道,“我跟我娘那时候讨钱流浪到此处,就住在破庙里,我拿着庙里还剩的破碗出去讨钱讨吃,还要给我娘抓药。但我实在是穷,抓药也只得抓药屑来……我还想着写信回老家,让老家的人来救救我们,结果却发现,纸都是贵得我付不起钱……再后来我只得让好心人帮忙写信回家,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了好多人,可算有一老先生帮我,我只道有救了……可是……” “可是路途那样的远,书信是那样的慢,待书信送到时,我娘病死在破庙里了。” 严颜岩望着天空,苦笑道:“今天的天气好,没有寒风吹……我记得我娘死的时候正是年节,雪下得极大,庙里面又来了几个讨钱的,他们嫌我娘晦气,就是要赶我们出去,我不得已,偷了镇上人家的小板车,拿来运我娘的尸体,我想将她埋了,而不是那样悲凉的躺在破庙里……我搬了好久,外面下着雪,雪是亮的,但天是灰蒙蒙的,我记不得花了多久时间才将我娘搬上板车。” “我搬得出了一身的汗,可却不觉得热……我将我娘拉到破庙的后山,我刨着地上的积雪。” “我的手指冻得发紫,冻得没有知觉,可是雪越下越大,我挖出来的根本没有下得多……” 严颜岩又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拿了些破草将我娘的尸身盖住,自己摸着黑跑到人多的地方讨铲子挖雪,哈哈……” “就这样讨着讨着,发疯般麻木地讨着,我遇到了师姐,遇到了娥蕊师尊,他们正在此处为百姓驱年邪,祈求来年万事如意,我想着我这一辈子的好运气便用在了与他们相遇……” “他们知了我的事,跟着我去到破庙,雪下得太快太多,若非我在我娘身上放了破草,雪埋的时候有些破草露出,我怕是难以找到我娘的尸身……” “许是想着终于得救了,也许是因为精疲力竭了,在带着师尊他们找到我娘后我便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我已经在世茗,我娘跟我爹也都埋回了老家。” “颜岩……”林慕义不知说什么好来安慰严颜岩,只见严颜岩摆摆手道,“我说我的事并不是让你可怜我,你无须安慰我,我只是有话跟你说,刚好这话与我的身世有关罢了。” 严颜岩将那一壶茶喝得见底,他又叫小二上了一壶,接着对林慕义道:“我跟你说过我曾去宣和宗被那三宗主拿扫把赶出来的事对吗?” “嗯,你说过。”林慕义答道。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何苦来如此小气?说出那样狠的话?全然不顾顾襄的脸面?”严颜岩问。 林慕义摇摇头:“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觉得你定有自己的道理,我并不觉得你小气,只是当时我并不了解事情全貌,因此并不太理解你为何有那样的态度。” 严颜岩浅笑着,说:“你想知道吗?” 林慕义点点头:“你想告诉我,那我想知道。” 严颜岩欣慰地笑着,他眼底泛光,对林慕义说:“你知道那个三宗主是谁吗?他是什么来头?” “他是谁?”林慕义问。 严颜岩表情沉重,他握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道:“倬伟庄的二庄主,那个乞丐,那个男人。” 第72章 呼呼吹的枕头风 “我从未跟师姐说过那三宗主的身份,我不想让师姐难做,她知道我的心事,知道我在找仇人,她为我报过仇,那些踹我娘窝心脚的强盗,就是师姐替我找到了送到官府去的。” 严颜岩接着又道:“她已经对我够好的了,只是我实在放不下仇恨,当年我去到宣和宗遇到顾襄,他带我去见他的师尊,结果没想到他的师尊竟是我的仇人,我当场不敢表示什么,他也没认出我来,直到我有机会跟他单独相见,我问他是否还记得严谨守和陆香微,他顿时脸色大变,我刚开始问他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时候他还不承认,我骂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恼羞成怒,当着我的面直接说是他做的又怎样?这又不犯法……还说他不过将我娘的绣法卖了,其他的事都是那倬伟大庄主干的,与他无关,让我找大庄主寻仇去,人后倒拿起扫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说我命不好,说我是天煞孤星,说我是扫把星,说我来到他宗上几日,不是这个丢就是那个没,不是弟子降妖不成被伤,就是上门的生意买卖突然黄……” “呵,”严颜岩又是一声冷笑,“疯子,也就宣和的那些白痴迷信他的话罢了,他不过会算得几手卦,竟敢说我是扫把星,臭讨饭的怎么不算出他的那个大庄主的命呢?怎么不算算他的命呢?他又怎么知道我没找大庄主,怎么没寻仇呢?可见他算得不准,又或许他过于自信又过于狼心狗肺,觉得我对他们无可奈何,觉得自己成了宗主就成了仙,断绝了与过往人情的联系了。” “你找大庄主寻仇了?你怎么报的仇?你杀了他了吗?那个大庄主?”林慕义俯下身去,小声问。 严颜岩嘿嘿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攥着的一大把花生皮,缓缓道:“借刀杀人。” “你怎么借刀杀人的?”林慕义问。 严颜岩抬起眸来看着林慕义,轻笑道:“这个可不能跟你说了,你会觉得我很坏很坏的,这可不行,怎么说我也是修道的呢。” “你在报仇,”林慕义道,“报仇的人说不上好坏。” “哦?小溪是这样觉得的?”严颜岩低声说道,“你不怕吗?我可是杀了人的人。” “你有留下证据吗?”林慕义依旧小声问着。 “借刀杀人,自然神不知鬼不觉。”严颜岩说。 “那就好。”林慕义舒了口气,又问道,“你为什么敢告诉我这些呢?不怕我抖搂出去吗?” “你不会。”严颜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我既然能告诉你,就是因为我信任你,这些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除了你,当然,还有你身边的甜哥。” 他压低声量,表情沉重而又严肃,可嘴上还是带着笑:“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帮我的忙,帮我报了大仇。” “什么?你为什么那么说?”林慕义问。 严颜岩说:“你是宣和宗二宗主的外甥,失而复得的外甥和即将飞升的舅舅,按理来说总要见最后一面,既然要见面,那你就会去宣和宗,你去了,师姐自然也去,师姐去我自然也去,我们都去,那么你也会遇到那个畜牲,我以前是看在师尊的面上咽下那口恶气,可现在绝不会了……下次与他相见之时,便是我大仇得报之时。” “你要怎么报仇?”林慕义怯懦地问道。 “不知道,”严颜岩说,“只要想,怎么报仇都行,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并没有明确自己要怎么报仇,但待到那一天,我必会作出最后的抉择。” 他看着林慕义,虽然嘴上挂着笑,眼睛却是湿润,眼底泛着悲凉:“师姐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我办不到,我放不下仇恨,修不得仙,我不得不去恨那个畜牲,甚至怨恨顾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个畜牲可以说是顾襄的父亲了,父债子还合情合理……师姐跟我说要与他和气,可每每我见他如此受人喜欢,受师尊们夸赞,我就想到我自己,我原先也有各种人的宠爱,我想到了我娘,我爹……” 他又接着道:“我知道顾襄是无辜的,但我实在没办法不去恨他们所有人,原谅我的无能吧,我终归不能宽容、一笑解千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我那时会做下什么事来,只求那天来临之时,所有人对我不解,对我口诛笔伐,还请小溪你站在我这边,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给我个眼神,那种肯定我的眼神便可,让我知道我不是孤立无援,让我坚定我的内心。”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但又听了他说的那番话后低下了头来深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出自己的感受,不知道他有没有权利去答应严颜岩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去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拽着自己衣服,沉默不言,内心纠结。 “小溪?”严颜岩唤着他的名字,抿嘴浅笑,“果然让你为难了……” 这时闭嘴已久听了大半许的甜甜在桌底下握住林慕义的手,他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喃道: “溪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资格什么的,权利什么的,最后的结果,到时的灾祸你都无须承担,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是了,一切有我。” 林慕义震惊地抬起头来与人四目相对,他眼底疑惑,疑惑着对方是如何这般了解他的所想,他内心感动,总是在某些时刻对甜甜有着一股信任和安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感觉如此莫名产生,没头没尾,可却顺其自然坦然接受这份力量。 他也曾想过,或许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但凡有个人说些好话顺着他,他倒信任起人来了,所以才对百依百顺的甜甜更加倾心些吧…… 甜酉禾摩挲着对方的手指,看着林慕义的眼神实在不移而深情,他轻笑道:“溪儿看得我这样久,许久未有,情深至此,何其荣幸……” “阿?”林慕义微张着嘴,被对方的话弄得立马回过神去,细品了对方的话,再次被一只猫逗得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脸都微红了起来。 “小溪?”严颜岩再次唤林慕义,“你……” 林慕义晃了晃自己的头,又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呼呼”吐了两口气后恢复往昔那平淡的神情。 “那个,”林慕义眼神飘忽,“你……为什么要我来?” 他又慢慢转过头去看严颜岩,谨慎问道:“你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跟我姐姐有关吗?” 严颜岩一瞬间睁大了双眼,然后又哈哈大笑:“你为什么会想到你姐姐?” “因为我觉得,你让我给你肯定,会不会是因为姐姐不会肯定你,你退而求其次了……” 严颜岩略眯了眯眼,大眼睛中充满怀疑,语气淡漠道:“你为什么可以想到你姐姐?” 林慕义反握住甜甜握着他的手,往人家的身边靠了靠。 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所想所感所猜…… “姐姐是要成仙的,你又颇有大义凛然的感觉,她不会认可你的报仇的,但你也不可能放下仇恨,你急需最爱之人的认可,就如你当初跟我说的,暖手不如暖身,你要的不是我,是我姐姐,但是你知道不可能……你又说过,我的眼睛像我姐姐,我给你的肯定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姐姐给你的肯定,对吗?” 林慕义咽了咽口水,又接着道:“你的身世没跟谁提起,可却跟我说,你是否要要求我什么,又或许将自己的身世和过往作为把柄递给我,想让我原谅什么,或者说……想让我原谅我姐姐……” 严颜岩叹了口气,说:“你总是能把话题扯回来呢,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有未仆先知或者读心的能力了。” “那些能力我可没有,但我有怀疑和猜测的能力,”林慕义又接着问,“姐姐和顾襄,或者说你们到底是要去哪?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说让我有什么气都冲你来,于是你将自己的把柄给到我手上,让我不去计较我姐她要去做的事,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呢?你们还瞒着我呢,是关于我的事对吗?你们不敢说……但我知道,那事不会要了我的命,以至于你还说要我到时候给你肯定的眼神,那个眼神不是现在给,也不是等会给,所以你们瞒着我的不是要我命的事,可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对吗?” 严颜岩摇摇头,他将眼前的那碟花生推到林慕义面前,对他说道:“很多时候,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就比如我跟你说的我的事,你知道了,心情不好,还多想,瞧瞧,我的那点小心思全都暴露无遗了,要是又让你知道我们瞒着你的事,你这猜猜那猜猜,我们的心思也全被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你吃点花生,我可怕你等会又说些什么来。” “你不说了,我也就猜不出来了,”林慕义懒得动手吃东西,他将那碟花生又移到甜甜面前,问他道,“你是不吃东西的对吗?” 甜甜点点头:“你要我吃吗?要的话我可以吃。” 林慕义说:“不用勉强。” 他又对严颜岩说:“你也不用勉强的。” “什么?”严颜岩问。 林慕义说:“你不用勉强自己揭伤疤,只求让我原谅我姐姐,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怨过她,以前也好现在也罢,她瞒着我的,许是她认为对我好的,我是她的失而复得不是吗?她怎么会让失而复得转瞬即逝呢?她也好你也好,你们都是,未免太害怕我太提防我,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回来带给你们的是高兴还是害怕了,说真的,你们不必如此……” “抱歉,”严颜岩犹犹豫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你们还是不能说。”林慕义抢先回话,他看向余玄清他们离开的方向,对严颜岩接着道,“没事,你们可以什么都不说的,毕竟纸包不住火,我会自己知道的,所以的事情,我都会知道的……” …… 林慕义没有和严颜岩继续逛下去,甚至也没有在石墩子那等着与余玄清集合。 他直接回到了客栈,躺在了床上,抱着甜甜就是睡觉,什么话也不愿意跟余玄清他们说。 余玄清他们都知道,林慕义心情不好,他们其实心知肚明,不过都不去揭开那层纱,名为虚伪的纱。 余玄清他们的虚伪是刻意隐瞒步步紧逼,而林慕义的虚伪是满口不在乎听天由命。 他们都让事情自然而然的发展下去,让时间走下去。 时间会告诉你一切。 林慕义不是个会考虑长久未来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凭着直觉、感觉。 他的喜怒永远不会控制,他的嘴巴巴巴会说,但心情却是一览无余,他现在不高兴,因为甜甜说的事情都一一被验证为真,他有点害怕,他不知道余玄清他们下一步会怎么走,他不知道余玄清说的话哪些是可以听进去的,哪些又会被甜甜察觉到欺瞒。 他嘴上安慰自己对方是为了自己好,可心中皆是抵触和恐惧。 他可以通过赤璋剑、心知道余玄清所要他知道的真相,到又害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些记忆,以及自己因记忆而改变的心态和自我…… “失望透顶……”林慕义念叨着,“失望透顶……” “喵?(溪儿还好吗?)”甜甜问道。 “我一直很好。”林慕义有气无力地回话,同时又对对方说道,“睡觉吧,我累了。” 他睡了一天,除了甜甜给他带吃的,没人上房来找他。 “他们觉得让你单独待着比较好,就像上次一样。”甜甜对林慕义说。 “上次?什么上次?”林慕义坐在床上愣愣地问,“你是说他们第一次被我揭秘的时候吗?” “嗯。”甜酉禾点点头,拿来一盘鸡蛋酥给林慕义,“吃这个吧,心情会好点。” “我很好,没有心情不好。”林慕义说。 “嗯,是我说错了,你很好,”甜酉禾将酥点捧到林慕义跟前,接着道,“吃点吧。” 林慕义抿了抿嘴,坐起身来在床上就接过甜酉禾手中的那盘酥点。 “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吗?”林慕义看着盘中金灿灿的点心,接着道,“你成了他们的传话筒了,他们倒让你来跟我谈谈心了吗?” “他们找我也没用。”甜酉禾说道。 “这不是他们让你给我拿的吗?”林慕义拿起一块酥饼来,只见饼底下印了树叶形状的标志,“这是世茗的点心,我吃过的,他们的点心下面都有这个标志。” “确是他们让我拿的,”甜酉禾说,“你喜欢吃这个,所以我拿了,没有要给他们说话的意思,也不可能。” 说罢,甜酉禾从手中又变出一盘鸡蛋酥来:“这是我的,要给你的,你吃一个他们的就不要了,吃我的吧,我的好吃。” 林慕义道:“你就关心我一个吃的问题,你不关心关心我其他的吗?” “溪儿想让我说什么?你提,我说。” “我以为你会生气。”林慕义说,“他们确实瞒着我事,你跟我说的话一一验证着,他们也确实如此了,我以为你会生气,气他们这样对我呢。” “我气的呀,”甜酉禾说,“但溪儿并未打算离开这里不是吗?我的气溪儿你没看见,我原也不想让你看见我不好的情绪,所以我并没有将气展示给你,这样会让你更烦恼的。” “我没有烦恼,我很好。”林慕义说。 “是,我知道,溪儿很好。” “我是说我的心情好,身体好,什么都好,什么事也没有了,我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我很好了我,你跟他们都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了。”林慕义说。 甜酉禾笑着站起身来坐上了床,他将自己手上的东西变没后又拿过林慕义手上的那碟点心,说道: “他们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小心翼翼的,我知道溪儿好了,你若不好,可不会搂着我睡觉。” “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吗?”林慕义又问,“你都有吃的给我了怎么还拿他们的上来?” 甜酉禾拿起一块点心来,他又拿出一块大花布铺在林慕义的床上:“这样就不会沾到被子了。” 他将点心递到林慕义嘴边:“尝尝?”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慕义接过那点心,只抓在手里,不吃。 “他们说明天早上还要出发去找残刃,让你吃好喝好。”甜酉禾回答道。 “只有这些?” “还有,”甜酉禾说,“你姐姐说,他们今天早上是去见刑雾了。” “刑雾?”林慕义不明白了,刑雾跟余玄清他们见面,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你有问为什么刑姨找他们他们要瞒着我?到底是什么事?”林慕义问。 “他们说是大人聊的话题,小孩子不可以听,所以瞒着你不带你。”甜酉禾。 林慕义一脸鄙夷道:“真的假的?什么大人的话题我不能听?再说了,我都十六了,不是孩子了,你不会在唬我吧?不,应该说姐姐他们跟你说的是假的?你有问是什么大人的话题吗?” “这个……”甜酉禾摇摇头,“少儿不宜的东西我没问,因为我知道溪儿你会问我,只要你一问我我就想告诉你了,你若是一撒娇我便掏心掏肺什么话都说给你了,这可不好,所以我没问,但我敢肯定,他们确实见刑雾了,聊的东西也确实少儿不宜,你姐姐现在不敢撒谎,因为你在生气呢。” 他摸上了林慕义拿着点心的手,又道:“看在你姐一回来知道你生气就跑去做点心的份上,你就尝一口吧,吃完了吃我的,就算是原谅她的这一次坦诚了。” 林慕义好笑地看着甜酉禾,问他道:“你怎么帮我姐说话了?” 甜酉禾回答道:“我不是帮她,而是帮溪儿你,我等会下去就拿着你吃过的这盘点心,就跟她说溪儿你看在她给的点心份上不生气了,而不是跟她说你早就不气了,这样才不会显得溪儿你太好说话,太好欺负了……” 林慕义问着:“可是我吃我姐姐的一块小饼干就好心情了,也是很好说话不是吗?” “溪儿确实好说话,但溪儿的猫可不好说话呀”甜酉禾突然像哄小孩一般娇俏道,“我等会就跟你姐姐他们说呀是溪儿你原谅了他们,但我可没有,所以我只让你吃一块就不让你吃了,你也听我的吃一块就不吃了,只吃我给的东西,所谓原谅不过是意思意思,给他们台阶下。溪儿身边可有我这样不好惹的主,可巧溪儿你就喜欢我这不好惹的主,也听我的,这样他们要再想做些什么也忌惮着些了,毕竟有我这么个威胁常在你耳边吹枕头风呢,他们再敢不好我就大力吹风,把溪儿吹我怀里带走。” 林慕义摇摇头,什么枕头风什么意思意思,他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听不懂,你说什么呢?我没太清楚…….” 甜酉禾笑笑说:“没事,我懂就行,溪儿只管吃好喝好。” 他再次摸着林慕义那拿点心的手,示意道:“尝尝吧,我给你泡杯菊花茶,配着一起吃,好吗?” “菊花茶?”林慕义什么话都没听懂,倒听明白了菊花茶三个字,他一时兴喜,只因酥点配着菊花茶是他的最爱了,于是心情好了些,眼睛都有神了起来。 “对,菊花茶。”甜酉禾说。 “嗯。”林慕义开心地点点头,拿起那点心就往嘴里塞,“可以,有菊花茶~” “这就来泡了。”甜酉禾站起身去泡茶,他看着林慕义吃下今天的第一口粮,总算得以安心。 第73章 好多的……鸟? 马车跑的要比往时都快,仿佛后面有大批的鬼追着,不跑快些就要死了,殊不知这马车其实是往鬼的聚集地跑去的,赶明了去送死。 “小溪要不要坐到我这边来,这边不会那么晃。”余玄清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林慕义说。 林慕义摇摇头:“我跟甜甜一块,他挨着我,我不会晃也不怕晃的。” 余玄清吃瘪笑笑,又说:“今天中午就能到目的地了,你要不要现在补会觉,大中午的就不会困了。” 林慕义点点头,说:“确实,我得睡觉了,我现在就有点困。” “那……” 余玄清原想让林慕义过来她这靠在她肩膀上休息,可见对方说完话就歪下头靠到甜酉禾的肩头那闭起眼来,瞬间闭了口,无奈的同时又瞅见甜酉禾那莫名得意的神情,她不得不撇过眼去,眼不见为净。 余玄清和林慕义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倒客气了起来,一个人说话小心翼翼多少怯懦,一个人则语气平平,说话的气力都小了不少。 “师姐,到地方了。”车外的严颜岩对车内的余玄清说着。 余玄清率先下车,在甜酉禾的注视下多有亏心。 严颜岩和顾襄要让林慕义他们也下车时余玄清倒拦了他们。 “再等会吧,小溪还在睡觉……我们再等会吧…….”她说。 顾襄低声道:“再等天就黑了我们就惨了,那人也难下手了。” “师姐,你是不是害怕小溪知道呀。”严颜岩说,“其实……我已经告诉小溪我们要到的是什么地方了,你不用怕的。” “你说了?”余玄清像是老早猜到了,没什么多大反应,“他怎么说?是不是埋怨我……” “没有的事,”严颜岩立马回答道,“小溪很好很好,他什么也没埋怨,他还说师姐这样做不告诉他自有你的道理,所以你不用怕的。” 余玄清摇摇头:“不是怕,是愧疚……我……哎……罢了……” 她对严颜岩说道:“颜岩,你帮我叫小溪下车吧,我和顾襄去前头看看路。” 说罢她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走。 顾襄也跟着走,但他一步两回头,慢慢吞吞。 “走吧走吧,你又看什么呢你…….”严颜岩抱怨着,转过身去就要掀开车帘叫林慕义起床。 “什么看什么?”林慕义自己就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驾驶座”那,“好巧,我每次醒来都只看见你。” 他半眯着眼,外头的太阳有点毒,可他却不想再回马车,里头有了甜甜就很狭窄,空气不好。 严颜岩嘿嘿笑着:“师姐他们要探路的嘛,总只留我了所以你就老见着我了。” “呜森有什么好探路的?”甜酉禾没好气地说着,他一下子就跳下马车走到林慕义身边,将上面坐着的人直接抱了起来。 “太阳好刺眼。”林慕义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对自己的搂搂抱抱,两只手也是自然而然地搭在对方肩上,更何况他有些乏力,能不动就不动,也就随便了。 甜酉禾笑道:“我抱着,不用溪儿你走路好不好?嗯?” 林慕义知道甜甜又在说俏皮话,他也不管了,只是摇摇头,说着:“随便。” 语罢,他便往人身上靠,将头埋进对方的脖颈处。 看不见太阳了也就没太阳晒他了,掩耳盗铃。 甜酉禾只觉正合他意,也学着林慕义的样,将脸凑到林慕义的脖颈那,朝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亲了亲。 “痒……” 林慕义嘟囔着:“你不要凑过来,认真走路,找个阴凉的地方……” “额……”严颜岩不知道说啥好,他只得别过头,咳嗽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慕义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于娇气,可他现在确实是不想动弹,或者说,想“随他去”,放任自由,什么都不想理,然而他看出严颜岩的窘困,终究狠不下心来什么都不管,他闷声问着:“姐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颜岩?” “阿,一会吧,要不要我帮你叫他们回来?你醒了都。”严颜岩说。 林慕义摇摇头:“不用了,他们什么时候要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 甜酉禾还打算抱着林慕义在附近转几圈,林慕义便捏了捏对方的脸道: “我姐来了你就放我下来吧,我们要去呜森了,我得自己从哪来到哪去。” “小溪,你……”严颜岩回过身去还是不敢看林慕义他们,可却保证道,“没那么严重的,你别怕,没什么好怕的,找到残刃我们就走的,没事的。” “是呀,没事的,”林慕义莫名其妙感慨着,“有事也是我的事,不关你们,我也知道没事的……” “小溪?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是害怕的对吗?”严颜岩问。 林慕义摇摇头不言语,再次将脸埋进甜酉禾的脖颈,仍由对方来回走。 “小溪,师姐快回来了,你们不要走太远,或者说,你要不要先下来?” 严颜岩看着走到大树下抱着林慕义坐下身来的甜酉禾,即不好意思又尴尬焦急,他怕余玄清回来看到这样亲密的两人会气到冒火。 “小溪,你姐姐快回来了……你要不要……”严颜岩只得跑到他们身边,“那个,小溪……” 甜酉禾手指卷着林慕义的发尾,手搭在人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捏着,颇像魅人的狐狸精,他笑眼看着严颜岩,说道: “溪儿在这休息呢,你怎么要让他下来?他爱下就下,你在怕什么?你在怕吗?” “我怕什么?我才没怕,我是怕……”严颜岩才要狡辩,惊觉自己说话是有多么矛盾,于是又闭了嘴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样尴尬的气氛才好呢…… “你不用说了,”甜酉禾道,“你怕的人回来了。” “什么?” 严颜岩放眼望去,余玄清他们果然回了来。 “小溪,你姐回来了!”他突然叫唤着。 林慕义拍拍甜酉禾的肩膀,对方又将他抱起身来径直走向余玄清他们。 “小溪!”严颜岩叫着,他又不敢扒拉着林慕义要他下地,于是只得手舞足蹈颇为心焦地跟在他们身后往前走去。 林慕义趴在甜酉禾身上,往后看着严颜岩局促的神情,不免觉得自己心眼坏。 他在心头又是一声叹息:有些路我走不了,但有些路我也只能自己走了,哪怕不想,哪怕会累…… “小溪,你……” 余玄清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难以言喻。 “探路探得挺快。”甜酉禾说。 余玄清皱着眉头,只道:“可以去找了,晶石指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们进去吧。” 甜酉禾抿嘴笑着:“你在跟我说还是跟溪儿说?我可要抱着他,你跟我说的话我可不进去,我是要抱着他在这附近阴凉处逛逛的,可不舍得他劳累下地走。” “我当然不是跟你说,我是跟小溪……”余玄清一下又停了嘴,不知要跟林慕义继续说些什么,“小溪……你……” 林慕义又捏了捏甜酉禾的脸,他将对方当成一只发腮的猫咪,总爱捏人家脸,可人家也没发腮,好好的一张俊脸就被他这样这捏一下那捏一下发红,好在“受苦”的本人倒是无所谓,甚至当是情趣,乐不思蜀。 “放我下来吧,我要下来走路了。”林慕义说。 甜酉禾颠了颠怀里的人,故意似的:“我抱着溪儿不好吗?你要进呜森,我抱着你进去,这样也安全,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直接带你跑。” 余玄清立刻怼嘴道:“你说的什么话?哪有危险?快把小溪放下来。” 甜酉禾泰然地看着余玄清那已经要急火的模样,缓缓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 “师姐,”顾襄立刻横到就要开火的两人中间,“莫要失了分寸。” 他又转过身来看着甜酉禾:“你抱得够久了吧,可以放小溪下来了。” 甜酉禾回话道:“抱自己喜欢的人终是抱不够的,你不是不知道。” 顾襄淡然道:“小溪他想下来,你再喜欢也要听他的。” “你们有那么好聊吗?”夹在两“巨人”中间的林慕义开口道,“你们挪挪地,我没法下来站脚了。” “抱歉,”甜酉禾说着,又抱着林慕义错开顾襄他们,往一块小平地那停下来,他弯下腰,林慕义便下了来,拍了拍自己卷起的衣摆。 “我们走吧,往哪去?”林慕义问站在一旁的余玄清他们,同时指着他们回来的方向,“那边吗?” “嗯,”余玄清走上前来,“我们走吧。” 说罢,她便想牵着林慕义的手往前走,只是林慕义往后退了退,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拿在手中:“走吧。” “捡树枝做什么?”余玄清不解地问。 林慕义回答道:“那是片林子,一定有好多草好多树,是不是还要爬点小山坡?我拿着树枝当拐杖,这样好走路。” “我牵着你。” “我可以抱你。” 余玄清和甜酉禾两人同时说道。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像贴错门神一般转过脸看向林慕义。 林慕义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要自己走。” 他又对余玄清说:“姐,你带路吧,我会跟好的。” 这时顾襄也开口道:“师姐,快出发吧,等会太阳下山了。” 严颜岩也开口说着,不过是反驳顾襄的话:“这才中午,还早呢,我们慢慢来不着急的。” “走吧。”余玄清果断地说着,转身便当起了引路人。 “师姐?”严颜岩听余玄清也说现在走,只得道,“好吧……” 他跑上前牵过一旁的林慕义,要拉着他跟上余玄清:“走啦,拿好你的小树枝,我们走啦。” “我不用牵。”林慕义收回自己被牵过去的手,晃着自己手头的树枝,自行向前去。 就这样,余玄清走在最前头,严颜岩和林慕义甜酉禾并排着,顾襄垫后。 “我也有小树枝,不过是桃木的。”严颜岩看看林慕义的小树枝,自己也从手中变出一根来,也跟林慕义似的杵着地行走。 林慕义看了看自己的这根,又看了看严颜岩的那根,然后便幼稚的拿着自己的树枝轻打了下严颜岩的那根树枝。 “哎呀。”严颜岩不甘示弱,回打了回去。 林慕义则用树枝掀着黄土地的沙,朝严颜岩挥去。 严颜岩一个躲闪,他更厉害,石头都被他掀起来冲着林慕义的脚边滚去。 两个人不免傻乐了一下,可他们“互殴”没一会就停了。 黄土和石头差点甩到前头走着的余玄清,于是他们停了手,继续拿树枝当拐杖用。 他们走了几分钟,便来到一座木桥前。 “这是归桥,过了这桥就是呜森了。”余玄清回过头来对林慕义说。 林慕义看着那桥的模样比他太太太太爷爷还要老,他咽了咽口水,果然有点害怕。 余玄清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对林慕义说道:“你别怕,这桥很稳的。” “走起来会嘎吱嘎吱响不?”林慕义问。 严颜岩笑笑道:“这桥会响,但不嘎吱嘎吱响,而是嘤嘤嘤,叽里呱啦,哇哇呜呜……” 林慕义无语道:“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这桥会鬼叫?” “真的真的,它就这样响,不信你上去试试嘛,”严颜岩不服气道,“来,我带你上去,我牵着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陪你一块死咯,走吧。” “颜岩,别说这样晦气的话。”站在他们身后的顾襄皱着眉头道,“在这里说话要谨慎,做事也要谨慎。” 严颜岩没回头,只是往前走,同时说了句:“知道啦,老妈子。” 林慕义还是不让人牵着,他自己一步一步跟着前人走着,虽然有点慢。 他踩上桥板,但不敢从左右两边向下看,只关注着自己的脚下。 “你听你听。”走在前头的严颜岩突然兴奋冲林慕义招手。 只见他在一个地方站定,然后伸出一只脚往前面的一块桥板的左侧踩去,只听桥板果真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严颜岩乐得咯咯笑,他又往前走了走,又冲林慕义招手:“还有这个!” 他又伸出一只脚往前头桥板的右侧踩去,只听桥板又发出“叽里呱啦”的声音。 “还真是,你没骗我呢。” 林慕义不免加快了些步伐,但还是悠悠然。 他在严颜岩踩过的地方也踩了一脚。 “嘤嘤嘤……” “真奇特。”林慕义感叹了一声后往前又走了走,又在严颜岩踩过的那块桥板踩了一脚。 “叽里呱啦……” “!”林慕义新奇地问一旁的严颜岩,“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好怪。” “不怪不怪,”严颜岩摆摆手,又牵起林慕义的手往前走。 这次林慕义可没有不让了,他跟着严颜岩,虽然身体还是会觉得乏力,但还是有点小跑的趋势,这边踩一下那边踩一下。 整座桥“叽里呱啦,嘤嘤嘤”,吵死个人。 “颜岩,你别乱来,谨慎些。”顾襄跟在后头不停地提醒严颜岩,可对方就是不听,甚至说道,“师姐都不管我们寻乐玩了,就你啰嗦,闭嘴吧。” 就这样,本来很长的桥被严颜岩和林慕义踩着玩似的走,一下子就到了头。 他们比余玄清还快到桥的另一端。 要不是不让,他们俩能在这桥上玩一天。 走到点的余玄清看了看两个小孩心性的人,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还欲犹未尽呢……快正经些吧。” “接下来就正经了嘿嘿。”严颜岩笑得没心没肺,跟在余玄清身后又拉着林慕义走。 林慕义摆摆手说不用,又拿起树枝来杵地自己走。 这片树林没什么路,唯一的小小路还是人踩出来的,他们只能像被串的珍珠一样,一个又一个的“上线”。 这时余玄清还是走在最前头,严颜岩和林慕义紧跟其后,甜酉禾和顾襄在后头跟着。 道路两旁的花草实在是高,他们勾着路过行人的衣裳,拉扯着人的脚步。 林慕义不得不拿树枝到处捅到处打,将那些花草从自己的衣服上拿来。 他好奇地看着眼前两个走路的人,跟泥鳅似的左扭扭右扭扭就摆脱了那些东西的纠缠,就他在这这打那打的。 甜甜走上前来,他在林慕义耳边“嘘”了一声,然后用手指头戳了下对方的脸蛋。 “?” 林慕义奇怪地看着他,极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甜酉禾也用极小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回他道:“没事。” “你们说话归说话,但可以边走边说吗……”顾襄已经走到甜酉禾身后,被正说悄悄话的两人堵了路。 甜酉禾哼了一声,回他道:“你有人说话你也走不动道了。” 林慕义拉了拉甜酉禾的衣袖,不好意思地对顾襄说:“我们这就往前,这就走的。” 顾襄摆摆手,道:“我没要说你的意思,你别介意。” “没事没事,我们这就走。”林慕义点点头,拉着甜酉禾,操着树枝再次启程,这时两边的花草倒乖了很多,他甚至不用像余玄清他们那样这拐那拐的,以至于在看见天上一堆鸟飞于他头顶时,能不拖泥带水地小跑到一旁的大树下躲着,“拐杖”都不用用。 “怎么了?”甜酉禾见林慕义突然撒手跑到树下呆着,他也跟了过去,问他道,“怎么跑这里来?” 余玄清他们也停下了脚步,见林慕义跑到草堆树下躲着,只得一个又一个艰难地往他那边靠去。 “小溪,你怎么站在那,怎么了嘛?”余玄清问他。 林慕义摆摆手说:“我没事,但是我有问题。” “问题?”甜酉禾担忧道,“什么问题?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看?” 林慕义摇摇头,说:“不是身体,是鸟。” 他指着那天空盘旋着的一堆鸟说道:“我现在有点怕这些鸟了,你们也躲躲吧,好多鸟,它们都是直肠子,担心鸟屎落到头上要挨家挨户讨饭。” “溪儿在说什么?”甜酉禾疑惑同时又是惊慌,他看向林慕义指着的天空,顾襄他们也齐刷刷看去。 “天空一片蔚蓝,树丛茂盛遮挡,可放眼望去,什么鸟也没有。” 第74章 晃荡的艾草 甜酉禾立刻察觉不对头,他走到林慕义身边,将整个人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天空。 “哎?怎么了?”林慕义不解地问人。 余玄清也走上前去拉着甜酉禾,不满道:“动手动脚的,快撒开。” “你看到了什么?” 甜酉禾撇开余玄清的手,他问林慕义看到了什么,然后又转过头去问余玄清他们:“你们又看到了什么?” 林慕义抬着头,看着因没了阳光而更容易直视的天空中依旧盘旋着的鸟,缓缓道:“就是鸟呀,怎么了,那鸟不可以看吗?” 余玄清再次确认林慕义说的天空中的鸟,她表情沉重,意味不明。 “天空中没有鸟。”甜酉禾直接说道。 “没有鸟?怎么会呢?它们……” “你看见鬼了。”甜酉禾打断道,“不行,我得带你出去。” 他说着便要将人抱起直接带走,余玄清和顾襄直接拦在两人面前。 余玄清说道:“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自作主张。” “姐?”林慕义不明白余玄清说的了,他甚至不明白甜酉禾说的鬼,直瞅着那些在空中飞旋着的冲着他飞来。 等等! 冲着他飞来! 林慕义眨巴眨巴眼,发现那群鸟长得很是古怪,翅膀像蝴蝶翅膀,但身躯确是鸟身,实在诡异又恶心,他现在可不觉得乏力了,他现在是热血沸腾,猛地推开甜酉禾,往左往右挪着身,那群倒霉玩意就跟跟踪导弹似的也随着他左右。 “卧槽!它们过来了!”他大叫着,指着正冲他过来的鸟就要跑。 余玄清直接抓住林慕义的胳膊,只道冷静些。 甜酉禾则抓着余玄清的胳膊,他就稍微用了点力,对方便疼得撒开了手。 林慕义来不及解释什么,只见那群鸟穿过树林果然显身,噼里啪啦的,翅膀拍击着身体和树叶,一个个发出惨烈的“嘤嘤”声。 “妈呀!好多妖鸟!” 严颜岩总算看到了林慕义说的东西,他张大着嘴,立马拿出几张符咒来飞过去,只是鸟嘴锋利,像切西瓜一般将严颜岩的符咒切了个粉碎。 “妈呀!” “妈呀!” 林慕义和严颜岩同时发出惊叹声。 “全都趴下!”甜酉禾大喊着。现在跑是来不及了,他只得将林慕义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躯体为林慕义挡住那鸟群锋利爪子的刮抓。 顾襄从指尖迅速分出百千条金丝线,形成一个屏障将众人围起来。 有几只鸟确实撞上金丝撞死了,但还有一些鸟鸟嘴直接卡进丝线与丝线的交界处,拼命扑腾着翅膀挣扎,把一旁的严颜岩吓得坐倒在地。 他慌忙问道:“我的天,这是什么玩意,那么猛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可他话音刚落,甜酉禾便呲着牙,说了句:“当心下面。” 所有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脚下,只有林慕义只顾着眼前抱着自己的、被那些鸟在胳膊上抓了好几道可怕伤痕的甜甜。 “你的伤!怎么办?很痛吧?!”林慕义不敢碰对方,只瞅着对方的额头正冒出些细汗来,眉头却一点没皱。 甜酉禾摇摇头还能笑:“没事,小伤罢了,只是你要当心。” 林慕义自责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但心里却吐槽道:我当心也没用呀,得命好才行。 “妈呀!”严颜岩再次大叫,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往金丝上撞,越撞掉得越多的那些鸟大喊,“他们又活了!他们啄地呢!!” “不好!我们不能待在这了。”余玄清立刻反应过来,迅速从手中飞出白绫缠上林慕义等人的腰。 “姐?你这是?” 还没等林慕义问出什么来,只听哗啦哗啦石头掉落的声音,他感觉到自己身下土地的颤抖,世界的沙灰四处飞散,呛着鼻眯了眼…… 他大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地震了,第二个反应就是要死…… 昏天黑地,林慕义直接晕了过去。在清醒前的最后一秒,他只听见耳边响起的严颜岩的“快跑!”其余的便一概不知。 晕厥过去的林慕义又做了梦,梦中的自己正在荡秋千。 不确切的说,算是在荡秋千吧…… 他还小的时候,体重很轻,家附近没有秋千,他家没有钱,他和哥哥都没上过幼儿园,全靠自己妈妈奶奶和邻居带到五岁去读一年级。 小学很破烂,没有秋千,没有跷跷板,没有滑梯,只有黄土地的跑道。 林慕义看电视上的小孩玩秋千,他也想玩,可是没有。 妈妈告诉他,让他去拿自己用来盖电视的布巾。 那布巾平铺开来能把林慕义包进去,拧成一股绳长而韧,两端分别系在大门的两个圆环铁把手那,小孩坐布巾中间晃,虽然晃不了多少,但双脚可以离地,就是秋千了。 林慕义现在就梦到自己正坐在儿时的秋千上。 他没有晃秋千,但秋千自己在晃着他。 摇啊摇,幅度越来越大,他听见门把撞着门的“哐啷哐啷”声。 他发觉自己越晃越高,越晃那“哐啷”声就越疯狂。 他有点害怕了。 “小溪!不要动!”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人喊得太大声了,林慕义原不想回她,因为他妈跟他说过,梦里的人叫名字不可以应,否则就永远睡不醒,被鬼带走。 小时候的林慕义对这话深信不疑,长大后的林慕义信奉马克思主义……可他还是听话,梦里的人叫不应,可他现在听到的人叫的是小溪,不是林慕义,不是义义,于是他便回了头。 这一回头,梦就醒了。 林慕义的意识开始清醒,从四周又传来:“小溪!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感情真有人在叫他。 林慕义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片黑,他动起手来揉了揉眼,只当自己还没睡醒。 “小溪!你不要动!听见了吗!” 女人还是在叫他。 林慕义又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些。 “我去!” 林慕义叫了一声。 感情他真是在荡秋千! 林慕义腰上系着白绫,整个人像端午的艾草,高高挂在树枝上荡呀荡。 “!” 林慕义不敢动弹,他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只敢直视着前方,看着四周的黑石头。 他似乎位于一个巨大洞窟里,而周围的黑石壁上又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洞窟,余玄清就站在其中的一个在他对面靠右边的洞窟里,大喊着别乱动。 头上有落石,可巧的是林慕义荡阿荡,落石每每与他错过,就不砸他,他只觉得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溪,你别动,姐姐这就来救你!”余玄清在洞窟那大喊着。 林慕义在紧张慌乱的时刻总能从自己的情绪中分出点闲情出来缓解,也就是所谓的严肃活泼,他还能问人:“姐!就你一个人吗?这里好暗哦。” 余玄清左顾右盼,正四周围的找落脚点想靠近林慕义挂着的那棵树。 “小溪,你千万别动,我这就过去阿!” 余玄清躲着天上的落石,纵身一跃飞到一米处的另一个洞窟。 “姐,你小心点,慢慢来!” 林慕义莫名自信,石头都从他的身边错过,他就那样荡着,倒也没那么怕死,眼睛直瞅着余玄清。 余玄清就跟岩羊似的,在洞窟上跳呀飞呀的,躲着上面的石头,一刻钟这样就跳到了林慕义身旁的洞窟了。 林慕义还是没有回头,他怕自己动一动就破坏了自己现在晃动的规矩与平衡。 “小溪,我这就拉你过来阿。”余玄清说着,她一点一点的从手中放出白绫缠上自己身侧的大石头,然后又缠上那从石缝中探出头的正挂着林慕义的树干。 缠完了树干,白绫又像蛇似的再次缠上林慕义的腰,林慕义一下子就停了住,摇晃的平衡最终还是被打破,好几块落石打着林慕义,索性都不大,不然他要被砸傻。 “哎呀哎呀……” 林慕义捂着自己的脑袋,“砰砰”被砸了好几下。 “小溪你别怕,等会我就用力把你拉过来,没事的阿。”余玄清说道。 “你快拉我吧,好多石头呀,哎呀……” “好,我这就用力。”余玄清说着,她将白绫的另一端拽在手中,一只手比着剑指开始念咒。 “姐,你开始了吗?”林慕义艰难地问着,他被砸的手都红了。 “过!” 余玄清突然大喊了一声。 林慕义便听到挂着自己的树干发出巨大的一声“咔嚓!” “天呀!” 林慕义叫唤了一声,他下意识抬起头转过身去看着自己身后的树干,上面的白绫一点点的勒紧,枝干直接被弄的粉碎,林慕义亲眼看着自己的“保命点”消失,然后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妈呀!姐!” 林慕义大喊着,他伸出去手去拉住那系在他腰上的白绫,可他就像那在下行电梯上行的人一般,做着无用功。 他听见风刮着耳朵的“咻咻”声,他张大着嘴,大喊着:“阿——!” 余玄清冷汗直冒,她不停地念咒,白绫落到了头,林慕义在半空中“吨吨”弹了起来向上飞起又向下再次落去,最后停了下来,林慕义已经被吓得软趴趴,整个人无力地挂在半空中,石头又再次“噼里啪啦”地砸着他的头。 “小溪!”余玄清向下望去大喊着,“你别怕,你这就要上来了!” 林慕义口水都被抖出来了,他吓得脸色苍白,无力且极小声地说着:“好……” 余玄清又开始念咒,白绫开始往回收,“嘶嘶嘶”,大石头上的白绫越缠越多,林慕义就像在坐升降机一般,又是“咻”的一声,他再次“阿阿阿”的叫唤,四肢跟飘带一般软而绵,在空中晃动着。 “哎呀!妈呀!” 白绫拉得极快,惯性作用下林慕义被甩的老高,然后又猛地落下去。 他都无所谓那些打着他的石头了,脑子和嘴巴都在“啊啊啊”叫唤。 余玄清将白绫缠成一张大网,接住落下来的林慕义。 林慕义整个人蜷得像块青团,在白绫网上弹了几下总算安全着陆。 “小溪,没事了没事了,你还好吗?吓坏了吧,没事了……” 余玄清立马上去安慰着已经吓得狂飙冷汗的林慕义,她抱着对方不停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林慕义脚都软了人都傻了,他喘息粗气,然后“嘿嘿嘿”傻笑。 “小溪?你别吓我,你还好吗?” 余玄清擦着林慕义头上的冷汗,看着对方不停地“嘿嘿嘿”笑着,她顿时心惊: “小溪!你不要吓姐姐!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你还好吗?” 她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蛋,整个人都快要哭了出来。 林慕义又“嘿嘿”了两声,他“哈哈哈”喘着气,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余玄清那悲伤的脸愣着神,缓了许久才道: “妈呀,差点没吓死……嘿嘿……妈呀……” 余玄清继续拍着林慕义的脸蛋,带着哭腔继续问:“小溪?你还好吗?” 林慕义摇摇头,总算正常了些:“还好还好……还活着……还好……” 余玄清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你没吓坏吧?我给你看看,来,你站起来,我给你看看。” 林慕义被余玄清扶着拉着站起来,他还是有点腿软,被余玄清左看右看,最后对方才安心地说道: “还好还好,没有大碍。” 她又搂着林慕义,将他往大石头那带去坐下,然后便开始给对方那被石头砸得发红的手背抹药。 “很疼吗?”余玄清自责地看着林慕义问道。 “还好……”林慕义说。 余玄清叹了口气,又道:“对不起,还是让你受伤了。” “还好啦……”林慕义说着,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乌漆麻黑一片,也就外头的光亮照了些进来洞窟,不然他和余玄清面对面都看不见彼此…… “这是哪?颜岩他们呢?”林慕义问。 “不知道……”余玄清说,“我们站着的地被那些鸟啄烂了,我们从上头掉了下来掉到了这里,这里是个大洞窟,洞窟上还有好多小洞窟,我被石头砸晕了,醒来就发现小溪你挂在树枝上,颜岩他们不知道掉到哪了,我现在有在用悄悄话叫他们,可是还没有人应……” “阿?这样子嘛……”林慕义心慌了起来,“那他们不会出事了吧……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呢……” 余玄清摇摇头说:“你别担心,我可以飞出这个大洞窟到上面去,只是带不了你飞,但我可以系白绫到你腰上,就像刚刚那样拉你上去。” “可以吗?”林慕义半信半疑问,“真的可以飞出去吗你?” “可以的。”余玄清说。 “那颜岩呢?还有顾襄……”林慕义还是担心,“啊!还有甜甜!” “甜甜也不见了……” 林慕义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又道:“甜甜也不见了,他不会出事了吧……他还受着伤的……怎么办呀……” “小溪,你别担心,会没事的阿,”余玄清安慰道,“你家……阿,是……那个猫,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他被怪物扎得满身血都没事了,别说这些石头砸,你别担心……” 林慕义听余玄清那么说更加心焦:“他那个时候有顾襄疗伤,现在没有呀,也不知道顾襄有没有在他身边,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呢?” “没有的事,”余玄清抓住林慕义的肩膀肯定道,“他很厉害,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然后又接着说:“我刚刚联系上颜岩了,他说顾襄就在他身边,他们掉到一个大树干上了,你的甜甜也在树干上,只是在对面,他们正在想法子与我们汇合呢。” “真的?”林慕义欣喜地问,“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还不知道……他们正在找我们,应该快了……” 余玄清站起身来,她走到洞口四处张望。 林慕义也站了起来,他走到余玄清身边说:“他们不会飞吗?” “什么?”余玄清问。 林慕义往外面走了走,他现在才认真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大洞窟像个大圆柱,他们就在圆柱内壁上站着呢,低头看乌漆麻黑,抬头看豁然开朗。壁上的石头多有松动,所以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中间掉落的石头就不知道从哪来了,总不可能是天上的云下的。 “你不是说可以飞上去吗?让颜岩他们也往上飞,你们都会飞,跟不同速度行驶的车一样,总能相遇,到时候你们也就相遇了。”林慕义说道。 余玄清听得一知半解,还是说道:“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他们是在哪?他们不能飞了吗?”林慕义疑惑道。 余玄清皱着眉头,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声音。 “姐?” “嘘……”余玄清比着动作,“你听。” 林慕义闭了嘴,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 外头的是石头的坠落声,“叩叩叩”,有些清脆,有点好听……当然,打到林慕义身上时是“啊啊啊”的声音,那就不好听了…… “你听见了吗?”余玄清小声地问。 “听见了。”林慕义说。 余玄清挑了下眉:“你听见了什么?” 林慕义回答道:“石头叽哩咣啷的声音。” 余玄清摇摇头,她转过去,指着石窟里头那光亮照不到的地方,说道:“那里有东西。” 林慕义心头一惊,顺着余玄清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有什么?” 余玄清迷了迷眼,然后对林慕义说道:“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说着,她便向前走去,林慕义迅速拉住了她,忙道:“别去。” “没事的,我去看看。”余玄清说。 林慕义摇着头:“我们还是上去吧,别管这里的东西了,我害怕,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别过去,我们快走吧,或者换一个石窟待着。” 余玄清笑了笑,摸上林慕义的脸说道:“我带不了你,换洞窟只能我一个人先过去,我飞上去也是我一个人先过去,到时候你一个人在这出事了怎么办?别担心我,我就去看看,我可是大师姐,世茗的大师姐呢,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阿。” 说罢,她便强硬要求林慕义乖乖站在那等她,转过身就往黑暗处走去。 第75章 土豆恐怖谷 林慕义抓着自己的项圈上的长命锁来回摸,以缓解心中恐惧,他盯着黑暗处,但又不停地眨着眼。 余玄清去了大概有两分钟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林慕义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冲着那头的人小声说着: “姐,你还好吗?是什么东西?” 余玄清没回话,林慕义说完了周围还是静悄悄一片,他不得不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打算拿这小石头防身…… “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还在问,“姐……你别吓我,你还好吗?” 林慕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进到那片黑暗中,毕竟自己不会法术也不会武功,他不是世茗的大师姐,而是世茗大师姐的那个没用的弟弟……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只得拿块破石头干着急…… “姐……” 林慕义已经挪到那大石头旁蹲下,他看着过两步就是黑暗的地方,心中满是犹豫…… 该怎么办呢……林慕义想着。 要不要用灵宠联系姐姐? 不不不……林慕义否定着:灵宠太笨蛋了,要是老姐遇到跟我上次一样的情形可怎么办,我不是害死她了吗,不行不行…… 要不要进去找找看?没准人只是在忙,懒得搭理自己?可林慕义又立刻否定着自己的想法:不不不,这不还是猪队友拖后腿吗,要是人在与怪物斗智斗勇,我进去算什么?算个球,进去个球…… 要不要……林慕义实在没法也实在担心,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他想着那头无论有没有事都会发出声响来的呀,怎么现在别说声音,屁都没有,这可不行呀…… 林慕义抓紧石头,拼命想着解决办法,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个解决问题的人。 他小声地、恳切地唤着甜甜的名字,希望对方能感应到自己的位置。 他听余玄清说严颜岩、顾襄还有甜甜他们仨是在一块的,因此便想着既然如此,唤甜甜让他感应到自己的位置,那这样叫一个人其实就是叫仨,何乐而不为呢…… 林慕义双手交叉握住,颇为虔诚地念叨道:“甜甜,甜甜,甜甜,甜酉禾,甜酉禾,甜酉禾……” 念得太多太快,都要成为他的顺口溜了,不过脑子就脱口道甜甜,甜甜……甜酉禾,甜酉禾…… 为什么那么说? 只因他看见黑暗中突然滚出了个土豆,他嘴里还念叨着甜甜……甜酉禾…… “啾。” 土豆突然转了个圈,立了起来。 林慕义瞪大着双眼,“甜……”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土豆看,只听见那玩意貌似又发出“啾啾”两声响,响得林慕义头皮发麻。 土豆成精了…… 这是林慕义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 很快的,他的这个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土豆“咕噜咕噜”开始滚,滚到到他脚边再次立起,两颗黑豆眼,一个辣椒嘴,十分难看。 “快跑!”土豆喊道。 “哈?!” 林慕义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黑暗中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那空旷的洞窟传得格外响。 土豆撞着林慕义的脚,继续喊道:“快跑!” 林慕义懵懵懂懂地点着头,抓着石头就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噼里啪啦的声音越响越近,近到光亮处。 林慕义定眼一看。 “卧槽!” 圆头尖嘴蝴蝶翅膀怪!又是那堆鸟! 林慕义是知道那些鸟的威力的,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想到余玄清说去一探究竟,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会不会就是被这群鸟给……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土豆的辣椒嘴冲着那群鸟喷火,将他们暂时击退。 它回过头看着还愣着的林慕义,直接对着他的腰就撞了一下,把他打疼,回过神来。 土豆接二连三的往他的腰、他的肩膀那撞,击得他连连后退,直至退到洞口无退路。 “快跳下去!”土豆对林慕义喊道。 林慕义转过身往底下望,他知道底下是乌漆麻黑一片不见底,跳下去就是死。 他咽了咽口水,又看向整装待发再次冲自己飞来的鸟。 土豆再次喷火,它实在顶不住对方的来势汹汹,直接奋力跳起,旋转个三百六十度就冲林慕义的肚子撞去。 林慕义的肚子不疼,但是冲击力足够把他撞飞,他整个人蜷着就后倒,摔出洞窟,跌落谷底。 他胡乱捂住肚子的同时也捂住了那颗土豆,两人一豆都掉了下去。 许是高度太高,掉落速度太快,他太害怕,于是他才“阿”的大叫了一秒就晕了过去…… …… “师姐!你在哪?” 刚被石头砸掉下去的严颜岩立马抖擞精神站起身来在一片漆黑中大喊着:“师姐!你在哪呢?” “别叫了!我在这。” 余玄清点起火折子照亮了自己的脸,同时向严颜岩挥手。 “天呀,你在这,吓死我了……” 严颜岩踩着废石一步浅一步深的向余玄清靠去,只是大地又开始震动,摇摇晃晃,他没走几步就要倒。 “站稳了。”顾襄立马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 余玄清底盘稳,顾襄也不例外。 大地晃了几下又停了,严颜岩抱怨道:“这是怎么回事?地震吗?不可能呀,呜森这怎么会有地震?” “呜森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余玄清说着话,又打了好几个火折子扔给顾襄和严颜岩。 “小溪人呢?在你们那边吗?”她问。 严颜岩“阿”了一声,“没有呀!” “没有?”余玄清拽着衣服向严颜岩的方向艰难挪去,“掉下来的时候他不是在你们那个方向的吗?怎么没有?我不是都缠了白绫了吗?” 说着,三个人都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腰上的白绫,顺着白绫一点点地找另一头的人。 “这些地上都是石头,我们会飞,还好没被埋,所以……”严颜岩拿着火折子到处找,灰尘显着影,弄得整个视线十分混乱。 余玄清听严颜岩那么说,喊着不好! 她顺着自己腰上的白绫往左望去,刚好有一大截被压在石头底下。 “快翻石头!快!”她大喊着,跌跌撞撞,然后将火折子的尾端嘴咬着,两只手就在那刨石头。 严颜岩和顾襄也是那样。 “别找了。” 甜酉禾的声音悠悠传来。 余玄清顺着声音的方向拿起火折子望去。 “你怎么在那,小溪呢?他人呢?”她问道。 甜酉禾坐在石崖壁的枯树枝上,而枯树枝下便是深渊。 “他回家去了。”他说。 “你说什么?”余玄清瞪大双眼,她看着甜酉禾腰上断了一截的白绫,震惊而愤怒道,“你把小溪怎么了?你把他弄到下面去了?你杀了他是吗!” 甜酉禾哈哈笑着,又摆了摆手:“他回的是我和他的家,不是老家,他会活得很好的,你大可不必找他,就算找,我也不可能让你找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余玄清问。 “什么意思?”甜酉禾反问道,“你倒来问我什么意思了?不觉得荒唐吗?” 这时候严颜岩站了出来,冲甜酉禾招招手,道:“甜哥,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坐在那边,那边看上去很瘆人,那树枝感觉撑不住你了,快过来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还有就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呀不是?” 甜酉禾轻蔑说道:“你们会离开这的,不用想办法,会有人来找你们救你们的,可溪儿就不行了,他被你们抛弃了。” 严颜岩疑惑道:“甜哥?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没有抛弃小溪呀,他到底在哪?我们这就去找他,你过来再说吧。” 甜酉禾平静地站起身来,整个人像是立在枯树枝上一般,看上去难度系数极高,危险系数爆表,吓得严颜岩“唉唉唉”叫唤,生怕对方掉下去: “你这是干嘛呀?不要命了吗?” 甜酉禾说道:“你们会飞,我也会飞,我掉下去又何妨,死不了,我不过去只是不想靠近你们罢了。” 他又接着道:“你们的邢师尊要来救你们了,你们要抓的人没抓到,抓到个鸟也不错了,毕竟拿溪儿做诱饵,再一无所获可真就丢脸了不是?” “你说什么?”余玄清立刻回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严颜岩听着两人的对话,表情沉重起来:“师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诱饵?我们不是来找残刃的嘛……” “严颜岩,”甜酉禾叫道,“看在你陪溪儿玩的份上我不如告诉你,你身边的两位各怀心事各有隐瞒,我劝你不要将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地给任何一方,否则……” “否则什么?”顾襄回嘴打断甜酉禾道,“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挑拨离间,说,你把小溪带到哪去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余玄清甚至指着甜酉禾的鼻子喊道:“甜酉禾,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什么事都能说出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甜酉禾笑笑道,“我只是溪儿的猫罢了,能是谁呢?” 他说完话便抬起头来,看着上方那一点蓝色的光亮,然后又对余玄清他们说道:“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我不会再把他送回给你们了。” 话语刚落,他便跺了一下脚,只听枯树枝“咔嚓”一声断裂,人与树枝快速掉落,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呀!” 严颜岩大喊着,他看向谷底,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眼珠子也在盯着自己:“师姐,这……” 余玄清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知道些什么……他还知道些什么……小溪……小溪他知道了什么……” “师姐?你怎么了?”严颜岩拿着火折子在余玄清眼前晃呀晃,害怕道,“师姐?你吓坏了吗?我现在就联系师尊,说我们这边出事了,你别怕……” 余玄清抬起眸来,死死地看着严颜岩说道:“颜岩,我现在是真的害怕了,我现在……现在……” 她的眼睛睁得硕大,眨也不眨,眼泪像泉水一般涌出。 严颜岩头一次看余玄清哭了出来,他的心里立马涌上一股酸楚:“师姐,你别哭……我现在就叫师尊,你别怕阿,我现在就叫……” 严颜岩举着火折子,神情慌乱,他正想着要怎么跟那些师尊说这里的事的时候,一旁的顾襄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道: “不用叫了,他们来了。” “什么?”严颜岩迷茫道。 顾襄抬起头来,看向头顶那一小点的蓝光。 那光亮逐渐变大起来,严颜岩也跟着他向上看了去,只见蓝光中跑出一个小红点,红点慢慢又变得明显,甚至往他们这过来。 严颜岩眯着眼细看那靠近的东西。 那哪是红点呀! 那是一把扇子! 邢雾师尊的法器,铭诺扇。 “快上去。”顾襄抓着严颜岩的胳膊,对他说道。 “什么?”严颜岩懵懵懂懂,他看着铭诺扇飞到自己眼前的同时带来了光束,照着他们三人。 地上是一大片荒芜,铭诺扇自行变大,大得可以将三个人盖住。 顾襄拉着严颜岩和余玄清踩上那大扇子。 “这……” 扇子慢悠悠转着,一点点的高升,果真如甜酉禾说的那样“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严颜岩看向顾襄,一眼就从对方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了心虚。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他问。 顾襄说:“不算瞒,只是没让你提前知道。” “什么?”严颜岩又回过头看着余玄清,“师姐?你……你是不是?” 对方的脸上一片死寂,毫无光彩,严颜岩瞬间闭了口,不忍问她,只得又回过头去看向顾襄,他思虑片刻,突然瞪大双眼问人道:“少儿不宜是假的对吗?” “你先别问了。”顾襄说。 严颜岩可不听他的,还是继续道:“你跟我说邢师尊说的话少儿不宜,所以要瞒着小溪,你还对我说那话也不适合我听,因为涉及到你们修仙,让我别问,问了师姐不开心……我现在想想倒觉得怪了,怎么?你们修仙的有什么是少儿不宜吗?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甜哥说邢师尊会来救我们真的她就来了?甜哥还说什么抓鸟?我们确实遇到了鸟,是不是也跟你瞒着我的事有关?” 严颜岩怒火中烧,他的直觉告诉他,所以的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顾襄不敢看严颜岩,只说道:“等会见到刑师尊他们,你都会明白的。” “他们?”严颜岩又是震惊,“你说的他们是指那些?” 顾襄答道:“邢师尊,你的师傅,还有我们抓到的胡方士……” “你说什么?”严颜岩简直糊涂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说着什么…… 他看着蓝光越来越亮,才意识到那蓝光就是天亮,他们掉到大洞里头,而洞外便是他们起初遇袭的那片地。 …… “小溪?小溪?”一个十分甜腻的声音在林慕义耳边响起。 “森主,小祖宗还活着吗?他会不会吓死了?”一个稍微耳熟的声音也在林慕义耳边响起。 “他要是被吓死了,小心恩人回来了把你炖了煲汤。”甜腻的家伙说道。 “阿?不会吧?老大不吃东西的,他不会吃我的。”耳熟的家伙说道。 “谁说炖汤了就要喝汤呢?光炖不行吗?” “阿!这可怎么办呀?” 林慕义要被他们的说话声吵死了,他刚想睁开眼,肚子上就好像有个东西在蹦哒。 “小祖宗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小祖宗……” “哎呀!醒了!”那“甜腻”说道。 林慕义这是不想醒都要醒了,他睁开眼,步入眼帘的白晶晶一片。 “这……” “这是什么地方?”甜腻的家伙探过身来看着林慕义,“你是不是想问这个?这里是你的家哦。” 林慕义也看着那人,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锦绣罗绮,珠光宝气,令人望而目眩神迷。 他缓缓坐起身来,又慢慢说道:“你……” “你是谁?”女人又抢先答道,“我叫青圭,你不记得我了,很正常的。” “青圭?” “对,青圭,”女人笑了笑又道,“那个严颜岩跟你提过我的,也许你知道我的另一个称呼。” “颜岩?” “对,颜岩,”女人又说,“他跟你说过天上的事了不是?” “天上?”林慕义迷迷糊糊,说道,“你……你是仙女吗?我上天了?” 女人哈哈大笑,就连林慕义肚子上的土豆也在笑。 等会?! 土豆! 林慕义看着那撞自己下去的黑豆辣椒土豆“阿”的叫唤了一声迅速从躺着的地方滚了下来。 “土豆!” 他指着那在床上的土豆,对着身旁的仙女说道:“它,它……土豆……它害死了我!” “不是的……”土豆委屈地在床上蹦哒,然后便跳下来滚到林慕义的脚边,喊着,“没有死,我没有要害小祖宗……” “阿!你别过来!” 林慕义扑棱着站起来,地上都是花瓣,底下是白晶玻璃似的地板,他光着脚就在上面跑,他对这种像人不是人的“恐怖谷”很是隔应,光是看着都会头皮发麻…… “小溪,你别怕它,它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呀小溪!”女人看着你追我赶的一人一土豆,连忙劝道,“你们别跑啦别跑啦!等会摔倒!” 林慕义现在可什么都听不进,只想远离那冲自己滚来的“脏东西。” 他光着脚跑到仙女身旁,可仙女不拦土豆只拦他:“你别怕,它一个土豆能怎么着你呢?担心摔着了阿!” 林慕义只得摆脱对方的手,找着周围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就要让那已经跑到他眼底下的土豆滚蛋,他是连踢都不想碰到对方的那种厌恶程度。 他转着身体疯狂寻找,可四周围十分空旷,只有那张床,水晶样的墙,劳改犯也不能呆在这样的地方。 他看向大开的门,外面也是一片白晶晶,他顾不上那么多,打不了那就跑,他豁出去了,提起自己的衣摆就冲出门。 第76章 青圭囚 林慕义只顾往前冲,完全不注意那门口拐角处正来了一个人。 都说了当心摔了喽,林慕义是一点没听。 地上的玻璃地加上花瓣,林慕义是一时刹不住车就往人怀里撞。 “哎呀妈!” 力是相互的,被撞的人倒是站定,撞人的人受力的作用往后倒去。 被撞的人立马伸出手去抓住林慕义的胳膊,轻轻一拉就把人再次带进自己怀里。 林慕义嘴上说着对不起,可脚下不停踏着步就要跑路。 “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是吓到了吗?” 那人的声音给了林慕义无比大的惊喜与安心。 “甜甜!” 林慕义抬起头来看着甜酉禾,犹如外省读书有人路过他说了句“生子未必就是福”,两眼汪汪。 当然,他现在可没哭阿……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那土豆已经追上了他,甚至跳上他的肩膀。 “阿——!” 林慕义实在忍不了了,再恶心他也要动手了,就像他当初徒手捏死跑到他领口的蟑螂一般,抓起肩膀上的土豆就往屋里大力扔去。 他恶心地用衣服擦着手,拉起甜甜的手就要走。 可他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个尴尬的问题。 他不认识路。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出了房门就有个十字路给人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迷宫里有个房间…… 他急起来先是带人往左走,然后又是往右拐,拐没几下甜酉禾就把他拉住了。 “这样走出不去的。”他说。 林慕义又急又慌,脑子都不太灵光,但他看着甜甜,突然意识到:“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进来我们就怎么出去呀!” “哎呦我去,我真的笨,”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应该让你带我走,你认识路的吧。” 甜酉禾摇摇头,指着他们来时的路说道:“我认识,但我们不走了。” 林慕义疑惑不解:“你说什么?” 突然,甜酉禾又立刻捂住林慕义的眼睛,一条白布直接系上遮盖住他的视线。 “你干嘛呢?” 林慕义伸手就要去扯眼前的障碍,甜酉禾则直接将他打横抱走。 那条白布系的不知道是不是死扣,林慕义怎么都扯不下来它,一时间甜甜抱他走,他还以为是人家又要瞬移回他姐姐身边,所以不废话遮了他的眼。 可事实却是,他人没腾空多久,就被甜甜放了下来。 他光着脚,能够感觉到自己踩着的是棉被之类的东西,还有温度。 确切的说,就是他刚醒来时盖的那床被子。 “甜甜!你干嘛呢?快把我这布剪了!你遮我眼睛干嘛?”他嚷嚷着,又察觉到对方正拿着被子往他身上笼。 林慕义挥舞着双手就是抗拒。 “你说话呀!这是干嘛呢!”他依旧喊着。 甜酉禾混乱中抓住对方的手又不敢用力,他将人连同被子一块搂着,而后才解了他眼上的白布。 “没事了,你别怕。”他说。 林慕义看着四周,妈的!他才跑出去的,现在又回来了!他不怕就奇了! “你这是干嘛?怎么又回来了?你不认识路?还是你就是认识才又把我带回来的?”他抬着头,带着些许愤怒,又带着不解。 “我等不及了,或者说我忍不了了。”甜酉禾说道。 这时那仙女也凑上来,手里拿着那被林慕义扔出去的“恐怖谷。” 林慕义两只眼睛咕噜咕噜转悠,看着甜甜,又看着两个陌生的家伙,他突然道:“你们认识的吗?是吗?你们是一伙的对吗?” 林慕义不禁地在心里感叹一句: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那么多…… 倒霉催的…… “溪儿,你先听我说好嘛?”甜酉禾皱眉道,“我曾告诉过你真相的所在地,这里就是,我是要让你知道真相的。” “真相?”林慕义困惑地指着那个“恐怖谷”,“真相跟那个土豆有关吗?还是跟她,”他又指着长得跟仙女似的家伙道,“跟她有关?” “为什么?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林慕义烦躁道,“为什么一个个那么突然呢?我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呢?” 甜酉禾低声细语道:“我知道你的脑子很混乱,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得不带你回来这,你且听我慢慢说吧……。” “恐怖谷,”林慕义裹了裹自己的被子,阴沉道,“那是个吓人的东西,长得是块土豆,但又像海河里吃面包片的鲶鱼,你是想告诉我我的真相跟它一样诡异又吓人吗?” 他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蜷得像个蛋卷。 “恐怖谷?”甜酉禾看向一旁无奈笑着的青圭以及被青圭接住的、被扔得鼻歪眼斜的土豆。 他问林慕义道:“那个辣椒嘴的土豆吓到你了吗?” 林慕义在被子里点头,同时又耸了耸肩:“像人不像人,看上去比鬼要诡异,我要回家……我要我姐……你快带我走吧,我要回去,吓人的真相,我还是以后再看吧……” 甜酉禾扒拉着被子,看到林慕义的头发,他轻声道:“小溪,那个土豆不是坏人,你要觉得它长得吓人,我这就让它不要再出现你面前了好吗?你别害怕,探出被子看看我好吗?” 土豆得了令,立刻“噗”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慕义听话地很,让看看就看看,露出两个眼睛就看看,问对方道:“你说要我知道真相,那我姐呢?”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来,突然瞪大双眼,将被子拉开了些,露出脸来惊道,“天呀!她死了!好多鸟!她没回我话!她……” “没有的事,”甜酉禾立刻打断他,“你姐姐没事,她很好,好得很,救你的那个人不是她,跟你在洞窟里遇到鸟的人也不是她。” “不是她?”林慕义疑惑而又惊恐,“不是她是谁?你不想我伤心唬我呢?我姐姐她……” “真不是她,”甜酉禾又道,“她一直跟我和严颜岩、顾襄一块,她没事,你别担心她。” “不是她?”林慕义问,“不是她是谁?我遇见的是谁?哎?等等……” 林慕义诧异地看着甜酉禾:“你怎么知道我跟我姐在洞窟里遇到鸟了?我说了吗?” “我说的呀。”一旁的青圭指着自己,然后又指着甜酉禾说道,“你遇到的姐姐是我变的,一切都是我告诉酉禾的。” “酉禾?” 林慕义看看青圭又看看甜酉禾,他立刻从对方的身上下了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床角。 “我就说你们是一伙的,果然了,直唤名字亲密得很……”他失望又沮丧道,“我就知道呢,我命不好的很,随便什么人都不是纯粹接近我的……你们到底要干嘛?” “不是的……”甜酉禾摇着头,“我跟她不是一伙的,我跟你才是,我们才是呀,我们定了契,我是你的猫,你忘了吗?你怕得忘了吗?” “我没忘,但你们认识!”林慕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又看向门口。 门大啦啦的没关,就是笃定他开着门都跑不出去呢…… 林慕义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跟他们一样吗?有区别吗?你们又要利用我做什么呢?” “没有的事,”甜酉禾说,“你不信我了吗?又怕我了?你冷静些,先听我解释可以吗?” “你解释吧,听不听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离开这找我姐,我不想再惹麻烦事,我已经够乱的了……”林慕义说。 “溪儿,你听我说,”甜酉禾解释道,“这里是呜森,但是没有任何鬼怪会伤你分毫,你信我好嘛?我是甜甜呀,这是你给我的名字,你对我有恩,我怎么会利用你,你曾是那样抱着我,抱紧我信任我,怎么现在又怕我呢?你相信我,别怕我好吗?” 林慕义摇摇头:“你说过的,即使是父母亲也不一定纯粹,你们一个个都有在骗我,我不过挑不要我命的人信罢了,虽然我不是特别惜命的,但临死时谁不怕死呢,外面有没有鬼,他们要不要伤害我,我不知道……你到底要跟我解释什么?又要我知道什么?你带我回姐姐那不行吗?我们在那一同知道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我不知道这是哪,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同伙是谁,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别人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林慕义是条条大路通地府……他有时候真的无力又无奈,反抗都不知道怎么反抗…… 甜酉禾抓着林慕义被子的一个小角,他低着身子,一字一顿地说:“你姐姐就在害你命,我自然不能让你回去,我是保你,你在这吃好喝好玩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想去哪我都带,只求你不要再说要回去找你姐姐的话了,你会没命的,知道吗?” 林慕义还是摇着头:“我不知道呀,我跟你还是跟他们哪个会没命我不知道,毕竟都没死过,我很烦恼,你还是带我走了是吗?我还没搞清楚所有的事情,你还是自作主张地带我走了是吗?” “小溪,你听我说好吗?我现在就跟你说好吗?”甜酉禾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些鸟是阴谋,而你不过是诱饵,你还记得我跟你说他们把你留在幻境不救你就是为了抓人,现在也一样,为什么那些鸟冲着你来,洞窟里你又遇见那些东西,就是因为他们在用你做诱饵,为了抓住那个歹人,若非我救你,若非我让青圭和土豆跟着你,你怕是早被害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跟我走呢?你不要再想着回去了好吗,我实在不想让你再处于危险中了……” “我听不懂,”林慕义说,“你说要跟我解释,但我听不懂你说的。” “什么叫做诱饵?你说我是诱饵?可是从始至终我都没被怎么样呀……” 甜酉禾无奈至极:“你没被怎么样是因为我在保你呀,你不能因为我保你所以就将危险置若罔闻,让余玄清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害你呀。” 林慕义还是摇着头,他乱得很,他根本搞不清楚甜酉禾说的害指的是什么:“那个怪物不是姐姐叫来杀我的,是别人,是别的什么冲着我来的,我姐姐只是想乘机抓人罢了,你说我是诱饵,那那些鸟也不是我姐让来害我的,你说她要抓人,那就是说跟上次一样,这两件事都说不来是害,只是利用罢了,谁又不是利用,我何尝不是利用她对我的好让你留下来对她提要求,姐弟如此,哪怕父母也是如此,人生孩子不过为了养老,孩子生来就是负债,活着就是来还债,这也是利用呀,彼此利用,谈不上来害,所以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或者说,你说的东西在我看来程度太轻,还是可以接受,我不认为这就是害了,我甚至不想改变……”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不觉得那些是害?”甜酉禾拽着被子,欲言又止,沉思了一会后盯着林慕义缓缓道,“难道她害你丢了性命,害你爹娘也丢了性命这也不是害吗?” “我娘?”林慕义疑惑道,“这又关我娘什么事?我爹娘不是被黑衣人害的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慕义怀疑道,“你知道好多东西,是不是也知道我爹娘的事?你说我爹娘是被我姐……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甜酉禾回他道:“我要是全告诉你了,你信吗?你还是会怀疑的,所以我不得不带你回来,让你自己知道真相,原谅我的自私吧,我原不想你知道这些,我只想你跟我一块生活,我们过我们的,不要管那些事的,但现在想想不能够的,你还是会想知道你的过去,既然如此,我会让你知道,只是你要难受了……” 林慕义“哎”了一声:“什么跟什么?我糊涂了,我真的笨得很,能不能不要那么复杂,简单点,说普通话,我听不懂……” “哎呀,我来说吧。”青圭探着身子挤到林慕义眼前来,“酉禾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所以说话弯弯绕绕的,要是对我说话,他是直接简明要点,甚至懒得跟我说喽,我来讲吧,我不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我来跟你讲。”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怎么信你。”林慕义说。 青圭捂嘴笑道:“你是不认识我,但你听过我的,刚刚我跟你说过的,严颜岩跟你提过我。” 林慕义突然震惊道:“你是颜岩的妈妈吗?!” “咳咳咳……”甜酉禾咳嗽了几声,他看着瞬间没了笑容的青圭,说道,“你也直接点吧……” 青圭欲哭无泪:“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严颜岩的妈妈呢?我那么年轻呢……” 林慕义说道:“你跟甜甜差不多吧,但不可能有两个天烛,你又穿得这样好看,那我猜你不是神仙就是鬼,神仙就跟好男人一样,都说有,可谁都没见过,鬼我倒是见过的,那我就怀疑你是鬼了,你又说颜岩提过你,那我只能想到他跟我提过他妈妈……” 青圭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他妈妈,你猜对了一半,我不是鬼,是仙,神仙知道吗?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又算不上仙人。” “什么意思?”林慕义问。 青圭笑笑道:“半散堕仙,听过吗?” 林慕义皱着眉,听着那熟悉的名词回忆着…… “半散堕仙……” 林慕义看着青圭,又看向甜酉禾,突然瞪大双眼,说道:“阿,我想起来啦!” 他一脸震惊地指着青圭:“你不是男的吗?你不是同性恋,那个断袖吗?你就是那个上去又下来的神仙对吗!” 青圭哈哈哈尴尬地笑着:“阿对对对,你说的算对的吧……这传得挺离谱但也对了一半一半……” 林慕义这时又惊讶地看向甜酉禾,认为对方能跟个神仙交朋友,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便觉得对方怕也是个堕仙,于是问他道:“你也是吗甜甜?” “我是。”甜酉禾立马回话。 “你真是神仙?”林慕义问,“你不是天烛吗?虽然也有天烛成仙的,你是怎么成神仙的?你是杰克苏的设定吗?” 甜酉禾半听半懂,摇摇头说:“我不是神仙,我是天烛。” “那你怎么说你是?你是什么?你也是半散堕仙吗?” “不,我不是任何一种仙,我说的我是指的是……” “咳咳咳……”青圭咳嗽得老大声,直接打断了林慕义和甜酉禾的交流,“那个,跑题了,回到我身上呗。” 她又对林慕义说道:“小溪你先别问那么多,听我慢慢给你说,哎呀……还挺押韵……” 她又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接着对林慕义说:“你别光看我的外表呀,我可男可女时男时女非男非女,你可以说我是男是女,也可以说我非男非女。” 林慕义皱着眉头往后挪了挪,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你这样说,那我不看外表看你内表也看不出来你男的女的呀……” 青圭“噗呲”一声,说着好玩好玩,她又接着道:“我原是邪兽,本来就没有性别,修成男身又成了仙,仙人也是没有性别的,金身才有,所以我可以说是没有性别,我……” “你等等……”林慕义打断对方说话,他在被子里摸索着,然后被子底下开出个小缝来伸出手去。 “甜甜你来,我要抱着你。”他对甜酉禾招手说道。 “等等,这不好吧,我还在这呢……”青圭不好意思道。 林慕义说:“我要甜甜变成猫进来。” 他又招了招手:“你来,被子里安全。” 青圭不解道:“被子里怎么安全了?我说话是有多不安全?怎么你要酉禾陪着你?还要他变猫?哎……” 她的话还没说完,甜酉禾倒变成只大花猫往林慕义那奔去,顺着缝就钻了进去。 林慕义将甜甜抱得那叫一个结实。 他看着青圭说道:“你继续说吧,反正我现在跑不了也不知道往哪跑,那不如听你们讲吧,我认命了,既然要听故事了那我就得抱着点什么,你说吧。” 林慕义一只手抱着甜甜,一只手着往对方的脖子那半掐着。 是的,掐着。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懂得要挟,他听青圭讲话,哪里威胁到他了他好拉个垫背,虽然打不过,掐不死,但也好恶心人。 瞧,他可真狠…… 然而甜甜却不知,以为人家是在爱他,窝在人怀里好不惬意。 第77章 沉睡 “行吧……”青圭看着林慕义怀中那躺得惬意的甜酉禾,这是她第一次看对方变成猫的样子还这样任人摆布……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对林慕义道,“你这孩子真的是好一阵歹一阵,刚刚还怀疑酉禾,不信人呢,现在又抱着他了,哎……真不知道你这心里怎么想的……” 林慕义说:“你不是神仙吗?你猜我想什么呗,猜不到吗?” “大部分神仙只能知过去而不知未来,更何况我还是堕仙,知未来的能力有限,也没那猜人心的本事了,反倒是你可以。”青圭说。 “我可以?”林慕义疑惑道,“我怎么就可以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可以呢?” 青圭说:“你没意识到罢了,其实你一直都有,只是并不会用,甚至用了也不知道……哎,又扯远了,我们说到哪了?” 林慕义说:“说到你没有性别,你……” “哦,对,没有性别,”青圭坐在林慕义的床边接着说,“我是邪兽,所以没有性别,这世间有两只邪兽,我原被称为青圭囚,你不知道这个没关系,但你知道另一个邪兽就行了,那家伙与你密不可分呢。” “你说的是谁?谁跟我密不可分?”林慕义问。 青圭答道:“赤璋囚。” “赤璋囚?” “对,赤璋囚。” 林慕义不解道:“你干嘛提赤璋囚了又说你?你跟它有关系吗?” 青圭笑道:“有关系,它是我异父异母的兄弟。” “哇~”林慕义感叹着,然后又无语道,“你直接说它是你朋友呗……” “不不不,”青圭说,“它真是我的兄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林慕义说,“你是不是说错了,应该讲同父同母或者同父异母又或者同母异父?这异父异母哪来的亲?”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青圭咯咯笑着,又道,“我没有说错,确是异父异母,你听我解释吧阿。” “我跟赤璋囚都是邪兽,一个诞生青圭大陆,一个诞生赤璋大陆,天为父地为母,可我俩看的不是同一处的天空,站着的也不是同一处的土地,统一又不同一,所以可以说是异父异母……”青圭继续说道,“我俩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能感应对方的所思所想,因此哪怕从不联系也能知对方的所有……它喜闹,我喜静,我常待在狂森种种地,它爱在皿林地杀杀人,我不喜欢那些血腥,因此我就自己用法断了与它的感应,谁知一断便绝断,待我想知道它近况如何而解除断联时,就发现它已经被杀死了,甚至被炼成了法器…….” “所有你要为他报仇吗?”林慕义平静地问。 青圭看着林慕义笑,问他道:“如果我说要,你会怎么样?” 林慕义动了动手,将甜甜抱紧了些,冷言道:“你的酉禾在我怀里呢,你不敢。” 青圭愣了愣,然后挑了一下眉:“你在这等着我?” 甜甜喵了一声,没有任何意义,他自己又往林慕义怀里钻得更近,脖子往林慕义手里挤。 林慕义轻笑道:“我要是太简单了,那我现在才不听你们讲话呢,我会大喊大叫,只求你们放了我,可我现在这样平静地听你们讲事,就说明我有了保命的方法啦。” 他揉着甜甜的软软肉,看着对方盯着自己的猫眼,又对甜甜道:“你觉得我好可怕吗?我在拿你当要挟呢,虽然对你来说没有杀伤力,但我在要挟你,失望吗?觉不觉得我可怕?” “喵~”甜甜叫了一声,接着便回答道,“喵~(不怕,我喜欢。)” 瞧呀,人质比绑匪要心大,许是林慕义太弱小,谁都要挟不了,甚至恶心不到任何人……他苦笑着,看向青圭,无奈道:“算了,你继续说吧……我听着的……” 青圭说:“我本来就不会怎么着你,我说要报仇不过唬你呢。” “赤璋的下场如此我是早有预料,毕竟那样疯狂的杀人不被除掉都算天没眼了。” 林慕义说:“它是你的兄弟,你这样说它的吗?” 青圭说:“没关系的,毕竟我原是邪兽,邪兽没有人情只有自己,所以当我知道它死了的时候并不伤心,也没想着要给它报仇,反倒觉得它死了就不会再无辜杀人以人为食,天地少了祸害了,觉得它罪有应得?说句实在话,它其实也并不算是死,只是换了种活法,成为法器,跟着道者行侠仗义,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慕义想了想,问她道:“赤璋成为了法器,那你还能跟它感应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青圭说,“你们可是把它一分为三了,我要是感应就得感应三份,可要累死我,所以我就直接将这感应的本事提取出来了。” “提取出来?”林慕义问。 青圭冲林慕义眨了眨眼,说:“我虽再不能与赤璋感应了,但我还是有办法知道它的所有,知道它的经历,它成为法器后跟随三位持法者的经历。” 林慕义语气敷衍:“哦?什么法子?” 青圭笑笑,倒问起林慕义话:“你们的晶石是不是指来呜森?” 林慕义点点头:“是呀,怎么了吗?” “你们要找的那片残刃在我这呢。”青圭说。 “在你那?”林慕义抬起头来,上下打量起青圭,“哪呢?” “你很想要?”青圭问。 “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林慕义说,“我怕它那玩意一下子又钻过来我这,我又得晕过去好久,又得做梦了……” “你是还得做梦,但不是突然啦,”青圭笑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是突然吗?” “我听不懂你说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突然。”林慕义说。 青圭突然捂住嘴,从口中吐出一颗珠子来放在手心,然后将那珠子展示给林慕义看,她还说: “因为我把赤璋残刃跟我提取的东西一块炼在这珠子里了,这样赤璋残刃不会钻也不会跑,已经被我固定在这了。” “哈?”林慕义疑惑不解道,“你为什么要炼它?你真的炼了?那它……” “那它怎么还能被晶石感应到?”青圭猜到林慕义要问什么了,于是接着说,“我虽然炼了它,但它的邪性还是存在的,可见赤璋是多厉害,怎么着它它还是那么毒,我之所以炼它呢就是为了让你知道真相。” “我?”林慕义更懵了,“有必要吗?为了让我知道真相,你还要把你那被炼了的兄弟再炼了?” 青圭呵呵笑着:“这必不必要的,你要是问我,想问个所以然来,那我的回答就是我闲得慌吧,这主要的,你该问的,则是你怀里的人,你的猫。” “甜甜?”林慕义低头看着甜甜,甜甜此时此刻也在看着他,或者说人家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的,“为什么?” “喵~(命。)”甜甜回答道。 “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喵喵~(所有的真相都在珠子里,这样,我就能带你走了,死心塌地。)”甜甜说。 “所有的真相?” 青圭替甜酉禾解释道:“原本酉禾只是想带你回来,可是你说什么都不走,他也不想你知道过去那些痛苦的事,只想跟你快快乐乐的,可是你也知道自己倔得很,就是不走,很多时候祸到临头了甚至懵懵懂懂,还要跟了别人走,将自己置身于危难中,我看酉禾对你那样束手无策,因此才委屈自己,帮他将那片残刃炼了,同时还在这珠子上注入了些仙力,只要你吃了这颗珠子,那你就能知道过去发生在你身上所有的事了,当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是死心塌地跟了酉禾的时候了,事情也就了结了。” “哇……”林慕义茫然地盯着那珠子,“你说的我有点糊涂。” “你看吧你看吧,”青圭“哼”了一声,“你又不懂了……” 青圭接着讲:“你不吃这珠子你就不能知道真相,那你就一直想回去,你回去就会被利用就会经历危险,你又何苦呢,再说了,这个珠子里包含了残刃,我说过,赤璋的邪气永存,你都不用在意残刃会不会到剑里,毕竟赤璋剑完整能用了也没人能用,也是废了的,而且你每次相感都会被邪气影响,若非酉禾在你身边帮你压制你早死了,你不知道所以不懂,你不知道的很多,所以你总是不信任酉禾,就像现在这样,死循环,不信任所以不愿意,不愿意则一直不信任,又不明白不懂……” “你说的…….”林慕义听得头大,他确实不懂这不懂那,只凭着自己的感觉行事,怀疑这怀疑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怀疑自己的信任哪些是对哪些是错,全是走一步是一步…… 他常看电视里的角色爱当谜语人,这不说那不说,甚至临死时说一半吞一半,急死个人,可如今他经历了,人家倒是都说了,可他却难以置信难以接受,消化不了,感慨着这说了不如不说…… “你是不是想说我说的东西你还是听不懂呢?”青圭看着林慕义那一脸的怅然,于是又道,“你会明白所有的,只要你想,事到如今就是要麻烦你把这珠子吞了。” 她将东西直接递到林慕义眼前,林慕义嫌弃地撇了撇嘴,根本不想吃。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青圭问。 “倒不是不想,是我怕。”林慕义回答,“我怕我不是我,你明白吗?就,我不是我,你是神仙,你应该明白的。” “这就轮到我不懂了,”青圭说,“我虽然是神仙,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你说你怕你不是你,这个就多虑了,你永远是你,你若不是你,酉禾也不能跟着你这样大费周章委曲求全。” “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了……” “因为你不吃这珠子所以不懂呀。”青圭道。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呗,口诉真相来,这样我就不一定要吃珠子了。”林慕义伸出手去将青圭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推开,“哪有人吃珠子的,还是拿残刃炼的,我总感觉在吃人家骨灰炼的东西,好恶心。” 青圭听林慕义那么说,无奈地笑着:“我现在就在跟你说事,你不也是不信的吗?或者说不全听进去,你若全听进去就不会觉得吃珠子恶心,而是要知道真相……讲道理,我不过跟你说这些话罢了,酉禾他一直呆在你身边,他跟你说过很多话,到底说了多少我不清楚,但肯定比我说得多,你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比跟我待着的多,可你信他说的吗?我是说一开始,他一开始跟你说的那些真相你信吗?没有全信吧,乃至现在你都是半信半疑……既然你连他都不全然信了,我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呢,耳听不信,那你就眼见为实吧。” 林慕义觉得青圭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他低下头看向甜甜,甜甜还是盯着他看。 林慕义咽了口口水,对甜甜说道:“你想我知道所有嘛?那个时候我说,要慢慢来,可你现在就带我来知道真相了,是等不了还是来不及?你要我知道所有吗?” 甜酉禾张着嘴,开始喵喵叫唤,仿佛被人捂嘴太久总算重获言论自由那般快活: “喵喵~喵~喵喵喵~(当初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让你知道所有真相,我确实撒了一些谎,想借着谎言让你被真相激起好奇心而跟我走,单纯的要带你走,只过属于你我的生活而不去管外面的麻烦事,可是陪着你待在你姐姐身边是就越害怕,明明危险接踵而至,你却依旧选择留下,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对自己没信心了,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带你走,我当初对你说的不强行带你走,要你心甘情愿的话只能不算数了……对不起,我还是用了强硬的法子……)” “喵~喵~喵~喵喵喵~(溪儿今天见的那些鸟完全是冲着你去的,你还记得那只在‘忘家’咬你手的麻雀吗?在岳家推你进幻境的胡方士吗?那个胡方士就是麻雀,他要害你,今天那些鸟也是他指示着冲你去的……你的那个刑师尊,你的姐姐都知道胡方士今天会有所行动,他们相约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事,而我之所以知道事实却不跟溪儿你说,就是觉得他们应该会保护你会告诉你危险,会对即将面临的事情有所提防,可是他们却说什么少儿不宜不让你知道,我因此倒想看看他们接下去会如何行事,所以也瞒着溪儿你了,只是没想到人心实在不堪,他们居然选择放任,甚至给那个胡方士下手的机会,急着让你进呜森……我说你被当做诱饵就是这个原因……)” “喵喵~喵~喵喵喵~(真的好巧,我跟你姐姐他们掉到一处去,唯独溪儿你被单开了,若不是我老早跟青圭说让她跟着你,你真就吊在那树上,被那些从洞窟跑出来的鸟啄死了……青圭也帮你姐姐他们抓了那个胡方士,还记得她变成你姐姐的模样进到洞窟黑暗处的事吗?那个时候就是她在抓人,土豆是在帮溪儿你,它也是我派过去的,它不是要打你,只是它没有手,推不了你走,只能撞你,你别气,我回去就说道说道它,让它以后下手轻点,或者我再给它安上手……你掉下去的时候也是土豆护着你的,青圭将胡方士那鸟样扔给刑雾后才告诉我事情解决了,我那时还在跟你姐姐他们讲道理,拆穿他们的虚伪后才能来找溪儿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在醒来后又吓了那些惊……实在对不起……” 林慕义听得云里雾里的,他睁大着双眼,即震惊又很迷茫,一下子知道太多东西确实头疼头晕…… “你还是不信对吗?”青圭问。 林慕义摇摇头,沉默不语。 “喵……” 甜甜动着身子,他用脑袋蹭着林慕义的下巴,像是在安慰对方:听不懂就别想太多了;也像是在催促对方:快点知道所有真相吧……. 林慕义呆愣了好久才重新看向那陪着自己一块沉默的青圭和甜甜。 “如果我不吃那珠子,你们会怎么对我?”林慕义问。 青圭回答道:“你可以选择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快乐的傻子,只是我们不会让你回到你姐姐那了,或者说酉禾不想你回去,我会帮他不让你回去。” “你怎么帮他不让我回去?”林慕义特别冷静地问。 “额……”青圭想了想,笑笑道,“就把你关在这里?反正你出去就会遇到鬼,不被吓死都算老天显灵了。” “甜甜不会想关着我的,”林慕义看向自己怀里的甜甜,“你要关我吗?” “喵~喵~(溪儿想去哪我都陪着,不关你,但我也不想让你去找你姐姐,我会阻止你。)” “那这算什么我想去哪都陪着呢?”林慕义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问青圭,“如果我吃了那珠子知道真相了还想走怎么办?你还打算关我吗?到时候你们会让我走吗?毕竟我的心不在你们这,而且我去意已决。” “喵……” 甜甜伸长脖子将脸凑上林慕义的脸,它伸出自己那粗糙的舌头,舔着林慕义的脸蛋,然后又喵喵叫唤道: “喵喵……喵……(溪儿如若真的意已决,知道真相还是要离我而去,那我会放手,给你你想要的自由,只是到时候的我不再像现在这般待在你身边了,但是放心,我依旧会保护你,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是我对你的承诺……)” 青圭的这句话不知道是说林慕义,还是在说甜酉禾,“哎……这又是何苦呢……”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自己的魂都叹出口,“小溪你就当个快乐的傻子不好吗?你若选择留下,其实不知道那些东西也无妨,就是因为你要走,所以我们只能用这个法子留你,你又何必呢……” 林慕义回道:“如果我本来就是傻子的话我愿意继续当下去,可我不是,没有一个正常人想去当傻子,再者,你口中的快乐傻子根本不可能存在,我做不到那样大义凛然地离开我姐姐,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们一样,跟你们快活,我办不到,我会想,我会想他们,我甚至会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着我了,他们也会找我的……可是,我也害怕知道真相,我不知道受不受得了真相给我带来的冲击力,就像你们刚刚对我说的那些事情,我不是不懂,而是难以消化,甚至不想消化,我有点害怕……” 林慕义是个懒人,他讨厌麻烦事,也讨厌选择,因为选择意味着麻烦的转移而不是消失,将原本的麻烦事变成别的麻烦事,那这个“别的麻烦事”到底有多麻烦他不知道,不知道是比没转移的麻烦事轻松些还是更麻烦些,他讨厌未知,所以总是在思考过后摆烂,想着走一步是一步,毕竟是未知,多想无益,平添烦恼。 此时此刻的他多想摆烂,你可能会说既然选择摆烂那就当个快乐的傻子呗,但其实当个快乐的傻子也是个选择,也是将麻烦事转变成别的麻烦事…… 他现在十分想要时间静止,不想让事情再发展下去了,他只想逃避,他甚至想自己现在再猝死过去,真正的死过去,这样一劳永逸不用多想…… “我就知道没那么大便宜……”林慕义自言自语。 他看向青圭手中的珠子,问道:“吃了那东西能够睡过去吗?毕竟知道真相是个长久的过程。” “你现在想吃了吗?”青圭问。 “我问问。”林慕义说。 “知道真相确实是长久的过程,你会睡很久,但再久不会超过七天。”青圭说。 “你说我最长可能要睡七天?那我不是不吃不喝吗?不会饿死渴死吗?”林慕义问。 “酉禾知道怎么让你活着,毕竟你睡过更长的时间。”青圭笑笑道,她又看见林慕义露出疑惑的神情,“当我没说……” 她又接着道:“你不会渴死饿死的,放心吧,我们这没有任何人会让你出事的,毕竟我们还要等你知道真相后的选择呢。” 林慕义木讷地点了点头。 睡觉也是一种逃避,只是睡的途中要经历许多,醒过来后比较痛苦就是了……林慕义如是想着,他伸出手去:“给我吧。” “珠子?”青圭将那珠子递给林慕义,放在他的手掌心。 “喵……(溪儿真的要吃吗?)”甜甜问。 林慕义看着手掌心那圆润的“白珍珠”,叹了口气。 他在那不长的二十年人生里叹的气都没来这异世界后叹的气多…… “我要怎么吃?这玩意会噎死我的吧?”林慕义苦笑着问。 “你张开嘴吸气,这东西就会自己像烟一般跑进去。”青圭说。 林慕义从“被子窝”钻了出来,甜甜也从中跑出变成人的模样再次坐在林慕义的床边。 只见林慕义平躺下身,他看向甜甜,对他道:“我睡了,记得帮我盖被子,我不喜欢给自己摊被子。” 说完话,他也不给甜甜反应的机会,将那珠子吸进嘴里,犹如红楼梦里尤三姐吞金那般决绝。 “溪儿!” 甜酉禾看着林慕义慢慢闭上双眼,他双手手掌交叉放在肚子上,双腿也是交叉着的,脸上的神情是余临溪当初躺在这张床上永久沉睡时的安宁…… 第78章 采蘑菇的小狐狸 森林里有红蘑菇,有蓝蘑菇,五颜六色的彩虹蘑菇,有大蘑菇,小蘑菇,有不大不小正在采彩虹蘑菇的“粉蘑菇”。 “你怎么净采些毒蘑菇呀?” 一个七八岁穿得粉嫩的小姑娘对蹲在地上也穿得粉嫩的小男孩说道:“你老是添乱,等会卖蘑菇都不会卖,还怎么给娘亲买花呢?” “毒蘑菇?”余临溪根本不懂什么蘑菇有毒没毒,只知道好看不好看。 花花绿绿的好看,所以他采了。 余玄清从自己筐里拿出个蘑菇来塞到余临溪手上,然后又将对方筐里的东西全给倒了。 “阿,我的蘑菇!” 余临溪难过地看着地上那自己采了好久的漂亮蘑菇,他撅着嘴,却不敢抱怨…… “废物。”余玄清说,“这些蘑菇都是废物,吃吃不了,卖了也害人,美丽的废物有什么用。” 她将筐又塞给余临溪,说:“你就照着我给你的蘑菇采知道吗?要是再采那些废物我就不管你了,我自己上街卖蘑菇给娘亲买簪花,知道吗?” “嗯……”余临溪点点头,还是有些不舍地想着去捡那些蘑菇。 “你又干嘛?”余玄清拍开他那试探的手,“你还要捡呀?我真不管你了。” 说着她便转身要走。 余临溪立刻站起身来拉着余玄清的衣袖:“不要,我不捡了,姐姐别不理我……” 余玄清回过头来笑笑道:“真不捡了?” “嗯……”余临溪点点头,看着自己脚边的蘑菇还是不舍得,但只能点头答应,“不捡了。” “那好。” 余玄清打了一个响指,余临溪脚边的蘑菇竟“呼呼”着着火。 “啊!” 余临溪迅速跟着余玄清往一旁退,边退边喊:“着火了!姐姐着火了!得用水!” 余玄清无奈道:“是我放的火。” 她又是一个响指,火瞬间又灭了下去。 “火没了……”余临溪愣愣地说着。 “因为你的蘑菇烧完了,所以火没了。” 余玄清推了推还在惋惜的余临溪:“快点去采蘑菇去,听见了没有?” 余临溪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转身往左边的小道去,而余玄清则往右边去采蘑菇。 今天是他们娘亲的生辰,父母趁此机会难得休息独处,自有恩爱的去处,得傍晚才归家,吩咐余玄清好好带着弟弟在家,不要随便乱跑。 余玄清答应着,但又想着自己居然忘记娘亲的生辰,还没给她准备礼物,于是便拉着余临溪说: “今天娘亲生辰,往时她都忙着找法给你治病,如今你病好了,她才得空休息,你是不是该送点什么给娘亲,好多谢她的辛劳和祝贺她的生辰呀?我也一样,我们就一块准备个礼物给她吧。” 余临溪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来,这是前些日子邻家大嫂的儿子欺负他,大嫂为了道歉而给的“掩口费”。 “这个可以吗?给娘亲买好吃的。”余临溪问。 “可以。”余玄清冷漠道。 余临溪兴喜,余玄清这时又道:“可以买个棍子糖,娘亲咬一口就没,连个甜都尝不着。” “那怎么办呀……”余临溪失落道,“我只有那么多……” 余玄清想了想,说:“我知道东街口有个铺子是卖簪花的,貌似便宜的只要十文,我们不如买它送给娘亲吧。” “可是,我只有一个铜板,才值一文钱……”余临溪说。 余玄清自己掏着自己的口袋,蹲在地上抖搂抖搂。 余临溪也跟着抖自己的口袋,然而口袋里只有他捡进去的小花、树叶、石头…… 余玄清倒抖出自己攒的一些铜板。 “数数。”她说。 两个小孩就那样数着地上的铜板。 “一、二、三……” “一、二、三、四……” 他们数了好几遍,生怕数漏了,可来回也就五个铜板。 “不够呀……”余玄清苦恼道。 “那怎么办?”余临溪说,“不然就给娘亲买六个棍子糖吧,这样一定会甜的……” “你真好笑……”余玄清无语又不满,“总是惦记棍子糖干嘛呀你,哪有那么寒碜的生日贺礼呀……” “那怎么办……”余临溪怯懦道。 “有了,”余玄清说,“我知道咱们附近的小孩都会去一里外的森林里采蘑菇然后拿去卖,我们也去那里采些蘑菇卖,从现在到爹娘回来还有两个时辰,应该可以挣四个铜板吧。” “真的吗?”余临溪问。 “是不是真的都要去试一试呀。”余玄清当机立断,说干就干,她跑到屋里拿了两个原本用来装水果用的小筐来,一个自己拿,一个塞给余临溪,然后就拉着人往林子去。 “姐姐,你不要离我太远采蘑菇,我不认得路,等会找不到你了。” 余临溪一边按着余玄清给的“样本”一边采,时不时的还要抬起头来看向余玄清:“姐,你不要离我太远。” 余玄清不耐烦道:“蘑菇可不会主动跑你脚边,我不走远点怎么给娘亲买簪花,你别啰嗦了,好生婆妈,再说了,母亲不是给了莲花吗?你念口诀找人都不会了吗?” 余玄清说着,就要离余临溪远点。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突然到来的弟弟,即使自己的父母多次强调他俩是手足是血亲,是除了爹娘以外最亲的人,要互帮互助共同成长,她听这些话听得许多,可她还是不喜欢余临溪这时常带累自己的存在。 她与母亲相处不过几年,母亲便消失不见只得用灵宠与她相见,这时她才知道母亲是因为怀了小宝宝才不跟她见面的,她很无奈也很不解,再加上周围邻里的挑拨,余临溪还未出生时她便对自己母亲肚子里怀着的那个孩子不满了。 待余临溪出生一年后,余玄清终于可以与母亲相见,结果却是母亲要带着父亲和她一块奔走寻找什么心药……她更是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不用劳累找药了,余临溪却来到了她家,分走了父母对她的爱,那好不容易才能温馨些的爱…… “你叫弟弟溪儿却不叫我清儿,你不爱我。”余玄清曾对自己的母亲这样抱怨着。 “哪会不爱你呢?玄清想要娘叫你清儿那娘亲就喊你清儿啦,这有什么呢?”叶庭诺与自己的夫君对视一笑,对余玄清说,“清儿从哪学的这话的?爱不爱的,谁跟你说的?” “没人跟我说,我自己说的。”余玄清小大人的模样,她双手叉腰,又说,“你们还让弟弟穿得跟我一样,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取代我,是吗?” 叶庭诺和余宜意识到不对劲,严肃道:“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什么取代不取代的,谁跟你说的这些?” 余玄清摇摇头,就是不说,只道:“你们就说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余宜冲余玄清招招手,将人唤来抱起放在膝盖上。 “当然不是,那些人瞎说,你和弟弟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可以取代谁,那些人瞎说的。” “那为什么弟弟总是跟我穿一样的衣服,”余玄清问,“我是姑娘,他是男孩,怎么他也要穿得像个女孩。” 叶庭诺回答道:“你知道的,你弟弟身体不好,这打扮的模样,叫的名字像姑娘,为的就是好养活,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图个平安罢了。” “可是他已经平安了不是吗?”余玄清问。 抱着她的余宜笑笑道:“现在是平安了,可清儿也知道的,晶石让你弟弟他不能够修道了,反倒让他只能作为普通人活着,还是身体孱弱的普通人……现在还好,只是越长大魂越轻了……清儿当姐姐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要好好待他呀,你们是姐弟呀……你告诉爹爹,谁教你说什么爱不爱替代不替代的话的,嗯?” “没人教,我不说。”余玄清捂着嘴就是不开口。 “想来还有谁,不就是那些邻居嘛……”叶庭诺无奈叹气道,“我也只能多注意着点,免得他们再有这些口舌带坏了孩子。” “没那么严重,”余宜说,“他们并没有太坏的心眼,只是偶尔嘴不好,带坏倒不至于……” 一旁的余玄清听着父母亲的对话不解问:“注意什么?” “注意不要让你吃那么多糖,”余宜玩笑着挠着孩子的痒痒肉逗人“你看你的牙都吃坏了。” “嘻嘻嘻……没有……” 父女俩嬉皮笑脸地闹着,叶庭诺看在眼里也是欢喜,但心中却多了些顾虑…… “姐姐,我采了好些蘑菇了,可以了吗?”余临溪在她后面喊着,“这些好重了,可以跟你一块了吗?可以卖钱了吗?” 余临溪踉跄地走到余玄清身边蹲下,他看余玄清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模样,忍不住拿手在她眼前晃悠,同时嬉皮笑脸地问: “姐姐你在想什么?这里的蘑菇被你摘光了,草也被你薅光喽。” 余玄清听见动静立马回过神来,看着跟她一块蹲着的余临溪,生气道: “不是让你去采蘑菇吗?怎么又跟着我?” 余临溪连忙辩解,指着自己满满一篮子的蘑菇,对余玄清说:“我采好了,有好多,所以我才来找姐姐的……没故意跟着……倒是姐姐你,怎么在发呆?” 余玄清理直气壮:“我哪有?就算是发呆我也是在想好事,不像你,只会想些吃的……” 她看向余临溪的篮子,果然是满满的蘑菇,她又看向自己的,不过半篮,她低下头,嘟囔道:“这些应该够了吧……” “走吧。”余玄清拿起筐,站了起来,“这些蘑菇够了,我们拿到集市那卖吧。” 余临溪点点头,也拿着筐站起来,虽然蘑菇多有点重量,可到底能拿得动,只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拿东西难免手酸。 余玄清将余临溪筐里的蘑菇拿了些放在自己的筐中,然后便带着人往集市去。 “呦,你们两姐妹也要去卖蘑菇吗?” 邻家的几个孩子见余家的两姐弟并排走,没脸皮地调侃道:“姐姐怎么不帮自家妹子多拿点东西,一点也不懂事的嘻嘻……” 余临溪反驳道:“我不是姑娘,你再瞎说我就告诉你娘你又欺负人。” “嘿,”带头的一个胖小孩趾高气扬地指着余临溪说道,“怎么?你讹了一次我娘的钱还要再讹钱吗?你敢?信不信我打你!” 余临溪也不甘示弱:“我没讹钱!那是你娘给我的!你要是打我我会打回去!狠狠打回去的!” “哈哈哈,好笑……”那群小孩捂着肚子嘲笑道,“姑娘家家的你打得过我们嘛?别到时候娇滴滴哭鼻子!” “我不会哭鼻子!”余临溪气愤道,“我还有法术!不是姑娘家家,即使是姑娘家家也打得过你们!” “法术?妖术!”胖小子喊道,“小狐狸精!我爹说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你是个小狐狸精!妖妖娆娆的,长大了是害人的种!你娘亲还是个大狐狸精!把人家好端端的道士勾搭还了俗!不是好东西!” 余临溪不甘示弱:“你才不是好东西!你是腐烂的苹果!呸呸呸!脏嘴!你娘才是狐狸精呢!不,应该说你爹才是狐狸精,嘴巴不干不净地游说!坏东西!我娘可是…….” “余临溪!”余玄清冲余临溪大喊道,立马让他那瓜瓢子嘴闭了口,“发什么火呢你,跟一群狗剩说什么话,还不快跟我去集市!” 余临溪被余玄清一吼便安静地不敢出声,他抱紧怀中的那筐蘑菇,小眼神直瞟着那群臭屁小孩,愤愤地跟着余临溪往前走。 “你说谁是狗剩!”胖小孩大喊道,举着拳头就是示威,他看着余临溪的背影,又暗骂了一声,“狐狸精……” 他身旁一个牙漏风的小孩扒拉着他的拳头,劝他道:“嘘,不要惹余玄清,我们打不过她,她也会法术,比小溪还厉害,等会烧我们,别惹她……” “对……她不好惹……” “对……你别喊她……” 周围的小孩也附和道:“他姐姐可厉害了,我们还是别惹的好……” “就是呀,下次再报复吧…….” “就是呀,下次吧……” “下次?”小胖孩不甘心道,“我娘才让我出来玩,等会还要回去,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怎么能等下次!” 他抡起拳头就跑,直冲着余临溪去。 余玄清“啧”了一声,她踢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石头便直往那冲过来要打人的胖子的胸口飞去。 “啊!呜呜呜!!好疼!!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胖子被石头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他挣扎着艰难坐起身来,看到余玄清得意地对他说道:“真丢脸,一块石头就让你摔喽。” 小伙伴们都围了过去,一个个都害怕余玄清又踢石头过来,因此一个个畏手畏脚地扶胖子。 胖子太胖,拉都拉不动,他又摔得屁股疼,更难站起身来,于是又急又恼又觉丢脸,“哇哇”大哭起来。 “我要跟我娘说你打我!你打我!呜呜呜!!!” 余临溪见状冲着胖子喊道:“哦哦哦,哭鼻子喽!你去告诉你娘吧,你娘知道你又来欺负人保证打得你的屁股更疼喽!” 胖子听了余临溪的话,觉得他说的确实,他娘知道自己又来招惹余临溪一定会打红他的屁股的,因此更加憋屈,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周围的小伙伴都被他那阵势惊得束手无策面面厮觑…… “走啦。”余玄清对余临溪说,“要是耽误了给娘亲买簪花,我也要打你屁股啦。” 余临溪屁颠屁颠地跟着余玄清,笑着:“谢谢姐姐帮我,我不会耽误的~谢谢姐姐!” 要说余临溪怎么会惹到那么群小屁孩?就要说他的这身打扮了。 余临溪爱待着小溪边玩石头,虽然也练字读书,但脑子好,学得快就爱玩,他就爱玩石头玩泥巴,又爱抓鸡撵狗。 “你个小姑娘怎么爱玩这个?”胖小子看余临溪又蹲在溪边抓虫子喂鸡,于是主动上前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的?” 余临溪长得好,胖小子从未在村子里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姑娘,于是说话中还带些腼腆害羞。 余临溪抓了一堆泥鳅放在荷叶上包好,他爹娘也不管他,说是让他在家附近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并不干涉他过多,完全放养,只要不跑太远不去太危险的地方就行,毕竟他还有个姐姐,他姐姐余玄清会帮忙看着他的,但余玄清自己并不想管余临溪,她也有她要做的事,所以余临溪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玩,而且他每次玩完回家都灰不溜秋的,衣服裤子的得自己洗,他也乐得很,洗衣服啥的也能当作游戏…… “我也没见过你。”余临溪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听得胖小子满心欢喜,只是接下来的话让胖小子对性别产生了怀疑。 “我不是姑娘,我是小子,跟你一样。”余临溪说。 “你怎么会是小子?你明明是姑娘。”胖小子说。 余临溪答道:“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你觉得我是姑娘?” 余临溪很清楚自己的漂亮,又接着道:“姑娘未必都是好看的,小子也未必都是丑的,我跟你一样有小鸟,不是姑娘。” 说着,他还站起来指着自己小鸟的位置:“小鸟在这呢,你也有呀,用这个小鸟尿尿。” 胖小子顿时羞红了脸:“你说什么小鸟呢,姑娘家家不害臊!不害臊!” 他臊地跑回家,将遇到一个漂亮不害臊姑娘的事告诉自己的爹,他爹哈哈大笑:“那是个小子,余宜那个道士的孩子,那小狐狸精还有个姐姐你认识的,那个会法术的家伙余玄清呀,你怎么不知道她有个弟弟?” “弟弟?我以为那是妹妹!”小胖子震惊道。 他爹打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什么妹妹,你小子的魂要被个臭小子拐跑了可是要丢我的脸,你最好离他们家远远的,不然不单你爹我要被你娘打,你也要被打。” 叶庭诺和余宜搬家到这附近,胖子他爹头一次见到叶庭诺就当了次急色鬼,隔三差五地就送点东西去她家,说是邻里互帮互助,他老婆可不傻,知道他那破心思后就是对他好一顿打。 今儿个他孩子跟他说的一番话,不免让他在心里暗自道:我都被勾引了,如今自家小子也被勾引了,还是被余家小子,哎呀哎呀,当真是狐狸精…… 于是他时常跟自己的孩子说余家的漂亮货色都是妖精,要离得远远的,他孩子多问为什么他就一巴掌下去: “你看,就是因为你问他们的事我才打你呢,说到底这巴掌不是我打你,是他们打你。” 小孩子不敢对自己老爹发火,于是只能冲其他小孩子发火,而余临溪就是那“其他小孩子”。 胖小子虽然听老爹说的要离得远远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的眼神老跟着余临溪走,对方见他老是盯着,偶尔也会跟他说两句话,眉眼弯弯好看死了,这时他就会想起自己老爹说的狐狸精,好话也变成脏话,反倒骂人家,见对方不开心了竟得意开心,时常跑来招惹人。 “狐狸精!小狐狸精!你又在挖泥鳅呢!”他每天都会到小溪边冲着余临溪喊,“小狐狸精!” 第79章 麻雀变凤凰 “你得喊,你不喊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卖蘑菇,”余玄清对蹲在地上数蘑菇的余临溪说道,“你手指指的,等会蘑菇烂掉了。” “我没碰到,不会烂的。” “那你得喊呀。” “我喊了呀。” 余玄清站起来说道:“卖蘑菇,卖蘑菇,有人要买蘑菇吗。” “你那哪叫喊呀,你得用你骂人的力气叫卖才行……” 余玄清叉着腰,牟足了劲,对着人群大喊:“卖蘑菇喽!卖蘑菇喽!八文钱一斤!八文钱一斤!” 余临溪好奇余玄清喊的,问她道:“姐姐,一斤是多少呀?” “不知道,反正我们这筐子里的卖完就是了,你跟我喊,八文钱一斤,快跟我喊。” “八文钱一斤!八文钱一斤!卖蘑菇喽!” 余临溪也跟着喊,但他的嗓门没余玄清的大,而且大喊两声就咳嗽: “八文钱一斤……咳咳咳……八文钱一斤!卖蘑菇……咳咳……” “你好没出息呀,喊两句就不行了……你……” “六文钱一斤!六文钱一斤!新鲜的肥乡菇!六文钱一斤喽!” 不知从哪冒出的一个人,比余玄清他们看上去大些,坐在他们对面也喊着卖蘑菇,卖的还是跟他们一样的蘑菇。 “姐姐,他的六文钱一斤,比我们便宜……”余临溪说。 “便宜没好货,”余玄清说,“我们的比他好,客人们看看就知道了,我们照旧卖八文。” 余玄清又喊道:“新鲜的肥乡菇!新鲜肥乡菇!八文钱一斤!八文钱一斤!” “姐姐……”余临溪拉了拉余玄清的衣袖,指着对面道,“有人去他那买蘑菇了……” “呀,又有一个人去了……” 余玄清看着对面,“哼”了一声,开始喊:“肥乡菇!肥乡菇!六文钱一斤的肥乡菇!新鲜的肥乡菇!快来买喽!快来买喽!” “对面的只要六文?” “哎?六文,我们去那看看?” 客人听见余玄清的喊价,犹豫着放下手头的蘑菇就想去她那看看,这时卖蘑菇的小伙又喊道:“这便宜没好货,对面俩娃娃卖着玩的,我这才好呢,我这……” 卖菇郎灵机一动,突然说道:“我这买菇买一斤送五朵呢!” 他大喊道:“卖蘑菇喽!新鲜肥乡菇!六文钱一斤,买一斤送五朵!买二斤送十二朵喽!多买多送!先到先得了!” “姐……他二斤送十二朵,我们要怎么卖呀,而且他的好像还是干的?貌似比我们的跟值得买呢……”余临溪说。 客人们听了卖菇郎的话都往他那边去,余玄清他们这边更是冷冷清清。 “你怎么长他人气势,真是的……”余玄清道。 “我们要不要喊低些?再低些?四文钱?”余临溪又问自己那一筹莫展的姐姐,“刚好有四文钱了我们就可以给娘买簪花了。” “不一定,”余玄清急道,“我说簪花最低十文,谁知道好看的适合娘亲的是不是也十文,我要去看看,你先别降价,我要先去那店看看要买的簪花一共需要多少钱了再来告诉你怎么卖蘑菇。” “哈?姐姐,你要走呀?” 余玄清看着对面的蘑菇都快被买完了,于是对余临溪说道:“他那的蘑菇卖完了人家客人就来我们这了,到时候你就还喊八文钱知道吗?” “八文?会有人买吗?”余临溪问。 余玄清说:“一定会的,反正不要再掉价,不然我们幸幸苦苦摘这些蘑菇卖那么点钱都不够打牙祭的,亏死……” 她再三嘱咐余临溪不准掉价,还让他盯着对面,多少喊两句,对面的卖完要走了就加大力度喊,总能把蘑菇卖喽。 她说完话,便急着去簪花店看簪花,怕极了到时候钱远远不够,得让自己有个底才是。 “你乖乖在这叫卖不要乱跑知道吗?我很快回来的。”余玄清说。 余临溪点点头,他直接坐在地上叫卖着:“卖蘑菇卖蘑菇……” 余玄清一溜烟的功夫便跑到簪花店,店里客人多,她混到人群中,看着店里程设着的各色花样,可谓眼花缭乱。 “小姑娘?你要买什么?”店里的一位姑娘问余玄清。 余玄清不好意思道:“姐姐……我想问一下,这里最便宜最好看的簪花要多少钱呀?” 姑娘哈哈笑:“最便宜的未必最漂亮呀,你到底是要便宜还是漂亮?” “要最便宜里面最漂亮的。”余玄清说。 姑娘笑着说:“那你等会。” 她走没几步路,就从柜台那拿出枚簪花。 “喏,最便宜里的最好看的,花是月季,只要十八文,你要吗?” “十八文?”余玄清开始犯愁,“我们才只有一半的钱,这怎么买呀……” 姑娘笑笑道:“你就看这花好看吗?” “好看的…….”余玄清说。 那花似真的,生机而艳丽,布料上又带着清香,比真花还好些、长久些…… “既然好看,那它就值那么多钱了,这可是最便宜的。”姑娘说着,又指着一旁的妇人头上戴着的,说道,“你看那妇人头上戴着的花,好看吗?” 余玄清看过去,花色艳红,花朵硕大花瓣大开,那花蕊垂涎欲滴,头上那看上去十分华丽的银簪子都比不过那娇嫩的花。 “真好看……”余玄清感慨道。 “好看吧,你知道那要多少钱吗?”姑娘说。 “不知道……”余玄清摇摇头,想着那定比自己要买的贵上数十倍。 姑娘伸出自己的手掌摊开来来回翻。 “值这个数呢。”姑娘说。 “十钱?”余玄清猜着,这是她认知里面认为一朵簪花值得最多的钱了。 姑娘笑道:“哪能够呀,值十两银子呢。” “十两?!”余玄清再次感叹。 这时姑娘又将那十八文的花递到余玄清眼前,说:“所以呀,这十八文的也很不错也很值得了不是?你要买了吗?” 余玄清窘困道:“我……我不够钱……” “小妹妹你容貌娇俏,买这花戴着最好看了,看你诚心要,不如我算便宜点给你,十七文如何?” 余玄清还是道:“我的钱不够,能不能再便宜点?” “再便宜?”姑娘上下打量着余玄清,然后说,“你这模样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过十七文罢了,你找你娘亲父亲要来又何妨呢?可不能再低了呀。” “这花不是我买给自己的,是我买给我娘的。”余玄清说。 姑娘嗤笑道:“既然是给你娘买的东西何须花钱呢,你自己上街摘朵花就是了,这十八文买花可要心疼了,你还是出去摘花给你娘亲戴着吧阿。” 说完,那姑娘转身就要服务其他客人去,余玄清连忙拉住对方,又道:“姐姐,你就在算便宜些吧,我卖了蘑菇就有钱了,十文钱可以吗?” “十文?”姑娘冷眼看着余玄清,一改刚刚的笑颜,“这店也不是我的,小妹妹你到别处玩吧,你妈妈要真喜欢这花让她自己来买,何必让你个小孩来这乞讨呢?” “我不是乞讨,我是问你便宜些可以吗?”余玄清辩解着。 “不可以,”姑娘说道,“十八文都是便宜的,你还还价十文,这不是明着抢吗?小妹妹你还是到别处讨去吧,我这店可给不了你要的,去吧去吧。” 她伸出手拉着余玄清就往外带。 “我只问你便宜些,你怎么赶人?十二文可以吗?我给十二文。”余玄清就是不出店,人家拉,她就拽。 她撇开那姑娘拉着她的手,又道:“十三文,我这就去拿钱可以吗?姐姐你就卖我吧。” 姑娘假笑道:“你这丫头好会说,不行不行,卖不了卖不了。” 余玄清再次央求着,求给最低价,在她好说歹说下那大姑娘终于松口说道: “行吧行吧,十五便十五,你去拿钱来吧阿,我给你留着这花,这店打样了第二天你再管我要我可不给了,价格还高些呢,去吧去吧,拿钱去吧。” 余玄清用力点着头,撒了欢般跑出了店就要去找余临溪,可当她跑了两步路出了门才清醒了些。 十五文…… 她泄了气,站在原地。 上哪找十五文呀…… 她十分地苦恼,想到自己跟余临溪说一斤八文,即使他真把蘑菇卖了也差一文呢,更何况现在才多少会的功夫,以余临溪那鹌鹑嗓子能卖一朵蘑菇都算不错的了…… “怎么办呢……”余玄清叹气道。 “玄清?是吗?” 一个女人突然走到余玄清身后叫着她的名字:“余玄清,你叫余玄清,对吗?” 余玄清转过身去,见来人是一漂亮小姐,便说:“你叫我?我是玄清,你叫我呢?是吗?” 女人笑道:“你父亲叫余宜,你母亲叫叶庭诺对吗?如果是,那我叫的余玄清就是叫的你。” 余玄清点点头,问对方道:“是,我爹娘是叫这个名字,我是余玄清,敢问姐姐你是谁?” 女人拿出个小盒子递给余玄清:“既然你是了,那就麻烦你把这东西交给你母亲吧。” 余玄清没有接,警惕地看着对方问道: “你是谁?什么东西要给我母亲?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 “嘘,”女人道,“小点声,你也不想周围的人太注意我们吧。” 女人伸出手去将余玄清带到路边,又道:“人多口杂眼杂,我们小点声说话吧。” “什么?”余玄清左顾右盼,她收回自己的手,十分提防地看着对面的人,“为什么?你是什么人?是坏人?” “不是坏人,”女人笑笑道,“我不过是觉得麻烦。” “麻烦?” “你不觉得吗?”女人说,“你并不喜欢太惹人注目吧,要是大家都看着你,你不觉得不自在吗?” 余玄清没回答,还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女人开始自我介绍,说着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我是你舅舅的朋友,今天是你娘亲的生辰不是?他没空来送礼,所以拜托我来替他将礼物拿来给你娘亲。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小的时候我还吓唬过你呢,只不过你不记得了,那时你才……” 女人比划着:“大概那么大?” 她比着的手势像是抱西瓜。 “你不记得了,但我还是知道你的,你的画像我看过,长大后的模样我也从你舅舅那知道了,所以在街上我一眼就认出你了,我知道清儿你是最懂事的了,所有才打算让你把东西收下,想着你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将东西转交到你娘亲的手里,对吗?” “舅舅?”余玄清半信半疑,回想着,“你是说我的大舅舅吗?” 余玄清知道自己有两个舅舅,但她只见过大舅舅的面,还是用灵宠见的,她知道自己的大舅舅说话轻声细语的,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女人笑笑道:“是呀,就是你的大舅舅,他叫叶舒,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好忙,所以只得让我带东西来,你把东西收下拿好吧,回家拿给你娘看,记住喽,拿给她就让她一定要立马打开看看,问问她喜欢不喜欢,就说是舅舅送给她的,知道吗?” “哦~这样。”余玄清半懂不懂,但还是接过女人手中的盒子。 “你可不能拆开来看哦,”女人笑道,“明天我还来找你,问问你娘看见礼物喜欢不喜欢,我好回去跟你舅舅说。” “找我?”余玄清问,“你直接去找我娘问问不就行了吗?你可以跟我回家的。” 女人说:“这可不行,你娘亲不喜欢我,她见到我可要赶我走,我可不敢。” “为什么?” “小孩子怎么问那么多为什么?你记住就是了,但你别跟你娘亲说我明天还来找你,不然我可不好问你话,也不好回去跟你舅舅交差。” “为什么?你说的好奇怪,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余玄清有点不敢收下手中的礼物了,她虽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和善,但对方毕竟是个陌生人,她还是有顾忌的…… “里面是颗星海珠子。”女人说。 “星海珠子?” 女人又将余玄清拉到人少的角落里,然后从手中变出一颗珠子来,晶莹剔透像猫眼,在余玄清眼前晃呀晃。 “哇,好漂亮……”余玄清对眼前事物感叹道。 “嘘,”女人立马又小声说,“漂亮吧,给你母亲的那颗更漂亮呢。” 她用手点了点余玄清手中的盒子。 “你也是修仙的吗?”余玄清突然兴喜问,“你凭空就变出颗东西,是修仙的吗?” 女人点点头道:“不然呢,我认识你舅舅又认识你母亲,不修仙修什么呢?现在你信我了吧,认为我是好人了吧。” “记住喽,把东西交到你母亲手里,就说是个男人替你舅舅送来给她的,别提我,让她务必要打开这礼物收好,明白吗?” “嗯,我会的。” 余玄清见对方也是修仙的,于是便安心收下了东西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又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明天你怎么来找我?我好告诉你我娘的反应,到时你也好告诉我舅舅。” “我?嗯……”女人想了想,回答道,“你就叫我……凤凰,对,叫我凤凰,明天我自然能找你,这个别担心。” “好了,事情交代完了,我该走了,哦,还有……”凤凰低声道,“别跟你弟弟说见过我,知道吗?” “为什么?”余玄清问。 “他知道了保准说漏嘴,清儿你比较懂事,所以我只找你说事,明白吗?” 说完,凤凰揉了揉余玄清的头,又变出十文钱来塞到对方手中。 “给你了。” “不行,这不好。”余玄清连忙拒绝道,就要将钱还给人。 “十文钱算什么?我出门急没带大的,这些就当是我给你的小小见面礼了,”凤凰摆摆手道,“这是单独给你的,下次我再带好的给你,你收着就是了。” “单独给我的?”余玄清看着手中的钱问。 “是呀,你比较乖,我喜欢乖孩子,你还有个弟弟不是?但是你弟弟太烦人,我不想给,你也别把钱匀给他。” “烦人?” “对呀,烦、人。”凤凰笑着,一字一顿,“烦、人。” “烦人……” 凤凰见余玄清迷迷糊糊的,于是又对对方说道:“你母亲是不是给你和你弟弟一人一朵莲花来着?” “是呀,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余玄清问。 “我可是修仙的,仙者无所不知,”凤凰说,“你觉不觉得那莲花很烦呀?” “我……”余玄清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还好吧……那是我娘亲给我跟弟弟的,就怕我们彼此找不着对方,所以才给的。” “你娘亲不是怕你们找不到对方,是怕你弟弟找不到你,怕他危险,你瞧瞧,你娘亲真的很疼你弟弟呢。” 余玄清沉默不语,女人又道:“你想不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哪怕只有一天?我知道你的,你弟弟老是用莲花找你,你很烦他的,但又不好发火是不是?” “我没有,”余玄清抬起头来,“没有的事…….没有……” 女人摸了摸余玄清的头,对她轻声说道:“没事的,有什么事清儿可以跟我说呀,不开心就是不开心,觉得烦就是觉得烦,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余玄清小声道,“确实有一点点……” 女人笑笑,又道:“那你想不想清净一天?练功的时候没有你弟弟滴滴哒哒脏兮兮地跑来烦你?” “想的,可是……”余玄清思虑道,“可是不行的……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了,他还是会找我的,虽然他现在不在练功的时候找我了,可是他平时来找我我也烦,但他不能不找我,我也不能不被找到,我们有莲花,不可能找不着……” “可以的,”女人指着自己,对余玄清说,“我可以让你的莲花不发光,让他不能靠着莲花找着你的。” “姐姐可以?怎么可以?”余玄清问。 女人从手中变出一包用荷叶裹着的东西来,她解开上头系着的绳子,摊开里头的东西,是一些黑泥。 “这是什么?”余玄清问。 “淤泥,”女人眯着眼,缓缓答道,“一个能让你们的并蒂莲无光可寻的东西。” 第80章 好人有好报 余临溪等呀等,他在等对面的小哥把蘑菇卖完,等呀等,他在等姐姐看完簪花回来,他就那样坐在地上等,时不时叫唤几声: “卖蘑菇喽~” 他就这样等呀等,等到了黄昏,对面的小哥总算要收摊走了,姐姐还没回来。 他担心余玄清出事了,但又不敢大庭广众下用并蒂莲。 他是那样的纠结,他想去找自己的姐姐,可是又不认得路,蘑菇也没卖出去,他是那样的担忧,等的时间里把姐姐可能遭遇到的事都想了一遍。 一定是很远了,所以姐姐还没回来。余临溪如是想。 一定是路上遇到了老奶奶什么的,需要姐姐帮忙,所以她还没回来。余临溪又想。 一定是簪花太多了,姐姐要挑最好的给娘亲,所以看久了,才会还没回来。余临溪还想。 一定是…… 余临溪越想越心焦,他看着对面的小哥,就等他离开后可以放声大喊“卖蘑菇!” 等蘑菇卖完,他就可以拿着钱去找人,找个隐蔽的地方用莲花找人。 他像早上被火烧了的蘑菇一样蔫巴,委屈又焦急地蹲在地上,都不坐着了…… “小妹妹,你怎么不回家?” 一个小姑娘走到余临溪跟前来问他。 余临溪看着对方,只见来人形容尚小与他无样,鸭蛋脸儿,灵动可亲。 “木楠,你怎么到这来?” 一个小兄弟也走到余临溪跟前来,唇若施脂,容貌清俊。 “这小妹妹在这待好久了,我下来看看让她回家呀。”小姑娘说。 “你也够可以,人家待多久你看多久?也是不嫌累。”小兄弟说。 小姑娘嘿嘿笑着,又对余临溪说:“小妹妹,你不回家吗?天都黑了。” 余临溪呆头呆脑地看着眼前的人,倒说:“我是男孩,不是妹妹,你们要买蘑菇吗?八文钱一斤。” 两兄妹互看了一眼,对余临溪的性别产生了怀疑,但也没怀疑多久,那小兄弟便哈哈笑着: “我们不买蘑菇,只是想让你回家,天黑了,你个小孩在外面不好,会有危险的。” 余临溪听明白了来人的用意,于是站起身来说:“你们也是小孩。” 他比划着身高,好吧,他最矮,但他还是说:“你们也没回家呀,外面对你们来说也危险,我要卖蘑菇,卖完回家。” 小姑娘道:“我们没回家是因为我们一家人出来玩住在客栈里。” 她指着不远处的客栈,又道:“我们的爹娘都在我们身边,他们会保护我们的,所以我们可以在外面,但你就一个人对不对?你姐姐不知道去哪了对不对?她回家了吗?天黑了,你该回家了的,你看这里卖货的大人都回家了。” 余临溪思索片刻,觉得来人说的对,天黑了,他是该回家了,他的爹娘想必也回家了。 “可是……”余临溪看着自己脚边的蘑菇,很是过意不去,“我的蘑菇还没卖完,我还要等姐姐回来,我们要给娘亲买簪子,我不能走的,等会姐姐找不着我,虽然她可以用莲花找我,但我还是最好不要走…….” “你姐姐要回来找你吗?你怕你走了她找不着你心急?”小兄弟问。 余临溪点点头,这时迎面又来了一男一女。 “林檎、木楠,你们怎么站在这呢?”女人说道。 一男一女来到余临溪跟前。 男才女貌,形容俊俏。 “小妹妹,那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不回家?”女人问。 他们一家人游玩至此又在这的客栈歇下,自家小女儿看着窗外半晌,她和自己的夫君也好奇地往窗外望,见一十分漂亮、穿得不俗的孩子坐在地上卖蘑菇,便觉得奇怪。 来往行人虽有去那孩子的蘑菇摊驻足,但那小孩呆呆愣愣的,说不上价格,只会讲八文钱一斤,再加上买卖这事,都是人家挑便宜好的来,哪会挑卖主好不好看买的,况且这好看的人还是个小孩子,人们也只当这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跑来闹着玩,所以也没人买那孩子的蘑菇,都是瞄几眼那小孩的漂亮,感慨几声后便各忙各的了。 余临溪看着眼前的四人,又说:“我是男孩,不是妹妹。” 然后又说:“你们不也没回家吗?” 夫妻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轻声笑了笑。 男人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对余临溪说:“我们是出来逛街的,天黑了,往前走走有灯看,我们是去看的,你的父母呢?” “他们去过生日了,应该回家了,我是该回家的,但我要在这等姐姐,不然她回来找不着我就不好了。”余临溪说。 小姑娘这时也跟自己的父母解释着,男人点了点头,说:“这样吧,我送你回家去吧,要是你姐姐来这找你的话…….” 女人接话道:“我在这等你姐姐,要是你姐姐来了,我就说你回家去了,这样她自然也回去了,要是你回了家里见姐姐没在,也好跟你父母亲说,让他们去找人,总之一个小孩子大晚上的在街上逛还是要当心的。” 余临溪听着觉得确实如此,但他还是犹豫。 “我的蘑菇还没卖完呢,我要卖完蘑菇就回去,很快的。” 他说着,又开始喊“卖蘑菇!” 男人摆摆手,说:“你的蘑菇我买了,多少钱?你拿了钱回去吧阿。” 余临溪看着眼前的人,问:“真的吗?你要买我的蘑菇?八文钱一斤哦。” 男人笑笑,拿出八文钱来放进余临溪的手中:“呐,八文钱,数数吧。” “呀,真好,谢谢叔叔!” 余临溪开心得跟月季花似的:“谢谢叔叔阿姨,你们是好人,谢谢!” “不用谢,这没什么好谢的。”男人走上前去牵起余临溪的手,余临溪也乖乖地任由着对方牵手,那漂亮的小姑娘也跟着牵起余临溪的另一只手。 男人回过身来对女人说:“夫人稍等,我送这孩子回去就回来。” “好。”女人答应着,牵着小男孩的手在原地等待,时不时地还看着脚边的蘑菇,轻声细语地跟孩子讲着小话,“你看这些蘑菇多好,娘亲拿来给你们做小鸡炖蘑菇吃好吗?” 小男孩开心应道:“嗯,好。” “小孩,你认识回家的路吗?”男人问。 余临溪拉着两人走,边走边说:“认识认识,我家就在前头,我家还有养了小鸭子,还养花,可好认了,就在前边。” “好。”男人应着,又说道,“小孩,你以后可不能在外面待那么晚回家知道吗?很危险的,要是有拐子可就把你拐了。” 余临溪摇摇头,说:“不会的,我很厉害。” 小姑娘笑笑道:“厉害也厉害不了大人呀,那些坏大人很坏的,力气也大,还是乖乖待在爹娘身边才是安全的。” “还有,”男人又说,“你以后可不能跟着陌生人就走,或者拉着陌生人回家,这样不好。” “为什么?”余临溪不懂,他现在就拉着两个陌生人回家呢,有什么不好? “要是是坏人可怎么办?你会有危险的。”男人说。 余临溪回道:“可是叔叔跟姐姐不是坏人呀,我现在就拉着你们两个陌生人回家呢。” 说罢,余临溪又松开手,自己一个人往前跑了跑,对站在原地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说:“那我现在一个人回家好了,你们不用送我也行。” “我是说以后,”男人笑笑,两步路就跟了上去,“我还是要送你的,你一个小孩走回家我不放心。” 余临溪再次牵上两个人的手,笑笑道:“叔叔你人真好,我娘跟我说过,好人有好报,你和姐姐姐还有那个阿姨还有哥哥都会有好报的。” 男人哈哈笑着:“你也很好呀,懂得自己挣钱给娘亲买礼物呢。”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叫什么呀?”男人问。 “我叫余临溪,你们可以叫我小溪,也可以叫我溪儿,我家人就是这样叫我的。”余临溪说。 “好,那我就叫你小溪了,”男人说,“小溪注意脚下的路,知道吗?别摔着。” “不会的,我很小心的,谢谢叔叔。” 小姑娘拉着余临溪,两人都是边走边蹦跶。 小姑娘晃着自己头上的流苏簪子,她身上的裙子红得明研,在夜晚也非常耀眼。 “不会缠到头发吗?”余临溪问。 小姑娘答道:“不会,我晃得很有规律,不会缠到头发。” 她又问余临溪:“好看吗?” 余临溪点点头,说:“好看。” 他又说:“我也要给我娘亲买好看的簪花,只是要等姐姐来了才可以买,现在很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买了,姐姐也不知道去哪了。” “你别担心,”小姑娘说,“我娘亲说,当你找不着什么的时候不如静下心来试着等待,慢慢的那不见的东西或者事物自然而然就出来了,这就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木楠真聪明,居然记得这些话,真棒。”男人夸道。 “嘻嘻,”小姑娘蹦跶得更欢了,三个人很快就到了余临溪家门口。 “谢天谢地!” 叶庭诺站在门口正要去找人,就看到余临溪回来了。 她连忙跑上前去,拉过余临溪就问:“你上哪去了?怎么那么晚回来!急死我了!你真的急死我了!” “我去卖蘑菇了。”余临溪异常冷静地答道。 “您是这孩子的母亲吧?这孩子确实在卖蘑菇,说是要给您买礼物呢,您别急,这不是回来了嘛。”男人说。 余宜跑上前来,连忙安慰叶庭诺,又对一旁的大人和小孩说道:“多谢你们,你们是送小溪回来的对吗?真是谢谢你们,我们一回来就没看见人,原想着他贪玩晚点才回家,谁知天都黑了都没回,平时都不这样的,真是急死人,多谢你们,真是多谢。” 男人摆摆手:“无须多谢,这孩子很乖,因为想卖蘑菇买簪子给自己母亲才拖那么晚回来的,好在卖完了,我看他一人回来危险便送送,无须多谢。” 他又说:“对了,你家还有个女儿吧,我听这孩子说要等姐姐,我叫他卖完蘑菇回家他却说要等姐姐,敢问你家女儿回家了吗?若没有要赶快去找才行了。” 余宜说:“有劳先生您费心,我家女儿就在家里,这买簪花…….” 余宜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但又对来人笑笑道:“没事了,他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多谢您费心,您请进来喝些茶吧,真是多谢您了。” “不用了,”男人拒绝道,“我和我的夫人孩子要去逛街看灯的,就不多留了,这孩子回到家交到你们手上就好了,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男人示意一旁的女儿:“来,木楠,跟叔叔阿姨还有小弟弟说再见,我们要走了。” “叔叔阿姨再见。”小姑娘挥挥手,然后又走到余临溪身边:“小溪再见,我要跟父亲回去了,再见啦。” “姐姐再见。”余临溪挥挥手。 叶庭诺也连忙道谢:“谢谢你呀小姑娘,谢谢。” 她站起身来牵着余临溪:“来,小溪,跟叔叔姐姐说谢谢,还有说再见。” “叔叔姐姐谢谢,叔叔姐姐再见。”余临溪说。 男人笑笑,他蹲低身子,摸了摸余临溪的头:“记住喽,下次不要那么晚回家,你爹娘会担心的,知道吗?” “嗯,我知道。”余临溪答应道。 就这样,两家人分别挥手,分别送别。 叶庭诺和余宜带余临溪进了屋,这时余玄清刚好从房间出来,见到余临溪就说:“我就说小溪很快回来你们不用担心的,看吧,这不是回来了?” “姐姐,你怎么回家了?我的蘑菇卖完啦,我们可以买礼物了。”余临溪说。 “礼物?”余玄清说,“我已经买了我的礼物给娘亲了,你的呢?怎么说我们?” “你已经买了?”余临溪没搞懂,他抬起头来才发觉自己娘亲头上别着的红花,笑道,“哇,好看!” “这是姐姐买给娘亲的吗?”余临溪问。 “是呀,”叶庭诺说,“你们的心意娘亲都知道了,只是小溪你,以后不准这样晚回家,姐姐让你别到处溜达卖蘑菇你就该听她的,可让我担心坏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跑远了找不回来怎么办?” “我有莲花,我也没溜达,就在……” “好啦,你别解释了,”余玄清说,“你的蘑菇都卖完啦?挣了多少钱?给娘亲买了什么礼物?” 余临溪听到这个,便把兜里的八文钱拿出来。 “我听姐姐你说的,统共卖了八文钱,是那个好人叔叔买了我的蘑菇的。” “礼物呢?”余玄清问。 “礼物?”余临溪反问。 “你的篮子呢?”余玄清又问。 “篮子?哎呀,”余临溪反应过来道,“都卖给叔叔了……” “这样说你的蘑菇不值八文,还搭进去两个篮子了。”余玄清说。 “对不起……我……” 余临溪即委屈又自责,他看看自己的姐姐,又看看自己的娘亲:“我去追叔叔,我去拿回来吧……” “好啦。”叶庭诺摸着余临溪的小脑袋,收下余临溪手里的五文钱,另外三文留给余临溪自己收着,她说道,“不用拿了,就当是谢谢叔叔的了,两个篮子不打紧,不用拿回来了,这些钱娘亲收下了,剩下的溪儿自己拿着阿,这就是溪儿给娘亲的礼物了,娘亲很喜欢,谢谢溪儿,我们现在就去洗手吃饭吧,我跟你爹带回了你们爱吃的碌鹅,快去吃吧,别难过了。” “碌鹅!”余临溪听到有好吃的,竟什么事都忘了,果然也不难过了,“好耶!我要吃饭!我这就去洗手” 他“啪嗒啪嗒”跑去后厨洗手,余宜和叶庭诺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沉重,他们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见其已经坐上席就等开饭了。 “娘亲父亲,你们快来吃饭呀。”余玄清说。 “好……”两人应到。 余临溪洗完手又“啪嗒啪嗒”跑出来,他爬上椅子,对母亲大声说道:“娘亲生日快乐!” 叶庭诺欣慰地笑着:“吃饭吧。” “娘亲也吃。”余临溪说。 晚饭过后,一家人温存了一会便各自歇息去。 余宜和叶庭诺回到房内,心事重重。 “一定是他。”叶庭诺说。 “我们该怎么办?”余宜问。 “搬家。”叶庭诺说。 “可是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余宜坐在叶庭诺身旁,他握起对方的手,又道,“或许……我们想多了呢?他只是送个礼物。” 叶庭诺坚定地说:“不是我想多,是我们不能赌,那是个疯子,你看他今天居然能找清儿送颗珠子给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虽然不是法珠,但样子是法珠的模样呀,你再想想今天清儿做的事,她居然把溪儿丢在那自己回来了,还当没事人一般,想来是法珠起作用了,一定是了。” “诺诺,你冷静些,”余宜说,“清儿没有丢下溪儿呀,是溪儿说要自己卖蘑菇给你买礼物的,清儿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没等溪儿卖完东西罢了,她只是急着给你买东西,她是关心你呀,怎么你倒说她是丢下溪儿呢?” “不,你,你不清楚,”叶庭诺苦恼道,“你不清楚的,你不懂法珠的厉害,哎……” “我们说要出去找溪儿,清儿便拦我们,几次三番的,甚至我让她用并蒂莲找溪儿她都不用,你瞧,她竟变得如此,以前她可是很听话的,她……” “你多虑了,”余宜说,“你也冤枉人了,这我也要给清儿说话了,她不是不听话,而是听溪儿的话,她知道溪儿卖完蘑菇就回来的,她也说过,溪儿不想让我们担心,他想自己挣钱给你买东西,所以清儿才不说溪儿在哪,也不让我们找呀,你真的误会她了。” 余宜接着道:“诺诺,你是不是被那颗珠子吓坏了?只怕是多虑,他也是修仙的,他能怎么着呢?” 叶庭诺觉得余宜说的有道理,“他也是修仙的”,再坏能多坏呢?可心中还是不安:“我还是担心,不如我们还是搬走吧,找一个比这好的地方吧,阿?我们搬走吧。” “你执意要走吗?”余宜问,“你舍得你留在这里的一切?你熟悉的一切?” “舍得。”叶庭诺说,“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舍得,你呢?你不想走是吗?你是不是不舍得这?” 余宜浅笑着,将人抱进怀里。 “我最不舍得的是你,你若执意要走,那我们就走,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你想去哪,家就在哪……” 第81章 误入呜森深处 “娘亲睡着了?”余临溪说。 “是呀,她累了,所以睡着了。”余玄清平淡地说着,她看向房内大开的窗户,心头若有所思。 余宜和叶庭诺打算搬家,这第一步就是找好房子。 余宜出去找,叶庭诺则留下看管孩子,免得他们又到处跑,这样的配合已经持续了几天。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知道吗?”叶庭诺对孩子们说道。 余玄清点头答应,但余临溪却很犹豫。 “可是我没有抓泥鳅,”余临溪抱来一只扑腾着脚的小鸭子,说,“小鸭子没有泥鳅吃了。” “它们可以吃菜叶,它们碗里还有好多吃的,不需要再喂他们好的了。”叶庭诺说。 “可是……溪儿想出去玩,想去抓泥鳅。”余临溪说。 “你该读书练字了。”叶庭诺说。 “我的书都看完了,今天的字也练完了呀。”余临溪说。 “那就再看再练知道吗?总之就是不能出去。”叶庭诺说。 余临溪撅着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灰溜溜地抱着小鸭子回到自己房间练字看书。 “啧啧,啧啧。” 余玄清待在自己的房间,却听见窗外传来的“啧啧”声。 “呀,你怎么来的?”余玄清见来人是凤凰。 “嘘,”凤凰绕到正门进入,满脸堆笑,“清儿想我了吗?” 余玄清莫名与人熟络道:“说不上,只是你说我送完娘亲礼物后的第二天是要来找我,可现在已经好多天过去了你才来,舅舅那边怎么样呢?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你娘亲收到礼物很开心呀,还能怎么说。”凤凰答道。 余玄清皱着眉,说道:“并没有,娘亲看到那东西都没笑,反而很震惊,甚至不停追问我是谁送的,虽然你教我怎么说过,可我又不会撒谎,支支吾吾的,要不是父亲怕我害怕不让娘亲问我了,我才糊弄过去的。” 凤凰笑着,从手中又变出那珠子来,余玄清虽然见过那东西的面,但再见还是会感叹:“好漂亮……” “那么漂亮的东西送了你母亲,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喜欢一样东西不一定要笑才算喜欢,可以是震惊,也可以是哭呢,激动到哭,喏,清儿喜欢这珠子,不就是感慨震惊吗?未必要笑。” 余玄清觉得凤凰说的在理,于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怎么才来呢?你又是怎么来的?”余玄清开始发问,“我娘在房子周围设了结界,不该有人进来呀,你怎么进得来?” “我是神仙呀,”凤凰说,“虽然不算什么正经的神仙,但也是仙,你娘亲的结界拦不了我的。” “原来是这样……”余玄清说。 “你待在这不无聊吗?”凤凰问。 “我可以练功打坐,不无聊。”余玄清说。 “你弟弟呢?”凤凰问。 “他在房间里练字。” “练完字他就该来在你了对吗?” 余玄清点点头,沉默不语。 “你想不想他不来找你?” 余玄清点点头,神情疑惑。 “我有办法让你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打坐练功,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你,你想不想?” “一直?” “对,一直。” “没有人打扰我?” “没人敢打扰你。” “可是……”余玄清说,“我弟弟也不算打扰,他都是在我练完功后找我的,我只是烦他罢了,跟在哪个时间没关系……” “那我就让他永远也不来找你,如何?”凤凰说。 “永远?”余玄清抬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凤凰,同时也看着她手中的法珠。 “真的可以吗?”她问。 “当然啦,”凤凰说,“你娘亲是不是为了帮你弟弟找晶石而被怪物打到吐血过?” “你怎么知道?” “我是仙呀,无所不知。” “她的伤虽然痊愈,但刮风下雨就会旧病复发不停咳嗽对吗?” “嗯……” “你想不想医好她?”凤凰问。 “当然想!”余玄清激动着,可又不信,“但是我听他们说,母亲的病连小姨都没法,也就娘亲手中的赤璋心起到点舒缓作用,到底没办法根治的……” “我有办法。”凤凰说。 “你有?”余临溪质疑道。 “清儿知道呜森吗?”凤凰一边问,一边拿着法珠在余玄清身边走着、转悠着。 “知道。”余玄清答道。 “你知道那里有许多灵草仙藤吗?”凤凰问。 “知道。”余玄清答。 “那里有株药草,形如虫,色是粉,味似松,采来烧成灰后给你娘亲饮下,她的病就可根治,” “真的吗?”余玄清欣喜又异想天开道,“那我可以去呜森那采来药草给母亲治病,真是太好了。” 凤凰呵呵笑,又说:“何须你去采,你可以让你弟弟去呀。” “让我弟弟?” “对呀,”凤凰说,“让你弟弟去,让他好好找找细细找找,找不到不准回来,怎么说你娘也是因为他才身体不好的不是吗?那他理应给你娘找药。” “这就是你说的永远的法子吗?这也不算永远呀,他还是会回来的。”余玄清说。 “哈……”凤凰停下脚步,无限欢喜地看着神情冷漠的余玄清,“给莲花染上淤泥,断了他的联系,误入呜森深出,沉醉不知归路……到时候天色渐晚,你娘亲若找,你只管跟你娘说他贪玩,到时候你再不知不觉地洗掉淤泥用莲花找你弟弟,这样你母亲可得把他看紧了,不让他乱跑,你也可借机说你再管不了他,你弟弟再愚蠢也该知理亏心虚,自不敢再烦你。” “不对呀,”余玄清说,“是我让他去的,娘亲到时候问他他就说了,理亏心虚的是我,小溪他还是会来烦我。” 凤凰轻笑着,将那法珠直接塞进余玄清的手里,她瞪大着双眼紧盯着余玄清,给人看得迷茫困惑。 “你过来,我细告诉你。”她说。 余玄清愣愣地点了点头,对方的嘴贴着她的耳,喃喃说着计谋。 …… “我们出去吧。”余玄清对正躺在母亲臂窝里的余临溪说,“娘亲睡了,你别吵醒她。” 余临溪小声道:“我也要跟娘亲一块睡,不吵醒。” 余玄清见状,立马抓住余临溪的胳膊将他整个人薅起来。 “好疼……”余临溪皱眉抱怨着,“为什么不让我睡呢……” “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余玄清冷漠道。 “为什么?”余临溪问着。 余玄清并不回话,直接将人拽着下床。 “姐姐……我好疼,你轻点……” 余临溪踉跄着,两步并一步,被余玄清带出了房间。 “你去采药。”余玄清对他说。 余临溪还揉着自己被对方抓疼的小手臂,疑惑道:“采什么药?” “你把娘亲害惨了,难道不该采药给她治病吗?”余玄清说。 “什么?我没有害娘亲,”余临溪说,“我只是想在娘亲怀里睡觉,没有要害她……” “蠢货……”余玄清脸色阴沉,“娘亲为你找晶石时被妖怪打伤,每年都会咳嗽,你难道不知道?” 余临溪反应过来,自责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现在有药可以给娘亲治病,是不是该你去采?”余玄清说。 “有药自然要采的……”余临溪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你现在就去吧,你知道那个地方的,呜森,那药草形如虫,色是粉,味似松,你不是爱画画吗?一定很有想象力吧,我形容的东西你应该在脑子里有个大概形象了吧,去找吧,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去呜森找药吗?现在吗?”余临溪问,他犹犹豫豫,面露难色,“我怕生,怕一个人,姐姐不能陪我去吗?” “是你害得母亲害病,又不是我,怎么你还想害我吗?” “没有,”余临溪立刻回道,“我不是故意害娘亲的,我没有,我也不想害姐姐,我只是害怕,那条路好远,我不敢一个人走的……” 余玄清思虑了一会,说道:“那好,我陪你去,但是呜森只能你自己进去,知道吗。” “嗯……”余临溪点头答应着,转身就要回房接着躺回自己娘亲的怀里。 “你上哪去?”余玄清叫住他。 “去睡觉呀……” “你脑子没毛病吧,我不是让你采药去吗?”余玄清说。 余临溪小声说道:“姐姐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去采吗?可是娘亲说了不可以出去的……我们要听话……” 余玄清被余临溪气得翻白眼:“你要是真听话就不该进去躲在娘亲怀里,就不该害得娘亲常年咳嗽,就不该害得爹娘要搬离这里,你真的一点都不懂事,装得什么听话?你是个坏孩子,若没有你,娘亲也好父亲也好我也好,我们都乐得自在,都是因为你我们才如此心力交瘁,现在又装得什么乖巧?” 余临溪被姐姐的一番话说得哽咽,他睁大双眼,眼泪“啪嗒啪嗒”掉,他听不太懂对方说的话,但能感觉到对方的语气十分厌恶自己,说的并不是好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这样……” “你哭什么哭?该哭的是我们,不是你,你有什么好哭的,”余玄清继续严词利语,“我才是姑娘,你是个小子,难道你穿得像个姑娘那就是姑娘了吗?姑娘也不似你似的这般哭哭啼啼,没点出息,你已经九岁了,是个大人了,该是懂事的时候了,怎么还如此不醒事?快把眼泪止了去,我看了心烦。” 余临溪淅淅沥沥拼命止着自己的眼泪,不停地道歉说着对不起。 “你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要真是对不起要道歉,那就把医治娘亲的药找来。”余玄清冷眼看着自己那小白莲一般的弟弟,无奈又无语。 “我会去的,可是……可是……”余临溪憋着泪,但仍啜泣道,“可是娘亲说……不让……不让我们……出去……我想……想……想跟父亲说……让……让他……” “闭嘴,”余玄清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看着余临溪,顿时把对方吓得失了声,哭都不敢哭,“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吗?母亲现在睡着了,那我们就该早去,你早些采了药草也好早回呀,索性咱们家离呜森较近,用点法术飞飞就到,我们要搬家了你不是不知道,就因为你爱乱跑还爱勾搭那些小孩所以爹娘怕你不学好要搬家,到那时就你那所剩无几的法术还想飞?你蹦哒都够呛,如今有好机会让你去你为何拖拉不去?想来是你居心叵测,不想医好娘亲,若真是如此,我只当没有你这样没人伦的弟弟。” “不,不要……”余临溪祈求着,“姐姐别不要我……我去……我就去……” 他哭红了眼眶,抿着嘴,手上湿答答的全是眼泪,他拿出母亲给他的帕子擦了擦,然后便拽着自己的衣裳一步一步地走出家门,两步一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姐姐,仍是害怕不敢去。 “真麻烦。” 余玄清走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说道:“起飞你都不会了?” “会……”余临溪说。 余玄清拽了他一下:“还不快飞?” 余临溪点了点头,只得妥协委屈,不情不愿地纵身飞起,好在明天就要是鬼节,邻里都忙着去置办瓜果纸钱,周围冷冷清清,连小孩都少了,不在村里而跟着自己的娘亲去镇上逛了,因此余玄清他们飞起时完全不怕人见着,即使见着了也无妨,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一家是会法术的。 也亏得他俩会飞,不过二刻便到了地方。 “你进去吧,记住我说的那药草的样子了吧,那东西应该要往深处找,你快去吧。”余玄清说。 余临溪踌躇不决,小眼睛在林子和余玄清身上来回看。 “干嘛还不去?”余玄清不耐烦地问。 “里面的路我不认识,我怕迷路了,出不来……”余临溪说。 余玄清又翻了一个白眼,对他没好气道:“你不是有莲花吗?平时你是玩命地用莲花找我,现在这时候又忘了可以用莲花呢?你是不是故意这番说辞,实则不愿去。” “不不不,没有,没有的事……”余临溪连忙道。 “那你快去。”余玄清直接用手推着余临溪走,“快点呀你,等天黑了里头的妖怪吃了你,你想被吃吗?快去。” “好好好……我去……”余临溪十分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 他被余玄清直接推上桥,余玄清站在桥头,不停催促:“你快去。” “姐姐……”余临溪不舍地看着余玄清,“我走喽,你一定要注意看莲花哦,要来接我,天黑的话我更害怕……” “胆小鬼啰嗦鬼,快去。”余玄清催促着。 余临溪依依不舍的,他总感觉自己的这个姐姐突然变了样,虽然她平时也会凶他,但却不似今天这般焦躁…… 即使如此,余临溪还是听话,他两步一回头,确认自己的姐姐就在桥头,直至进了林子,他实在看不见对方了,才下定决心快些找姐姐说的药草。 “手脚倒是利落,”凤凰突然出现在余玄清身边,她拍了拍余玄清的脑袋,法珠竟从她脑里浮出来。 “你可以回家了。”她说。 “回家?”余玄清眼神突然暗淡,迷迷糊糊道,“我还要在这等人。” “等人?”凤凰挑了一下眉,冷笑道,“人不是人,也不再是人,你等的谁?” “余临溪,我的弟弟。”余玄清傻笑说。 凤凰往林子那头望,然后贴近余玄清的耳朵低声对她说道:“回家去吧,到点了,你弟弟自然回家了,你娘亲不是被你用香迷晕了吗?还不快回去看着她、守着她,用水泼醒她,难道你的弟弟要比你母亲重要吗?他是个大孩子了,不需要任何人等他了。” 余玄清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晕晕沉沉、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她也不飞,反倒行走着,往家的方向去。 凤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笑,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一只麻雀飞去。 “形如虫,色是粉,味似松……”余临溪念叨着,在这茂密林子里艰难行走。 他不知道余玄清说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样,这不是找蘑菇有样本,而是找一个不知名的只有几个字描述的东西,于是,他便把能看见的差不多的植物全摘了。 他用衣摆当兜,因没有帮派也不到年龄,他拥有不了“玲珑佩”,装不了拿不了多少东西,只能用自己的衣服兜着那些粉色的,长得有点像虫的花花草草…… 不知不觉的,他越采越往深出走,因他每采一朵,就会发现远处又有一朵类似的,就这样走走走着,越往深处去,林子里的杂草如阶梯般生长要与他一般高。 他累得气喘吁吁,但是想到这药能治娘亲的病,他便振奋精神,依旧寻找着。 “哎呀!” 余临溪“啪”的一下被一根树枝拌倒,粉色的花花草草被他撒飞,又被他压到。 他挣扎着起身,连忙去捡那些花草,又将自己身上压烂的从衣裳上扣下。 青色的衣裳全是粉红色的汁液。 “这可不好洗了……”他难过着,又抬起头来,见天色将晚,于是便打算返回家去。 只是一回身,他便呆愣住了。 杂草密布,找不到归路。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想起自己有莲花寻得出路,于是又松了口气。 “不怕不怕,”他安慰自己,嘲笑自己真是胆小,“还有莲花呢。” 他唤出自己的莲花,念着口诀,指望着花光再现。 没有。 没有。 什么光都没有。 “怎么……怎么没有……”余临溪顿时心慌,认为应该是自己太过于紧张,所以没看清花光,又或许没念对口诀。 他反复念着,不停眨眼。 可那花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余临溪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抬头看着天空,树叶密布遮掩,连太阳都见不着。 他看不清方向,只知林中稀疏的光线在慢慢暗淡。 慌张有余,余临溪突然灵光乍现,纵身起飞,想着飞得高看得远,定能找到出路。 只是他忘了,现在的他不如从前,法力对他这个慢慢变为凡人的人来说,是个每日限量品,光是飞那二刻,就已经消耗殆尽…… 因此,他不过飞得一米多高,便“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第82章 镜光笼 无尽深渊暗无天日,但却在最中央的地方有一发亮的球形建筑物,也不知是谁传得它的名,反正大家都管这球叫“镜光笼”。 远远望去,竟以为是月亮,众鬼虽然欣赏,但也害怕那足有十一二层楼那么高,没棱没角,连门都找不着庞然大物。 它的表面摸上去透心凉,晶莹但不剔透,泛着光泽。 无尽深渊的鬼都知道里面住着一位惹不起的主和一颗稍微能说得上话的土豆。 “土豆土豆!” 众鬼看着那每天都会从球中莫名滚出来的土豆,对它喊道:“土豆,你今天也要去逛吗?” “我天天都要逛。”土豆说。 这两句话土豆和众鬼天天都说,纯粹打招呼,土豆也天天滚着它的身子在无尽深渊绕,纯粹无聊。 这土豆知道无尽深渊里所有鬼的生平往事,但众鬼一点也不晓得土豆的来历以及那球状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貌似从他们被锁在此处时那东西便存在了? 他们经常问土豆:“你从哪来?” 土豆偶尔停下滚动回话时说道:“老大造得我来。” “你老大是谁?”众鬼一开始时常问。 土豆只是“嘿嘿”发笑,就是不说。 直到有一天,被问烦的土豆开了口:“我老大是天烛,会把你们吃成伥幽灵的天烛,别问了。” 众鬼惊叹:竟是那个天烛?! 所谓伥幽灵,说句不好听的比喻就是类似于人拉的屎,只是伥幽灵是鬼怪吃了吐出来的孤魂。 伥幽灵的原身得是邪灵,他们被鬼怪吃了后依旧无法轮回转世,甚至日日夜夜生生世世都得重复经历被鬼怪吞咽、消化甚至排出的痛苦,是世间最下等的存在,比草芥还低贱。 打无尽深渊西边有石地的区域,从石缝中钻出来的白色的跟蛆虫一样拧巴、张着人嘴哀鸣的东西便是伥幽灵。 其实鬼怪邪祟同类互吃并不会产生伥幽灵,毕竟他们吃了就吃了,不会干留下孤魂再呼出来的事。 那便要问了,无尽深渊的伥幽灵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 答案便是那住在大球里的天烛了。 若要再问那天烛为什么如此,那便说来话长了,虽然无尽深渊留存下来的、免遭灾祸的众鬼皆知缘由,但他们选择能不提不提,生怕小话传到那天烛耳里,让他是一个不顺心,就将整个无尽深渊和呜森的邪灵都变成伥幽灵…… 土豆“咕噜咕噜”滚着,它不是灵宠,也不是邪祟,它什么都不是,只是颗土豆,是世间无二的土豆。 它滚得很快,却也能将那些鬼怪说的话听得全,它在无尽深渊滚了两圈,然后便滚回大球里。 天烛每天都有事做,不是练字练一整天,就是画画画一整天,不是吹玻璃吹一整天,就是绣花制簪一整天…… 他忙得很,他会将练写的纸,画好的画,吹好的玻璃,绣好的花,制好的簪……全都统一起来,在谷渠日全都烧了。 烧给他那过世了的、已经往生了的娘亲。 “孩儿有好好活着,娘亲安息吧。” 这是他每年都会说的话,在他娘亲没有往生前,还是邪灵时他便如此了。 他将自己做好的衣裳制好发簪烧成烟,让那些物件能着上邪灵母亲的身。 “你该拥有更好的。”他曾无数次对着漫无目的飘荡着的母亲说,每每至此,他内心的仇恨便更深一分。 “都是那个畜牲的错。” 他抬起头,树木都自觉让道,让他看见天空。 他发誓,总有一天要找那畜牲报仇。 今年是他最后一次烧东西给自己娘亲了。 自他母亲往生,已有四年。 他用了四年接受他母亲转生与他再无关联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了,母亲的“留恋”过完今年的谷渠日便再也不会来了。 今日的他拿着手中的两块布,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他母亲制衣。 他看着上头的绣花喃喃道:“不一样。” 天烛自己会绣花,但也爱看人类弄的花样来学习,然后将自己最好的手艺献给自己爱的人。 “老大,今天……” 土豆滚到天烛身边,开始说起今天它看见听见的事。 天烛照常做自己的事,并不怎么听土豆说话。 那土豆是他在杀仇人时无聊,在人家的厨房里捡的唯一一个没有沾血的东西,他闲来无事给土豆安上两个黑豆一个辣椒逗趣玩的,谁知手中的玩意竟活了过来会说话,还管他叫老大。 他也无所谓,就当是解闷,一直带着它。 天烛并不嫌土豆聒噪啰嗦,因为他专注于自己,很自然地不听去它讲的事。 土豆还以为自己的老大爱听,毕竟对方不阻止也没表现出厌烦,于是更加卖力,就爱到处逛,听了旁的什么事就说给自己老大听。 天烛看着自己绣的,又看着自己买的。 “啧,到底哪不一样?”他闷声道。 “我听那些鬼说,那小孩长得可好看了,真是可惜了……” “怎么专门买来的手艺还不如我自学仿着人家以前绣的呢?啧……”天烛自言自语道。 “那些鬼其实根本看不到那孩子长什么样,毕竟咱们在最底下呢,又没光,哪能看见,只能听只能闻罢了……我听那些鬼说,那孩子身上一股药香,又夹杂着莲花的清香……那好色鬼说,若是那小孩再大些,定是个绝色……” 天烛看着两块布,心想六合坊的技艺竟退步得如此之快,真是可惜。他干脆将那布一把火就给烧了,然后将自己亲手绣好的布向空中一抛,直接变成件衣裳。 天烛又将在谷渠日要烧的东西整齐划分放在地上,偌大的房子竟堆得狭窄。 他拿着衣裳细摸着上头的花纹,很是满意,心情不错,土豆说的话也理了一下: “要说绝色,我倒遇到个可能成的孩子,只是殊途,不可再见了。” 土豆听见自己老大竟搭理自己了,于是越说越来劲: “我还听那好色鬼说,那孩子的名字也得意,叫什么鱼什么溪?好像是鱼临溪?真好玩的名字,他……” “等会,”天烛立即看向脚边的土豆,“你说什么溪?” “鱼临溪?好像是这个名字,土豆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姓鱼呢。”土豆回答道。 天烛忙放下手中的衣裳,抓起地上的土豆道:“你把你说的都给我再说一遍。” “老大?”土豆见自己的老大表情严肃,于是便快速将自己说的鱼临溪的事又说起。 “你说有个孩子在呜森迷了路?确定是叫余临溪?他长得什么样?多大年龄?” 天烛抓着土豆抓得紧,像是要把它掐烂了。 土豆是头一次见自己老大这样惊慌,它急忙回话道:“土豆不知道,土豆只知道那色鬼说的话,那孩子应该叫鱼临溪……老大……我说错话了是吗?你怎么了……” 天烛只叹不好,他迅速解开自己的气息封印,心中不停祈祷着不要是那个孩子才好。 事与愿违。 他神色一凛,立刻将土豆丢到纸堆里就冲着呜森飞去。 “哎呦喂!老大……”土豆从纸堆中爬起,“老大!” 它已经看不见自己老大的踪影了,可在球外游荡的鬼怪们可看得真切。 “真……真是他!”一个只剩半个脑袋的男鬼惊呼道。 “天呀!天烛!是他!”其他鬼怪也惊恐道。 天烛离开得很快,但他瞬息留下的白色身影足够让众鬼看见后迅速回忆起两百年前的惊悚而吓得屁滚尿流,疯了似的在荒芜土地中寻找藏身之地。 人不是人,也不再是人…… 余临溪跟时间赛跑,他坚信,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跑,那就能跑出呜森,寻得归桥。 他怀抱着花草,半点也不敢丢了。 可他终是跑不过时间。 太阳下山了,林子里没有一点光,灌木和杂草像是故意一般不停地拉扯着余临溪的衣裳,阻着他想要逃离的脚步。 他不停地喊着姐姐,不停地念着口诀,他怕得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的冷汗直冒,整个人神经紧绷。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响起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他甚至连动也动不了,他的手臂已经僵硬,却仍是保持着抱姿,抱着那些花草,还有那朵平淡无奇的莲花。 “嘿……” 余临溪的耳边多了个声音,一个尖锐的声音。 “你饿吗……” 余临溪瞪大着双眼,那什么作用也没有、只是惊恐的双眼。 他的呼吸一窒,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得,瞬间断了气…… 天烛顺着那残缺而几近不存在的气味寻找人影,周围的树植给他让道,半点也不想沾惹到他。 丛林的最深出,数十条邪灵抢夺着一个孩子的躯体。 是他……真的是他……怎么会是他…… 长命锁的宝石在黑夜中仍泛着微弱的光亮,但他的主人早已黯然失色,只有惨白…… 天烛原是不敢相信,他越往前去,理智就越是减弱,脚步就越快。 他怒不可遏,猛冲上前,窜出手将那数十条还在抢夺躯体未决出胜负的邪灵悉数从余临溪的体内拽出,死攥在手中。 “谁他妈扰了老子的好事!” “哪个狗东西抓爷!” 邪灵纷纷回头,用着他们那全黑的眼珠子寻着碍事者。 “你他妈!等等……” “是……是……” “是天烛——!” “是天烛——!” “天烛!” “救命——!” “救命——!” “怎么会是他!” 奇异怪状的邪灵立马歪七扭八地挣扎,他们都是见识过这家伙的毒辣,哪怕是两百年前的事,他们也觉得就在昨日…… “大哥饶命——!” “爷爷饶命——!” “这孩子给您吃!这孩子给您吃!” “爷爷饶命——!” “啊——!” “不——!” “爷爷饶命——!” 天烛二话不说,手中燃起青紫色的火焰,将那些邪灵焚烧吸收,消化成伥幽灵,让他们永生永世尽情地扭动。 “溪儿……” 周围那观望着的邪灵都不敢接近、躲起,只有低等的还在飘荡。 天烛将余临溪抱起,心态早不似从前那般戏谑。 他并不觉得悲伤,因他见过太多悲欢离合,他只是惋惜,余临溪到底算是他的恩人…… 他见过余临溪的脆弱,但即使脆弱,那孩子还是有生气,可如今…… 天烛看着怀中的人长大了不少,重了好些,但面无血色,生命亦然消逝…… “酉禾,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你还记得我吗?你还管我叫哥哥的……你……” 天烛问着话,那无人回复的话。 他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能抱着余临溪先出了呜森。 归桥的那头有块大石头,天烛将余临溪放在石头上,只因他嗅到了跟对方相似的人的气息。 “溪儿!你在这吗!溪儿!” 一个女人发了疯似的大喊。 天烛迅速躲了起来,见那女人发现了石头上的余临溪后,踉跄着,精神崩溃般哭喊。 “孩子……我的孩子……” “不,不会的……不会的!” 女人摩挲着余临溪的脸庞,探着余临溪的气息,整个人像要撅过来…… “溪儿,我是娘亲呀……娘亲来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叶庭诺双目无神,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 天烛在一旁看着,想起自己从前也是这般,在自己去世母亲的遗骸旁嚎啕大哭……… 他并不懂起死回生之术,但他懂得结草衔环…… 他该问世了,因报恩而问世,不算违背承诺…… 他没有太多情绪,转身离去。 叶庭诺也抱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一人脚步坚定,一人脚步飘忽…… 他们都有共同的目的,就是再次救活余临溪…… “溪儿的眼睛黝黑,像葡萄,很漂亮……” 余临溪很黏人,他爱一大清早跑到自己父母的床边,然后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亲娘亲,早上好。”余临溪爱在叶庭诺醒来后这样说道。 叶庭诺每日清晨都能看见自己的孩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爱意地望着她。 “溪儿的眼睛黝黑,像葡萄,很漂亮……”她曾这样夸赞余临溪。 可如今,她的孩子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亦然黯淡无光,成为鱼目…… 他不再“啪嗒啪嗒”奔跑,不再笑,也不再哭…… 不再喊“娘亲,娘亲……” “娘,我不是故意的……”余玄清跪在地上,抓着自己娘亲的衣角说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逗逗他,我不是故意将泥巴撒在莲花上的,我不知道小溪跑到那里去找不着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叶庭诺醒来后只觉头疼,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趴在床边竟满脸愧疚地望着她,便预感不好。 叶庭诺失魂地摇着头:“不怨你,怨我,怨我轻敌,怨我无能……” “娘,你别那么说……都怪我……你别那么说……” “庭诺……” 余宜回了来,他明明刚想跟自己妻子说他找到好环境,可以搬家了,结果妻子联系他时说的却是儿子的离世…… 他第一反应就是妻子在开玩笑,可他又立马否定这样的想法。 哪有母亲会跟自己丈夫开玩笑说自己的孩子死了呢? “庭诺……你说什么……” 余宜不敢相信自己接下去听到的话。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到自己的妻子女儿跪倒在床前,而床上正躺在自己那已经僵硬的儿子…… “溪儿……为什么……为……” “我不是故意的……”余玄清又开口对余宜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逗逗他,我不是故意将泥巴撒在莲花上的,我不知道小溪跑到那里去找不着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玄清?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那么说?” “是他。”叶庭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余宜立马上去去扶住对方。 “法珠……”叶庭诺指着余玄清,表情凝重。 她缓慢闭上双眼,眼泪早已流不出了。 “都怨我……我为什么不快些发现呢……” 她又突然哈哈大笑,抓着余宜的衣袖,面目狰狞。 “明天,谷渠日,他失算了……他不知道我会想着用什么法子救人……” “阿诺?你在说什么?” “招魂,赤璋心……” “你说什么?” 叶庭诺越笑,脸上的神情倒越是悲凉。 “谷渠日招魂,赤璋心共生,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救溪儿的吗?没有了……没有了……” 余宜瞪大双眼,他很快就理解叶庭诺说的是什么。 他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余玄清,走上前去,急忙将她抱起带到她自己的房里。 “父亲……” “玄清,你好好待在这,我跟你母亲要商量着怎么救你弟弟,你自己一个人先待在房里,听见了吗?” 余玄清深感自己惹了大祸,于是点头答应着,乖乖待在房内。 叶庭诺点上一盏灯,灯里的油混着她和丈夫两人的血。 他们在为余临溪续命,用自己的命,为余临溪续命,有违天道。 余临溪的脸色稍微不那么死白,但依旧没有气息。 余宜抱着自己的妻子,悲切道:“我们只能为溪儿续命到明晚,谷渠日一过,溪儿他真的就……” “不会的……”叶庭诺紧盯着那燃烧着的灯心,毅然决然道,“溪儿他会醒过来的,我跟邢雾说了,她很快就过来了,我招魂,你和她就在外面守着门,那些鬼怪就要来的,一定要守好,我们的孩子会回来的……” 谷渠日招魂,无疑是在对那些偷跑出来的恶鬼说:“我这有新鲜的躯体,快过来附身……” 灵魂进入谷渠,直达阴曹地府,可也是谷渠大开之时,才有可能将身在阴曹地府的魂魄勾回。 恰巧就在明日,无须再逆天道以永世坠入地狱不得超生为祭,只要趁着明日招魂,余临溪就还有得活…… 只是招魂时必须有会法术、看得见鬼怪的人守在那躯体身旁驱赶那些不怀好意之徒,让真正的灵魂归位,否则,你不知道会招得什么东西回来…… 第83章 谷渠日 “吃点东西吧。” 余宜做了些吃的给叶庭诺,他看着妻子那熬红的双眼,除了心疼外别无他法,只能做些吃食来算是照顾对方的身体,毕竟他去劝人休息是不能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想去休息的,你若催人休息,倒像故意一般将事情的严重程度弱化,没心没肺,让人心里更不好受。 “父亲……” 余玄清探出头来,她在房内待了好久,她饿了,闻到房外的饭菜香,更饿了。 余宜心力交瘁,都忘了要另装一份给余玄清吃。 他只得站起身来,带着余玄清回到房间里,又从兜里拿出好些酥饼。 这饼原是要一家人吃的…… “清儿乖乖在这先咬几口这些阿,父亲这就给你拿饭菜来,你在房间吃,不要出来。”余宜说。 “父亲……”余玄清拿着饼,自责道,“弟弟他会醒过来的对吗?” 余宜并不敢保证什么,但也只能疲惫笑笑道:“自然,你弟弟他只是睡的时间有点长,他……他会醒的……” “我不知道让莲花无光会害了小溪,”余玄清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好玩,但没想到惹祸了……也都怨我,我没有反应过来,我以为弟弟说的采草药是在这附近的山头,我没想到他会去呜森,他闹着要出去,我只能依他,都怨我……” 说着,余玄清便哭了起来。 余宜抱着女儿,连忙安慰道:“不怨你,是法珠害得你,驱使着你让莲花不能相感,爹爹知道你虽然烦弟弟老是找你,但你绝不会故意污了花芯,是法珠让你将恶放大的,父亲不怨你,你也别自责,不怨你的,是那个人的错,是他……” “真的吗?”余玄清很快止住泪,“不怨我,弟弟会没事的对吗?” “不怨你,”余宜说,“清儿不哭了,乖乖待在这,爹爹给你弄吃的去阿。” 说罢,他便将孩子抱上床让她坐好,然后转身离开再去添饭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只能等待。 为什么还没来…… 叶庭诺等得心焦,她不停地联系邢雾,得到的回复都是快了快了。 叶庭诺听着对方说快了,心里越发焦虑,想着不知是邢雾快到了,还是溪儿快死了…… “别急,谷渠日还没过呢,你别急。”余宜抱着她说。 叶庭诺也想不急,但是她看着那燃烧着的灯,总觉得大事不妙…… “你觉不觉得……”叶庭诺指着灯,对余宜说,“灯光,暗了好多……” 两人紧盯着灯,盯得眼里只认得红,却忘了红也分深浅…… 余宜上前查看,灯底已经干枯,灯油已经耗尽…… 他们两人的血烧得仅剩一丝,单就这一丝吊着余临溪的命。 “完了……怎么会……”余宜绝望道,“怎么会那么快……明明还有两个时辰的……为什么……” “来不及了……”叶庭诺说。 她站起身来,面无表情,脸上透着一片死寂。 “相公,我们不能再等了……”叶庭诺说。 余宜知道妻子的打算,他点点头,决定舍命相陪。 他转身进到余玄清的房内想要交代些什么,可见孩子已睡,他不忍吵醒便只留下张字条就退出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与妻子能不能救下自己的儿子,如若失败了让其他魂魄附身,他们甚至要亲手手刃了“余临溪”…… 罪孽,虎毒不食子…… 他们只得放手一搏,别无他法…… “救命!” 天烛看着眼前“打闹”的两人,白了一眼后只想绕过。 这是他第二次来狂森,第一次的时候他进林子把深处的矿采了个干净,只为找个倒霉晶石,这第二次来也不例外,他要找救命的药草。 那药草长什么样,他不知道,反正采的时候逮一个鬼怪过来问问就是。 他采矿的时候也如此。 而眼前正在喊“救命”的人,就是他当初采矿时逮到的。 “我去!救命救命!” 那男子躲着跟在自己身后彩衣飘飘男的好几下攻击,浑身泥泞,肮脏不堪。 他见到远处飞来要进林子的人,视力极佳,记忆极好,立马认出过来对方是当年那个天烛。 “喂喂喂,你什么毛病到处敲矿,什么东西呀你!” 当年的他是如此不怕死,对着正在采矿的家伙就是一顿骂:“你哪条道上的?那么大能耐能进到这来?喂,你他奶奶的别砸啦!喂!” 天烛回过身去看着聒噪的男子,淡定说道:“晶石在哪?指给我看。” “嘿!你小子口气不小呀!” 男子撸着袖子,虽然他不爱打打杀杀,但身为狂森的主人,没点武力怎么行,更何况他还爱种花耕地,肱二头肌还是很发达滴。 “啧,”天烛不屑道,“今天天气不错,你别逼我打你,给我找晶石。” 男人发觉不对头,他收了收拳头,想着以他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面的愣头样貌是风流倜傥,但整个人却是倨傲无礼,十分欠打,定有什么本事能耐,不然不会如此轻狂找死……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又嗅了嗅四周围的气息,突然惊道:“你是天烛!” “天烛!天烛!救命!喂喂喂!救命!” 男子摸爬滚打地朝着天烛奔去,要躲在对方身后。 明明他不过跟天烛见过几次面,还是很不愉快的那种,但性命攸关,他是见到邪祟同类就当是救命的,全然不顾过往种种了。 “你是天烛?”彩衣男人跟上前来怒气冲冲道。 天烛上下瞅着人,只瞧着对方玲珑清俊人,皎皎月明眼,晴彩辉煌姿,金粉轻霜唇。 实在好颜。 他又挂念起余临溪来,都忘了正有一泥人“噗呲噗呲”四肢并用跟个奇行种似的朝他奔来。 “天烛天烛!你怎么来了?你又要找啥?我帮你呀,你快救救我,我帮你!”男人躲在天烛身后嚷嚷着。 天烛瞄了一眼后头的人,心中暗自道:可巧了,省了我的事。 可他并不是想救人。 “这人我借用一下,到时候再还你接着打。”他对那貌美男子说道。 “借用?我是来降妖的,你也是妖,借什么用?”男子可没好气,直接怒斥道,“今天你俩都要没命,看招!” 说着,他便用着他的法器“善恶目”,冲着天烛和“泥人”发出“引针魂”,数十道银光直往天烛和“泥人”的头部袭去。 天烛翻了个白眼,他不想多说什么,直接从手中扔出块石子来打在地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个大而毛绒绒的爪子就朝着男子拍去,顺带着拍绝了“引针魂”。 “走。” 天烛揪着身后男子那唯一干净的衣领子就往呜森深处飞去。 “站住!” 男子见自己的招数被个野狐禅一招秒了,气得横眉竖眼大喊着,但却无济于事,两个妖物早飞没影了,他还要躲着拍过来又不停袭击他的大爪子,被其缠得脱不开身….. 天烛带着人往一处空地上落,然后将人支愣起站好。 “救命的药草,被呜森的邪灵魂侵后救命的药草,找给我。”他对两腿打颤的人吩咐道。 男子擦着自己头上的冷汗,有惊无险地看着眼前的人,气喘吁吁地尬笑道: “您……哈,您老人家还是那么没礼貌呢……” “药草。”天烛说。 男子叹了口气:“您老要的东西总是那么离谱珍贵,是要用来干嘛?” “药草,多问我把你还回去。”天烛说着就要再去提溜人的衣领。 “哎,别别别,”男子躲过身去,憋屈道,“看在您救了我的份上,我带你去,我给你拿,可千万别还我回去,要没命的……”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手捶腰,喘了好一阵平复心态后才转过身,左右看了看确认方向,然后跟天烛道: “您跟我来吧。” 说着,他便腾空起飞。 天烛不觉有疑,人家带他去哪他就去哪。 他们在一个树屋那落下,屋外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耕地,上头花花绿绿,种啥都有。 打屋里出来个老人,花白的头发,杵着个梨花棍,身上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 “呦,青圭泥娃娃,你这是打哪来引了个俊后生?”老人调侃道。 “老仙人,我差点死外头,这是我以前跟你抱怨过的天烛咧,”青圭一边扒拉自己身上的泥,一边介绍着,“这家伙刚救了我呢,我得叫他声恩人喽。” “天烛?” 老人认真看着来人一眼,他“哎呦”了一声,又道:“好呀好呀,是天烛呀,太好了。” “您老别糊涂,他可不是你徒弟。”青圭说。 天烛并不搭理那老仙人,而是问青圭:“草药在哪?” 老仙人一脸期许地看着天烛,笑道:“孩子,你要的是什么草药?” 天烛瞄了老仙人一眼,没说话。 “被呜森邪灵魂侵后救命的草药。”青圭回答着,从地里拔了一把灰褐色的植物下来,交到天烛手中。 “这个怎么用?吃下去?”天烛问。 “磨成灰让人吃下就行了,只不过命是拉回来的,但脑子不会太灵光。” “什么意思?”天烛问。 “有点呆呆愣愣痴痴傻傻的意思,但是这是唯一的方法了,除了这药草,目前没啥其他方法能救,应该……” 天烛沉默了片刻,拿了东西就要走。 “唉唉,孩子,你等等,”老仙人拦住天烛,道,“你这拿了就走的习惯可不好。” 天烛颇有深意地看着拦着自己的老仙人,轻蔑道:“怎么?你们还要报酬?” “不不不,不是报酬,”老仙人用着拐杖敲了两下地,接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是骗你,给了你假货你救不了人可怎么办?怎么能拿了就走,不得问多些,再威胁些个什么吗?” “嘿!”青圭嚷嚷道,“你个臭老头,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骗人,我是最好不过的了,再说了,人家救了我我还糊弄人?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有恩必报的。” “嘿,”老仙人也嚷嚷着,又用他的拐杖敲着地,“你给两颗草就是报恩啦?不行呀你。” “你……”青圭顿时觉得人说的有理,哑口无言。 天烛懒得理人事,又要走,老仙人又拦着他,满脸笑意,别有深意: “你的名字叫酉禾,母亲叫点酥,父亲原是道人现已成仙,你现在又住在无尽深渊镜光笼中,对吗? “哦?”天烛挑了挑眉,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要干嘛?” 老仙人顺着自己那只有一撮的胡须哈哈笑着:“我是神仙,掐指一算知大事小事天下事,自然也知道你的事。” “哦。”天烛冷漠地回了个字,又要走人。 “等等,”老仙人又拦着天烛,“你等等。” 他的手抓着天烛的小手臂,就是不让人走。 天烛眯了眯眼,反手一推就朝着老仙人的胸口来了一巴掌。 “哎呦……”老仙人闷哼了一声,连连后退,差点站不稳摔个屁股蹲。 “哎!” 青圭也连连后退,跟着去将人扶住。 “你干嘛还打人?”青圭怒目道。 “你的样子是伪装,别在这装老,说,你的目的。”天烛盯着那老人,神情冷峻,仿佛对方说错一个字,他就要把人给碎尸万段。 “咳咳……你这孩子……脾气有点大,也……也没什么礼貌……”老仙人半眯着眼,还在那笑,“我又没恶意,只是想认你当徒弟罢了,瞧你这一巴掌,还……还挺有劲……咳咳……” 身旁的青圭“嘿”了一声,又道:“你个老神仙,有一个天烛徒弟还不够?我要认你当师傅你都百般推拒,现在来个天烛你就要了,你是有什么怪癖好呀?不公平呀你。” “我没有要给人当徒弟的意思,你给我当徒弟还差不多。”天烛戏谑道。 老仙人还是哈哈笑着:“你这小子,真不懂规矩。” “规矩?”天烛冷笑一声,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话多了起来,“规矩、礼貌,如你所说,我完全没有,也不打算有,没人教我,我也不想有,那是人的东西,我不是人,我是天烛,我是我自己,我爱干嘛干嘛,与你们何干,若再拦我,我一巴掌就能打死你,哪怕你是神仙,也把你打个魂飞魄散金身永毁,懂吗?” 他撂下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老仙人果真没再拦他,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说你招惹他干嘛?没啥大问题吧您,”青圭揉着老仙人的胸口,埋怨道,“哎,你说你也真是,好好的神仙不当下什么凡?你要是被贬那我可怜你,关键是你自己要下来,有毛病…….你说你要在这待着那我就给你待着,只是我千不该万不该遇到你的老同行,还带了个天烛来,可你也是真有毛病,说什么徒弟,笨死了,挨打了吧。” 老仙人摆摆手,杵着拐棍一步一步挪到石桌子旁坐下,笑笑道:“非也非也,我得多谢你呢,好得很,好得很……” “您老说什么呢?”青圭不解问。 “我说,”老仙人得意洋洋地躺在摇椅上,一只手用手指敲敲石桌子,一只手拿着拐杖在地画圆,然后接着道,“我说呀,他还得回来,到时候就是我徒弟喽。” 青圭摇摇头,摊摊手,表示懒得搭理,他不是第一次听这老神经西一句东一句的说话了,你若细问,就会把自己绕进去,自己也变成个神经,于是他及时止损不再过问,转身就去拔他花花草草,他自己身上还有伤要医治呢。 老仙人喊着青圭的名字,让人别采了,过他这边来,然后便用手指头点了点青圭的头。 “哎?” 青圭惊奇地感受着自己伤口的痊愈。 “好了好了,这不没事了?”老神仙摇摇晃晃道,“你虽当不了我徒弟,但我可是当你是我的孩子了,喏,这不是好了?” 青圭叉着腰,无奈道:“感情您要我叫您爹呢?真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都一样,差不多。”老神仙笑得欢,“到时候那天烛还跟你带亲呢,这不好吗?比师兄弟好呢……” 青圭不明所以,翻了个白眼又是不想搭理,摆摆手就回房换衣裳去…… 密封的房间里充斥着瘆人的暗红色光芒。 一个孩子漂浮在半空中,光芒衬得他的死寂无比诡异。 一根簪子也漂浮在半空中,不过是直立。 叶庭诺暗暗念咒,将“法簪”一点一点地扎进余临溪的胸口。 一人一物像同性磁铁,无比排斥。 叶庭诺累得双眼布满血丝,仿佛红色绒线球长在她眼里,颜色比屋里的还要让人心悸。 她急得直冒汗,鬓角和头顶上的头发都泛着光泽。 屋子的红开始汇聚成黑,黑到“法簪”赤璋心中,一点一点地扎破余临溪的衣裳,扎入余临溪的骨肉,扎进余临溪的心头,直至簪子完全看不见,实现融合,共生。 余玄清透过门缝目睹着一切。 “你娘的好东西都是给你弟弟的,你别不信……”凤凰曾在她耳边不停低喃着这句话。 “我该信的……”她面无表情、神叨叨地念着,走到大门口。 大门门框上贴满了符条。 余玄清知道这是什么,一种防邪祟的符咒,独独防不了人,她拿着自己父亲给的字条,回想起父亲曾告诉过她、教过她怎么使用那符咒。 她看着上头的红字只觉得晃眼又碍眼,如同她刚刚瞅见的光芒一样,让她心烦。 “娘亲,父亲在外面对吗?”余玄清问。 她的娘亲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弟弟,无暇搭理她。 余临溪与赤璋心共生的那一刻,魂魄也被招回,但究竟是不是本人的还是要等余临溪睁开眼才能确认。 叶庭诺现在紧抱着余临溪,她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的激动,而是因为要大义灭亲的恐惧。 一旦余临溪醒来,她便能察觉自己怀中人的魂魄是否有假,如若是假,她便要下手杀了余临溪,她的孩子则会真真实实地死去…… “娘亲……”余玄清唤着自己的母亲,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的弟弟是那样的亲密,都不搭理她,不自觉的,眼便红了。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响着:“何必碍眼,何必碍眼……” 她抬起头,看着门框上的符咒,同时烧毁了手中的字条,突然诡异地笑了笑:“何必碍眼。” 紧接着,她便动起手,念着诀撕毁门下方的符咒,推门而出,离开前她还回过头望了自己母亲一眼,缓缓道:“你果然不在意我。” 门外的庭院笼罩着厚厚一层烟雾,余玄清在迷茫中寻找着自己父亲的身影。 “果然有用。”女人和男人混合的声音从余玄清身后响起。 她猛地回头,只看见自己父亲正从东侧扑过身来将她抱倒在地。 余临溪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一股热流,还未等她思考,她便听见自己父亲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肉体与肉体猛烈撞击后的闷响。 “狗东西!狗东西!你以为你护得住嘛!你以为你配吗!” 一个男人撕心裂肺地吼着,他一掌又一掌没命似的拍在余宜的后背。 “血……” 余宜不停地呕血,他的法力尽失,手无缚鸡,只有本能。 余玄清嗅到十分厚重的血腥味,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胸口的热流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父亲流出来的血。 “还不快去!”男人又一声大吼,他直接伸手抓着余宜的头发,轻而易举地将余宜整个人拎起。 余玄清这时才幡然醒悟,她瞪大双眼,颤抖着、呆愣地看着自己父亲浑身通红,嘴口淌着黑血,全无谦谦君子样,反是鹑衣鹄面…… 余宜整个人就着头发被拎着,但手和脚一同垂直耷拉在地,他的黑血不停从口中涌出,他的嗓子艰难而又悲怆地发出丝响,响着:“快走……” 第84章 老实人 叶庭诺仍旧抱着自己的孩子,她闭着眼,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一定要是你,一定要是你…… “娘亲!啊——!” 叶庭诺顿时瞪开了眼,余玄清那凄惨的喊叫声直接贯穿她的双耳。 她立马抱起余临溪,就要往余玄清的房间去,却瞥见大门大开,符条早就被毁,星零地掉落在地。 叶庭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将余临溪迅速放回自己的房里,裹好被子,急慌出门查看情况,离开屋子时,又顺带着在门上再贴上几道符咒。 “娘——!” 又是一声惨叫。 叶庭诺看着屋外的浓雾,不知是迷了眼还是心慌心碎,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清儿!你在哪!余宜!余宜!你在哪!你们告诉我你们在哪!”她嘶哑着嗓子,在迷雾中寻找人影。 只听“咻”的一阵风声,一个黑色的人影直接从她身旁掠过,同时伴随着几声奸邪的笑声。 “谁!”叶庭诺大吼一声。 她还未走得太远,因此便见着那黑人直冲着房子去。 “嘭”的一声巨响。 房门破得稀巴烂,木屑到处乱飞。 叶庭诺躲闪着,意识到大事不妙。 那黑人穿着一身黑得发紫的衣服,脸上的傩面也是黑色,面具上的两颗獠牙泛着红光,滴着血。 那东西又“嘿嘿”笑了两声,还没等叶庭诺反应过来,便冲进屋内将余临溪抱走向上飞起,一根细长的藤蔓从那歹人的衣袍中伸出缠上叶庭诺的腰后迅速勒紧,将她高高拽起,一块飞离,往不知名的方向去。 “啊!你做什么!” 叶庭诺冲着那黑衣人大喊着。 她挣扎着,低头又瞧见身底下的雾气开始变红,然后便涌出熊熊烈火与浓烟来。 “不……” 叶庭诺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的手上全是挣扎留下的血。 “清儿!清儿——!”她撕心裂肺地唤着自己的女儿。 “余宜!余宜——!”她又是撕心裂肺地唤着自己爱人的名字。 她拽着身上的藤蔓想要下去救火,可她又听见从那拽着她飞的人的怀里传出来的小孩的哭声。 “娘呜呜呜………” 是溪儿! 他回来了! 他的心口疼了,他疼得喊娘了!他回来了! 叶庭诺哭着笑着,她的小儿子活过来了! 只听黑衣人“啧”了一声,他加快飞行的速度,但又飞得不高,叶庭诺挣扎不能,被他拽着藤蔓在半空中到处甩着,东撞一棵树,西撞一块石。 叶庭诺被藤蔓扎着肉,又被甩得撞得七荤八素,保护自己的姿势也被撞乱了。 等到那黑衣人好不容易停下飞行来,叶庭诺又更是被他狠狠地从高空中摔下,衣服被刮擦得破烂,皮肉全是夹杂着灰尘和细木屑的血口…… 若非她修炼有成,早被折磨死了。 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心里仍是记挂着自己的孩子。 她半眯着眼,艰难地抬起头来寻找余临溪的位置,她的身体犹如被万刀割裂,阴冷的风顺着伤口侵入骨髓,钻着她的心发怵,钻着她的脑迷糊。 她艰难地想要撑起身子,却被人一脚踩在脊梁骨,“嘭”的一声黄沙飞起,又趴倒。 踩着她的人正是刚刚抱着她孩子的黑衣人。 “好戏才来,急什么?” 那人男不男女不女,声音恶心又带着尖酸刻薄。 他用力将余临溪向高空抛起,只听孩子的哭声伴着撞击声的响起戛然而止。 叶庭诺抬着眼,就着余光看见余临溪像布一般软趴趴,被扔向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又一黑衣人的手中。 那黑衣人单手抱着余临溪,目光低着看向叶庭诺。 “你们……你们……”叶庭诺再次想要挣扎起身,可又再次被踩了下去。 只是这次的她双臂强硬撑着地,头抬得更起,也更能看清楚对面的歹人和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她问。 黑衣人笑笑,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假而空灵,很明显是为了不让人听出本人是谁而吃了“麦罗草”后用的假声音。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为什么?”叶庭诺追问着。 黑衣人只是笑,同时摇着头,并不打算回话,可他却忘了自己手中抱着的小孩并没有死透,也不一般…… 余临溪睁开双眼,他喊着娘亲,但没有娘亲,他只得抓着自己身边人领口的衣服。 他看着眼前那恐怖又诡异的面具,倒眨巴眨巴了眼,缓缓地唤了一声: “舅舅……” 刚刚还在笑的黑衣人瞬间愣住止了笑,虽然带着面具,但余临溪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望着自己的那凶狠的眼神。 “舅舅……”余临溪害怕的同时又小声讨好着,甚至往人身上靠了靠。 “舅舅?”叶庭诺迅速反应过来,她突然面目狰狞,怒发冲冠,牟足了劲爬起身来,将刚刚脚踩自己的人震了个踉跄,她快速转身冲那该砍足剁脚的歹人身上飞去几十片锐利的铁树叶。 那人躲闪敏捷,又变成一只麻雀飞到另一个黑衣人肩上。 叶庭诺又唤出自己的配剑,直冲向黑衣人,同时大喊着:“你个畜牲!” 余临溪听见自己娘亲的声音,他抬起眸来,看见自己娘亲那血淋淋的模样,瞬间大哭起来:“娘亲呜呜呜——!” 黑衣人躲闪着,叶庭诺忌讳着,她的孩子还在那人手中。 黑衣人见叶庭诺犹豫有破绽,立刻念着诀,坚硬的土地猛地钻出好几根藤蔓来直扎向叶庭诺。 叶庭诺避开几次攻击,但因身体实在虚弱终是无力反抗,被藤蔓逮住,手脚都被束缚,血肉更加模糊。 “啊——!” 她疼极了,但还是咬了咬牙根恶狠狠地瞪着黑衣人,手中的剑依旧紧握,对眼前的黑衣人怒骂着:“畜牲!” 余临溪哭喊着,他的心口疼得不得了,但还是极力挣扎想要去找自己的娘亲。 黑衣人不耐烦的同时抓住余临溪的脚,倒拎着人来用力晃动。 “舅舅——!呜呜……娘亲……” 余临溪不停地晃着自己的手,疼痛难忍,直接昏死过去。 叶庭诺大喊,用力挣扎着,配剑的剑刃愤怒划着地,发出“滋滋”刺耳声响,可她依旧摆脱不开,血肉被扎得更死,使得巨疼化为怒吼: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黑衣人总算开口说了句完整的人话,“你还问我为什么?你不应该问问你为什么嘛?” 他将昏死的余临溪用力向上抛起,悬浮于半空,自己倒悠然自得侃侃而谈。 “你知道这是哪吗?你知道吗?”黑衣人问。 叶庭诺瞪大双眼,细看着四周。 “呜森……这………” “是呀,是呜森。”黑衣人知道自己已被认出来了,因此也放胆说道,“这里是呜森外沿,谷渠日没人敢来的,你往左边瞧瞧,是不是更熟悉了?那块石头,那条桥……哎……还真该死……这臭小子应该死在里头的,居然还能出来,还能被你救活,被你用赤璋心救活,真是该死……” 叶庭诺依旧吼着,全然忘却了自己的疼痛:“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我的丈夫呢!你有什么冲我一个人来,你放了我的孩子!放了我的家人!你个畜牲!你畜牲!” “我畜牲?哈哈哈……”黑衣人毫无感情,僵硬地笑了笑,“我也是你的家人,你怎能说我是畜牲?” 他伸出去抖开自己肩上的麻雀,让其落在余临溪的身上。 他一点一点地走近叶庭诺,居高临下望着那被自己捆得浑身是血的女人。 “很疼吧?”他说着话,理直气壮,“可是呀,你身上的疼比不过我的心疼呀。” “你问我为什么?我倒要问你为什么?问你们为什么?”他张开双臂,慷慨激昂。 “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你们厌我?为什么你处处排斥我?为什么你们个个忌惮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指着叶庭诺的鼻子吼道:“因为我是蛮荒人!你嫌弃我!因为我竟比你们这些大陆的人优秀!你们怕了!所以给我穿小鞋!就连那所谓的仙人也是狗贼小心眼!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害我!对不对!” 叶庭诺不可置信地晃着头,疼痛让她的大脑无比清醒:“你疯了!你疯了!你得了癔症!你得了痴心疯!你不懂知恩图报!却学得好一个见义忘义,你害了疑心病!你害了红眼症!你个疯子!你根本比不上任何人!无关你的来处,无关你的出生!全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你不配!” “我不配?”黑衣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站姿仰头,用着面具的鼻孔对着叶庭诺,“配不配,你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而是看我的手段,明白吗?” “我是那样好心好意的劝你,可你呢?嗤之以鼻,拿着你的肚子羞辱我,明明那里应该怀着我的血肉,你怎可如此不知廉耻呢?” “你放屁!”叶庭诺骂道。 黑衣人立刻伸出手去将摊开的手掌握拳,叶庭诺身上缠着的藤蔓便收得更紧。 “啊——!” 叶庭诺惨叫着,眼神涣散,嘴上仍是骂道:“畜牲……” 黑衣人心情愉悦,笑得疼快,可又突然止了笑,歪着头,看着叶庭诺,语气悲切,活像个神经病。 “你多问问我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的,我那么爱你,你问什么我都答的。” 叶庭诺从口中只探出个:“你……” 黑衣人倒“热忱”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余宜那个狗贼?还有你的女儿,你的这个儿子,我的目的?对了对了,”他又“嘿嘿”笑道,“我还可能告诉你你兄长如何了呢,你问我呀。” “你……”叶庭诺意识不好,她忙问,“你说什么?我兄长……他……” “他死了哦,”黑衣人道,“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死哦。” “你……你胡说,你……”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若不信,那你看这个。” 他说着话,将自己右手手套取下。 只见手套下的是那泛着猩红,又冒着黝黑腐肉烂泡的说不上是人类肌肤的一团死肉。 “这……” “你没见过,我告诉你,”黑衣人举起手,看上去颇为欣赏地看着自己那残败不堪的手,“是邪侵哦,赤璋剑的邪侵。” “你……你……”叶庭诺颤抖道,“你入魔了?你是抢夺了哥哥的赤璋剑了吗?你……你入魔了吗……?” “是哦,入魔了……呵,”他又撇过头,看着叶庭诺,“你在害怕?还是在心疼?若是心疼,你是心疼我,还是你那千刀万剐的哥哥?” “你……你说的什么意思?你把我兄长杀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兄长呢?你做了什么!”叶庭诺崩溃道,“你为什么!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那可是你的师兄!你为什么!” “师兄?哈哈哈哈哈……可笑!” 那人虽带着面具,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也可知面具下的那张脸庞定是万分狰狞扭曲。 “他是跟我一个妈生?还是一个爹养?黄英算什么!他也配得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偏心偏到狗肚子里!你们一个个的理所应当,都要我受着委屈!你现在也配跟我说什么师兄!” “实话告诉你吧阿诺,你们一个个都不配修什么仙,你们要耍心眼,但又太过天真,你们是把谁当傻子呀?阿?他死了,可是不是我杀了他,是他自己自行了断的,是他自己自不量力,是他自己呀,明白吗?” “我是为他好,让他认清楚自己的实力,没了赤璋剑,他什么也不是,好笑呀好笑,我不过在困兽阵法上加了一个墨点,法术出了错,他便困不住那妖兽、降不住它了,连剑都握不牢实,我说我要帮忙,想借他的剑一用,帮他降妖……..可是他太小气,太小气!也太该死了!他不肯呀!他宁愿剑碎,与那邪兽同归于尽都不愿给我,他简直是下贱!” “对了对了,你知道他怎么魂飞魄散的吗?”黑衣人用那邪手指着自己,“赤璋剑虽然碎了断了,它的残刃到处飞,可那剑柄却留了下来,上面还有一段剑刃呢。” “剑刃杀了贱人,我那么好心帮他,他给脸不要脸,自己杀了自己,还害得赤璋剑不认我,我只是碰那剑柄一下就被邪侵,那狗东西真的是害人精呀……” “你问我的目的?”他又笑笑道,“我告诉你哦阿诺,我要成仙了呀,黄英仙尊的弟子要成仙了,那个弟子只能是我……” 他看着天空,乌漆一片,只有那像白丝带似的谷渠从天际出现来到人间的夜空,若隐若现。 他轻笑一声,接着道:“说什么法珠适合我,不过是搪塞……叶舒只要降了那妖兽,他的修为就够了,他的功德也够了,他要成仙了……可我呢,呵……凭什么……” 他又转过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余临溪。 “参鸣,我才‘四阶’,而且只剩最后一次突破机会了……这不行……不可以……” “他成仙,我要成鬼了,这怎么能行……我不能够的,他也不配……” 黑衣人又看着叶庭诺,她已经失了魂,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境地。 “阿诺,你能不能爱爱我?一点也成呀,”黑衣人又迅速摇摇头,“没有,一点点也没有,既然如此,我做不到让你爱,那就做到让你恨吧…….这也是一种深刻?一种……铭记?” 黑衣人冷哼一声,又不冷不淡地说:“法珠不能使善者再善,但能使恶者更恶……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做的事说的话,即使一部分是因为法珠驱使,但另一大部分是她自己的原因呢?” “实话告诉你吧阿诺,你太小看小孩子的恶意了,是你女儿赶你儿子去呜森的,‘淤泥污芯’也是她自己想去弄的,她知道后果,甚至有意促成恶果,是她害死了你的儿子……是她害死了小溪呀!” “你胡说!”叶庭诺极力反驳道,“是你的法珠!是你!是你害得我们一家!全是你干的!” “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长笑,笑到咳嗽,咳嗽完后又恢复平静的语气,“你逆天而行,本就是大错,现在又让赤璋心与余临溪共生,更是有违天命,又怎么能说是我害的呢?” 他突然将手套带回残手上,左手打了一个响指,余临溪便又悬浮得更高了些。 “你要干什么!”叶庭诺虚弱但却仍在龇牙吼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讲那么多话吗阿诺?是因为我要跟你叙旧吗?不不不……”他自问自道道,“是因为时候未到,同时,我也想多听听你痛苦的声音……” “我再跟你说说吧,这样你便可以跟我一般知道心疼的滋味了……” 黑衣人往后退步,带着余临溪到没有退路的悬崖边。 “你……你要做什么!你……” “你的丈夫他呀,”黑衣人阴笑着说,“他被我打死了……妈的,狗命贱,他可太难对付了……不过还好,他要护着他的女儿,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他的手脚筋骨已经被我打断,但还死护着那个孩子,我原本要直接了结他俩的,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我就直接用赤璋剑的残刃刺向他的身躯,你知道的,他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喽,跟你哥哥一样,同一断残刃,同一种下场。” 他拿出那段鲜血淋漓的残刃,悬于手心中玩弄,又一字一顿道:“我可真好心,告诉你那么多的事实,还替你火化那俩……阿诺呀……你可要好好看看我手中的剑刃,因为这玩意又要做好事了,你所爱的男人们呀,都要死于此下……” 第85章 报恩,锲而不舍 “你……你……” 叶庭诺奋力挣扎着,血水“哒哒”滴在地上,黑衣人抬起头看着谷渠,又看着余临溪,他施着法,还说着:“时候到了,该物归原主了。” “住手!住手!” 叶庭诺撕扯着自己的血肉,眼睛睁得通红,脖子青筋四起。 “你冲我来!住手!” “我没想要你命,为什么要冲着你?”黑衣人笑着,将余临溪直立悬浮着,他比着手势,剑刃也直立悬浮起,直穿进余临溪的心口。 “不——!” 叶庭诺哀嚎着,只见那剑刃不停在余临溪的胸口里旋转着,只露出一小尖端渗着血。 “不………不………呜……” 叶庭诺咬紧牙根,她疼得怒吼,藤蔓直扒着她的皮,她也要挣脱出去,救自己那被剜心的孩子…… “没用的。”黑衣人看都没看,也知道叶庭诺在用力挣扎自残。 他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愤恨道:“赤璋心躲哪去了,怎么挖不出来?” 他施着法,残刃从余临溪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他思索半刻,拿出自己的法珠,他默念着诀,让残刃上的邪气更加,他的手在抖,只因他那能够隔绝残刃邪气的手套效力有限,那被邪侵的地方在邪气的影响下伤痕更甚了。 不过片刻,还是让他看见了因“相感”而隐在余临溪心口偏左侧的赤璋心发出了的微弱的蓝光。 他轻蔑一笑,残刃发着红光,再次冲向余临溪。 只听“噗呲”一声,人血飞溅,喷射在黑衣人的面具上。 “阿……阿诺……” 黑衣人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口吐鲜血,手臂上冒着白肉,剑刃将她扎穿,魂魄开始从伤口中跑出。 剑刃掉落在地,红光黯淡消逝。 “不!不!不……” 现在轮到黑衣人喊着不。 “不……你……我……” 他仰着头,手足无措,看着不停滴血的女人, “我没想你死,你……” 叶庭诺扯出个诡异而又凄凉的微笑,无力说道:“你越不想,我偏就要……”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奔向自己的孩子,抱着他,直跌进一旁的无尽深渊。 “不——!阿诺——!” 黑衣人狂奔过去,他看着漆黑一片的谷底,再无叶庭诺的身影。 “不……不是的……不是的……” 他发了疯似的吼着:“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杀你!我没想……为什么……为什么……” “对,对,”他又说道,“你跟你哥一样,死也不让我得逞,死也不让……你……” “呵……哈哈哈……哈哈……” 他踉跄着,像蜉蝣般晃着自己的身子。 他又突然摔倒在地,紧抓着地上的沙子。 “麻雀!”他大喊道。 隐身观望许久的麻雀立刻现身站在黑衣人面前。 “去,”他指向谷底,“找到她的尸身,我不会放过她的,她别想一走了之,快去找,还有!” “还有那个小畜生!赤璋心还在他身上,给我找回来,快去!” 麻雀“啾啾”几声,就往谷底跳去,可它并没有真下到谷底找人,而是停在黑衣人看不见的黑暗处的一根树枝上。 麻雀酝酿着情绪,生怕自己下去后见到可怕丑陋的东西,把自己吓死,虽然它是妖,见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同类,但底下都是横死鬼,他总觉得自己要比他们好些,要比大多数邪祟好些。 他很是犹豫踌躇,待了个三四分钟才肯靠着回想自家主人对自己恩情,豁出去,下了去…… 天烛寻着味找着余临溪,他一时有些恍惚,怎么味道还在呜森?甚至还跑到的无尽深渊? 天色已晚,他来不及多想,只得跟着味道找人。 他回到无尽深渊,找到味道发源地,只见一团蓝光的四周爬满了鬼,正在大快朵颐着什么。 “真的好运呀……”一个鬼边吃边说道。 “是呀,好运好运……”其余的附和着。 “好吃吗?”天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用着极其冰冷的语气低吼,“好吃那我就让你们吃个够如何?” “吃个够?好呀好呀!”一只鬼回过头,其余的也都回过头看,只见他们立刻吓得四散开来大吼大叫,“天……天!” “天呀,是天烛。”天烛面无表情,语气里装着震惊,他又迅速打起响指,众鬼脚下立刻燃起冥火,哀嚎声绵绵不绝,求饶声此起彼伏。 天烛眯着眼,细看着那团蓝光,是散魂。 魂里面包裹着一个女人,他知道,那是余临溪的母亲。 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便是他要找的人。 “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那被烧得扭曲的鬼。 他到底是无能为力的。 当初他的母亲也是如此,用自己的散魂护着他抵御周遭的恶鬼,自己的尸体差点被分食殆尽…… 他走上前去,只是轻轻一碰,散魂完全消失,女人“哗”的一下沦为白骨,也就怀中的孩子皮肉尚存。 天烛只得先将余临溪拿出女人的怀抱,他将人抱在怀里,雪白的衣裳瞬间被腐血染红。 这里不是人该待的地方,哪怕是死人。 他想着,只好先带余临溪回到自镜光笼,再好来安顿女人的尸骨。 “老大?这小孩是谁?”土豆看自己老大抱了个小孩回来,忙问着。 天烛将余临溪放在水晶案台上,血已经被他止住了。 “他死了?”土豆问。 天烛给自己换了身衣裳,又对土豆说道:“看着他。” 土豆乖乖听话,知道老大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于是爬上案台盯着余临溪瞧,虽然它不知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着的,但还是听话照做。 天烛回到发现余临溪和其母亲死去的地方,要去收好余临溪母亲的尸骨,谁知到了地,尸骨并不在原地,不知所踪,天烛在四周找着,他的鼻子嗅不到死人的踪迹,同时又想着自己不可能会找错位置呀…… 因此他便跑到西边石地区,对着那新增加的伥幽灵问道:“你们刚刚啃食的女人去哪了?” 那些伥幽灵只会发出“咿呀”声,喊着自己“好惨好惨……” 天烛气不打一处来,本就心情不爽的他更加恼怒,他从手中幻化出一块石头,冲着那群伥幽灵扔去,石头滚动着,顿时,整个无尽深渊的西边燃起熊熊大火,不但伥幽灵遭殃,旁的靠近的鬼也发出连连叹息声,四处流窜,整个西面红彤彤一片,甚是凄凉。 他回到镜光笼,土豆有好好的看着人。 “主人,他死了对吗?”土豆回过身来问。 天烛丢了个小竹筒给土豆,对它道:“拿着这个东西,去西边收那些伥幽灵的灰,然后扔在人间的粪堆里。” 土豆不明所以,问道:“主人,我没有手,拿……” 那小竹筒“啪”的一声粘在了土豆身上。 “只要你想,它就可以被你拿着或扔掉。”天烛说。 “可是主人,为什么要将伥幽灵的灰扔在粪堆?伥幽灵有灰吗?我又该怎么收他们的灰呢?”土豆又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别问。”天烛说。 土豆听话照做,不再过问,“咕噜”一声下了地,“咣啷哐啷”滚去西边。 天烛看着案台上的人,面无血色,他不知所措地拿起自己那才得来的药草,想着自己想报个恩怎么就那么难,现如今还不能够了…… 他能够看见眼前人只剩一副空身躯,魂魄不是往生去了,那就是留在无尽深渊,成为野鬼。 他现在能做的,一是找到余玄清母亲的尸身,二就是在无尽深渊寻找可能成为野鬼的余临溪。 现在刚过完“谷渠”,众鬼怪躁动,只怕他出去了又要跟那些鬼怪动手,耽误功夫,因此想着不如等到明日再说。 人才死,鬼魂还没那么快就成,最快也要到今早才能见着,因此他也不急着出去找什么,而是要去拿瓶瓶罐罐的药。 他为救他自己的母亲往生时曾学医练丹,现这镜光笼里还有许多丸药,他便通通抱到来,为的就是先治好余临溪的身子,毕竟余临溪若没有变成鬼,他便要想方法去招魂回体,可既然要招魂回体,那这体便不能有任何损毁。 他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余临溪成了这无尽深渊的鬼,那他便要替余临溪找仇人报仇,助其放下仇恨往生,如果余临溪只是死了,那他就要去学怎么招魂复活余临溪,那怕对方的魂魄准备往生投胎了他也要捞回来。 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弥补。 不是弥补余临溪,而是弥补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死去的无能为力。 余临溪如今遭遇的,于他当初遭遇的相比,只怕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没人帮天烛,除了余临溪,没人帮余临溪,除了天烛。 又是报恩,又是同情,又是弥补,又是可怜。 天烛先是拿了套衣服,他忙着救命,原是要烧给自己娘亲的衣服还没烧,于是他便挑了件衣服改了改,给余临溪穿。 母亲会认可我这样做的,她不会介意我拿一件给她的衣服改给这孩子穿。天烛如是想着。 他伸出手去脱余临溪的衣服。 上面全是血,湿答答一片。 他将对方脱干净了,就拿着一堆布和一大桶水来给余临溪擦身子。 折腾了好一阵,余临溪身上才干净。 天烛看着余临溪胸口处有一大片烂透了的伤口,虽他见过太多触目惊心的伤痕,但如今见着余临溪身上如此,倒也感慨惋惜。 他将自己找的药悉数拿出,能口服的就塞到余临溪的嘴里,只能外敷的他便敷在余临溪的伤口处。 他很是笨拙,因他根本不懂得医人,他的这些药做来是给鬼的,更准确的说话,是用在尸身上的。 他打娘胎出来后便迅速学会站立,学会杀鬼,甚至杀人。 他从杀了的人家中偷了许多书,他不认识字,又想从书中找法子让自己那开始腐烂的母亲活过来,于是便在人间和无尽深渊到处找可以教他认字的家伙。 他的原身是只猫,没有毛,甚至可以说长得像个未发育完全的猫的胚胎。 他原是要找人口中的大夫去救他娘,可人见到他都被他吓跑了,甚至有几个被他吓晕死过去,他觉得实在麻烦,于是一边找不那么怕他的大夫,一边自学医术。 可他不认识字,学不会,因此他又要找人们口中的教书先生教他认字,双管齐下。 可是找了好久,大夫找不来,教书先生也找不来。 哪怕他把人扛了去也不能让人下到无尽深渊,那是个要命的地方。 他倒也不滥杀无辜,于是便打算将自己母亲带去给人看,可这一带,他母亲的身体就会散架,因此他也带不过去尸,也不能将人带来。 他不停地寻找着,突然有一天意识到人找不着或许可以找鬼,大夫鬼找不着,认识字的鬼总有,于是他又找鬼教他认字。 可是鬼也怕他…… 他杀了许多鬼,那些啃食他娘亲躯体的鬼,他把他们都变成了伥幽灵,以至于其余的鬼都怕死他了,都不敢说自己认字,怕在教学中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 天烛不能把那些怕事的邪祟再变成伥幽灵,这样更没有人敢教他认字。 他找了许久,不知是哪天,总算让他找着一个不怎么怕他的。 一个烂了半边面的女鬼,她肯教天烛认得字。 天烛学东西很快,他看着那些医书就去人间偷药练丹,想要治活他的母亲。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女鬼看天烛总制药放在那尸体上,便曾忍不住问他。 “我要治我母亲。”他倒也老实回答。 “可是她死了。”女鬼看着那烂得手脚分离破碎的尸体,无奈道,“人死是治不活的,更何况你娘亲是死在无尽深渊……” “我娘不是人,她是妖,是只小猫,人死治不活,妖治得活。”天烛说。 “你听谁说的妖治得活?”女鬼问。 “书上说的,书上的妖,被打了杀了还能活过来。”天烛说。 “哎,”女鬼无奈道,“你看的是话本,娱乐的东西不能当真的。” 她老实告诉天烛道:“我不怕你恼,也不怕你把我变成伥幽灵,但我要告诉你,很抱歉,你的娘亲确实死了,而且身体残缺,用邪术还魂也不能了,她活不过来了,如若你想见她,不如去呜森找找她,她许是带着怨气离世的,又是妖,你阻止了这里的鬼分食她的躯体和灵魂,那她的鬼魂可能就在呜森游荡着,若是没有,你不如去找人间的法士道士招得魂来,或许还能见上一面说得上一句话呢。” “你没骗我?”天烛说。 “我不敢骗你。”女鬼说。 天烛思索片刻,对她道:“目的。” 他虽然红彤彤小小一只看上去没什么威胁,但也板着脸,严肃道:“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女鬼轻笑着,她靠近天烛,俯在其耳侧小声说着话。 天烛听着,神情淡泊,那女鬼说完话后他倒点了点头,说着:“可以,我暂且信你,如若是真,我会帮你。” 就这样,天烛开始去呜森找自己母亲的灵魂,许是母子连心,他像是有预感一样,一找便找着了,他开心地冲上前去喊娘,可对方根本不搭理他。 他很是懊恼,不是懊恼自己的母亲不理他,而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早点来呜森找自己娘亲的游魂。 他的母亲不理他,他也不介意,依旧自顾自地跟在他母亲身边说着自己的思念,他有好几箩筐的话要说,可是一旦太阳升起,他的母亲就会消失不见踪影…… 他会站在原地等呀等,等他的母亲再次现身,他再继续说着自己的思念。 “你这样不行的。”女鬼道。 天烛许久才回到无尽深渊,见着半边脸的女鬼,跟她分享着自己找到母亲的喜悦,却换来对方的叹息: “你这样不行的……你这是在浪费时间,你娘亲根本听不见你说的话,她比我还惨,成了低等游魂,没有意识……她不该如此的,你得想办法让你母亲往生的,在她要往生时,你就可以跟她说话了,那一刻她是有意识的,你说的她都听得见、都知道,这才是你要做的事,而不是跟在游魂旁做着无用功。” “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天烛怀疑道。 “看书。”女鬼说。 “话本是娱乐的东西,不能当真。”天烛道。 “不是话本,是书,有用的书,你若不信我拿给你看,这书还是你从上头带来的,你看。” 女鬼果真递来一本书,书皮泛着轻微的金光。 天烛接了过来,看着书的模样,并没有任何印象。 他翻着书看,见里头果真有写着这世间鬼怪邪祟的生死形态,轮回往生。 他竟也不觉有疑,甚至感慨:书真是个好东西。 他看着书上的说的,便要去做,说干就干。 他按着书上说的,将他娘亲的尸体火化了,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 他不敢放在无尽深渊,也不敢放在呜森,于是天天带在身上。 他知道要让自己的娘亲往生,首先便要让自己母亲没有仇恨。 可怎样才能让自己母亲没有仇恨呢?他想着自己看过的书,脑海里冒出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八个大字。 话本里的人都是杀仇人报仇的,这样就没有怨恨了不是?她娘亲也就没有仇恨了不是? 他想到了那些欺辱自己母亲,害死他母亲的人,于是便凭着自己那灵敏的嗅觉,寻着记忆中的气味,找上了自己的仇人。 起初他还不确定,生怕杀错了人,因他也看话本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于是倒不敢轻举妄动。 可巧就巧在,“做了亏心事,怕死鬼敲门。” 他那可怕的模样刚在一人眼前出现,那人便大喊大叫道:“鬼呀!鬼呀!是她回来了!回来了!” 天烛觉得有趣,又在村子里多露面,增加准确度,倒还真让他看见了几个熟人。 害死他娘亲的始作俑者。 是了,是他们了。 天烛确切无疑,开始疯狂杀戮…… 言归正传,以前疯狂杀人的天烛现在正绞尽脑汁救人。 他的药只给过一“人”用,就是他娘,可当时他娘已死,他的药到底有没有用,或者说是否有那么些许作用,哪怕不是让人起死回生,治治小伤口? 天也不知道,天烛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第86章 成了仙,要上天 他将药悉数敷在余临溪的伤口上,又拿了布来左三圈右三圈给人包裹住,再穿好衣服。 他伏在案台上,盯着余临溪看,盯得眼干,小家伙也不会动了…… 天烛离开了案台,开始给他娘烧东西,虽然时辰过了…… 他在镜光笼里离余临溪远了点烧,免得烟味把人熏到,虽然人死了,他也还是怕熏着。 他烧了好久,久到土豆都扔完东西滚回来了,久到暗无天日的无尽深渊上空有了丝丝微亮。 “你继续看好他。”天烛拍拍手,地上连灰都没剩下,他站起身来对土豆接着说,“哪也别去知道吗?” 还没等土豆答应什么,他倒自己一个人出了门,不知所踪。 等他回来时又到了深夜。 他刚进镜光笼,便看见地上全是花瓣。 “你做了什么?”天烛问那在案台盯着人看的土豆。 土豆听见动静,“咕噜咕噜”滚到天烛脚边,说道:“主人问什么?是问这地上的花吗?” “不然我问什么?”天烛道。 土豆回答道:“这花不是土豆弄的,是一个公子,他弄的。” “你在说什么?”天烛疑惑道。 “它说我呢。”青圭突然从余临溪身后的案台那窜出来笑嘻嘻道。 天烛立刻神经紧绷,迅速扔了块石头正中那人脑门。 “哎呦我去!” 青圭摔了个大马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滚出去!” 天烛迅速抱起案台上的余临溪,怒目圆睁,又拿出一块石头来冲着“咿呀”叫疼的青圭,警戒要挟道:“信不信我杀了你!滚出去!” “别别别!”青圭急忙摆手解释,“你别激动,我不是来害人的,我是来救人的!救人的!” “救人?”天烛还是警惕道,“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土豆!” 他喊着土豆,给人家吓一哆嗦。 “主人……你……你叫我……” 土豆胆战心惊地滚到天烛脚边。 “主人……我……我……” “恩人,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先。”青圭站起身来赔笑道,“我真是来救人的,来救你怀里那个小朋友的,呐,你看你脚下的花瓣,这是用来防腐的,恩人你想让这小孩起死回生,那这身体可不能腐烂呀,我真是来救人的。” “目的,”天烛半信半疑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又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事,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会让你死在这。” “哎呦哎呦,”青圭冷汗直冒,“我说我说,您老别急,我说。” “你还记得那个说要收你为徒的老神仙吧,是他让我来的,也是他告诉我恩人你的事的。” “他吃菜爱放很多盐吗?”天烛问。 “哈?”青圭一时没反应过来,实诚道,“不呀……他都不爱吃菜的……” “我说他闲得慌。”天烛说。 “阿……阿哈哈哈……哈……”青圭挠挠头,其实他也觉得那死老头确实闲得慌。 “其实吧那老神仙啥都好,就是有点死脑筋……他呀想收你做徒弟,其实他有一个徒弟的,跟恩人您一样,是个天烛,不过那个天烛成了仙,忙得很,老神仙他就想着再收一个徒弟解闷,可巧遇到恩人你了,全是他告诉我怎么进你这个镜光笼的,全是他说的呀……” “你的意思是说他把我当成他大徒弟的替代品了。”天烛道。 “哈?”青圭被人一句话给弄的哑口无言,想着对方说的好像还真是那样了。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天烛接着问。 “他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然后他就跟我说你现在遇到了麻烦,你想要让一个小孩复活,他让我来这找你,要我来告诉你让那孩子复活的方法。”青圭回答道。 “什么方法?”天烛轻蔑地看着青圭,“你只管说,我现在不动你。” “阿……”青圭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回答道,“天上的镞鸣真神有一法器名为七境全书,里面记载了这世间万物事,自然也包括了让人起死回生又不遭天谴的方法……恩人若能拿到那七境全书,定能救得您怀中的小公子……” 天烛冷漠道:“我是要让溪儿起死回生,但我不怕什么天谴,你让我去拿七境全书?可笑,你既然说要报恩,怎么不自己去拿了给我?提醒我一句话就是报恩了?廉价……” “我……”青圭无奈地说,“我这不是上不去呢吗,我也拿不到那东西呀……再说了,我还是邪兽,这上去不是找死呢嘛……” “你上去找死,我不是?”天烛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你们是设局要我去送死呢?” “不不不,”青圭连忙反驳道,“恩人您有大本领大神通,绝不会去送死,更何况我还要报您的救命之恩呢,怎么会让您去送死呢……我之所以告诉您,让您去,那是因为老神仙说您上去了也会平安无事下来,说那个镞鸣真神认识您,他绝不会对您下手,而您也能轻易的拿到七境全书,功成身退……” 天烛轻笑道:“你在给我带高帽,好让我傻了吧唧主动送死去?” 他的手中又多出了颗石头,比旁的那颗还大。 “我真的没骗您!真的!”青圭盯着对方手中的石头,不停地摆手解释,“那个真神真的认识您,您跟他还是血亲呢!那七境全书您一定拿得到的,真的!再说了您是天烛呀!谁杀得了您呢!您别冲动!我说的句句属实!” “没冲动,”天烛嘲笑地看着对方那胆小的模样,颠了颠自己怀中的小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那个人是我的血亲?你还说七境全书我一定能拿到?那好,我且信你,不过你得吃下一个东西,若是我回不来或者是你有什么骗我的,那我可不能让你好过。” “什么?什么东西?”青圭迷茫又恐惧道。 天烛将手中的石头收了回去,反倒变出一捆药草来,他抽出其中一根草,就对青圭说道:“张嘴。” 青圭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嘟囔着忙问:“您这是要干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保障,”天烛说,“你要么现在被我打死,要么就吃了这东西,选一个吧。” “恩人,我可不可以不吃,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呀……”青圭欲哭无泪道。 “那你就被我打死吧,”天烛说着又从手中变出一块石头,比头两个还大。 “不不不,您别呀!”青圭摆着手大喊着。 天烛见状眼疾手快,直接将那根药草扔进青圭的喉咙里。 “我……咳咳咳……嗯………” 青圭咳嗽着,表情很是扭曲。 “你给我吃什么了!我……咳咳咳……我不会要死了吧……咳咳……” “死不了,”天烛抱着余临溪走到青圭跟前去,又说,“那是我母亲的安胎药,沾了怨死灵的血成了邪物了,谁吃了它,只要我一念想,那吃它的人就会肚痛难忍,先是撞地,再是挠皮,接着便疼得要去剥骨抽筋……” “什么!我……” “你先别急,”天烛冷笑道,“你没唬我我干嘛要让你疼死呢?放心吧,虽然我是天烛,但也不至于不讲道理,待我事成后回了来自然就帮你把那药草拿出来,你也就无事了,我说了,这是我的保障,明白吗?” “这……”青圭要死不活地叹着气,直怨老神仙坑害自己,又怨自己好死不死跟天烛扯上关系,果真这世间约定俗成之事没假,他现在是懊恼非常但又无可奈何…… “你呆在这,别乱跑,土豆你看紧这人”天烛吩咐着,又将怀里的小孩递给青圭,“抱好了。” “什么?”青圭不敢轻举妄动,胆小怯懦地看着天烛,“您老又要干嘛?” “抱住他,你没听见?” 天烛直接将余临溪塞到青圭怀里,又道:“你给我抱好他,就像抱自己孩子一样不能磕着碰着了,清楚吗?” 青圭蹑手蹑脚地抱住余临溪,鬼哭神惊道:“我没孩子呀,我也不会抱小孩,这又是干嘛呢……” 他踉跄着往后退,一屁股坐在案台上,缩头缩脑…… “你不是要报恩?这点小事都做不成?”天烛说。 “可以的……我可以的……”青圭小声道,“真是要命……” “那你就这样抱着溪儿,他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乱的,记住喽,你吃了药草,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看你也是惜命的,不会想死的,所以最好乖乖听我的话,等我回来,懂?” 青圭点头如捣蒜,可不敢反驳什么。 天烛得意地笑了笑,抓起地上的土豆就放在青圭身侧。 “你也给我看好溪儿,清楚?”天烛说。 “老大放心!我会看好小祖宗的!”土豆信誓旦旦道,也不知它打哪来的勇敢如此肯定保证。 “小祖宗?”天烛会心笑道,“行,你知道就行。” 说罢,他便看了一眼青圭,给予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便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了镜光笼。 这一走便走了快一周,这一周里,青圭抱着余临溪,跟一块发芽土豆混得熟络了起来,知道了这无尽深渊里许多鬼的事迹,好的坏的那土豆啥都说了,唯独不说它主人的事罢了…… 青圭还细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小孩的模样,真是个小美人。 可惜现在是个死人了。 他自己爱种着草药,身为青圭囚的他本身也具有治愈伤患的能力,虽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让一些伤口愈合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解开余临溪的衣服,期间土豆拦了几下,他解释自己不过是要给人治伤,土豆不信,不停地砸他脑袋,他只得用胳肢窝把土豆夹住,然后当着它的面果真将那被裹了好几层布料,沾上一堆不知名药物的伤口愈合上了。 “瞧,我真的只是治伤。”他说。 土豆定睛一看,小祖宗的伤口果真愈合了,便对青圭刮目相看,多了几分倾佩后对人畅所欲言起来,当然,依旧不说它主人的事。 青圭抱得手麻就把余临溪重新放在案台上,同时还铺上好些花,自己便坐在地上跟土豆谈起天来。 他并没有觉得肚子有什么难受,便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没做错什么,那天烛在天上应该也没遇到什么能说他骗人的事,他现在暂且平安无事,于是稍稍安心了些,聊天的同时期盼着天烛快些回来。 他待得发困,嘴巴的口水都要聊天聊没了,恍惚间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上前来。 他的身体被惊得一哆嗦,脑袋瞬间清醒过来,看清楚了来人。 “主人!你回来了!”土豆率先喊道。 “我去!你回来了!”青圭接着喊着,站起身来。 只见天烛单手就将案台上的余临溪抱进怀里,两眼通红,脸上沾着的血泛着光、冒着烟,另一只手中则紧握着一白玉黄金卷轴,那物便仙家法器七境全书。 “我就说我没骗你吧!”青圭得意着,天烛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便迅速蔫菜了,“没……没骗……你……吧……” “你的恩报完了,打个嗝,那药草就没了,你可以走了。”天烛说。 “哈?就这样吗,可是我……” “你不想走是吗?”天烛道。 “哈?那倒也不是……”青圭挠挠头哈哈笑道。 “你不走我走。”天烛说着,顺起脚边的土豆扭头就走。 “哎?”青圭呆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便感觉到自己身处的房子竟“咻”的一下没了,他就那样呆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探头探脑不知所措的鬼。 其中有一只鬼突然大喊道:“天雷来了!” 青圭抬起头来,一个紫蓝色的打雷就直冲他劈来。 “我的妈呦!” 他迅速躲闪,摔了个屁股蹲。 他“噗呲噗呲”快速爬起身来,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就是“噼里啪啦”地追着他打,他可算知道那天烛说什么“你不走我走了!” 他往哪跑天雷就跟到哪去,他就这样一路跑回狂森,玩命喊着:“老神仙救命!” 老神仙坐在摇椅上,喝着西湖龙井,十分惬意地看着那逃命回来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青圭,无奈笑道: “你命有此劫,何须我救命呢,瞧,这不是没事了?” 青圭气得直翻白眼,同时上气不接下气地哀嚎道:“你们!哈……哈……你们一个个!!哈……哈……玩我呢!哈………哈……” 老神仙将茶水一饮而尽,用拐杖敲了敲地,对青圭说道:“你先别急,还有事要让你去做呢,到时候你再一块骂吧。” “你说啥!哈……哈?人话否?哈……”青圭艰难爬起身来,坐在地上,抓着老神仙那摇着的椅子把手,“你神仙你就了不起?好玩吗?我快死在那了你知道吗?我招谁惹谁了我……我真的是……” 他说着说着就委屈地想哭。 “你别哭呀,你很快就可以跟我一样了不起了,”老神仙拍了拍青圭的肩膀,“你也快要成神仙喽。” “嘎?”青圭喘着粗气,被老神仙那么一拍倒发出一声鸭叫,他茫然又带着些许期许,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在逃命,还在生气,“您老说啥?什么神仙?我?我要成仙?” “对呀,你要成仙喽。”老神仙笑道。 “真的?!”青圭瞬间兴奋地蹦哒起来,“我真要成仙了?什么时候?我会怎么成仙?您老不是说我不可能成仙的吗?就算修人身累修为也成不了仙吗?我问你为什么你还说天机不可泄露的!怎么现在又说我可以成仙了!天呀太好了!我现在就开始修人身去!” 老神仙一把就抓着青圭的手,让他冷静些,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青圭道:“别急,再等几天,会有人来助你成仙的,你先别急。” “您老说的谁?”青圭喜洋洋问道。 “我去!又是你!” 几天过后,青圭指着来人喊道:“怎么又是你呀!” 只见天烛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拿着七境全书,肩膀上站了颗土豆,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摇椅上,而老神仙则坐在另一把摇椅上,两个家伙一块摇呀摇,说着话。 “青圭,你快来,这就是助你成仙的人了。”老神仙挥挥手,招呼着青圭过来。 青圭直往老神仙身边躲,小声问他道:“您老又在搞什么鬼?我可是报了恩的了,您怎么又把他招惹来……” “说什么招惹,他是来助你成仙的。”老神仙说。 天烛点点头也说:“我是帮你成仙的。” “帮我?你怎么帮我?”青圭一脸鄙夷,“你不是拿了七境全书了吗?不是要让人起死回生吗?怎么那么好心还要帮我呢……” 天烛道:“如你所想,我没那么好心,我帮你也是为了救溪儿,既然可以双赢,那又何乐不为呢?” “什么意思?”青圭问。 老神仙示意青圭把耳朵凑过来,他低声说着缘由。 “我去!你们疯了吧,我会死得很惨的!”青圭一下子又站起身来喊道。 老神仙抚须轻松道:“怎么会呢,反正你想成仙是为了有个合规身份不被那些“正义者”杀了,不会被他们找麻烦、做成法器,你上去后只要拿了善目,酉禾就会去接应你,成个堕仙又如何呢?反正你有善目了。” “您可说得太轻巧了,我可是会被天雷劈的,天天劈的呀,有善目,那有善目了事成后也要给人家还回去的,那是人家的东西呀,这……”青圭看向一旁那十分安逸摇椅的天烛,突然指着他道,“你也拿了人家的东西呀!狗呀!怎么你没遭天雷!难道……我去!感情我前几天挨的雷真是你惹的呀!” 第87章 想都别想 天烛说道:“我可没拿,只是借,借他的七境全书抄录一份罢了,起初他们不知道,所以才劈雷,我问过你走不走,是你傻乎乎站着不动,天雷打不到我,只好找同样在镜光笼待过的,沾上了一些我的气息的你,现如今上面的知道真东西没丢,所以也不劈雷了,到底也怨不得我,是你们让我找书,既让我上去,就该料想到我会惹事。” 青圭自知理亏吃瘪,同时也一脸不可思议:“等等,抄录?你说什么呢?什么抄录?那可是仙家法器,你吹牛也别那么无厘头吹呀……” “哼,”天烛十分不屑地冷笑一声,“仙家法器算得了什么?不得不承认,我跟那家伙有不可分的血缘,我拿着那沾着我和我娘鲜血的邪物,再在上头加点他那仙家的仙血,可比他的狗屁法器更有来头,抄录个下位品轻而易举,有何不可。” “你说什么血?”青圭更加惊讶道,“仙血?你说什么?” 天烛慢悠悠道:“我打伤了镞鸣,砸了他的仙府,又毁了他们的清零池,上头的家伙只怕满地找我,不然我也不能来这认个老头为师,为的就是沾点仙气好遮盖我天烛的气息来避难。” “哈?你说什么!”青圭又大喊起来,一旁的老神仙反倒哈哈大笑,“好呀好呀,看来那七境全书你是抄录呜呜用得还惯呢。” 青圭来回看着彼此心领神会的两人,一脸震惊:“我感觉自己身处于危难的漩涡中,时刻毙命,请你们给个准头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老神仙安慰青圭道:“青圭,你别担心,你的命我算过,好得很,可不会有事,你只管放心,听我这徒儿的话,按着他说的做,保你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呦,这就叫徒儿了,”青圭瞬间鄙夷道,“你们花花肠子心思多,我可不敢轻信。” 天烛这时站起身来,将自己怀里的余临溪交给老神仙抱着,然后对青圭道:“当初你让我去那七境全书我也不敢信,管你要了保证,如今我让你去拿善目你也不敢信,既然如此,我给你我的保证,你若是有灾有事,你可以拉着我一块受罪。” 说着,天烛便从手中变出个大拇指大的小囊袋来,递到青圭面前。 “保证,你拿好,你要是出事活不成了,我也不好活。”天烛说。 青圭半信半疑地接过那东西,问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信你?这要是唬我的呢?” “头发。”天烛说。 “什么?” “头发,”天烛又道,“这是我的头发。” “头发?”青圭瞪大双眼,一脸困窘,有些些许羞涩,“你要以身相许,跟我结发夫妻?所以……” “发疯,”天烛翻了个白眼,冷漠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什么也没有,我的肉体早已消逝,只有头发尚留,你拿着它,就是拿了我的命根,虽然我不死不灭,但也是会疼的,你拿着,我与你感同身受,即使你死了,我也会受你死时的痛苦,永不消散。” “我的天,”青圭听对方那么一说,都有点不敢收下手头的东西了,“真的假的,你那么狠的嘛……” 天烛平静道:“也不算狠,等你帮我办好了事我还会把这东西拿回来的,又不是卖身契,说不上狠,只是个保证罢了,怎样?你同意去帮我拿善目了吧。” 青圭一言难尽地看向一旁的老神仙:“这……” 老神仙哄小孩似的哄着青圭道:“没事的,这不有我呢嘛,怎么说你也叫过我师傅,你们俩对我来说都是小辈,一样的怜惜,你别怕阿。” 青圭还是犹豫踌躇,老神仙只得杵着拐杖,先把小孩交回天烛手中,又独自拉着青圭到一旁劝说。 “你听我说,是这样……” “可是……” “你再听我说,还有……” “额……” “然后……” “嗯……” “紧接着……” 天烛和土豆默默看着两人密谋,土豆趴在天烛肩头轻声道:“他们在说什么?事情能行吗?” 天烛没回话,只是将怀中的小孩抱得更严实了些。 “好!”青圭突然喊了一声。 “应该行了。”天烛这时才道。 “好吧,我答应了。”也不知老仙人说了什么,青圭一改犹豫样,眼神满是坚定,“我答应你了,你的东西我先收了,先说好了,你要助我成仙,保我平安拿得善目,不遭天雷天谴才好,这样我才能把东西还你。” “可以。”天烛道。 三人彼此看了看,约定达成,开始行动。 天烛成了老神仙的徒弟,受其衣钵,法力强劲。 余临溪则一直养在青圭的百花堆里,不腐不败,甚至还能生长,只是要比同龄人小上许多。 青圭也在天烛和老神仙的共同指导下,短短三年便修得人身,在他要继续修仙时,老神仙便对他道: “你不如去这附近的宣和宗修行去,那里人多,你总跟我们这些不是人的家伙混在一起也不好,得在有名有份的条件下修炼成仙才行呢,不会被人百般议论说是野路子。” “您老说得对。”青圭点头答应着,收拾收拾包裹,千交代万交代,交代老神仙和天烛要照看好自己种着花草的地后便出了狂森,到宣和宗拜师学艺,修成正果去了。 也不过短短几年,青圭便可以飞升成仙。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他顺利渡过天劫,飞升成仙,天烛和老神仙则在底下掐点。 只听天空一声巨响,他准时大喊着掉落人间。 天烛冲上前接过被贬的仙,定睛看清青圭身后追过来的仙。 一个捂着一只眼脸色绯红,不知是怒的还是臊的…… 一个瞪大着双眼只看着天烛,神色复杂,有惊有忧…… 一个穿得满身红,头上耷拉着红丝线,神态自若,不像个靠谱的…… “呦,是老熟人呢镞鸣……”不靠谱的人戏谑了一声,被称为镞鸣的紧握双拳,无以言喻,只有那捂着眼的仙大喊,“果然!你们是一伙的!给我站住!” 数万道天雷劈下,天烛拽着青圭的手臂带着惊魂未定的他不停躲闪着…… “善目拿好了。”天烛对那快被他拽晕的青圭不放心嘱咐道。 青圭刚要登仙位,因此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五彩配饰被摇晃,“叽哩咣啷”响着。 天烛“啧”了一声,带着青圭就往狂森方向飞去,后面的三个仙带了一堆兵,也跟着追去。 还没进林子,老神仙便挡在了三仙面前,对着天烛和青圭喊道:“归去!” 天烛点点头,带着青圭转了方向,往别处飞去。 “上玄!你怎么在这!又是何为呀!”不靠谱的神仙喊道。 老神仙缕着自己的胡须,摇生一变,倒变成一位翩翩公子。 吊梢眉,狐狸眼,金色发,绝世颜。 他手握着法杖,轻轻一挥,三仙加仙兵,全数回到天,面面相觑,不敢言,唯有红丝线的不靠谱小神仙敢小声道:“完,又是历劫……” 天烛拉着青圭就往无尽深渊去,他们回到了当初遭雷劈的地,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镜光笼在那发着光,有点生气。 天烛拉着青圭到了镜光笼里头,在狂森的树屋和青圭的万亩田地竟都镜光笼里。 “我去!”那么多年了,成了仙的青圭还是喜欢喊叫,“怎么回事!” “一个通道罢了。”天烛说。 他拉着青圭往树屋旁拐去,青圭又是一声惊叹:“我的天呀!这是什么?” “我的房子。”天烛道。 那是个像白色花椰菜一样的建筑物,跟青圭的木屋一般大一般高。 天烛带着青圭进了门,脚下的地板都是玻璃,铺满了花,四面的墙都是水晶,看上去十分冷清。 他们左拐右拐,跟进迷宫一样,青圭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他们总算到了一间房门口,里头的墙也是水晶玻璃,屋里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的那人,如今也有十三了。 “东西。”天烛伸出手跟青圭要。 青圭懵懵懂懂,将当初对方给他的小囊袋交还给对方。 “还有呢。”天烛收好囊袋,又管人要。 “你就给我这个了。”青圭说。 “主人跟你要善目呢。”站在天烛肩膀上跟个装饰品似的土豆说道。 “可是……”青圭抿了抿嘴,犹豫道,“没了那个东西,天雷会十分精准地劈到我的。” “不会,”天烛说,“这里是我的镜光笼,我将它与你在狂森的家连通,天雷分不清你到底在狂森还是在无尽深渊,它劈不到你的,只要你不出镜光笼。” “可是我怎么可能不出去呢?”青圭问。 “你要去哪?”天烛说,“你不就是要在这种花种菜种药吗?你家就在这,整个狂森都与我的镜光笼连通,可以说,我的镜光笼包含了整个狂森,你要想出去狂森也可以,但别忘了,天雷不劈你,鲜明善那些仙可会闻着味找你。” “我是仙,他们闻不到也找不着的,”青圭辩解道,“你不也是为了不被闻到找到才拜老神仙为师为了沾仙气不是?我现在已经是仙了,自己沾自己的仙气谁能找到呢?” 天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我不同,我没偷东西,善目可是鲜明善的法器,带着他的气息,他对自己的气息一定很了解,要找你也是轻松,再者,你现在虽是仙,但别忘了你是个堕仙,身上的气味天下独一份,你当你的仙气是香水?怎么可能呢,恕我直言,你现在就是大街上卖的臭豆腐,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我这镜光笼就是罩子,专门掩了你的味和善目的气味,你别不知好歹。” “真的假的?”青圭鄙夷不信道,“你这地能罩住味,怎么一开始不能罩住你的味?你干嘛还要找老神仙?” “明明是你比我不堪,怎么说我比你不堪。”青圭像是抓住人把柄一样,嘲笑道,“其实吧你是故意留我,想借我的仙味盖住你的天烛味,对吧?” “不需要,”天烛道,“你短短几年能成仙,我短短几年也能摆脱仙,我现在不需要靠我师傅,更不用靠你。” 他眯了眯眼,言语冷峻:“把东西拿来,我能助你成仙,也可以将你再次打为鬼,别逼我动手。” “唉唉唉……”青圭连忙喊“别”,然后便从口中吐出个珠子来,天烛嫌弃地看着他,他也只得讪笑着用袖子擦了擦再将东西递给天烛。 “给你。”青圭说。 天烛一脸鄙夷,他让土豆去接青圭递过来的东西。 “不脏的好嘛。”青圭道。 “不好说。”天烛拿着土豆,土豆拿着珠子,走到余临溪的床边坐下。 “这东西你要怎么用?”青圭也凑上前去问。 “谷渠日的时候用。”天烛说。 “那还早着嘛,你那么急着要干嘛……” 天烛撇了青圭一眼,冷冰冰道:“那你那么急着成仙干嘛?” “我成仙是为了保命呀,”青圭说,“我可是邪兽,移动的功德,完美的法器,被那些道士法士仙人啥的逮到了就完喽,可不得未雨绸缪……” “你不强吗?狂森的怪物你不是都打得过?”天烛问。 “这强中自有强中手呀。”青圭说。 “那就是了,”天烛转过头去看着余临溪,淡然说道,“你是为了保命,那我也是想保溪儿的命,你未雨绸缪,我也是未雨绸缪。” “什么意思?”青圭不解问。 天烛没回话,而是将珠子从土豆身上拿下,然后放进余临溪口中,让他含着。 “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你我两清了。”天烛下着逐客令,让土豆带他出去。 “哎,你也不用这样急着让我走吧,”青圭挡着土豆的推搡,继续道,“咱们按理来说也有亲戚关系喽,再说了我那么多年才回来,这小孩我好久没见了,我看看他好不好也不行呀,多待会怎么了?” “你只是看,还是要拿善目?”天烛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吧,我师傅现在回去了,我敢肯定在你因不肯离开而惹恼我、我动手杀你的时候他赶不回来。” 青圭看着天烛一脸严肃正经,知道对方没开玩笑,因此倒吸了口冷气,可依旧仗着自己已经是仙的身份跟人推延时间“叙旧”道: “我去,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样?不用那么凶吧,我走还不行嘛,我是怕你了……哎,等会,你说老神仙回去了?回哪去?” “你拿人东西,我砸人场子,他这作为师傅的总要回天上去跟人求情,”天烛接着道,“还有,他走之前让我跟你说,他回天了,暂时不会来这了。” “哈?为啥?” “保密。”天烛说完话,便让土豆送客。 青圭最终还是吃瘪,灰溜溜“请”出了天烛的房子。 他就这样成了堕仙,在自己的领域里天天松土种田,还别说,他走这些年,这地里的植物倒长得比他走前还野…… 他也不需要怎么除草打理,每天过得惬意,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怕死。 只是老是闷在狂森里,实在无趣,还是想出去逛逛吃吃,回来后再看着自己的田。 再过几天他在狂森认识的一个好友要成亲,他便想着可借此说要出去准备贺礼,那天烛应该会通情达理,不该过分不近人情,会让他拿善目出去用会…… 那么久了,鲜明善应该也不计较了吧。他同时又天真地想着,还想到自己也曾用“灯清”联系过老神仙。 “放心吧,我替你求情了,再说了你也算仙,仙不能杀仙,你尽管干你自己的吧。”老神仙这样跟他说,语气皆喜,他也安心。 “恩人呀~”他探头探脑地跑进天烛的屋子里,看见他正坐在地上做簪,造玻璃。 好几根簪子,有花有鸟有人,好几朵玻璃花,有大有小。 土豆站在天烛身旁,说着它又出去逛时听到事。 “恩人呀~跟你说个事?” 青圭近来不怕死,更不怕天烛把他打死,因他有一次浇田掉坑渠里还是天烛第一时间发现把他捞上来的,虽然对方嘴硬说是:“我是来摘你的花的,你死了没人给溪儿养花防腐怎么行。” 他心里门清,这些年他不在,给余临溪用的花早不需经他的手,天烛自己也能种得,因此他在心里有所感叹,感叹对方虽为天烛,但能被老神仙收为徒,到底不是残暴之徒。 于是至此他胆大得很,进天烛家门跟进自己家门一样,在这迷宫似的房子里逛了几次,早就门清,天烛也懒得赶人,只要他不靠近余临溪,一切好说。 “恩人呀~”青圭客套道,“恩人呀恩人,你先别弄你的艺术品,我有事求你。” 站在天烛身旁的土豆不满道:“你都不讲先来后到吗?土豆正在跟主人说话呢。” 青圭摆摆手道:“你那是一个人?不是。你是在自言自语,自言自语跟不是人的你自己说话,才不是跟人说话,恩人都没理你。” 土豆不服气道:“那你不也一样,主人也没理你。” 青圭蹲在天烛跟前,嬉皮笑脸道:“恩人呀~你做的玻璃花真好看呢~我想跟你要善目出去买东西~你能不能……” “不能。”天烛并未抬眼看他,而是专注于制作手中的玻璃牡丹花。 “哎呦~我还能跑不成?这小美人天天躺着呢,也就前几天谷渠日的时候能看见他有点呼气吸气的感觉,可这也不是还魂呀……不如待到明年,你再招魂呗,何必天天让那善目在他嘴里头……” “知道什么叫药引子吗?”天烛依旧没抬头,反倒问起对方来。 “阿?”青圭一头雾水,“知道呀,恩人怎么问这个?” “药有药效,或快或慢,凡药若加有药引子,疗效倒可先见,但快有多快慢有多慢,实难确保,这善目对溪儿来说也是招魂的引子,效果如何,好有多好也未可知,因此不如一直含着,只求多少发挥点作用,”他抬起眸来,又道,“总得来说,就是不给。” “可是……”青圭央求着,“这再过些时候吧是明晟的好日子,她成亲我总要买些贺礼呀,你总不能一直不让我出去吧……” “我没不让,你想去哪就去哪,你又不是狗,我还能拿绳子拴你?” “嘿,你……”青圭“啧”了一声,又道,“那我出去就要被雷劈,跟拴在这没差……” “你不过是想买贺礼不是?”天烛挑眉道,“不用你买了,我跟你一块去喜宴给她祝贺,贺礼我已经备好了。” “哈?你备好了?”青圭无奈道,“可是那是我朋友呀,我还是要准备我的……” “不用,”天烛强硬道,“我的贺礼给你,你带去就说是你的,她保准喜欢。” “哈?这……”青圭挠挠头,在心里直叹息道:这还要怎么编呀,“这不一定吧……” 天烛轻笑一声:“我看出你的心思了,别想了,这几天我会一直看着你,善目还是得含在溪儿嘴里,你放弃吧。” 第88章 唐伯虎点秋香 天烛时刻警惕着青圭,可不能让他接近余临溪,甚至在青圭的好友成亲之日,主动拽着人就过去拜贺。 那红喜的大堂内全是鬼怪,女的美男的怪。 女的觉得人脸好看,各有各的美丽,男的觉得自己兽脸精怪样就是最好的,多有突显自己特征的举动。 天烛和青圭的到访,让一众女鬼看见了不一般的男色,多有议论谈笑。 “呦,青圭!好久不见呀!”新郎官是只花孔雀,红喜服配着绿尾巴,艳丽多纷。 “哈哈哈,好久不见,恭喜恭喜!虽然我们上个周刚见过,恭喜恭喜呀!”青圭笑道。 花孔雀和青圭寒暄了几句,站在新郎官身旁的他的兄弟白孔雀倒看着天烛半晌,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子是……” “阿,他是……”青圭一时不知怎么介绍天烛,怕是说出这家伙是个天烛,场上的人都要吓跑。 “我是他朋友,跟着来送礼吃席的。”天烛自己介绍自己,“不必管我,只当我是来凑热闹。” “阿,哈哈……”白孔雀笑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落座吧。” 两只孔雀招呼着天烛他们坐席,只见大门口出现了颗土豆,土豆身上绑了条红带子,正卖力地往屋里拱。 “你们瞧,好多金子!”众鬼惊呼道。 “天呀,谁那么大手笔呢!” “说什么呢?门口那是什么?”花孔雀听宾客话语更加嘈杂也有指向,于是问白孔雀。 “不知道,看看?”白孔雀说。 “那是我们给大花你的贺礼。”天烛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悠哉悠哉道。 “大花?”青圭疑惑地看着天烛,很想问对方什么时候跟自己的好友那么熟了?还叫他大花? “贺礼?”花孔雀说。 “大哥,你快来看呀!”白孔雀跑到门口瞅了一眼宾客们惊呼的东西,然后又快速跑回来拉着花孔雀就又跑过去。 “哇!这是……” 连青圭也好奇是什么了,跟着鬼群一块去瞅。 土豆拉着一车的金银珠宝首饰进了屋,上面还贴了张大大的红纸,写着恭喜。祝贺着新人。 众鬼呆呆地注视着土豆拉着一堆东西进了后堂放礼品的地方,又呆呆地看着它出了来跳上正在喝茶的天烛的肩膀。 “这……” “哎呀……” 众鬼议论纷纷,花孔雀跑上前来问道:“那些都是公子你送的?” 天烛瞄了一眼在其身侧一脸呆样的青圭,回答花孔雀道:“我不过是准备些罢了,这礼是以青圭的名义给你们的,可以说也是他给你们的贺礼。” “阿?”青圭一时恍惚。 “哎呦,这,这礼可太大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花孔雀笑得嘴都合不上,握住青圭的手就是不停地晃。 天烛摇摇头,道:“那些金银珠宝首饰不过薄礼罢了,狂森遍地都是钱财,只是我们采不得,可巧我有现成的,原一时也不知该给你们什么贺礼,亏得青圭告诉过我令正就爱金银等亮晶晶的东西,不过投其所好,你们不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花孔雀哈哈笑道,忙叫白孔雀给天烛他们移座,“上位招待,就往那去,快,快安排!” “公子这边请,您坐那去吧。”白孔雀伸出手引导着方位,天烛也不推脱,人要让他往哪坐都无所谓。 青圭乐呵呵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他低下身来凑到天烛身旁说道:“好家伙,真有你的,你哪来那么多钱?真敢给的。” “钱财身外物,你活那么多年就没囤点?”天烛说。 “你都说身外物喽,我囤来干嘛?”青圭说。 “我说的身外物是指花起来不心疼,因为那些金银不过九牛一毛,而不是说将我的所以给了人,再轻松道身外物无所谓,活有一副慷慨解囊,实则打肿脸充胖子。”天烛说。 “九牛一毛?好家伙,你是貔貅?这些东西只是九牛一毛?”青圭小声惊讶道。 “貔貅只进不出,你的比喻不恰当,坐好来了,人家婚宴。”天烛看着青圭歪七扭八的坐相,平静要求道。 “我……我本来就要坐好的……”青圭听话乖乖端坐起身,正儿八经地看着婚宴开始。 凡有喜事,总有刁难新郎官的戏码,这不,新娘子这边的好姐妹可是出了各种花招,就不让新郎官见新娘子。 在席的都不是人,他们独有自己的婚宴习俗。 孔雀一族最爱在婚宴上玩找娘子的戏码。 “我还以为你不爱凑热闹呢,也不爱看这些玩笑,今儿个居然能落座于此看人家成亲……”青圭对天烛说。 天烛喝着茶淡淡道:“我不是不爱,只是懒,今天可巧我要盯着你免得你打善目的主意,顺道着我也来这喜堂,沾点喜气,好回去给溪儿冲喜。” 青圭“啧啧”感叹:“该说不说,你是真的执着。但我还是好奇,以你对那小美人的用心,你其实不应该盯着我,而应该紧盯着你的小美人呀,毕竟我搞不好自己不去拿善目,但安排别人偷偷去拿呀。” “你没那本事。”天烛说。 “喂,你太小瞧我了吧,我好歹是仙。”青圭不服气地叉着腰,说道。 “你看我做的那些玻璃花了吗?”天烛没看青圭,只盯着前方正在闹腾的一伙人,悠闲问着。 “看过呀,怎么了?” “溪儿的床边都是我做的玻璃花,邪祟也好仙也罢,只要敢靠近就会主动脱了鞋袜光脚踩上去,玻璃易碎,渣子奇多,进到肉里便让近身者钻心刺痛行动不能,我盯着你,说是防你,也有为你好的成分在,你该谢谢我,当然,你若实在不听劝找死、不信我说的,那现在你大可回去试试那些玻璃花。” “我去?真的假的,你这是有八百个心眼呀你,而且还都很毒……”青圭打了个冷颤,心想自己还好胆小,被人盯着了就不敢有什么行动了,不然真的惨死……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盯着你,你脸上有金?”天烛道。 “我去,你厉害……”青圭拿起桌上的茶来,一饮而尽,消消气,竟突然想着天烛混小子其实还是有点良心告诉他玻璃花的事,不然他…… “新郎官!快快挑,哪个是你的新娘?挑错了今个可就成不了亲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欢喜打断青圭的思考。 只见花孔雀局促的站着,眼前一时涌上来十多个带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那么多,我得看仔细喽。”花孔雀笑道。 “唉唉唉,可不许那么近。”一个满头带着杏花的姑娘笑道。 “就是,可别耍赖阿,要有一丈远才行,快退后快退后。”一个满头带着桃花的姑娘笑道。 两个姑娘在一排新娘子的两边各站着一个,说着话。 “这都一样呀,给个提示嘛。”花孔雀笑道。 “就是呀,哈哈哈……” “就是就是……” 众宾客也帮衬道。 “你的娘子,定有不同于旁人的地方,就从这些新娘子的衣着来看,很明显哦~”杏花姑娘笑道。 “衣着?” “这都穿红,带着盖头,打哪看出来呀?”白孔雀道。 “你又不是新郎官,当然看不出来啦!”桃花姑娘说,“绿尾巴的新郎官,你可是真的新郎官,真的新娘子在哪呢?快猜快猜。哈哈哈……” “哥,你快猜,哪个是嫂子?”白孔雀笑问道。 “这……”花孔雀思考着,观察着,“衣着……” “哎呀,对了,”花孔雀拍拍自己的脑袋道,“首饰!明晟最爱华丽的东西,大婚之日定是把最好的带上,我看看谁的最好,那就是明晟了!” “是吗?真的?那你快看!”白孔雀喜悦道。 “真成,这也行,看首饰认媳妇嘿嘿……”青圭哈哈笑着,早把刚刚的事给忘,全然投入到喜庆气氛中,边吃桌上的菜边说话。 “哎呀,怎么各个都好呢……”花孔雀看得眯眼,一脸迷茫。 “看不出可就讨不回媳妇了,你得细细看嘞~”杏花姑娘道。 青圭嘿嘿笑着,众宾客们也帮着看哪个新娘子的穿戴最好。 “最左边那个,手上的金镶玉手镯看上去就是贵物,会不会那就是新娘子?”一个客人道。 “不对不对,中间往右数第二个,你们看她盖着的盖头,是镶绣的,那个应该是新娘子。”另一个客人道。 “错啦错啦,我记得明晟最在意脖子上带着的项圈链坠什么的,你们应该看她们脖子上的花样,看左数第二的那个,那个项圈好看,所有里面我觉得最好看……”又一个客人道。 “哎呀,才不是……” 七嘴八舌,把花孔雀都说得斗鸡眼了…… 天烛皱着眉头,也跟新郎官一般盯着那群新娘子看,或者是说,他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那群新娘子里的中间往左数第三个看呢。 青圭见天烛如此认真,于是打趣道:“怎么?看上哪个了?” 天烛回过头看向青圭,严肃道:“你回我家去,看溪儿戴着的项圈还在不在,快去。” “哈?你说什么?”青圭不明所以道。 天烛见对方脑子不好反应不过来,他也来不及解释了,于是放弃与青圭的对话,只能低声对自己肩上的土豆说着些什么。 要不怎么说土豆是他亲手造活的呢,人家听了天烛说的便立刻理解其意,“咕噜咕噜”滚下肩,滚回家。 “土豆这是去哪?”青圭问。 天烛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低沉着嗓音道:“等会我怕是不斯文,你做好失去那个朋友的准备吧。” “哈?你说啥?”青圭紧张道,“你这是要干嘛?” 他见天烛目光如炬,只盯着那一个新娘子看,于是惊慌道:“你看出什么来了?你要抢亲?不是吧?你这是干嘛?” 天烛没回话,只是盯人。 “好了!我选好了!”花孔雀又拍拍自己的头,说道,“我选好了!” “你选好了?”杏花姑娘说,“你确定你选好了吗?可不能改的。” “我确定我选好了!”花孔雀笑道。 “哪个是嫂子?你选的哪一个?”白孔雀问。 “就左边第三个,我选她!”花孔雀道。 青圭听自己好友选的媳妇正巧是天烛紧盯着的人,瞬间冷汗直冒:“不是吧,一见钟情也不带这样的,你连脸都没见着吧……” 天烛依旧没有说话。 “那就有请啦,”杏花姑娘用眼神示意着桃花姑娘,桃花姑娘便上前去将花孔雀选中的新娘子牵了出来。 杏花姑娘又接着道:“新郎官来掀盖头吧,看看这位是不是你的新娘,你可确定喽,可不能改了。” “我确定。”花孔雀道。 “哥?你那么肯定吗?就是这个吗?”白孔雀担心道,“小心选错了嫂子打死你……” “肯定肯定,你看呀,”花孔雀摆摆手,然后又指着那站出身的新娘子道,“你看,她脖子带着的项圈上的那个红珠子乃是断山崖蒡株草的果实呢,那东西可珍贵,是仙家贡品呢,一定是你嫂子喽,除了你嫂子,没人配戴这个,就是她啦。” “真的?你可确定啦?确定了可是要挑盖头的。”白孔雀说。 花孔雀点点头,尾巴抖了抖,喜洋洋的,就要上前掀盖头。 正巧土豆很快就滚了回来,他跳上天烛的肩膀,在天烛耳边嘟囔着,天烛顿时怒目圆睁,“啪”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冲上台去,一旁的青圭被吓了一跳,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天烛就已经抓住花孔雀那要掀盖头的手。 一时间,众宾客惊呼道:“这是要干嘛?” 天烛将花孔雀甩退两米远。 好在青圭成了仙,不然以他的脑子即使反应过来了,身体也来不及动起来,他瞬移扶住花孔雀:“哎呦喂,小心小心!” “这……这是干嘛?”花孔雀一脸茫然地指着天烛。 “他……”青圭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同白孔雀一起将自己好友先扶好…… 天烛低头看着自己眼下的新娘子,那人脖子上戴着的项圈他可是在余临溪那看了五年,万万错不了,他叫土豆回去看余临溪,原以为是有人趁他不在的空档偷了项圈,竟听得连余玄清这个人都不见了,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对。 玻璃花防得了邪祟,甚至神仙,但独独防不了人,因这里是狂森深处,根本不会有人进得来,他也没在花上设置防人的功能…… 只怕是…… 天烛莫名心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人瞧,眼下人貌似隔着红盖头也在瞧他。 “公子你给的钱多也不能上这来呀!”花孔雀喊着,就要让同样懵逼的白孔雀去给人拉下来。 白孔雀刚要上前,天烛便一手抓着新娘的红盖头要掀。 “哎呀!你给钱也不能当新郎呀!”花孔雀立马喊道。 天烛可不管旁的,一把就将红盖头掀开,只为确实眼前人是否为余临溪。 只见红妆带着新俏,碧波眼透着好奇。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着神。 “哎?不是呀?”花孔雀看见盖头下的人,美则美矣,但不是他的新娘子。 “哎!是他!”青圭大叫道。 “什么她?她是谁?”花孔雀问。 “是谁也不该由他掀盖头呀!”白孔雀嚷嚷道,还是要将人拉下去。 他才拽住天烛的胳膊,就被人一把甩了开。 青圭眼疾手快,冲上前去一把就把白孔雀接住。 “他……他这是干嘛!”白孔雀看看青圭,又看看天烛,指着天烛对青圭喊道。 “你醒了,为什么会在这?”天烛只看着眼前的熟人,生疏又疑惑道。 “?”余临溪一脸茫然地盯着天烛看。 天烛见时机场合都不对,人也茫茫然呆呆愣愣的,于是便扔了手中的盖头,将还在傻傻瞅着自己的余临溪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抱,当事人便开口埋怨道:“我的盖头……” 旁的看客也嚷嚷起来:“这是干嘛呀?” 余临溪晃着腿,指着地上的红盖头,不停说道:“我的盖头……我的盖头……” “这是我的喜堂吧?这是要干嘛?”花孔雀挠着头问道。 这时天烛才搭理了这里的主人,说道:“你的新娘子不在这群人里,这个是我的,别搞错了。” 语罢,带着人便离去,潇潇洒洒。 所有人都看呆了,直问着怎么回事? 青圭尴尬地编谎道:“这……这……这家伙,是个……是个急色鬼……美色入眼,情欲上头,多担待,多担待阿……” “急色鬼?” “急色鬼?” “急色鬼……” “急色鬼……?” “呦呵,原来是个急色鬼……” “阿~急色鬼呀……” 一群邪祟竟了然于心,慢慢地哈哈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别有深意。 “好家伙……那也不能这样呀……我媳妇呢?”花孔雀无奈道。 青圭支吾道:“你没听那鬼说……说你媳妇……不在这群里头……” “我选错了,那该怎么办呀?我媳妇又去哪呢?”花孔雀焦急问道,“我媳妇呢?” “你问我我哪晓得?你问……问……”青圭说着话,左右看着,又捡起地上的红盖头,然后指着左右两个姑娘道,“你问她们呀。” 说完,花孔雀和白孔雀便上前去问杏花和桃花姑娘。 “我媳妇呢?怎么说没在这里头?我媳妇呢?”花孔雀不停地问,同时还要去看其他盖头下的“新娘子”确认身份。 杏花姑娘连连拦着花孔雀,看着桃花姑娘道:“哎呀,这就不好玩了嘛……” “我媳妇呢?”花孔雀还在问,他看了好几个“新娘子”都不是他的,更急了,“我媳妇不在这?那我媳妇呢?” 说着说着,那花孔雀倒又把自己说慌了:“我媳妇哪去了?呜呜……媳妇……” “哥,不至于……”白孔雀拍了拍花孔雀的后背安慰着。 “哎呀!在这呢!” 一个女子凤凰霞帔,自己就从屋里头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盖头都没盖,后头还跟了好几个姑娘追着:“新娘子,还没扮好呢!别跑呀!” “行了行了!好了好了!”明晟提着自己的裙摆笑道,“扮得够久了,戴得够多了!好啦好啦~” “哎呀!明晟!”花孔雀见自己爱人朝自己跑来,立马喜笑颜开。 “新娘子出来了!” “呀!新娘子出来了!” “小姐你真是的,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杏花姑娘无奈道。 明晟在众人的注视和欢喜声中牵起花孔雀的手晃呀晃,笑道:“我再不出来我夫君就要哭成泪人喽~” “阿?哈哈哈……”花孔雀不好意思道,“我找不着你嘛……” 他细看着自己的爱人,满心欢喜,但又问:“明晟?你怎么不带盖头?” 明晟笑道:“带了盖头我就难看着你,我们家花花今天真好看呀~你要是想掀盖头等会回了房随你怎么掀~” 花孔雀被明晟说得顿时羞红了脸,青圭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新人身上了,于是便趁机逃了去,灰溜溜地拿着个红盖头就去找天烛他们…… 第89章 谁住在深林的大花椰菜里 又是一年一度的鬼节,林慕义发烧烧得晕厥,等他再睁开眼,异世界映入眼帘。 “又是做梦呢……”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看着四周的水晶墙感慨道:“这梦可真‘干净’呀……”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脚下全是玻璃做的花,密密麻麻。 他用脚踢着那些花。 他自认为现实做不了主的,梦里总能自在些,也不怕伤到什么了。 林慕义一步一步走着,踢着那些玻璃花,他认为梦应是发展的,人必须要动,动起来便是发展,这样梦完了,他就醒了,醒了,病就好了,他经常在发病时做梦,但几乎醒来就记不清梦了…… 他也如往常做梦般,走呀走,梦呀梦…… 他出了房门,七绕八绕,然后在一个挂了红灯笼的门过去,又走过一条通道,竟然顺顺利利出了房子。 他光着脚,脚底被石头沙砾磨着,有疼感,但不多。 “在梦里也会疼,现实中一定有人在打我了。”林慕义自嘲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烧昏睡,但确是第一次梦得那么真实…… 他朝着有人的地方走去,但没走多久就在一块石头那停了脚,坐下休息,拍拍脚上的沙。 “小孩!” 一个穿得十分喜庆的姑娘从不远处喊着。 林慕义没应,因他不知道对方叫的小孩指代谁。 “小孩!说你呢孩子。” 喜庆姑娘飞到林慕义身边来,林慕义一脸淡然,默默看着对方。 “小孩,你认识青圭?”喜庆姑娘问林慕义道。 林慕义摇摇头,没说话。 “你不认识?那你身上怎么都是他种的花药药草味呢?”喜庆姑娘问。 林慕义歪着头,听不懂对方说的,他举了举胳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什么也没闻到…… “小孩,姐姐求你帮个忙,事后必有重谢,如何?”喜庆姑娘又道。 “忙?”林慕义开口道,“什么忙?” “我家小姐成亲,可巧有个让新郎官从一堆新娘子里头选中自己的新娘子的小游戏,但我们姐妹都扮上了,其中有个姐妹吃人类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半个时辰上六次茅厕,这不行的呀,上台上拉了可不好,因此我家小姐就让我出来找人替代那姐妹,你说巧不巧,大老远的我就闻到你身上的味了,青圭时常送着药草给我们的,这味道我熟悉,这就找了你来,恳请姑娘你帮个忙,大街上没像你这样合适的找了只能找你,事成后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的。” “我不是姑娘,”林慕义漠然道,“你们说的游戏是不是唐伯虎点秋香?这个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们缺一个姐妹游戏就玩不了了吗?” 喜庆姑娘上下打量了林慕义一番,然后哈哈笑道:“罢罢罢,不是姑娘也无妨,倒也不是缺一个游戏玩不了,只是不吉利,这二八二八就要发,这个念起来好听,二七二七,跟打喷嚏声似的,不吉利,所以缺个人倒不咋滴,这才来求姑……求小公子你呢……” “不用求,”林慕义说,“你说事后必有重谢,随便你吧,谢什么我都是带不走的……你不用求我,我跟你去就是了。” “真的?”喜庆姑娘没想到眼前这小孩那么好说话的,喜笑颜开,拉着人就要走。 “等等,”林慕义将人又拽了回来,“慢点吧,地上全是石头,虽然不疼,但硌脚,我走不快,你慢点。” “哎呀!”喜庆姑娘低头看着林慕义那双白嫩的脚道,“你是野鬼吗?在这不能飞,不能飘,怎么连鞋都没有,天呀……” 喜庆姑娘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子怜悯之情,他们身处于狂森中心,也被称为深处,里头的邪祟不是什么野鬼,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存在,他们大多不过命好,身上自带有“白根灵”,这是万能的保护,保他们在狂森来去自如的同时又有身份上的权利独占狂森中心,享有无上资源。 喜庆姑娘只见过狂森外围因想要发财而被那些凶险之物害死、死后无葬身之地曝尸荒野的野鬼才是没穿鞋,而那些鬼大多聚集在外围或夹层处,想要进得中心,必是历经千难万险。 她嗅得眼前小孩身上的气味,便觉得定是有青圭相助他才能进得来深处,更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没事,”她说,“姐姐抱你过去,等会就给你烧双鞋穿阿,没事……”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林慕义头,然后又伸手过林慕义的膝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好大的力气。”林慕义没有任何反抗,幽幽道。 喜庆姑娘笑笑说:“你不重。” 她带着林慕义往姐妹聚集装扮处飞去,途中又问林慕义叫什么名字。 林慕义闭口不说,因为他妈曾告诉过他,梦里的人问你名字千万不能回答,否则魂被勾走,即使醒了也大祸临头。 “怎么不回我?你叫什么名字?”喜庆姑娘问。 “我不记得了……”林慕义骗她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所以都不能自己给自己烧双鞋穿……” “天呀,”喜庆姑娘听人讲就信了,感慨道,“你不记得了,真可怜,哎……” “没事,”林慕义道,“我记不得我自己,但我记得姐姐你,你是个好心的,谢谢……” 喜庆姑娘被林慕义的乖样讨巧得心坎软,手上抱着人的手劲都忍不住轻了些,生怕把这小孩的魂给捏没了。 她带着人来到自己姐妹们的房口,让林慕义先站在她身后,然后敲了敲房门,屋内的欢笑声才小了些。 她事先对屋里的姐妹预警了一番,然后才敢把人带进去。 一屋子的人穿的都很喜庆,就是要结婚才有这样的穿着。 “找着了?我瞅瞅。”一个桃花眼的姑娘凑上前来看林慕义,“呦,这是个小子?怎么长得这般清俊?” “小子?我看看我看看,”一个头上有着一只鹿茸的姑娘也冲上前来看,“天呀,长得真标志呢,你这是上哪找的人?” 许多姑娘都涌上前来看人,绕着林慕义身边转着,嬉笑声四起。 “姐姐们好。”林慕义打招呼道。 “姐姐?哈哈哈哈哈……这娃娃叫我们姐姐呢~”鹿茸姑娘捂住嘴笑着,一个脸上带有鳞片的姑娘牵起林慕义的手,而后打趣道,“小家伙,你再喊我们一声姐姐呗,这声音有够甜的,你打哪来的?叫的什么名?” “我不记得了。”林慕义说。 “你不记得了?”鹿茸姑娘疑惑道。 “他是野鬼,所以不记得了。”喜庆姑娘道。 “呀,野鬼呀?真可怜……” “哎呀,真可怜……” 众姑娘怜悯着,林慕义无所谓道:“你们不是叫我来办喜事的吗?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唉声叹气呀,我一点也不可怜,你们还是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吧。” “是呀是呀,”喜庆姑娘道,“我们还有正事,这孩子的事我们暂且缓缓再打算吧阿。” “好吧……好吧……” “只能这样了……” “你跟我来这,来。”喜庆姑娘牵着林慕义的手落座于梳妆台前。 他无法从镜中看清楚自己的脸,只知从别人的语气中得知,梦中的自己应该有张健康的脸。 “他这脖子上的项圈好看的,不如就带着吧。”头别几朵小红莲的姑娘说道。 “来,给他穿这套喜服,哎呀,刚好呢!” “头上戴上这个簪子,这个好看。” “戴这个,这个好……” “哎呀,这个我也要戴,这个好看……” “还有手上的,那些亮晶晶的可不要少戴。” “你提醒了我要戴上我最好的了。” “还有这个……” 林慕义像个玩偶一般任由着姑娘们梳妆打扮。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嫁衣,突然对喜庆姑娘道:“姐姐,事成后你能把这衣服给我吗?” “你要这衣服?”喜庆姑娘疑惑道,“你喜欢这衣服吗?我这有其他好的衣服,这是嫁衣,你日常穿很显眼的。” “我不穿的,”林慕义说,“我只是想细看看……等我大了以后,我给我妈也买这样类似的嫁衣,这个好看,感觉也贵,她跟我说过……她想拍张结婚照……她不喜欢白的,她喜欢红的,红的喜庆,我看看,长大了有钱了我给她买……” 喜庆姑娘听得懵懵懂懂,觉得这孩子应该在说自己生前的未了事,于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可以,这衣服就给你了。” “谢谢。” 梳妆打扮好,林慕义便盖上盖头,看着地面,跟着那群姑娘一个牵着一个上了台。 “记住喽,不可以说话,也不可以发出任何声响哦,更不能乱动,因为你动一动的小举动有可能就是破绽呢,除了有姑娘来牵你叫你走你才能动呢,记住喽,得新郎官认不出来才好玩呢,清楚了吗?”喜庆姑娘上台前这样嘱咐过林慕义,林慕义点头答应着,“放心,我很擅长闭嘴,也很擅长不乱动。” 林慕义乖乖站在台上,听着红盖头外的欢声笑语。 他心如止水,一动不动,在发呆,在梦里发呆。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身上的衣服他也带不走,但他还是希望自己梦醒前能多看看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毕竟梦醒后他能看的,只有橱窗内的和纸上的,都不如这梦来的实在…… 他还在冥想时,一个姑娘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说着:“姑娘,跟我往前走走。” 林慕义很想反驳说自己不是姑娘,他并不是觉得被人说成是女的怎样,而是他认为即使他被阉割了,行为举止再像人们刻板印象中姑娘该有的那样,也改变不了他基因里男性的事实。 他答应了喜庆姑娘不说话,那他便不说话。 他由着那位姑娘牵着他走,他并没有去听红盖头外那些男人、那些宾客说的话,于是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哪怕有一名男子掀开他的盖头,他也依旧迷茫,不过在那人把他抱走,看着红盖头掉落在地时才发出声响。 “你能帮我把我的盖头找回来吗?”林慕义用手摩挲着自己衣服上的金丝花样,他坐在自己当初睡醒的床上,问眼前的男子道,“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 男子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的喜堂上,他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说了,说完话,他便对男子要求道:“我的盖头,你能帮我捡回来吗?”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男子蹲在林慕义跟前,他将地上的玻璃花全都收走,转而代之的是他从自己的花圃里摘的真花,洋洋洒洒满地都是,毕竟该保护的人已经醒了,那些玻璃诱惑不了人去踩,但不小心踩上了也是伤的…… 他握着林慕义的双手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慕义摇摇头,只说着要自己的盖头。 “在这呢。”青圭气喘吁吁地趴在门框那喊着花,他手上正拿着林慕义的红盖头。 “你这家伙可真给我添乱的,到时我还得跟明晟解释呢,亏得我跟他们熟呢,不然扰人喜堂的事够我跪下叩十个响头的了。”他对着天烛就是数落,然后就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林慕义身旁,顺势就坐上床看着人。 “呀,我这是头一次见你睁眼的模样,怪不得我们家天烛守着你呢,原来是图得这个嘻嘻……” “你闭嘴,”天烛站起身来让青圭往右边挪了挪,他自己坐在两人中间,将红盖头放在膝盖上,“你不用看你花田?你的那些药草了?快走吧你。” “这有更好看的,你别那么小气嘛……”青圭讪笑着。 这时土豆也从他们身后摊成一团的被子里钻出,躲在青圭身旁。 “土豆?你怎么呆我这?”青圭笑道。 土豆回答道:“小祖宗好像有点厌恶土豆,土豆躲躲,这里有老大和你挡着,土豆可以喘气躲着点。” 林慕义没听身旁的人说话,而是拿过天烛膝盖上的红盖头往自己膝盖上放,他头抵着床架,两眼还望着自己的衣裳。 “溪儿?你很累吗?”天烛问。 林慕义冲他眨了眨眼,轻声道:“不累……” “那你……”天烛想了想,不知该问对方什么,“你……你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吃糖?” 林慕义摇摇头:“我不饿。” “那你要不要换身衣裳?我再带你出去逛逛,跟你讲你的事?”天烛又说道。 林慕义还是摇摇头:“我这样穿就好了,你可以带我出去逛,也可以跟我讲我的事,但我一定会忘了的,我记不住,我不知道我是谁,即使你跟我说我是谁,我也想不起来什么,记不住任何……” “这是什么意思?”青圭看着林慕义问道,“这家伙是失忆了吗?” “随你怎么说,可以那么讲吧……”林慕义道。 “哈?那……”青圭指着天烛道,“那你可难喽,人家都不认识你。” “你够了。”天烛撇了青圭一眼,然后便对林慕义说道,“我带你出去吧,或许走一走,放松放松,你能想起些什么。” 林慕义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光着脚走着。 他骗那群姑娘说自己是野鬼,因此那群姑娘深信不疑,便当他是野鬼。 野鬼穿不了鞋,强穿鞋肉相连,灵魂从脚部开始溃烂…… 他一直光着脚,裙摆长遮住了没人看到,就连天烛也没发现他一直光着脚,直到他说他要慢慢走。 “外面磨脚,我走路会很慢,你多担待点,谢谢。”林慕义对天烛说。 “磨脚?”天烛低眉向下看去,林慕义裙摆挡着脚,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伸出手去就撩人裙子。 “哎呀,啧啧啧……”青圭将土豆揣在怀里,迅速走上前拍开天烛的手,“你真的是……” “你干嘛?”天烛松开手,对青圭嫌弃道。 青圭无奈又谨慎道:“你是天烛。人家是人……你不懂人的规矩,我这是好心提醒嘛……” “提醒什么?”天烛不明所以道。 “提醒你不能随便掀人家姑娘的裙子呀……”青圭拍拍脑门十分无语。 “你们在因为我吵架吗?”林慕义看着说话的两人,低声道,“我不是姑娘,你们别担心,我裙摆下不值得看。” 说着,林慕义自己就撩着自己的裙子,穿着裤子,光着脚。 “哈?你是男的?” “你没穿鞋?” 青圭和天烛同时疑惑道。 “你也没给人家准备鞋呀……” “你怎么会认为他是姑娘……” 两个人又同时吐槽着对方。 天烛知道是自己失算了,没给人准备鞋,让人一直光着脚,于是他弯了弯腰,将人再次抱了起来。 “哎,这……”青圭还想提醒天烛注意分寸,但想到自己认了那么多年的姑娘是男的,倒也尴尬地收了手,闭了口,不再说什么…… “我可以自己走的,不麻烦你。”林慕义对天烛说道。 “是,你是可以自己走,但要穿上鞋。”天烛说着,又将人抱回房里放在床上,伸出去握住林慕义的脚比划着大小。 “你要做什么?”林慕义不好意思地想要将脚缩回去,但又被人拽住。 “别动,我给你做双鞋,很快的。”天烛说着,又使唤起站在一旁看戏的青圭,“你去倒盆洗脚水,溪儿要洗脚。” “不用的,不用麻烦的,”林慕义连忙摇头说道,“不要为我做这些事,没必要的……” 天烛皱了皱眉,略带疑惑地看着林慕义,然后低声道:“这谈不上必不必要,只是打水洗脚罢了……” 青圭也不推脱耍嘴,转身就去打洗脚水。 待林慕义洗完脚,天烛做好了鞋,他们才收拾好出了去逛。 “这里是狂森,是你今后生活的地方。”天烛对林慕义介绍道。 林慕义看着四方的天,茂密的林,以及零散的、闲逛着的“人”,问天烛道:“这里的人除了你们这样的就是都长着兽面的,是吗?” 天烛点了点头,这时青圭走上前来说着整个狂森的基本框架来。 “你说这些溪儿听不懂。”天烛道。 “不,我能理解。”林慕义说,“就是海绵宝宝嘛……” “海绵宝宝?” “海绵宝宝?” 青圭和天烛异口同声,发出疑问:“什么海绵宝宝?” 林慕义笑笑道:“海面表层最开始是小鱼,再深点就是大鱼,再再深点那些鱼就长得奇形怪状很可怕,再再再深些就是一群生活在漆黑一片、像怪物一般存在着的生物,可到了最深处就变成了比奇堡,里面有海绵宝宝,很可爱,跟小哥你说的狂森一样,先是小鬼再是大鬼,然后是恶鬼,最后是你们这些像人一般生活着的邪祟。” 第90章 回魂 天烛和青圭对林慕义说的东西不说是了然于胸,只能说是完全不懂…… 林慕义知道自己说话有时候太过于自我,让人觉得无厘头,他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跟着两人走。 他们来到了青圭的田地,青圭对林慕义提议:“要不要跟我去田里摘花采草去?” 林慕义摇摇头:“你这地里还种着药草对吗?” “你怎么知道?”青圭好奇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我只是猜的,”林慕义说,“叫我去帮忙的姑娘见到我时问我认不认识青圭,说我身上一股子药草味,加上今天发生的种种,你说的一些话,我猜你应该就是青圭,那田里的是你种的药草吧,所以我现在才问你的。” “呀,你真聪明,”青圭笑道,“你说的姑娘应该是新俏,我常给她送药草,不过也只有她指名要的东西我才知道给什么呢。” “你是医生吗?中医?”林慕义问。 “不是不是,我可不配,”青圭说着,指着林慕义身旁的天烛,“他才是呢。” “他以前是半桶水,我也不过种种地,什么药配什么药才能发挥最大的疗效我是一概不懂的,还得是他有黄金卷书,懂得许多,可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大夫了。” 天烛嫌弃道:“你别胡诌乱捧。” 青圭耸耸肩,又问林慕义:“怎么?要不要跟我去田里摘花玩?” 林慕义还是摇摇头:“不想去……” 青圭也不强求,他们三人接着走…… 走呀走,他们来到了天烛的花圃。 “这里也有好多花。”林慕义说。 天烛向他介绍:“这是我的花圃,花也是我种的,咱们屋里的地板上铺的就是这些花。” “屋里的?”林慕义想了想自己呆着的那个房间地面上确是铺了厚厚一层花瓣,于是问,“既然是你的花,怎么我身上倒染上青圭的药草味?你们种的是同一种花吗?” “不是,”天烛立刻回答道,“先前你是死的,青圭的那些是防腐的,那股子药味可不好闻,现在你是活的,我才立刻换上我的花给你安神,你还没染上我的气味,不过快了,到时候就香了。” “死了?又活了?”林慕义笑笑道,“是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听不懂梦里的人说的话,梦里的人也听不懂他说的话,林慕义想着:也好也好,不懂也好…… 此时天烛问林慕义道:“你要不要跟我进花圃坐会?那里的花香也许有助你想起以前的事,要不要去坐?” 林慕义犹豫了一会,他现在有点犯懒,不想走路了….. 他在梦里不会飞,还会感觉到累,于是点点头,答应了天烛的提议,想坐会。 “你就不用进去了。”天烛对打算继续跟着的青圭道。 “为什么?”青圭莫名委屈,“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你不是怕蝴蝶吗?我的花是香的,你的是臭的,我的花圃里蝴蝶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烛说。 “阿,对哦,”青圭笑得憨,挠了挠头,“那……那你们进去吧……” “阿,对了,”青圭看向林慕义又道,“小美人你怕蝴蝶吗?” 林慕义不确认青圭说的是谁,虽然人家看着自己,但也没回话。 “小美人?你怎么不说话?”青圭问。 “你说我呢?”林慕义问。 “是呀,我问你怕蝴蝶吗?那可是虫子,用自己的漂亮蛊惑人心的虫子,最可怕了。”青圭说。 “我不怕。”林慕义答道。 “好了,你回去忙你的吧,”天烛走上前拉过林慕义的胳膊,然后对青圭道,“你不是说要跟明晟他们解释吗?等会有人找你,你去解释吧。” 说着,他就把人带进花圃,独留青圭愣神。 “青圭!你在那呢!快过来呀!”一个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来人正是那喜庆姑娘,身旁又跟着鹿茸姑娘。 “你们怎么在这呢?”青圭想着,这就是天烛说的有人找吧,可也太灵了,比他这个真神仙料事如神多了…… “你感觉如何?”天烛拉着林慕义走,边走边问。 “我感觉一般,是应该这么说吗?”林慕义轻声道。 他们两人来到花圃中心地带,那里竟有张太师椅,天烛让人坐在椅子那,他站着说话: “你自己的感觉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应不应该的,你闻着这里的花香,可有回想起什么有关于你自己的事?你的名字?你的母亲?又或者……我?” 林慕义摇摇头,无奈道:“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我的记忆?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是否想起什么来了……你为什么要知道呢?你究竟在反应我怎样的内心呢?” “反应内心?”天烛有点搞不懂对方说的话了,甚至有点搞不懂面前这个人…… 林慕义说:“如果现实有人被锁在门外拼命敲门,那在屋里睡觉的人大概率听见了就会在梦里做相关联的梦,比如在打鼓,砰砰作响,如果现实有人在门口大喊着你的名字,那梦里的这个人可能会梦着自己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这些都是关联的……你又是我梦中的什么关联呢?我怕是要烧死了……我妈在喊我清醒,所以你一直在问我想起什么?我的名字?甚至问她,问我记不记得她这个母亲?或许是了……我终于要死了吗……” 天烛意识到不对劲,他招魂招回来的按理来说应该还是个孩童,绝不可能说出一大串他听不懂但又感觉十分成熟的话语来,他微眯着眼,实在不清楚自己哪一步弄错了,招错了魂…… “你知道吗?”天烛说,“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有味道的,有的人闻起来像刚成熟的草莓,有的人像雨后的泥土……你想知道自己灵魂是什么味道吗?” “我不想。”林慕义说。 天烛却道:“可我想。” 他凑过身,林慕义依旧乖乖坐着,人家已经贴脸到他的脖颈了他都没有什么大反应。 天烛深吸了口气,表情怪异,但又很快堆起笑来,问道:“你不怕我一口咬了你的脖子?怎么没点反应?” “你不会,”林慕义淡淡地说道,“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没有恶意……” “哦?”天烛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椅子把手,将林慕义整个拢在自己身下,“你能感觉得到?那么厉害?” 林慕义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道:“我的灵魂是什么味道的?药味吗?” “不是药味,”天烛老实说道,“你的身体虽然一股药味,但灵魂不是,有点奶香,但又像久封后重启时经太阳照射后的木柜子。” “听上去不怎么好闻,难为你了。”林慕义说。 天烛看着林慕义面目表情说着抱歉的话,倒觉得可爱,他哈哈笑着,收回手去。 “好说好说,比你身上的药味好多。”他又说道,“我给你再摘些花吧,去你身上的味,你在这坐着吧。” “看来我的确不好闻……”林慕义说,“你不用去摘花了,我就身处花丛中,何必再摘花来祸害,不用了,我就在这待着吧,什么时候不臭了什么时候了事。” “你要待在这?蝴蝶可要有意见,人比花俏,它们都要被你迷惑了可不好。”天烛还是摘了一些花来,去泥掐枝,将一大把花塞到林慕义怀里,又拿了一小朵红花别在林慕义左耳边的发间。 “你真好看……”他看着人说道。 林慕义没什么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怀中的花。 “你困了吗?”天烛见人低头无神的样子,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看花。”林慕义说。 “你喜欢我就多摘些,反正这里的花原就是为你种的。”天烛说。 “为我?”林慕义轻笑道,“真好,好久没做过好梦了……” “这不是梦,是现实,”天烛说,“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即使想不起自己的事来,但也能拥有自己的快活人生,我会帮你的,谁让你也曾帮过我。” 林慕义不言语,眼皮都开始沉了些。 “你困了。”天烛说。 “是呀,我累了。”林慕义说。 “我带你回房休息吧。”天烛说。 林慕义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花朵稀稀拉拉撒了一地。 “我的花……”他刚想弯腰去捡,就被天烛制止住了,“别捡了,我再给你好的,我们回去歇息吧,我再给你准备好吃。你刚回来还是要多加休息的。” 林慕义抬起眸来看着天烛,缓缓道:“好吃的?不用了,我吃不上……” “怎么会吃不上呢?我们回去了,走吧。”天烛说。 林慕义整个人开始没力气了,手上再也抱不动任何东西,两人间的脚下都是花。 他依旧轻声道:“我是要回去了……这是我唯一做的好梦了,梦里的人不打我……真好……” “谁要打你?我们走吧。”天烛见人貌似很是疲累,一时又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于是干脆就将人横抱起身来带走,日后再打算这恢复记忆的事。 蝴蝶果真被人迷惑,它们飘飘然跟在天烛身后,有几只甚至飞到林慕义的身上。 林慕义靠在人的怀里,仅存的意识想着:我要睡了,梦要醒了…… 他一睡不醒,天烛将人带回房里时就惊觉怀里的人竟再次失去了灵魂。 他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新娘装扮的余临溪。 “你们怎么那么快出来?他睡着了?”青圭跑进房来,他才跟喜庆姑娘们聊完就看见天烛他们出了来,要不是他怕余临溪身上的蝴蝶,他打他们一开始出现就要凑上去。 “他走了。”天烛说道。 “走了?你说谁走了?”青圭不解道。 “溪儿,他走了,他的灵魂回去了。”天烛说。 “什么?什么意思?”青圭走上前去,将揣在怀里许久的土豆拿了出来放在天烛肩上,又说道,“你倒是说全了,不要让我像剥香蕉一样剥话呀。” “我已经说全了,他的灵魂回去了,留不住……我得再想法让他回来。”天烛说。 “怎么说?善目没用吗?怎么会留不住灵魂?”青圭伸出手去想要探探余临溪的鼻息,却被天烛一把拦住,“你要做什么?明目张胆了是吗?” “误会了误会了,”青圭只能缩回了手,“我就是不信他真的又走了嘛,想探探有没有呼吸……毕竟刚刚还好好的呢……” “那最好,你可以出去了。”天烛又立刻下逐客令。 “好家伙,你这人阴晴不定的,我才来就赶人?” “我要布花了,溪儿走了,他还会再醒的,我得想办法,你别来打扰我,也别想打他主意,走吧。”天烛说着,就让土豆送客。 “哎,好好好,我走,我走,别推了……”青圭摆摆手,只能识趣走人,不敢多问。 天烛沉思着,继续翻看着黄金卷书,寻找着那本就明显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答案。 “为什么又回去了……” 他搞不懂。 他想着报恩,也曾找过余临溪母亲的尸骨,可那么多年一点线索没有,什么也没找到;他想着招魂,赌余临溪的魂魄还未往生,毕竟无尽深渊没有新鬼,呜森里没有新邪,他上天找寻方法,或者是因为他的天性如此,对一件事总是有莫名的执念,他拿了黄金卷书,用邪物抄录了一份,他每天都在钻研,只为找寻救人的方法。 善目是他的发现,是引子,勾魂固魂的引子。 可为何勾魂固魂之物效力如此短暂呢?究竟是哪出了错?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因此心情烦闷,诱发了自己的性期。 说到底,他也是邪,逃不了天性。 谷渠日再次来临之时他又进行一次招魂,余临溪依旧静静躺着。 他出门交代还在锄地的青圭:“你帮我看着溪儿,我有事要离开。” 青圭看着来人,停下手中的活,优哉游哉道:“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天烛呼吸急促,赶忙回:“善目,每周你可拿去用一次,但得还,从今天开始计算。” “真的?”青圭很是心动,“你没骗我?” “我从不骗人。” “可是……”青圭想了想,说,“你在他那弄的那些玻璃花……我近不了身呀,怎么帮你看着人?” “你不能在门外看着?别让他再跑出来了。”天烛急促道。 “他要回来了是不是?”青圭兴奋道,“哎呀,新俏做的鞋子可算能亲手交给他了。” “不一定,你好好看着他吧,我要离开了。”天烛焦躁着,就要离开。 “哎,等等,”青圭撇了锄头拉住天烛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不会生病了吧?” 天烛甩开对方的手,回了句:“关你屁事?” “喂?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是在关心你……”青圭摊摊手说着,突然意识到了某个点,“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性期了?这种东西可是能力越大来势越凶,我跟你呆一块那么久都没见你有性期,怎么今儿个……” 天烛瞪了青圭一眼,将自己肩膀上的土豆直接朝人脸上砸。 “我去!”青圭眼疾手快抓住土豆,不然他可要破相,“你这家伙脾气真差呀……” 天烛懒得搭理青圭,亦然离去,平息降性…… 余临溪果然再次苏醒,只是这次依旧是林慕义。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来过这,甚至说像以前一样,以为是梦。 他像当初一般,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用脚挪开那些玻璃花,漫无目的,只知向前走,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里他好像来过。 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七绕八绕,看到一门上贴着一道符。 似曾相识,好像有事。 他往左看了看,那里有楼梯,水晶般的楼梯,很梦幻。 他选择了楼梯,没有出门。 他走了很久,不知归路,直到看见地上再次出现那些玻璃花,他才微微安心了些,总算有熟悉的东西可见了。 他顺着玻璃花往前走,周围烟雾弥漫,没有拐角,仿佛来到了荒芜之地。 地上有花,花上泛着亮红的液体,仿佛有股魔力,明明透露着危险,却一直引诱着林慕义向前。 林慕义认为自己就是身处梦中,再有可怕危险,也比不过他自己在现实中本就处于地狱那般要命。 他顺着花一直往前走,越走,花上的红色液体越是多,越是呈现出黑色来。 他低着头行走,在一大片黑红色的玻璃花瓣前停下脚步。 他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是一通体晶莹只有枝干而无叶片的大树。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树不要皮必死无疑…… 这树没有皮,林慕义很好奇。 这是假的树吧,只是个艺术品。 林慕义靠近那棵树,脚下的玻璃花瓣自动就变成了真的花瓣。 他伸出手去比划着树干的大小,却发现那晶体竟冒着热气。 “好暖和……” 林慕义怕冷,刚入秋他都会多带件外套披着的那种,他光着脚走了许久,水晶的屋子没有一点生气,甚至没有一丝热气。 他不自觉地环抱着眼前的树,虽然有点硌脸,但终归能感受着它的温度,也是好的。 林慕义是身子慢慢往下滑,坐在地上,靠着树,试了好多位置,只为找个舒服的姿势。 “哈……好暖和……”他感慨着,舒服得微眯着眼。 “你很冷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林慕义的头顶传来。 他寻着声音,抬头看去。 发觉自己竟抱着的不是树,而是个男人。 他吓了一跳,可却没有松手,因那男人将他笼在怀里,他呆呆愣愣,一时间也站不起身,离不开人…… 第91章 寻魂 “哈……”甜酉禾重重叹了口气,“你醒来怎么又乱跑?还跑到这来……” 他头上都是虚汗,林慕义又整个人冷冰冰的,他抱着人,刚好是在降虚火…… 林慕义看着眼前人有两个白色毛绒猫耳朵,还有那勾着自己脚的猫尾巴。 “你是猫妖吗?”林慕义问。 甜酉禾迷惑地看着林慕义:“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应该记得你吗?我们不认识。”林慕义说。 “应不应该的随你,只是,你又忘了你自己了……啧……” 甜酉禾烦躁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在性热降了不少,不然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狂躁,把来人给打死…… “你好热乎,猫的体温比人高,你没穿衣服也比我热乎。”林慕义缓缓道。 “你真是没点危机意识啊……”甜酉禾松开手,自己背过身去套了件外衣,又靠在身后那自己凭空变出的大石头上继续降温。 林慕义看人闭上眼像是要休息,他便站起身来,想要继续往前走,走哪算哪。 “站住……”甜酉禾拉住林慕义的衣尾,叹气道,“你光着脚又要往哪去?别走了,待在这。” “这里有什么好待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很无趣……”林慕义说。 “我不是东西?我……”甜酉禾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尾巴,“你不好奇?” 林慕义点了点头,他蹲在甜酉禾身边问道:“可以摸吗?” “不行。”甜酉禾皱眉道。 “那你问我什么好奇?”林慕义说。 “等我火下去了你再摸吧……”甜酉禾将人拉着坐下,又深深叹了口气。 “你心情不好。”林慕义靠在石头上,拽着自己胸前的头发对甜酉禾说道。 “我没心情不好。”甜酉禾说。 “你发烧了吗?身体好热。”林慕义又说。 “没有,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甜酉禾闭眼说着。 “没明白。”林慕义编着自己的头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甜酉禾解释道:“我变成树,就是为了安静,为了平气,你跟风似的,轻飘飘来了,招惹了我又飘飘然要走……” “我听明白了,”林慕义说,“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这样用的吧。” “我想这样用……”甜酉禾睁开眼,“因为我现在烦得很,我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我又该怎么帮你……我找不到答案……” “没听明白,我又没听明白……”林慕义摇摇头,又问人,“你是猫妖吗?” “我是天烛。”甜酉禾说。 “天烛是什么?”林慕义问。 甜酉禾便跟他解释什么是天烛,又跟人说了自己,说起余临溪…… “你的身世很惨,”林慕义说,“你现在过得好吗?” 甜酉禾笑笑道:“我以为你下一句会说我真可怜。” “人人都可怜,有钱没钱,过去都有可怜的时候,这没必要说了,当下好不好才是主要的……”林慕义莫名深沉道,“苦尽甘来,来之不易的甘才值得人们说。” “你说的对,”甜酉禾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对方的这番话,同时又接着问,“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有什么是要我想起的吗?”林慕义反问道。 “你的名字叫做余临溪,”甜酉禾说,“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你要记得你知道。” “余临溪?帮你的那个小孩?你说他是我?” “是,”甜酉禾说,“你是余临溪,你帮过我。” “这样嘛……”林慕义笑笑道,“你说是便是吧。”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这……”甜酉禾一时语塞,不知跟人再说什么好。 “这地上有好多花,”林慕义开口问道,“你喜欢花吗?” 甜酉禾如实回答道:“这花是危险的警告,警告任何存在不要靠近这里,靠近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当它是指引,竟不觉得是危险的……不过也罢,也还好是你来了,这些花会因为是你而收起了锋芒……我不喜欢花,它们不过是种武器,将武器伪装成美丽最是致命……” “致命?”林慕义半眯着眼,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随后又轻笑了笑:“原来如此,”他看着甜酉禾又柔声柔气道,“我看地上的玻璃花眼熟,以为带我去好去处,原来是警告,是我想岔了,打扰了你是吗?对不起。” 甜酉禾摇摇头:“我也没料想到,原以为你醒了跟上次一样会出门,结果在屋里逛,我失策了,你不用说对不起。” 他又道:“你醒来说的话里,最常说对不起,你没有任何对不起,不用感觉抱歉。” 林慕义习惯性地麻木浅笑,他开始累了,眼皮半耷拉着。 他突然说道:“其实我不是真心实意觉得抱歉,不过意思一下,礼貌客套,这样能终止话题,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是真心实意?”甜酉禾的性情心热已完全下去,他往林慕义那靠了靠,附和着对方那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这话说出来没事吗?‘不是真心实意’这话可以不说的,这是你的心里话吧,说了心里话,不怕人不高兴?” “你不高兴吗?我不是真心实意说对不起,你不高兴了?”林慕义问。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你能说你的心里话给我我是开心的,只是以后与人交流,不要轻易就说了。”甜酉禾道。 林慕义抿了抿嘴,又道:“不会跟人说的,因为是在梦里我才跟你说的……现实里不能够的事,梦里还不能够,我就太可怜了……” “你没有在做梦呀溪儿……”甜酉禾看着林慕义那疲惫的模样,意识到他可能又要走了,“这里不是梦,你别睡,睡着了你才是在做梦呢……你先别睡……” 他伸手晃了晃林慕义的肩膀,想给人传一些“魂气”,让人再多留一会儿。 “不是的……”林慕义缓缓道,“睡着了才是醒了的,我要醒了……” 他也伸了伸手,不过没力气去摸人耳朵,尾巴也没力气去碰,只能轻轻拽了拽人的衣裳。 “你还热吗?”林慕义问。 “我不热了。”甜酉禾说。 “我可以摸你耳朵吗?”林慕义呼出一口气了,眼皮也睁不开来,“猫咪……” 他再次离开,嘴巴微张,手还拉着甜酉禾的衣裳。 “可以……可以的……”甜酉禾低声道。 他将离开了的余临溪抱在怀里。 冷极了。 实在是冷极了……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救活余临溪,或者说就是因为知道方法,而自己不能够确保实现,才会苦恼烦躁到诱发自己的性情…… 如果说一个人打从一开始一无所知追求真理,那他每增长一点认知都会觉得愉悦,可当一个人手握所有知识的精华,却从中发现自己所追求的真理难以达成,甚至妄想,那他先前为获取那些知识而付出的种种仿佛泡影,毫无价值…… 甜酉禾纠结着,这一次的救人不同于幼时的他救自己的母亲那样。 那个时候他帮他母亲往生,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有余临溪的帮助。 可如今呢……答案已经公布,可他看着答案便认识到,这个棘手的问题他是不能完全解决的,而作为天烛的他,生来就是倔强一根筋,总会死磕一个问题,把自己弄的几近崩溃…… 他的平心静气,不过是在脑海里安慰自己,劝诫自己放弃。 只是,这次与寻常无两样,都是身静了,心难静。 甜酉禾带人再次回到房内,地上的玻璃花早被余临溪挪到了一边。 他给人盖好被子,自己穿好衣服,拿着自己抄录来的七境全书,陷入了沉思。 天黑了,他要去摘花了,又是防腐的花……他厌恶这类花,阴沉的气味,他想给余临溪用自己种的花,那样活泼的气息才适合余临溪这样大好的年纪…… 他走出门,见青圭坐在他家门槛上跟土豆聊天。 “你怎么坐这?”他问。 青圭见甜酉禾出来了,给人挪了挪位,又回答道:“不是你叫我看着的吗?免得溪儿醒了跑出来。” “你没事了?”青圭问。 “溪儿醒了,但又走了,我没事……甚至想清楚了。”甜酉禾回答着,跨过门槛,抬头望着天。 “溪儿又走了?那……”青圭原打算余临溪只要醒了来他就带人逛逛,去见见新俏,人家姑娘可是做好鞋等了一年要给他穿的…… “他会再回来的,又或者,我要找他回来了,永久的回来……”甜酉禾说着。 “什么个意思?”青圭不明所以,随口问道。 甜酉禾缓缓道:“明年谷渠日,我会去找他,如果我回不来,土豆就拜托你了,我所在这留下的一切,你都可以毁了,我母亲的骨灰,我放到天上去了,每年十一月三十是她的忌日,麻烦你给她烧两柱香,忘了也没事,毕竟她有在受某个神仙的香火……” 青圭瞪大双眼,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搞不明白甜酉禾说的东西。 “你……你等等……你说什么呢?你……” 他站起身,将土豆往甜酉禾肩上放,忙问道: “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你明年要去找他?什么你母亲在天上?什么跟什么?” “老大,什么土豆就拜托给森主了?土豆要跟着老大,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土豆不需要,土豆要老大……”土豆也问着话,黑豆眼甚至雾蒙蒙起来。 甜酉禾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藏着掖着,他跟青圭说着自己的打算,自己的计划,自己所要做的和曾经做过的事。 青圭听得目瞪口呆,不停地晃着脑袋。 “天呀……天呀……” “你疯了吧!”他喊道,“你……你……” 甜酉禾的决定来的突然,但绝对果断毫无道理可讲。 “哎……”他与甜酉禾相处有些时日,也算是了解对方的性子,只得泄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救了我母亲,相当于救了我,”甜酉禾说,“他对我有大恩,我不能不报恩,由着他这样去死。” “那你可以帮他报仇呀,何必要舍身去救他?到时候落个…….”青圭挠挠头,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好,“落个……一尸两命?” 土豆附和着:“是呀老大,不要去不行吗?” 甜酉禾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的对,但我想都要,既要让溪儿回来,也要帮他报仇,我不是没有方法让他活,只是危险罢了,你别忘了,我是天烛,天烛死不了,最多生不如死,我不在意……” “你这说的什么话?”青圭听得甜酉禾后面的几句话,突然气愤地跺脚,“你是不在意你自己,你是天烛你了不起!那老神仙呢?他是你师傅,你不在意你难道那么多年的情分你还不知道他在不在意你吗?” 他又指着人肩上那可怜巴巴、皱着皮的土豆:“还有它,它即使不是人,可也算是你自己造出来的娃,它对你也是有感情的,你不能那么自私,虽然…….” “虽然自私是你该有的,你们天烛就是那种自私的,但是……”青圭烦躁地原地打转道,“我以为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的,我……我一直把你当我弟弟的,我以为你跟那些邪祟不一样的,你不该……哎……” “青圭,”甜酉禾喊着人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青圭的名字,往时都喊人“喂”、“那个家伙”、“你,就是你”…… 他表情严肃,拍了拍青圭的肩膀,难得安慰对方道:“我知道你有在关心我,但我说了,溪儿我要救,他的仇我也要帮他报,既然如此,我不会让自己太过于难堪,就像你说的,我何必呢,弄个两败俱伤反而随了歹人的心……” 他摸了摸肩上的皱皮土豆,又接着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损了自己去救人,我说的我回不来,是指我要是救不活溪儿,就要问世帮他找仇人报仇,那就意味着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的存在,你们最好离我远点,青圭你名声在外本就不好听,又惹上我了,那就更不好听,还有我师傅,他是神仙,天上的人会帮他隐瞒他徒弟是天烛的事,但地上的人可不会隐瞒,到时候疯传就不好了。你有句话说的对,我不在意我自己,但我师父在意我,我也要想想他,我不能再连累他,毕竟我娘能被那个家伙供奉也要多亏他的三寸之舌……要是再麻烦他,倒是我不独立了……” “你……”青圭连连叹气道,“你的打算,师父知道吗?” “我都说不想麻烦他了,又怎么会想让他知道,不过……”甜酉禾又道,“他那么厉害,第一位天烛能是他的徒弟,那我这不知道排在第几位的天烛的小心思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会自己知道。既然如此了,那从我跟你说我的打算到现在已经一刻钟了,他没有‘烟音’联系我,没任何表态,在天空中的那属于他的那颗星星没有一闪一闪的向我发出警告,那就说明我的决定,他不会干涉。” “你确定?会不会他还不知道?”青圭半信半疑,环抱着双臂,“我得问问他才行,怎么说他把我当儿子的,你又是他徒弟,那我就是你……..” 青圭不知道这“父亲的徒弟叫什么”,难道只是简简单单的“弟弟”?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怎么形容,于是摊摊手道: “反正咱们沾亲带故的,他老人家不在,我这年长者,作为长辈得看好你这小辈。” “你这是蹬鼻子上脸,算得上我哪门子的长辈,”甜酉禾再次露出鄙夷的神情,无所谓道,“要问你去问吧,答案跟我说的一定差不离。” 说完,甜酉禾又恢复往常那拽得要死的模样,带着土豆就往青圭的田里采花。 青圭跟上前,边小跑边说道:“你这小子不过两百来岁,还没块石头岁数大,我可不是你的长辈呀。” “哎呀,你仔细脚下,要温柔懂吗?别把我的地踩坏了……” 田地里都是青圭的训诫声,哎呦叫唤着,同时还有土豆为它的老大还嘴反驳的声音….. 花椰菜似的房子泛着亮,可比天上的月亮,照着甜酉禾他们的前路,照着给余玄清的“后路”…… 这天是个大晴天。 难得得很,平时“谷渠日”天都阴沉沉的,今年却有个大太阳,晚上的天空也比平时要高,星光璀璨。 “今天的天那么好,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好运?”青圭问端坐在余临溪床边地上的甜酉禾。 甜酉禾面无表情看着一脸天真的青圭道:“闹鬼的节日有好运,你说这好运是不是撞大鬼吧。” “什么呀,你是一点烂漫没有……”青圭撇撇嘴,怀里揣着土豆,坐在甜酉禾对面,看着对方握住床上的余临溪的手,慢慢闭上双眼。 青圭还是担心道:“你别逞强呀,要是找不到他的魂一定要放弃回来知道吗?半个时辰就要控制一次这边的身体睁一次眼知道吗?不然我真的会担心你死在那边了,还有就是记住喽,即使见到人家的魂了也别光顾着欣赏美色忘了大事丢了魂跟了去,到时候你执意不回来我可是真的真的要去叫师傅过来拿‘勾魂针’扎你的头抽你的魂,死也要把你拽回来的,那时你可别嫌丢脸,清楚吗?” “你说过很多遍了。”甜酉禾语气虽有些抱怨,但也知对方是有心担心他。 他点点头,轻声对人道:“走了,别吵。” 他握紧余临溪的手,人是盘腿坐在地上,面前还放了许多“草灰”,这是青圭准备来了解甜酉禾去那边找魂的情况的。 “三魂离体,万境可巡。” 甜酉禾将自己的本体留在镜光笼,三魂跟着午夜回魂的“留念”进入“谷渠”。 现世中没有余临溪魂魄的任何存在,也没有“留念”,但魂魄又能够在谷渠日被暂时召回,因此甜酉禾便笃定对方的魂魄一定在“往生域”,还是在“长情桥”徘徊尚未往生的那种。 他是那么的肯定,甚至仗着拥有七境全书有了那所谓救得人回来的底气。 他因握紧余临溪的手而拥有确切的目标,又凭借着自己天然的本事有了对方明确的踪迹,以至于他在乌漆嘛黑的“谷渠”里听着鬼哭狼嚎大半晌,见到久违的光明得到暂时的宁静时依旧充满期许,期许着在“往生域”见到余临溪。 可当他睁开眼时却毛骨悚然,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了鬼哭狼嚎,也没有“长情桥”,甚至不是“往生域”。 周围一片光明,人群十分拥挤,个个薄衫短袖,十分失礼……. 他悬空漂浮着,魂魄透明,没人能看到他,除非他想让人看见,可让自己现行。 可是眼下的情景,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他失算了,大大的失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个诡异的地方,让他冷汗直冒。 他还用着他的七境全书,那东西已然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随时随地可用,也亏得还能用,他才能快速让自己冷静。 他动着他的鼻子。 气息,久封后打开的木柜子,轻薄但熟悉的气息,只是那一丝中还夹杂着点点血腥。 但味道也确实是在这里…… 他半掩着眼,飘到一个公园的大树上,瞧见公园里玩耍的大多是小孩和老人,才敢放开手。 他翻着自己的七境全书,想要探究自己身处何处,这不探究还好,一探究倒让他头晕目眩。 他的腿和手半耷拉着树杈,身体躺在树干。 月亮升起了三次,他在镜光笼的身体还能在他三魂离开的半个时辰后受他控制,睁眼给青圭他们报平安。 那时他便知晓自己现在处在的地方暂时对他的魂魄无威胁。 可他还是不得不暂缓找人的打算而先翻看七境全书,细细认知这个世界确保万无一失不搭上自己的生命而以至于日升日落了三回。 第92章 以前是,现在也是 甜酉禾认知自己所在的世界认知了三天多,因为七境全书一旦打开,你所要的知识便一股脑地灌着,停不下来…… 要是甜酉禾会长胡子,那他的胡子现在怕是比头发还长,愁绪万千。 他大致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存在,这里的人,这里的规矩。 他适应得很快,接受得很快,【和谐和谐和谐】,在新世界学做人对他就更简单了…… 他停在树上,看着公园里每日来往的学生,记住了某个学生哥的模样,想着也许用得上。 依靠三魂想要现形,不是附在人身上就是变成看过的人的模样。 而靠变幻来达成现形,现行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 甜酉禾此番前来,并不为了现形见人,主要的目的是靠着自己的三魂接近余临溪留存在这个世界的魂魄,念上几句返魂咒,以自己原身的几十年寿命为代价,以魂魄吸引魂魄,带其返世入躯重生。 甜酉禾继续嗅着气味,余临溪的存在实在若隐若现。 许是换了空间的缘故,他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嗅觉判断是否准确无误,因此不敢直接用三魂勾魂…… 将近一周的找寻,他其实有在怀疑他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一个人,他在那人的身上闻到了余临溪灵魂的气味,只是他实在不敢确定……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穿着件黑色的大衣,虽然里头穿着短袖,却仿佛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处于两个季节。 少年时常在中午骑着个小摩托来到公园,然后坐在长椅上啃面包…… 他会脱掉大衣,披在肩上。 他的手很白,但是胳膊上有伤疤,谈不上多,旧但显眼…… 甜酉禾一开始是找灵魂,以为灵魂就是飘着,很容易就可以勾回去,但经过好几天的确认,他意识到余临溪的灵魂跑到别人身上去了,不然他怎么就总在那一个男孩身上闻到气息呢…… 甜酉禾叹了口气:这魂可怎么勾呀…… 他得去接近那个孩子,毕竟余临溪的魂魄在那人身上,怕是已经融为一体、以那孩子的身份活了下去,要想余临溪的灵魂永远的回到他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只能将那少年的灵魂连同余临溪的一块勾走,这拿一半留一半也不是个事,更是不可能…… 他只能再认真确认一下,如果余临溪的灵魂已经跟那人完全融合,那他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何苦害人将魂带走归躯,受那家破人亡的苦呢…… 那时的他真的该放弃了,不再执着于让人复活,该让那躺在镜光笼里好几年的余临溪入土为安了…… 他说接近就去接近,目标明确。 这时他刚开始记住的学生哥模样就派上用场了。 “溪儿?”少年准时出现,在公园长椅那坐着吃面包,他站在那少年的身旁,问着,“你是余临溪吗?” 瞧呀,多死板且错漏百出的搭话方法。 林慕义微微抬起眸来瞥了那盯着自己说话的人,一个看上去与他一般大的男孩。 他没搭理人,转过头去继续啃着面包。 “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叫余临溪吗?”甜酉禾继续问。 林慕义挪了挪屁股,离人远了点,还是没回话。 甜酉禾干脆坐在他旁边接着道:“小孩,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林慕义忍不住抬起头来,冷冰冰道:“认错人了,不是。” 他将面包塞回包装袋里,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开着自己的摩托就走。 “哎,你等等……” 甜酉禾来不及拦人,林慕义就开着摩托一溜烟不见踪迹…… 甜酉禾头一次那么吃瘪,彼时的他问人话要是对方这种态度他二话不说便动手了,这样想要知道的东西一下子就知了,简单粗暴。 可现在呢,他可是一改常态,手足无措…… 甜酉禾想着那人的样貌,虽然跟余临溪一点不像,但也不能说是普通,即使带着个大眼镜,脸色有点泛黄,脸颊有痘印,但五官和身姿,虽没细看,可光是一撇也知底子是不错的…… 余临溪给了他名字,他们俩已经有了不可断的联系,甜酉禾闻不到死人的味道但却能闻到死了的余临溪的味找到这里来,可对方死去的魂魄已经融合他人的样子了,甜酉禾早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了人…… 他感慨着,想着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确认对方在这里安好,生活愉快,毕竟哪怕他真的果断将这大活人的灵魂一块勾走,也不一定能让二者的魂魄回到余临溪的身体里,实现复活…… 这就是他一开始顾虑的,每一步都是不确定,找魂是不确定的,现在就是,他跑到了一个实在陌生的世界里,同样的,勾魂也是不确定的,眼下魂魄已经与他人融合,再害死一人性命,实在过分,再者,回魂也是不确定,余临溪虽然身体被他和青圭照顾很好,但如今到底是个荒废了的躯壳,难保于魂魄排异,到时候只怕身体腐烂,魂魄消散。 不确定,所有一切都是不确定,甜酉禾不过闭眼如履薄冰,走一步是一步罢,看自己的前进自己的努力能到达何种境地,达到何种效果。 现如今,确定在这个世界的余临溪生活美满是他最后的期许,何必用那许多不确定去毁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呢? 他真该放下,安心离开的…… 因此,为了确定,他锲而不舍,每天准时出现在那长椅,坐着跟人说话,想要知道对方的幸福,然后给予祝福,这是他放下执念时唯一能做的了。 “抱歉,上次吓到你了,你跟我一个……好久……好久以前的朋友长的有点像,所以我认错人了,你别介意。”甜酉禾编着瞎话与人套近乎。 林慕义依旧语气不好,十分冷漠:“我长得谁都不像,我像我自己。” 说完话,又像昨天那样,将面包装回袋子里收拾东西就要走。 “哎,你先别走,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林慕义可不管人说什么,开车就跑。 接连几日,两人一直是你说一句话,他就回一句,然后跑没影。 “我叫……我叫酉禾,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认识你。”甜酉禾在第三天时问。 “我不想认识你。”林慕义回话,然后就是离开。 “你很喜欢吃这个面包吗?我看你经常吃。”甜酉禾在第四天时问。 “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林慕义回话,然后又是离开。 “你每天都来这公园呢,你家在这附近吗?你生活的还好吗?”甜酉禾在第五天时问。 “不会每天了,”林慕义站起身,边收东西边回答道,“你让我觉得烦,你在我不会来。” “什……什么?”甜酉禾看着林慕义再次骑上小摩托,扬长而去。 他说我烦…… 甜酉禾愣着神,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余临溪,不,应该说该怎么接近那个人。 那人真是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满脸厌恶,他也不能来强的,拉着人就问东问西,怕是那样人逃得更快了…… 他又隐在那公园的大树上暗自感慨自己的无能。 青圭听了他在这头的事,多次劝他道:“何苦来,既然小溪的魂魄已经有了去处,何苦还要再去确认好不好,回来罢,去的够久的了,你若是念着人的美色,我可就要让师傅来了……” “美色?有美色倒还好了,那人气色不好,脸色都不给我,还说什么美色……”甜酉禾通过“草灰”愤愤传着讯息,“我再试试吧,你要是真把我强行召回我回去就要把你的田毁了。” 青圭冷眼哀叹着:“多大仇呀没心肝的家伙……我暂且不去喊师傅来好了吧……” 甜酉禾继续蹲点,只是林慕义当真说不来就不来,甜酉禾等了五天,那人真就没再来过公园…… 他忍不了,也急死了,脑海里都是那人出事的画面。 他要巡着气味去找人了,可是那气息依旧是在公园里有些若隐若现罢,出了公园更死,根本没有,怎么找人…… “真的是奇了怪了,到底是为什么……” 甜酉禾在公园门口跳进跳出,味道也是一会有,一会全无。 他跳了快十分钟,过往的人以为他是傻子,都远着点他走…… “哎?这会出了来怎么味道就有了……” 甜酉禾站在公园外,低着头感慨,还没等他开心多久想要迈大步伐出去找人,就抬起头看见林慕义骑着摩托歪歪扭扭,从他左侧进了公园,没瞅见他。 可他可看着了,那人膝盖上都是泥土…… 甜酉禾急忙跟在林慕义车后头追着,只见人在一个洗手池边停下,缓慢又略带艰难地下了车。 那人右边胯上也都是泥,手掌有血。 狼狈得很。 林慕义从挂在车上的大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纸巾,又从那一包纸巾里抽出一张来擦去身上的泥。 可是泥太多,纸黄了也擦不完…… 他开始抖搂着纸张,拧开水笼头开始用手接水,然后直接拿水洗去身上的泥泞。 甜酉禾看见那人的食指指甲盖半掀开来,血止不住的流…… 甜酉禾急忙掏着自己那假兜,也想拿纸出来给人擦泥擦血,然后因为是变幻的身子,衣服是假,兜也是假,什么也拿不出来,表情还有身体,尴尬又局促。 他只得冲上前,学着那人用手接水给人洗泥。 林慕义疑惑地盯着那帮自己洗泥巴的人,莫名其妙的同时心头又有一丝感谢,同时又想到自己从前对人态度并不是很好,多少还带点愧疚尴尬。 “太多泥了,你怎么弄成这样,”甜酉禾一边低头拍着那有些顽固的泥块,一边询问着,“你有其他衣服吗?你家呢?怎么不回家换衣服?” 林慕义也低着头清理,左眼眼镜片竟掉了下地。 “哐啷”一声。 两人都看向那滚地的眼睛片。 “什么东西?” 甜酉禾眼疾手快,追上地上滚着的眼睛片来就拿给林慕义:“你掉的?” “嗯,”林慕义烦躁地拿下自己戴着的眼镜来,又抖着手上的水,接过对方手里的镜片,想要把东西安回镜框。 “坏掉了……”他的语气很是委屈。 眼前人的眼睛如今没了那黑色玩意的遮挡,也不跟前几天那样低着头瞟他,不给正眼,如今甜酉禾能细瞧对方的脸看。 但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 林慕义的睫毛很长,桃花眼形,眼珠子黝黑,清水泛秋波…… “溪儿……”甜酉禾果断笃定,他看着人的眼睛,仿佛从中窥视道这身躯的灵魂,“你还好吗?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林慕义摇摇头:“你认错人了,但谢谢你了。” 他将自己抖搂后放在一旁的脏纸巾拿起,用没什么泥的那一面擦着手。 他看在自己那半掀的指甲,毅然决然的伸手将其拔掉。 “哎!”甜酉禾阻止不来,林慕义动作太快。 “没事,”林慕义说着,将水龙头再次打开,将流血的手伸过去用水冲洗着。 “你不疼吗?很多血……”甜酉禾眉头紧蹙,满是担忧问道。 林慕义冷静道:“半掉不掉才疼,没事,只是坏了一半,长痛不如短痛,我有经验。” 他冲洗完手,又从自己的大衣里拿出那包纸巾,又抽出一张来,只是这次将一张撕成两瓣,拿了那半张纸又撕成半张。 四分之一张来止血,四分之一张拿来擦眼镜,二分之一张递给甜酉禾擦手。 “你被我弄脏了,洗完手擦擦吧。”林慕义对甜酉禾道。 甜酉禾愣了楞,缓缓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 “你明明有一整包的,为什么不用一整张而是要撕来撕去的?”甜酉禾问。 林慕义小声道:“用了就没有了,那些纸是店里客人不要的,最近没什么客……” 话说一半,他便闭了嘴,将自己的那一整包纸拿了出来,抽出一张完整的来。 “你既然要完整的,给你吧,我没什么好谢你的。” 说完话,他收拾好自己,收拾好洗手池,就往自己的摩托车那慢慢走去。 “别走!”甜酉禾见人又要跑了,立马冲到那人面前拦住对方,将纸递过去,“你跟我待一会,跟我说一下你的事吧,这就是谢了,纸还你……你别走……” 林慕义看着眼前人那突如其来的真挚模样,无奈又觉好笑。 “我不是走,我只是要去修车。”林慕义说着话,走到甜酉禾身边,用干净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一让,我不走,我会待一会,当是谢你的。” 甜酉禾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只得让出道来让林慕义过去,同时跟着人一块走到那绿色的小摩托那,还是怕人跑…… 摩托车的头是歪的,所以开起来走不了直线歪七扭八。 林慕义走到车头前,双腿夹着车轮,双手握住把手,掰着车头,将其掰正。 “还好能掰正…..” 他很快就弄好了车,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两腿间的土,然后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你要我怎么谢你,跟你说什么?” 甜酉禾皱眉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都是泥?” 林慕义老实回答道:“被车撞了,摔的时候倒霉又不倒霉,摔到土堆里,刚好下了小雨,所以沾了好多泥,但也多亏泥,我没怎么伤到,只伤了个手指盖…….” “被车撞了?”甜酉禾瞪大双眼,“谁撞的你?他怎么撞的你?” 他走上前去想要给人检查身体,但对方摆摆手,往后退了退,婉拒了。 林慕义又继续道:“他追尾了我,我从车上摔下去了,还好车没事,我被撞懵了,拍拍屁股就起来了,绿灯了,大家都要走的,我懵得没有计较什么,只觉得没什么大事……” “你都流血了还没事吗?”甜酉禾困惑又忧心,“我们去看大夫吧,就是医生,我们去看医生吧,让他给你检查检查,怎么会没事?你的手流血了,我刚刚看你下车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我们看医生吧。” “我们?”林慕义轻笑道,“你未免太关心我了,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他又继续道:“我的身体我清楚的,我没事,你放心吧,你还想问其他的什么?问吧。” “你真的没事?”甜酉禾问。 “真的没事。”林慕义答道。 “那你怎么一瘸一拐的?”甜酉禾问。 林慕义摇摇头,只道:“你跟我来吧……” 他用干净的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然后又推着自己的小摩托,让甜酉禾跟他一块往他俩经常坐着的长椅那去。 “没有一瘸一拐了吧。”林慕义说。 甜酉禾这才反应过来林慕义让他跟着走的目的,点了点头。 确实,他看人推车走了一段路,的确没有一瘸一拐。 “没事的,我的身体我知道,刚开始是有点疼,但一会的功夫就好了,没事。”林慕义将车停好,半靠在自己的小车旁。 “你怎么不过来坐?不想跟我坐着吗?”甜酉禾问。 林慕义摇头道:“刚开始不想,现在是不能。” “不能?” 林慕义点点头说:“我身上脏,裤子上还有泥巴,坐椅子上会给人椅子弄脏了,别人还要坐的,这样不好,所以站着。” 甜酉禾听了眼前人的一番话后竟觉得心酸,又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了?” “现在?”林慕义歪了歪头,回答道,“以前叫林慕义,现在还叫林慕义呢,不是你口中的溪儿。” “那……”甜酉禾继续问,“那你的小名呢?叫什么?是不是叫……” “不是,”林慕义打断他道,“我小名叫义义,我妈跟我哥就是这样叫的,跟你的溪儿没半点关系。” 林慕义挑了挑眉,难得透露出自己的好奇心,好奇甜酉禾口中的人,于是问: “你说你那个很久以前的朋友叫溪儿?还是什么溪来着?他是女生?你那么惦念她?可是不应该呀,你不应该把我认成她,长成我这样的女生……我不敢想……” “不是,”甜酉禾说,“他是男的,他……他长得很好看……” “那也不应该了,”林慕义自嘲道,“我可一点都不好看,你是见到个男的就问吗?怎么会认错人?” “你……”甜酉禾不想自己的失礼注视再吓跑林慕义,于是只得低眉瞥了瞥林慕义的样貌,极小声道,“你挺好的……” 林慕义到底还是听到,捂嘴轻笑着:“你不用勉强,只是挺好而不是很好,罢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他又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要走了。” 甜酉禾急得站起身来道:“你就那么急着走不想跟我待一块?我没有恶意,真的。” “我知道,”林慕义说,“你帮我拍土,你是好人,不是‘乐山大佛’但也是个好人,我不是不想跟你待一块,只是我要去上班了,我到点了,被车撞了耽误太多时间了,清洗又耽误太多时间了……我要走了。” “你要上班?”甜酉禾问,“你为什么要上班?” “你这话说的……”林慕义无奈道,“因为要挣钱呀,你这话问的就跟问我为什么要吃饭一样,因为饿呀…….” “那你还会来吗?”甜酉禾问。 林慕义点点头:“我现在没那么讨厌你了,不用躲着你,所以我会来的,就像以前一样,中午饭点来,如果你要见我,就在那个点等我吧,你办得到的不是吗?就跟你以前那样。” 林慕义说着话,跨上自己的小摩托。 “那你不回家换个衣服吗?你这样上班不会难受吗?”甜酉禾走上前又问。 林慕义戴上头盔,发动自己的摩托车,说着:“我在店里有换洗衣服,只是下班了他关店了,我现在回去差不多就开门了,那里可以洗澡,我不难受。” “那……”甜酉禾还是挽留,林慕义打断他道,“那就明天见了,我走了。” “阿……那......”林慕义挥了挥手,开车就走了,独留甜酉禾有话未说,如鲠在喉…… 第93章 朋友你好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人。 又是那件黑色大衣,绿色小摩托。 甜酉禾坐在椅子上看着来人,林慕义停车拿包,自然而然的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啃面包。 “你很喜欢吃这个东西?”甜酉禾问。 “不喜欢。”林慕义没有戴眼镜,目光直视着远处玩耍的人,他鼓着腮帮子,活像个仓鼠。 “你不喜欢?可是我总是看你吃这个东西。” 林慕义回答道:“并夕夕买一堆,当午餐,吃吐了也要吃,不然就浪费了。” “什么嘻嘻?”甜酉禾疑惑道,“你不能吃其他的吗?感觉这包子没什么营养。” “没营养但能填饱肚子,”林慕义又说,“我有钱当然会吃好的了。” 他看向甜酉禾问:“你吃午饭了吗?” 甜酉禾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 “吃了。”甜酉禾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但又不能暴露自己这一特点,于是扯谎道,“我吃饱来的。” 他还问林慕义道:“你呢?你吃完午饭了吗?” 林慕义轻笑道:“笨,我这不是在吃了嘛。” 甜酉禾神情疑惑,语调抬高:“一个……包子?就是午饭了?” “对呀,”林慕义回答道,“我快吃完了,吃完了喝点水就是饱了。” “这怎么行?”甜酉禾摇摇头,“难怪你那么瘦,看上去没得几两肉……” 林慕义没回话,而是将自己装东西用而留下的袋子叠好塞回自己的书包里。 “你在这过得好吗?”甜酉禾忧心道,“一定是不好了,不然怎么午餐只吃包子。” 林慕义好奇地望着甜酉禾:“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你自来熟得很,问东问西的,打一开始就是,我还当你是神经病,你总问我,我也要问你,哪怕是神经病,我也要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神经病。” “我不是神经病,”甜酉禾解释道,“我只是……” 林慕义没给他解释,反而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为什么?”甜酉禾直言不讳,“因为想跟你说话,所以就跟你说话了……” 林慕义又问:“你不是一开始认错人才找我说话的吗?后面怎么知道我不是了还来找我?” “我……”甜酉禾难撒谎,支吾着,“这个嘛……” “你不用上学吗?”林慕义又问,“你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十六有了吗?” “有……有了……”甜酉禾挠挠头,许是七魂只剩三魂,又在异域的原因,他在此处竟不如原身那样处变不惊,他对上林慕义,总是呆呆愣愣,被人问上几句,眼神飘忽,魂都不知道要跑那去,糊糊涂涂的模样,确实像个神经病…… 林慕义接着道:“你总是穿着校服,哪怕周六日也是,好奇怪,也不怪我把你当神经病,因为很多神经病都是穿着破校服,这玩意垃圾桶捡得多,你别介意我一开始对你的抵触,因为你确实很奇怪。” “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甜酉禾迅速思考着,他可不能跟人说自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变的其他人,这样可要真被当神经病了,于是编道,“我只是怀念而已,怀念上学的时光,所以经常穿着校服……” “你没读书了?”林慕义问. “嗯,没……没读书了……”甜酉禾说。 “为什么没读?是因为钱?还是自己不想?”林慕义看向不远处玩耍的人,忧心忡忡道,“可以的话还是要读书的,总没坏处……” 甜酉禾听着林慕义说话那忧愁的语气,想着这读书对林慕义来说应该是件要事,于是道:“要读的,只是现在没读,我……我身体不好,所以暂时没读…….以后会接着读的……读书没坏处,我会继续读的……” “你身体不好?”林慕义回过头来问,“你在休学?身体很不好?是因为什么?” 甜酉禾被林慕义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问的心虚,撒谎真的是件难事,当你撒了一个谎,那你就得撒千千万万个慌来不停地圆第一个谎…… “因为……”甜酉禾捂了捂嘴咳嗽了两声,小眼神瞟着林慕义那看自己有些同情怜悯的模样,一时间竟愣了楞,心跳加速起来,“因为……” “因为……” “嗯?因为什么?”林慕义带着歉意,歪了歪头,轻笑着,“如果不好说那就不说了,我不问了,抱歉。” 风吹着他额前的长发,显得整个五官都没那么压抑的同时又多了一丝清秀,风又呼着他身上被阳光照射后的暖香,灵魂的气息都少了份死寂,熟悉又安心。 “心脏……”甜酉禾别过脸,半掩着嘴,喘息道,“心脏病……有点严重……上不了学……” “心脏病呀……”林慕义轻声道,“那确实不能上学,体育课什么的你上不了的吧,我有个同学也是这样的,不过她比你好些,还能上学,希望你以后也能好些,可以上学。” “嗯……”甜酉禾不停地深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躁动…… 不应该的呀…… “我也是要上学的,”林慕义再次看向不远处玩耍的人,没注意到甜酉禾的不对劲,而是说起自己来,“等我上学了,你就见不着我了,你到时候再找其他人聊天吧,想来你是无聊了,很无聊,所以才找我聊,可是不巧,我也是个没趣的,不会说话。” “为什么那么说?”甜酉禾呼呼几口气,平心静气,好不容易沉下心来看向林慕义,“你说了好多话不是吗?我跟你待在一起很开心。” “这就开心了?”林慕义无奈道,“你不过新奇,很快过了新鲜劲,你就不会对我开心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甜酉禾看着林慕义那平淡的脸上总有着一丝哀愁,“你在这过得不开心,是吗?” “你又问我过得开不开心了,好像我的老师……”林慕义看着甜酉禾的双眼,缓缓道,“你想了解我吗?怎么总问我私事?” “你不也问我私事了吗?”甜酉禾说,“身体状况不也是私事?你问了我,我问你也行吧……” “你说的对,”林慕义点点头,思虑道,“看在你是病人的面子上,其实跟你说我的事也没什么……” “那你是不是过的很不好?”甜酉禾急切道。 林慕义疑惑着:“你这语气好像幸灾乐祸,好想确认我过的不好?” “你过的不好是不是?怎么不好?”甜酉禾往林慕义身边挪去,靠近人接着说,“我能帮你什么?你告诉我吧……” 林慕义看人挨得他有些近,便往左挪了挪,离远了些,同时又指了指自己的的头: “我就说嘛,不怪我的……你有时候表现得很像神经病,我都怀疑你不是心脏的问题,而是脑子的问题了。” “我脑子没问题,”甜酉禾急忙反驳,“我只是想帮你,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过的好不好?”林慕义哼笑了一声,“还行吧。” 甜酉禾肯定道:“那就是不好了,我知道了。” “我说还行,没说不好呀。”林慕义说。 甜酉禾眼神真切,表情严肃:“如果你过得很幸福,你一定笑着说自己过得很好,就是不怎么好才说还行,因为大部分人不会那么老实说自己过得不好。” “哈……”林慕义耸耸肩,“那又怎样呢?你知道了,我过得一般,所以呢?” “我想帮你。”甜酉禾说,“我想你在这过得开心,幸福。” 林慕义愣了愣,然后一脸困惑:“你是神仙教母吗?说什么呢?怎么就想帮我了,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能帮我什么?不要胡说八道了,就算是帮,也是我自己帮我自己,谁也帮不了我。” 他叹了口气,又说:“你不要说这些胡话了,不然我还要走的,你说话有点吓人,真的很像神经病……” 甜酉禾无奈道:“你知道神经病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总说我像呢?我不是。” “好啦,你不是,我不说你了,你也别说我了,”林慕义裹了裹自己的大衣,“我再坐会就要去上班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家就在这附近吗?你比我还早到这来,甚至经常在这,我不过吃午饭过来坐着,你家是在这附近吧,你爸妈不找你回去?你有心脏病不是?他们不担心你?你该回去的吧?” 甜酉禾说:“你还说不说我呢,这不也是问我好多,而且听上去像逐客令……” “谁是客还不知道呢,你家是在这附近吗?”林慕义又问。 “算是在这附近吧。”毕竟甜酉禾现在确实住在公园的大树上,那就是他家,可不是家在附近了…… “那就是了,我是外人,被下逐客令的只有我。”林慕义说。 “你话里行间总透着一股悲意…….”甜酉禾皱着眉,他更加想知道余临溪如今作为林慕义而在这个世间的遭遇了,“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像朋友那样无话不谈,有什么不开心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哇…….”林慕义发出一声冷漠而敷衍的感叹,“会不会太快了点,交朋友的速度是这么快的吗?抱歉,我没什么朋友,不太知道,所以总觉得你太热情,太……太自来熟,太……太会社交了……” 甜酉禾说:“你没什么朋友?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当你的好朋友了,这可以吧?这样你就有朋友了,以后你跟其他人相处,就有朋友可说了。” “什么跟什么呀……”林慕义懒得去思考与人交流而带来的什么后果,毕竟等大学开学了他就要离开这去上学,这个公园他也大概率不来了,在这认识的人,也大概率疏远了不联系了,因此也觉得算了罢了,他现在说的话不过是垃圾话罢了,咕噜咕噜出去了便出去了,于是妥协道,“随便你吧……” 甜酉禾抿了抿嘴,微微笑:“那好,我们现在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可以叫你义义了吧,你叫我酉禾。” “不可以,”林慕义语调升高,果断决绝道,“你叫我全名吧,我叫你哥们,你别叫我小名。”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甜酉禾疑惑不解又不肯放弃,“你叫我哥们不是很生疏?我叫你义义为什么不可以?” “哥们怎么会生疏呢?你不可以叫我小名,我不习惯,”林慕义依旧拒绝道,“我并没有觉得我们可以熟到那个地步可以让你叫我小名,不行,以后再说吧……” “那我……” “我要去上班了,”林慕义打断对方说话,急着收拾东西,站起身来,“下次再聊吧,你回家去吧,我走了。” 甜酉禾也站起身来,委屈地看着对方准备离开的身姿:“你每次不想继续跟我说话就要走了是吗?我说错话了是吗?” “没有的事,别多想,”林慕义跨上自己的小摩托,又道,“一点半了,我要提前二十分钟到店里,你要多想我也没辙,回去吧,下次见。” 他每次都是说走就走,不带一点拖拉、逗留。 说话也好,做事也罢,永远那么决绝果断的…… “好吧……”甜酉禾只得默默目送着对方离开,他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去拦下对方,对方虽然是余临溪,但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完全独立个体。 这个个体,虽然会跟你说话聊天,但始终会跟你保持距离,仿佛永远也无法亲近,无法靠近他的心。 甜酉禾将自己与林慕义的每天经历深深记住心里,同时思量着,想着自己下次与人相见,可否能够有一点点的相近,一点点…… 他迫切希望林慕义能够在这里得到幸福,这样他离开这个世界才能毫无牵挂。 这或许也是一种自私吧。 他所谓的希望人幸福,无非是想让报恩这事有个了结……. 但是,不管是哪种,终归是好意,而非坏事…… 他会向青圭说自己在这头活得还好,但对林慕义的事很是敷衍回复,让那头的青圭急得狂翻白眼,只能卖力拔杂草泄气。 林慕义一旦离开,他便会回到大树上,在树上看着树下的人走人来,看着天上的日升日落,期待下次的再见……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说,你喜欢吃什么?”甜酉禾看林慕义又在吃那万年不变的面包,后悔自己能力不够,做不到异域变物,否则他非要弄一大堆好吃的给这孩子吃,而不是每天都在啃面包。 林慕义瞅了瞅对方,嘟囔道:“我喜欢吃什么呀?那可多了去了,怎么?知道我这个对你有什么用?” 甜酉禾说着自己编出来的喜欢:“我喜欢吃肉,喜欢喝水,我们是朋友,彼此了解不是应该的吗?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了吧。” 林慕义并不正面回答问题,而是问对方:“你没有其他朋友了吗?难道你每多个朋友就要知道对方的喜好?不会记不住吗?不会很麻烦吗?” “不麻烦,”甜酉禾说,“因为是朋友,要放在心上,所以想知道对方的喜好,不觉得麻烦。” 林慕义鄙夷道:“那你的心是榴莲。” “什么?”甜酉禾不懂就问,“什么榴莲?” “没有,”林慕义立刻转移话题,“我喜欢吃的东西有……”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本就没觉得对方会记住,只为敷衍了事,因此把自己喜欢好久的吃食跟这几天才稍微喜欢一点的吃食全说了。 “听上去不多,我记住了。”甜酉禾说。 “哦,你记住了,谢啦。”林慕义继续敷衍。 甜酉禾突然垂下头,语气里带着可惜:“如果可以,你说的那些吃的我都能做给你吃的,只是现在我不行,没那个能力,你有其他想要的吗?” “没有,”林慕义说,“即使有,也该我自己买给自己,吃的也是,你问我这些做什么?怎么?你要给我礼物?不用的。如果不是,那你是想拿我的爱好去应付谁?” 甜酉禾疑惑地看着林慕义:“你怎么那么说?我不打算应付谁,我只是想了解你。” “谢谢你的好意,是我多疑了,你别介意。”林慕义抿了抿嘴,蹙了蹙眉,带着点抱歉,“你别觉得我没良心,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不懂得与外人怎么交流,别介意。” “你一个朋友也没有嘛?”甜酉禾轻声问。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林慕义说,“以前有个朋友,女朋友,不过交往两个星期就分了。” “女朋友?”甜酉禾莫名郁闷,“你有喜欢的人了?她长什么样?对你好吗?” “什么呀,”林慕义摆摆手,“交往两个星期算什么喜欢,不过开玩笑,她让我当她男朋友,我同意了,然后当了一会,觉得有跟没有一个样,又做回同学了,她是个很好的人,很好,长的嘛……” 林慕义回忆道:“她是个很好的人,脸不是最漂亮的,但人是很漂亮的。” “你对她很有好感对吗?”甜酉禾继续问,“那你们现在呢?” “没有现在,”林慕义回答道,“我没有留任何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包括她。”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倒霉的人,”林慕义低着头,看着自己拿吃剩一半的面包,“没有人能跟我长久联系,而且我觉得,没必要……” “你这样说,仿佛……” 甜酉禾突然收住口,咽回了那到嘴边的话。 “仿佛什么?”林慕义问。 “没有。”甜酉禾摇摇头,心里却想:仿佛在说我也是这样,不能跟你长久联系,因为确实如此…….. 他继续与人交谈:“你说你要去读书的对吗?你读的什么书?怎么现在在上班?” 林慕义说:“我要去读大学了,只是没有钱,以前有给自己囤钱的,但全赔光了,现在打工挣钱,能省则省。” “赔光了?”甜酉禾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林慕义,“你是因为什么赔的?赌博?” 林慕义看傻子似的盯着对方,要不是长久的假礼貌养得他的表情管理好,不然他就要给人翻个大大的白眼了。 “我像是赌博的人吗?”他问。 “不像。”甜酉禾说。 “那就是了,”林慕义无奈道,“我不是赌博赔的钱,是打人赔的钱。” “什么?”甜酉禾更震惊了,“你看上去更不像打人的人呀……” 林慕义却对此笑笑道:“人不可貌相。” 他将自己披着的大衣拿开,露出自己那满是伤痕的手臂,“看,这就是打人的痕迹。” “我起初看到过,”甜酉禾看着那白皙肌肤上十分违和而揪心的痕迹,表情沉重,“我不敢问你这痕迹是怎么来的,但也没想到是打人打来的……” “你说想听我说我的事,那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我可怕,不想听了?”林慕义浅笑着,将衣服又穿了回去。 “我想听关于你的事,我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心疼,”甜酉禾眉头紧皱,语气凝重,“无论是因为什么,是你找人岔弄得这些伤,还是人找你茬弄得你这样,我都心疼,因为我知道,那些伤疤一定弄得你很痛……” 林慕义冲甜酉禾眨眨眼,勾了勾嘴角,低声说:“你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只是我现在又要去上班了,明天你再来,如果你还记得我要跟你讲的,我还有那个意思要跟你讲我的事,我会告诉你的,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嘛。不过呢我讲一件我的事,你也要讲一件我想知道的你的事,有来有往才公平,对不对?” 甜酉禾盯着林慕义看,竟觉得眼前人实在可爱,反而不自觉地用着幼稚地语气道: “对,有来有往,义义要知道什么关于我的我都说。” 林慕义听对方叫自己义义,脸瞬间红了,他转过身去,略带着点生气: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名了。” 他收东西比平时还要快,钥匙“滴滴”两声,连“拜拜”都不说,戴上头盔骑上车就要走。 “那么快就走?还没一点半呢,”甜酉禾看林慕义动作连贯,豪不拖泥带水,后尾气都没给他留,只得自己不舍地冲人挥挥手,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大喊着“明天见!”,惹得公园里的其他人纷纷看白痴一样看着一脸花痴样的他。 第94章 从春到秋的死亡 今天大太阳,风吹着,很舒服。 林慕义换了套衣服,穿了件淡绿色卫衣,一条黑色牛仔裤,照常开着绿色小摩托。 “义义!”甜酉禾站着冲他挥手,笑得灿烂。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了……”林慕义小眼神瞥着甜酉禾,那人依旧不以为然,喜笑颜开。 “你今天来得好早”甜酉禾伸出手去就要接过人的包。 林慕义摆摆手拒绝,又说:“你要不喜欢我那么早,那我下次晚点。” “没有的事,你早来我早见着你。”甜酉禾回答着,跟人一块坐在公园长椅上。 “你今天换了衣服,跟以前相比看起来年龄更显小了。”甜酉禾盯着林慕义说着。 林慕义只是附和:“你倒是一成不变,看上去年龄还是那样的大。” 甜酉禾笑了笑,然后问道:“今天你要跟我说你的事了,对吧?” “说什么?”林慕义疑惑地看着对方。 甜酉禾说:“说你的事,你不记得了?你手上的疤,你的事,昨天你说的。” “哦,对,我的事。”林慕义眨了眨眼,想了想,点头说道,“该从哪开始呢?我现在没什么兴趣跟你说我的事其实,不如你告诉我你的事先?” “比如说,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了解我?” 他半眯着眼看着甜酉禾,意味非凡。 甜酉禾听林慕义那么讲,先是一怔,然后便是笑:“我可以说吗?我怕我说了你要跑了。” “什么事你说了我要跑?是什么天大的坏事?”林慕义问。 “对我来说是好事,对你来说可能是坏事吧。”甜酉禾回答。 林慕义轻蔑一笑道:“有多坏?杀人放火?” 甜酉禾急忙摇头道:“那倒不至于。” “那算了,”林慕义转过头去,“无论多大的坏事其实都别跟我说,我最不缺坏事,自己的,或是听别人的……” “那你现在还跟我说你的事吗?”甜酉禾一点点挪动身子,靠近对方,试探着问话。 林慕义勾了勾嘴角,轻悠悠道:“我可以说吗?我怕我说了你要跑了。” 甜酉禾挑眉一笑,知道对方在逗他,便一脸真挚道:“我不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听。” “话不要说太满了,”林慕义并不在意甜酉禾的油嘴滑舌,他的心中毫无波澜,只是习惯性默默叹气,他背靠着椅背,眼里总是暗淡无神,同时无所谓的语气:“行吧,我说给你听,你跑了也无所谓……” 他像是在回忆,神情更是漠然。 “你问我手上的疤的来历,这都是我那口头上的父亲打出来的,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只是你看不到。”他说。 甜酉禾表情严肃,眉头微蹙着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林慕义转过头来盯着他冷冷道:“你问原因,这话问的像是只要有理由我就合该被他打,是吗?” 甜酉禾急忙摇头表示:“不,我没那个意思。” “罢了,很多人都跟你这样似的问我……”林慕义的头耷拉在靠椅上,头发半掩着左眼,左边的脖子伸长着,毫无防备地露着白皙的肌肤,“一个疯子要是想打人,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想动手就动手,不过偶尔找一些蹩脚的借口,好对外面那能压得他一头的人有一番说辞。” 林慕义又继续讲:“小的时候他就经常打我跟我妈,还有我哥哥,我长大了些有力气反抗了他才有了点收敛,但这并不意味着再也不打人了。” “我跟你说过我为读大学囤了些钱,但是都赔了,所以才出来打工的事?” “是,你说过。”甜酉禾说。 “那些钱全赔给我爸了,还有他的朋友,我其实很不想叫他爸,接下来我会用‘那个人’来替代,你要是听不懂再问我吧。” “好。”甜酉禾静静听着林慕义说着自己的过去,并不过多发表自己的看法。 林慕义继续说道:“有时候吧我总觉得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我还年轻,熬也能把人熬死,可是现在想想,或许就是被欺负多了,有了奴性,所以才总想着忍忍就算了,殊不知就是因为你忍着那恶人才得寸进尺……” “‘那个人’很会试探我的底线、我动手的底线……他无牵无挂只有自己,我有哥哥有妈妈,还有我自己的前途我的未来,因此束手束脚,多数时候都只能忍着……” “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了了……” 林慕义微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一般,更像是突然死去一般,一动不动的。 甜酉禾只觉得恍惚,对方突然静得吓人,像那躺在水晶床的余临溪,毫无生气,他感到害怕,想着不应该的,他根本没打算对人动手,根本没有去勾人魂魄,怎么会那么突然,说着话的功夫就…… 他心慌地往人身边靠去,想要去探人呼吸,想要大开嗅觉去闻对方的灵魂是否已经离去。 “哎呀…….”林慕义突然睁开眼轻笑着,与探身过来的甜酉禾对视道,“你怎么突然靠我那么近呢?我说话很小声吗?” 甜酉禾惊得瞪大双眼,弹射般立马后退,整个脸刹红,尴尬地撇过脸去不敢看人,又猛咳嗽了两声,说着对不起。 林慕义微微抬起头来看着背对着他的甜酉禾道:“我自认为自己的声音不算小,可能是我最近又在吃药的缘故,有点犯困了,气力不自觉小了,所以你听不太清我说话了,我努力大点声讲话吧。” 甜酉禾并未听进去林慕义现在的讲话,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失礼了……” 他又不停地深呼吸,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 怎么回事?不应该的,怎么能这样心乱?哪怕只是三魂在这,也不该这样心乱的,怎么回事? 林慕义见对方一直背对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刚刚的突然睁眼把人吓着了,因此急忙坐起身来,弯腰探向甜酉禾,问: “你心脏还好吗?我刚刚吓到你了对吗?你的喘息声有点大,你还好吗?” “我没事,”甜酉禾连忙摆手,转过脸来冲人笑,但那眼睛却是不敢看人,“你继续说,我听着,我很好,你接着说吧。” 林慕义撇撇嘴,担忧道: “真的?那你靠好椅子吧,脸真的好红,真有事可一定要跟我说,要是逞强身体出了问题,我可真是没钱赔你的了,你是只能自认倒霉的。” “嗯,我没事,你继续,别担心了。” 虽然甜酉禾不停强调自己身体无恙,可林慕义看着他那红得像刚跑完一千米,脸红唇白,还是害怕,便顾不得卫不卫生,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自己喝剩下的半壶水来给人,眼瞅着看着对方的脸色慢慢由红转粉,呼吸平顺后才肯再次说起自己的事来。 “哎……我接着跟你讲吧,你这人呀,听故事比命要紧,罢了罢了,现在没事了,我就继续说吧……‘那个人’呀很爱赌,半夜三更了都要赌,还把那些腌臜人带到家去,乌烟瘴气……记得那个时候我才放假,因为堵车,晚上快十二点才到家,回到家就听见看见‘那个人’的恶心行为……” “大晚上的,我妈本来就很累了,还要伺候他,我妈心疼我哥,没跟他说家里的乌烟瘴气,因此我哥在他朋友家住着,没回来……或许那时要是有他在,可能还能拦得住我……” 林慕义又微微叹了口气,没出声的叹气,然后又接着讲:“我妈当时对我说说能忍则忍,没必要赶人,我听她的话,忍了……我陪着我妈一块大半夜伺候他们。” “他们要抽烟,我气管不好,于是带着口罩,他们还要喝酒,满口黄牙都是恶臭,我就喷空气清新剂,他们要有配菜,我不想我妈挨他们太近,于是还亲手送了道凉拌菜过去给他们……但是……” 林慕义突然停了下来,抿了抿嘴。 “但是什么?”甜酉禾疑惑又担忧道。 林慕义缓缓道:“那时我端菜过去,其中的一个大叔伸手就捏了我的屁股,捏得我生疼,我……” “什么?!”林慕义话还没说完全,甜酉禾便激动地叫嚷着,“他是谁?家在哪?我……” “你什么?”林慕义连忙伸出手去拍了拍人的肩膀,同时让人冷静、小点声,“瞧你,刚刚被我吓得脸通红,现在又被我的话急得青筋直爆,你可别再吓我了,你先听我说,别急着为我打抱不平,其实他捏我我是无所谓的,都是男的,只是那时的我突然转念想到,要是我不是那天回家,端菜给他的不是我,而是我妈,那该怎么办呢?对我来说,那可不是小事了……” “他捏了我一下,还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笑嘻嘻的,我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去了,但又顾忌着我妈在家,因此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林慕义憋着一口怒气,“只是可巧,我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神,他也在笑,那个大叔甚至又捏了我一下,两人一块笑,我就控制不了了,忍不了了……拿着菜盘子就往那大叔脸上砸,给他的脑门划拉开了个口子…… “我是生气过了头,甚至掀了他们的桌子,跟他们互殴了起来,弄得整个家鸡飞狗跳的……” “我妈吓得急得,不想麻烦我哥都不行了……” “我被他们打得带伤,他们也被我打得带伤,然后大家一块被警察连锅端……” “因为是互殴,大家都不好过,还是我哥跟他的朋友一块过来跟那些老畜生好说歹说,用钱让他们息事宁人,才没让我也蹲局子去……” “你说好笑不好笑……”林慕义看着甜酉禾,苦笑道,“‘那个人’打了我一家人那么多次,各个身上那么多的伤是人都可见,他可却从未因此出钱赔偿,谁又能让他接受什么严重的惩罚?说到底是他了无牵挂,蹲大牢也不怕,可我不行……” “我不能因为一个人渣毁了自己,我不能……但我实在难忍,实在不甘心,想着凭什么……” 他再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低头喃喃道:“我们这好迷信,那些人好爱求神拜佛……我小的时候会想,神是不是真的很灵验所以大家才那么信,那么卖力拜呢?我好小的时候还没读书,曾经跑到寺庙里拿香火钱,一个和尚逮到我就说我是贼,我不明白,跟他解释,说我肚子饿,想要跟神仙爷爷拿一块钱买两个包子吃……” “我解释到:我已经跪在垫子上拜神了,跟神仙爷爷说我想要人们给神仙爷爷的钱、只想要那一块钱买包子吃。我还对那和尚说:人们拜神捐香火就是为了让神仙老爷救苦救难,可我这个苦难不就他在眼前,凭什么不能拿那救苦救难的钱你?难道那庙堂上坐着的神仙不是救苦救难?他缺这一块钱去救苦救难吗?可神仙又怎么会缺钱?” 林慕义“呵呵”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那个和尚说我是小神经,掰着我的手,拿走了一块钱,把我赶了出去,后来我偷摸地又跑进庙里,看到神仙老爷的功德箱没了,我又跑到那群和尚住的地方去,他们在数功德箱的钱,大的交给大和尚,小的装在红色垃圾袋里,那个时候我知道,神仙不要钱,人才要,但神仙放任着手下的人拿钱,也不可怜我给我个包子吃,想来神仙也不是神仙,不过敛财的泥人……” “我不信神,害怕和尚道士……因为是假的,他们不管世间苦难,甚至还会制造苦难……” 林慕义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那无人玩耍的单杠。 “我不能让我哥我妈赔钱,‘那个人’还乘机讹了更多的钱,学费全赔了,我要再挣点,不然今年就交不上了,还得借,我不想借,所以我要继续打工,比平时还省点……” “你一直都这样吗?”甜酉禾低声道,“那个人给你带来不幸,给你家人带来不幸,他还伤了你,他不止有这一件事对吗?” 林慕义点了点头,说:“好多好多,多到我不想说……我曾经跟我认为要好的同学说过,可他只会说我可怜,然后转头将我的可怜广宣于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我可怜……其实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就好像我去警察局的目的不是要听他们调解,而是完全解决那个祸害,我的可怜,因谁而起呢?我不需要可怜,我需要的是怎么让我不可怜……” “只有我的那个女朋友给我提议,告诉我怎么解决,虽然没什么用吧……但她是唯一一个不会只说我可怜的人……她是个好人……”林慕义沉着嗓音,“这样的好人,不应该接近我,会不幸的……” “你很珍惜她吗?”甜酉禾问。 “好人,值得珍惜。”林慕义看着甜酉禾道,“你说你要帮我,其实已经没必要了,或者说,我只能自己帮我自己,而不是你来帮我,不要那样做,会招惹污言秽语,这不好,我一个人这样就算了,你没必要跟着,会不幸,真的……会不幸……” “怎样的不幸?你会不会太悲观了,我不怕的,”甜酉禾信誓旦旦道,“我想帮你。” “不要,”林慕义瞪着甜酉禾,态度坚决,“我不是悲观,而是有自知之明,你不怕我怕,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不想说了,一点也不想说了……”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体内所有的郁闷都排出一般:“换个别的话题吧,你该说说你的了,不要只有我开口了,你的家庭情况呢?说说你的吧……” “你想要我是怎么样的家庭?”甜酉禾沉着脸,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又在可怜……” “你的家庭怎么样,也不是我想就能够成的,”林慕义冷淡地看着对方,“你不用可怜我,觉得自己说自己家庭幸福和睦会伤了我,不用的,没必要,不需要……” “确实,不需要……”甜酉禾神情暗淡,思绪万千,无言下闻,他沉默着,看着林慕义的脸沉默着。 “说点轻松的话题好嘛?”林慕义开口道,“人活着是为了开心,交朋友也是为了开心,都怪我要说自己的过去,我们不提了,我们说点开心的吧,嗯?” 甜酉禾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林慕义说:“今天是我生日,我请你吃蛋糕,即是我赔你的不是,又是吓了你又是让你不开心的,也当是你陪我一块度过这本该是快乐的事,如何?” “你生日?”甜酉禾突然不知所措,惊讶道,“今天怎么会是你生日?!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我……” “你上哪知道去?我又没跟你说,”林慕义又伸出手去拍了拍人的肩膀,让其冷静,又浅笑着对人说,“我的生日其实不是今天,应该是农历的二月初一,可因为生日的后一天是二月二,我打小身体就不好,我妈就常找人算命,那些算命的人都认为我身体老不好就是因为出生的日子不好,冲了龙抬头,因此过生日都要提前半个月这样过,这样就不怕冲撞,可这样也跟我原来的生日不挨边了……当然,你没必要记住这些的,太复杂了。” “我要记住,我记住了,”甜酉禾突然大声又诚恳道,“义义,生日快乐!” “嘘!”林慕义连忙捂住对方的嘴巴,无奈道,“老天爷,你小点声,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甜酉禾嗅着林慕义手掌的气味,肌肤与肌肤紧贴亲近,灵魂的气味更加明显。 枯萎的花……泛黑的血…… 林慕义说的,不幸…… 甜酉禾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些字…… 他不受控制,又突然,又莫名其妙道: “你的灵魂……活不久……” 林慕义没听清对方的话,他撒开手,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不久?什么来着?” 甜酉禾心头一紧,他猛地弯下了腰,表情痛苦,吓了林慕义一跳。 “怎么了?你心脏病发了吗?你还好吗?” 林慕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拍着人的后背,同时直在心里叹气对方的心脏是真不好,一点吓不能有,无论是惊还是喜…… “你别吓我了,你有带药吗?要不我送你回家?或者我打120?我们去医院?” 甜酉禾摇摇头,顺势就将人往怀里搂,用力嗅着对方脖颈处的气味,确认自己判断无误。 死亡。 死亡。 还是……死亡…… “你还好吗?你要死了吗?”林慕义依旧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好在附近的人不多,且性命攸关,他便不觉得两人抱在一起是害羞的事了,“我给你打120,你撑住阿!” “我不会死……”甜酉禾松开对方,坐起身来,满脸愁容,“我不会死,但是你……你……” “我?”林慕义不明所以,“我怎么了?你没事了吗?” “我没事……但是你……” 林慕义的灵魂泛着死寂,轻闻不觉,犹如浓茶,轻抿不知味,深尝透心醇…… 林慕义的死寂便是如此……醇厚到底,二十岁时完全消失,连同灵魂一起终止…… “你活不长……”甜酉禾看着林慕义,直言不讳…… 林慕义撇了撇嘴,皱眉无语道:“干嘛呢你?突然说这种话,真没礼貌,我今天生日,你说我活不长,真是够了……”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只是……” “好了,”林慕义打断对方的解释,看着对方满是忧愁的脸轻笑道,“我没生你的气,你别介意阿,我呀其实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根本不用你说,只是你在我生日的时候直接说了出来,还是让我有点膈应哦……” 甜酉禾扶着额头叹息道:“对不起,我不想这样说的……你……你说你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我活不长?”林慕义摊摊手,“其实我不是真正的知道,只是猜测,我其实并不想活很久,再加上我又老要吃药又经常发烧,生活的环境也不好,总是郁郁寡欢的,所以我猜我这样的活不长,也最好别活太长,应该是三十多岁到头?我猜的。” 甜酉禾一脸悲伤,小声道:“没有……三十岁……” “你够了……”林慕义还是听到甜酉禾说的,嘴角耷拉下来,有点小气,“虽然我是不介意,但我到底是不想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听人说我命短,过分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甜酉禾低下头,捂着半张脸。 “你还好吗?”林慕义看人很是难受的样子,担心对方的身体,什么气也没有了,忙问人道,“你要不要先回家?蛋糕我留些给你,明天我带给你吧,你回家去吧,又或者去医院?” “蛋糕……”甜酉禾看着林慕义那一脸的纯良与无知,更觉悲凉,“现在,可以吃吗?你的生日蛋糕,我怕以后……” “现在?”林慕义想了想,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打紧吗?你看上去好难受的样子……” “你比较要紧……”甜酉禾知道林慕义在担心他,因此收了表情,强作镇定,安慰对方自己没事。 林慕义好不容易心安笑了笑:“那好吧,你在这等我,我现在去买,很快回来的。” “现买的吗?”甜酉禾问。 “不然呢?”林慕义背起书包,将水壶留给甜酉禾,让他多喝些水,同时又道,“蛋糕这种东西我不现买总不能现烤给你呀,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蛋糕,够我们俩吃就是了。” 他骑上车,又说道:“生日嘛,破费也是应该的对吧,你等我一下哦,记得多喝水,有病要吃药,你回去我也不会怪你的。” 他戴上头盔,难得走之前看了看甜酉禾,离开时又回了几次头叮嘱对方多喝水。 甜酉禾看着林慕义终于离去的背影,想着他那样的人,本该像树木新芽一般充满生机,可不巧遇到的是秋季,透着一股寂寥,又长在南方的公园里,成把的树叶未曾落,掩盖着他本不能继续生长而该掉落的事实。 第95章 第三个愿望 林慕义买来蛋糕,他将蛋糕放在公园的桌子上切,一人一半,分大饼一般。 “给你,还有叉子。” 他跟甜酉禾一块,坐在椅子上各捧一半蛋糕。 甜酉禾看着蛋糕上的绿色镜面液体,于是问:“你好爱绿色,是吗?” 林慕义眨眨眼,说道:“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衣服,你的车,还有蛋糕,都是绿色……” 林慕义微微笑:“蛋糕是青苹果,你尝尝吧,我喜欢绿色,它让我心情愉悦,我很讨厌别人把这颜色说得放荡……你尝尝蛋糕吧,它也让我觉得开心。” 甜酉禾看着手中的蛋糕,没动,而是问林慕义:“生日蛋糕是不是一般跟家人一块吃?你的生日,你妈妈还有你哥哥不陪你过吗?” “他们要陪的,”林慕义说,“但我说我不要。” “为什么?” 林慕义说:“太费钱了,如果我要过生日,他们一定会给我准备比这还大的蛋糕,还会给我准备礼物,太破费了,所以我跟他们说,我没心情过生日,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真的过意不去,就给我煮红鸡蛋就行,这就是过了我的生日了……可是,谁会不想别人给自己庆祝生日呢?嘴上说着不想不要,心里还是希望有人惦记自己的……但是呢,现在这样就行了,我给我自己再庆祝一下,花我自己的钱不算破费,只是要麻烦你陪我过。” “不麻烦,”甜酉禾说,“我很荣幸……” “你……你今年是几岁的生日?我没给你准备礼物……抱歉……” 林慕义笑笑道:“我十八了,虽然不是真的十八了……你陪着我就是礼物了,不然我一个人吃蛋糕,好悲凉的感觉哦。” 甜酉禾心里并不好受,他想这个世界的余临溪、眼前的林慕义快乐,可他连人的生日蛋糕都尝不出味道,心头不快活,嘴里也没甜味,陪不得人一块开心。 他接着问林慕义:“如果有人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你不用给我礼物呀。”林慕义说。 “我想了解你,下次我……”甜酉禾话说一半便不再说。 下次…… 没有下次…… 没有…… 林慕义像是看出眼前的人很是在意没准备礼物而自责,于是安慰道:“你要真要送我礼物,只要有心,一片漂亮的树叶,一块新奇的石头,你的一个由衷祝贺我快乐的微笑,都可以。” “微笑?石头?这样的礼物……” “我喜欢呀,”林慕义继续道,“比起甜言蜜语,一个真诚的微笑更加温暖人心,你笑笑,说生日快乐,这就是你给我十八岁的礼物了,好嘛?” 甜酉禾神情复杂,他看着眼前人乖巧讨好的模样,更加心疼,想要给对方一个微笑,但是硬扯着嘴角,笑得很苦…… 林慕义“哈哈”笑着,摆摆手道:“算了,都怪我,总是跟你说一些好惨的经历,让你听了以后一下子笑不出来,没事的,你吃蛋糕吧,我也要开吃了。” 甜酉禾将那蛋糕一小点一小点放到口里,他不需要进食,所有的食物,他都尝不出味来…… 他看向林慕义,阳光暖洋洋地撒在林慕义的黑发,仿佛镀了金,看上去像个毛栗子。 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林慕义:“你许愿了吗?” “嗯?”林慕义口里塞着蛋糕,他很爱把食物全往嘴里塞,让腮帮子鼓鼓的,然后再慢慢咀嚼吞咽了去。 食物,只有进嘴里到咽喉处的才是属于自己的、可以完全吃进肚子里的…… “生日不是要许愿?你许愿了吗?”甜酉禾轻声问着,林慕义嚼了一分多钟才张嘴回话,“我忘记了……” “那你现在要许愿吗?”甜酉禾问。 “许呀,”林慕义挑了挑嘴角的奶油,想了想,然后看着甜酉禾道,“虽然蛋糕被吃了,但还是要许愿的,仪式感嘛……” “嗯……”林慕义想了想,突然笑笑道,“第一个愿望,希望你早日康复,身体健康。” “给我许愿?”甜酉禾有些愣神,又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是感叹,“浪费了……” “哪会,我许的愿望,我的希望,一点也不浪费。” 林慕义又接着道:“第二个愿望,希望妈妈和哥哥幸福快乐,无灾无祸。” “第三个愿望……” 林慕义的笑容突然慢慢消去,他看着自己吃得“残破”的蛋糕,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是什么?怎么不说了?”甜酉禾问着,他迫切想要知道林慕义的愿望,因为在这些愿望里,或许有他临走前唯一能给林慕义的“礼物”。 “不能说,”林慕义缓缓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不应该说出来的……” “灵的,怎么会不灵呢?”甜酉禾俯下身,轻声说着,“你不说出来,没人知道,没有……没有神仙知道……那不就实现不了了吗……” “可是本来就没有神仙呀……”林慕义摇了摇头,“我不说了,我们只谈仪式感,可这说出来就少了那味道了,我要给我的愿望换个说法,在心里许,我的仪式感。” 他闭上眼,沉默了十多秒,然后睁开眼,笑了笑:“好了,许完了,接着吃蛋糕吧。” 他再次将自己的腮帮子填满,满得说不了话…… 两人每天都会在公园相见,在长椅上坐着聊天,只是甜酉禾只能变幻人形撑一个小时,他跟人聊得不亦乐乎,或者说很多时候是林慕义单方面说话,他知道林慕义只想要个倾听者,他也乐意当这个倾听者。 可每次快到一个小时,甜酉禾都只能依依不舍可又不得不匆忙离开林慕义的视线…… 林慕义好几次笑话他:“你好像灰姑娘哦,到点了就急忙离开,难道你也会换装吗?” 甜酉禾总是傻笑着、不好意思地换着各种各样离开前的说辞。 他曾旁敲侧击,想问出林慕义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可人就是不说,问多了,便喜欢鼓着脸颊,就像他吃东西那般,使着小性,假装自己在生气: “我不告诉你,你不要再问我了,再问我不来了。” 他不敢问了,只能低头道歉。 他将这一件事告诉那头的青圭,青圭回他道:“你是迷糊了?怎么开始笨起来了?他不说难道你就不能用别的方法知道吗?” “什么方法?”甜酉禾问。 “我的天?”青圭在那头拍着自己的脑门,感叹着自己的好兄弟真的被那小子弄得迷糊了,不中用了,“你放着七境全书不问,怎么反倒问我?别忘了你起初是去那边干嘛的了?” 甜酉禾恍然大悟,直叹自己真就昏了头。 他翻看着七境全书,找寻着“想要得知别人内心想法”的方法。 只是翻着翻着,他倒脸红起来…… 青圭关心他,时不时,不,应该是一直会问他找到方法了没? 甜酉禾大半夜地跑到树顶,看着天上的月亮,回了青圭一句多嘴。 青圭得到对方那简洁又仿佛带着脾气的的两个字,心知对方是找着了。 因他其实是知道方法是什么的,不然神仙白当了,可甜酉禾问他的时候,嘿!就是玩,就是不跟人说,自个在水晶屋里头笑得一脸荡漾,看得土豆一脸害怕,直往自家那跟坐化了似的老大身后钻,心想着自家老大哪怕现在不会动身,那也是安全感十足的存在。 在甜酉禾于人交好的日子里,虽问不出人的愿望,可旁的一些事倒问了许多。 林慕义是个慢热的,刚开始相遇冷冰冰,熟悉后便是话匣子。 甜酉禾很喜欢听眼前人说话,林慕义声音很轻,就着暖阳就着绪风,惬意舒心。 让他有时会萌生出自己不如就永远留在这,听人说一辈子的话,从孩童到成年,从步入社会,到…… 人的一辈子,他想知道林慕义的一辈子,但灵魂的气味告诉他,林慕义的一辈子只有二十年…… 他曾好奇地问过林慕义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林慕义一脸戏谑地看着他道:“嗯……要是个好人,最好像小猫咪一样可爱,喜欢笑,会做饭,嗯……了解我,永远会站在我这边……最好是长头发,比我高些,强壮些,最好能长得好看些。” “要多好看?” 林慕义笑说:“当然是有多好看多好看呀。” “你以前的女朋友是这样吗?” “不是,”林慕义说,“其实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当初定的标准条件都成摆设了。” “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对吗?” 林慕义摇摇头:“你那么在意这个干嘛?不是,我不是说了吗?她是个好人,我们只能当朋友,普通朋友,她当初其实也是看我可怜,同学们都不跟我玩,害怕我的家庭,害怕我。整个班级只有她接近我,但是,就是因为她接近我,我给她带了不幸,班里传了我们的流言蜚语,那个时候她说,与其让那些闲人猜来猜去,一个比一个离谱,不如落实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样他们倒没趣,不会多嘴猜了。” “我没有同意她的提议,但我也没反对,她比我强得多,乐观开朗得多,人缘也好,她单方面宣布我是她男朋友,班里的人都知道了,其他班的人有多少个知道的,我就没了解了……因为我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同学们也稍微跟我说话了,但是没过多久,她便跟我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觉得这是应该的,而且觉得这分手的话来得还挺慢的……” “她跟我说对不起,还问我会不会很伤心,我笑了笑,跟她说没必要讲对不起,我这个男朋友太没用,她不要也很正常,而且我觉得,我们只是普通关系,这样对她更好些……她帮了我很多了,也因为我苦恼过很多……哪怕我是她的前男友,也成了我在学校的一种身份保护,要比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强得多,椅子上的口香糖也好久没出现过了,我很感谢她的,没有任何怪她的意思,甚至觉得她被我拖累了,有那么个没用的前任呢……在分手的时候我曾好奇地问过她,为什么会想对别人说我是她男朋友的方法来帮助我?她笑笑说黑老大的女人可不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吗?便捷又有效,我觉得她说的在理,我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关系,即使后来她有了自己的真正的男朋友,也会时不时的帮我。” 甜酉禾忧心忡忡,林慕义的生活怕是比他想的还要难过:“你在学校过得不好吗?口香糖又是怎么回事?很多人欺负你吗?” 林慕义晃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风,同时道:“我读书早,乡下地方管的不严,五岁的时候我就上小学一年级了,在理明小学……我跟你说我喜欢猫一样可爱的人,因为我喜欢小猫咪,比起狗,我可能更喜欢猫吧……” 他回忆往事,阳光照着他的身子,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将地上的枯叶一下子变暗,一下子变亮。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来了只小野猫,我经常被狗咬,有点害怕狗,有时候看到猫咪可爱想要摸摸,但那些猫都会想挠我,我哥说我是狗嫌猫厌,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可是学校的那只小野猫却可以给我摸,也许是因为我拿火腿肠喂过它几次吧,所以可以给我摸摸。” “它好小好小一只,皮包骨,并不毛茸茸,身上的花纹很多,很可爱,每天放学我都会去小草丛找它,尽可能的留些吃的带给它……” “直到有一天呀,老师拖堂了快半个钟,我下课晚了,去找它就是找不着它,后来看到一群小孩蹲着,一个大叔拿了个麻袋也跟着一块蹲着,我就好奇呀,问旁边的同学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个蹲在那?” “我同学告诉我,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我邻居的孩子,我以前的同班同学,他跟他的朋友逗一只小猫玩,小猫害怕跑到排水口不出来,我认识的那个人和他的朋友就找来了木棍,想把小猫捅出来,可是把小猫捅死了,门卫大叔现在在给小猫收尸。” “什么?这……” “很无语吧……”林慕义打断甜酉禾的惊讶,继续说,“我那个时候脑子一下子就懵了,跑到门卫大叔身边,然后就看见他从排水口那掏出了浑身是血、沾了泥巴树叶、已经死了的、那只唯一亲近我的小猫……我的不幸,连猫都连累了……” “那个认识我的人见到我,甩着棍子笑嘻嘻地说‘林慕义,你的猫被我捅死喽哦,谁叫它不出来呢?好讨人厌……’” “我忍着怒气,并不想理他,只想再看看我的那只小猫,于是跟着门卫大叔走,结果那个人冲着我喊‘林慕义的小猫死了!林慕义的小猫死了!’” “小猫死了……小猫死了……” “林慕义的小猫死了……林慕义的小猫死了……” “小猫死了……小猫死了……” “林慕义……死了……林慕义死了!” “我已经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有多么的恼火了……应该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想揍人吧…….我呀,什么优点都没遗传到,反而遗传到了缺点,我哥经常跟我说要我控制住我自己的脾气,让我想想,我是不是越来越像‘那个人’了?我听我哥的话,不停地忍,我不想像‘那个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捅死我猫的那个人砸过去,我应该是气昏了头,力气大得出奇,没发现自己扔的是施工地上的板砖,而且板砖可巧是往人的头过去的,那人疼得大叫,满头的血……” “义义……”甜酉禾有些害怕听林慕义过往的心酸事,他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狠心,听着旁人的可怜事不怜悯…… “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怕?”林慕义问甜酉禾。 甜酉禾摇摇头:“我心疼你,如果我是你,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一切,或者也会如此。” 或者说,我本就已经如此过了…… 林慕义却摇摇头,对甜酉禾接着道:“我不喜欢那样的我,不好……” “那个人伤了,我家赔了好多钱,我妈还要登门道歉,原本我也要登门道歉的,但‘那个人’知道我砸了人,赔了钱,把我打进了医院,我比那个骂我的人伤的还重。” “我为我的冲动付出了代价,在原来的学校大家都怕我,说我会拿板砖砸人头,是要杀人的,都不敢跟我玩也不敢跟我说话了,我不得不转学,还跳了级…...但是,在其他地方,好像大家也知道我的事,也怕我的。” “我不停地在为我的过失行为买单,现在也是,也在为我的冲动买单……” 甜酉禾很想抱抱林慕义,因为在他难过绝望时,怀抱着自己的母亲,无论是拥抱被人还是被人拥抱自己,都能够以此安慰自己的心灵,他想着,林慕义现在应该也是需要安慰的,也是需要一个怀抱……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甜酉禾问。 “你想安慰我?”林慕义笑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难过,不用了。” “那……”甜酉禾不甘心道,“义义,你能告诉我你的愿望吗?你想要什么?我该怎么帮你,帮你在接下来日子里过得开心……你能告诉我吗?我帮你。” 林慕义哈哈笑着:“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说的我要死了一样。” 林慕义依旧没回答甜酉禾他的愿望。 在两人分别前,林慕义突然笑得很灿烂,问甜酉禾:“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开心?” 甜酉禾不解道:“为什么那么问??” “我同学说我笑起来很难看,因此我总是刻意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我是不喜欢笑的,这样我可以少笑些,不会丑得让人觉得讨厌。但是……我不笑,我妈会担心我是不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可我有时候确实是觉得没什么值得笑的才不笑的……但为了不让我妈担心,我会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开心……就这样,我在矛盾又别扭中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喜欢笑的,虽然难看吧……但笑笑,也是一种好的欺骗,欺骗自己,很开心……当然,跟你聊天,我确实开心,只是我现在要回家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的嘴角控制不住的要耷拉下来,好奇怪呀,哎,你帮我看看……” 林慕义用手撑了撑自己的嘴角:“开心吗?” “……” “……” “……” “开心吗?”林慕义见甜酉禾没回话,而是用着忧伤的眼神看着他,“不要这样,交朋友就是为了快乐才交的嘛?我把你说的难过了是吗?对不起嘛……我不说这些坏事了……” 他撤了手,嘴角耷拉下来。 “开心……”甜酉禾凑近林慕义,突然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同时大声说道,“认识你我很开心,你笑起来也开心,而且很好看……很好看……” 林慕义拍了拍甜酉禾的后背,不好意思道:“你别抱我了,也别那么大声说话,怪尴尬的,我要走了,明天再见吧……” “嗯……” 两人像往常一样挥手道别,每天相见后都期待着明天的再次遇见。 林慕义有问甜酉禾的私事,但甜酉禾编不出瞎话来,每次都急得脸红,林慕义看他那样便不敢问了,而是转移话题,说吃的、说玩的、说穿的、说看的,不再问对方不愿意说的事。 他们一直如此相处,但没过多久,林慕义再跟甜酉禾见面时对他说:“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再来这个公园了,要开学了。” “你要上学了?那……哎……”甜酉禾失望的同时又满脸纠结,“我可以等你放假的时候来这,我等你,你放假的时候也能来吧?” 林慕义回答道:“我放假不回家的,除非中元节、国庆、过年,其他的时候都不回家的。” 甜酉禾慢吞吞道:“那么久嘛……我不是不能等你,只是……或许我可以写信给你,约个时间我们再见面,找你有空的时候我们见面……” 林慕义听了甜酉禾的话,不知为何,脸色都变了,冷冷道:“随你。” 他站起身来,从上往下看着甜酉禾:“灰姑娘今天不用急着回家了,因为陪你的那个我要先走了,再见。” 甜酉禾拉住他:“等等,写信,你的地址,我还有话想跟你说,我还想找你的。” 林慕义“滴滴”了两声车,明显不开心,带着点愤怒,回答道:“地址就填……公宁街北路18号……” “公宁街……北路……”甜酉禾念着林慕义给他的地址,铭记于心,“这是你学校的地址对吧,这样你去了学校也能跟我联系的对吧?你收到我的信,可以回信寄到这个公园的报纸亭来,我会再写信回你的。” 林慕义没回话,他骑上小摩托,发动引擎。 甜酉禾有些着急,他心跳得快,直觉告诉他眼前人一走便永别,难再见,“义义,”他叫住对方,“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个不情之请?” “什么东西?”林慕义拿着头盔,疑惑道,“你这个不情之请有多不情?” 甜酉禾拽了拽自己的领口,从脖子开始到耳朵处的皮肤,泛红,可脸色全是惨白的。 他看着林慕义,支吾着:“对不起……” 林慕义一脸懵逼,皱眉头,说道:“什么对不起?你心脏又不好了吗?那你还是早点回家吃药吧,我要走了,有话……以后再说吧……” 甜酉禾摇摇头,往前凑去,快速地在林慕义嘴上咻了一口,同时手还不干净,偷偷揪了人一根头发。 他舔了下唇,腰都没直起来,就用着自己从七境全书里看到的方法,找寻着自己想要知道的——林慕义的愿望。 “啪!” 林慕义瞪大双眼,当即就给了甜酉禾一个耳光,怒不可遏。 “疯子!” 甜酉禾虽然做好 第96章 死,四斤二 甜酉禾待在树上,高高的,尽可能地嗅着园里残留的气息。 一点点…… 一点点…… 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了。 林慕义的气味完全消失了,连若隐若现都没有了,在他跟甜酉禾说“玩完”后的第二天就完全消失了。 甜酉禾不想跟林慕义“玩完”,他还有事要跟他说,他还要给人实现愿望,再把喜讯告诉人。 他十分有礼貌又软磨硬泡好说歹说跟公园的一个小学生要了张纸,又借了个笔写信,想给人道歉,以示诚意。 丫的,笔是硬邦邦的,字是歪七扭八寒碜得很。 “呀,你写的鬼画符,这也能是信?”小学生在一旁看甜酉禾写东西,他是一个字都看不懂,不知道对方写的啥,于是吐槽着,“你的那个她能看懂吗?怕是拿到就撕了。” 确实,甜酉禾都看不下去自己写的玩意,但没办法,这字不是他的水平,可现在道歉要紧。 他写完了信,但却寄不出去,他没有钱,于是只能自己当邮差,想着到时候人家收到信看不懂他也能现身真挚道歉。 他变成一只小猫咪,身上长了一些毛的,比他本体要见得人些的小猫咪。 公宁街北路18号…… 公宁街北路18号…… 他带着信,出了公园。 他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他的鼻子派不上用场了…… 猫咪跑得快,跑得快的猫不出奇,跑得快的人像神经。 他找不到公宁街北路18号,他不得不变成学生哥的模样,一条街一条街问人,人间的礼貌,他两百多年都没去学,现因问路而通晓…… 还好,一个小时内,他问到了…… 他到达目的地,那里是个破房子,不像是什么学校。 破房子的门牌号是用红色和蓝色的粉笔写写上去的,像小孩的笔迹,白色的墙角画了小鸭和小鸡,还有掉色的几朵小红花。 铁门紧锁,里面的木门关得严实。 不用说就知道里头没人。 “同学?你找人吗?” 一个大姨从对门出来,手里拿着块抹布,一瘸一拐。 “你是?”甜酉禾上下打量着对方,觉得对方面相看上去像是个好人,于是比以往要客气些,“我找义义,这是他学校吗?” “学校?怎么可能呢,你找义义呀?”那大姨笑笑道,“你是他同学吗?他上学去了,去了广州,这是他家,不是学校,你要找他最早也得中元节喽,他不在家了。” “这不是学校吗?”甜酉禾“啧”了一声,“那我的信怎么给他?你知道他的学校在哪吗?我想去找他。” 大姨看着甜酉禾正经模样,疑惑道:“什么信给他?这年头谁还写信呢?你没他的电话?没他的微信?怎么说要写信?我不知道他学校具体在哪,我记性不好,什么大学我记了好几次总是忘,或许你可以写信寄到我这来,他家没人在的,要不你放我这,我尽量保管,义义回来了我给他,这还行些。” “放你那?”甜酉禾问一脸疑惑,“可这里不是他家地址吗?我直接交给他母亲代保管也行,你知道他母亲在哪吗?我要把信给她。” “哎,”大姨叹气道,“男的不着家,女的要工作除了孩子回来了才在家住,如今孩子都上学,没人在这了,他妈也找不着的,你与其写一堆东西,不如自己等义义回来亲口跟他说些什么吧,毕竟还很久,我也怕你放我这的信丢了,也怕我自己没能耐给到人……哎,算了算了……” 甜酉禾犹豫片刻,刚想反悔将信交给大姨,只见那大姨将手上的抹布晾到门口的水表上,然后摆摆手,“算了算了……”的说着,又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关上了大门。 甜酉禾不好再说什么,疑惑对方的话的同时又嗅到了那股子气味…… 他靠近林慕义的家,看着上面的手写门牌,闻到了那股来着林慕义灵魂里的死寂。 他带着信,只得再次回到公园的大树上,又翻着七境全书。 死寂,二十岁,气味的消失与地域性…… 林慕义身上谜团实在太多了,甜酉禾有些迷茫了。 为什么余临溪的灵魂会来到这个地域与林慕义的灵魂融合,为什么他只能在公园里才能嗅到林慕义的气味,出了公园就不行,但是在林慕义受伤那天他又能闻到,同时在林慕义的家那,闻不到灵魂的气息却能闻到死寂……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甜酉禾想帮林慕义实现第三个愿望,他所认为,林慕义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他那个父亲,可是…… 甜酉禾在这里不能像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一般,直接动手杀人,而且要是在这杀了人就等于勾了魂。 不论勾了谁的魂,他来这的目的都算是达到,那他自己的三魂会立即被这个世界排斥遣回道原来的世界,同时他在这给任何人留下的记忆也将被清空…… 这就意味着林慕义不会记得他,酉禾这个人,不复存在。 他的三魂没有任何能力,除了变幻和勾魂,没有任何能力…… 可勾魂也要找到人,甜酉禾根本找不到人…… 他继续逗留在这个世界,每天变幻着不同人的模样,不停地问人找人,找林慕义的父亲,想要勾魂。 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变成人去问话找人,争分夺秒…… 青圭知道甜酉禾在那边忙的事后只是摇头,同时道:你最好真的只想这样做,这一去去那么久,别到时候强行让自己留在那不回来了,倒像是你被勾了魂。 从林慕义离开到甜酉禾再次见到对方的时间里,甜酉禾已经完美融入了这个世界。 他每天找人,一个小时的时限过了,他便只能以猫咪的模样趴在林慕义家的墙角那停留。 还别说,这个世界的门神居然能阻止甜酉禾进去林慕义的家。 他每天趴在墙角,看着墙上的小孩画,想着林慕义的模样和他说给自己的话…… 天完全黑了,他就会回到那个公园,那个当初与人相见的地方。 想写给林慕义的信,他装在衣袖里,想要跟人说的话在他的心底,他期待着下次见面时,能亲口说给对方听。 今天的他如往常一般问人,几乎好几条街的人都知道有好些个学生哥找着同一个人。 “林慕义的父亲?”一个大叔杀着鱼,他费劲地将大鱼从池子里拽出,鱼无水,玩命跳。 大叔没抓住,反而让甜酉禾一个箭步过去逮到那“发狂”的鱼,两只手将其死摁在地上。 大叔拿了根棍子,冲着鱼头就是“砰砰”两下。 血流了出来,鱼就不动了。 大叔说着谢谢,单手将刚死的鱼拖拽起放到称上。 “呦,十四斤二。” 大叔又将鱼放到案板上,他将一边的红色塑料小板凳拖到案板前,坐上去,开始杀鱼。 “过节喽,那人应该会回家,他可爱找人麻烦,平时整不死他儿子,这时候可要算账。”大叔划着鱼鳞,同时又说,“你要找那个扑街干嘛?你个小孩不读书?那扑街欠你家钱了?你找他干嘛?放弃吧,就当钱做慈善了。” “算账?回去了?”甜酉禾又问那大叔道,“你说的回去,是不是说他回公宁街北路18号?” “那不然呢?”大叔已经把鱼开膛破肚,“除了那他最多去的地方不是赌馆就是洗脚城喽。” 周围的听客也附和着笑道:“小孩,是你家长被他欠钱你才这样问人的吗?可巧了,鬼节他家一定有人,你与其找那个扑街,不如去找他老婆孩子,他们才是有钱的呢。” 甜酉禾听了那些人的话,困惑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安和担忧,他难得说句谢谢,然后往林慕义的家赶。 到了目的地,太阳还没下山,但也已经快晚上七点。 以往周围人家的大门都是开着的,如今都紧关着,而林慕义家那一直关着的铁门木门,现却是开着的,门口停着熟悉的绿色摩托车,屋内却传出女人的哭泣声。 他明明是应该欣喜若狂的,可实际却忧愁满面,他还没往房里望,门神便拦着他,圣光闪着他的眼,门里又突然跑出个男人将他撞到一边。 “狗东西,看你妈呢!” 男人浑身酒气,手中拿着红色的纸不停往兜里塞,模样看上去应是一表人才,但灵魂却是肮脏不堪。 甜酉禾不满地微眯着眼,黑着脸,他上下瞟着人,对方的眉眼有点像林慕义。 老子像儿子。 甜酉禾嫌弃地问对方:“你是义义的父亲?” “义义?”男人摇摇晃晃,将头往门那探了探,然后笑嘻嘻道:“你找那个小畜生?他居然还有同学呢?” 甜酉禾再次往屋里望去,哪怕眼睛难受地要死,也想见林慕义一眼,然而他那满怀期望的心瞬间跌到谷底,愤怒、哽咽,以及,懊悔、自责。 男人上下瞄了瞄甜酉禾,大手伸手朝着甜酉禾的胸口就是用力一推,“切”了一声,又咳了一口痰往旁边的水沟吐去。 “看看看!看什么看?他被老子打死了,你看尸体呢看!” 他笑着,跨上车就要走,甜酉禾睁大着那因圣光影响而通红的双眼,冲到那人车前,把住车把手,拦住对方,嘴角勾着诡异的笑,阴森森道: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义义的父亲,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看见林慕义躺在地上,整个人的脸通红,头发湿透,肩膀上的衣服也湿透,浅绿色的衣服成了墨绿,显得人脸看上去红得吓人,嘴却是死白。 两个女人抱着林慕义不停地给人擦着水渍,殊不知其中一个人的眼泪一滴一滴连贯着地往孩子的脸上落,怎么擦都擦不完…… “我不配当父亲?”男人没脸没皮,露着泛黑的牙齿,嬉皮笑脸地对甜酉禾道,“对对对,我不配,你配,你是他爸行了吧?” 话落,他便拧动车把,撞着人走。 好在甜酉禾反应快,最终躲闪开来,不然被人撞着走没伤又不死,就要暴露自己不是人的身份了…… 他进不去房子,在外面焦急地看着两个女人拖着林慕义一点点挪出卫生间,其中一个人跛着脚,是对门的那个大姨,另一个女人脸型跟林慕义的很像,想来是林慕义的妈妈。 他的眼睛实在太疼,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下定决心,他要为林慕义实现第三个愿望。 恶臭味不用细闻,飘散在空气久久不能褪去。 甜酉禾强忍着厌恶感,将自己那好久前写的信放到林慕义家那铁窗缝中,而“心中的信”是不能够交给对方了。 他变成猫,跟着气味寻上那扬长而去的人。 绿色的摩托车在一家小旅店门口停下。 五彩的霓虹灯透露着风尘味。 甜酉禾偷摸着寻着味道窜进旅店,然后便来到一间房门口。 他拽下自己的一根猫胡须,吹了口气,然后跳上把手,撬起锁来。 轻轻的一声落锁,他便跳下地,闯进那房间。 恶心…… 反胃…… 空气中都是腐臭味。 ……………… …………………… 和谐和谐和谐!!!!!!!!! 她将房门带上,“嘭”的一声。 甜酉禾再次跟上男人,为追上那男人极速的车,他开始变成魂飘着。 刚好用魂,勾魂。 男人骑车哼歌,在大马路上左拐右拐。 甜酉禾看着车把手上摇摇晃晃响着铃的小猫装饰品,就想到了林慕义。 这是林慕义的车,他很爱惜这车。 甜酉禾不能让林慕义的车因男人而毁了。 他得让男人停下车,将人带到隐僻之地,再让人彻底“神隐”,这样就不会带累其他人,带累林慕义。 他想到便开干,可巧他还剩有十多分钟变出人的时间。 他站在马路一侧,冲着要飞驰过来的男人招手:“停车!停车!” 他大喊着停车,要把人拦下来好拖走动手。 男人哪管得别人,嗤笑着啐了一口,故意歪着车往人眼前凑,然后又拐弯往别处去飞驰而去。 甜酉禾不依不饶,再次赶到人前头,又站在马路边,大喊着停车。 男人以为自己喝了酒眼花,怎么见着一个人喊停车又来了一个人喊停车,他再次凑过去想啐人一口,结果才接近人就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他妈的不是刚才那个喊停车的吗?!怎么那么快跑自己前头喊停车?! 他喊了一声“卧槽!”立马打弯往前驶去,油门加到最大。 甜酉禾烦躁的同时又觉得可笑。 他再一次赶到人前头,只是这次不站在马路边,而是站在马路上。 他就不信了,这次那人还敢不停,难道是要跟他这不是人的家伙媲美,坏到要撞死人去? “停车!” 甜酉禾挥着手,就是要人停车。 “你大爷的!” 男人满脸飙汗,瞪大着双眼,直接撞向甜酉禾。 对方人没飞,男人的魂倒是要吓飞了。 “鬼啊——!” 男人大喊大叫,车开得飞快。 甜酉禾望向闯过自己身体远去的男人,想着亏得自己不是人,不然那人真就猪狗不如要撞死他了。 他冷笑了几声,不想耽误功夫,想着车毁了就毁了吧,最重要的是人一定要有事。 他变成魂,赶上对方。 男人大口喘气,接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正当甜酉禾酝酿好情绪飘在人头顶上要念咒勾魂,男人却来了个急转弯往一条十字路口驶去。 “啧,”甜酉禾真的要被烦死,他再次追过去,同时谩骂道,“你丫的就不能直着开车吗?拐来拐去简直自己找……” 甜酉禾口里的“死”字还没出口,从右边大道冲出来的大货车闪着灯光,倒把“死”给带了来。 男人再次闯起红灯,只是这成了他的最后一次。 亮黄的灯光打在他蜡黄而惊恐大张着嘴的脸上。 巨大的碰撞声在甜酉禾面前响起。 还是那句话,亏得他不是人。 他眼看着两车碰撞,绿色的小车瞬间支离破碎,大货车“吱呀咔嚓”发出撞击声、刹车声…… 当撞击停止时,两车已经离甜酉禾几十米远。 甜酉禾跟上去,防护栏的碎片散得满地都是,红色的液体拖了几米,然后又淅淅沥沥成点滴布了几十米。 大车底下最多血迹,带着肉泥,车轮那貌似还卡着碎了的半个脑袋。 甜酉禾不想带累任何人,但还是事与愿违,他去大货车的驾驶座那看司机,想着司机或许能留点完整的。 说来也怪,甜酉禾飘呀飘,这飘飘那飘飘,在车祸现场往前几十米飘,往后几十米飘,往左几十米飘,往右几十米飘,三百六十度地毯式飘,男人的尸泥他都看了上百次了要,可就是没看见大货车的司机…… 第97章 遗忘我,选择我 甜酉禾走了,来不及再见林慕义最后一面。 他的魂越来越轻,他知道自己要走了,便是一支穿云箭,咻咻风声略过,死往林慕义家里赶,可一股引力将他往高空处吸。 昏天黑日。 他还是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老大!老大!老大!” 土豆见自家老大睁开双眼,意识已然清醒,连忙开心蹦跶着往人怀里挤。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好久呀,土豆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青圭听见了屋里头的动静,手里还拽着根带土的草就往甜酉禾那赶。 “呦!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真就赖在那,打算让师傅来呢。”青圭笑道。 甜酉禾看向自己身后躺着的余临溪,愁绪万千。 “他回不来了是吗?”青圭看出甜酉禾的心事,于是轻声道,“其实你已经尽力了,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事了。” “还不够,”甜酉禾站起身来,将那不安分的土豆抓在手里又放在肩上,他坐在余临溪的床边,看着人,“我还有话要跟他说,我要见他。” 青圭只是无奈安慰道:“你还要怎么见他?他回不来了呀,与其你去纠结他,不如想想是谁害得他这样,为他报仇,这样他的恩情你就完全还完了,何必纠结许多呢?” 青圭又道:“你是天烛,又有这七境全书,做什么不行?报完了恩,你想干什么都行,你要是……” 青圭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余临溪,接着说:“你要是看上这孩子,可人家到底‘香’了去,你这样未免也太怪异,天底下活生生的美人多了去,那么大片林子,何必吊死一棵树呢?” 甜酉禾看向青圭,满是淡然:“我没你活得长久,但也见过许多人,于我而言,溪儿独一无二,就像你在这待着,这是你的家,这家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我强硬要你离开,要你搬家,你不会愿意的,这样的你,不也是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青圭哽咽住,呵呵笑了笑:“你说的确实是这么个理,可他……” 甜酉禾眼神坚定道:“他不该就这样结束,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他再次站起身来,直往屋外走去。 “哎?你去哪呀?” 青圭也跟上前去,两人一块出了屋子。 甜酉禾看着天,然后闭上双眼沉默良久。 “你在看什么?你想干什么?”青圭诧异道。 甜酉禾回答他说:“我在下定决心。” “什么?” 甜酉禾看向青圭说:“你知道天烛都有天性,对吧?” “那是自然,不但你有,凡妖怪邪祟都有,什么贪婪呀,嫉妒呀啥的,程度不同罢了。” “你知道我为何而燥热吗?” 青圭尴尬地笑了笑:“这我可不敢知道。” 甜酉禾缓缓道:“我的天性第一次因我娘而怒发,至此屠了整一村曾残害过我娘的人,第二次发作便是你见我红脸那次,只是当时我在极力遏制,未完全怒发,若那时我控制不住自己,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要命的事来,再后来我去到溪儿如今待着的那个世界里,天性也发作了几次,但也都遏制住了。你说让我只管替溪儿报仇,不要在纠结溪儿本身,抱歉,我做不到,我的天性不会让我放弃溪儿,除了我娘,也只有他会让我失去理智极力遏制……我意识到,他对我而言,不亚于母亲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我无法不去纠结他本身,我放不下他……” 青圭听得甜酉禾的一番话,双眼瞪得老大,同时震惊:“你这样不就表明……你是……”他不敢确信,小声讲道,“你是……动情了?” “这不可能呀,你不是天烛吗?你这……”青圭挠挠头,忘了自己手里还拽着带土的草,“哎呦……”他晃着头抖搂着泥土,又对甜酉禾说,“有些离谱了,你才去多久?这个世界也好那个世界也罢,活着的溪儿与你往来交流才多久?怎么就让你动情了?未免糊里糊涂……要说动情,那我……” 青圭咳嗽了两声,小声道:“我跟你待在一块也够久了,怎么没见你对我有什么呢……” 甜酉禾略带鄙夷地看着青圭:“难道每一个与我相处久的人我都要对他动情吗?按你的说法,我的心上人有溪儿,有你,还要有我师父……你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哎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扯什么师父呢?!”青圭被甜酉禾的话吓得不轻,抬起头来左右打量着天空,又嘘声道,“当我神经,不该怀疑你的心,你可别说上面的人,到时候歪曲了我的话,我是吃不了兜着走……” 甜酉禾并不在意天上的人如何想,依旧严肃而坚定道:“你也好,师父也好,都是我见过的许多人中的一员,我清楚的,你们区别于溪儿,不一样,我与他虽同是男子,但我对他的情应是话本里写着的男女之情。” “哎呦呦,打住打住,”青圭连忙制止对方突如其来的对另一个不在场的人的表白,“你可要肉麻死我,别说了……. “你对他当真是情爱,可那又如何呢?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死了,魂魄也不能回来,我知道的,他在那个世界也是二十岁时就要离世,这里也好那里也罢,他的结局终是一死,你阻止不了的不是吗?即使他经历那些事想正常人一样活着,可他依旧作为凡人于我们不同,会老去会离去,终不能长久相守。我是不明白了,你若是贪念他短暂的美丽,爱念与他短暂的情谊,那你就不该将人的魂魄留在那自己回来,倒不如直接勾回来及时行乐,解了相思苦,了了燃眉情呢……” “可这就不是爱了,”甜酉禾认真道,“那是欲……肤浅的欲望。相思苦,燃眉情,我若真将他从那个世界勾了来,魂魄与躯体能否融合,而不排异,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提,就说溪儿本身,他在那里作为林慕义,有他的家人,有他的人生,我无权剥夺他在那个世界接下去的人生,自私将他掳来满足我的欲望,这不行,这不是我想要的。” 青圭不明白了,迷惑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这样还不够吗?你还要什么呢?” “不够……”甜酉禾看着青圭的双眼,贪婪道,“远远不够……我要他的永远,心甘情愿、两情相悦,就如话本里的爱念一样,举案齐眉长相厮守……” 青圭因甜酉禾的话而呆愣住,心里直念叨对方糊涂荒唐又可笑的想法。 “你怎么能办得到呢?他死了呀……” “我会有办法让他活过来的。”甜酉禾坚定道,“幼时的我没能耐,救不回我娘亲,现在的我不一样,我不会再让我爱的人离开我,绝对不会。” 青圭惶恐道:“你要干什么?” 甜酉禾将肩上的土豆交给青圭,说:“我要去天上,去找,去问,去问那些神明救活溪儿的方法。七境全书是法器,是那些神仙作下的法器,可书里再没有接下去救活溪儿的法子了,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去追溯,追溯七境全书的作下者,他定是比这书要渊博……再不行…….还有师傅……再不行……还有‘天外境’,总会有法子的,总会有的……” “什么‘天外境’?!”青圭满脸震惊,只叹对方是疯了,“你的意思是为了救小溪不惜去到‘天外境’?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虽说那里是万事万物的本原,可那里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虚无,是无边的黑暗!是会让你产生无尽的绝望!十个追寻真理的上古真神去了那九个失踪一个疯癫,哪怕烧高香回了来也会莫名其妙自己了结了自己,你疯了吗?你要是想去那,谁都救不得你,跟别说你还要回来救小溪!” 甜酉禾沉默不言,青圭瞅着他漠然的模样竟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要去“天外境”,根本不是想着要去找寻救人的方法,因为凡是去那的家伙都是走投无路绝望至极才会赌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去探寻真相,可实际上都是个死,倒不如说那些家伙是精神崩溃后找了个借口结束自己作为仙人那无边无际的生命,主动寻死罢了。 他反应过来,甜酉禾作为天烛,本该不死不灭,唯有也只有那么个方法才……. 甜酉禾所谓的去“天外境”,根本也是想要借着此行去死! “我去?!” 当青圭意识到这一点时,甜酉禾早就离了去。 “老大!”土豆扭着身子不安分地冲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喊去。 青圭又气又急,他真的害怕甜酉禾找不到方法而去“天外境”! “不行不行!” 青圭立刻私讯上玄仙尊将他知道的一切告知:“……现在怎么办呀?他去找你了吗?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那他不就要……!” “冷静。” 私讯对面的上玄异常平静地回青圭:“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绝不会让他有事,绝不会让他去‘天外境’,你放心,会没事的。” “真的吗?” 青圭手握着土豆,简直要急哭了:“那我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办呀?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家伙死倔,我真怕他…….” 上玄安慰人道:“别担心,你好好在那边照顾好小溪,无需多少时日,我会让酉禾平安回去,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将所有告诉你,但我跟你保证,酉禾不会有事,安心。” 上玄到底是上千年的真神,青圭现在只能让自己放宽心,除了信这老神仙的话外别无他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哪里是无需多少时日,转眼都是要一年了…… 青圭将自己对甜酉禾的担心作用到余临溪身上,他每天都要摘许多防腐的花铺在余临溪的玻璃房里,帮甜酉禾尽心竭力照顾躺在床上的人。 青圭看着余临溪身上的穿戴,除了对方那脖子上的项圈是人家自己的,其他的都是甜酉禾亲手做的,小到腰带,大到头上戴着的头饰花儿的,甜酉禾宝贝着余临溪呢,他不经伤感:“一年了,仙尊那头只让我放心,什么也不说,什么也问不出来,酉禾真要是去了‘天外境’,我又要拿你如何呢?没准他真能从那回来,可是……太渺茫了……哪怕是天帝去那都回不来,他能比得上天帝不成?哎......哎,你该怎么办呀,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你才多大,酉禾才多大……不,他跟你比确实很大了,但跟我比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该怎么办呢?为什么你就死了呢?哎……” “他会活过来的。” 青圭身后突然传来那让他熟悉而又震惊的声音,他转过身去看,定睛一看顿时热烈盈眶。 “你……你……”青圭看着对方虽穿得素净,却难掩器宇轩昂,荣光华贵,他是又委屈又心酸,大声对人喊道,“你大爷的简直担心死我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阿?” “老大!” 土豆跳上甜酉禾的肩膀,蹭着人家的脸颊。 “找方法。”甜酉禾异常平淡地回答着。 他走到余临溪身边,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又开始将人扶起,脱着对方的衣服。 “呀!你这是干嘛?”青圭来不及埋怨对方,而是连忙拦着对方道,“你疯了?你这是要……要奸……奸……”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甜酉禾鄙夷地看着青圭,他知道对方没说完的话里的意思,“许久未见,你脑子里还是这样不干不净。” “那你脱人家小溪衣服干嘛?”青圭不解着,然后又道,“难道你想通了?打算给人换寿衣送人入土为安?” 甜酉禾无语道:“你脑子倒是通了,正在漏水呢。” “你这家伙怎么还骂人呢?” “你又不是人。” “你……”青圭斗嘴斗不过甜酉禾,只得服气问,“那你这是要干嘛?” 甜酉禾如实道:“给溪儿换身素净的,头上的腰上的头饰配饰都不能带,除了他自己的项圈,我要让他活过来。” “什么?你……你打算怎么做?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出去那么久到底干嘛去了?现在又……” 甜酉禾倒也耐心:“我上天找方法去了,要付出代价的方法,用这个方法可招得那个世界死去的人、将要消逝的魂来到这,注入溪儿的体内,实现还魂续命。” “真的假的?”青圭震惊地大张着嘴,“你别逗我了,这能行?你说的代价是什么代价?” 甜酉禾笑了笑,没立刻回答。 他已经脱了余临溪的外衣,只剩内衬,继续道:“溪儿还缺一颗心,淤晶对他不管用了,我得带他去呜森中心处,那里最接近‘谷渠’源头,我要将我的心借给他固魂固魄,进行招魂。” 他看向青圭又说:“我非常物,招魂时如若那些邪祟入侵我的身体我是无所谓,但到底如你说的,心于我无用,但到底是我的一块肉,贸然剜了去哪怕我是天烛也是会体虚,只怕倒是护不住溪儿,因此我需要你帮忙,双重保险。当然,你不帮也无所谓,我自然会舍命救活溪儿的。” “我当然帮你,”青圭果断答应,但又忧愁道,“但是你说你的心要给他固魂固魄,这是谁告诉你的方法呀,行得通吗?那你自己怎么办?你虽然是天烛不需要心这种东西,但这毕竟是属于你的,怎么能给人呢?这……” “不是给,是借,”甜酉禾已经给余临溪换好衣服,他将人抱在怀里,又编着人家的头发,简单扎上一条绿丝带,“我得让他回去,回到他姐姐身边去,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寿终正寝后,到那时心便还回给我了,因此我不是给。” “哈?他还有个姐?你居然知道他还有个姐?那你一直把人家弟弟养在身边不还给人家?”青圭不可思议又满脸不解,“你干嘛呀这是?我搞不懂了,真的搞不懂了,你救人回来现在又把人还回去过属于他的人生?那你呢?你这来回折腾折腾了个什么?我以为你是图他这个人才这样执着于他,你这是干什么呢?” “这就是我说的代价,”甜酉禾说,“以还溪儿回去为代价,我不能阻碍他的人生,生老病死,生儿育女……一个常人有的人生,我不能阻止。” “啥?”青圭被对方说的糊涂,“那你的意思是说他还得死?那你这来回折腾的……” “我还没说完呢,”甜酉禾将穿戴好的余临溪抱着怀里,理了理对方的发丝,又道,“我不阻碍他的人生,但他要是选择了我,要我介入他的人生那便是另提的了。” 青圭轻声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甜酉禾回答道:“我是天烛,不讲承诺不是应该的吗?路边偶遇一只小猫,这不是阻碍人生,小猫能怎么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呢?” 青圭挠挠头,又摇摇头:“我没明白。” 这时土豆蹦跶着跑到床上对青圭说:“老大的意思是说他口头答应了,但也不过是拿到了方法做做样子,小祖宗还是他的人,他不会真的放小祖宗回去的。” 甜酉禾点了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哈?”青圭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放低身,放低声,恐慌地望着甜酉禾,“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骗上面的人?” “嗯。” “我去…….”青圭立马站起身关好门窗,在房间来回踱步,“这怎么行,要是被上面的发现了你不会被处罚吗?你这个方法是上头的哪位给你的?是师傅?还是谁?” “天烛。”甜酉禾说。 “你说啥?”青圭瞪大双眼,“你在说你?还是那个……” “就是你想的那个,最初被称为天烛的人。” “哈?!” 青圭这一天的疑问多多,不停地发出感叹:“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你上去到底干了什么?当初你不是说那些人要抓你吗?怎么你现在上去了他们又没把你怎么着?你又能得了这个方法呢?” “他们要抓我难道就抓得到?”甜酉禾挑了挑眉接着道,“当初我躲着,一是我要照顾溪儿,即使我被他们抓了去他们也不能害死我,可溪儿却是要真死了,二是可巧师傅是仙,利于我是无所谓,主要是利于溪儿,因此我才改变主意想着拜他为师傅。但现在不同了,我现在是光明正大,不必因为他们躲躲藏藏,因为他们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 “阿,这,你……”青圭眼神中带着些许钦佩和不可思议,他知道天烛是不会骗人,向来人问什么他答什么,老实又直白的,因此倒信对方的话信得十足“,你说的你那样厉害,我是相信的,我怎么帮你?我现在只感觉自己太渺小了……” 甜酉禾说:“很简单,明天是‘谷渠日’了,可巧我算了算,这里一年,刚好是那边的人离世的时间,还魂续命就在明晚,我要救活他,将他还给他姐,到时你只要在我身边,要是有妖物被我疏漏而要邪侵溪儿,那你就阻止,这你可以办到吧。” 青圭点点头,但还是心有顾忌:“那你现在给他换得这身素净是因为什么?” 甜酉禾看着青圭道:“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什么意思?” 甜酉禾笑笑道:“你可以单纯得理解为字面意思。” 青圭是一点没明白甜酉禾说的,他可不爱看书,虽然自己赤璋兄弟好武,但这不意味着他得相反好文。 到了明日,青圭便要跟甜酉禾去呜森帮余临溪还魂。 余临溪被甜酉禾的那件带着点墨色的外衣包得像个襁褓的婴儿似的。 青圭还笑话道:“你这衣服好像经常穿呀,这抱得小溪跟粽子似的。” 甜酉禾幽幽道:“这衣服上的墨点其实是血渍,我出生时脐带血刚好滴染红了一片树叶,那片树叶便成了这件衣服。” 青圭立马止住笑,连说抱歉:“我不知道这个,你别…….” “我不介意,”甜酉禾笑了笑,“这衣服现在给溪儿穿了,或许那些脏东西会忌讳着我在上头留下的气息。” “原来如此,”青圭点点头,跟着甜酉禾快要出镜光笼时突然“啊”了一声,“我……” 他懊恼道:“我出不去呀,我会被雷劈的。” 甜酉禾摇摇头,将余临溪口中的“善目”拿给青圭,又道:“这东西现在交给你保管了,事成后还要还给鲜明善的,你别弄丢。” “哈?”青圭双手接好那他死乞白赖讨好久如今却轻而易举到他手里的“善目”,一脸不可置信,“这就给我啦?” “不是给,是保管,这东西还是鲜明善的。”甜酉禾回答着,出了镜光笼,青圭也连忙跟上,来不及过问对方说的“事成后还给鲜明善。” 青圭汗颜,他要怎么将“善目”还给鲜明善呢?只怕见着人就被对方一顿好打吧….. 这时还是早上,他们来到呜森中心处的一块巨大无比浑然天成的玉石上。 甜酉禾抱着余临溪坐在玉石上,青圭则站在一旁。 “你现在就要开始了吗?”青圭问。 甜酉禾摇摇头便闭上了双眼,什么都没说。 土豆这时跳到青圭耳边,小声道:“天黑就要开始了,你小点声,老大在剜心呢。” 青圭听了土豆的话就是一惊,忧惧地盯着甜酉禾。 对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完全看不出任何疼痛。 青圭叹了口气,只得静静等到天黑。 天黑了,林子一片死寂,“谷渠”也慢慢地从他们上空出现。 只听一声闷响,甜酉禾总算睁开了眼。 青圭不敢问甜酉禾怎样了,只见对方俯下身去,吻上余临溪。 青圭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吃惊大叫。 甜酉禾像是在渡气,两人嘴唇相接处泛着蓝光。 慢慢的,青圭注意到他们站着的大石头上也开始冒光。 他睁大双眼四处看,邪祟如浪潮般一股一股上涌过来,直奔着他们。 青圭预感到此番必是激烈一战,正要动手。 甜酉禾吻着人,恶狠狠地瞪着眼,盯着那些上涌的邪祟,犹如警惕提防着、忌惮着周围一切要抢夺其食物的饿狼一般。 也不知打哪飞出了的碗大的石头不停击退上前的邪祟,又有无数双爪子撕裂着那些怪物,整个林子传着哀鸣与惨叫。 青圭不知该怎么动手了,好像他刚想打一个邪祟那家伙便已经被解决了。 他空摆好姿势,什么都没干。 邪祟们就是不想再困在呜森死生不如死,因此不要命地选择拼一把,能出去便是万岁,出不去真的死了也是“千岁”,最惨便是被弄成“怅幽灵”,可天烛如今并没那个得空手将桃木弄成“怅幽灵”,因此便放肆,更多的就是寻一个死。 石头泛出的蓝光越来越烈,甚至照亮了整一片天空,青圭看着那些邪祟一个个被打成灰烬,只有零星的试探着,在死亡的大门口害怕犹豫着不敢真正上前。 正当青圭松一口气时,就是一阵天崩地裂。 “哎哎哎…….” 他还是发出了老大的声响,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哎呦喂!这是怎么回事。” 青圭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见眼前的浓密丛林竟挪位开出一条大道来,两树木规整的让在道路两侧。 “这……这……”青圭震惊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怎么回事呀?” “结束了。”甜酉禾说。 青圭看向甜酉禾,那人脸色竟惨白得毫无血色,甚至泛灰。 “你!你没事吧!” 青圭爬起身来,甜酉禾竟将身体往右一撇,口中呕出大量鲜血。 “我去!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青圭吓得差点飙泪,他连忙扶住对方的肩膀,搜着自己的兜想找条帕子出来,“你不是说无碍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土豆也哭喊着,想要把自己的皮扒了给自己老大擦血。 “你们都别吵,该走了。”甜酉禾摆摆手,将一把半要吐出的血又咽了下去。 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嘴唇顿时煞红,还要念着:“溪儿……” 他慢慢将余临溪单独放在玉石上,对一旁的青圭道:“带我回去,我有点走不动。” 青圭连应着好,同时又问:“那,那小溪呢?” “他会没事的,”甜酉禾说,“他姐要来了,我暂时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带我离开。” 说完,甜酉禾又立刻捂住嘴,手掌心里更是渗着他呕出的鲜血。 他不想沾染到余临溪分毫,于是急忙翻身下地,“啪”的一下跌落,无比狼狈。 青圭赶忙搀扶起人来,地上的血竟冒出烟来,慢慢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你这是何必呢……”青圭哀叹道。 甜酉禾望了余临溪最后一眼,便毅然决然地让青圭快点带自己离开。 就这样,他回到自己的镜光笼。 一路上他们走了多久,甜酉禾便吐了多久的血,他把青圭给吓哭了,青圭将人带到那原本是余临溪躺着的床上,着急忙慌地哭喊着呼唤着上玄仙尊,说着:你的徒弟要死了!快来救命呀! 第98章 大梦初醒 上玄还是那个老头模样,他坐在甜酉禾床边,床头满是对方呕出来的血,青圭怎么擦都擦不完,哭成了个泪人。 “这可怎么办呀?他不是天烛吗?会不会死呀?不会死吧?” 上玄仙尊摆摆手:“没事,是剜心后体内一时抑制不住狂流而出的血,呕干净就没事了。” 青圭听了上玄的话更害怕了:“这算什么?呕干净就没事?就让他这样呕着嘛?” 上玄仙尊敲着他的拐杖,缓缓道:“这是他的选择,青圭你别哭了,也别急,没事的。” “真的?”青圭收了自己给人擦血的家伙,还是担心,“老神仙,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故意哄我吧?他可是你徒弟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哪能呀,”上玄仙尊伸出手点了点甜酉禾的额头,只见那床边的血顿时消了,甜酉禾呕出多少也能立马无影无踪消了去,看得青圭一愣一愣的。 紧接着,他又冲青圭招招手让人过去。 青圭啜泣着,听话走过去,突然就被上玄仙尊捏住自己正在剧烈呼吸的鼻子。 “唔呜……泥干嘛……” 上玄仙尊哈哈笑着松了手:“止了你的哭,净了你手上的血。” 青圭果然止了哭,手上的血迹也没了,整个人干干净净。 “我这几天就待在这了,你不担心了吧,快别再哭了。”上玄仙尊安慰着,又叹了口气,“这是酉禾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看着他的选择罢了,担心也没用呀。” “老神仙,他上去找方法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大徒弟会告诉他这么一个方法呢?是不是跟你有关?” 青圭握着又发了几颗芽的土豆,跟老神仙一同坐在甜酉禾的床边。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告诉你。”上玄回道。 青圭撇撇嘴:“我也是神仙呀,也是天的一员,哦不,是半员,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上玄摇摇头道:“青圭,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不要再问了。” 青圭知道上玄仙尊的秉性,人家说“不要再问了”,那他最好就真的就不要问了,不然对方就要施法把他嘴给堵了。 甜酉禾躺了好多天,醒来时是突然一下坐起,瞪大着双眼看着在一旁的师傅。 “是青圭让你来的?”甜酉禾问。 上玄笑笑道:“是呀,我再不来青圭两只眼睛都要哭瞎了,你这可不厚道。” “我躺了几天?”甜酉禾捂着头,沉闷道,“溪儿他已经被他姐姐带走了对吧。” “是呀,”上玄说,“他已经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你呢?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甜酉禾老实道:“我想见他,他是义义,也是溪儿,我想他。” “想归想,可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上玄又敲了敲自己的拐杖,“虽然你迟早会暴露的。”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对吧。”甜酉禾看着自己的师傅说,“你来这不单是为了青圭对吧。” 上玄眯眼笑笑:“你是我的徒儿,我来这当然不单是为了青圭呀。” “你也不是为了我。”甜酉禾冷冷道,“你们当神仙的大多不是好东西,老谋深算。”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你师傅我呢,”上玄装着伤心样,“怎么说我也与人感应着,帮你试了那么多的菜呢,居然还说我老谋深算。” “你自己故意的,为的就是让某个人不开心,别找我过桥。” 甜酉禾翻身下床,变成一件外衣来穿上身便要走。 “哎哎,你才好,这是要干嘛去?”上玄拦着人道,“哪怕你要走,也要跟青圭说一声,怎么着你们也是沾亲带故的,好歹报备一下。” 甜酉禾整理好自己的领口,看着上玄说:“我会跟他说的,只是我要找溪儿,你别来妨碍我。” 上玄哈哈笑:“哪能呀,我还要再见那孩子一面呢,许久未见,活灵活现的才好,我才不会妨碍你,只求你快些把那孩子带回来我见见。” 甜酉禾眯起眼,警惕地看着上玄:“你想干嘛?” 上玄摆摆手笑道:“我能干嘛呀,不过爱看美人罢了。” “啧,”甜酉禾甩手离开,门都不给上玄带上,临走前还嘲笑讥讽人,“你小心这话被某位听了去,到时候可别下不来人间。” 上玄听了甜酉禾的话倒收了笑颜注意起门窗来,同时还对甜酉禾抱怨:“你小子还是一点没变!可别乱说呀你!” 甜酉禾出了门就看见在地里拔草的青圭。 青圭的那块地的花呀药草呀被他自己越拔越稀,有时候不照料比照料的好…… 他抬起头来看见甜酉禾醒了,撒了欢似的像鸭子一般“啪嗒啪嗒”摇摇晃晃冲着甜酉禾跑来。 “好家伙,你醒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这不就是来告诉你的吗?”甜酉禾说。 青圭呵呵傻笑着,说:“也是。” “土豆呢?”甜酉禾问。 青圭回答道:“土豆呀,他逛去了,他现在不光逛无尽深渊,还逛这里,找那些鬼怪聊天去了,说什么等你醒了要给你讲更多的趣事。” “你要找它吗?我把它喊回来,它知道你醒了肯定蹦得老高。” “不用了,”甜酉禾说,“我该走了,我要去找义义,我想见他。” “什么?”青圭低下眉,沉思了一会后说,“那你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能帮你的话我会帮你的。” “嗯,多谢。” “呀?”青圭又欣喜地呵呵笑,“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呢,不谢不谢,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甜酉禾无奈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哎呀,你比我小那么多可不是我弟弟,再说了当我弟弟有什么不好的?” “罢了,”甜酉禾摆摆手,“我走了,不跟你多讲了。” “哎!你等等,”青圭喊住甜酉禾,“那你还回来吗?” 甜酉禾回答道:“可能一会回,可能不回来。” 青圭点点头,只是叮嘱:“那你当心阿。” 甜酉禾离开了镜光笼,他嗅着味道,来到了寻茗阁。 他变成一只小猫,深思熟虑,给自己染上花色。 人不多,但都是有修为的人,虽然他不怕,但也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得不隐藏自己。 “小溪,我这就带你过去,你先忍耐一下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他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只是那人被人抱在怀里貌似动弹不得,脸色泛红很是局促的。 他悄悄咪咪地跟在女人和余临溪身后,最后在两人说话的间隙窜到隔间草丛中去。 房间里只剩余临溪一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人相认,但心里却多有一些顾忌。 “卧槽!” 果然,余临溪被他吓得大叫。 他不停地喵喵叫撒娇,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恶意,不要怕他。 只见那孩子慢慢向自己靠近,口里头又自圆其说。 他看着余临溪那湿漉漉的双眸,着了魔般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倒是半句话也没将人的听进去。 “甜酉禾……” 余临溪突然说道,甜酉禾猛然回过神来呆愣的望着对方。 “你要是我的猫呀,大名就叫甜酉禾,小名就叫做酥甜甜……可惜你不是,我就暂且简称你甜甜好了。” “你要是答应呀,就叫一声~” “喵~”甜酉禾兴奋地叫唤着,迫不及待地往余临溪身上靠。 他嗅着余临溪身上那另他欢喜的气息,同时又乘着人家抱自己下水的功夫用自己的猫猫嘴碰着人家的嘴唇。 果然,林慕义已经不记得他了,任何关于他的东西,如女子嫁良婿——难而不可寻。 他不停地扒拉着水,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这该如何是好,要怎么让对方与自己亲近呢…… 他沉思着,迷茫着,直到对方把他抱上岸。 他麻木地跑到一旁习惯性地舔着自己身上的毛。 舔毛舔得差不多了,他冷静又清醒了许多,他看着上岸的余临溪,见人趴在自己上头的石头上摸着自己的头。 对方从上往下看,他从下往上看,一丝丝湿发勾了勾他的鼻尖,他半眯着眼,见眼前人笑得明研。 开心吗? 林慕义曾这样问过他:“我今天笑的时候看上去是不是很开心? 甜酉禾看着对方的笑脸,很想问对方:今天的你是否真的开心呢? 他被人抱在怀里,下定决心:这里的事情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便可,我会护着你,希望你在这里生活的开心…… …… 漆黑一片,一片漆黑…… 林慕义的眼里一片漆黑。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是睁着眼时眼前的一切又是朦胧一片,像是有很多人出现在他面前,但不真切、不明确…… 他开始听见许多人的对话。 “这是你们叶舒师尊的赤璋剑,如今剑鞘里的不过是一节没用的剑刃罢了……” “我们已经告知刑雾,四日后,你就跟严颜岩和顾襄带着这把剑和那位小公子去她的灵域找她……” “玄清……如果那位小公子就是你的弟弟,我们打算让他借赤璋剑、心的相感能力,找回失散了的剑刃……” “多次相感,难保不出事……那不是普通的邪气,没染上自然无事,如若真的感染了,难道……” “难道师尊们最后是想像除邪一样,除了小溪嘛……” “如果结果是要让小溪死的话,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需要他修行,不需要他有法力,只希望他像个普通人一般,安稳地过一生就够了……至于那害我家人的仇人,我会竭尽一生去寻找,去报仇。如若余生寻找无果……弟子知道成仙后,仙人归位前可以满足自己任何一个心愿,以此来断绝现世尘缘……弟子成仙时会借此机会,为我的家人报仇的……” …… …… “我已经告诉刑雾了,到时候剑与心相感时,就让她给余临溪吃除邪丹,让她装个样子告诉余临溪只要吃了那丹药来驱使赤璋心就不会感染邪气……” …… …… 那锦丝莹花无论人妖鬼魔都可以碰得,但有一者碰着这花定有异样,那就是天烛…… 无论小溪是不是师姐的弟弟,天烛心者都不可留…… 我猜想,师尊这样打算就是想让师姐下定决心,如果小溪就是你的亲弟弟的话,那么找残刃的事就必须去做,通过剑心相感读取记忆,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小溪经历了什么,他这颗心到底是怎么来的,同时,这也是他们不动手除了小溪的条件…… …… …… 林慕义知道了一切,他拥有着上帝视角,知道了一切。 …… …… 他多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不能,他不能。 不但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应该知道的所有,甚至知道了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应该知道的东西。 那些梦,他每次发烧时所作的梦,如今一一再现,如退潮后沙滩探口的蛤蜊,让他觉得密密麻麻厌恶的同时又兴喜,他甚至知道了“那个人”的死,“那个人”真正的死……. 真正的死…… 他又开始慢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受不住黑暗的他努力地让自己睁开眼。 他本想再次催眠自己让自己忘却一切,却受不住一无所知的匮缺而努力让自己回念。 光明?不,是水晶。 他醒了,躺在那冰冰凉凉的水晶屋里。 熟悉,熟悉。 陌生,陌生。 他应该熟悉,但又应该陌生。 他满脸惶恐,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甜甜……” 他心头涌上无名的恐惧,喊着甜甜。 “甜甜……” 没人应,没人应。 他坐起身来,又缩着脚,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甜甜……” “溪儿?” 甜酉禾很快就出现,不,应该说是闪现。 他抱住圆滚滚的林慕义,安慰道:“你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饿不饿?要不要洗澡?还是说你想静静?我给你时间冷静冷静,你别怕。” 林慕义看着甜酉禾,眉眼都是他的喜爱,身形姿态都是他的偏爱。 “甜酉禾。”他唤着对方的名字。 “我在呀,溪儿,你还好吗?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嗯?” “甜酉禾。”他又唤着对方的名字。 “我在这呢,你看见好多东西是吧,不着急的,你别着急,你慢慢反应,我在这,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甜酉禾话还没说完,林慕义就撇开被子钻进对方怀里。 “溪儿?” “林慕义。”林慕义说着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我,你知道原来的我,你瞒着我,为什么?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害怕,你们……我害怕……” 甜酉禾抱住林慕义,轻拍着,沉溺般嗅着对方的脖颈的气息:“不怕义义,不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你看见了是吧,关于我与你的事,不怕不怕,不管是那里还是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我自己。” “为什么……”林慕义混乱着,“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因为余临溪帮了你,他的灵魂与我结合,你对他的感激那样深,爱屋及乌也感激着我对吗?可我还是不懂呀,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看见甜酉禾的吐血,那样的可怕与狼狈,胜过他第一次见…… 第一次…… 林慕义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何会见到还是陌生人的甜酉禾倒在血泊中而哭得撕心裂肺,原来他曾感觉到、曾经历过对方为救自己而呕血的惨境。 他心里涌上酸意与苦楚,他将头埋进对方怀里,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你们是一个人,”甜酉禾轻声道,“你们本就是一体,我对他的感激便是对你的感激,但现在我很明白,我对你们不单是感激,我对你不单是感激,青圭曾说我对你动情,或许吧,这是他说的动情,义义,你记得我,你想起我,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我抱着你,你会哭会笑,身上好软好暖,我好喜欢。” 他不停地将人搂紧,贪婪地像只小狗,看见许久才归家的主人热情洋溢,眼底心里都在诉说着爱意。 可甜酉禾到底不是真正的小狗,现在的他没有疯狂摇晃的尾巴,因此手脚并用了,不停地碰触着对方的身体。 林慕义由着对方不规矩,只因他十分混乱,无法再顾忌其他。 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但他觉得自己并未完全了解真相,甚至未完全了解甜酉禾,了解自己的姐姐,了解…… “甜甜……”林慕义叫着甜酉禾,“为什么?” 甜酉禾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带着笑意道:“义义问的什么为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林慕义回答道:“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什么这种程度?” “救我,你没必要救我的……” 甜酉禾说:“很多时候我作出一个决定总是一瞬的念头,我想救你便救了,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便这样做了,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的必要不必要。” 林慕义在心里默默叹着气,他从对方的怀里起来,看着对方那笑盈盈的双眼。 “我躺了多久?”他问。 “一周多了。”甜酉禾一边理着林慕义的头发一边回答。 “这期间……”林慕义心里堵得慌,郁闷又烦闷,“这期间我姐找我没?” 甜酉禾眯眼笑笑说:“义义,那不是你姐,当然,她可以说是你姐,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认她为姐姐的好。” 林慕义摇摇头:“这是我的事,她依旧是我姐,不要说希望我不认她的话了,我不乐意听。” “这样,”甜酉禾立马赔礼,“我多嘴了,对不起,我不说了,她找过你的,不过我刚刚让他们走了,应该回去了。” “什么意思?”林慕义问。 甜酉禾如实道:“寻茗来了第二第三的茗司,你姐姐还有那个严颜岩顾襄也都来找你了,还有刑雾。” “我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勾当,也知道余玄清从前做的现在又做了的事了,他们脸色都变了。还有就是他们手上的晶石已经没用了,因为赤璋剑剑刃最后一片已经被炼了,他们再也不能用找剑刃为借口要你回去了,我后来又再说上几句,他们是又恼火又愧疚,又没脸又无奈,都回去了,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林慕义蹙眉沉默不言语。 他是知道自己姐姐对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了甜酉禾对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不知道,谁是真正的黑,谁是真正的白。 或者说,人并不是只有黑白。 他很纠结,很糊涂,他不知如何是好,只会逃避,只会想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仿佛睡着了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需要再去烦恼一般。 “甜甜。”他唤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为什么那么说?”甜酉禾立马轻声鼓励对方,用幼稚园的老师哄小朋友的语气: “你很有用,你帮了我,还帮了那些人找到残刃,你还会骑那绿色的车,我都不会,你还会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你一直在努力,你还会想着自己的家人,你这样好的心肠,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没用?” 林慕义无奈笑笑:“这算什么有用呢……” “有用,”甜酉禾再次抱住林慕义,“你对我而言是天底下最有用的了,喜欢,很喜欢,请你不要否定自己,你很好,很好。” 林慕义摇摇头,再次挣脱对方的怀抱。 “你能……”林慕义想了想,缓缓道,“你能先出去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甜酉禾楞了一下,但又马上笑道:“当然,我这就出去,我去做你喜欢吃的菜,你慢慢静一静阿,我这就出去。” 第99章 冷静冷静 林慕义坐在床边,脚下全是花瓣。 是甜酉禾自己种的花的花瓣。 他说要自己冷静,但却只觉得头晕。 或许,他应该…… “粽子。”他叫着粽子的名字,粽子也跟甜酉禾一般立马显现。 “小主人。” 粽子这次很大一只,它站在林慕义眼前。 “小主人心情很不好,对吗?”粽子问。 林慕义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林慕义问。 粽子点点头。 林慕义并不震惊,说:“我是林慕义。” “是,”粽子点点头,“你也是余临溪,是我的小主人。” “为什么你们会这样觉得?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粽子耐心道:“您的身份,是我们作为灵宠理应知道和明确的,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不经过您的同意而知道的事情,小主人没有变,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即使经历两个灵魂,但融合了便是同一个人,而之所以能融合,则意味着不论是作为余临溪的林慕义,还是作为林慕义的余临溪,两人在不属于自己的地域在面对问题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这样的灵魂才能融合得如此紧密,合二为一,毫无区别。”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林慕义问。 粽子拿出一个木雕来,上头雕得是个小孩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一个兔子。 “小主人曾问以粽子的修为和能力怎么那么久了还是灵宠,是呀,粽子不应该只是个灵宠,只是世事难料,粽子成不了高阶者,但却不影响兔子知道的东西可比拟高阶者。” 粽子将木雕递给林慕义,又接着道:“小主人,你永远是你,你想做什么,想干什么那便去,你拥有这个权力,去对这个世界的不美好进行批判的权力,你不必多谢,觉得自己没有意义没有资格,你很好,很有用……” 林慕义接过粽子给他的木雕,他将“玲珑佩”里的其他两个也拿了出来看。 “我总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我很不想去面对问题,总觉得能逃便逃,因为我知道我的果断只会是冲动,结果只会是恶果,我很害怕,我不敢有任何行动举动,觉得就这样让事态发展下去而不去改变便是最好的,可事实是由不得我,我让事态发展下去的行为也是错的,我一直被人推着走,事事不由我……我没那个能力……” “小主人……”粽子慢慢靠近林慕义,抚摸着对方的头,“无论是选择还是不选择,其实都是一种选择,小主人,你很好,你真的很好的,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好吗?” “粽子。”林慕义站起身来抱住粽子,对方身上毛茸茸,有好闻的糯米味。 一人一兔互相拥抱着,小声说着话。 “你能告诉我,你当初的不能说是因为什么吗?你是因为什么而不能摆脱灵宠身份的?”林慕义问。 “对不起小主人…….” “你还是不能说是吗?” “嗯。” “是黄温腾,是吗?” …… …… “小主人你打算做什么?” 林慕义摇摇头:“我什么也做不了。” “小主人其实待着这里就很好,”粽子说,“粽子也希望小主人幸福,请不要再去想烦心事了,粽子希望小主人幸福。” “何为幸福呢?”林慕义沉思道,“你们说的幸福,怎样才算呢?” “家庭美满?我没有了,身体健康?我还算吗?还是娶妻生子呢?这算什么?我不会娶妻,也不会有孩子,你们说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 粽子缓缓道:“小主人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公子。” “你指的是甜甜吗?” “嗯。” “他能告诉我幸福是什么吗?”林慕义问。 “或许,他能给小主人幸福呢?” 林慕义离开粽子的怀抱,他撇过脸,耳朵有点泛红:“我不知道。” “小主人不知道什么?”粽子问。 “我不知道我跟他算什么,算是家人还是朋友?我一直认为凡事要靠自己,但其实大多时候自己靠不了了还是要靠别人,他为我做了好多事,我对他有感谢,如果你说他还能给我幸福,我有些担心,我害怕,我不敢再靠他了,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小主人在害怕什么?”粽子问。 林慕义摇摇头:“我要再冷静冷静。” 他冲粽子笑了笑:“谢谢你粽子,木雕我很喜欢,我想再自己好好想想,你回去吧。” 粽子点点头,摸了摸林慕义的脸颊后便离去。 林慕义看着房间内水晶墙壁上自己的影子,他赤着脚,跟着自己的记忆走出房。 大片的草地田地,鸟语花香,是他想要的宁静。 他走出门,迎面便撞见给好几个姑娘编花环的青圭。 “呀!” 一个姑娘指着林慕义叫唤道:“天呀,你回来了!你醒了!太好了!” “哎呀!” “你醒了!” 那群姑娘围上林慕义,青圭赶忙挤进人群中勾住林慕义的胳膊对姑娘们说道:“哎呀,担心担心,小心小心,你们别把他看坏了,当心我弟弟恼了。” 林慕义认出来眼前的姑娘们是他当初扮新娘子时遇到的那些,其中那穿着红衣服头上戴花的就是那时抱着他去扮新娘子的新俏。 “好不害臊,居然叫那俊公子弟弟,人家貌似并不理你呢。”新俏姑娘戴着花环打趣青圭。 青圭并不附和,而是拉着林慕义往一边的石板凳那去。 “你坐这,别乱跑,我叫酉禾来。”青圭说。 “不,”林慕义拉住青圭,“你别叫他,我现在还不想见到他。” “小美人,你跟那俊公子闹矛盾了?”鹿茸姑娘好奇道,“他怎么着你了?你跟姐姐说说,我们替你出气,虽然打不过人吧,但咱们也不能认怂呀。” “就是,就是,这长得帅也不能欺负人呀。” “就是。” 其他的姑娘也帮衬着,颇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谢谢你们,我跟他没闹矛盾,只是我单纯闹别扭罢了。”林慕义说。 “我知道你叫溪儿,”新俏凑上前来跟林慕义一块坐在石凳子上,“我以前答应过你给你做双鞋子,今天可是能把这鞋子给你了。” 新俏拿出鞋子来递给林慕义,又说:“这是我用锦缎做的,穿上去一定很舒服,你试试。” “对不起,”林慕义对新俏道,“我起初对你们说我是……” “哎呀,这有什么,”新俏打断林慕义的道歉,说,“你不是鬼才好呢,不然真的心疼可惜死我们了,活着多好呀,又能穿我做的鞋子了,还不用烧了。” “你快试试?” 林慕义点点头,不好推脱,当场便要试鞋子,姑娘们别过脸去,青圭又拦着林慕义道:“这鞋子回去再穿吧……” 他凑到林慕义耳边又小声说:“你还光着脚呢,这男女授受不亲,你别把脚露出来了。” 林慕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点点头,将自己的裙子拉了拉,更好的遮住脚来,也不穿鞋了。 青圭站起身来对姑娘们说:“我还有话要跟溪儿说,姐姐们明日再找我编花吧,回去吧阿。” “你要说什么悄悄话?还要让我们走?”新俏姑娘说。 青圭讨饶道:“好姐姐,你们先回去,都说是悄悄话了,自然要悄悄地说呀。” “哎呀,行吧行吧。” 新俏姑娘站起身来,其他姑娘便也跟着她动身。 “溪儿,姐姐明天再来找你玩阿。”新俏对林慕义道。 “嗯,姐姐再见。”林慕义乖巧地回答着。 “溪儿也叫我姐姐呀。”鹿茸姑娘凑上前来,“溪儿也跟我说再见呀。” “我也要我也要。”又一个黄衣姑娘说道,“我也要听溪儿说姐姐再见。” 林慕义笑笑道:“姐姐们再见。” “哎呀,真好。” “哎呀,溪儿再见。” “好了好了,快走了,瞧把你们给美的,走了走了。” 新俏左牵一个姑娘右拉一个姑娘离开。 热热闹闹的地方瞬间安静下来了。 “你醒来多久了?怎么又出来了?是不是全明白了?”青圭手里头还拿着些花花藤藤的,又编着花环。 “有一段时间了,全想起来了,但并不全明白。”林慕义说。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青圭说。 林慕义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帮甜甜?” 青圭笑笑道:“只有这些问题吗?还有吗?” “你的善目是要还人的,你会被雷劈的,对吗?” “还有吗?” 林慕义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去宣和宗?又是怎么拿的善目?” “还有呢?” 林慕义又问:“你抓到的那个鸟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害我?” “还有吗?” 林慕义摇摇头:“目前只想到了这些。” 青圭哈哈笑道:“那好,我慢慢回答你吧。” “你问我的‘善目’对吗?那个东西确实要还人,但我不会被雷劈。” 林慕义疑惑道:“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什么,摸向自己的喉咙:“对了,‘善目’被我吃了,你又要怎么还回去?” 青圭眯了眯眼,乖邪道:“我亲亲你,从你嘴里把‘善目’要出来就行了。” “这种方法……”林慕义犹豫道,“还有其他方法吗?” “有,”青圭笑道,“不过也是亲,换个人,让甜酉禾亲你好了。” “胡闹。”林慕义撇过脸,不想言语。 青圭哈哈大笑:“你生气了?抱歉啦,我不该逗你,你先别气。” “其实呀,你伸伸手,想着‘善目’,想着要它出来它就出来了,不用亲的,那我逗你的,你别气。” “我没气。” 林慕义听青圭那么说便那样做了,他伸出手,想着什么,那颗珠子果然就出了来。 他将‘善目’握在手心,看向青圭幽幽道:“你这家伙遭雷劈是应该的。” “哎呀,过分,”青圭耸耸肩,“可惜了,我不会遭雷劈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遭天谴吗?” “不会了,”青圭道,“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吗?” “就是不给我凡人知道。”林慕义说。 “就是喽,为什么我现在不会遭雷劈了?这是天机,我不能告诉你,或许你去问甜酉禾,他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可不怕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毕竟让我不会遭雷劈,他有一份的功劳。” “你这不还是说了吗?因为甜甜你不会遭雷劈。” “冤枉呀,”青圭嘘声道,“瞧我这漏勺,你可别说,反正我不会遭雷劈了,我们也不需要‘善目’了。” “为什么?”林慕义又问,“这个‘善目’有我的记忆,你要是还给人,那人是不是也能知道我的事情,我们怎么就不再需要了?” 青圭说:“哎,这‘善目’原本普普通通给我避雷的,就是你不肯跟着酉禾回来,我才不得以听师傅的话花修为将它变成可别用之物呢,也就因为这件事,师傅才帮我免了……” 他突然捂了捂嘴:“阿呀呸呸呸,我不说了,我可没说……” “我大概明白了,”林慕义看着青圭的反应,想也想到了对方不会再遭天雷是那位上玄仙尊的本事,“那你要怎么还给人?当初你又是怎么拿来的?为什么人间传你跟鲜明善……” 林慕义说着说着不好意思了,青圭倒大方,直言不讳:“人间传我俩断袖其实不无道理。” “不过不关鲜明善的事,怪我,”青圭哈哈笑,“我当初上天许愿,确实许了要鲜明善做我妻子,当然,我不是真的要他做我妻子,只是想见他,拿他的‘善目’。” “你也知道,我当初被他打得好狼狈,他可是一心想杀了我做法器,要换做是你,看见自己想要杀了做成法器的家伙突然跟你一般成了仙,还要你当他的妻,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会打死他。”林慕义说。 “哈哈哈,你倒直接,”青圭笑笑,“就是说呀,一般人都气炸了,我就是趁着他气炸了脑子不清醒不灵光,一个猛劲扑过去,将他扑倒,然后咬了他的右眼,将他的‘善目’吸出来。” “吸出来?”林慕义不可思议道,“感情你是泰森?还是不咬耳朵咬人眼睛的那种?我感情一直吃着人的右眼吗?” 林慕义顿时嫌弃自己手中的“眼珠子”,莫名想把手头的东西扔了。 “不是不是,”青圭解释道,“‘善目’是法器,不是眼珠子,只是这法器在鲜明善眼睛里呢,所以我才咬他眼睛呢,你说的什么泰森?什么咬耳朵?他是谁?” “没有,我乱讲的,你继续说吧,他那个‘善目’怎么一吸就出来了呢?” “这个嘛……”青圭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林慕义笑了笑,一副“我早看透你”的表情:“我知道,一定是上玄告诉你方法,告诉你要这样做的,对吗?” 青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嘘——!别说啦你,我怕你了,你这样搞得我好白痴,一点也不神秘呢。” 林慕义拍着胸脯保证:“好吧,我不说了,那你要怎么把‘善目’还回去呢?” “你怎么那么关心这个?”青圭问。 “毕竟是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对方肯定着急。” “这样,”青圭说,“其实很简单的,我告诉上玄仙尊一声,让他来把‘善目’还回去就行了。” “几时还?”林慕义问。 “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林慕义已经会抢答了。 青圭边编花环边哈哈傻乐:“对,天机不可泄露。” “你成仙为什么选择去宣和宗?”林慕义继续问。 “因为近呀。”青圭道。 “就这个原因?” “就这个原因。” 林慕义思索片刻,又问:“那个二宗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问这个?”青圭不解,“那个人是你舅舅,你应该从‘善目’里知道你舅舅,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吧。” 林慕义摇摇头:“我其实并不了解他,你跟我说说吧。” 青圭点头回道:“他长得很好看,当然,没酉禾好,他很高,当然,没酉禾高,他说话声音挺好听的,当然,没酉……” “没酉禾好。”林慕义再次抢答,“你这话说的让我觉得你喜欢甜甜呢,像是恋爱脑的家伙在吹另一半的彩虹屁。” 青圭笑道:“可是酉禾本来就好呀,我确实喜欢他,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林慕义沉着个脸,无语地说:“只怕我的喜欢跟你的喜欢不一样。” “不不不,这话该我说,你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一样,”青圭轻声道,“我拿他当弟弟,你当初不是问我我把赤璋给炼了难道不会觉得过分吗?确实,我虽然不是人,但我也曾经是人,赤璋毕竟是我兄弟,我多少有点小伤心,酉禾刚开始跟赤璋很像,我说的是脾气,不过现在好很多了,他对你的时候脾气更好,有时我会想如果赤璋没死,他也会变好,好得像酉禾那样就好喽,可惜不太可能。” “那我跟你差不多,”林慕义说,“甜甜也像我的家人。” “那你这话最好亲口跟他说,”青圭表情凝重,“我敢说,他会伤心。” “伤心什么?” “你得自己去知道去,”青圭并不在正面回答,而是转移话题,“你还问我那个鸟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害你的对吗?” “嗯。” “我抓到他的时候并没细问,但我知道他与你无冤无仇只是受人指使,而且他每次出现都是以不同的皮相出现,比如那个胡方士,比如那个店小二,他可以变幻,原身是只兽身麻雀,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他现在被你姐姐抓回世茗关押审判呢,要是你想知道他具体是受谁指示,怕是不能了。”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问我姐。” 青圭看着林慕义,无奈道:“你还打算回去?你执意要走?” “没有。”林慕义说,“我可以用灵宠联系她知道实情,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走,目前没这个打算,但我不能保证在听到我姐姐的声音后我不会心软,想跟她回去。” “天呀,”青圭无语叹息,“甜酉禾的声音你是一直听着,怎么你不对他心软?而是对你远处的姐姐心软呢?” “这不一样,”林慕义辩解道,“姐姐是姐姐,她……” “她对我很好……” “酉禾对你也很好,他没害过你,你姐姐可有。”青圭不满道,“我搞不懂你,你明明怕死的很,为什么经历过死亡了还会去接近带给你死亡的人而不去选择给你生的人呢?真是奇怪。” 林慕义被青圭说得哑口无言,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土豆去哪了?” “你怎么问土豆?” “我嫌弃过它,甜甜对它挺好的,它对甜甜也挺好的,我想道个歉。” 青圭突然将自己手中编好的花环戴上林慕义的头顶:“你倒是个好孩子。” “你这话倒像是在哄孩子。” “你们都比我小好多,说起来我是这狂森的主人,年龄本来就是最大,可不就是说什么都像是在哄孩子了。” 青圭拍了拍林慕义的肩膀,轻声笑笑说:“花环会帮你在这里识路,也可以帮你找到土豆,你想找它便去吧,这里对你很安全,但要穿好鞋子。” 第100章 家的方向 林慕义头上的花环一点点飘下花瓣,花瓣朝前落,指着去路。 他左顾右盼,欣赏自然风景的同时也在找寻土豆的身影。 他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坐,像是在聊天。 他打算去问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土豆在哪。 “哟,”人群中的一个男人突然站起身来,他看着林慕义,苍蝇般搓了搓手,他往林慕义这边靠,表情略显油腻,长得是脸长嘴大,脸部崎岖得李白远看能当山写诗。 “敢问姑娘美名,从前倒是从未见过呢。” 与他同伙的人面面相觑,也是好奇林慕义。 “我不是姑娘。”林慕义说,“我是男的,从前我没来过这,所以你没见过。” “不是姑娘?”男人上下打量着,戏谑道,“不是姑娘你长得这般白净?我不信,除非我摸摸?” 说罢,他倒伸出手来要摸上林慕义的身。 林慕义眼疾手快就是一个躲闪,那男人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哈哈哈哈——!” 旁人皆笑。 男人站直身来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继续看向林慕义,呲牙笑道:“美人好躲,是我失礼,不知美人姓名,可否告知小人呢?” “不可。”林慕义说。 “哈哈,挂衣,你是自讨没趣,别丢人了,”又一个男人走到林慕义身边,他毕恭毕敬行了个礼,“敢问公子名姓?为何会出现在此?” 林慕义见眼前人长得还算规整,也有礼貌,于是回答道:“我找土豆,就是那块长得像人,会说话的土豆。” “哦?”规整男笑笑道,“公子找它呀,不知是为何事呢?” “你知道它在哪吗?”林慕义问。 “这……”规整男看向崎岖男,眼里别有深意。 “你要找它可以,我带你去。”崎岖男笑呵呵地就要拉过林慕义的手,林慕义又是一个躲闪,“不用了。” 林慕义意识到这里的鬼怪也不全像新俏他们是正经的,他懒得多费口舌,于是只能再次跟着花瓣往前走去,独自找寻。 “哎~等等等等~” 林慕义没走几步路,在一旁看戏的人也围了过来,拦着他的去路。 “急什么?美人一路定是劳顿,何不先歇息片刻?”崎岖男笑笑道。 林慕义挑了挑眉,可巧他心情不好,今天可是能把自己的坏心情付在陌生人身上而不会伤害任何“人”。 “我可不劳顿,也不需要歇息,若是走两步路倒累了,想来肾虚,公子你必是时常肾虚,所以见到行走的人便要拦路,觉得旁人也跟自己似的肾虚。” “呦呵?”崎岖男瞪大双眼,仿佛找到了乐子,“好一个伶牙俐齿,不知这嘴还能蹦出多少好话来?” 林慕义上下打量着崎岖男,笑笑道:“你是男的?” “我这长相当然是男的。”崎岖男比划着自己的手臂,犹如求偶而不停展示自己美的雄性动物。 “确实,你这长相的确很雄性,值得挂墙上辟邪,毕竟这墙上辟邪的都是男的,哪来的女人?你是男的,可以了,辟邪去吧,别浪费了你的长相。”林慕义看着对方突然铁青的脸,心中暗喜,他最清楚怎样羞辱一个男人,只要将男人放到女人的位置上,对男人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了,于是他又继续说道,“你时常拦人的路吗?虽然我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有些女子很是可怜,迫不得已要站街拦人,只是没曾想狂森的你们更可怜,这样的模样也要站街拦人,哎呀,实在可怜,但我帮不了你什么,可巧我身上有一个铜板,给你罢,算是救你出苦难的一点心意。” 说罢,林慕义还真从“玲珑佩”里拿出一块铜板扔到崎岖男眼前,佯装一副不忍心的模样。 崎岖男恼羞成怒,指着林慕义便骂道: “你小子说什么?!说谁站街拦人?不干不净的,你是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打听爷们是谁?啊?” 林慕义不甘示弱:“你是谁?爱谁谁,我又管你是谁呢,别指着我的鼻子讲话,你的模样配上你的动作,活像个疯子,我不跟你这样的一般见识,简直无理取闹,麻烦借过吧。” “你骂我疯子?!”崎岖男震惊之余又撇着嘴角觉得好笑,“假娘们,你不要得寸进尺,老子觉得你好看才多跟你聊几句,蹬鼻子上脸,信不信我打你!” 林慕义可是常听这话。 他笑道:“什么老子,整个孙子,我信呀,孙子最会闹事,小孩嘛,你这孩子确实会打我,但你打我我也打你,我是人你是鬼怪,人死了变成鬼,鬼怪死了变成什么?你自己知道,你不会想着从这里出去到外层吧。” “你是人?”规整人不可思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怎么会在这?” “我的事与你们无关吧,麻烦让开。”林慕义的恼火已经有点浮于表面了。 崎岖男就是不让,还继续拉着旁人围得林慕义更紧些:“你自己倒是说了,既然是人了,我们还怕你什么?听过人怕鬼没听过鬼怕人,你又不是道士法师,算个什么?” 林慕义满口脏话:“我什么都不算,你算你算,你算你爹塞肛的大蒜,行了吧,让开。” “你小子!” 崎岖男嘴上不讨理,于是抡起拳头就冲着林慕义要打人。 林慕义早就做好回手的打算,可却没给他回手的机会。 土豆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直接就砸在崎岖男的脸上。 崎岖更崎岖,堪比蜀道难。 “啊!” “哎呀!” 崎岖男脸都凹了下去,土豆蹦跶着大喊:“你们谁敢动小祖宗,土豆我就把你们一个个砸烂!” “挂衣,你的脸……”规整男扶着崎岖男,旁的一些人也来搀扶着。 “我就知道你们又在这惹事!”一个白衣姑娘从林子里跑出来,指着地上蹲着和摔了的道,“你们快些走吧,别再惹事了,快离开这。” “臭婆娘,要你在这多事?你算老几?”那崎岖男依旧不依不饶,掰着自己的歪脸张嘴就是骂,他倒不去骂林慕义,反而转移火力骂白衣姑娘,怎么难听怎么来。 林慕义抓起地上一抷土,又喊着土豆。 土豆十分会意,动起身来就砸着搀扶崎岖男的其他人,砸得他们各自散去。 林慕义迅速上去,土豆又砸着崎岖男的脑门,疼得他大叫,林慕义眼疾手快,拿着那抔土就往人嘴里撒去。 “呕……呸呸呸……” 崎岖男狂倒着胃口,抻着舌头:“你们……呸呸…….你们等着!” 他讨不到好处,扑棱着一边吐土一边爬行着,踉跄离开。 “小祖宗,你还好吗?”土豆钻进土里,只露出个芽来问林慕义。 “你干嘛钻进去?”林慕义蹲下身来问土豆。 白衣姑娘也跟着蹲下身来:“你不喜欢它,它害怕自己的脸又惊了你。” 林慕义看向白衣姑娘:“谢谢你为我说话,连累你也被骂了,对不起。” 白衣姑娘摆摆手:“那里的话,我不介意的,那些男人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骂人了,我听了许多,早就免疫了,不打紧。” “不是第一次?”林慕义皱眉道,“他们经常这样骂你?” 白衣姑娘笑笑说:“不单骂我,这里的姑娘几乎都被他骂过,不过我们都当他放屁不搭理罢了,你倒是很有脾气,说得他哑口无言。” 林慕义伸出手去扒拉着土里的土豆:“你出来吧,我不会被你惊到,我正找你呢,你不出来,我反而白来这,白挨那些人的骂了……” “出来出来。”土豆听林慕义那么讲,立刻从土里钻出来。 土豆身上多了两根木棍,倒像是冬天堆的雪人,而非一块土豆。 “你怎么又多了两根棍子?”林慕义问。 “老大给土豆安的,这样……这样土豆就有手了,以后小祖宗遇到什么危险,土豆可以拉你走。” 林慕义虽然还是有点不喜欢土豆的模样,心里依旧犯怵,但想到土豆在自己记忆中与甜甜较好,倒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这样过分计较不通情理。 “对不起,当初说你长得吓人不喜欢你,抱歉了,你帮过我的,我应该跟你说谢谢的,谢谢你土豆。” 土豆听了林慕义的话,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你哭什么?”林慕义手足无措。 他没带帕子,都不知道怎么给土豆擦眼泪,他甚至不知道土豆的黑豆眼流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眼泪。 “没事没事,”白衣姑娘笑笑道,“这家伙嚎一会就好了,很快的,你不用给他擦眼泪的。” 林慕义看白衣姑娘貌似很了解土豆,于是问:“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你跟土豆很熟吗?” 白衣姑娘回答道:“我叫典轻巧,朋友们都管我叫巧儿,这土豆经常找我和我的朋友们聊天,我们常爱聚在一块说些趣事解闷,它有时候听故事听着听着就哭,起初我们会安慰它,后来知道它这情绪来也快去也快,也就不管了。” “原来如此。”林慕义点点头,又看向土豆。 土豆果然嚎了一会,发了一颗芽后就不哭了,它的头上现在有两颗芽了,像慢羊羊,又像玩具总动员的土豆先生,诡异结合。 “我要回去了,你要回去吗土豆?”林慕义问。 “小祖宗是邀请土豆跟你一块回家吗?” “回家……”林慕义若有所思,“算是吧,要回家。” “土豆要跟小祖宗一块,我们回家,土豆还要跟老大说今天的坏人,让老大好好教训他们,他们可太坏了,”土豆一扭一扭的动着身子,“他们经常欺负巧儿姐,欺负好多姐姐,可要给他们教训。” 林慕义也站起身来,他找到了土豆,花瓣便往他来处飘,引他归去。 巧儿姑娘也跟着:“我送送你们吧,免得那些无赖又出来。” 林慕义又道了声谢谢,他看向土豆前后翻滚着,不禁问道:“你这样滚着不累吗?” “不累。”土豆说。 林慕义贼怕自己没注意脚下,一脚踩了在滚的土豆,于是道:“要不然你站我肩膀上吧,你不是经常站在甜甜的肩膀上吗?” “哈?”土豆震惊道,“这……小祖宗你会被我吓到的吧,还是不了……” “那你等等,”林慕义叫住土豆,他弯下腰捡起土豆握在手里,“你的眼睛和嘴巴是可以动的,对吧?” “小祖宗?你要干什么?可以动哦,怎么了?”土豆有点胆怯,但又不敢挣扎。 “那就行。” 林慕义动起手来,他将土豆的两颗黑豆眼睛眼距缩短,嘴巴的位置向上移,两根木棍缩短了写,又向上移了点。 可以,顺眼多了,丑萌丑萌的。 林慕义笑了笑,就要将土豆完肩上放带走。 土豆再次拒绝道:“小,小祖宗……土豆滚得脏,等会弄脏你的衣服,土豆先蜕个皮,蜕完小祖宗再放。” 林慕义很好奇土豆是怎么蜕皮的,他将土豆放在掌心,只见其不过自转了两圈。 林慕义手上的土没有了,土豆身上的土也没有了。 “这就蜕好了?”林慕义问。 “嗯。”土豆话语中带着点羞涩,“小祖宗,土豆可以待在小祖宗肩膀上了,土豆很干净。” 林慕义点点头,将土豆往自己右肩膀上放。 他的左肩膀原来有伤,因此哪怕他到这个世界了,身体不是那个身体了也自然而然地避免对左肩造成任何负担。 也还好,土豆很轻。 “小祖宗香香的。” 土豆突然发出感叹,又连忙道歉:“对……对不起……土豆不应该这么说……” “你说了什么?”林慕义不明所以,“其实你们说什么都无所谓了,我不介意,只会觉得……” 好笑。 巧儿姑娘还没将林慕义送到青圭所在的那片田地,甜酉禾倒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出现在林慕义眼前。 “义义!” 他抓着林慕义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好不焦急。 “你去哪了?怎么出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急死我了?青圭那个家伙居然让你一个人出去?你还好吗?遇到什么了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林慕义摇摇头,又摆摆手:“你别急,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你别急。” “那个,”巧儿姑娘有些羞羞答答地看着甜酉禾,“你是土豆的老大吗?你好。” 甜酉禾注意到林慕义身旁多了个姑娘,立马警惕起来,将林慕义直接护在身后,一脸严肃,把巧儿姑娘吓了一跳。 “那个,我……我没有……没有恶意…..”巧儿姑娘连忙自证道,“我是土豆的朋友,送它和这个小公子回来的,没有恶意。” “甜甜,你吓到人了,我真没事,”林慕义非常不好意思,自己跟甜甜就是俩大老爷们,倒把一个姑娘给吓到,跟那些地痞流氓似的,他从甜酉禾身后钻出,赔礼道,“巧儿姐,对不起,甜甜就这样,爱大惊小怪,他是好人,你别怕,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 “没……没事……”巧儿羞红着脸,摆摆手,“我没被吓到的,没有,你不用道歉,既然他是土豆的老大,想来比土豆还厉害,我放心了,那个……那个我先走了,再……再见……” “哎,等等,”林慕义喊住巧儿姑娘,“巧儿姐你要回家吗?” “是……是呀……”巧儿微微低着头应着。 “我叫甜甜送你回去吧,那些无赖不知道会不会找上你……” “什么无赖?”甜酉禾信息捕捉灵敏,立刻问林慕义,“义义,你说的什么?什么无赖?” 林慕义本想摆摆手说算了的,但它肩上的土豆犹如说戏佬般嘴皮子贼快,把自己看见的听见的一五一十地全讲了。 林慕义眼看着甜酉禾的脸从粉白变红黑,堪比包公……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些人了,”甜酉禾看着林慕义,“是我不好,没跟紧你,对不起,让你听见看见恶心的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了。” 甜酉禾转过身去看着巧儿姑娘:“我送你回去,多谢你帮义义出头。” “不谢不谢,”巧儿姑娘笑笑道,小眼神完林慕义和甜酉禾两人身上瞅,“那个,你们是兄弟吗?还是……” “不是兄弟,”甜酉禾回答着,他又转过头看着林慕义,“你放心,那些说你的人不会再留在这了。” 林慕义见识过甜甜的手段,几乎每个惹他不爽的家伙都死了,还是那种死得极其干净的那种。 甜酉禾看向巧儿姑娘:“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他交代着土豆带林慕义快些回家去,自己便大步流星往前去,不像是送人回家,倒像是送要送人上路。 林慕义心头一惊,想着不至于不至于,他小跑着追上甜酉禾,只因他不敢大跑怕丢脸又摔了。 “小祖宗,家的方向不在那边,你跑反了。”土豆在林慕义肩上说道。 跑反了吗?没有,林慕义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回家。 “等等,等等……”林慕义直接环住甜酉禾的腰将人往后带,又抬起头来叫住对方,“先别走。” 他闻到甜酉禾身上的药香多了点烟火味。 甜酉禾转过身去看着林慕义,反抱住对方轻声道:“义义,回家去,我一会就回。” 说完,他便撒开手,同时也让林慕义撒开手,他的劲很大,但对待林慕义永远小心翼翼。 “你不要脏了手,不值得的,你送了巧儿姐就回来吧,不要去……”林慕义难以启齿,小声道,“不要去杀人,不要去……” 甜酉禾耐心说着:“不会的,我从来不会脏自己的手,我说过,谁都不可以欺负你的,义义,你放心吧,我很快的,你先回家去。” 他握住林慕义的右手,在人家的手掌心那亲了亲。 “哎呀~”巧儿姑娘突然发出一声感叹,表情颇为激动,“真好~” 林慕义尴尬地收回了手,这一收回甜酉禾便又要往前走去。 “不不不……”林慕义再次搂住对方。 他跟甜甜比还是太矮了,搂人只能搂腰,楼肩只能垫脚…… “求你了,不要杀人了,听我的话吧,不要,求你。” 甜酉禾再次转过身来,他笑得略带着些邪气,他俯身贴耳,在林慕义左耳侧小声说:“好吧好吧,你不让我做我便放过他们一马,可还是要给他们一点小教训呀,还有……” 他又呵呵轻笑了两声:“还有这‘不要,求你’的话,义义应该说得软一些,我只怕魂都要跟了你去,还哪会去找那些腌臜呢?” 林慕义听甜甜说话的瞬间就意识到其间的暧昧,不知怎的竟羞红了脸,他连忙退后,看见甜甜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笑得满脸荡漾,一旁的巧儿姑娘更是笑得嘴角都要跑到耳朵根去了。 他又想着甜甜为自己做的种种,其中的情谊说不清道不明,不自觉得感到尴尬羞涩,无颜见人,转过身去就是跑走。 “义义,你慢些跑,当心阿!”甜酉禾在身后担心地喊道。 “小祖宗你慢点跑,家很快就到的,你慢点跑。”土豆在林慕义肩上说道。 慢点?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回家! 林慕义恨不得快点回去钻进被子里躲起来不出来。 他被一只猫两句话就说得脸红! 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容易又莫名其妙会脸红的! 他撒腿就跑,倒也不会摔着,他心里头不停大喊着: 这算什么事呀! 第101章 啵!汽水开瓶 林慕义一路小跑回到那花椰菜似的房子,青圭看见他着急忙慌的,立马拦住他道:“哎哎哎,你怎么了?急什么?这是怎么了?” 林慕义低着头,不想露脸。 “哎呀,你的脸好像很红呀。”青圭说。 “跑步跑的。”林慕义躲过青圭,径直回到自己原来的那间房,不停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脸。 冷静冷静…… 冷静冷静……! “小溪?你没事吧?”青圭站在门口担心道,“酉禾跑出去找你去了,你们见着面了吗?你还好吗?” 林慕义进行好几次深呼吸,慢慢平复情绪,脸上的余热也慢慢退去。 他背对着青圭,缓缓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转过身,强让自己神情自若,看着青圭:“我见到甜甜了,他帮我送一个姑娘回家去了。” “姑娘?”青圭一脸鄙夷,“你小子出去一会就勾搭个姑娘,还让酉禾给送回家去?你小子真的是……” 林慕义立刻辩解:“说什么呢?什么勾搭?只是碰巧遇见好嘛……” 土豆也为林慕义说话:“小祖宗没勾搭人,确实是碰巧遇见,土豆可以作证。” 青圭指着土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小溪肩上?” 他又问林慕义:“你不是不喜欢土豆的吗?” 林慕义回答道:“也不是不喜欢,以前是害怕,现在不害怕罢了,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喽?”青圭挑挑眉,靠近林慕义,“不是不喜欢就是喜欢,你喜欢的,对吧?” 林慕义不明所以:“你说话好奇怪,谁说不是不喜欢就是喜欢,无感不行吗?态度平平不可以吗?” 林慕义肩上的土豆貌似蔫了些:“小祖宗还是不喜欢土豆吗?” “没有的事,”林慕义瞬间无奈,“不要那么想,我没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土豆精神了些问。 林慕义无可奈何,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点点头:“嗯,喜欢吧……” “好耶~”土豆开心欢呼。 “好耶,”青圭也跟着笑,“看来还是喜欢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林慕义瞅着青圭貌似有点神经,不想搭理,但对方又突然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一起吃饭去吧。” “吃饭?” “对呀,吃饭,好多菜呢,你跟我来?” 青圭拉过林慕义的胳膊,不容拒绝,就将他往外带。 林慕义刚跑回来时是从正门,青圭带林慕义去吃饭是带去后门。 “这一桌菜是你做的?”林慕义看着眼前那一桌子的佳肴,几乎每样都是他的喜爱。 青圭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呢,我不需要吃饭,又怎么可能会做人类的饭,这些是酉禾做的,专门做给你的。” “甜甜?”林慕义心跳再次加快,咽喉处感觉到一股子酸楚,“他不是也不需要吃饭的嘛……” “可是你要呀,”青圭带着林慕义坐上席,“因为你要吃,所以他就学着做了。” 青圭帮着给林慕义布菜,又说:“我听师傅说当初酉禾不单上天找救你的方法,顺带着还偷溜进御食池偷摸学着做菜呢,学会了就让师傅吃,师傅跟我说一开始酉禾做的东西样貌跟喝醉的大叔大伯呕出来的东西没差,但后面是越做越好了,没多久便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可是……”林慕义尝了口青圭夹给他的土豆牛肉,“可是,这味道是我喜欢的,他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做给师傅吃的原因了,师傅他知道你的口味,”青圭夹了块酥肉就往嘴里塞,“啊,没味道……可惜……” “他怎么知道?”林慕义疑惑不解,“他不可能认识我的。” 青圭耸耸肩:“谁知道呢?他可是个老神仙,那些话本里头的老神仙老师傅都是高深莫测无所不知的,你要真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回答你天机不可泄露了。” 林慕义每道菜都吃了几口,喝了碗酸菜黄豆猪骨汤便完全饱了。 “我陪你消消食,如何?”青圭提议道。 林慕义摇摇头:“我想回房了。”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先。” 林慕义回到房内,土豆还站在他肩膀上。 “小祖宗要洗澡吗?土豆可以帮你准备洗澡水哦。”土豆说。 “你怎么准备?”林慕义随口一问,土豆便跳下地,突然在地面上绕起大圈来,花瓣都随着它的动作飞扬。 林慕义就这样眼看着土豆绕圈的区域内那牢实的地面慢慢地变成温水池,,冒着热气。 土豆甚至还给林慕义准备好了换洗衣服,林慕义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怎么变出了的。 “好了,小祖宗你可以洗澡了。”土豆笑笑说。 “你好厉害呀。”林慕义由衷感叹。 土豆眼睛下方的皮居然泛着红,它扭扭捏捏,害羞又喜悦:“哪有啦~还好啦~” 它滚到林慕义脚边:“小祖宗洗澡吧,土豆出去帮你看着门。” “嗯。”林慕义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有啥好看门的。 甜酉禾去了许久,林慕义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但是只要他一想到对方那时讲的,心头便觉得有股情愫堵得慌,仿佛被摇晃后的气泡水,生怕瓶盖打开,这股子情愫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出。 他不想这样。 他躺在温水池里不停地叹气,心烦意乱。 他看着岸上放着的干净衣物,又看向自己脱下来的衣服。 都是好布料,都是好针线。 土豆甚至连头饰都给他备好了。 有甜甜以前给他戴的绒球,还有未见过的纸鸢状绒花簪,纸鸢的眼、尾、翅尖是红,纸鸢是绿,纸鸢躯体又有红白相间的花。 林慕义拿着那簪子细细端详着,甚至想拆了看着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看着看着,泡着泡着,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犯起困来。 这次他可不能再在池子里睡着了。 他收拾收拾起身,刚穿好衣服就听见敲门声。 “义义,你洗好澡了吗?我能进去吗?” 林慕义突然慌张起来,他检查着自己的穿衣是否得体,可否有裸露,又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那样长的头发用纸鸢绒花簪迅速挽起,免得披头散发看上去没精神…… “义义?你还好吗?听得见吗?”甜酉禾再次问。 林慕义连忙答道:“我洗好澡。”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有些怪异,于是又道,“你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回答道:“我想见你。” 想见我? 林慕义犹犹豫豫,甚至觉得有些尴尬。 “义义?我可以见见你吗?”甜酉禾那边又传来声响,语气中带着许多委屈,“我没有杀人,我很听话,你开开门,让我进去见见你好吗?我不会打扰你休息的,我很快就走,让我见你一见,行吗?” 林慕义被对方说得心乱,可又想着既然对方说很快就走,见上一面又如何,他为什么要觉得尴尬呢? 他走到门口,慢慢地打开一点点门缝。 他竟不敢直视甜甜,而是侧着脸,眼神飘忽着说话。 “你见了我了,没什么事了吧。”林慕义说话莫名心虚,“我要睡了,你也休息吧。” 说罢,他便要关门。 甜酉禾直接将手伸进门内,稍一用力便把门直接大开,动作连贯,进了房,关上门。 “我都没看清义义你,怎么能算呢?” 林慕义心跳加速,他往后退去,依旧不敢直视对方:“那你现在看清楚了,我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甜酉禾轻笑了几声:“义义你又这样,总是赶我走,怎么就不能是像今天下午那般,留着我不让我走呢?” “下午的时候是情况特殊……”林慕义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不用看,他现在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屁股……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你脸好红,”甜酉禾慢慢靠近,“是生病了吗?我要看看。” 他伸出手,摸上林慕义那掩脸的手,将其拉下。 “我看看。” 甜酉禾的脸贴得实在近,含情脉脉,不像在看病。 “我……我没病……”林慕义低下头,“我泡澡泡得脸红罢了,没病……” 甜酉禾依旧抓着人的手,轻声问道:“义义,你怎么不看我了?怎么老躲着我?” “我没躲。” “那你看看我,”甜酉禾的声音如清晨似醒非醒时慵懒又高贵,他将人环住在怀里,缓缓道,“你不会在怕我吧?不能够呀……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为何还在怕我呢?” “我没有,没有……” 林慕义推搡着对方,反而惹得人将自己直接搂紧。 “好过分,总是推开我。”甜酉禾抱怨着委屈着。 嘴上说得自己可怜,手上一点也不老实。 他那搂着人腰的右手一点一点地往人身下挪去,林慕义只觉得酥麻,没有一丝气力去阻止对方的亵渎。 那手突然在林慕义双腿臀缝处停下,多有不舍,又带着不忍,再次搂上他的腰。 林慕义现在正后仰着身子,若不是甜酉禾抱着他,他非仰倒过去。 他听见甜甜那长而绵的叹息。 甜酉禾将头靠在林慕义的脖颈处,隐忍而懊悔:“对不起。” “什……什么?” 林慕义不敢动弹,男人的自觉告诉他,现在不是动的好时机。 “当初亲你,你打了我一巴掌,对不起,我有原因的,对不起……” “阿……” 林慕义意识到甜甜说的是什么事了,他想起当初的情景,当初的自己…… “那时候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他说。 “对不起。”甜酉禾依旧道歉。 “我原谅你的,”林慕义被这人弄得心烦意乱面红耳赤的,现在居然还要安慰这“罪魁祸首”,“你不用道歉了,我都不怪你了。” 甜酉禾好像得了意,语气突然轻松:“你不怪我了吗?真的?” “真的,我不怪你。”林慕义回答。 “真的?”甜酉禾又问,语气更加轻快。 “真的,我没怪你了。”林慕义回复道。 甜酉禾突然将林慕义扶正,看着对方兴奋道:“那我现在还可以亲你吗?” 林慕义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说什么呢?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甜酉禾语气迅速低落下去,“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是呀,我是原谅你了。”林慕义道。 “那我还可以亲你了喽?”甜酉禾又问。 “当然不可以,你想什么呢?”林慕义摇摇头,“我原谅你是原谅你以前,怎么可以被你拿来用到现在的,不可以!你不可以亲我!你亲我我还打你的!” “那你打我吧,我想亲你……”甜酉禾委屈地像摊泥,整个人无精打采。 “你在威胁我?”林慕义生气地推开对方,自行往床边坐去,“我不吃你这套,不然我不单会打你,我还不会再理你,我不喜欢那样,可你要是逼我那样,我也没法……” “不不不,”甜酉禾跟上去,趴在林慕义膝边,握住对方的双手,示弱道,“我没有要威胁你,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不亲了……” 林慕义算是明白了,他要是羞,要是弱,甜甜便会调戏,会强硬;可他要是刚,要是强,甜甜便会娇气,会示弱…… 他打算打蛇随棍上,与其自己自行烦恼,不如问个清楚明白。 “你为什么想亲我?”林慕义开门见山,“你又想知道我想什么了,对吗?” “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甜酉禾的脸在自己的一只手臂中半掩着,眉毛下垂,两只极好看的眼睛泛着泪光,委屈巴巴:“义义,你喜不喜欢我?”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林慕义问,“我在问你,你想知道我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 甜酉禾没有回答,依旧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你脸红是不是因为喜欢我而害羞的?你喜不喜欢我?” “我没有因为喜欢你而害羞。”林慕义说。 “那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 “那你喜欢我而害羞,脸红了是吗?” “不是,我喜欢你,啊……”林慕义要被绕糊涂了,“我害羞不是因为喜欢你,我脸红也不是,我是因为泡了澡所以才脸红的。” “那你下午的时候脸红着跑走了,那个时候你没泡澡。” “我那个时候跑步了。” “那个时候你没跑步,我贴着你说话,你就脸红了,然后你才跑起步来的。” “啊……”林慕义烦恼道,“我不知道行了吧,你别问我这个,我不回答。” “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 “你讨厌我?” “当然没有。” “那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 “跟你姐姐相比,你喜欢谁?” “这没有可比性。” “我希望你更喜欢我。” “我说了,这没有可比性,姐姐是我的家人。” “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 林慕义抿了抿嘴:“胜似家人。” “在你的家人里,我扮演什么角色?” “角色?” “对,角色。” “你的姐姐是你的姐姐,你的娘亲是你的娘亲,你的哥哥是你的哥哥,你还有舅舅还有小姨,你还有爷爷,我呢?我在你的家人里算什么?” 林慕义想了想,缓缓道:“猫……猫?” “只是一只猫吗?” 甜酉禾委屈地像一株被悬挂风干、水分蒸发的绿植,蔫了吧唧…… “可是,我现在是人的模样,不单单是只猫呀,我不要只是你的猫,我有野心,我不要只是你的猫。” “那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知道我什么?” 甜酉禾严肃而笃定:“你的家人里有父母、有兄弟姐姐、有亲朋戚友、还缺个,你要丈夫吗?或者说,你要妻子吗?我都可以,你嫁我,你娶我都可以,你的家人,你的爱人,我贪心死了,我要成为你特殊的家人,你穿着喜服的样子美极了,能再穿一次吗?新郎是我新娘是你,当然新娘是我新郎是你也行,我们在一起,成亲,用你原来世界的话,结婚,我想跟你结婚,成为你的爱人,特殊的家人。” 林慕义整个人僵硬住,直愣愣地看着甜酉禾。 “义义,你明白我对你的心嘛?我想亲你,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你明白吗?” 林慕义傻愣愣地摇摇头,捋着对方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对方说的,他也不是不清楚两个男人的爱情。 是呀,他其实早想到了,只是不想点明。 就像他害怕打开被摇晃过的汽水,他怕自己第一次拥有的情愫被点明,来势汹汹。 他明明可以等到冷静,这样再怎么“开盖”,他都不会觉得是自己又在冲动而造成恶果。 甜甜为了救他做到呕血的地步了,换做是个姑娘,怕是自己要感激涕零以身相许,难道换成是个男的,对方只想跟他拜把子哥俩一生一世好吗? 那这种兄弟值得嫁,啊不是,那这兄弟值得娶,啊,也不是…… 他遇到过同性恋,尊重支持,可当这主角中的一员成了他,他还是下意识认为不正常,下意识地反问:“可是我们都是男的呀。” “是呀,我们都是男的,义义这样说,是因为你讨厌男的吗?” “不是讨厌,是……” “是奇怪……” “义义不是男孩子吗?” “我当然是男的了。” “你讨厌自己的性别吗?” “有时候会……” “为什么?” “不知道,有时候会。” “那现在呢?现在讨厌自己是男的吗?” “没有。” “那义义不讨厌男的,我是男的,义义也是男的,太好了,我们很般配。” “?” “!” “你在说什么呀,这,这,这话不是这样说的吧……” “我能上你的床睡觉吗?” “不行!”林慕义急忙拒绝道,“不行不行……” “我们明明上过床。” “屁呀,”林慕义恼羞道,“那不一样,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甜酉禾不依不饶,“那个时候你是你,我是我,现在上床你是你,我还是我,哪里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你是猫,我抱着的是猫呀!” “那我可以变成猫,我们依旧可以上床。” “不行!” 林慕义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连忙往别处坐去:“不一样了!你现在……” “我现在想娶你想嫁给你了,你不喜欢我了,对吗?” “我没不喜欢你……” “那我继续变成猫,没有不一样呀。” 甜酉禾坐上床,紧挨着林慕义。 他靠近,林慕义就移去,他接着靠去,林慕义接着移去。 “没得躲了。”甜酉禾说,“床就那么大了,你别躲了。” 林慕义缩在角落,拿着被子就要把自己的脸蒙住。 “义义,你又不想看我了,你害羞了吗?” 林慕义嘟囔着,声音沉闷:“才没有!” “那你为什么捂着脸不看我?” “眼睛疼!” “骗人。” “你又不是人!” “是呀,我不是人,但是我爱你。” “啊!你别说了!” “我喜欢你。” “别说了……” 林慕义直接钻进被子把自己裹紧。 “义义,你又在逃避了。” “才没有,我是要睡觉!” “你这样睡觉透不过气的。” “透得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你需要冷静冷静是吗?” “……” “……” “义义,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虽然起初是见色起意,可那不是情,我真正动情是因为你的灵魂,因为我喜欢上了真正的你……” “……” “……” “义义……” “我想冷静冷静……”林慕义说,“你先出去罢,让我好好冷静冷静……” “.…..” “.…..” 被子外的人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妥协:“嗯,我出去……” “我走了,你探出头吧,别闷坏了。”这是甜酉禾离开时的最后一句叮嘱。 林慕义一点点地挪开被子,露出了眼鼻。 甜酉禾走了,给他留下了冷静的空间,可他又要怎么冷静呢…… 第102章 令人哭泣的爱 清晨没有阳光,清清爽爽,好心地让人上路。中午有大太阳,轰轰烈烈,坏心眼地让人躲避驻足。 林慕义在花圃里坐了一早上,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了一早上,只有土豆陪着他。 土豆很安静,它很懂得看人的眼色,懂得看人的心情。 它在花圃里摘了好多花送给林慕义,那些花铺满林慕义坐着的靠椅。 凝神聚气,林慕义知道,土豆摘花是为了让他好好考虑,细细考虑…… 林慕义接连叹气。 他不敢肯定,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往小了说,他从未永久喜欢过某一件事物,大部分只是三分钟热度。 他有过朋友,也对某些人有过好感,但这好感经常转瞬即逝,不长久。 他认为自己如果有一天真的结了婚,怕是一两年内就要离婚,他不觉得自己可以长久面对一个人。 婚,女昏。 男也昏。 林慕义就是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并不打算结婚,哪怕恋爱。 他经常说自己自私,有人说他这样贬低自己未免悲观。 林慕义笑笑:不是悲观,是有自知之明 就因为他认为自己是自私的,他不会去招惹任何爱情,选择孤寡。 又因家庭原因,他刚毕业时挣了点钱竟想着去医院结扎。 他才二十,干干净净,甚至连手淫都觉得恶心,因为家庭,他有时会讨厌自己的性别。 他总是会想到那个男人,想着自己为什么是男的,为什么要被赋予传宗接代的责任…… 他不要,他厌恶死。 他去医院结扎,医院不给。 他跑了好几家,都不给。 没办法,他选择最简单的方法断子绝孙——永远孤寡。 他也曾对男的产生好感,但他明白,不是爱,而是依赖。 谁对他有一点好,他就会依赖,或多或少。 这不好,很不好。 没人希望自己总是被旁人依赖。 人们最多要提携,再不济也是互相帮衬,可林慕义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给不了人。 他没有个好父亲,没有个好家庭,他学历一般,没有特长,他不懂艺术,甚至死板,不会开玩笑。 无趣的人。 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劳累一天后躲在自己的被窝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世界好像不需要任何人,只有他自己就够了。 他经常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有时遇着天大的事都是无畏,觉得能活着就不错,可又会觉着一点小事便让自己压抑得喘不过来气…… 他一直活得麻木,没有丁点浪漫,看到太阳就是太阳,看到月亮就是月亮。 昨天跟今天一样。 他再次叹气,看着自己身上的身旁的花。 “你摘你老大的花,他不说你吗?”林慕义问一旁靠着他的土豆。 “这里的花全是老大给小祖宗的,只要你喜欢,怎么着这些花都行,土豆是摘小祖宗的花给小祖宗呢,老大不会说我的,小祖宗要说我吗?那我道歉,对不起……” 土豆立马毕恭毕敬赔礼。 林慕义摆摆手:“没事,摘了就摘了吧。” 他拿起一朵合欢,是鲜活也是死亡。 原先的他总觉得人家情侣送花太俗,可如今他瞅着,感慨的同时又觉这花是甜甜送给他的,竟想着好,想着雅…… 土豆“咕噜咕噜”,在林慕义对着花发呆时滚走了。 清风拂面,他闻到那熟悉的气味。 “你在弄什么?”林慕义知道甜酉禾来了,还站在自己的身后。 “给你弄花。”甜酉禾说。 甜酉禾在弄林慕义的头发,在给人簪花。 “我不是女子。”林慕义说。 “我知道,可是不是女子也可簪花。” “你很爱给我戴这戴那的,”林慕义说,“男子虽然也可以簪花打扮,但你是要把我比拟女子,那还是罢了。” 甜酉禾笑了笑,手头的动作依旧没停。 “我喜欢你,无关你的性别。” “你别说了。” “我喜欢你,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表达爱意的方法就是把我好的东西给你。” “甜甜,别说了……” “我身份特殊,我的喜好因我娘而起,因你而延续,我把你当我的家人,你的位置,是爱人,我喜欢你。” “.…..” “金银珠宝钱财细软,我想给你,但直接给你又觉太俗,反让你觉得侮辱……人间娶妻要给彩礼,我想把有意义有价值的给你,我将他们转成衣物做成首饰家私等等,你的穿戴,我们共同的家里全是我给你的彩礼,你要是介意,那你就当是我的嫁妆吧,我嫁于你,我喜欢你。” “……” “我会给镜光笼进行布置,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屋装饰我们就弄成什么样的,镜光笼是便携的,我们可以周游大地,哪怕你要去天上寻乐我也带你去,累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里,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们不是要永远呆在这里,我们过我们的生活,你喜欢看戏我们就去看戏,你喜欢糖果点心,我们就吃尽天下的糖果点心,你不用担心寿命,我的心借你,你要我的心我就完全给你,都给你……我喜欢你……” “.…..” 甜酉禾走到林慕义面前握紧对方的双手,单膝跪地。 他看着对方,嘴唇轻吻着对方的指尖。 “我喜欢你,你的枝繁叶茂,你的盘根错节,我都喜欢,不是一时兴起,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我喜欢你。” 林慕义再次叹气,他害怕别人释放爱意轰轰烈烈而自己的回复只会冷心冷意。 “多久呢?”林慕义说,“我知道,你不是一时兴起,所有的爱都不是一时兴起,没有人与他人产生联系时是奔着老死不相往来去的,就像人们结婚不是奔着离婚去的。” “义义,我……”甜酉禾急忙着想要继续表白,但被对方打断,“你先听我说……” 林慕义缓缓道:“我见过许多长情最后付之东流,你对我好,你喜欢我,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不值得,你能明白我说的吗?我不值得……你敢肯定自己对我长长久久喜欢,但我不敢肯定我自己,与其让我对你有所情愫产生依赖最后沦为望而生厌,不如我们普普通通从来没有联系,普普通通,友情以上,爱情未满,这样彼此到最后会好过些,好吗?不要再说喜欢我了,好吗?” “不好,”甜酉禾连连摇头,不甘心道,“不好。” “你值得,你值得,我喜欢你,长长久久地喜欢你,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发誓,我曾跟你起誓要护你周全,现我可再起一个誓,与那誓一起有同样的效应,我会长长久久爱你,我不会有二心,我的心甚至在你的身体你,我喜欢你。” 林慕义苦恼道:“你没有二心,可我呢?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无二心,你能明白吗?我甚至都没有心……” “我还不够好是吗?”甜酉禾怀疑自己,他低下头,依旧不放手,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又抬起头,从林慕义的眼中看见自己,“我不好看?你不喜欢我的模样是吗?我还会做菜,你喜欢的我都会,做的还不够好吃吗?” “没有,”林慕义摇头道,“你很好看,你的模样很好,你的厨艺也很好,都很好,我的意思是说……你值得更好的,应该有更好的人配你。” “更好的人有更好的人去配,与我无关,”甜酉禾毅然决然道,“我甚至都不是人,你甚至都没有心,我们天造地设,合该在一起。” “不,不是……”林慕义见甜酉禾实在认死理,完全讲不清,急躁道,“我对你没有那个感情,我不爱你呀,我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爱人的位置上。” “日久生情,不行吗?”甜酉禾湿润着双眼,生怕自己的败北,“一见钟情是情,日久生情也是情,我对你从来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而是日久生情,我的爱从细水长流到轰轰烈烈,以后依旧缠绵,义义不能也对我日久生情吗?不要拒绝我,试一试我,我们先不当爱人,先当情人,不行吗?” “.…..” “义义,我们当情人,不行吗?”甜酉禾落下一滴泪,神情卑微,“情人,义义,我们先当情人,求求你……” 林慕义闭上眼,不敢从对方的深情中看到自己的绝情:“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对不起。” 甜酉禾再次落泪,他抓着对方的手是那样的紧,第一次将人弄得生疼。 林慕义忍耐着,仍谁告白被拒绝都会带着点气,他选择理解。 “不要。”甜酉禾低沉道,“两百年……对于这世界来说两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怕是随便一个精怪都要比我岁数大,可那又如何……” “两百年,我经历过自己的生离死别,经历过他人的生离死别,经历过你的生离死别,我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从来没有动过情……” “两百年,看上去比义义你好的很多,漂亮的也很多,我从来没动过情……” “如今我对你动情,你却一点机会不给我,甚至几次三番推开我,让我去找所谓的更好的人,可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哪还有比你好的人,我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他俯下身子,低着头,看不清脸,眼泪滴在花瓣上,却不留下没有任何声音。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可不可以……你也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也行……” 甜酉禾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哽咽声也越来越明显。 林慕义睁开眼,他看见甜甜弯着腰,身体在颤抖。 “甜甜?”林慕义担忧道,“你还好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林慕义听甜酉禾越说声音越小,啜泣声竟越来越大,心头就是一惊。 他把人给弄哭了! 甜酉禾抓着他的手也松了,身体也越来越软了,仿佛下一秒,整个人都要伤心得消失不见了。 林慕义立马离开座位,也跟着跪下地,他低着身子,想要看看甜甜的状态,可对方将头低得太低,完全看不清脸。 他能察觉到的,只有花瓣上的眼泪,湿润着他的膝盖。 “喜欢你……” “喜欢……” “你……” “喜……” “欢……” 林慕义听人说话都断断续续没有气力,更急了,他只得抱住对方,不,应该说是尽量圈住对方的肩膀,拍着人家的后背,安慰道:“你别哭呀,你还好吗?” 林慕义一点也不会安慰人,再加上这人还是他弄哭的,更加手足无措了:“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不哭啊,多大的事呀……” “喜……” “喜欢……” 甜酉禾像漏气的气球,整个人瘪瘪的,林慕义不得不让人整个靠在自己身上,就怕对方“完全漏气”,厥过去。 “阿,喜欢喜欢……你先别哭了……”林慕义哄孩子般哄着甜甜,“不哭啦不哭啦,你都两百岁啦,又不是两岁了,不哭啦不哭啦……” “喜欢你……” “阿喜欢喜欢,我知道……” 林慕义还哄着人呢,甜酉禾倒抬起头来。 林慕义见人眼周的皮肤都哭得泛红,宝石般的眼睛因眼泪而闪着光,整个人委屈巴巴,脸颊两边都是眼泪,像是刚才水里捞出来似的。 林慕义更加内疚了,他心里的甜甜除了猫咪的可爱外就是英雄般的威猛,逼格十足,今儿个竟被自己弄得哭了吧唧的,实在可怜。 “喜欢…….喜欢你……” 都快哭岔气了还要说喜欢你。 林慕义妥协道:“你把眼泪止了吧,不哭了。” 他伸出手去擦着对方脸上的眼泪。 “你振作些我就答应你,不哭了。” “什么?”甜酉禾很快就直起腰来,精神了点,眼泪确实是止住了。 “你说答应我,答应我什么?是答应我的爱吗?” 林慕义无奈地摇头,又感慨自己不要太厉害,一句话的功夫,听得人不岔气不哭泣,腰板直精神足。 他收了手,往人怀里挪:“抱着我吧。” 甜酉禾立马就抱着人,眼泪是彻底没了,又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要多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呀,”林慕义缓缓道,“我拒绝你说了又说了对不起了,怎么你还要哭起来,我可不喜欢哄人,喜欢别人哄我。” “对不起,”甜酉禾立马说道,“我哄你,对不起。” 他拍着林慕义的后背。 林慕义咯咯笑了笑,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轻声说道:“爱人不行,情人也不行,都不可以……朋友,我们当朋友吧,这是我的妥协了,我们或许可以先从朋友当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不要一上来就说什么结婚,太快了也太轻易没诚意了…….你也平复平复情绪,别让人看见你哭了调侃你,我们回去吧,中午了,我饿了。” “可是我……” “我饿了。” 林慕义离开甜酉禾的怀里,他不想再继续跟人谈论情爱,拉着人一块站起。 甜酉禾已经没了泪水,虽然看上去依旧委屈。 林慕义将人家给自己簪的一朵小红花取下,放在人的手心里,笑笑说: “奖励你的,不哭了,好孩子。” “什么呀……”甜酉禾撇着嘴,试探性问,“我还想要其他的奖励,可不可以?” 林慕义挑了挑眉:“可……” 甜酉禾兴奋起:“可以亲你吗?” “可把你美的,不行。”林慕义无奈地说,“我大喘气,你猴急,不行不行,回家去,我饿了。” 他拉着甜酉禾往家去,甜酉禾还是不甘心,边走边问:“不亲嘴,亲脸,可以吗?” “不可以。” “亲亲额头。” “额头也算脸,不行。” “那亲亲脖子。” “流氓,不可以。” “亲亲手总行了吧。” 说着,甜酉禾又将两人的手举起。 林慕义立刻拽了下去,小声又谨慎道:“当心有人瞧见,不行。” “啧,”甜酉禾叹了口气,“那咱们要快点搬走,搬到没人的地方去,这样想怎么亲怎么亲。” “我都不给你亲,你要这样想我可不跟你走,”林慕义撒开对方的手,“我不拉你了,你自己走吧。” 他小跑着回家,甜酉禾则在后面跟着他跑,同时喊道:“我问你的,你同意了我再亲好不?别跑太快,当心摔了!” “哎呀,你别说了!” 林慕义看着四周,还好青圭逛去了不在田里,不然他们两人的不害臊全要被青圭听了去,这他可要无地自容了。 甜酉禾无可奈何,失了恋应该伤心的,可林慕义咬着今早剩下的酥饼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嘟嘟囔囔说: “甜甜,我好饿,有饭吃吗?” 可爱死了。 甜酉禾觉得可爱死了,瞬间就顾不上伤心,屁颠屁颠就跑去给人做饭。 林慕义吃饱喝足了便去午睡,午睡一醒就到晚饭时间,他吃完晚饭就去洗澡,洗完澡,哎嘿,又可以睡了…… 古人的生活可太无聊了。 “我们一块睡,我给你唱曲,给你讲故事,这就不无聊了。” 甜酉禾不知从那拿多了床被子和枕头,往林慕义床上一放,大大方方的就坐上床。 林慕义数着自己从头发上摘下来的小绢花,绢花花芯都是宝石珍珠,从头顶到发尾,“刺啦啦”被甜甜别上了二十来个。 “你可好,给我戴那么多,还好容易摘下来呢,”林慕义埋怨着,将那些小绢花用帕子包好放到床尾,“你怎么多带了床被子,我可没说你能在这睡。” “我可以给义义讲睡前故事,让我陪你睡嘛,”甜酉禾眨巴眨巴眼,故作小媳妇样,钻进自己的被子里,又拍了怕林慕义的位置,“你说的,先当朋友,朋友睡一块很正常不是吗?” 林慕义拗不过,对方说的确实有理,于是妥协了,跟人一块躺在床上。 他睡里边,甜甜睡外。 “怎么没见土豆?”林慕义裹着被子,背靠墙壁,面对甜甜,两人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今天中午后就没见着它了。” “你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醒来的时间加起来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自然见不到土豆了,它呀自有游玩去处,半刻不得闲,除非我叫它回来,怎么?你想它了?” 甜酉禾半撑着身子,被子盖在腰间,领口大开,健硕的胸肌明显可见。 林慕义避开视线:“没有。” 他将被子裹得牢。 “我随口一问。” 甜酉禾往林慕义那挪了挪,笑笑道:“要不要听故事?我这有一箩筐。” 林慕义将自己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支吾着说:“是鬼故事吗?” “你要听鬼故事?” 林慕义嘻嘻笑:“这里都是鬼,你也是鬼,你这个鬼讲的故事被称为鬼故事,你讲这里的鬼的故事也是鬼故事,怎么讲都是鬼故事。” 甜酉禾也跟着笑:“你说的对,我呀就是讲鬼故事呢。” 第103章 干净的梦 甜酉禾讲了个故事,开头便是讲一道士住破庙遇女妖,两人竟因打斗一来二去暗生情愫献,他原不是要讲这个的,但转眼想想拿别人的悲事当故事讲,被义义知道了他会不高兴,因此便立马换了个从话本里看来的事。 林慕义裹着被子闷声说道:“这故事话本里有好多,我猜这道士最后会抛弃这妖女继续修道甚至得道成仙去。” 甜酉禾诧异道:“义义是怎么猜到的?是从什么话本里看来的?” 林慕义看着甜酉禾缓缓道:“你既然要跟我讲故事,那故事情节必是跌宕起伏颇有戏剧性的,凡是戏剧性,男女不是克服重重艰险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要么就是从一开始的一见钟情情意绵绵到后面的相看两厌,或利用或抛弃,落得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何须我猜呢?定是这男的负了女的,自古以来男人薄情寡义,用头发丝都能猜到的故事结局。” 甜酉禾一时语塞,愣了许久才恍惚地问林慕义:“义义觉得男人自古以来薄情寡义,是否会认为我也是那样的,所以才不愿接受我对你的爱?” 林慕义浅笑着摇摇头,回答:“不,你别忘了,我也是男人,我只是不信我自己,人不能相提并论,个体的过错不能归结于群体,即使这个体过错有些海量,也要为那仅剩下的正常人说话,我不过清楚知道自己的德行,所以我不敢答应你,你很好,无须妄自菲薄,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恶心罢了……” “什么?”甜酉禾连连往林慕义那挪近,眼底满是心疼,“你又怎么会恶心?无须妄自菲薄的是你自己,你才是很好的呢,我们不说这个故事了,是我的错,说什么薄情寡义郎,又让你多心多虑,我的错,你别想那些了,别想了。” 林慕义“嗯”了一声,脸倒有些红了:“我不想那些了,咱们说点别的忘掉那薄情寡义郎吧,有情有义的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呢?只是在那之前你要担心别着凉。” 甜酉禾挨着林慕义,对这莫名的话发出疑问:“着凉?什么着凉?” 林慕义的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只单眼瞥了瞥甜甜,又问道:“你热吗?” 甜酉禾有问必答,即使对方有些无厘头,也道:“不,我是天烛,既不怕冷也不怕热。” 林慕义这会儿又将脸完全埋进被子里,低声闷响:“那你把衣服穿好吧。” “衣服?”甜酉禾看了看自己的领口,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连连靠近动作真巧把衣口扯大,健硕的身躯几近赤裸,往时他性情大发又或是变成猫儿什么的多是衣不蔽体倒也习惯,因此现如今赤裸胸膛也是毫无在意,反倒惹得林慕义不敢看他,他虽兴喜自己的义义这是害臊了,可爱得紧,但也不忍对方一直蒙脸不敢看他,憋坏了可不得了,因此便将衣领拉好,又将子拉了上去,跟林慕义一样,裹得严实。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意图,总是不自觉的,一点一点往林慕义那方向挤去,想与人紧贴。 “我衣服穿好了,义义还想聊什么?你说,我都跟你讲的。” 林慕义摇摇头,被子抖呀抖。 “你听过‘人间即地狱’这句话吗?”林慕义的声音幽幽从被子里传出。 “怎么说?” 林慕义探出头来缓缓道:“天上的神仙犯了事,最大的惩罚就是贬他们下凡成为凡人,可知这人间就是惩罚,就是炼狱,比真的地狱还要可怕,不然那些神仙怎么不是被贬去地狱?” “既然人间比地狱还要可怕,那位于人间的我们所经历的所发生的事就是鬼故事了,或者说比鬼故事还要命,讲我们的事不过是在互相倒苦水,我们不讲这些,只会让我心烦罢了,咱们说点别的,能让我们都开心的事,比如,讲讲那潇洒快活的神仙的故事。” “神仙的故事?”甜酉禾笑笑道,“义义想听什么神仙的故事?” 林慕义来趣了,看着甜酉禾满是好奇:“天上真的有玉帝王母吗?” 甜酉禾回答道:“天上有天帝天母。” “有雷公吗?” “有雷公。” “有七仙女?” “七仙女?仙女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天上有仙娥,花花绿绿的。” 林慕义被甜酉禾的形容词逗乐,又笑道:“神仙是不是都不吃饭的?” “他们其实不吃人间的饭,吃的是供奉物的‘灵’,而‘灵’又被统称为人间的香火,天上有专门做饭的食神,是将人间的香火作出类似于人类食物的东西,色香味与人间实在的食物一样,也可以说他们还是会吃‘饭’这种东西,但并非必须,有些神的存在不为香火也无须香火。” “好绕,”林慕义听不太懂甜酉禾说的什么灵呀,需要不需要的,因此换了个问题问道,“他们都很忙吗?” “忙?我不了解。” “他们真的会救人吗?” “义义为什么那么问?” 林慕义浅笑着,又将脸埋进枕头里,满是不屑地说了句:“尸位素餐。” “义义你很不喜欢神仙,是吗?”甜酉禾问。 林慕义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甜酉禾:“你上过天打过他们,他们强还是你强?” 甜酉禾信心满满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不然我也不会说出你想上天上玩我能带你去的话,那里我来去自如。” 林慕义咯咯笑:“那你能上去拉下天帝天母,成为天界第一吗?” “你想吗?”甜酉禾说,“如果你想我成仙,想我成为天界第一,我可以去。” “不要。” 林慕义果断道:“你要是成了神仙我就不喜欢你了。” 甜酉禾听得“喜欢”二字就激动地掀起被子往林慕义身上盖,整个人都贴着对方开心道:“义义的意思是说现在你是喜欢我的喽?” 林慕义推搡着人,“哎呀”着:“不要挨着我,热死了。” “那你说嘛,是不是承认喜欢我了?” 林慕义不言语,自己又钻进被子里。 “义义,你回答我呀,是不是?嗯?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林慕义在被窝里蛄蛹着,动得甜酉禾心痒。 “义义,你别这样蒙着头,透不过气的,出来好吗?” 林慕义拒绝道:“你不要压着我,你离我远一些,我就出来。” 甜酉禾呵呵发笑:“我又不是老虎,怎么要我远些你才出来呢?” “你不是老虎,你是老虎的师傅,你是猫,我不出来。” “伶牙利嘴,”甜酉禾只得将被子收回自己裹着,但依旧挨人挨得紧,“我没有压着你,是被子盖着你重了些,我不怎么着你,你出来吧,别闷坏了,出来吧阿。” 甜酉禾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让步离得林慕义一人距离远了,对方才肯探出头来呼吸。 林慕义头发钻得稀乱,皮肤泛红,双眼迷离着,看得甜酉禾神魂颠倒。 “义义,我能抱抱你吗?我不会怎么着你的,真的。”甜酉又再次一点一点地往林慕义那挪。 林慕义笑笑道:“你多大了?怎么睡觉还要抱?” 甜酉禾狡辩道:“二百来岁了,但在这里还是很小的,再者,多大人睡觉都可以要抱的,不是吗?” “no,no,no,”林慕义放起小洋屁,“你的年龄是不确定的,我今年二十,你就不一定了。” “怎么就不一定?”甜酉禾好奇道,“你且说说,怎么就不一定了?” 林慕义憋着笑:“现在是晚上,你是晚上的时候几百岁,早上的时候哭嘁嘁只有两岁,倒不知中午做餐饭的你几岁,可有比我大?” “好呀,你笑话我呢?”甜酉禾听林慕义打趣他表白时的哭泣,于是翻身而起,伸手便拉过林慕义的被子,两只手直往人腰间伸去骚痒。 林慕义哈哈笑,又是讨饶又是气:“甜酉禾,你别动我,你住手,别,哈哈哈…….别……” 甜酉禾可不停手,与人滚作一团玩笑:“我既不能亲你堵你嘴,那自然是搔你让你不好说笑我了。” 林慕义笑得满头大汗又是嚷嚷:“你不讲理!再不停手我不理你!真不理了!” 甜酉禾见人快要笑得厥过去,只得收了手央求着:“好了好了,我的错,不动你了,你尽管打趣我吧,我不动你了。” 林慕义趴在床上连连喘气,两眼直瞅着人,又“哼”了一声:“老无赖,以前你可不这样。” 甜酉禾跟着一块趴在,两人脸对着脸:“以前你是主动拉我进怀里的,现在可是一个劲往外推,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自然没有不是的时候,当是你的不是。”林慕义翻过身,拉过那被两人滚乱的被子盖。 甜酉禾帮着忙,给人铺整齐了,又笑:“以往从未有人在我嘴上讨过好,如今我败了,我是不能在你这嘴上得利了的。” 林慕义合上眼,嘴角带笑:“我要睡觉了,不跟你说了,你也不准乱来。” “即是你说的,我当然不敢乱来,睡吧。”甜酉禾只得无奈叹气躺好,时不时要转过头看人的睡颜。 林慕义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直言:“你不累的吗?别看了,你这样我睡不着了。” “好啦,我不看。”甜酉禾只能听话安分躺好,现在的他完全不需要睡觉,可又因不能看人养眼,于是只能盯着床顶遐想。 想着想着,自己倒给自己找罪受,不好再躺下去。 他蹑手蹑脚下床,旁边的林慕义已经熟睡,他给人再盖了层被子,自己倒出了门,半晌未回。 “好孩子,到这来。” 不知是谁在林慕义耳边说话,带着些许勾引,带着些许笑意。 林慕义从黑暗中睁眼,来到一片纯白。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林慕义一眼就认出对方不是人…… 不,应该说……. 神。 林慕义瞅着那神的身姿气派,只觉得自己是女娲甩出来的泥点子,带着酸里酸气。 “好孩子,怎么不过来说话?”那神笑道。 林慕义像是被蛊惑一般,人家让他过去,他倒真就走过去。 路途的两边都是水,水倒映着林慕义的模样,让他突然吓了一跳。 水里倒映着的人是他。 这不是一句废话。 水里倒映着的人的模样是他。 是他林慕义,而不是余临溪。 是他穿着一身古装,是他带着甜甜做的头饰,是他,就是他…… 他不是哪吒,但他是林慕义。 哪吒三头六臂,他是一头二臂。 林慕义觉得自己确实很二逼,居然只意识到叫自己的人是神,却认不出对方是什么神,还是迷迷糊糊走近人家才认地的。 这不是那上玄吗! 他在心里惊呼着:妈耶,居然见到甜甜的师傅了! 上玄满脸笑意,围在林慕义转了一圈,他身上的配饰“叮铃哐啷”响着,轻灵悠扬。 “不错不错。”他哈哈笑道。 “不错什么?”林慕义竟一点不怕生,直言道,“你怎么在这?” 上玄拍拍手,回答道:“我说你这孩子长得不错,我很满意。” “?” “别疑惑嘛,”上玄再次站在林慕义跟前,“我呀是有话跟你说,所以才将你拉到我的梦境里的。” “你的梦境里?”林慕义左看看右看,“你脑袋空空吗?梦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呀?” 上玄捂着嘴哈哈笑:“神仙是不需要睡觉的,一般也不会做梦,除非自己让自己去做梦,就像我这样,但梦也梦不到什么,因此梦境里什么都没有。” “你梦里还有水。”林慕义很想补充一句:你脑子进水…… “那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上玄说。 “给我?”林慕义指了指自己,“干嘛给我?你又为什么要将我拉到梦里?不能直接来见我吗?” 上玄摇摇头:“我要是直接找你可不能将你看得这样仔细,接下来我要说给你听的话你也不能听了,酉禾不会同意的,怕是他要拿石头把我打走。” “那你们还真是‘父慈子孝’……”林慕义自知自己没资格说别人,但思索半晌还是觉得上玄拉他进梦境没好事,因此嘴上并不饶人,“你要跟我说什么?不是什么好事吧,不然你也不会怕甜甜赶你走。” 上玄笑得殷勤:“你很喜欢我徒儿。是吗?” 林慕义没有回答。 “他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上玄说。 林慕义无奈道:“你们俩师徒真挺像的,张口闭口就是喜欢喜欢的。” “你不喜欢吗?”上玄皱起眉头略带伤感,“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那孩子定是哭了吧。” “?”林慕义一脸诧异,操起地方方言,“你啷个晓得?” 上玄说:“我是他师傅呀,知子莫若父,师傅也是父呀。你别看他本领高超无所不能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两百来岁,那么小呢,在我看来跟襁褓婴儿差不多。” 林慕义听得好笑:“那您老多大了?两百岁对您来说居然还是襁褓?” 上玄笑着捋着自己左侧的发须,摇头晃脑道:“我呀,四千八百六十四天零七个时辰了。” “嚯,有零有整。”林慕义笑笑说,“那您确实可以把甜甜当襁褓,想来我在您眼里怕是一个受精卵。” “什么卵?”上玄不明道,“你说的是什么?” 林慕义说:“没有,反倒是你,你要跟我说什么呢?为什么我的模样……” “是你自己?”上玄打断林慕义,“你也好,溪儿也好,都是一个人,长什么其实无所谓,但我觉得你更习惯自己在原来的世界的样子。” “原来的世界……”林慕义盯着上玄,像是被人揭了老底一般困窘,“你知道我?” 上玄浅笑道:“我若不知道你又怎么有方法告诉酉禾让他把你的魂从另一个世界勾到这里来续命呢?” “果然是你帮的他。” “自然是了,”上玄缓缓道,“我要是不帮他,怕是不知道他又要惹什么乱子了,本想着不让人知道我们师徒关系的,倒也不行,只得大大方方承认,大大方方帮他了。” 林慕义好奇道:“你是甜甜的师傅,比他还厉害是吗?” “不不不,”上玄回答,“说来惭愧,我以前的法力是比他厉害,现在不过是知道的事情比他多罢了,厉害的话,不行喽。” “你比他大那么多,居然没他厉害?你们真的没人能比他厉害吗?”林慕义问。 上玄又是摇头:“倒也不是,有一个。” “谁?” “我的另一个徒弟。”上玄笑得自豪,“他师兄比他厉害些,应该。” “什么叫应该?” “他们两个没交过手,我不知道胜负如何,所以说应该。” “你说的那个人也是天烛对吧。” “当然。”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林慕义像上学课堂的小学生一般举手示意,“你为什么两个徒弟都是天烛,或者说你为什么喜欢收天烛做徒弟?” 上玄“噗呲”一声哈哈大笑,然后便说:“这我不好跟你讲,可谓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知道了,”林慕义双手叉腰,表情无语,“你们当神仙的不想回答人的问题就说天机不可泄露。” “哎呀,别那么说嘛,”上玄走近林慕义,盯着他的眼睛一脸神秘,“我还有要事要告知你,不如我们换个问题?不要再说天烛了,嗯?” “是你起的头,你要是不想说那你自己结束这个话题吧,我无所谓。”林慕义双手抱臂,认真道。 “好,”上玄仙尊也正经起来,站得笔直,“那我们来说说你吧。” “要说我什么?” 上玄仙尊一改刚刚玩笑轻快的语调,严肃深沉起来:“你想回家吗?” “什么?” “我问你,你想回你原来的那个家吗?那个有你哥哥,有你母亲的家。” 林慕义瞪大双眼,谨慎又期许:“我还能回去吗?” “看来你想回去。”上玄说。 林慕义立刻点点头:“我想他们了。” “那酉禾呢?”上玄问。 “什么?” “甜酉禾,你打算怎么样他?他喜欢你,你若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慕义呆愣住。 对呀,他要是回去就见不到甜甜了,这里的一切怕是跟他没有关系了。 “你舍得他去吗?”上玄问。 林慕义摇摇头,他现在不想考虑甜甜,只想知道自己能否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你说的不聊天烛的,你怎么还问我这个?” 上玄浅笑道:“不说天烛,但他是我的徒弟,徒弟的终身大事,我好歹要问清楚呀,无关什么天烛不天烛的。” “我不知道怎么说。”林慕义说。 “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是吗?” 林慕义撇过脸,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上玄一声哀叹:“他对你那样好了,要是有人像他对你那样的对我,我怕是提着嫁妆就嫁了。” 林慕义觉得好笑:“你是神仙,神仙不是不讲私情的吗?说什么嫁不嫁的?” 上玄眯眯眼,一脸惋惜:“是呀,所以我只是假设,假设有人对我这样。” 林慕义也跟着叹气:“我不想说这个了,你问我想不想家,我回答你,我想,可是我想了你就能让我回去吗?我在那不是死了吗?魂魄不是被你们勾到这来了吗?怕是那边的尸首已经火化了,连人带盒三斤多。” 上玄说:“你说的没错,你确实已经死了,回不去了,但是我可以帮你再见一见你的家人。” 林慕义用着怀疑的小眼神看着上玄:“真的吗?你不是骗我?为什么?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因为我有事求你。” “有事求我?” 林慕义一脸鄙夷。 果然,没好事…… “你有什么事求我?” 上玄仙尊低头浅笑,手里突然拿出一把拐杖“叩叩叩”杵地。 他不慌不忙不回答,反而问:“你知道你在这里的父母双亲是怎么死的吗?” 第104章 死死活活 林慕义其实对余临溪的父母亲并不熟悉,即使说他跟余临溪们是同一个人,但到底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他所能知道的,是余临溪的父母亲是好人,仅此而已。 林慕义点点头:“我大概能知道是谁害得他们,但是……” “但是你的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是吗?” 林慕义再次点头:“我虽然看到一些东西,但那些情感我没有拥有,所以你要是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可能会回答可报可不报吧。” “那你想拥有那些感情吗?” 林慕义轻笑着:“不想,人就是因为有感情所以总是活得很累,纵观古今,哪个能人不是无情的,甚至不要说以前,就说现在。” 林慕义盯着上玄仙尊笑:“眼前的你不也是无情的吗?就是因为无情,你们才能为仙呀。” “我光是想我现在有的情就够累的了,要是还让我拥有以前的,我怕是要烦死了。” 林慕义神情漠然,猜测着:“你问我这些又跟我说些莫名的,是不是想让我为我的……为余临溪的父母报仇?” “那也是你的父母了。”上玄说,“我确实有让你为他们报仇的想法,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的并不只有这些,或者说,我另有目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上玄从手中变出一面镜子悬与两人中间,林慕义从那华而不实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平平无奇的自己。 “你到底要干什么?”林慕义不慌不忙,极为冷静平淡,“这镜子是干什么用的?照妖镜?” 上玄笑笑说:“哪来的妖呢?如果说把我徒儿的魂勾走的你是妖的话,那倒确实了。” 林慕义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想跟人说话每一句都要绕到甜甜身上,搞得像是被长辈拼命催婚一般,他都要有逆反心理了。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直言不讳不行吗?不要再扯甜甜了。” 上玄道:“怎么可能不扯到他呢?虽然我跟你说我们不谈天烛,但酉禾他不同呀,他是我的徒弟,我得为他的以后考虑呀。”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上玄缓缓道:“他救了你,你知道的是吧。” 林慕义像狗血剧里被家婆刁难的媳妇:你知道我儿子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吗? 这时干巴巴回答“知道”显得没良心,傻愣愣回答“不知道”显得薄情,他有些心虚:“嗯……” “他的心给了你,为你固魂续命,你知道的是吧。” 林慕义更加心虚:“嗯……”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定要用他的心来给你固魂续命呢?” 因为他喜欢我,所以肯用自己的……林慕义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这事……这事跟你要告知我的事有关系吗?” “当然。”上玄肯定着,又继续说,“你知道你原来的身体很弱,是吧。” “你指哪一个?” “两个。” “那确实,我知道……” “你的两个身体体质是一样的,亏得一样,不然余临溪的灵魂跑到你的世界里时就已经消失了,不可能与你的融合……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命中注定,你们两个都是命不该绝的,只是这延续的方法倒要累死酉禾了。” 林慕义突然“哼”笑了一声:“你在为你的徒弟抱不平?所以来审判我来了吗?” “当然不是,他心甘情愿,我哪有资格抱不平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上玄像上课讲到重点的教师,音量升高,一字一板,“人命这种东西有其生灭规律,若是试图更改则引发一系列的祸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余临溪,你们两个其实都该死的,你明白吗?” 谁都不乐意听旁的说自己该死的,这话自嘲可以,他嘲就会触发林慕义还嘴回怼的“按钮”了: “你前一句说我们命不该绝,这下一句怎么就说我们该死了?哪怕你是神仙也不能满口胡诌呀。” 上玄道:“不是满口胡诌,我说你们命不该绝是指有人帮你们改了天命,所以你们命不该绝,而我说你们都该死是指要是没人帮你们该命,你们早就死了,不然也不会引出后面的灾祸来。” “等等等,”林慕义更加无语,“什么叫做引出后面的灾祸?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活过来反而还祸害了?” 上玄摇摇头:“没人天生是祸害,只是逆天改命后引出了一系列危害了,那时才会被人称为祸害。” 他慢慢解释:“想当初余临溪这孩子本是生不下来的,他的命太轻了,轻到不能从母体出生,可是叶舒他们逆天改命,强行让那孩子诞生,又用了许多方法保住其魂魄……再到后来他真的死了,魂魄跑到你的世界去了,可好巧不巧,你‘邀请’了他,你与他如此相合以至于能融为一体……” “故事需要逻辑,生活却不需要……你们成为了一个人,完完全全的一个人,有关他的记忆你并未拥有,或许这是他对你的保护吧,他也知道,这样只会让你更痛苦,你们谁也不想让彼此更痛苦了,你不愿意获得那些情感,他也同样不愿意你记起那些情感,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行让你回想了。” “再后来,酉禾救了你,你在这里的身体被强行救治,但其实内的骨肉早已衰败,你的心早已停止跳动,你的脑也早已死亡,只有赤璋心还在吸取着寄主体外那被人强行留下的些许血肉罢了,即使酉禾让你的魂魄来到这,回到你自己的身体,也无济于事,一个‘破漏的容器’又怎么能装得满水呢?酉禾的心对你的身体而言只是填补上‘破漏’罢了,一旦他的心拿了回去,你必死无疑。” 林慕义听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反应过来疑惑问道:“甜甜说他把心借给我,是不是……他早就知道我会死?离开了他的心就会死,是吗?” 上玄摇摇头:“我跟你说了,我的法力不如他,不过知道的比他多罢了,这就是我所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了,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体是这样,七境全书只会告诉他救人的方法,但具体的细节到你本身自然是告诉不了的,酉禾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体早是油尽灯枯,你的命不过苟延残喘……你不要怪我说的难听,但这就是事实,酉禾说把心借给你确实是借给你,他直来直去,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经常改变主意,瞧瞧,现在他就是改变主意了,他不想把心借给你了,他要把心完全交给你,因为他喜欢你,他根本不去多想什么,以为你回了来就是万事大吉,他很少会做长远考虑,除了为了你……因为你他会去想以后,他会去想怎么去布置他那冷冰冰的房子,会去种那些不符合他气质的娇嫩的花,他比往时还爱去捯饬衣物首饰,全是因为你……” 他看着林慕义,颇有封建家长审视孩子另一半的苛责:“林慕义,如果你对酉禾没有那个心,那请麻烦你,把心还给他吧。” “什么?”林慕义倒也没料想到一个神仙那么明目张胆正大光明地说出让他去死的话,他往后退了退,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不是心动,而是“心梗”…… 上玄又继续说:“我说这些话是想告诉你,你若对他没那个情,不如放过他,离开他,不要再给他任何希望了,你不觉得这样吊着他有些自私了吗?” 林慕义被对方的一席话说得有些颓丧了,是呀,他太自私了,就连他现在能活下去,也是自私得来的结果,他算是知道对方干嘛要拉他进梦境而不让甜甜知道对话内容,毕竟对方一旦知道上玄的心思别说扔石头,那花椰菜的大房子他都要砸过去吧…… 他苦笑着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让我去死,是吗……?” 上玄却没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而是说:“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家人幸福吗?” 林慕义实在被上玄说的一堆话惹得没了耐性,语气不好:“什么玩意?我当然想了,可这关我死不死什么关系?难道我死了他们就幸福了?可关键是我在那早死了,如果你现在想让我在这死的话,那你徒弟绝对不会开心,他幸不幸福的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现在要是死了,他会跟你没完。” “你也知道他会跟我没完?”上玄扶额道,“你这样不就是恃宠而骄吗?知道他喜欢你所以为所欲为的。” “我怎么就为所欲为了?”林慕义冤枉死,激动道,“我什么都没干呀,不过睡一觉的功夫就被你拉到这来,你叽里咕噜说一堆还让我去死,转过来又说我为所欲为?我要是为所欲为你还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以大欺小以权谋私……” “以……”林慕义没有四字词可说了,“以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上玄依旧平和道:“你先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林慕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死的吗?” “我管他怎么死,”林慕义没好气,“你一定要跟我死死死的话不如放我回去吧,我不想听了。” “你父亲是被你害死的,难道你就不该负责?” 林慕义顿时恼火:“我害死?呵,好笑好笑,你说的是这里的还是那里的?这里的是那个姓黄的,那里的是活该的。” “真的吗?”上玄眯了眯眼,紧盯着林慕义,“你看见了吧,你父亲死时的场景,大卡车上没有人,警察去你家了吧,说是上坡车下滑,至今没找到司机,对吧?” 林慕义慌张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要说什么?” 上玄一句一顿:“真的是酉禾勾魂的吗?如果真是他勾的魂,那你父亲的魂也该是在这呀,怎么没有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林慕义激动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不要,不要以为你是神仙就可以胡说八道,就可以在这乱讲,我不信神的,我也不怕你的,难道你还有警察的职能吗?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你看见了吧!”上玄再次提高音量,仿佛要靠声音来吓唬住人,“你晕过去的时候也看见了吧,车是你开的,对吧。” 林慕义甚至指着上玄喊:“我叫你闭嘴呀,我不信神我不怕你,你是甜甜的师傅我也不怕你,清楚吗!” 上玄依旧说:“余临溪,林慕义,你们是同一个人同一个魂,你为什么每年中元都会发烧?你为什么会两次回到这个世界见到酉禾?你没有想过吗?” “我不想想,够了,你别说了。”林慕义捂住自己的耳朵,抗拒道,“我要醒过来,我不想再做梦了,我要回去!” 上玄的声音无孔不入,哪怕林慕义遮住耳朵,也依旧听得清楚:“你的魂魄会在中元节离身,你在那时做的梦不是梦,而是事实,是真相。” “你的愿望,神明不敢听,鬼怪听得清,大卡车是你发动的,刹车是你动的手脚,你有预感,你懂的,读人心,这里,那里,你的能力一直都有的,余临溪,林慕义,都是你,你的父亲,是你杀死的。” “够了!” “林慕义,你杀了你的父亲,你只当是梦?你忘了?也是,余临溪会让你忘记的,不好的东西,他会让你遗忘的,可那些都是事实,你不想想起,就如你在这里一般不想记起那些感情,甚至不敢回应,你害怕的,所以你不敢,是吗?” “我说你够了!” 林慕义脑子都快炸了, 他不想听到任何训斥自己的话,一如既往不想就跑,转头就跑。 他在别人的梦里跑,边跑边想着自己的梦。 是梦也是事实。 是事实,也更是真相。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善目”里的东西早就让他知道了。 他两次遇到甜酉禾,那不是梦。 他发烧昏厥以为是梦的梦根本不是梦。 他知道的! 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每次发烧晕厥做的梦都是真的! 他知道的…… 他知道的……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白茫茫大地,他能跑到哪去?又要跑到哪去? 他在别人的梦里,无处可逃。 他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踩在满地的水里。 他看见水中倒影。 余临溪。 林慕义。 两人的模样交相现行。 他跑不动了,他不想跑了。 林慕义,余临溪,是他又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呢。 他心力憔悴,根本不想谈任何情。 “你、梦见、什么?”林慕礼比着手语,在父亲的葬礼过后拉着林慕义进房,一字一顿谨慎着问。 林慕义看着房间窗外的鸟儿,比着手语,也一字一顿地告诉自己哥哥:“我、好像、梦见、我、杀了、他。” “不知道、不确定、好奇怪、为什么、会梦见他?死法……一模一样……” 鸟儿突然从窗外的电线杆飞下,停在他的窗户。 窗上有栏杆,有纱窗,鸟儿进不来房。 林慕义高兴地靠近,想要偷偷的、悄悄的、摸一摸,摸一摸那鸟儿被纱窗挤出来的小绒毛。 他的偷偷悄悄不管用,鸟儿还是被他惊飞了。 他看到窗户左侧两个窗缝处夹着一张纸,已经被雨水弄地湿皱。 林慕礼拽了拽林慕义的衣袖,问:“托梦?他给你、托梦了吗?” 林慕义看着自己的哥哥,又说:“他、讨厌死我了、怎么会、托梦、给我?” 林慕礼就是一怔,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沉默许久。 他又再次用着手语:“这个家、他只承认过你、曾经。” 是了。 林慕义苦笑着。 在这个家里,那个男人只认林慕义是传宗接代的人,哪怕被打被骂,那个男人也会用血缘捆绑他,死之前也要恶心他不是没可能。 林慕礼抱住林慕义,在他耳边,用着那不标准的话语,小声而坚定道:“只是、梦、忘记、他、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林慕义站在水泊中,突然哈哈大笑,“就是我又如何呢?” 上玄仙尊再次出现在林慕义跟前,林慕义理直气壮,无所谓又无所畏: “是我又如何呢?怎么?这里的神仙要给那里的人报仇吗?你们的业务范围好广呀是吗?嗯?” “我不是来给他报仇的。”上玄回答。 “不是?”林慕义又是哈哈笑了两声,“那你跟我说个屁?”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呢?”林慕义踢着脚边的水花,愤愤不平,“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给我点明?告诉我他是我杀的呢?” 上玄说:“我没有资格,但是那是事实,你不能否认,不能认为只是梦。” “所以呢?”林慕义摊摊手,“我就是认为了又怎么样?他死了,难道他还能跨区域找我索命吗?他该死的,他要是敢来跟我索命,我就敢跟他同归于尽……” 林慕义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说故事般轻松愉悦:“甜甜救了我,我谢谢他,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根本就没想活……” 他看着上玄,脸上是冷静又绝情:“我没让他救我,是他一厢情愿。是,没人会想死,哪怕是对这个世界绝望透顶想去自杀的人在真要死的那一刻也会因为生理本能而惧死,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怕死但我又不想活,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 “我以为一次就够了的……”林慕义声音颤抖,喉咙里又带着笑,“我以为让我为难的人生有一次就够了,我以为人不可能那么倒霉的……” “好吧,是我天真,我就是那么倒霉,哪怕再来过,也倒霉死了……” “你想把我说的话告诉甜甜那就告诉去吧,哪怕你不告诉他我最后也会跟他那样说的,不是我狠心,是有自知之明,我不配他喜欢……” “林慕义。”上玄唤着他的名字,“你想不想活?” 林慕义深呼出一口气,摇摇头:“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要我认清现实,提醒我我杀父了是吗?你要当你的乐山大佛用你的神仙权利杀了我是吗?” “不,”上玄道,“我从未想要杀你。” “那你在这干什么?你跟我说那些又是为什么?” 上玄再次在两人间悬起那面镜子,椭圆形状,像家门口悬挂着的、没有一点装饰的镜子。 他看着林慕义,声量轻,语气柔,情态坚定: “我想让你活,用再一次的死去换虚幻的活着,不过你得去做些什么,这就是我真正要跟你说的了。” 第105章 萎靡颓废 “需要穿鞋子吗?”上玄看林慕义那湿透的裙摆,光着的脚,突然问。 “梦里还在意穿什么鞋?”林慕义撇撇嘴道。 “听说梦里见水就会尿床?”上玄说。 “那是膀胱不好的人才会的,而且这是你的梦,要尿床也是你。” 上玄摇摇头道:“我是长辈,怎么会尿床,你一点也不怕我,居然会开我玩笑,可以,跟酉禾一样。” “你在转移话题吗?”林慕义迫使自己放平心态,希望对方说什么他都不要有太大的心情起伏,毕竟对方让他去死的话都说了,还有什么比让你去死还过分的事呢? “不是转移,而是让你缓冲缓冲。”上玄说。 “缓冲?”林慕义摆摆手,“算了吧,自我来到这里后,你们每次藏着掖着的大事最后都是一股脑地被我知道了,你们的缓冲都是假的,只会让我打击更大,你还是直截了当说了吧,说完了我好醒来,话说,我睡多久了?” “不久,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夜晚还很长。”上玄道。 林慕义鄙夷地看着上玄,总觉得他说的话很是诡异,像是什么本子里的东西。 “你说吧。”林慕义再次要求上玄“有屁快放”。 上玄再次严肃起来:“你想你那边的家人幸福吗?” “这话你已经问过了,当然想了。” “如果说我可以让他们幸福快乐,无灾无祸呢?” “你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林慕义想了想,记忆力出奇的好,这不是他当初许愿时说过的话吗? “我只问你,想不想他们幸福快乐,无灾无祸?” “废话,当然想了。”林慕义迅速回答。 “那好,”上玄点点头,“那他们的幸福是以你为代价,你愿意吗?” “以我为代价?”林慕义笑笑说,“怎么以我为代价?为什么要以我为代价?因为我杀人了,所以我要为此付出代价?” “算是,也不全是。” 上玄继续说:“你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你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苟延残喘,你能明白吗?” 好嘛,又在那死呀死呀的…… 林慕义懒得听了都,敷衍地点了点头。 上玄耐心道:“我说了,酉禾给了你心,不过是堵上‘破容器’的漏洞,可是‘破容器’只有漏洞这一个缺点吗?漏洞四周会有裂痕,水还是会一丝一丝地往外渗,‘破瓷器’总归是‘破容器’,虽然我说的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你虽然活过来了,但没几日可活了,既然如此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些好事吧。” “阿?”林慕义半信半疑,“什么我没几日可活?你的时间概念跟我的时间概念是一样的吗?你活了三千多,我才活二十,对你来说确实没几日。” “不,你确实是没几日可活,最多一周。” “你等等等等,”林慕义看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又是神仙,再联想对方人家确实费劲冒险把他招进梦里,倒也有点害怕,甚至难以接受…… 他咳嗽了两声,看着上玄那紧绷着的眉头,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明明肌肤红润,精神抖擞,不像要挂的人呀。 “你......确定?”他又忧又惊,人倒霉起来还能死三次也是可笑。 “确定,我没必要骗你,”上玄缓缓道,“你是不是经常睡觉?吃饱了就睡,或者说,不需要吃饭,一沾枕就睡,不分早晚?” 林慕义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算什么,甚至轻蔑一笑:“这就是要死了?很多人都这样呀。” “可你不同呀,”上玄道,“酉禾救了你,又不完全救了你,天命不可违,何况你违了三次,哪怕上天网开一面,也是事不过三。” “你要死了,寿命最多一周,从你醒来开始算起。”上玄再次强调,重要的事情说三次。 林慕义举起手,让上玄打住先别说,他要消化消化,冷静冷静。 上玄摇摇头,依旧道:“你要的不是冷静,而是逃避,抱歉,我不能让你逃避了,我要继续告诉你。” “我想让你杀了黄温腾,或者说,让你与他同归于尽,这就是代价,换你的家人幸福。” “为什么?”林慕义叹息道,“什么叫同归于尽?我为什么那么做?我不要。” 林慕义听完上玄说的话先是五雷轰顶,紧接着就是自暴自弃,突然坐下地,也不管地上都是水,整一个摆烂,瞬间喉咙发紧,有些哽咽到道: “既然我就一个星期可活,那我应该该吃吃该喝喝,过完我的人生最后阶段,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唬我,我妈我哥现在可能就很幸福呢,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诓骗我,再者,我什么都不会,我怎么跟人同归于尽,我最多单方面被杀,我不要,我怕疼,我怕死疼了......我不要......我怕......” 上玄看着林慕义的眼神倒多了些无奈与怜悯,他伸出手去摸起对方散在肩上的头发,缓缓道: “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你确定你母亲会开心吗?你哥哥听不见吧,他的助听器很贵吧?你不爱工作,可为什么要接受剥削?因为钱对吧?你想帮你哥哥换一个助听器对吧?你现在死了,虽然有补偿金,可你觉得这补偿金他们会想用吗?怕是看见一次伤心一次,又怎么会幸福呢?” 林慕义抬起头,睁大眼看着上玄:“你怎么那么清楚?” 他是最讨厌当牛做马的,也曾反抗过,但最终还是被金钱打败,吃喝拉撒外带租房子,他自认为已经成年便要完全经济独立,每天过得扣扣嗖嗖也不管家里要钱甚至给家带钱去,死男人的钱给母亲开了店,安置了新家便没剩多少,自己的哥哥因耳朵的问题和早前家穷的问题没读大学只能干些杂货,他的助听器早该换了,可钱又要从哪来呢?作为家里唯一的大学生甚至祖上唯一的大学生,钱自然要从他这来,每天从牙缝里挤些出来罢,结果便是挤半天只是零头,死了才帮了大忙...... “因为我是神仙。”上玄低沉着嗓音回答道。 林慕义呵呵干笑,毫无感情,:“你是神仙?那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呢?你知道我那边的事,你知道多少呢?你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一家的苦楚,是吗?” 上玄摇摇头,说道:“我是这里的神仙,管不了你那边的事,我之所以现在知道,是因为你来到了这,我可以管你的事。” 林慕义“切”了一声,继续说:“你这也是管?我到头来不还是得死。” 上玄慢慢走上前,跟着林慕义一块坐在地上,也不管全是水弄得他的屁股湿。 “我不挨着你坐,不要套近乎。”林慕义往旁边挪了去。 上玄无奈地抿了抿嘴,像是威胁,又像是劝诫: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家人不会再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中,他们会有新的生活,会幸福快乐,平安度过一生,如何?” “为什么是我?”林慕义有些些心动,毕竟如对方所说,既然自己是要死了,那就在死之前再为自己家人做点什么吧,“我想问,为什么要我去跟黄温腾同归于尽,你自己去不行?让那些门派的人去不行吗?” “他要成仙了,你知道吧。”上玄问。 “嗯,记忆里看见过,他说他要成仙了,”林慕义呵呵笑了笑,“他杀我娘时虽然伪装了,带了面具变了声音,但伪装得好垃圾,还是一下子就被年幼的我认出来了。” 上玄也笑了笑,摇摇头道:“他根本没打算伪装,因为知道是他的人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好伪装的……” “嗯?”林慕义想了想,确实,除了他这个bug一样存在的人,确实知道是黄温腾害人的人都死了…… 上玄说:“还记得黄英吗?你爷爷?” “嗯……” 林慕义知道,那是个对他很好的老人。 “他现在成了神仙了,但他还没许愿。”上玄说。 “许愿?” “成仙时可许下一个愿望,以此来与人间的一切断绝联系,好无任何私情成为真正的神仙。” 林慕义点点头:“我知道这,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上玄没回答,又继续问:“叶舒你知道吧?” “嗯,”林慕义说,“他是我舅舅,不过他死了。” “他被赤璋剑杀死了,”上玄补充道,“他的魂魄分散,本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无生还转世投胎的可能,可他却凭着无比顽强的意识,哪怕只徒留一缕散魂,也飘上了天,甚至寻得正要许愿成真仙的黄英。” “什么?”林慕义一脸诧异,又带着惋惜和好奇,“我舅舅他找到了黄英?那他……” 上玄说:“他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全讲给了黄英听,黄英痛心嚎哭,心系过往,至今还未成为完仙,他现在只想为自己徒弟报仇,可是仇人又是他的另一个徒弟,他不能许愿让自己的另一个徒弟死,这样有违人道,甚至有违天规。” “什么歪理?”林慕义有些愤慨,“他徒弟杀人了,而且不止一个,这样都不能动手为民除害,难道要等到他成仙吗?成仙你们就能杀了?” “成仙更不能杀。”上玄说。 “那更不能杀什么时候杀?”林慕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见上玄盯着自己的眼神里给予着期许。 “阿?”林慕义恍然大悟,指着自己,“你们早就知道早就算计好的是吗?借刀杀人,让我滴滴代杀?” “倒也不是这么说……” 林慕义为自己抱不平:“你们那是什么天规?为啥不能杀徒弟?他干坏事了为啥不能杀?你们难道遇到人间的坏人也这样放任?我是为我家人才做坏事,可你们就这样揪着我不放,这眼下的大坏蛋比我坏上百倍你们就不敢碰他不敢跟他对线?什么道理?哦,我好欺负是吗?你别忘了,我还有甜甜呢,他很厉害的,很能打,你别想要挟我哦。” “不是不能杀坏人,而是情况特殊,”上玄连忙解释,“天规规定的,你虽然可以许愿找到仇人,但是要杀死一个人就复杂了,得通过天庭审判来判断这人该不该杀才行呀,然而你知道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审判的请求刚递到天帝天母那,人间怕是过了一年了,黄温腾怕是要成仙上天了,这时便是成了仙对仙的审判,这事情就更复杂了。” 林慕义听上玄这样说也依旧急躁:“哪复杂了?就让他被审嘛,他成了仙被审不是更好?让他得到报应被贬为堕仙嘛,这不是更好?麻烦什么?” “你先别急着说,”上玄看林慕义激动的模样,立马打断道,“先听我慢慢说,听我给你理清这理先。” “你舅舅是赤璋剑杀的,是他自己为了不让黄温腾拿走赤璋剑而自杀的,你母亲是自己撞上残刃的,他要杀的人是你,可你现在又活了,岳家是残刃蛊惑,后面的事又是他让那只雀儿去作为,一切的一切,都算不得他亲手作下,唯一的亲手是你和你父亲,你父亲死了,可你没事,哪怕你以后要死了,也是因为你本来就要死的。” “他最大的罪过在你的父亲,可成仙前谁没杀几个人?” “哈?”林慕义又要反驳,上玄又立刻打断,迅速道,“你父亲是好人坏人,这也是要审判的,这一审二审审来审去,审得到还好,审不到白搭又费时,那黄温腾杀你父亲这事就不好判断了,他杀的是好人,那好,他有罪,可这罪能不能让他被贬为堕仙就不得而知了,他大可说是自己失手杀了人,留在天庭关上个几百年忏悔也就是了,我跟你说了的,看人的事,天上的仙能将这前因后果看得明白清楚,可仙看仙的事就不行了,我们是同等的,不存在上克下,那怕现在我在这跟你说的关于他的事也不过说说,证据呢?没有呢,再者,如果他杀的人、你的父亲是干过坏事的呢?你父亲要是坏人呢?到时候怕是死了也留了个坏名声了,黄温腾反倒没罪了。” “你要知道天上人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人你做一百件善事而只做了一件坏事,人们便把你的坏放大,直说你无恶不作罪无可赦,一个人要是做了一百件坏事却只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倒说你仍存有善心良心未泯迷,甚至还要去探究你为什么会做坏事,是不是世态炎凉世道不公害得你如此,而你那一点点的善心倒变得更加珍贵了。” 林慕义震惊地瞪大双眼,又是嚷嚷:“不对不对呀,我糊涂了,我不懂了,为什么呀?就让他被审判不行吗?黄英就许愿嘛,让黄温腾被审判,他都间接做了那么多事还没罪吗?还有哦,我舅舅又为什么要自杀,他居然真是自杀,明明赤璋剑给就给了嘛,为什么呀?他这是何苦呢?说不通说不通呀……” 上玄无奈笑了笑:“你真的太小了不知事,这其中的厉害你是不能清楚的了,听我慢慢说吧。” “如果黄温腾拿了赤璋剑,不是抢夺而是拿,那他怕是早就成仙了,他那样阴险的人成了仙,谁能看出来呢?若不是你舅舅以身试险,最后来天上告知你黄英仙尊此事,这大祸害真就无法无天了。” 林慕义撇嘴轻蔑一笑:“你们好没用呀,居然会看不出来,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干的那些事的,怎么?搞针对?” “不是针对,是因为你是凡人,凡人的事很容易得知。” “那还不是针对?” 林慕义鼓着腮,带着些气愤:“接着呢?舅舅只能自杀,自杀了就不能让赤璋剑到黄温腾手里了?” “赤璋剑尝到了自己主人的血,知道自己主人所想的事,它便永远只能归它主人所有,黄温腾光是碰一下就会被邪侵,赤璋剑甚至还因此四分五裂,散于各地……” “不对呀,”林慕义疑惑道,“既然是四散各地,那为什么黄温腾手里还有一下节,还拿来杀我,还有……” 林慕义想到树儿姐,想到自己小的时候遇到的岳家人。 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呢…… “为什么赤璋剑好巧不巧就落在岳家的花树林里,那只麻雀又为什么……” 上玄看着林慕义,叹了口气:“你想知道真相了吗?” 林慕义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了那么多了,我又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人,头你都开了,我是不想知道都不行了,算了把,告诉我吧,当然,缓一点告诉我,你突然放个大的,我怕我接受不了,心情郁闷……” “好,”上玄答应道,“害死岳家人的残刃跟当初杀你的是同一片,黄温腾不过赌一把,赌能剜了你的赤璋心治疗自己手上的邪侵,可惜不能,反而邪侵得更厉害,他就把那片残刃随便扔了,其实就是你所说的,好巧不巧,你与余临溪的结合就是一个巧,残刃落在岳家附近也是个巧,你的树儿姐,她的经历也是个巧,这就是为什么我告诉你天命不可违,一旦逆天改命,后面的灾祸便接踵而至,巧到极致便是命定,不可更改。” “你这样说是指所以的悲剧全是因为我活着吗?全是我惹得这些事?” 林慕义知道自己人生本就不幸,也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只是没想到这不幸太大,大到跨地域,大到害死人,他其实总有侥幸,遇到好事时会安慰自己没那么差,可坏事又太多了,多到他想自杀,埋怨不了天,埋怨不了自己,坏事多到让他无力,想着不如一了百了,让自己逃避...... “你别难过,这不怨你。”上玄看出林慕义周身散发出的自责与低落气息,安慰道,“有些事天注定,怪不得任何人,我说的天注定不是指天让你如此,而是某种不可抗力,事实就是如此,改变不了,更怨不得你自己,不关你事......” “要是不关我事你又何必找我呢?”林慕义自嘲道,“你不用安慰我,你继续说吧,你说的嘛,我要死了,我都要死了,那所有的过错推到死人身上是最好的,人死了过错也一同死去了,不沾惹任何人。” “不不不,”上玄连忙道,“你别那么说你自己。” 林慕义摆摆手:“没关系,你继续,我听着,你也别想着安慰我了,我的情绪我自己清楚,你继续说吧,要是不说,那就让我醒吧。” “……”醒是不可能让人那么快醒的,上玄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于是只得道,“抱歉......那我还是继续说吧……” “残刃可巧就落在岳家人的花树林园,蛊惑了岳老爷岳夫人,惹得岳家家破人亡,黄温腾的手是他碰赤璋剑而被邪侵的证据。” “你们会想着找残刃,难道他不会吗?当然,你们找是为了避免赤璋剑危害众生,他找是为了自己,赤璋剑残刃附近多有邪祟,每除一个便是一份功德,法珠不能与赤璋剑相感,但却能让他看见赤璋剑残刃,他知道岳家的花树林园是个永久积功德的地方,便说辞自己要闭关修行,其实他一直在周村除邪,现在宣和内的人不是他,而是‘替身’,就像酉禾帮你离开‘灵域’时变幻出来的‘替身’是一个道理。” “那只害你的麻雀是黄温腾的好帮手,可以说,真正杀了好多人的是那只鸟,下命令的是黄温腾罢了,那只鸟是他的刀,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黄温腾确实是幕后黑手,因此只怕他成了仙,追究责任也只能追究到那只鸟身上。” “而且据我所知,那鸟不是什么十分忠心的,只怕黄温腾早有防备,真到了天庭审判,能不能套出话来也未可知,免得到头来白费劲。” “法珠移不了他手上的罪证,但赤璋心却可以,不然他不会想杀你,不会在‘谷渠日’让雀杀了你全家,也不会在知道你活过来后还让那雀害你,目的就是剜走你的赤璋心。” 林慕义极力消化着上玄说的东西:“所以是黄温腾弄的那些妖怪,他要杀我,拿走我的赤璋心,治疗他的手?” 上玄微微笑,笑林慕义还是天真:“哪怕不是治他的手,他也要拿你的赤璋心。” 第106章 何以解忧,唯有爆哭 “为什么?”林慕义现在确实是一脸天真,“为什么呀?” 上玄哄孩子般用着幼稚的语气:“治手是他的主要目的,也是促使他狠下心下手的罪魁,可还有个原因就是他认为‘赤璋囚’是他一人杀的呀,功劳全在于他,三件法器都该归他,既然能杀了你拿得赤璋心治手,同时又能拥有赤璋心,那么为什么不呢?” 林慕义咂舌道:“自私的家伙,不是吗?” 上玄感慨道:“谁都有自私的时候呢......没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心态......” 林慕义继续问:“可是我不明白,他不一定要治手不是吗?你说他要成仙了,成仙可以许愿,到时候许个愿让自己的手恢复不就行了?” “确实可以,可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上玄无奈地指了指上空,“天上有他的师傅,你觉得他成仙之日黄英会不会去祝贺?黄英看到他的手会不会多问?他大可说是法珠邪侵的他,让他的手如此,可是别忘了,叶舒自杀了,赤璋剑舐血了,黄温腾手上的邪侵也是沾有叶舒的血迹,这就是叶舒想到而你没想到的地方了,凡是亏心事总要露出马脚。” “黄温腾要是想许愿让上天去掉痕迹,那这一许便是暴露,当然,他可以不许,永远留有这个痕迹,大不了遮起来,然而邪侵的痛苦生生世世折磨这他。” “神仙是不会死的,黄温腾永远摆脱不了那份痛苦,在面对他师傅时,哪怕是铁打的心也会有顾虑也会心虚,还没完呢……” 上玄又笑了笑:“刑雾,他的师妹,那也是要成仙的人呀,你说他未来见到自己师妹时会是以什么表情呢?难道他们在一起共事时就不会提起叶舒当年的事?他的死?黄英和刑雾难道不会怀疑黄温腾手上的邪侵?只要一怀疑便会追查到底,这一追查难保不暴露。” 他唉声道:“哎,折磨呀折磨……” 林慕义点点头,他听上玄那么一说,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黄温腾到时候的难堪与煎熬了。但是感觉归感觉,干那些垃圾事的又不是他,哪怕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也不能一概而论。 上玄又感慨:“哎,真可怜,宣和宗一下子要出两个堕仙。” “那还不是你害的,”林慕义说,“青圭不是你让去的吗?你倒可怜宣和宗来……” 上玄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我哪知道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二宗主不是人嘛……” “接下来呢?”林慕义还是觉得奇怪,他想了想,把上玄的话理了一遍,突然灵光乍现,“哎?你说的都是黄英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事由的条件下才有的情况,如今舅舅已经上天告发了,那这审判起来不就简单了吗?干嘛还找我呢?你们自己去找黄温腾不就行了吗?” 上玄嘻嘻笑:“你说的是没错,说的很对。”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上玄伸出手又指了指上天,“天上的,容不得那人上天。” “什么意思?”林慕义不解,抬头看着天,天上与地下一样,白茫茫一片,无两样。 上玄解释道:“这样坏的人,天上的人怎么会想让他上天败坏名声呢?” “什么?”林慕义摇摇头,依旧不懂。 上玄看着林慕义,满是怜悯:“溪儿,你不该如此结束人生,明白吗?” 林慕义上下打量着上玄,一脸迷茫:“你怎么又说到我了?” 上玄说:“黄温腾现在根本不知道叶舒将他的罪孽已经告知黄英,他还是要上天成仙,怕是到时候的许愿是遮盖住自己的邪侵,记住,是遮盖而不是去除,遮盖并不会暴露,他或许能暂且忍受痛苦,在成仙后继续寻找其他去除邪侵的方法,而且得尽快,因为暴露是迟早,仙者圣洁,污秽之物沾惹仙体,每一次仙者驱动仙力皆会牵引侵害之处的痛楚,这痛楚随着仙力的试用次数的增加而增强,他不知道上面的已经知道他的丑陋,恐怕是打算这样瞒天过海,事实上上面的压根不想让他上来,觉得有失仙家颜面。你知道的,青圭被打下界成为堕仙,他成为堕仙的原因经过人间可是传得响当当的,虽然有偏颇,却差不离。贬一个神仙下界总要有个缘由,这缘由就是事实,事实便是要让人得知,即使这天上地下有消息差,但人间依旧会把这差不离的事实‘传唱’,不,不能说差不离,只怕会更难听。天帝天母觉得黄温腾这样的阴险的人哪怕只是简单上天也是侮辱了仙界,事事非他,可事事都归结于他,天帝天母认为哪怕是审判也不应该是上天审判,人间审判即可,要是将事闹上天来,就实在玷污了天庭。” “为什么?那就玷污,那就侮辱呗。”林慕义无所谓道,“神仙不能侮辱吗?上天容不得玷污?难道黄温腾不是靠自己本事上得天?要怪也要怪你们不背调,总是上去再说。” “背调?”轮到上玄不解了,“什么叫背调?” “背调就是提前调查那些要修仙的人,把背景不干净的人先排除,然后再让干净背景的人修仙,这样你们上面的那些仙不能说从头到尾是干净的吧,好歹一开始是干净的呀,不像现在,从头不干净,到尾也不一定干净。” 上玄点点头,觉得林慕义说的确实有理,可也无奈:“没办法呀,规矩就是这样的,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所以天帝天母让我来找你帮忙,让黄温腾不要上天。” “我?”林慕义哈哈笑,“我有那么大能耐?天帝天母让你找我?算了吧,说什么帮忙,你们让我同归于尽去,我大可在人间揭发他,何苦同归于尽,说到底是我‘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想要自己干干净净,又觉得我好欺负,便将那脏的累的活给我,以此要挟我,拿我的家人、性命要挟我罢了,我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报应,你们呀说是神仙,干的确实歹毒的事,哼......” 上玄一时语塞,他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愣了半晌,林慕义也看了他半晌,然后便是“阿”了一声,回过神来,又对林慕义道: “你说你要在人间揭发他,然后呢?事情败露,黄温腾最多身败名裂,说实在的,整件事真正的受害者中还活着的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姐姐,是……”上玄突然卡壳,“啧”了一声,“黄温腾的法力已经很高了,你姐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一点就着,你当若揭秘者,你姐指不定会因为真相而急眼当了侩子手要杀人,难道有人要杀黄温腾,黄温腾他不会反抗?以他的能力,你姐有成胜算,几条命可活?既然事已至此那便是鱼死网破,就怕黄温腾要拉人垫背,你姐姐怕是要没,哪怕你姐不会没,会有人出手相助帮她,那你说,助你姐姐的会是谁,嗯?” 林慕义想了想,回答道:“嗯…….有刑姨?这事跟刑姨有关,黄温腾杀了她师兄师妹,害了我全家,刑姨会帮她的,还有峨蕊师尊,那是我姐师傅,也会帮忙。可能……惠明师尊也会,还有……” 他越说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惠明师尊、木樨师尊、颜岩、顾襄……怕是世茗的人都会帮她……那不就是……” “那就是上升到门派与门派之间的事了。”上玄说,“从古至今,凡事牵连到两个门派,那就必不可能两方都无损伤,你也说,你姐姐要是要报仇,整个世茗的人怕是都会帮她,而黄温腾呢?他是恶,可他毕竟是宣和宗的二宗主,凡事不要想得太天真,我一是怕宣和宗的人到时候不会帮着杀黄温腾,而是将他推出去,然后袖手旁观,那这伤的就只有世茗,只有你姐姐那边的人了。可我又想,只怕宣和宗觉得这将人推出去袖手旁观怕是要落人把柄,那宣和宗的人要助力帮着除恶只怕要顾忌到对方原是自己的二宗主,这其中的情理你能明白吗?一旦有所顾忌就缩手缩脚,帮忙说不上反而拖后腿多加损失。” 林慕义听上玄说的有理,可心头依旧有疑虑:“黄温腾很厉害吗?比甜甜还厉害?比你还厉害?” “我不厉害,”上玄浅笑道,“在这件事上我出不了手,黄英也出不了手,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都得了指令,不能出手,这是你们人间私事,人间私事要是件件归天上管那便乱了规矩了……” “什么是人间私事?什么又不是人间私事?”林慕义疑惑不解,“你们管人家求财生子,这是私事不是?怎么那个事管,这件事又不能管了?” “求财生子是有些神仙的公事,可是能不能生能不能发财是一个人的命数,那又是……”上玄说着说着突然缄口摆摆手道,“哎......太复杂了,这关乎各神的职责所在,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清。” “我懂了,”林慕义“哼”了一声,“可以那么说,这件事没有专门负责这样事件的神仙管是吗?你们神仙跟人一样,分职责的,比如天帝天母是总管,其他神仙有管生子的,有管发财的,有管姻缘的等等等等,就是没有管黄温腾这种杀兄杀妹杀平民的。” “阿……”上玄面上难堪,微微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可以那么说。” 林慕义又是呵呵笑了笑:“你们不管,倒让我去同归于尽,无语,我想爆粗口可以吗?” 上玄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要让我听到。” “粗口不让人听有什么好爆的……”林慕义甩了下手,站起身来,整个下半身都是湿哒哒的,“无趣,我不想听了,我要回去了,你放我回去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上玄也跟着起身,他拿出自己的拐杖,“叩叩”敲了两下地,地上的水没了,两个人身上的水也没了,“我还有话说的,你现在还不能走。” 林慕义说:“我知道,你要我同归于尽嘛,可我仔细想了想,我讨厌要挟威胁,任何一切的挟持,我不喜欢,所以,我不想答应,就这样吧。” 说罢,林慕义就是要走,他明知道在别人的梦境里无路可去,但依旧不管不顾往前走,要离开上玄。 他走,上玄便追上去,两人都快你追我赶起来,上玄喘着气,大跨步上前拉住人,无奈地发笑:“这里无穷无尽,你这样走,怎么都到不了头,只怕把自己累死。” 林慕义低着头,因摆脱不了对方而生闷气:“累死跟同归于尽一样是死,早死晚死,我已经无所谓了。” “不能无所谓呀,”上玄说,“同归于尽的结果能让你那边的家人幸福,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林慕义依旧低着头,小声道:“我想让我家人幸福,可我还是讨厌要挟,很讨厌,神仙原来是这样的吗……真坏......” 上玄长长叹息,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弯了弯腰,将林慕义整个人抱进怀里。 林慕义顿时吓了一大跳,就是挣扎,“你这是做什么?!”他嚷嚷着,可无法摆脱。 上玄轻拍着他的后背,又贴在林慕义耳边小声嘟囔着什么,两人的周围散发着诡异的白光,似乎有让人身心安定的功效,因为林慕义已经不挣扎了,甚至不敢动。 两人以抱与被抱的姿势僵持了许久,直到林慕义慢慢抬起头,与上玄对视,他先是惊愕、再是怀疑、然后怅惘、接着泄气、最后犹豫,只差临门一脚。 他沉默良久,再次开口小声询问:“真的吗?你真的不会骗我?” “自然是真的……”上玄摸了摸林慕义头上戴着的纸鸢发簪,毛茸茸的,他眼神中的情谊百感交集,多是不舍….. “天机不可泄露的东西我告诉你了,你万不可跟别人说,哪怕是酉禾,知道吗?嗯?” 林慕义点点头,妥协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但是……我怕……” “怕什么?” 林慕义忧愁道:“会很痛吧,我怕疼,真的怕,谁能想到自己能死三次那么多呢……” 上玄轻声细语,像是母亲,满是慈爱:“虽然你要死三次,但你能再活第四次呀,上天怜悯,你不该如此。” “那……”林慕义仍有顾虑,“那甜甜呢?他怎么办,他会很伤心的。” “你都不喜欢他,担心他伤不伤心干什么?” “没有,”林慕义抿了抿嘴,“没有。” “你喜欢他?”上玄语气中带着试探,又带着喜悦。 “也没有…..吧……” 林慕义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嘟囔着:“我害怕,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办到,我害怕……” “别怕,”上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从手中变出一撮小绒毛来塞到林慕义手心,“这个东西会帮你的,它会带你找到黄温腾的,哪怕赤璋心出来了你也依旧还有气力,你不会立马死的,趁着剩下的日子去道别吧,跟他们道别吧,你不会再感觉到任何疼了,你若是还有疑惑,只要闭上眼,我就会拉你进梦境,告诉你该如何。” “不会疼了……”林慕义盯着自己手心的绒毛,三种颜色,像甜甜的猫咪配色,不禁苦笑。 “我要死了,他们看不出来吗?”林慕义攥紧拳,小声问,“真的悄无声息?” 上玄回:“外面青春常驻容光焕发,里头早就空虚,哪怕神仙来了,也看不出诊断不出。” “好吧……”林慕义看向上玄,两边嘴角上勾,颇有赴死前的凌然,“你说的,你是仙,还是甜甜的师傅,我信你,我答应了,我会去死的,哪怕我还是......算了......” 其实我还是怕......还怕忘记...... 林慕义终究没继续说下去,上玄则握紧他的双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力所能及地安慰人,然而林慕义摇头拒绝道: “安慰我的话就算了,你不如想想怎么去安慰甜甜吧,可以的话,你劝他找个……” 林慕义再次缄口不言。 “什么?”上玄听林慕义突然停住,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林慕义摇摇头:“没什么,没必要了,我想醒了…..” 起初不让林慕义走的上玄竟劝:“再待会吧,你现在可以冷静冷静,暂且逃避了。” “呵,”林慕义深吸口气,“不用了,我不想在这里冷静,让我回去吧。” 上玄询问:“回去就开始倒数了,你确定现在就回?你准备好了吗?” 林慕义木楞地点了下头:“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好吧…..” 上玄见人态度坚决,只得松开林慕义的手,他拿着拐杖再次杵地,缓缓道了句:“梦醒。” 梦境瞬间一片漆黑。 林慕义不停眨眼,他看不见上玄,看不见自己。 “义义?”甜酉禾就躺在林慕义身旁,人醒他醒,“怎么醒了?睡不着吗?” “.…..”林慕义没有回话,而是睁大眼,感受这世界的黑。 甜酉禾挪呀挪,靠近林慕义,伸出手去拍着对方那被被子裹得厚实的后背:“又做噩梦了吗?没事了,不怕的,有我在呢,不怕哦。” 他声音极轻,悠悠然像是在唱摇篮曲:“才三更,天还黑,义义睡,有我陪。” 林慕义心头涌上无限悲凉酸楚,他再忍不能,本想钻被子里自己小声啜泣却因甜酉禾的话语加上上玄跟他说的那些话,瞬间决堤,嚎啕大哭起来。 甜酉禾吓了一大跳,他迅速让房间光亮,看见林慕义满脸是泪。 他急忙抱着人哄:“不怕的,你看你看,这里什么鬼怪都没有,你别怕,我在这呢,屋子可亮堂了,改明我们就给它布置一番,让它更有人情味更亮堂,不怕阿。” 说着他就拿出帕子给人擦眼泪。 林慕义越哭越大声,见甜酉禾对他那么好哭得更凄凉了。 甜酉禾掏掏兜,又拿出块鸽子蛋那么大的,像钻石一样的石头给林慕义:“义义乖哦,不怕,我给你好东西,这个给你,义义笑笑好吗?不怕的。” 林慕义还是哭,甜酉禾的那块帕子一下就湿透了,他不得不再换条帕子给人擦眼泪,同时又从自己手中变出一大把绒花簪子,绢花簪子,金银器物悉数铺在林慕义眼前:“这些都给你,都给你…….” 他又迅速跑出房门,拿来好几盘点心,都是林慕义喜欢的。 “好吃的,都给你……” 林慕义呜咽着,使劲憋泪,他爬起来坐起,看着眼前的好物,面前的好人,又“呜呜”哭起来。 甜酉禾又跑出去抓起正在睡觉的土豆,往林慕义跟前放,让土豆哄人的同时又看紧人,别哭抽过去。 他跑出去泡了杯菊花茶来,“呼呼”吹着热气,抱着林慕义轻声安慰着哄人喝些,喘喘气,补补水。 土豆在被褥上尽做些滑稽事,不是滚呀滚,就是说着:“小祖宗看我,看我。”然后就往硬处撞,弄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就为逗林慕义笑。 许是林慕义哭累了,像过年吃的老式发糕,干干巴巴,没有一点“水”可流,软趴趴地靠在甜酉禾的怀里。 土豆也撞累了,趴在林慕义身旁“哈哈”喘。 甜酉禾拿着干净的温热帕巾给林慕义擦着脸,擦完了脸又换了条给人擦着手。 他把床上的东西全都收起,又把土豆带到外面去。 他让林慕义躺下,睡在他怀里,嘴里又哼着曲。 那曲没有词,只是一段旋律。 林慕义不言语,只钻进人家怀里。 他想着,他是多么的令人无语,这样浪费别人的感情。 他再次慢慢睡去,还是选择暂且逃避,在甜酉禾的怀里、暂且逃避。 他知道,他一旦再次苏醒,他将要面临的是甜酉禾的伤心与自己的绝情。 第107章 最好的人 林慕义昏昏迷迷睡了一整日,醒来后便是麻木颓废状。 甜酉禾见人醒来后萎靡不振,给人把脉后又无大碍,以为是那晚惊吓过度才如此,便带着人到花园里晒太阳,又准备了各色瓜果点心在桌,但却只陪着人坐,话也不多说。 林慕义心有抑结,他看着身旁那正在给自己的长命锁项圈修缮的人,如鲠在喉。 甜酉禾造物修物非凡人所举,只需放在手中,悬与空中,红绿色的霞光萦绕物品片刻,物品现形,焕然一新的同时又觉锦上添花。 甜酉禾将项圈戴回林慕义的脖颈,又给人理了理发须,再簪好纸鸢簪。 林慕义长叹一口气,下定决心、下狠心。 “义义想说什么?” 林慕义还未开口,甜酉禾倒笑笑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不要觉得有压力。” “你……”林慕义从唇齿中吐出一个字,但又停语,难以言喻。 “我知道,”甜酉禾缓缓道,“你有心事,还是很难跟我说的心事……” “没关系的,”甜酉禾道,“你说什么我都听的,不用觉得压力,只要你开心就行。” 林慕义摸着自己项圈上的红宝石,里头貌似多了些黑絮。 “我想回家了。”他不看人,只是低头小声道。 甜酉禾听得清,他微微笑:“那我们就回家吧,两步路,让我抱你回去,好吗?” “不是,”林慕义说,“不是我们,是我。” “不是回家……” “不是回家?” 林慕义鼓起勇气,直视甜酉禾,可刚一对眼,他又怯了。 他低眉沉吟:“回世茗……” “我要回去,见我姐……” “……” 甜酉禾没有回话,林慕义顶着自己因煎熬而狂跳的心脏,声音颤抖:“我要回世茗,你说过的,只要我开心……你也说过……我想走就……” “那我呢?”甜酉禾低沉着嗓子,打断对方,“你能告诉我,我算什么?” “甜甜……”林慕义只得叹气,“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甜酉禾抓住林慕义的肩膀,低头要与其对视,“看着我,你看着我,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 “我哪里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的,不要回去好嘛?” “对不起……” “你看着我,如果你真的感觉到抱歉,那你看着我,看着我说好吗?” 林慕义强扭不过,抬起头来心虚地看着甜酉禾。 “甜甜,对不起,我得回去,让我回去吧,我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果可以……” 林慕义狠下心来。 “如果可以,你的心,我还你……” “对不起,我要走了……” “我不要。”甜酉禾干脆道,“我既然给你,那就没打算要回来,我不要。” “你的命是我续的,哪有我再断了的道理,我不要……” 甜酉禾怀疑自己 :“你很讨厌我是吗?为什么?” “我不讨厌你。”林慕义说。 甜酉禾搞不懂林慕义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周身无能感,只能问:“你说的,你喜欢像小猫一样可爱的人,喜欢笑的,我现在一直在笑,你还说要会做饭,我学了,你也说好吃的,我在不停地了解你,我永远会站在你那边,我是长头发,比你高,比你强壮,我觉得我长得已经很好看了,哪里还不行?哪里?你告诉我,我改的……” “是性别吗?”甜酉禾问。 “不是的。”林慕义摇摇头。 甜酉禾松开林慕义,站起身来就要变。 “不是的!”林慕义连忙拉住甜酉禾,他是不敢想甜甜的女身模样,“跟性别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甜酉禾再次询问,他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哪里不能让林慕义满意。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以为的,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昨天晚上你没有推开我,躺在我怀里,我以为这就是喜欢了,难道谁都可以吗?你也可以那样躺在别人的怀里吗?” “不是的。” 林慕义自知一切的误解与矛盾都源于有嘴不会说,而他是有嘴不能说。 他不能告诉甜甜自己要去做什么,他不能跟对方坦白自己就要死了,而且临死前还要去送死。 他不能。 一旦他坦白,上玄跟他说的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他不能…… 他让甜酉禾冷静,自己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爱这种东西是特定,而我不……” 他不敢说出不爱,他不是不爱……. 他知道自己不是不爱的。 甜酉禾那么好,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爱。 这爱哪怕不是爱情,也不可能是绝情。 “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想结婚的感情呀……”林慕义细细道来,“甜甜,你听我说,你别急着回话,你听我慢慢说好吗?” 甜酉禾点点头,双手抓紧对方的手,眼睛直盯着人看,仿佛他少看一秒,松开一点抓着对方的手,对方就要消失。他像只预感到自己要被抛弃的小狗,异常乖巧,低声下气:“我听的,你说。” 林慕义内里千愁万绪不忍心,但面上却是冷漠绝情。上玄说的,他要是没那个心,就不要吊着人。嘴上说着不要不喜欢,遇事了就想躲在人身后贴着人求安慰,不就是典型的把人当备胎吗?虽然林慕义连正胎都没有就是了…… 他看着甜酉禾,一字一顿:“你说你喜欢我,我知道了,可是你喜欢我,我不一定要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最多到家人,我们不单是朋友,而是家人,这还不够吗?” “你不要怪我说话刻薄,我只是不想平白又给你希望,让你难过……” “甜甜,我要回去了,我想我姐了,她一定很急的,你可能想跟我说她害了我,可我所看见的、所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她不是有心的,她也是被人利用,她是我姐,是我的家人,她跟你一样,都是在为我,只是方法不对,身不由己,她不像你一样万能,你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动动手就有了,你很厉害,可我姐她还是普通人,我是她唯一的家人了,对不起。” 甜酉禾神态失落又充满了不可置信:“我哪里要什么有什么了?她要你你就回去,我要你你就要走,我哪里是要什么有什么?我没有你了……” “话不是这样说呀……”林慕义继续劝道,“你有青圭,你有你师傅,你还有土豆,未来……未来……” 林慕义泄气道:“未来你还会有你喜欢的人,一个可以陪着你长久的人……” 甜酉禾毫无感情地“哈哈”干笑了两声:“我明白了。” 他弯着腰,眼睛大而亮,情绪一览无余,失望而万般无奈:“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对你的情是吗?你一直跟我说我以后会有好的,我是那样的解释,那样的说着我对你的心,我只要你,未来我喜欢的也是你,你不信,是吗?好…….好……我让你回去,我让你走,但这不意味着你就摆脱了我,我虽不再跟着你了,但我也不会放开你,你回去吧,我让你走,你说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我强留着你又有什么意义?” 林慕义预料到甜甜到底会放了他,成全他,所有的同意都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还是有些失落,失落对方对自己的失望,“嗯……谢谢。”林慕义拽着自己的衣带穗子,发出小声又无力的话语。 “好……好……”甜酉禾见人真真就如此下定决心没得商量,心寒无望,“我曾跟你说过,我不会让你回到你姐姐身边去,好,我现在妥协了,你走吧。我曾正色说如果你真的要回去,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以为我放出这样的话能要挟你,让你不走的,我错了,我在你心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是我错了,你走吧。” 话语刚落,甜酉禾便拽着林慕义走,什么话也不说了。 林慕义被对方猛地一拉就是喊道:“甜甜!” 甜酉禾步子大,带着气,拽得林慕义发疼。 林慕义踉跄着喊道:“我自己走,你弄疼我了!” 甜酉禾立马停下脚步,松开手直接将人抱起回房。 “我可以自己走的……”林慕义的语气瞬间就柔了,甜酉禾黑着脸,他知道对方现在在生气,而且这气就是他引起的,他不好再喊叫,只能顺从地让人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的最左侧坐好。 甜酉禾将被子一股脑地掀开到林慕义的另一边去,整理出一块大块空位来。 他铺上一块大而华丽的布,竟又变出许多衣服放在布当中。 “这些你都带走,都带走吧。” 林慕义看着那些一下子被堆得跟他坐着的高度差不多的衣服,有几套是他在这待着几天穿过的,惭愧又不怕死地小声嘟囔道:“那边应该有衣服,我也穿不了那么多……” 甜酉禾不服气道:“他们的没我的好,一溜烟的白,没趣又晦气。” 林慕义心想你不也是穿得一身白吗?虽然下摆有点点墨纹,且细看衣服上还有银丝暗线绣的猫猫头猫猫爪。 甜酉禾又变出个首饰盒来,里头金银满满发出“呲呲”细声,被放在衣服旁。 “穿戴的都拿走吧。”他边给林慕义绑行李边说。 林慕义轻声道:“我用不了这些的,你现在给我戴着的就很好,用不了的……” “用不了就,”甜酉禾突然停手哽咽,“你……” “你以后要是有心仪之人想跟他成亲,那就将这东西变卖了,当彩礼也好,嫁妆也行……都行……” “甜甜,你别这样说,”林慕义拽了拽对方的衣袖,“哪有将你给的东西变卖了跟别人成亲的道理?不用了的……” 甜酉禾望向林慕义,目光如炬,殷切道:“那你能跟我成亲吗?” 林慕义撇过脸,不作答。 “我知道了…….”甜酉禾迅速将东西收拾好,然而林慕义的“玲珑佩”作为世茗的东西,不是世茗的人既不能从里头拿东西也不能从外头放东西进去,因此林慕义只能很是尴尬地自己将甜甜装好给他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装进“玲珑佩”里。 甜酉禾看着林慕义的东西,突然又“哒哒”跑出房,拿来自己当初送林慕义回去时给人穿的外衣,给人披上。 “甜甜……”林慕义抬起眸来瞅见甜酉禾眼眶又红了,嘴唇抿着,知其是在强忍着泪水,他不忍地伸出手去摸上甜酉禾的脸,低声道,“别这样,哭多了眼睛就肿了,不好看的。” 甜酉禾呜咽着:“好不好看的你都不喜欢我……” 林慕义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术:“男儿有泪不轻弹呀,你别哭了,这样我回个家倒成了罪人。” 甜酉禾委屈巴巴地看着林慕义:“你不是罪人,我是,我阻扰着你回去呢,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偏要大珠小珠落玉盘,你现在不让我哭,那好,我送你回去后我躲着你偷偷哭,我送你走,我当这个罪人就好了。” 说着,他又踉跄着要将人抱起。 “等等!你又要……又要做什么?”林慕义拽着人的衣领,胆小又惊讶,“你又要抱我去哪?” 甜酉禾冷冷道:“送了去世茗,你说的,回家……” “回家?!”林慕义是要走,但没想甜甜真就那么快要将他送走,踌躇道,“会不会太快了,我没想那么快的……” “太快?”甜酉禾自嘲冷笑,“既然你要走那我就让你快些走,不然我只怕要疯,我会对你做坏事,会对他们做坏事,你敢信吗?我现在好想杀了他们,这样你就不会老想着要回去。” 他盯着林慕义看,神情恰似疯魔,戏谑冷言,重复着:“你信吗?” 林慕义狂点头,怕多一丝犹豫甜酉禾就立马跑去要让他确信而杀人,那他真的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闭眼。”甜酉禾话语里没有任何感情。 林慕义知道,每次要瞬移就要闭眼。 他胆战心惊闭上眼,头往人的胸膛埋去。 呼呼的风声从他耳边划过,那人抱着他的力道全然没了当初那般温柔,像是要把他往死里搂,一点都挣脱不得。 “到了。”甜酉禾道。 林慕义睁开眼,不到半晌,他便只能瞧见脚下眼前的是被云层半掩的阶梯。 “这是哪?”林慕义问。 “世茗。”甜酉禾说,“我不可能送你到门口,一旦我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又想到你不要我而要到他们手里就憋屈,我不想去,你自己爬上去吧。” 他放林慕义下地,双手背在后背,眉头紧蹙,撇过脸不看人,就让林慕义自己走。 林慕义不好说什么,事情皆有他起,自找的,他有些尴尬地对甜酉禾说了句:“那我走了,你保重……” 甜酉禾没应他。 林慕义无奈苦笑,转身离开,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左侧是山,右侧没有栏杆,掉下去就是个死。 林慕义靠着山体扶着山壁一点点的往上走去。 烟雾遮了前路,他有点害怕,又因碍着面子舍不得人,偷偷摸摸地往后看了看,后面也全是烟,看不到人了。 罢了,还是那句话,自找的。 他提着自己的裙摆,慢慢地爬,也不知要爬多久,也不知爬了多久,他突然听到甜酉禾在他身后喊着: “你这样把自己累死爬到天黑都到不了。” 甜酉禾没走,看到林慕义从他的眼前消失了就心急了,“吭哧吭哧”就往前跑,跑没几步就看见林慕义还在慢慢爬呢。 他认输了,他是拿林慕义一点方法没有,终究是说什么打脸什么。 他又把人抱起来。 “罢了,我还是送你到门口吧。” 林慕义小心翼翼喃喃语:“你不会觉得憋屈吗?没事的,我慢慢爬,总能到的……” 甜酉禾懊恼自责:“你这样累着了我追悔莫及更加憋屈。” 他带着人就腾空飞起,林慕义再次闭上眼埋人怀里。 只是甜酉禾越飞越慢,慢到林慕义觉得还不如自己走路。 “你累了吗?”林慕义看着人问。 甜酉禾没回话,眉头从来时就蹙着没松过…… 林慕义看着越来越稀薄的烟雾,抬头望望,好像就要到尽头了。 他意识到甜甜不是累了,而是不想让他那么快走,拖延中呢。 林慕义直接点明:“你放我下来吧,快到了,就几步路。” 甜酉禾低沉着嗓音,灰心丧气:“就几步路让我抱着你上去又如何,以后你要是跟了别人去了,我还怎么能这样抱着你。” 林慕义听了甜甜的话更不好意思推辞,只能点头应允,随了人去。 甜酉禾将林慕义放到离世茗大门口还有十多米远的榕树底下站。 他抓着人的手细细摩挲,轻声言:“我不能再送了,只怕他们见到了我,我这一动手就要给你带来麻烦,我不能送你了……” “嗯,我知道,”林慕义点点头,“我会用阿芜联系我姐说我回来了的,她会出来接我的吧……你别担心我了,回去吧……” 甜酉禾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将林慕义的手拉到自己脸上温存,情难自禁又想着直接将人抱在怀里留恋。 林慕义连忙害羞拒绝:“不行,要是有人看见就不好了……” 甜酉禾垂头丧气只得放弃,又不舍道:“我会在暗地里看着你,那些什么宗什么人的要是再对你有歹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哪怕是你阻止,我也不会放过的……” 林慕义安慰自己,也安慰甜甜:“不会的,我想他们不敢了,我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赤璋心残刃已经不用再找了,我家的仇人是谁我也知道了,他们没理由再逼我了,不会的。” “谁知道呢,”甜酉禾暗骂,“一群坏东西,他们靠近你都是污了你,憋屈死我,我哪不如他们……” 林慕义抿嘴笑了笑,觉得甜甜确如上玄说的那样,年纪虽要比他大上许多,但小孩子脾气却比他更甚些,不禁觉得可爱又可怜的….. “甜甜。”林慕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比划着,让人将腰弯弯些,“弯弯些。” “?”甜酉禾听话照做,脸上神情依旧委屈。 林慕义看着甜甜可怜的模样就认命自己根本没那么狠心,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谢也给不了人,可如今既要离别,还是想留给人最后的甜…… 他踮起脚,拽着人的衣领,仰起头来在人的左侧脸颊那亲了下,然后迅速离开往后退去,假装着一本正经,实则心里难过得很。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这是我唯一能办到的事情了,保重了甜甜,我……走了。” 说完话,林慕义忙慌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路,甜酉禾便从背后将人抱住。 “你这是做什么呢?总是这样撩拨的人心痒然后又说着绝情的话,你以为自己绝情冷酷得很,其实只会勾引人,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嘛…….你回去,我会在暗处看着你,恳求你再遇到好人时能想起我,对比对比,我跟他哪个好,要是我好,那你就唤我名,我一直都在,我在等你,一直等着你。” “甜甜……”林慕义抚上对方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人已经被对方的话说得恍恍惚惚,暗自伤感:哪还会再遇到什么好人,你就是最好的,我也不能够再遇到别的。 他竟也不想再推开人让人当心被旁的看见,只贪念着人与人的温度与情爱。 然而这次却是甜酉禾自己先松的手,林慕义呆呆愣愣,身体却是不舍,下意识地往后望去,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第108章 分头行动 林慕义怀里揣着阿芜,只让阿芜传信而不收余玄清的讯息。 他还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余玄清,毕竟甜甜说他自己曾舌战群雄将余玄清他们赶走,想来一定不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如今他自己走没几天又主动回了来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家应该都挺尴尬的…… 林慕义站在大门口,里头的两个弟子,一男一女,男的左眼眼角下有颗痣,女的右嘴角下有颗痣,两人各自瞅了林慕义两眼便一道出了来问他话: “公子是来寻师问道的?” “不是,我等人。”林慕义说。 “等人?”两名弟子互相看看,女弟子笑笑道,“敢问公子等的谁?” “小溪!” 余玄清火急火燎地赶来,后面跟着顾襄和严颜岩,同时还有两个师尊,峨蕊和木樨。 林慕义指着两名弟子的身后道:“阿,就是他们,他们来了。” 两名弟子转过身去,立马恭敬地喊道:“参见二位师尊!” 余玄清喘着粗气,离林慕义六尺远,不敢再前。 几人跟是一同愣在原地面面思绪,两名弟子也是一脸疑惑,不知他们在互相看什么。 林慕义最先开口,用尴尬打破尴尬:“姐,我回来找你来了,你应该不会赶我走吧…….” 余玄清摇摇头:“不会,自然不会,怎么会赶你…….” 她憔悴不少,双眼红肿,像是刚哭过,神情悲怆,声音哽咽:“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想你好不好,可是转念间,我又觉得我有什么资格念你好不好,是我害了你,我从来没有好好保护你……” 说罢,余玄清便落下泪来:“你看上去很好,他待你很好,是姐姐不好,你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师姐……”严颜岩拿着帕子给人擦眼泪,他看向林慕义,轻声道,“小溪,你……你是已经知道了所有事的了,对吧?” 林慕义直言不讳:“如果你是说你们忌惮我的天烛心利用我找残刃的事,确实,我已经知道了。” “天烛心?!” 两名弟子听了林慕义说的,立刻后退到余玄清他们那边去,拿出佩剑来指着林慕义。 峨蕊和木樨一人一个将两个弟子拉过自己身后去,同时示意道:“自己人,把剑收了收了。” “可是师尊,这……”眼角痣弟子犹豫道,“这……天烛……” 峨蕊师尊正色道:“师尊说话不管用?收起来。” 两个弟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只得将剑完全收起。 林慕义看着他们,不免感慨:“果然,你们没那么欢迎我呢……” “没有的事,”余玄清急忙道,“欢迎的,欢迎的,这里……这里也是你的家……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只是……”余玄清羞愧地低下头,只是哭。 林慕义走向余玄清,拿过严颜岩手中的帕子,阿芜识趣地回了去,方便林慕义腾手给余玄清擦泪。 “姐,你别哭了,你要是哭我也要哭了,不哭了。” 余玄清点点头,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泪水:“对不起,虽然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但是,对不起……” 林慕义听着余玄清的道歉,心中苦闷。 他到现在都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资格去谈原谅。 确实是余玄清带他去呜森,虽然那是被法珠影响蛊惑犯下的错,可有没有一种可能,如黄温腾说的那样,要是没那个邪心,又怎么会…… 后面的事林慕义都知道了,为什么余玄清带着他去找残刃,一是他的天烛心,可这谁也怪不了,没有甜甜的心,他根本活不了。二是他的赤璋心,所谓天下苍生…… 他只是个小市民,眼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不能理解余玄清他们心头的天下苍生,何况这天下苍生是这里的,而不是他那里的,他就更加不能理解牺牲一人而去救苦救难的想法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苦笑。 “姐,你哄哄我吧,”林慕义轻声道,“我很好哄的,你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我不介意了,你……哄哄我吧……” 余玄清止住泪,拉过林慕义的手,连连点头。 “好……我哄你……..” “我每天…….”她咳嗽两声,因哭泣一时还未喘匀起,“我每天都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备着,微小期待着你能原谅我能找我,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的期待天知道,灵验了,那些点心现在小厨房还热着,我去拿给你,我们坐在花园里,在锦丝莹花树下品茶谈趣,好吗?” 林慕义点点头,严颜岩这时便来打圆场:“好了,我们大家都不要站在这里了,回去吧。” 余玄清手挽着林慕义走,一行人浩浩汤汤,从落座吃点心,到晚时食餐饭,虽有千千语,可现实是彼此忌惮尴尬地不知言语,客套得生分。 林慕义受不了那样寒人的氛围,老早就躲到自己房里想要歇息。 算算日子,他的时间不多,应该只剩五天。 他看着房里的一切,一如往昔,只是如今,没有甜甜钻进他的被窝里。 在这里,陌生又熟悉。 “叩叩”两声门响,严颜岩在门外问:“小溪,你睡了吗?” 林慕义端正坐在床上:“没睡。” “我可找你聊聊吗?”严颜岩说。 “可以,进来吧。”林慕义说。 严颜岩推门进入,左手端着盘,盘上有茶水,还有一碟花生。 严颜岩笑得有些局促,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我看你屋里灯还亮,就猜你没睡,特意拿了些花生还有菊花茶来找你边吃边聊。” 林慕义坐上椅,严颜岩把门关紧了也跟着他一块坐。 林慕义看着茶杯里的菊花瓣,不禁感慨:“来来去去,还是我们俩有的聊了,是吗?” 严颜岩抿嘴笑笑,问林慕义:“你在那很好,是吗?” “嗯。”林慕义反问对方,“你们还好吗?” 严颜岩苦笑道:“你也见了的,师姐一直在为你的事伤心,她不好了,大家都有顾虑着,怎么能好了。” 林慕义说:“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哪是你的不是,”严颜岩急忙否认,叹了口气,“你是最无辜的,是我们自找罢了。” 他喝了口茶,又继续说:“你别介意今天的尴尬,只是你突然回来,我们都没想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的。”林慕义摇摇头笑道。 “怎么说?”严颜岩疑惑不解,将那碟花生推到林慕义眼前,“难道你不是自愿回来的?” “我是自愿,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林慕义回答。 “对了,”严颜岩看着林慕义,又看着房间四处,“甜哥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的反应好笑道:“甜甜跟我说他说了些难听话把你们赶走了,你怎么还找他?总不会是想见他吧?” “哎呀,”严颜岩笑了笑,“倒也不是想见他,只是你在这,没看见他倒觉得奇怪,他怎么没跟你来?或者说,他怎么能让你来?” “他不让我来的,是我极力要回来,所以他走了,只有我在这了。” “阿……”严颜岩看着林慕义的眼神带着同情与愧疚,“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林慕义说:“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问也正常。” 严颜岩叹了口气:“你应该过的很好才对的,我也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正祝福你呢,只是没想到你回来了,我是看见你既开心又难过。” “难过什么?”林慕义耸耸肩,无所谓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总不可能破罐子破摔继续害我呀,就是想到这一点我才敢回来的,毕竟我姐也在这呀。” “小溪……”严颜岩心有愧疚,整个人都很丧气,“你这样好,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哎……” 林慕义勾勾嘴角,突然俯下下身子,低声问严颜岩:“颜岩,你想报仇吗?” “什么?”严颜岩没听清,“什么愁?” “我问你想不想报仇,”林慕义细细道,“你曾经跟我说过,宣和宗的三宗主是你的仇人,终有一天你会报仇的,如果我跟你说,那一天就在这几天的某一天里,我帮你,你报仇吗?” 严颜岩瞪大双眼,本就大的眼神看上去睁得十分吓人:“小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是唬我玩呢吗?你脑子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可别吓我呀……” 林慕义摇摇头:“颜岩,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时间不多了,不然我不会跟你说这些话的。” “什么时间不多了?”严颜岩疑惑震惊,“你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呢?” 林慕义喝上一口茶水,对严颜岩说:“颜岩,我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我娘亲父亲报仇,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告诉姐姐,我不想她毁了仙途,答应我,不要说,好吗?” 严颜岩愣了楞,突然若有所思,沉默良久,最后才郑重点了点头答应:“好,我保证不会告诉师姐,你说。” 林慕义将茶水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慢慢道:“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叹气,也讨厌自己叹气,可自我醒来到现在似乎天天都有在叹气呢…….哎……” “我这次来是下定决心了的,或者说,被迫下定决心吧。” “颜岩,有件事我要请你帮忙,也只能让你帮忙,你说过你要报仇,可巧我要你做的事能助你报仇,到时候所有的过错你都可以推给我,毕竟呢,逝者为大,死都死了又能追究什么呢?” “小溪,你等等……!”严颜岩打断道,“我有些不明白,什么逝者为大?你在说什么?我有点害怕了,你在说什么?” 林慕义说:“你先听我慢慢说,别急。” 他不敢确保四下是否真的无人,于是靠近严颜岩,小声在他耳边低喃。 严颜岩从一开始满脸的震惊到喜悦再到怀疑,最后坦然接受,平静地看着林慕义。 “小溪……谢谢你。”他说。 林慕义摇摇头:“都别说谢了,是你说的,要我给你一个肯定的眼神,我提前给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吧,不过是刚好,我们都是为了报仇。” “……”严颜岩似是同情,看着林慕义的眼神充满怜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不能告诉师姐,对吗?” 林慕义肯定道:“仇恨是坏情绪最好的催化剂,人一旦生起气来大多难以控制,不要告诉我姐,我情愿她担心而不是愤怒,罪责只在我,对大家都好的。至于什么时候走……可能明天吧……” “对了,”林慕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抓到了那只雀,对吗?” 严颜岩点点头:“嗯,现在他正关着呢,怎么逼他他都不说指使他的人是谁、罪魁是谁,没想到还挺有义气的,也是棘手……” 林慕义说:“其实你们都猜到是谁的,对吧?只是没有得到那鸟的肯定,所以你们没法去兴师问罪,事已至此,我这个标准答案也已经透露了给你,你们都猜得没错。” “小溪……”严颜岩一脸愧疚,给自己倒了杯茶竟像倒了杯酒似的,消愁一般仰头一饮而尽,“真的对不起,起初说要保护你,结果却要你……对不起……” “别那么说了,”林慕义也不想再听什么对不起了,毕竟只是嘴上说说的人心里有些安慰,听得人倒像是被道德绑架一般了,不是滋味,“我还有件事要你去做的颜岩,你先别急着说对不起。” 严颜岩立马回答道:“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去。” 林慕义再次靠近严颜岩,贴耳告知。 “这…….”严颜岩神情凝重,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林慕义再次贴耳倾语,语毕,严颜岩沉默半晌,他看着林慕义叹了口气。 林慕义轻声道:“颜岩,我需要你的帮助,求你帮帮我吧,这也是帮你,不是吗?” “太快了……”严颜岩蹙眉沉思,最后还是道,“好吧……我帮你,帮我自己。” 他在林慕义的房里待了半晌,两人聊了些从彼此见面到一路经历的事,眼瞅着时间差不多,才不得不站起身来,摸了摸林慕义的头发,不舍道:“那我先去了。” 他将茶具花生收走,转身出门,在门口又看了林慕义一眼,再说,“我去了……” “你要小心。”林慕义嘱咐着。 “嗯……”严颜岩关门离开,林慕义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他躺在床上,拿出上玄给他的那一撮绒毛,他有事要问对方,于是闭上了眼。 还是那样的梦境,一片白净。 “溪儿想问我什么?”上玄出现在他面前,杵着拐杖。 林慕义说:“我已经告诉严颜岩要做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只雀一个时辰后就会因偷跑出去而被擒,我可趁乱出去找黄温腾。” “嗯,这些我知道了。”上玄点点头,满意道,“你做的很好,动作很快。” “那可不,”林慕义无奈地说,“我都那么早回来了那就快点行事得了,这样我享受我最后日子的时间还能长些。” 他又看着上玄问:“我会怎么死呢?你说不会疼,我的人包括我的灵魂都会消失,那是怎么样的消失呢?” 上玄回答:“身体慢慢变透明,然后完全消失。” 林慕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我的心呢,甜甜给我的心,也会消失吗?” 上玄摇摇头:“会也不会,你若还给他,那心自然不会消失,你若不还便会,不过心这种东西对现在的酉禾来说可有可无,他已经把心完全给了你,怎么处置由你。” 林慕义想了想,又问:“我要是要还,该怎么还?” 上玄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他怎么给你的,你怎么还。” “!”林慕义顿时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这……这怎么还……我也会呕血是吗?” 上玄回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已经没有血可呕了。” “听上去很惨。”林慕义苦笑了几声,又问,“你可以让甜甜幸福吗?” “?”上玄神情和蔼,青年人的模样却有老年人的慈祥,“我只答应过你让你的家人幸福,而这家人,特指你在那边的母亲和哥哥。” “这边的不行吗?”林慕义问,“我做了那么多呢,这边的也一块,不行吗?” 上玄笑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什么不是现在?”林慕义问。 “对不起,”上玄摇摇头,“我已经告诉你太多东西了,有些东西实在不能说了,且不论你能不能听懂吧,就连我也不敢确认。” “一点点也不行吗?”林慕义苍蝇搓手,恳求道,“看着我要是死的份上,告诉我一点点嘛,没有我在,甜甜也可以幸福的,对吗?” “……”上玄沉默半晌,不忍道,“爱人的逝去,一时是接受不了的,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或许以后可以,多的我不能再说了。” 上玄拒绝开口,林慕义也强扭不过,只得泄气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他又对上玄说:“我目前没有要问的了,我先回去了。” “嗯,一路小心。”上玄挥挥手道。 林慕义“呵呵”两声笑,转过身去也挥挥手,不过嘴上吐槽:“要死人了还小心什么小心,再见了,甜甜的师傅。” 上玄不知抽的什么风,在林慕义的背影慢慢消失之际对其喊道:“再见了,徒媳妇!” 林慕义还是听到了,心头就是一惊,猛然苏醒。 醒来后就是翻了个白眼,暗骂上玄老不正经。 他穿好鞋袜,整理好自己的装束,又唤出阿芜放在桌面上对它交代一番,就听见严颜岩推门而入对其喊道:“快走!” “好家伙,你好快呀!”林慕义还有心情打趣,严颜岩倒是急着拉着他出门去。 “吾主溪当心!”阿芜蹦跶着跟林慕义挥手道别。 林慕义点点头,手中紧紧攥在那绒毛,这东西能让他和严颜岩躲开甜甜的视野。 他跟着严颜岩又避过世茗往来人物,到外围围墙处,那红砖墙大概有十多米高。 两人仰着头,严颜岩吞了口口水对林慕义道:“你加油,要是飞不上去掉下来了也有我在下面给你当垫背的。” 林慕义拍了拍自己胸脯道:“放心,要相信神仙的力量。” 严颜岩点点头,往后退了退。 林慕义只是想着要飞,然后做出立定跳远的准备姿势,一发力直接如拔葱一般原地弹起。 “卧槽!” 林慕义还是惊得大叫一声。 严颜岩在下面也吓得挥手,他现在可不敢大声,小心谨慎地询问飞在高空地林慕义:“你还好吗?” 林慕义摆摆手,用着两人可听的音量:“我没事,我要走了颜岩,按计划行事,我走了。” “好,你当心呀,”严颜岩突然鼻酸,略略哽咽,“等你回了来我带你去逛街去玩,我们还要一块过中秋阿,你要当心。” 林慕义浅笑着点点头:“你快去吧阿,我走了。” 两人告别后便分头行事。 雀已经被惠明师尊他们抓住,跪在寻茗阁大殿中正要被审,严颜岩则及时赶到,冲着人群大喊: “不好了!小溪不见了!他不见了!” “什么?!” 余玄清挤过人群问严颜岩:“颜岩,你说什么?什么小溪不见了?” 严颜岩带着哭腔,开始他的表演:“可巧这雀逃出来,我想着他惯是针对小溪,要害人性命的,所以我跑到小溪房里看他,结果从里到外怎么喊都不见人,后面还是阿芜告诉我……” 他从手中变幻出阿芜来,只见阿芜连忙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吾主溪被邪风刮跑了!” 同时,阿芜又指着跪在地上的雀继续喊道:“是他,是他刮的邪风,阿芜嗅到了那股鸟味,是他!” 第109章 痴呆小儿 “我没有!”那雀急忙辩解,“我现在连人形都幻化不了,怎么刮风!怎么拐人!我没有!” 如今名为“凤凰”的家伙只是青年人一般高的鸟状怪物,他的喙被磨平,指甲也被剪去,毫无杀伤力,他极力为自己辩护,同时指证严颜岩: “是他!是他主动把大牢的门打开的!是他!若不是他让我走我怎么可能逃出来!是他!是他贼喊捉贼!” “颜岩?”峨蕊师尊看着严颜岩诧异道,“是你把牢门打开的?” “弟子冤枉,”严颜岩“噗通”一声跪地,心中并不慌乱异常平静,面上可怜得很,“弟子不过自大,想着小溪回了来这雀必会指认幕后黑手,因此才打开牢笼进去嘲讽,谁料事后锁牢门时错念了一个咒,才让这畜生有机会逃出,怎能被说是主动让他逃走,我又何故要贼喊捉贼,况且还有小溪的阿芜作证呢,”他瞪着“凤凰”,咬牙切齿道,“你是死到临头还要倒打一耙,还不快说你把小溪拐到哪去了,难道还想再受极刑吗?” “不是!我没有!”“凤凰”依旧辩驳,“哪有这样巧的事?那孩子一回来我就能逃出大牢刮风拐他,我身处那样的地方,怎么能知道那孩子回了来,我自身难保,怎么还会拐人?难道要拐不是先拐自己跑吗?” 惠明和峨蕊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凤凰”说的确实在理。 峨蕊再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严颜岩,继续问:“颜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故意放走‘凤凰’?” “弟子没有,”严颜岩悲切道,“师尊怎可听这外人的话而不信弟子呢?” 他指着“凤凰”继续说:“他是妖怪,哪怕他被我们剥去‘灵能’,谁又知道他是否还有什么我们所不能知的能力呢?师尊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阿芜吗?阿芜是小溪的‘灵宠’,难道它还能害自己的主人吗?它又何必说谎呢?” 他弯腰叩头,恳切又急切:“还望师尊听弟子一言,弟子猜测,这雀怕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他的主子效力,不怕师尊们恼,弟子一个时辰前才与小溪聊天,他告诉我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他看见了那杀父杀母的仇人正是师尊们猜测之人,只是他不让我告知你们,说怕有损两个门派的情谊,怕师姐因损仙家后位者而断了仙途,都怪我自大,好死不死找这畜生放豪言,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和盘托出了,小溪不让我说我也得说了,毕竟咱们面对的是妖精,安知不是他能洞察人心猜到我所知之事呢?” “你胡说!”“凤凰”挣扎着激动道,“我要是又有这又有那的本事怎么会被你们抓住!我不过是想活命才跑的!哪还顾得上余临溪!” 严颜岩冷笑着:“你要真想活命早就供出幕后指使你的人了,又怎么会被我们关到现在?你就是有洞察人心的本事才敢冤枉我,才会知我自大,认我可能会疏漏未锁好牢门,你就是还有‘灵力’才会刮那邪风拐跑小溪。” “放屁!我不供出也是因为关乎我的性命!”“凤凰”猛摇头,看着惠明恳求道,“仙师饶命,我不能说,不能说,但我真没有害那孩子!真的没有!” 惠明冷漠地看着“凤凰”,又看向严颜岩,严颜岩再次叩头,殷切非常: “师尊,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去宣和宗确认小溪是否在那呀,这是还是不是,有还是没有的只有去了才清楚呀,况且顾襄现在就在宣和宗,师尊大可推我出去,让我去确认,我自有说辞去拜见二宗主,顾襄也应该会看在是我的面上助我们见到二宗主,如此良机,师尊何不一用?” 严颜岩伸出手起誓:“徒儿愿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此番前去宣和宗皆为弟子一人之念无关旁人,绝不连累本门,否则无才无德身先朝露。” 这时余玄清也同严颜岩跪地恳请:“惠明师尊,颜岩都已如此发誓,还请您下令让弟子也一同去宣和宗寻找小溪,小溪何其无辜要屡次遭祸,弟子只怕再晚些小溪性命难保,我们也难有证据证人指证歹人。” “惠明……”峨蕊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心有不忍,也是同样的话术,请求惠明点头放行。 “不!不能去!我会死的!我会死的!”一旁的“凤凰”扭曲着身体,“仙师救命,不能去呀!” 惠明冷言冷语:“你都如此说了,想来我的猜测无错。” “好。”惠明看向峨蕊他们,“峨蕊,你就同颜岩和玄清齐去宣和找小溪,崚嶒和悯行一道同去相助,不可过分声张,只道是拜访道贺宣和宗二宗主不久要荣登仙途,有什么情况定要及时向我通报。” “弟子遵命!” “弟子遵命!” 崚嶒和悯行可巧是今早在门口遇到余临溪的两位弟子,他们与余玄清他们一同喊着遵命,兴喜自己竟能同峨蕊师尊等人一同出行。 “至于你,”惠明师尊看着“凤凰”,“来人,将他押回牢里严加看守,若有性命之忧便灌上大量‘茗红花’吊魂,其余之事不必再向我禀报。” “弟子遵命!” “弟子遵命!” “凤凰”再次被押回牢里,连冤都不再喊了,脸上只剩死寂。 惠明留守世茗等待消息,伺机而动,木樨作为顾襄的师尊虽心里焦虑,可为免与三宗主见面尴尬也只能留在世茗同惠明一块。 他急得来回打转,惠明看得也心烦:“你这样不累嘛,峨蕊他们才刚走。” “我急死了,还怕什么累?”木樨不停叹息,“这能行吗?小溪真是被‘凤凰’拐跑的?他真的在黄温腾那?颜岩不是那么粗心的人呀,那‘凤凰’真在这刮跑小溪的话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吗?我以为你会多加考虑再下令的,谁知你一下子就行事了,我能不急吗?我徒弟还在宣和呢,敢情你没徒弟你不着急。” “黄温腾不在宣和。”惠明回木樨道。 “什么?”木樨一脸震惊,“你说的什么?不在宣和?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宣和?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如你说的,太明目张胆了,”惠明蹙眉道,“颜岩说的话应该无假,只是我总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黄温腾一定不在宣和,但小溪一定在他那。” “你在说什么?”木樨依旧不解,“黄温腾要是不在宣和那峨蕊他们不是白去?” “不,不是,”惠明拿出自己的“灯清”,他眯了眯眼,看向木樨再次道,“刑雾也去了,她会猜出黄温腾在哪的,我让峨蕊他们去宣和是想知道颜岩的‘自有说辞’是何说辞。” 木樨急得跳脚:“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起来如儿戏一般,什么都没计划好你就让峨蕊他们去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惠明坐下身来,攥拳闭眼,眉头紧皱,试图让身体的冷静来平复内心的不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再等了,且让峨蕊他们走一步算一步,若有任何差池,我会出手的。” 木樨见人如此,只是唉声叹气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依旧在大殿内来回走。 峨蕊他们不过花了半个时辰就赶到宣和宗,但是他们并未进去,而是在附近找了家旅店,聚在一起商议该怎么求见二宗主。 这时严颜岩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峨蕊和余玄清心里头早有猜测,如今也确认了七八,虽然听严颜岩的打算听得一愣一愣的,细想后倒肯定确定,下定了决心,反而苦了崚嶒和悯行听得胆战心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师尊师兄师姐那没有打算的打算。 “师兄,你当真要如此?” 崚嶒拽着自己的帕子,害怕道,“听上去很危险呀,要是你和刑师尊半路被拦了怎么办呀……” “对呀,”悯行也说,“要是被拦了,那那个小公子还怎么找呀?” 峨蕊师尊笑笑道:“这不是有你们俩呢吗?要是颜岩被拦,你俩就同我血并宣和那些人。” “啊?” 崚嶒和悯行两人互看看,好不害怕。 峨蕊无奈地摇摇头:“逗你们呢,这就怕了?” “啊?”崚嶒和悯行两人又互看看,然后“哈哈”尴尬笑道,“不怕不怕……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听从就是。” 余玄清忧愁叹气:“我的莲花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了,阿芜也没跟上小溪,若是刑姨找不到小溪的下落,找不到舅……” 她又是叹气:“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如此,小溪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该如何是好……” “师姐,”严颜岩安慰余玄清说,“你别担心,以刑师尊的本事一定能知道他们在哪的,与其在此处难过担心,不如先休息休息,好为今早做准备。” 峨蕊师尊也安慰余玄清道:“颜岩说的是了,你先别担心了,我们也早点休息,不然天亮了无精打采的,要是真要一战也没精力不好动手了。” “是了是了。”崚嶒和悯行附和着。 余玄清只能振作精神,聊以宽慰,峨蕊师尊带着严颜岩他们各自歇息去,只待天亮上宣和宗。 怕是除了崚嶒和悯行,其余都是无眠,吃了丹药强作精神。 峨蕊一行人上了宣和宗,刚到门口宣和宗扫地弟子便跑了出来恭敬道:“参见仙尊。” 一个如此,两个也如此:“参见仙尊。” 门里弟子窃窃语,找来了宣和宗大宗主的二徒弟。 二徒弟心有疑虑也不得不迎接峨蕊他们,暂且恭敬道:“不知仙尊来此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这边请。” 峨蕊师尊走前头,余玄清他们跟后头,严颜岩则跳脱,他走到那二徒弟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道:“长磬,好久不见呀!” 长磬看见严颜岩,心中的顾虑少去一大半,惊喜道:“呀,颜岩你也来了,好久不见呀。” 严颜岩边走边跟长磬侃侃而谈:“好久不见呀长磬,你长高了好多呀,比顾襄还要高了是吗?” “哪有,”长磬不好意思道,“大师兄还是要比我高些,倒是颜岩你,清俊了不少。” 他边说边唤来身旁的师弟:“还不快去通知大师兄和大宗主三宗主,就说赤璋世茗的峨蕊师尊来了,快去。” 严颜岩瞅着长磬又“哈哈”笑:“你也不差的,我只瞧着比顾襄还好看些。” “真的?”长磬先是一喜,但又很快收了心,“哎呀”一声,对峨蕊师尊道,“瞧我这脑子,不知仙尊此次前来所谓何事,我倒忘了问了,还望仙尊告知,我好一同传送给师傅们和师兄。” 严颜岩却插嘴搭腔:“哎呀长磬,我想喝普洱茶了,麻烦给我们上上普洱茶吧,刚用完的早膳有点油腻未清胃,你且等你的师尊们来了我们再告知你们所谓何事嘛,何必累得你师弟师妹来回跑呢?你说是不?” 长磬听严颜岩那么说觉得也是,于是便带着峨蕊师尊他们到会客厅落座,又吩咐人上好茶来。 这时严颜岩又到长磬身旁打趣:“咱们打小的交情,怎么长大了就不见你找我玩了?难不成你现在惯听你家三宗主的话,他当初赶了我,你也跟着嫌我了?不来找我了?” “哪的话,”长磬立马否定,小声道,“不是我不找你,我想着的,原是去南边的时候要找你玩,但刚到你那就看见大师兄了,就……” 长磬的话还没说完,宣和宗的大宗主、三宗主还有顾襄就前来了。 长磬立马恭敬行礼,余玄清他们也站起行礼。 “不知峨蕊仙尊今日要来僻处,未能远迎,失敬失敬。”说话的人正是宣和宗大宗主。 那人虽已年老,白发苍苍,却也能从眼眉中看出年轻时也是风流人物。 峨蕊师尊赔礼道:“原是我们失礼,来时匆忙,未能提前与大宗主您打招呼,还请见谅。” 严颜岩从来就听不惯人与人之间的来回客套,更何况自己眼前还站有自己的仇人,眼里就更看不惯种种虚情假意了。 “颜岩,好久不见。”顾襄站在严颜岩的身旁,他的气色要比伤寒晕倒那天好上许多,只是穿得素净,少了些意气风发,看严颜岩的眼神仍有些迷离,似还在病里。 严颜岩挑眉笑道:“半个月不到,哪里就好久。” 长磬只觉得自己站在两人身边多余,于是就往悯行那靠近,两人对视点了点头,一同看向严颜岩和顾襄,好像大家都有同样的感觉同样的经历,然后做出同样的举动,那就是看两眼便撇过头不敢瞅。 “不知峨蕊仙尊前来所谓何事呢?”大宗主询问道。 峨蕊抿了抿嘴,看向余玄清,余玄清走上前来行礼自我介绍: “参见大宗主,弟子名为余玄清,我们此番前来拜访贵宗正是因为弟子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冒昧。” “哦?”大宗主好奇道,“你且说来听听。” “回大宗主,”余玄清开始说道,“弟子有一一母同胞的弟弟名为余临溪,刑雾仙尊是我姐弟俩的小姨,贵宗二宗主正是我姐弟俩的舅舅,因幼弟早年失踪,弟子思弟心切只顾找寻,未曾来拜访自己的舅舅,如今幼弟归家,只是记忆失去大半,痴痴呆呆的,谁料近日竟念叨着想要见自己的二舅舅,弟子心想弟弟不去念叨在自己身边的小姨而念叨起自己远处的二舅舅必有缘故,或许带他来贵宗让他见见二舅舅,能助其恢复些许记忆。” “原来如此……”大宗主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所思虑。 顾襄在一旁听了余玄清说的东西,一脸疑惑,原要告知自己父亲余临溪的大概情况,结果一旁的严颜岩竟从身后拉过他的手,又用手指勾着他的手指,两眼如游丝盯着顾襄看,看得他顿时闭了嘴。 严颜岩又小声对顾襄道:“你带我去你房里,你知道我的,这一大早就陪师姐来这,又没睡好,好困呀,你房里应该还有给我留床的,是吧?” “自然有。”顾襄干脆回答,拉着严颜岩竟糊涂的连招呼都忘打就要走,三宗主急忙拦住两人,“襄儿这是上哪去?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要走?” 一行人看向顾襄,严颜岩站出来道:“顾襄的身体好像不舒服,我带他回房去,是我失礼,不懂宣和宗的规矩,你们别怪顾襄。” 三宗主不屑地看着严颜岩,只道:“宣和宗自然不是没大没小的地方,你怎么就……” “好了。”大宗主面对着三宗主,为严颜岩说话,“襄儿身体不适就回去歇息吧,颜岩顾虑着襄儿的身体,有所失礼也是情理,何必多言呢。” “去吧。”大宗主示意,三宗主吃瘪也只能闭嘴。 严颜岩跟顾襄行了礼便离开了大厅,大宗主又看向余玄清说:“虽然你说的合乎情理,只是温腾他还在闭关修行,要想见他只能去请,这请也未必请得出呀,而且我也只瞅见你,不知这两位……” 大宗主看向崚嶒和悯行:“不知这两位哪个是你弟弟呢?” 崚嶒和悯行都摇摇头说不是。 “不是?那……”大宗主疑惑地看向峨蕊和余玄清,“那这……” “大宗主,”峨蕊师尊开口道,“我们原是打算带那孩子来的,但也是想到如今二宗主闭关修行我们不好打扰,也就推脱拒绝了,哎…….那孩子呆呆傻傻一根筋,偏就不依,谁知今日竟趁我们不注意带着‘灵宠’和‘潜行石’偷跑出来,所以我们才如此心急未跟你们打招呼就过来找人了。” “找人?”三宗主站出来道,“你们的意思是说那个孩子跑到我们这来了?” “正是了。”余玄清回答道。 三宗主立刻怀疑:“不可能,世茗和宣和相隔千里,痴呆小儿怎能孤身到这来,恐怕你们找错地了。” “回三宗主的话,”余玄清恭敬非常,神情局促,似有难言之隐,“弟子实话实说了吧,家弟身有赤璋心,归家后我为其检查身体,又发现其现已非常人,竟拥有了天烛心,虽毫无法力,但行为非我们所能揣测,所以……” “什么?!” “你说什么?!”大宗主也震惊,“天烛心?这……” “大宗主莫慌,”峨蕊师尊立刻解释,“那孩子是个十分乖巧的,我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天烛心,但他在我们那伶伶俐俐,毫无邪性,不然我们也不可能留他,他才十六,正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好歹他带着‘灵宠’,我们这才寻到北边来,可巧又在你们这附近断了联系,这思前想后,便肯定他是一个人跑来找舅舅了,你们也知道的,二宗主拥有法珠,这法珠与赤璋心本是同根,促使彼此宿者相互吸引也是有可能的呀。” “这……”大宗主思虑半晌,看了眼三宗主后就对峨蕊说,“既然如此,仙尊你便直截了当开口吧,你想怎么在这找那孩子呢?” 第110章 生离 峨蕊师尊直言道:“那孩子带了‘潜行石’,怕要麻烦您叫有一些宣和弟子拿‘显行石’同我们一齐在这宗内找人,可以的话还要麻烦您让二宗主出关,那孩子就是要找他,他要出来了,想必这人也好找了。” “你说的在理。”大宗主点点头,就要吩咐下去,但三宗主却不同意,“等等。” 他走到大宗主身旁,对峨蕊他们说:“我们可以找人,但叫温腾出关就免了吧,他现在是要得道成仙的,要是见了孩子心有顾虑影响修行可如何是好。” “你说的也在理。”大宗主又点点头。 这时悯行站出来说:“大宗主,虽然三宗主说的在理,但既然是要得道成仙的人,必是有着慈悲心肠,二宗主也是许久未见其小侄子了,现那孩子又走丢,弟子认为让二宗主出关帮忙寻找,要是找着了也是功德一件,同时那孩子要是能因此恢复些许记忆也是件大好事,好上加好,对二宗主的修为只怕会更好。” “嗯,”大宗主肯定道,“你说的不错。” 大宗主立刻便吩咐下去,也不管三宗主的阻拦与怄气。 宣和弟子数十人拿着“显行石”找人,又派了些人去请二宗主出关。 话说两头,严颜岩跟顾襄离开会客堂后确实往寝屋走去,顾襄看着严颜岩这样亲近自己,忍不住问: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怎么到这来?” 严颜岩瞅着四下无人,倒问顾襄:“你们的‘仙牌’堂是不是在你房间那直走右拐左拐两棵树后左手第二条路那?” 顾襄不解道:“你干嘛问这个?” 严颜岩抱住顾襄一条胳膊,竟娇俏起来:“你就说是不是,嗯?” “是。”顾襄立刻回答。 “那就好。”严颜岩得了答案就松开手,笑得诡异。 顾襄虽然身体还病着,但脑子没病,只觉事有端倪,略带严肃地拉着严颜岩问: “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了?你们到底为什么来?师姐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 严颜岩看着顾襄,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什么?”顾襄一时愣神,没想对方这样直接,往时他要是要跟人表达自己的内心,嘴没张就被人骂回去,还被严词警告不可再说有类似情谊的话,怎么今日…… 诡异,实在诡异。 严颜岩拿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直盯着对方的眼,缓缓道:“顾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你就不要拦着我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回房去吧。” 顾襄更是疑惑:“什么?你要走去哪?” 严颜岩不言语,转身便跃然飞起离去。 “颜岩!”顾襄大喊着,却突然觉得身子有千斤重,他不得不摇摇晃晃扶着墙,猛地又是咳嗽,气都不带喘得咳了有几分钟,头昏眼花的,竟觉失了大半气力。 “大师兄!”长磬突然从顾襄身后跑来,扶住他又急忙道,“大师兄你还好吗?”顾襄看着长磬,仍有疲惫道:“你怎么来这?” 长磬如实说:“是这样的,二宗主不见了,颜岩让我来照顾你,他要跟他师姐一同找人去。” “你说什么?”顾襄的脸色顿时白了许多,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说的,“你细说,什么不见了?” “二宗主不见了!”长磬大声道,同时口齿伶俐,张嘴便“呱呱”将整件事的起因说起,又扶着顾襄往走廊石阶那坐好,“我们听大宗主的话去找世茗宗大师姐的弟弟,我就负责去请二宗主出来,结果请半天没听见阁里头的回应,最后大宗主他们都到闭关阁来,‘显行石’竟有了反应,所有人都猜那弟弟跑进闭关阁里,正想着也许舅侄相见,不便打扰本要放心离去,只见那闭关阁的门居突然自己打开了,里头什么人都没有,而且灰尘漫天,看样子好像是很久没用过,所有物件都铺了一层灰了。” “怎会如此?”顾襄又咳嗽了几声,接着问,“接……咳咳……接着呢?” “不知道呀,”长磬说,“宗主他们还在闭关阁那急慌找人呢,现在一个没找着又丢了一个,可巧颜岩突然用‘灵宠’联系我,说他知道我们那边的情况,要回去帮忙找人,让我来照顾你,我跟大宗主请辞离开后来找大师兄你,谁知你在这半道咳嗽着呢。” “颜岩……啧……”顾襄一头雾水,扶着额两眼发黑,他猛晃着脑子,又对长磬说,“颜岩他才走了不到一刻钟,你往前头去,他刚问我‘仙牌’堂在哪,我……” “抓小偷!快抓小偷!” 顾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宗内弟子大喊着“抓小偷——!” “啊!那不是颜岩吗!” 长磬指着天,声音大得顾襄头都要炸了:“颜岩怎么在飞!他手里拿着的什么?好眼熟呀!” 顾襄抬头看去,颜岩飞在高空,后面有宣和弟子追赶着他。 “啊!”长磬又是一声叫,“那……那是二宗主的‘仙牌’呀!颜岩怎么拿那个!他在干嘛?!” “抓小偷——!” 顾襄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摸向自己的口袋,果然自己的宣和宗名牌被颜岩顺了去,口袋里还有道符,正是他突然猛咳的罪魁。 他连忙拽了拽长磬让人快别愣着了:“快跟上去,快去帮忙!” “什……什么?!”长磬呆呆愣愣,顾襄也顾不上什么,只得大喊,“快帮颜……啧,快去帮忙,别让人伤到颜岩,让他们有话好说,快去!” “啊…..啊……”长磬还是懵逼,“好……好……可……可是,那师兄你呢?” 顾襄摆摆手,严颜岩给他留下的符咒哪怕撕了,上面的咒引得的他的咳嗽也一时半刻停不了,他没有气力,也来不及解释,只得推推长磬,让他快走:“别管我,快去!” “啊……好。”长磬将顾襄安顿好,自己依旧晕头转向的,愣了几秒后才确认了严颜岩他们飞去的方向,加入了“抓小偷”的阵营去。 “大宗主不好了!”一名弟子慌忙来到闭关阁前报,“世茗宗的人偷了二宗主的‘仙牌’正往山下去呢。”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两位宗主还在为二宗主的事烦心,突然听了这事,心慌震惊之余又望向峨蕊。 峨蕊站出来,尴尬的同时又看向那报信的弟子气愤道:“胡说什么?我们的人都在这呢,谁会去偷‘仙牌’?” “抓小偷!” 地上的弟子指着天,天上的弟子冲地上的大喊:“抓小偷!” “啊!颜岩!”余玄清顺着方向望去,也指着天上的人喊道,“师尊,是颜岩!” “什么?!” 峨蕊师尊抬头看,佯装震惊:“这,这个混小子在干嘛呢!” “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三宗主看到是严颜岩,二话不说就抡起袖子,带上好几名弟子就追上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大宗主看着峨蕊惊慌道,“峨蕊,你的弟子为何要偷我家的‘仙牌’?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宗主莫急,且先一同跟上去吧,这纯是那逆徒行事呀,我们也不知道为何呀!”峨蕊自责着,同时对身后的余玄清他们眨眼,“还不快去帮忙,快拦下颜岩,快去!” “弟子遵命!” 余玄清他们立刻追了上去,说是帮忙抓人,其实不过“添乱”。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余玄清他们在用“宗语”对严颜岩说话:你快走,我们会拖住他们的,快! 严颜岩回头看着后面跟着自己的人,其中三宗主最为卖命,什么招都使出,妥妥要害他的命。 “三宗主使不得!”余玄清打掉三宗主飞向严颜岩的铁镖,求情道,“有话好说,不必伤人性命吧?” “好说?”三宗主怒道,“偷窃者该杀,有什么好说?” 严颜岩没空还手,但嘴上得闲:“谁是小偷谁心里明白!我是在做好事呢!” 三宗主大口啐道:“呸,小畜生!给我站住,你们还不快跟上!快!” 宣和弟子一个接着一个上去,余玄清他们有意无意地拦路。 严颜岩飞出宣和宗,只见低下草丛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你!”严颜岩被吓了一天,抄起符咒就想动武。 “你先走!”那人对严颜岩说道,“往前一百米的大柏树下,刑雾在那等你不是?快去!” “你怎么知道?”严颜岩不知来人是谁,也不知对方为何会知道刑雾会过来接应,于是问,“你是谁?为什么?” 那人急呵道:“别问了,快走!” 严颜岩看宣和的人就要追上,确也不好多问,转身便离去。 宣和宗好不容易赶上,却被那人拦了路,一个个的脸竟吓得白了许多。 “是……是你……”三宗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握剑的手都在抖。 “师尊,好久不见。” 余玄清等人也不认识拦路的人,只听宣和的弟子怯怯道:“这……这不是……那个堕仙嘛?” 堕仙? 余玄清上下打量着来人,只见对方长得倒是乖乖巧巧,嘴角却挂着邪笑,眼眉皆是轻蔑,彩衣翩跹。 青圭掩嘴笑笑:“哎呀哎呀,可以可以,你们还记得我呢,不错。” 这时大宗主和峨蕊也赶了来,天空乌泱泱的悬了一群人。 “你怎么会在这!”大宗主看着来人,惊讶道。 “叙旧呀,”青圭吊儿郎当地说,“怎么?师尊们不欢迎?” “别跟他废话!”三宗主呵斥道,“追人要紧,那混小子现在都没影了,废什么话?” 三宗主拉着人就要走,青圭飞叶一片,直接形成一个绿色的牢笼将他们一行人困住。 “你这是做什么?!”三宗主喊道。 青圭不以为意:“师尊,怎么说我也是神仙,哪怕是个堕仙那也是神仙,尊重一下我呀,听我跟你们叙旧呀。” 大宗主手捻柳叶,也飞叶而去,瞬间打破牢笼,对三宗主道:“你们快走。” 青圭还想拦人,大宗主直接施法冲着青圭飞去数十根柳条就要缠住对方手脚,青圭一一躲避破解,失望地看着大宗主说: “您可是我的师尊呀,竟要对我下手?” 大宗主说道:“你也曾是宣和弟子,刚刚不也对自己的师弟师妹下手了吗?” 青圭只是笑笑不言语,自觉严颜岩已经跑远,三宗主那行人一时半会也不能追上,倒也不拦了。 本来这事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也是一头雾水罢了…… 他在狂森里刚给姑娘姐姐送完花回家,结果就听到土豆哭着对他说余临溪要回去了,甜酉禾貌似还送人家回去,只是这一送倒一天都不回来。 他被土豆哭得心烦,只得答应它出来找它老大、小祖宗回去。 绝,青圭自怜自己是老母亲的命了。 他去到世茗宗没看见甜酉禾,也没看到余临溪,倒让他见了出热闹,得了些消息,他原要跟着峨蕊他们一块去宣和宗打探余临溪的下落,谁知在他要走时竟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甜酉禾! 他迫不及待跟上前,谁知甜酉禾跟鬼魂一般若隐若现,十分费眼。 青圭好不容易快跟到人了,却发现对方来到一个像牢笼似的黑地。 里面的弟子一个个都倒在地上,给青圭吓了一跳,以为是甜酉禾大开杀戒了。 他探了那些人的口气,还好,活着,但都晕了伤了。 青圭顾及不来,继续寻找着甜酉禾的踪迹,只听地牢深处传来一声凄惨的惨叫,青圭立马冲过去。 就瞧见甜酉禾脚下踩着个正在渗血的鸟头。 一身衣洁白无瑕,肩头趴着余临溪养的那只小猫,脚下的血迹四射,在昏暗的环境中猫眼闪着微光,死盯着青圭,仿佛下一秒被踩在脚底的就是他。 青圭恐惧地吞了口口水,他轻声道:“酉禾…….我是青圭…….我来找你们了……你怎么在……在这……小溪呢……” “宣和宗。”甜酉禾说。 “宣和宗?”青圭一点一点靠近甜酉禾,对方不怒而威,看得青圭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那……” “我要去找他。”甜酉禾说。 他将脚从鸟头挪开,找了块干净地蹭了蹭脚底的血迹,转身便离去,没给青圭留下一点反应的时间。 “哎?”青圭懵懵然,但也早就习惯甜酉禾这种说话不说全、要走就走的行为了。 “行吧……”他看着眼下的死鸟与四周晕倒的人,心想还是离开这案发地先。 他也跑去宣和宗,路上又可巧跟上了峨蕊他们,悄悄咪咪地偷听了一行人的打算计划。 他是不想管闲事的,但这闲事关乎到甜酉禾他就不得不管了,否则他一个人没啥线索回去,土豆一定又哭着喊着,好烦心的。 宣和宗的人不待见他,他也不想计较什么,反正这凑巧帮人拖延时间的忙已经帮上了。 “罢罢罢,没趣死。”他撇了撇嘴,又冲余玄清笑笑挥手,整得对方一脸懵后又学甜酉禾的德行转身便走。 余玄清一脸懵逼,“这是什么个意思?”宣和宗弟子也疑惑道。 悯行“哎呀”一声:“管他什么意思,现在没人拦着了,还不快追上去?” “是了,我们快追吧。”峨蕊也附和着,大宗主点点头,青圭已走,容不得他多问多想,只得带着人再次前行。 “刑姨,你来了?你知道小溪在哪吗?”严颜岩找到了果真在陌生人说的地方,急匆匆经过要去接应他的刑雾,忙问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刑雾喘着粗气,拉着严颜岩便走。 严颜岩怀里揣着黄温腾的“仙牌”,边飞边问:“刑姨,我可以直接把这东西毁了吗?升仙时要过天劫,我们把‘仙牌’毁了,让那人没有‘仙牌’分担伤害过不了天劫呗。” 刑雾说:“毁人仙牌是缺德的事,万不可那样做,哪怕你不修仙也会因毁人‘仙牌’而自毁前途的。” 严颜岩笑笑道:“怎么个自毁前途?” 刑雾说:“缺德了自然要用‘德’来补‘德’,所谓‘德’就是功德,一个人的功德是有限的,但缺德的‘德’是无概念的,既然无概念那就可用无限来描述,无限的‘德’要用有限的功德来补是不可能补完的,你要是毁了这牌,那你的功德补不完就要拿自己的魂来补了,这里的魂不是命,而是拿了你的三魂六魄中的其中一魂一魄,人要是丢魂丢魄那就会痴痴呆呆,你说是不是自毁前途。” 话语刚落,刑雾便停了下来。 严颜岩看着脚下葱郁的树,疑惑道:“怎么停了?” 刑雾蹙眉疑惑:“灵域在这,但那里有人。” “灵域?”严颜岩心想怎么突然说到灵域,但一转念,倒恍然大悟,“小溪在灵域吗?” “我们下去。”刑雾看向严颜岩,再次拉着严颜岩往底下飞去。 谁知往下飞时,刑雾他们发现里头的树一摞一摞的竟倒了大片,其中高推得十分瞩目的树木上就站着一个人。 严颜岩跟刑雾慢慢靠近,他眯了眯眼,感觉是熟人:“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啊,”严颜岩一拍脑,指着那人道,“甜哥!” “什么?”刑雾看着那人转过身来,神情暴虐,手上都是血。 “开门。”他盯着刑雾,语气十分强硬。 刑雾心有疑虑:“你也是来这找小溪的?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开门。”甜酉禾并不回话,只喊人开门,同时动动手指,刑雾和严颜岩身后的树“啧啧”发出断裂声,如杂草般轻而易举地又倒了好几棵。 第111章 死别 林慕义怕高,他缩在绒毛造出的球里不敢睁眼。 可笑,怕高也是怕死,他却上赶着送死。 泡泡球带着他来到那一片荒芜——无患之境。 是起点,也是终点。 他手里攥着毛,跟着绒毛发出的蓝光寻找。 他不知道自己是往前还是往左,往右还是往后,他是没有线团的阿里阿德涅,解决问题,解决自己。 绒毛的蓝光汇聚成一点,像萤火虫的屁股。 林慕义发现自己现在站在地方,烟雾里隐约盖住了些写字。 他蹲下身去想要赶走烟雾看清楚字体,可只一挥,周围的光景全都变了,吓得他不敢站起身来。 这次可没有阿芜。 只能靠毛。 他看见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浑身发着绿光,像吃了海草汁一般诡异可怕。 那人翘着一条腿,悬空着如观音菩萨坐莲花台,两只手捻着兰花放在膝盖上。 林慕义视力极好,5.0有了吧,一瞅就瞅见那人的右手十分丑陋,连上头正在腐烂冒泡泡掉毛都看得清楚,两腿之间还放着缠绕用的绷带。 恶心。 林慕义嫌弃地“咦”了一声,那人猛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那人说。 林慕义尴尬害怕地同时又嬉皮笑脸的,他站起来,缓缓道:“我是来……来祝贺你成仙的?嗯……祝贺你成仙的…….” “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黄温腾愤怒道,脖颈处爆青筋,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樱桃,随时要炸了。 林慕义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按部就班:“都说了来祝贺你成仙的,你不是我舅舅吗?” 黄温腾依旧恼怒:“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来的?” “想来就来呀,”林慕义笑了笑,一点点靠近黄温腾,“舅舅,你那手不会耽误事吗?” “站住!”黄温腾眯了眯眼,呵斥道,“别过来,再走一步我杀了你,知道吗!” “你不是本来就要杀我的吗?”林慕义耸耸肩。 黄温腾有些错愕,但不过一瞬,他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来呀。”林慕义说。 黄温腾被对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同时又要继续呵斥对方:“给我站住,不准过来!” “为什么?”林慕义摊摊手,一副找茬的模样,“因为你邪侵的手会不受控制地想杀我是吗?你不能亲手杀我,对吗?” 黄温腾尽可能压制着邪气,他回到无患之境,因要成仙而情况特殊,手上的邪侵愈发明显,他不得不将自己笼在“结净环”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一旦靠近,前功尽弃。 “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又是怎么来这的?站在那别动,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就是要你杀我呀。”林慕义说。 他冷汗直冒,也不想靠近黄温腾,但没办法,他的任务就是来送死。 黄温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林慕义越靠越近,黄温腾立即唤出藤蔓来拦住他的来路。 林慕义认得拦路的“老熟人”。 这些家伙可让他受苦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林慕义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藤蔓上的倒刺。 黄温腾没回他,而是闭上双眼,等到天劫,天劫一到,只要过关他便成仙,哪还在意林慕义这黄毛小儿。 林慕义依旧道:“舅舅,那个要钻我肚子的骷髅头是谁?不是岳朝夕对吧,嗯?” 黄温腾还是没回话,围着林慕义身侧的藤蔓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像是要把林慕义的声音堵死。 “你不说我也猜出来了,”林慕义轻蔑一下,说话的声音更大了些,“那个人是我娘对吧,你没想杀她,所以想用别人的命来复活她,可巧我醒了,你又想到了复活她的同时除掉我,对吧!” 黄温腾深呼一口气,头上冒着细汗,藤蔓依旧围到林慕义的头顶,极力收缩。 林慕义觉得自己是被关在了毛板栗里,只不过这板栗是里头毛刺,外面“圆滑”。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林慕义继续喊,“你不是我的舅舅吗?难道我也跟‘灵宠’一样,跟粽子一样不配跟你说话吗?” 黄温腾眉头一蹙,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黑乎乎一团的东西。 “你都看见了,那又如何呢?”黄温腾冷冷道,“你说你来送死,那好,我偏就不让你死。” 林慕义“哎嘿”一声,又道:“哦?你终于肯说话了,黄温腾?” 黄温腾突然怒道:“黄温腾是你可直呼的吗?” “不叫你黄温腾叫什么?舅舅?”林慕义哈哈笑,“你又什么资格什么资质可比我舅舅?嗯?叶舒才是我舅,你都承认你的烂事了,我又何苦跟你在这慈孝,你算得什么舅?正月剃头死舅的那个舅?” “放肆!”黄温腾吼了一声,“放屁!”林慕义便又吼回去,“我就是放肆了又如何,你根本比不上我舅舅,你哪怕成了仙也比不过叶舒!痴人做梦,我娘即使活了回来她也不会喜欢你这个人渣败类,你认清楚你自己吧,要点脸呀!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男的也一样,你现在没手了怎么连脸的不要了!” “闭嘴!” 藤蔓直往里缩了一半。 林慕义惊讶地“啊”了一声,不得不蹲下身去。 他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如余火消去徒留的短暂孤烟、是他那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命。 林慕义依旧要讲,不但要讲,还要把自己的一些谎话当真的讲: “黄温腾,你害死我的家人,害死了岳家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以为你的雀多仗义多忠心?拜托呀大哥!你是他爹还是他男妈妈?他凭什么为你卖命呢?就是他告诉我你回到灵域的无患之境,就是他告诉我你的位置让我来找你,你以为宣和宗的人还会帮你吗?我告诉你,他们也都知道你的事了,一个门派出一个堕仙就已经够受的了,他们不会想自己的门派再出一个离经叛道之人,他们已经把你的‘仙牌’毁了,就凭你现在这样又怎么能过得天劫呢?啊?” “是吗?”黄温腾“呵呵”冷笑两声,他将藤蔓迅速撤去,看见依旧保持着姿势缩成一团的林慕义,“你确定我没‘仙牌’就渡不了天劫?笑话,都是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毁我‘仙牌’的,对吗?” “自然是我啦,”林慕义眯眼笑笑,拍拍自己的衣摆就站直身来,“我从来不骗人,正月死舅舅的舅舅,你应该知道溪儿我是很老实的呀。” “是呀……”黄温腾垂下眉,突然表情凶狠,嘴角带笑但又咬牙切齿,“你确实从来不骗人,我信你说的。” “还有呢……”林慕义还要说,可只一瞬,他耳边传来了肉与骨的撕裂声。 “额阿………” 林慕义顿时闭口,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肚子辐射至整个躯体:“哈阿…….哈…….” 在岳家“幻境”中那本要钻进他肚皮的藤蔓这次直接从他身后穿透了他整个肚子。 林慕义颤抖着手,即是下意识又是突然想起。 他摸上那穿透他身体的、泛着暗红血液“滴答滴答滴”的藤蔓尖端。 “呜阿……”他痛苦地呜咽着,耳边全是大脑传来的响鸣,是医院里停止心跳后发出“滋滋”的磁音。 他像竹签上的韭菜,下半身已经疼得软趴,上半身全由着身体里的血肉与倒刺的拉扯坚挺着。 “阿呜……咳咳……呜额…….” 大量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但也能看着眼前的人在发笑,红色是血、绿色的光、黑色的烟、满意的笑。 全是死亡。 “你…….额……”林慕义疼得麻木,一流的样貌二流的身,下流的眼泪鼻涕不由自主地糊着人。 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了,但还是要动嘴恶心人:“老......逼……登......你说…….咳咳……呜额…….你说……不杀我……不杀我的…….” 黄温腾依旧保持着他的菩萨样,笑道:“我确实说不杀你,你这不是还没死呢吗?我自不可能让你死,杀了你我还怎么成仙呢?但我得让你吃点教训才行呀。” 他像是过年时串门的中年老男人,用着过来人的口气,显摆着自己大半辈子从一亩三分地那得来的阅历,觉得自己实在为人好,语重心长道: “小溪,你就是被他们宠坏了所以才敢这样无法无天,不过无妨,你的那个父亲早死,没教过你什么,你不认我是舅舅,那我不介意你认我当爹,今天就是我给你的教训,你应该兴喜庆幸,庆幸我让你吃疼,只有疼才能让你长记性,让你懂得对长辈要有礼貌,对我这个神仙爹爹更应该敬重尊重。” 林慕义什么都没听进,耳边只有死亡的声音,心里想得全是:上玄你个怀东西! 说好的不疼呢! 疼死了! 林慕义摸上藤蔓的手中有那一撮绒毛。 像甜甜的绒毛。 他好想哭,哭自己傻逼,放着跟甜甜大好的日子不过,跑来寻死…… 虽然他现在确实在哭,但那不是他自己控制得住的…… 甜甜要是看到他这幅模样一定会很生气,同时也会嫌弃吧……林慕义想着,自己现在支离破碎,鼻涕眼泪一堆,很丑,很难看,谁会喜欢呢…… 黄温腾还在讲,讲他的努力,讲他的不易,讲他人的狠毒,对自己的不公。 林慕义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在卖力,卖着他那所剩无几的力,将自己这根韭菜从签子中脱离开。 黄温腾只当林慕义肌肉抽搐乱动,依旧说着自己的情有可原。 正当他对着濒死的林慕义说得慷慨激昂时突然眼前一黑。 他一个激灵,眨了下眼,就见那勾着林慕义的藤蔓上已经没人,只有一滩死血。 血迹,对,血迹。 林慕义不见了,黄温腾不敢乱动,他寻着地上的点点血迹,找寻着林慕义的踪迹。 一点、一点。 是在朝着他靠近。 又是一个眼前,不过是眼前一绿,像是什么物体。 黄温腾下意识伸出手去阻挡,只听“噗呲”一声,林慕义惨白的脸出现在他跟前,他那残破的手穿过对方的胸膛,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着彼此的衣裳。 他的“结净环”已毁,手上的邪气迫切地找寻着林慕义体内的“老友”。 林慕义的神态中透着疲惫与无力,嘴角的嘲笑也是悲凉,眼神毫无生气,呼吸断断续续,尽显着枯竭。 黄温腾一时恍惚,这幅脆弱而凄凉的神情他曾见过,他曾在叶庭诺的脸上讲过。 林慕义握住黄温腾的右手腕,边呕血边虚弱道:“你错了,我正想要你杀我呢……我偏就……偏就要你杀……偏就死……” “你!”黄温腾用着力,只想将自己的手抽出去,他不能,他现在不能杀人! “你输了……”林慕义咯咯笑,眉头应疼痛而不停颤抖,蹙而不得,“你……不是要赤璋心吗?” “给你……” 林慕义十分弱气地拍了一下黄温腾的手腕,被他一直握在手心的绒毛直接钻进黄温腾的肉体里,一股强大的拉扯感在两人之间产生。 “什么东西?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黄温腾怒吼着。 林慕义的身体慢慢往后仰,红蓝相间的亮光在两人肉体结合处带着血迸现。 “不!不!这是什么!” 黄温腾哀嚎着,他的手里握着赤璋心,可那东西却现出黑色的犹如章鱼触须般的东西缠绕着他右手的整个手臂,然后又慢慢延伸,吞噬着他整一个人。 “不——!啊——!” 黄温腾成了个黑色的肉团,林慕义倒在血泊中,临闭眼前想着的是甜甜,念着的是:对不起。 “啊——!” 黑色的肉团膨胀变大,大到缠绕着他的触须断裂开来,从里头蹦出尖角红眼怪,呲着牙,流着黑色的臭水,皮似鳄,身如山,牙比剑。 凄烈地惨叫声响彻整个无患之境,雾与雾的缝隙中竟透出丝丝光亮来,霎时间,天崩地裂,人声鼎沸。 不知是黄温腾变成的怪物大到无患之境这至洁的灵域无法承受而炸裂开来,还是……. “溪儿!” 呐喊声,碰撞声,哀鸣与怒吼,应有尽有。 是怪物的还是人的?如牛杂一般混乱入口,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滋味还是那个滋味。 混乱的滋味,撕心裂肺的滋味。 刑雾打不开灵域的大门,自叶舒死后,她已经很少回灵域了,就那一次,为了她的小侄儿,她回到那个怀念着的却害怕着的灵域。 只是如今,一切都完了。 黄温腾趁着大家不在的功夫回到灵域,改了进入的口诀,改了灵域的位置,甚至杀了灵域内的所有小动物。 所有不是人、不被他认为值得的生物,全死了。 林慕义喂过的小鸭,抱过的小兔子,一切他接触过的没接触过的,他所喜爱的“生与活”全死了……. 无患之境的破没,灵域也开始幻灭,林慕义与那些已经被杀死的生物一同倒在自己的血海里,刺啦啦地暴露在丛林中。 “那是什么!”宣和的弟子指着暴露出来的邪兽大喊。 宣和的宗主一时震惊地呆愣住。 甜酉禾抱起躺在地上的林慕义。 “怎么办……怎么办……”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不,应该说在他听到刑雾说她打不开门时已经崩溃了。 三魂入境不管用,他的来去自如也不管用。 为什么呢?他翻遍黄金卷书都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进不去! 他开始拔树,他开始找结界眼。 灵域也不过是厉害些的结界,跟岳家的没两样,他跟刑雾他们寻找着结界眼,又是念咒又是贴符,甜酉禾能做的只能是闭眼期盼,认真聆听,聆听林慕义能念他的小音,念他……念他…… 即是希望也是绝望。 他已经崩溃,他听到了林慕义生命的消逝,他灵魂的支离破碎,他的对不起…… 甜酉禾找到了结界眼,是一株紫色植物的幼苗。 他开始破门,暴力破门,那些被他拔了的树成了得力助手,沾着他的血,猛砸着结界眼。 无患之境破灭,灵域毁灭,他爱的人呀也要泯灭了……. 甜酉禾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要把你给人了……我错了……我错了……” “溪儿……”余玄清双眼无神,像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点一点地靠近,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溪儿……不会的……” “不…….不会的……” 甜酉禾拔出来的树还在泄愤,只是不是泄愤在结界眼,而是泄愤在那妖物上。 没有任何依托,有巨大如鲸的参天古树,有刚刚出芽的幼苗,整个丛林的地皮都要被掀起,集中毁灭那龇牙咧嘴不断发出哀鸣的怪物。 “啊——!额呜…….” 邪物被砸的肉体飞溅,他在逃,他拼命地逃,横冲直撞地逃。 “玄清——!”刑雾大喊着,拦住失去灵魂一般不断靠近余临溪的余玄清。 “溪儿……”飞沙糊着所有人的眼,余玄清无声地落泪,眼睛死红,被刑雾扑倒在地护着的她依旧看着被甜酉禾抱在怀里像是已经死去的余临溪。 她不相信,她昨天才重新得到了自己的弟弟,她明明才重新得到。 为什么! 她开始疼哭:“为什么!” “快抓住那个怪物!”严颜岩大声喊道,“是他杀了小溪!是他杀了小溪!” 他又对着宣和的人大喊:“你们宣和的人是干什么的!还愣着干嘛!快上呀!” 大宗主是第一个在狂风乱沙中反应过来的,他立刻下令:“快上!不能让这怪物跑到居民地!快除了它!” “是!” “是!” 宣和弟子得令,一个个唤出自己的佩剑,踊跃上前,这三宗主最为拼命,只因严颜岩在混乱中大喊了一句: “此等邪兽体型堪比赤璋囚呀!移动的大功德,大伙还不快上呀!” 第112章 雾幕直播 如果林慕义能睁眼看见,他一定会躲在甜酉禾的身后,津津有味地看“奥特曼打小怪兽”。 只是这众多的“奥特曼”未变身还是人类,这怪兽也并不小。 青圭也来了,现在的他换回了女装,大家又都不认识他了。 甜酉禾精神恍惚,他将林慕义抱在怀里,用那些树木垒了个“楚河汉界”,高而厚的树墙遮天蔽日,旁边的战斗他是一点不理,只要不干扰到他的林慕义,他便什么也不理。 余玄清不得不在刑雾的不断叮嘱中振奋精神,她现在不能只顾着林慕义,她有她的职责。 “你去帮忙,小溪的事有我,你快去。”刑雾推着余玄清出去,让她加入战场,因移动的大功德。 “小溪…….”刑雾飞过树墙,甜酉禾在用清水和棉布擦拭着林慕义身上的血。 青圭正扒着林慕义的衣服,身旁放着各色的药膏药草。 “死马当活马医,”青圭对刑雾说,“你也来帮忙。” 刑雾点点头,她也没时间没心思去询问自己身旁的女子是谁。 甜酉禾擦拭着林慕义的每一处肌肤,因为没有一个地方是不被鲜血附着的。 林慕义身体轮廓飘着一层光,那光是甜酉禾眼睛的颜色。 他露出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浑身散发着邪气,方圆十里的草木都开始枯萎…… 青圭也不想劝甜酉禾了,因为他也劝不动,换作是自己,自己爱的人这副濒死模样,只怕他已经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甜酉禾只是释放些邪气露了原型,已经很不错很冷静了...... “你不是说不疼的吗!”林慕义在梦里与上玄相遇,他气得跺脚大吼,“骗子!神棍!骗子——!” “是不疼呀,”上玄不好意思道,“你……你现在不是睡着了吗,诺,是不是不疼了…….” “感情你说的是这个不疼呀!”林慕义真想掐着上玄的脖子晃他的脑子,让他也疼一疼“那我等会醒来不还是会痛吗!混蛋!骗子!” “不会不会……”上玄急忙辩解,“你的身体自己就会好了,我给你的绒毛一是带你去找黄温腾,二是将你身上的赤璋剑赤璋心全都融进黄温腾体内的诱发他的邪气,三就是救你的命。”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上玄笑了笑又补充道,“哦,是你的身体不会有事的,不会疼,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我是没事了,那甜甜呢?”林慕义翻了个白眼,“我被你弄得无语死了,甜甜看我伤成那样一定担心死了,我恍惚间听见他叫我了,一定是叫得很大声所以我在梦中还能听见的。” “没事啦没事啦,”上玄依旧笑笑道,“这就当是他失去你之前的演练啦,你确实是要死了,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几天后。”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林慕义叹了口气,接着问,“那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上玄挠头嘻嘻笑道:“不知道哦,身体恢复好了就醒了吧。” “啧,”林慕义又是一个白眼,直接席地而坐,一手撑着下巴,撇着嘴盯着上玄。 “别这样嘛,”上玄拿着拐杖跟林慕义坐一块,“就当陪我说会话不好吗?你就那么急着回去?放心吧,酉禾他有分寸,知道你死不了会安心些的,你别操心他。” 林慕义嘟囔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完啦。” 上玄笑笑说:“要不要看看你的仇人是怎么死的?” 林慕义转过头去看着上玄嘻嘻笑了两声,然后又恢复那冷淡脸:“不要。” 上玄说:“哎呦,你别拆我台嘛~” 林慕义学着他的语气,冷漠的脸,轻浮的口吻:“哎呦~我就要拆你台嘛~” 上玄被林慕义逗得欢,掩嘴哈哈大笑,笑了有半晌喘匀了气才正经点:“说真的,你真的不想看黄温腾怎么死吗?” 林慕义说:“神经病,你是神仙我是神仙?神仙不是慈悲为怀的吗?你怎么那么想看杀生之事呀?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不想看,你要看你自己一个人看吧。” 上玄说:“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呀,只是这黄温腾的事跟严颜岩有关,他是你朋友,也是咱们计划的一员,怎么?你不想知道他的事吗?” 林慕义有些心动,犹豫道:“可我不喜欢血腥的事……” 上玄说:“那我们就只看严颜岩,如何?” “你怎么又关心起颜岩了?”林慕义问。 “因为顾襄是他的好友呀。”上玄回答。 “哈?”林慕义咳嗽了一声,脸上是疑惑,又问,“你又知道顾襄了?因为顾襄所以你要关心颜岩?哈?为啥?” 上玄说:“因为顾襄是可塑之才呀,这可塑之才要是还没开始塑就落在某人手中不愿出来了可就不好了,不是吗?” “是什么是呀……”林慕义被绕糊涂了,挥了下手,敞开两条腿摆烂坐姿,又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百无聊赖,“我什么都不想理了,你能在你的梦里变出一张床给我躺躺吗?坐得屁股疼。” 上玄说:“还不是你太瘦了,屁股都不长肉所以才坐一会就觉得疼呢,我这梦里呀只能变出水,其他的就变不出来喽。” “好弱,”林慕义嘲笑道,“那你还问我要不要看严颜岩,怎么看?你连张床都变不出来,难道变床比人难?你还能把严颜岩变出来?” “说什么呢?”上玄拿起自己的拐杖点了两下地,赫然间,两人的眼前开始冒烟,水雾形成屏幕,正在“直播”严颜岩那边的情况。 “好家伙……”林慕义有些吃惊看着“屏幕”,严颜岩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他不禁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上玄,“你说,你是不是还用过这东西看过我?或者看过甜甜和青圭他们?嗯?” “嘻嘻,”上玄直言道,“这长辈关心晚辈不是应该的嘛,我自然看过……” “好你个……”林慕义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脾气,“你知不知道这在我们那个世界叫做侵犯隐私呀,是犯法的,你个神仙怎么可以犯法呢?坏死了。” “哪有嘛,”上玄委屈起来,“我就只看过你们过得好不好,我很忙得嘛,也不是经常看的,你们要是在做什么隐私的事我这‘雾幕’是不会显示出来的,我很有底线的,不要随便怀疑我的道德。” 林慕义哼了一声,表示怀疑不信,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上玄说的“雾幕”上,看着严颜岩的报仇。 黄温腾已经变成邪兽,没有意识,只有本能,面对危险便提防反抗,反抗不过就是个跑。 余玄清负责用白绫拉住邪兽的去路,宣和的弟子则负责降服。 从眼睛、从鼻子、从嘴巴……. 他们像是在攻击,从邪兽的各个部位出击找其弱点击毙对方,又像是在分割,庖丁解牛。 攻击这个部位能损耗邪兽的耐力,那就是一份功德,又或者应该攻击…… 大宗主只是下令让弟子上前发挥自己的能力降服邪物,而三宗主是带领的同时捡漏……. 这是他惯有的技法。严颜岩很了解他。 宣和三宗主无名无姓,在蛮荒地只有最上等的人才配有姓名,一般百姓只有一个称呼,这称呼都不能说是名。 宣和三宗主的称呼是闻。 他在倬伟庄囤得不少钱财,寻得许多妙药,将自己那细短无大能的灵根上头薄弱无大才的灵力硬生生“拔高”到能入宣和的标准。 就是因为他的投机取巧,他要比别人更渴望功德和修为来不断修补他当初急功近利而对自己的灵根造成的不可逆损害。 哪怕他是用金钱和灵药抬高了自己的灵能,当初的他也是弱鸡,与旁人相比,不是选拔时偷摸下药耍点小阴招,就是靠着自己求邪灵得来的好运田忌赛马蒙混过关。 黄温腾算是他的恩人,当初他能摆脱行乞就是因为黄温腾可怜自己的同乡人在异域如此落魄而给了一锭银子助其翻身。 他是黄温腾的忠实簇拥者、追随者。 他甚至让自己跟黄温腾一个姓,姓黄,名闻。 在金钱的帮助下打听到黄温腾的归处跟上宣和,又费尽心思成为原来宣和三宗主的徒弟,短短几年便受其衣钵成为如今的宣和三宗主,与黄温腾平起平坐。 你不得不佩服他无比的努力与变态的毅力。 即使黄温腾偶尔出关与人交往并不怎么认得刚上位的他,他也依旧十分热忱堪比连生三女终得一子的老封建,把自己能给的东西能给的心意以各种奇奇怪怪甚至蹩脚的名义送他。 “奥特曼”大战小怪兽如火如荼,余玄清在帮忙,崚嶒和悯行也在帮忙,峨蕊和大宗主都是指导,观察着战场,提防着妖物闯到甜酉禾累得树墙去,那里有刑雾他们在。 严颜岩也在帮忙,或者说这个“忙”别有深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一名弟子说道,“它的弱点是什么呀,我们这样这攻那攻的也不是个事呀。” “就是说呀。”另一名弟子附和着,周围也开始响起质疑。 黄闻听得烦闷,他也有些筋疲力尽了,确实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找不到弱点乱打是不行的。 你知道人的左右肩上各有三把火吗? 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混乱声中夹杂着,却又无比靠近他的耳朵。 “攻其右手!”峨蕊突然大喊道。 宣和弟子听到峨蕊的话有些顾虑,余玄清他们倒是会意开始攻击邪物的右手。 果真有效,邪物惨叫声响起,捂着自己的右手像知道自己还手无能而不停扭动自己躯体撒泼般进行反击,众人不得不小心躲闪,同时还有注意自己不要被怪物身上飞溅出来的恶臭黑水渍沾到。 你说我在这怪物面前拍掉你身上的三把火会怎么样? 那个声音再次在黄闻耳边响起,只是周围的杂声更小些,那声音更加清晰。 “谁在说话?!”黄闻左右摆头,寻找主谋。 “师尊?你怎么了?”一名弟子听见黄闻的吼叫,但因要不停躲闪,关心有余,问上一句便飞去另一侧避祸。 我现在开始拍喽,畜生。 声音戏谑带笑,阴阴森森。 黄闻左右摇摆,警惕观望着四周。 一只手拍在他的左肩上,同时道:一 黄闻猛地望向自己的左肩,额头泛出细汗。 二。 又是一拍。 “谁!”黄闻大喊,全然忽视了众人已经击倒了邪兽。 邪兽“轰隆隆”倒下,身躯冒出黑色的浓烟,众人纷纷远离捂住口鼻,只有黄闻还飞在空中,疯狂寻找着戏弄他的人。 三! 拍肩人突然大叫,黄闻握紧佩剑大喊:“滚出来!别在这装神弄鬼!” 长磬注意到自家宗主的不对劲,捂着口鼻艰难地对着在空中的人大喊:“师尊你怎么了?快捂住口鼻!” 声音太小,被邪物倒台时发出的肉体与地面的撞击声、沙尘与沙尘的摩擦声、黑烟与枯树萎草的交织沉闷声淹没。 众人甚至被烟雾迷得睁不开眼,黄闻竟什么都没意识到、顾不得,依旧大喊着:“谁!” 那人数到了五,最后一个数落下音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黄闻再次猛地回过头去,这次可看见了人。 虽然也遮住口鼻,但那双眼睛实在明显。 是严颜岩! 严颜岩眼眉带笑,幽幽道:“狗贼,你做贼心虚了吧。” “你!”黄闻双眼发红,拿着佩剑就刺向严颜岩,严颜岩一个躲闪,大笑着往邪物倒下处、浓烟中心处飞去。 黄闻提着剑,脑海中只有三个字:杀了他。 他面目狰狞、额爆青筋,冲着严颜岩追去。 就在黄闻要赶上严颜岩时,严颜岩直接停下步来,敞开双臂,摘下掩住口鼻的方巾,面对着黄闻,大骂对方: “畜生,你杀我全家,有种的把我也杀了!” 黄闻已经失去理智,拿着剑就刺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黑烟散去,站在他面前等着他杀的人根本不是严颜岩。 “师尊!”长磬是第一个在逐渐消散的烟雾中发现自家三宗主的人,他大喊着,“师尊!你在做什么!” 黄闻瞪大双眼,面前的“严颜岩”一只手握在对方刺进胸膛的剑刃,呕血的同时脸上依旧带笑: “畜生……有种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黄闻大喊,剑刃直接捅穿“严颜岩”的胸膛,动作顺畅,仿佛用手戳破泡泡那样简单。 “严颜岩”满口鲜血哈哈大笑,一只眼半眯着,一只眼睁得硕大血丝四布,紧盯着黄闻,他嘲笑对方道: “蠢货,你可真报得一手好恩呀,你看看我是谁?嗯?” 黄闻的后背又挨了一巴掌,他竟顿时冷静下来,脸上被人呕上一口血,幡然醒悟。 “阿……你…….” 黄闻目瞪口呆,眼前的哪是什么严颜岩,而是赤身裸体被他一剑刺透的黄温腾。 “不,不……” 更甚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佩剑与人躯体接连的伤处竟还有他和众人起初追赶严颜岩要抢夺回来的“仙牌”。 “仙牌”也被穿透破裂,只要将剑拔出,“仙牌”当即就要殒毁,他犯了大忌,犯了死忌。 “啊——!”黄闻失控震惊大喊,他看着黄温腾那死白的脸,盯着他的黑瞳透着绝望毫无生气,他彻底崩溃大喊,“不——!不是的!不是的!” “天呀!”崚嶒突然出现在长磬身旁,指着黄闻大喊,“杀人啦!那不是你们家二宗主和三宗主吗?杀人啦!” 众弟子无一不瞠目结舌,一时来不及反应。 大宗主看着两人竟也愣了神。 崚嶒继续喊道:“天呀!罪孽啦!二宗主的右手怎么跟那邪物的类似,怎么不穿衣服在烟雾中突然现身,难道……?天呀!二宗主就是邪兽!你们宣和出来第二个怪物啦!” 黄闻吓得松开手不敢拿自己的佩剑,他双手捂着头,不敢面对眼前慢慢倒下去的黄温腾:“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黄闻神情呆滞,嘴上挂笑,眼中悬泪,不停地嚷嚷着:“不是的!不是的!” 他迷茫地望着自己的徒弟们,然后又望向大宗主,突然又像刚下山饿了许久的野猴子疯疯癫癫跌跌撞撞地冲着大宗主奔去。 “拦住他!”峨蕊师尊迅速反应过来大喊道。 余玄清第一个冲上前去用白绫拉住黄闻的两只手。 悯行则挡在峨蕊和大宗主面前拔剑防御。 “啊!师姐!” 悯行叫着,拉了拉身旁的长磬,“你快去帮忙呀!那可是你们宣和的家事呀!” “我……我要怎么帮忙?”长磬懵逼又焦急,“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这……” 严颜岩“哎呦”一声,“笨蛋,你去帮着拦人,我跟崚嶒替你去看你们二宗主有没有事!快去!” “对!”长磬迅速肯定着,不觉有异,放心让崚嶒和严颜岩带着自己的几个师弟师妹去看二宗主,他则带上其余的一同去帮忙拦人。 黄温腾的尸体发出熏眼的恶臭,惹得众人不能上去,严颜岩和崚嶒互相使着眼色,他们来前都喝了严颜岩制的“闭觉符”烧的符水,闻不到尝不到任何气味。 崚嶒则假意推着严颜岩去那尸首处查看。严颜岩则趁着大家反胃到背过身去呕吐的间隙偷摸着拿出一道火符,将黄温腾的尸首和那已经稀巴烂的“仙牌”焚烧起来。 “哎呀!”他装模作样地大喊着连连后退。 呕得眼冒金星的弟子刚转过身去就看到熊熊烈火,迷茫的同时又下意识地大喊:“哎呀!着火了!” 严颜岩跑得屁滚尿流抓过一个女弟子的胳膊就是喊,“快灭火,突然就着火了!吓死人了!快灭火呀!” 那女弟子刚呕得昏天黑地,一时茫然,严颜岩又拉过其余的弟子喊道:“灭火呀!”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纷纷喊道:“天呀!快灭火!” 一时间一行人又忙着找水灭火。 那头被捆得结实的黄闻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边给大宗主磕头边大喊大叫道: “上宗饶命,上宗饶命呀!都是他,都是他干的呀!” 峨蕊和大宗主彼此互看了一眼,各自都有疑惑。 黄闻突然道:“是黄温腾,是他杀了叶舒抢夺了赤璋剑被邪侵!是他拿普通百姓做‘邪引’!是他杀了叶庭诺一家!也是他让‘凤凰’拐走他侄儿剜心治邪侵,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死有余辜呀!怎么办……怎么办……..” 他可怜又狼狈,鼻涕和眼泪都往他嘴里跑,他吐着口水询问着大宗主: “怎么办呀!我毁了他的‘仙牌’,他死有余辜的,上天不该怪我的,我不会疯的对吧!我不会疯的对不对!” 第113章 旧事再提 大宗主眼神充满惊恐,低眉沉思片刻后看向峨蕊道:“你们来宣和到底是为何事?” “长宗!”黄闻继续叫嚷着,“我不会疯的对不对!对不对!” “不,你会疯的。”失踪许久的严颜岩突然出现,他慢悠悠地靠近黄闻,一脸忧愁道,“你毁了你家二宗主的‘仙牌’,无论什么原因都是要疯的,只不过早晚问题罢了。” 黄闻大骂道:“你个小畜生扫把精!是你害得我!是你!是你故意为之,是你!你!” “对了!”黄闻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你装神弄鬼吓唬我,是你将‘仙牌’放在温腾那的对不对!畜生!是你害的我!” “冤枉呀。”严颜岩委屈地躲在自家师姐身后。 黄闻竟挣扎着像蛆虫一般扭动身躯要扑向严颜岩。 严颜岩吓得大叫:“冤枉呀冤枉!” 他“啪啪”跑到大宗主面前,撂了撂自己的衣摆,突然跪地向峨蕊和大宗主叩头。 余玄清不得不跟宣和弟子一同控制住黄闻,让他冷静些。 严颜岩看着峨蕊和大宗主,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从他与林慕义的相见相遇,到离开世茗寻找残刃的前因后果,再到后来林慕义昨夜在房里告诉他的计划和打算,除了他自己额外的报复,其余的全都坦白: “全都是小溪要求我这样做的,‘仙牌’也是小溪让我偷了后引你们出来的,我和小溪虽说不是自幼相识也是一见如故,我当他是亲弟弟一样,我心疼他这样小的年纪背负那么多,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所以才回到世茗。他不想师姐难做因仇恨毁了仙途便找我帮忙让我协助着,我只是单纯的拿走‘仙牌’,但我平时就粗心惯了,因此才不小心在刚刚的大乱中弄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那邪物身上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近那怪物害将‘仙牌’交给那邪物呢,这不符合常理呀……” 说罢,严颜岩梨花带雨起来,他看着黄温的癫狂模样哭啼啼道:“我不知三宗主为何这样恨毒了我,打从一开始我来宣和时三宗主就看不得我,拿扫把赶我,明明你自己都说了黄温腾的种种不是了,那样狠毒的人我也不过是在溪儿记忆恢复后才得知的,三宗主又是如何知道黄温腾的所作所为的?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偏就今日失手毁了‘仙牌’祈求上苍原谅才说,只怕三宗主你也有那见不得光的,不然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人,拿我开涮……” 严颜岩又看向大宗主,跪地向前挪去,又给大宗主叩了几个头,抬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大宗主哭道: “要是顾襄知道我在这又受这三宗主的辱骂有何感想呢,我不过可怜溪儿所以帮那孩子的忙,并无害人之心呀,我甚至可怜顾襄身体不好对他隐瞒着我要帮溪儿的大事不敢告知于他,只敢在此跟伯父你坦白,如若我真要害三宗主,又何故跪在此表白,实在冤枉……” “小畜生!小畜生!”黄闻眼周的皮都皱了起来,气急败坏起来,“你就是为了报仇!我不过就偷了你娘的技法,何苦来这样纠缠这我不放?!你家的人命是如此活该死!短命鬼与我何该!” “你说什么?”严颜岩眯着眼看着黄闻,“什么偷?” 他故作恍然大悟样:“是你,真的是你!” 严颜岩又看向大宗主,说出自己的身世来,众人皆叹。 严颜岩抓住大宗主的衣摆道:“伯父可要为我做主呀,宣和怎能留如此歹人呢,顾襄竟拜他为师,这不是野狗跑到兔堆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你个畜生!”黄闻突然站起,挣扎开余玄清缠着他的白绫,眼白成了眼红,宣和弟子要拦也被他打伤,提着剑就冲严颜岩刺去。 “啊!”严颜岩忙慌地躲到大宗主身后。 大宗主不过伸手,两指直接夹住黄闻刺过来的剑刃,眼里皆是懊丧,心寒质问道: “老三,你这是要干嘛?杀人灭口吗?” 黄闻口中依旧怒斥着:“畜生!你胆敢害我!你胆敢害我!” 大宗主稍一用力,黄闻的剑刃便立刻断了一节,他又是一个反手,冲着人的胸口就是一掌,击得他飞出两米远。 大宗主神色沉重,叹气道:“将三宗主捆了带回宣和,我要好好审审他还做过多少‘好事’……” “是…….” 宣和弟子面面厮觑,不得不听话照做,将自己的师傅捆得更紧些放进“锁铭球”里,从“锁铭球”中拽出一根绳来像牵气球一般牵着黄闻回宣和。 黄闻在“球”里将自己干过的事该说的不该说的来来回回重复重复再重复,其中还夹杂着对严颜岩的辱骂,实在难听…… 黄温腾被一把火烧成黑炭,本是要灭火,谁料浇了水越烧越勇起来,火势大得人害怕。 林慕义身上的伤在甜酉禾邪气影响下和青圭药物作用下已经大愈,可人就是昏迷没醒。 甜酉禾把给林慕义的衣服全让人带走了,自己是一件没留,以至于现在林慕义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只套了件甜酉禾脱下来的外衣。 “啧。”甜酉禾注意到从墙外飘出来的烟,他抱起林慕义只是一跺脚。 枯木逢春。 从他踩着的土地开始,万物复苏,萎靡的花草昂起头,被他连根拔起树木后留下的土坑又重新长出跟从前一般一模一样的大树。 被他毁了的林子又恢复往昔,只是那些被他累成墙的死木慢慢升起变成灰烬冲着黄温腾那着火的尸体飞去。 纷纷扬扬像烧烤料一般从大火上空洒落,掩了势又掩了尸。 “你?为什么?”刑雾在一旁看着甜酉禾问。 “什么为什么?”甜酉禾的耳朵和尾巴依旧没有褪去,他完全没有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意别人对他身份的歧视与忌讳了。 “这林子你可以不管的。”刑雾说。 甜酉禾冷笑一声,看着刑雾说:“毁了就毁了,何须又去复原?你是这个意思吗?我也不过是想着溪儿醒来要是知道我毁了一片林子不高兴那就不好了,我不想他不高兴罢了。” 刑雾阴郁道:“淤晶是你给的,人魂是你招的,我早猜到了,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所以才放任着你想一探究竟,如今我是懂了,你……” “哎……”刑雾看着甜酉禾怀里的林慕义,摸了摸对方熟睡时的脸颊,又是一声叹息。 一旁的青圭咳嗽了两声:“我们找个地方让小溪好好休息吧,他现在里面还光溜溜还没穿衣服呢……” 大宗主留下长磬和一些弟子在林子里处理黄温腾的遗体,他则回宣和审问黄闻,同时还跟峨蕊留下严颜岩。 严颜岩在峨蕊身边轻声道:“师尊和师弟师姐就先回去吧,这有我,我不带累你们的。” “说的什么话,”峨蕊也小声叮嘱道,“你的师尊我也不是摆设用的,什么带累不带累,你也不过有什么说什么,不怕,为师等你回来。” 大宗主看向峨蕊道:“今日事发突然,本尊还需再细细搞清楚事情缘由才可,还望仙尊先回,本尊定会尽快给仙尊一个交代的。” 峨蕊点点头:“既然如此颜岩便先留在您那了,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客套的话就此结束,两派别就此道别。 “小溪……”余玄清赶到甜酉禾面前,不敢接近却又带着期许和担心。 “他在睡觉,还活着。”甜酉禾说。 余玄清点点头,轻声问道:“你要带他走吗?” “我比不过你,”甜酉禾看着怀里的人,回答道,“他醒来发现找不到你一定会想回到你身边的,我带不走他。” “那你……”余玄清忧愁道,“你要怎么办……” “我不想把他给你。”甜酉禾看着余玄清说。 余玄清苦笑着,甜酉禾又接着道:“回世茗,我跟他。他的心是我的,人也是她的,我清楚要怎么照顾他,我要跟着他。” 青圭拉了拉甜酉禾的衣袖,小声道:“你疯了?世茗是什么地方,哪有自投罗网的呀,你疯了?” “好。”余玄清却点头答应,“你跟我走,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姑娘,”青圭困惑地指着甜酉禾,“他耶,这是…….” 他小声说:“这是天烛,你怎么担着呀?” “玄清担不得还有我。”峨蕊这时也来到余玄清身旁,她看着刑雾,又说,“我们一同回去吧,这样也好跟惠明说今日之事。” “还有您,”峨蕊又看向青圭,行了个礼,“青圭上仙也一同跟我们去世茗吧。” “上仙?额……”青圭尴尬非常,哈哈傻笑,“我怎么担得起这个称呼,你又是怎么猜到我是仙的?” “很容易猜到,”峨蕊笑笑说,“男身与女身的样貌很相似,最主要的是……你衣服没换。” “阿……!”青圭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着装,差点忘了自己心急如焚,只摇身换了性别却忘了换衣服,啧啧啧…… “说什么呢?”刑雾有些迷糊,峨蕊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先走吧,小溪的身体要紧。” 语罢,众人各自起飞,唯有甜酉禾和青圭瞬间消失不见,他们来到林慕义当初与甜酉禾分别的那棵大树下坐着等刑雾他们到达,等着他们带路进门。 青圭趁空问身旁的甜酉禾:“你要留在这多久?土豆可又哭得冒了好几颗芽,你不打算回去?” 甜酉禾颠了颠怀里的人,脸贴着对方的肉脸蛋,只道: “我可以把家搬到世茗来,小溪在哪我在哪,土豆也可以跟着我在哪。” “你怎么搬到世茗?你可是天烛……”青圭郁闷道,“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他们人多势众,要是拿小溪要挟你你也不好动手难免疏忽,伤了碰了的,你不介意,但你师傅怕是要跳脚。” 甜酉禾说:“不会。他们没那个能耐,也不会。溪儿需要我,他现在需要我,世茗的人目前不会拿我怎样,也不能拿我如何,反而是你青圭……” 甜酉禾将林慕义抱得更紧了些,时不时又亲亲对方的额头,又对青圭道:“你现在虽然有善目,但出了来又太明目张胆,小心鲜明善。” “哈?”青圭恍然大悟道,“也是,我还没把善目给他,他还要找我撒泼的,你不提我还忘了,但你也别忘了,我现在是仙,他不能把我怎么着,也就凶巴巴有点吓人,其他的倒也不怕。” 甜酉禾说:“我没担心你,也没忘了你是仙,只不过是想着如果你惹来鲜明善,他跑来世茗找你吵吵嚷嚷妨碍到溪儿休息就不好了。” 青圭立刻冲甜酉禾翻了个白眼:“没良心的,感情不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小溪呢。” 甜酉禾没有搭话,只是叹了口气,不到片刻,刑雾他们已经到了。 甜酉禾和青圭跟着他们进到世茗,余玄清带他们去房间安顿好林慕义,稍作歇息,刑雾和峨蕊、悯行、崚嶒则去找惠明说清道明今日之事。 “我去弄些吃的,你们想吃什么?”余玄清问甜酉禾和青圭。 青圭笑笑道:“姑娘你想吃什么就弄什么来吧,我跟酉禾不需要吃人类的东西,反而是你累了一天了,关心好你自己便可,我们不打紧的。” 余玄清神情疲惫,点了点头。说:“抱歉,我给忘了,忘了你们是不需要吃东西的,那我去弄点溪儿爱吃的,他醒来了好填肚子。” “我跟你一块吧,”青圭提议道,“你一个人忙这忙那的,这里有酉禾,我帮你的忙,顺便熟悉一下这的环境,一时半会是离不开你们世茗的了。” “那好,”余玄清看了眼余临溪,又看了眼坐在余临溪床边抓着他的手摩挲着的甜酉禾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好说什么,只得对说了句,“我们走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师尊留下你吗?”宣和大宗主单独留下严颜岩在自己书房内谈话,俩人面对着面,各饮着茶水。 严颜岩笑了笑:“伯父想问我什么?” “你既叫的我一声伯父,那我也直接问你了,”大宗主拿起一卷书来放到严颜岩面前,又道,“你习的是符法,数年前你来我宣和时曾跟襄儿借得此卷书,襄儿还向我夸你好记性,只看得这书一遍,里面的符法便全知全解了,若我没记错,里面有道符咒名为‘去心灯’,贴此符纸,然后拍灭左右肩各三盏灯后即可暂时开眼见鬼,一般用于辅助对鬼怪感应能力较弱的道士法士。我还记得这书里头还有道符咒名为‘言灵’,能让人的精神暂时崩溃实话实说,一般辅佐于官府衙门用来对付罪犯,效果一般,很少人会用,但是……” 大宗主盯着严颜岩缓缓道:“颜岩,你很厉害,但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和襄儿。两种符法合二为一能让人疯疯癫癫言语诡异,可不正是老三现在的精神状态吗?‘仙牌’的报应不可能那么快,事情也不可能那么巧,黄闻怎么会把话全说了,同时还对你说那么多污言秽语更加坐实自己的罪孽呢?再怎么要死的人也会垂死挣扎一番,他那样子是癫狂而非绝望认命,你说,你还瞒了我多少事,或者说,你们世茗到底要干什么?” 严颜岩哼笑一声,看着大宗主的眼神十分漠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人干的,无关世茗……伯父,我没什么好瞒您的,我要是要瞒着您我不会跟你回宣和,而是极力要求我师尊带我回去。” 他拿过卷书,摊开来后用手细细摩挲着上头的文字,又道:“在我回答您的问题前,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哪两种符法,我当时是趁乱行法,不敢确保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可您并未当场揭发我,说我的可疑,而且……” 严颜岩困惑道:“伯父您修的是“植生”法术,并不习符法,作为非专业人士的您怎么会将我结合了什么符法说得如此精确呢?” 大宗主微微一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后幽幽道:“这宗卷书全宗原只有一份,就是你借走后还给襄儿的那份,襄儿他从你们世茗回来住时一直带着这本书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我作为他的父亲总要关心他为什么如此沉迷,因此我好奇,想跟他有共同话题便跟他要那本书,但他不给,几次三番要求他也不给,后来我便说让他将那书每日借我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定会将书完璧归赵,他才犹犹豫豫勉强肯借,我便乘机抄录了一份,时辰到了不过晚一点他便‘砰砰’敲我门催着我还。” “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转了胃口爱看这些符法,但考他里面的知识却又说不上来……说来好笑,那些符法我竟比他研究得都透了……” 大宗主抿了口茶,又继续说:“襄儿的母亲死得早,我这个做父亲的未能在他幼年时给予他足够的关爱,在成为宣和大宗主后便总想着可算有能力去尽最大的可能给他最好的来弥补他,他喜欢什么我便给他什么,我从未见他如此喜欢那么一件事物,便想着他当初跟我说要留在世茗为徒也许就是因为他不爱‘点医丝’爱符法了所以才如此的吧。我很多时候都是任由着他的喜爱,并不反对他,直到他突然回来跟我说要修仙,而且整个人有些疯疯癫癫的我便慌了、不知所措了…….”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后来我在他的行囊里发现他还是带着那卷书,便拿着这东西去世茗问过你的师尊,你师尊说他跟你一块寻邪降魔最后闹不愉快未回世茗,具体的前因后果也不曾知道,我当时本想找你单独聊聊,但在见到你来时我便什么都明白了,竟什么都不想说了……” 严颜岩低下头,冷冷道:“伯父怎么又说到顾襄疯癫之事呢?你是想说你父爱无疆为他熟卷书符法所以才识破我的对吗?所以伯父现在你打算拿我如何?我害得你们宗门一下少了两个宗主,元气大伤,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我能怎么处置你呢?”大宗主压低嗓音,沉重而冷峻道,“我儿心悦你,若非如此,你当时跪在我面前我定是要拆穿你的谎言然后一手推你出去让你跟黄闻这样的败类同归于尽罢,死活不由我,甚至我还会拦着你们世茗的人不让他们救你,不惜任何代价,只因你利用襄儿、伤害了襄儿,但我现在是不能了…….只要襄儿开心,黄温腾和黄闻失去了便失去吧,他们本就不配,至于你,我不想计较了,如今也不过留下你,再问你一句你对襄儿是何感情,仅此而已。” 严颜岩噙着笑,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大宗主道:“伯父想听我怎样的回答呢?” “你的心意。”大宗主说。 严颜岩哈哈笑道:“伯父不觉得可怕吗?” 他滑稽地看着大宗主,眼里又充满不解:“我是男子,顾襄也是男子,伯父不应该觉得恶心吗?如此‘开明’真是少有……” 大宗主只是一笑:“对我而言只要襄儿高兴,他喜欢男的也好喜欢女的也好,哪怕是鬼,我都不反对,只要他开心,当然,前提是他不会遭到任何伤害。” 严颜岩握着茶杯,看着对方缓缓道:“伯父你很疼爱顾襄,可你知道吗,我这样的人也曾有位像你爱顾襄那样十分疼爱我的父亲,我的身世你已经知道,当时说的话里十成有九成是真,剩下的一成是我心里最深层的愤恨与伤痛,谁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我也从未跟任何人提起,作为我仇人的师兄的你,作为我仇人的徒弟的顾襄,你说,我对顾襄是何种情呢?” “你恨他?” “不,”严颜岩说,“我不会再恨了,他何其无辜,我又何其无辜,我不想让我这平凡的一生里又多上仇恨,可没办法,我看见他或看见你或者来到你们宣和我都会想起黄闻,想起我的父母双亲,太痛苦了,我不想了,我对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就是我最大的让步,没有爱,也没有恨,这就是我的回答了。” 严颜岩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所以呢伯父,你要怎么处置我呢?” 大宗主却道:“襄儿他知道你的感情吗?” 严颜岩说:“知道了也是锲而不舍不是吗?你的孩子你最清楚。” 大宗主又道:“那你又将有何打算?” “我祝福他,”严颜岩轻笑着,眼里无光,轻飘飘道,“我祝福他早日得道成仙,既是要成仙了,别说是我这种廉价的爱情,就连伯父你这种昂贵的亲情他最后也是要摒弃的,我又何苦去烦以后要有什么打算呢?没有以后,我们注定是死局。” 他又问道:“所有呢伯父,知道我这些后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大宗主摇摇头:“你走吧,去看一下襄儿吧,然后便回世茗,我没有要处置你,就如你说的,既然是死局,命中注定的东西我又何苦再去考虑,不如顺其自然……罢了,你走吧,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的师尊,对于黄温腾和黄闻的处置,两日之后我会登门告知的,去吧。” 严颜岩一时错愕,但又想着既然人家让他走,他又何必多说,免得人家改变主意,他是自找麻烦……. 他站起身来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大宗主又叫住他说:“襄儿送给你的宝石是他娘亲给他让他送给自己未来媳妇的,你既没有那个意思,便在襄儿成仙之时或你俩若有一日恩断义绝之时还给他吧。” 严颜岩在心里苦笑,愣神许久,竟回忆起自己与那块红宝石的渊源…… 第114章 无情无义 “颜岩,起床啦,都酉时了,你睡了这许久,早膳午膳不食,这晚膳再不食怎行,快起床吧,”顾襄拽了拽还在赖床的严颜岩,双眼亮晶晶的,但脸上手上脚下都带着伤,缠着绷带…… 严颜岩烦躁地抱怨着:“烦死了这一大早上的,干嘛呀你。” 他昨日书兴大增,喝着小酒看符书就看到寅时,现在还有点头晕晕的,他睁开眼看到顾襄浑身带伤,“哎呀”叫唤了一声,翻身下床指着对方问: “你这是怎么回事?跟狗抢食了吗?啊?” 顾襄摇摇头道:“看着吓人罢了,我没事,小伤而已。” 他牵过严颜岩的手,又道:“你快起床吧,我给你准备好吃食了,别再赖床了。” 严颜岩听人家说小伤便也不去介意关心,而是带着气,满不情愿地甩开对方的手,洗漱装束好了就是伸了个腰懒懒散散地出房门准备用膳。 他跟着人来到大厅,桌上的膳食不是重点,大厅陈列着的几大红箱子才是看点。 严颜岩略带惊讶道:“哇,什么东西?” 顾襄笑了笑,没回答,严颜岩更觉诡异,带着疑惑走上前去开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足足有八大箱,箱子里头的都是金银珠宝。 严颜岩惊得一时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好,大张着口,都能塞下一个拳头。 顾襄在严颜岩身侧说:“喜欢吗?都是给你的。” “哈?”严颜岩嘴角抽搐,他虽爱财,但这平白无故归的财他可不敢要,“怎么就都是给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顾襄肿着半边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刚应村民的要求抓住了槐树妖。” “什么?!”严颜岩话也不听了,直接嚷嚷道,“你说你去抓到槐树妖?” “嗯。”顾襄点点头,还要继续说,严颜岩却打断道,“所以说这些东西是那些村民拿来感谢你的了?” “不是,”顾襄急忙为自己解释,但脸上的伤太疼,他还是“啧”了一声皱眉,说话慢吞吞的,“我……”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降槐树妖?啊?为什么?”严颜岩瞪着顾襄道,“几个意思呀你?那是师尊专留着考验我让我去降服的,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占了我的功劳拿了百姓给你的答谢礼跑来装模作样地叫起床跟我炫耀呢,是吗?啊!” 顾襄瞪大双眼,没想到严颜岩会如此误解:“不是的……我……” “我说呢,”严颜岩呵呵冷笑道,“这是我的任务,我说不需要你,几次推脱你就是要跟我来,原来是故意让我放松警惕,以此好跟我抢功劳来了是吗?我这些年帮得你还不够吗?你怎可如此贪心!” “不是的……” “不是什么不是?”严颜岩伸出手,盯着顾襄问,“妖怪呢?你的‘伏妖袋’呢?给我!” 顾襄摇摇头道:“你先听我解释,‘伏妖袋’我会给你的,你先听我说……” 他从“玲珑佩”里拿出一颗圆润又温润非常,少有触肌感的红宝石来放到严颜岩手中,真挚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现在我把它给你。” “哈?”严颜岩一头雾水,心中的火气更甚,他仰着头将手中的珠子对着光亮处望了望,“谁要你这个?怎么?难道你还打算拿这么个破珠子来弥补我,好让我消气,好让我别计较你抢我功劳抢我修为的事?嗯?” “不是的,那不是破珠直……”顾襄急得被口水噎得咳嗽,“不……咳咳,不是……” 他话都说不利索,艰难地为自己辩解,:“颜岩,泥先别生气,听我索,先听我索……” 严颜岩黑着脸看着他的滑稽样,但还是将珠子理所当然地当人的赔偿放到自己的“玲珑佩”里,同时插着腰,要听对方能放出什么屁来。 顾襄一字一顿,看着严颜岩认真道:“我是想帮泥,那妖怪挺厉害,泥看我都被他打伤了,虽然不是大伤,但我也是当心泥……我没想抢泥功劳,妖怪就在‘伏妖袋’里,我会给泥,功劳依旧是你的,修为依旧是你的……嘶……” 他吸了下因左脸肿胀而快流出来的口水,尽力让自己口齿清楚:“今天是二月十七,是个好日子,这样好的日子,我想你开心,所以槐树妖我帮你抓了,净化降服之事还是由你来,无须费心的,而且这些金银珠宝也不是百姓给我的,是我给你的,这些财物是我爹给我的老婆本,我现在给你,是聘礼,我喜…….” “闭嘴!”严颜岩睁大双眼,顿时心惊,急忙捂住双耳,不敢再听。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顾襄对自己的别样情谊,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过于露骨,早八百年前他跟人一同外出修行时便察觉到了怪异。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平时也不过调侃调戏,玩弄对方的这份情谊,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得意宣和大宗主的儿子是个断袖喜欢上他严颜岩,滑天下之大稽,可笑之至。 他不敢挑明,却在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情谊后没少使唤对方,享受着戏耍人时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喜悦,可他没想到顾襄今个竟大胆到这种地步,自己捅破了窗户纸,竟敢对他下聘,实在是耻辱。 顾襄想要拿开严颜岩捂耳的两只手,同时真切道:“颜岩,我心悦你,我……” “闭嘴!”严颜岩直接推开对方,指着人鼻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要你来说这些话?平日里我不过听师尊师姐的话与你交好一同出任务,现你便得寸进尺,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抢我功德了,说什么为了我好,谁要你为我好?我求你了吗?谁让你擅作主张!” 顾襄立刻满怀歉意道:“对不起,你不喜欢我抓那妖怪是吗?那我以后再也不会,一切由你来,颜岩,你别气,功德依旧是你的呀,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喜欢你,没想要让你生气,你…….” “够了!”严颜岩咬牙切齿,言语皆是嘲讽,“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拿那些东西是在侮辱谁?什么下聘?当我是女子吗!” “不是的!”顾襄忙慌道,“我心悦你无关男女,我从未想过侮辱你…….” “不是什么不是!”严颜岩继续道,“你以为我缺这些钱财吗?啊?我告诉你顾襄,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我也衣食无忧享有富贵,而不是让你在这抢了我的功德又将我比作女子,你是怎么想的?想我俯在你身下承欢吗?你胆敢羞辱我!畜生!” “我……”顾襄急得脸红,他确有梦遗,梦见严颜岩一袭红装跨坐在他腰间,柔唇贴在他的耳边,细语绵绵叫着夫君,他的手摸上人的软腰,他的唇吸吮着对方酥肩半露的肌肤,好不销魂。 他每次见到严颜岩都有肖想,脑子里装着的东西是雌性大闸蟹,全是黄…… 他看着严颜岩那气得紧抿着的双唇,心头又是泛起一层涟漪,看人的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你!”严颜岩看出对方眼中的放肆,又羞又气,怄火地浑身颤抖,甚至回想起自己在宣和大晚上被黄闻拿扫把赶出去的耻辱,还想到自己的父亲娘亲,又想到余玄清…… 他永远也够不到余玄清,如今也不过奢望自己能像弟弟,能像家人一般待在对方身边有一日算一日,直到对方能得道成仙,他这才能放下自己对人的情谊,然而顾襄的到来让他的奢望变成自不量力。 顾襄的样貌、身份、能力、家世,一切的一切都比他严颜岩好上千百倍,他原也安慰自己要当平常心,哪怕对方是自己仇人的徒弟,也不可跟人闹不和让余玄清不开心…… 他实在难忍,峨蕊和木樨师尊有意让余玄清和顾襄亲近,更好培养两个苗子,严颜岩简直要嫉妒死,他知道这是错误的想法,顾襄和余玄清没可能,可他就是嫉妒死,怨恨死…… 他不能再什么都没有了,还是被黄闻的徒弟抢了自己如今唯一拥有的师姐,不可以! 他不爱名利,不爱求什么修炼什么道,可他被逼无奈,不得不毛遂自荐介入顾襄和余玄清之间。 “师尊们有什么吩咐有什么任务只管让我去帮顾襄呀,这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要是真有什么情对师姐日后的仙途也有影响呀,还有呀,我跟顾襄都是修凡道的,我又是个不着急修为功德的,可不会抢了顾襄的功劳。你不如让我去跟着顾襄一同修行吧,嗯?” 严颜岩曾俯身在峨蕊师尊膝侧撒娇,求人将他安排到顾襄身边,峨蕊师尊考虑再三,觉得严颜岩说的有理,男女授受不亲,顾襄和余玄清两人都要修为功德,一个是木樨的徒弟,另一个才是自己的亲徒弟,两人时常一起确实存在暗生情愫的问题,虽她与木樨的徒弟是不分彼此一同教导着,可顾襄到底身份特殊,因此便答应了严颜岩的请求,与木樨商量着让顾襄和严颜岩时常一块出行除邪降妖,互相更好帮衬。 …… 严颜岩两眼泛红,明显是快要被气哭,他攥紧拳头,又是对顾襄大吼: “把你的老婆本拿回去,若是再敢当着我的面提起什么情情爱爱你就死定了!还有!今天的事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你不要脸无所谓让旁人议论你的恶心,我可不行,知道吗!” 说罢,他实在受不了被人如此看待,跑回房内拿上自己的佩剑便要走。 顾襄被严颜岩的回应弄得愣神,迅速失落伤感,他依旧是下意识、双眼习惯性地追随着严颜岩。 严颜岩去哪,他哪怕精神麻木神色呆愣,身体也会不自主地跟着对方去哪。 “颜岩,你要去哪?”他茫然地站在门口问道。 “去你妈的神经病!”严颜岩推开挡门的人,顾襄竟瞪大双眼,抓住他的手,略有凶狠道,“我问你去哪!” “你放手!”严颜岩挣扎着,又骂道,“你个变态!你管我去哪!死断袖!你爹要是知道你如此下流定会想着当初不如不生你,让你如今这般下作竟向男子提亲!你放手!” “你不喜欢我吗……”顾襄的脸色迅速暗淡下来,低沉着嗓音,抓着人的手紧得发疼,“为什么……..” 他瞪着严颜岩,甚至将对方另一手里的佩剑甩出,双手挟持住对方往床边堵去,神色近乎癫狂: “为什么呀颜岩……你明明几次三番向我撒娇,让我做那让我做这的,你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你还对我笑,笑得我心痒,你还会勾着我的胳膊带着我走,还会开玩笑说若我是女子你便要喜欢上我这无微不至任劳任怨的人,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骂我......我是断袖,那也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来宣和勾引我,我又怎会如此!” “你疯了!”严颜岩看到顾襄整张脸都泛着一层诡异的红,害怕又气愤,“我叫你放手!给我放手!” 顾襄呵呵冷笑了几声,不似平日翩翩公子样,一副流氓地痞地好色状,戏谑道: “今日易嫁娶,我既下聘求亲,你便已为我妻,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哪有让你走的道理呢?嗯?” “你说什么?”严颜岩顿时毛骨悚然,极力挣扎着,怎料顾襄突然松开手,他是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推倒在床,欺上身。 只听布料撕拉破裂声起,严颜岩左肩肌肤彻底裸露,顾襄擒住他的两只手,又压制住他的两条腿,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唇齿从脖颈开始到胸口茱萸,又是吸吮又轻咬,如幼犬饥渴品乳,星星点布,雁过留痕,白皙之地瞬间成为艳红风流之所。 “你怎敢如此!”严颜岩的每一次挣扎都换来对方变本加厉地束缚,他的无能感瞬涌上头,不过大吼着,“顾襄!你怎可如此辱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顾襄不知怎的,趴在严颜岩的肩头上就是发抖,挟持人的力度变小了,一旦有机可乘,严颜岩便乘胜追击,一个用力翻身便摆脱束缚,跨坐在顾襄的腰间,对着人脸就是一拳。 “狗东西,你敢对我无礼!” 顾襄像是被打得吃疼清醒了些,看人的眼神也少了些痴迷,严颜岩又是一声怒吼,对着顾襄的右脸也来了一拳,又给人贴上道符纸,见对方被他打得没力,符咒又让人浑身瘫软,他便忿忿不平起身,稍微冷静了些便开始胆战心惊起来,顾忌着顾襄要是不按常理出牌突然不受符咒效力影响恢复行动又对自己强来可如何是好? 他发怵着,浑身颤抖,急忙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佩剑离开客房,慌不择路。 严颜岩跑红了脸气喘吁吁,他进到一片林子里,想起自己的“玲珑佩”里还有那家伙给的东西。 他掏出红宝石,生气得就是一摔:“狗东西,竟敢强迫我,狗东西……” 他气自己的衣裳被人撕烂,只能慌忙中裹了件外衣遮挡起来,现下天色已晚,都怪那人的无礼才害得他不得不空腹露宿野林。 “这可不行,”严颜岩才不要委屈自己,他又找了家客栈,即使对方加价,说他那么晚住店不好安排,严颜岩便甩了锭银子没好气道,“有钱也不好安排吗?” “好安排好安排!”店小二利落地带着严颜岩去上房,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在美食美景的影响下严颜岩的心情好了些,他换下自己的破烂衣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身上被人留下的情欲,想着自己不该扔了那颗珠子,什么好处没捞着被人占了这好些便宜,何况还多花了好些钱。 他又想到那珠子是顾襄的娘留下的,定不可能是破烂货,便惊觉自己亏大本了!于是又趁着还有月色,回到林子里找珠子。 “真是烦死人了,”他抱怨着自己倒霉,大半夜的还要出来找东西。 倒也还好走运,那珠子实在好寻,在林子的某一落花落草处泛着红色亮光,严颜岩又庆幸附近也没人像他这般大晚上进野林子,不然这红珠子便要被旁的捡了去。 严颜岩欣喜了一会,拿回珠子回到客栈喝了酒就打算歇息,谁料峨蕊师尊用“契语”叫着他:颜岩,顾襄呢? 严颜岩没有马上回复,而是问:师尊找他做什么? 峨蕊师尊那头语气慌张:你木樨师尊跟我说顾襄染了槐树妖的邪气现在浑身发烫发热,被宣和的人接了回去,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事,他现在怎样了? “什么?!”严颜岩大叫了一声,“我……我不知道……我没跟他一块…….” 峨蕊师尊在那头疑惑不解: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啊? 严颜岩实在不好说出自己被人欺辱之事,半晌不回话,还是峨蕊师尊说道:你们今天不是去降服槐树妖了吗?我怎么听木樨说是顾襄一个人去的,他现在也去到宣和了,还跟我说就是因为顾襄抓了妖只放进“伏妖袋”里而没立刻净化降服,才被里头的妖气影响,他不可能不明白抓妖即降的道理,更何况还有你在,怎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如此行事,这下可好,你木樨师尊去到宣和还要见人家以前的师傅,尴尬不尴尬,把徒弟带成这样,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严颜岩委屈得很,他那被人又舔又咬的胸口还在发疼,乳头肿胀磨着他的衣料甚是难受,便半敞着衣服透气,如今才好了些峨蕊师尊就用“契语”问他这问他那,他低头看着顾襄在自己身上的罪证,更想到自己现在住的客房花了一锭银子,情到深处哇哇大哭起来,不准顾襄说的事他倒决堤似的全跟峨蕊师尊说了诉苦。 峨蕊师尊听得心惊焦急:颜岩!你现在在哪?还好吗?为师找你去! 严颜岩哭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呜呜……师尊……呜呜……这里的东西好贵呀……” 峨蕊师尊安慰道:颜岩乖,先不哭,师尊这就找你去,你别乱跑阿,别乱跑。 严颜岩还是哭,哭到峨蕊师尊赶到就往人怀里扑:“师尊!呜呜……” “没事的没事的……”峨蕊抱着严颜岩往床上坐,注意到对方脖颈上的点点痕印,即恼火又后悔,恼火顾襄怎可如此无礼对待自己的徒弟,哪怕是受槐树妖影响,但到底发乎情止乎礼,对严颜岩没有那歪念头的话妖气根本不打紧,就是有才……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再细看严颜岩身上的痕迹,便料想到顾襄对人的情谊怕不是一点点,不然不会被妖气影响得如此之深,做下这等……祸事…… 她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让顾襄和颜岩在一块行事,这下可好,该怎么跟木樨说这事呢,实在羞耻…… 她看着躲在自己怀里的啜泣的严颜岩,伸出手去就给人擦眼泪,对方抬起眉来委屈地看着她,哭得眼周泛红,好不可怜。 严颜岩说话间还想嚎啕大哭:“他就是欺我没爹没娘才敢这样羞辱我,他跟他原来是师傅一个德行,都不是好东西……呜…….师尊,我不想见他了,你们把他逐出师门吧,总要给我个说法呀……” “颜岩……”峨蕊师尊叹着气,虽有意为自己徒弟出气,但也只得对严颜岩道,“顾襄也是被妖气影响才会如此癫狂无礼,再者他现在还受折磨高烧不退,也是惩罚了,师尊给你上些药,回头再让他给你赔不是,你就原谅他吧,这毕竟是关乎两个门派之间的事,不是说逐出师门便逐出师门的呀,你别哭了,师尊也替他给赔不是,今日你损了多少钱,师尊跟宣和的人加倍要了来赔你,如何?” 严颜岩抬起头来,仍是不服:“师尊是想着就此作罢吗?他无耻,他……” 严颜岩抿着唇不忍再说。 峨蕊师尊再次抱住严颜岩安慰道:“好啦好啦,这样吧,我们跟他到底是同门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不搭理他就是了,以后呀你就跟你师姐一同修行如何?咱们不理他了阿,好不好,嗯?” “跟师姐一起修行?”严颜岩瞪大双眼,欣喜非常,抹了把眼泪就是笑,“师尊没唬我呢?我可以跟师姐在一块是吗?” “那是自然啦,你们本就是我的徒弟,合该一块修行的,就是你们木樨师尊说仙凡不同道我才同意让你跟了顾襄去,如今发生这事自然要让你暂且离了顾,为师虽不专攻凡道修炼,但带你是绰绰有余,何况还有你师姐,回来吧,咱们不去顾襄那了,以后你就跟着你师姐了。” “真的?!”严颜岩乐得开花,什么事都不顾了,裹了裹自己的衣裳,也不跟峨蕊师尊告状了,嘿嘿傻笑着说着谢谢师尊。 峨蕊师尊无奈笑笑,看着严颜岩的乐天模样,到底是长大了,水灵灵的、眉眼弯弯像奶娃娃似的可爱,长得又好看得紧,也怨不得顾襄每日与人对瞅起了别样心思…… 自那之后,两门派的师尊都知道严颜岩和顾襄的事了,宣和的人也都自觉丢脸不好意思明目张胆提起,给严颜岩赔礼时也不说因为什么。 严颜岩到底看在钱财的面上心软原谅则个,他听得峨蕊师尊说顾襄在宣和疯疯癫癫成日念叨着他的名字,宣和上下没一人不知顾襄的心思,却都不敢议论,正应如此这门丑事止步与宣和,未在世茗传开,知情人只有那三位师尊和赵大夫,再加上严颜岩自己又编了个瞎话骗人,不但同门们信了严颜岩说的,余玄清也对严颜岩说的瞎话深信不疑……都只当严颜岩和顾襄因降妖得修为功德之事闹别扭,无关情爱,只关利益…… 木樨师尊带着赵大夫在宣和住了许久,一同照顾顾襄到恢复神智才归。 严颜岩偶尔在世茗的园内见到顾襄,那人虽恢复明智,见着人便给自己的无礼不停道歉,同时还因捅破窗户纸破罐破摔,道歉的同时要夹杂几句自己对人家的爱。 严颜岩烦得总翻白眼,怎么打骂对方都不能减了人家的热情,他发火道: “你这样纠缠于我搞得我心烦,也配说是爱我吗?还有,你最好把嘴关严实点,我不想让大家知道那事,虽然你是受妖怪的影响,但你到底……啧,反正你别烦我就是了……” “我……”顾襄对自己曾做过的事很是愧疚,他不停给人道歉,又是赔礼,只是严颜岩并不领情,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最近脾气好些,他才敢在道歉的同时说着自己对人的爱意。 严颜岩却瞧不上顾襄,嘲笑道:“真正的爱一个人最需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有礼,你的礼打从一开始就被你自己丢了,哪还有脸继续跟我谈什么爱呢?” “我……”顾襄绝望地看着严颜岩,“颜岩,你原谅我,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你告诉我,我该如何?” “如何?要我说嘛……”严颜岩上下瞅着顾襄,突然笑道,“你呢可以学着成熟一点知道吗?就跟师姐那样,少说话多办事,很潇洒的那种,不是像你这般脑子里只有情爱,幼稚死了,谁会喜欢?还有最最主要的就是不要来烦我了明白吗?烦我一次我打你一次,明白?” “像师姐那样……”顾襄低头沉思着,又问严颜岩道,“像师姐那样你会原谅我,会喜欢我吗?” “你又来,”严颜岩气得跺脚,“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比不过师姐。” 他懒得搭理人,趁对方呆愣失落的功夫转身就跑无影无踪。 次日,严颜岩便听到余玄清说顾襄转为修仙道的事,他一脸震惊想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余玄清却只是笑笑跟严颜岩说: “哪有什么怎么回事,他想修仙道就修嘛,不过难为他了要放弃从前的修为重新开始了。” 严颜岩从木樨师尊那探了些消息,说顾襄在跟他提要改修仙道时曾说:“我想像师姐那样……” 原是如此,顾襄是听了他的话想岔道了去…… 严颜岩很是来气,他不曾想顾襄为了他会做到如此地步。 他暗自骂着:“狗东西,白日做梦吧你,这辈子也别想跟师姐比。” 顾襄忙于修行很少与严颜岩见面,严颜岩只觉轻松,不见更好。 他虽明白对方的心,哪怕对方那样告白了也还是装成不记得没听过,一副懵懂无知样,有时候甚至祸水东引…… 他转过身,过往长篇经历回想起不过一瞬便清晰,恍如昨日,他哼笑一声,从自己的“玲珑佩”里干脆地拿出那红宝石来就要上交给大宗主: “我现在便还了吧。” “不行,”大宗主抬手制止道,“你收好,它现在依旧是你的,就听我说的,他成仙或你俩真正恩断义绝了再还,不是你现在说的简单的形同陌路,而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明白吗?你说的,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他现在并未对你心死,但我也知道时间会消磨两人的情谊,待襄儿成仙之时,你应该也要耄耋甚至……那时再还吧……” 严颜岩沉默地看着大宗主,知道对方是怕伤了顾襄的心,于是点点头,不再言语,将东西又收了回去,行了个礼便是告辞。 大宗主再没叫住他,他也并未听大宗主的话去跟顾襄道别,而是直接离开宣和。 他抬头看着天,已是黄昏。 他再也没有仇恨,如释重负,他也再没有爱,如梦初醒。 他拥有一切也失去一切,以前的过去的,失去的再也回不来,现在的以后的,再拥有也不是他想要的。 一切都结束了,他发自肺腑地笑着,向着夕阳西下,十五岁的他就着这片天空这景夕阳来到宣和,知道了什么叫做有仇不能报的折磨,十八岁的他在这不属于他的领域里放肆笑着,知道了什么叫做大仇得报的快活。 第115章 小朋友 一别再逢,时日无多。 林慕义缓慢睁开双眼,他偏过头,就看见正在拧毛巾的甜甜。 只有林慕义知道自己的内里是虚的,他说话的力气小了,看着甜甜的背影都有些无力喊人。 “溪儿!”甜酉禾转过身看见林慕义睁开了眼,兴奋地像过年三十看烟花的孩子,眼睛亮亮的。 他扶着林慕义起身,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又拿着毛巾给人擦手。 林慕义能感觉到对方的激动与颤抖,他低声说着对不起,同时用头蹭了蹭对方的胸口。 甜酉禾呼吸一紧,他将手头的毛巾放起,自己也盖过林慕义的被子,将人更严实地抱在怀里,在对方耳边轻声道: “我们都不要说对不起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摸上林慕义的脸,气色红润,安心了些,但也还是顾忌,不肯放手。 林慕义下意识往人怀里靠,什么都不想想了,他所能知道的就是甜甜现在正抱着他低声哼着曲,歌声如长绒棉包裹着宝石般,温柔又坚定,舒心又轻灵。 他被人亲手喂着热茶,是他爱的菊花,身体又包裹在绒被里被伺候地舒坦,更是迷迷糊糊。 余玄清和青圭进到房来也是各种关心询问。 他们看出来林慕义一副懵懂无知的状态,心里着急,让人用过膳后就叫来赵大夫把脉诊断。 “无大碍。”赵大夫说着。 林慕义再次盯着对方头上的花,赵大夫又笑着拿出一朵黄色的山茶花来送人。 赵大夫对林慕义道:“溪儿刚醒有点迷糊是吗?闻闻这花吧阿,会精神点的。” 林慕义点点头,动着身子往甜甜的怀里又钻了钻,对赵大夫说了声谢谢后便嗅着花,闭上眼。 余玄清跟青圭到门外与赵大夫说事,甜酉禾则维持着动作,抱着人坐着,一起闭眼,嗅着被林慕义裹在被子里的山茶花的清香。 余玄清问完话又被峨蕊传话要去寻茗阁,她看了下房内的两人,还是不放心,青圭则对她说道: “这有我呢,我虽不是正经神仙,但也不是坏东西吧,我替你在这看着吧,小溪有什么疼痛呀不舒服啥的我会立马告诉你的。” 余玄清勾了勾嘴角,两人不过一同做吃食的功夫便熟了,互相交换了灵宠的传递语,方便联系。她对青圭说了声谢谢倒也放心离去,许是想着对方到底是仙人。 青圭进房拉了拉甜酉禾的衣袖,对方睁开眼带着疲惫,青圭贴近他小声道:“溪儿没事,你让他一个人再睡会吧,也许再睡会就清醒些了。” 林慕义听到了两人的悄悄话,他睁开眼转过身,在被窝里环住甜酉禾的腰,小声说道:“甜甜陪我睡。” “阿…….”青圭又些尴尬地看着甜酉禾,甜酉禾是不可能离开人的,只道,“我留在这陪溪儿,你忙活半天累了便回去休息吧,我一个在这应付得来。” “我不放心,”青圭知道甜酉禾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劝人离开是不可能的,于是小声说道,“这样吧,你还在这陪着小溪,我先回去看下土豆,可以的话把它带来,我还回来的,不打扰你们在一起。” 甜酉禾嗯了一声,伶伶俐俐地脱鞋上床抱着林慕义就是睡觉。 青圭还要给他们带上门,速战速决,回去一趟把土豆也带上了。 只是半路遇到拦路虎。 “往哪去。”鲜明善依旧一副精贵模样,挡着青圭的去路,手里拿着副面具,是他的另一件法器“噬魂皮”。 青圭吓了一跳,拔腿就逃,鲜明善不过纵身一跃就逮住人的胳膊往回拉,土豆在青圭的肩膀上被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哎呦喂!”青圭摔了个屁股蹲,摸着八月十五痛苦的同时指着鲜明善道,“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呀,我也是神仙,你杀了我会不得好死的!” 鲜明善双手抱臂,俯视着青圭鄙夷道:“你又不是真女人,上次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次叫我怜香惜玉,你若把‘善目’还我何须我这样费劲抓你,我从未想过杀你,是你自己怕得要死。” “我是要还你呀……”青圭小声嘟囔着,“只是现在不行嘛……” 他还来不及问老神仙意见,问对方现在能不能把东西还给鲜明善,到底“善目”是老神仙让拿走的,说是鲜明善一生太顺了,哪怕成仙渡劫时也是风平浪静万事无忧的,这就造就了他太过天真的性子,甚至说太不懂得是是非非。 而拿走“善目”则是让他独立,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一整个欲念混合的世间,有自己的、更准确的判断。 可现在看来,不太行,他跟当初没两样。 “善恶目”靠第一眼缘判断一件事物的好坏,鲜明善便认“善恶目”为准则,事物中善恶结合在一起的复杂性他是一点不明…… 实在死板。 如今鲜明善失了一目,“善恶目”不能发挥作用了他便开始迷茫,前阵子他在修行途中遇见个在当地有着慷慨至善之美名的男子私下爱花前月下玩弄女人,大家知晓此事却也认为是合乎情理并不影响那人的名声。 他很是糊涂,认为既是被大家认为是好人的人为何还会干出这等龌龊之事,人不该是善即是善,恶即是恶的吗? 他迫切地想拿回自己的“善目”,让“善恶目”告诉自己看到的人到底是要归于好还是坏,除此之外,在没有“善恶目”的作用下他亲眼见过许多复杂人性,已是头疼到不能分清一人的好坏归去,甚至对自己从前降妖除魔、帮人还愿时作下的抉择产生怀疑…… 鲜明善受够了这种难分是非的混沌感,眯了眯眼,对触手可及的人道: “如果你现在不将东西还我那就得跟我走。” 青圭还要赶回世茗,不想再跟鲜明善又任何纠缠,于是烦躁道: “我不是不还你,只是要晚些,你知道的嘛,你不能一直靠自己‘善恶目’辩良善,人不是非黑即白,妖怪也不是,大家都不是,心性这种东西最是复杂,你的‘善恶目’不过辅助你罢了,你全靠这个东西辩好坏忠奸只会越用越错,越用越麻木,那你的修为功德长久不能有提升的。” “所以呀,这不行那不行的……”鲜明善挑挑眉道,“既然冷冰冰的物品靠不住,那你就得跟我走,既然如此能说会道,想来什么是奸什么是忠要比我看得清楚,你就当我的‘善恶目’,跟我一块处理公务,就当是你当初大庭广众扑倒我的赔偿。” “怎么可能跟你去,”青圭拍拍屁股站起来,心道这人依旧如此想当然,“我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罢了罢了,我不给自己找麻烦,给你便给你吧。” 他掏出“善目”递到人家跟前,鲜明善一时错愕,前一秒说不行,下一秒就丢给他,干脆利落。 青圭又说道:“拿好东西不要来找我了,要找就去找上玄,我敢保证你现在用‘善恶目’依旧糊涂信不信。” 鲜明善心有疑虑,拿过“善目”仔细端详着。 “这是仙物总不能有假的,拿去吧,别再找我啦,我还有事要忙呢,简直烦死,我宁愿什么都不管了,爱劈雷劈雷吧,咱们两清了。” 说罢,青圭便趁人看东西的功夫转身离去,鲜明善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人的踪影,握着手头的东西嘴里忿忿不平嘟囔着: “谁跟你两清,我用着仍是烦恼了还得找你的……” “……” “.……” “左边……白色……” “右边……绿色……” 五岁的林慕义靠在自家绿色掉漆铁门那自家门口的破瓷砖上用粉笔开心画画。 那白瓷砖是林慕义的妈妈专门捡回家给自家孩子当天然的画板用的,表层磨得有些反黑,正因如此才不会过分光滑,方便作画。 电视声响着,放的tv10,演的“走近科学”,但没人在看,林慕礼在房间里头写作业。 林慕义画着画着就看向屋里的“菩萨”,突然站起身来“啪啪啪”跑进家里拿了个塑料杯子就去“菩萨”的香案那舀了些香灰,加了点水,当作颜料。 “给妈妈画朵红色的花花……然后还要画黑色的眼睛……” 林慕义又坐回门口继续完成自己的“伟大作品。” “义义怎么还不睡觉?”对门的清姨出来倒垃圾,看见林慕义大晚上的不关门乖乖呆在家里就是担心。 “我在画画。”林慕义笑嘻嘻道。 “哎呦,”清姨走到林慕义跟前,拉起他的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就说,“咱们不画了,明天再画吧,大晚上有坏人把你偷走怎么办,进家里去,把门锁好,快,把门锁好。” 林慕义蹦蹦跳跳的,只当清姨在跟自己玩,进到家里了又推开门跑出来。 清姨无奈地笑了笑:“义义乖,不出来了,快进去把门锁好。” 林慕义点点头,嘴上答应着,拿起饮水机上放在的锁头就去把门锁好。 “回去睡觉,不准出来哦。”清姨在门外对林慕义嘱咐着,林慕义甜甜地回了句“清姨晚安”,转身关掉电视然后还假装着要去关大门,挥挥手又跟清姨说晚安。 清姨点点头放心离开,她本就出来倒了垃圾就要回去休息,打了个哈欠犯困。 林慕义透过门缝,看着对门的灯关了,便又开心地打开大门,打开铁门,拿着自己的粉笔又在画画。 “这里也要画上花花…….” 林慕义聚精会神,用手指沾着香灰给自己的画上上头发的颜色,他手里头的粉笔略有劣质,稍一用力就断了一节滚下阶梯。 那是紫色的粉笔,林慕义听班里的女同学说那是很少有的颜色,因此跟人撒娇要了一根来很是珍惜,断了一节便爬着跟着它的滚动去捡,也不嫌脏。 紫色的粉笔在绿色的裙摆那停下。 林慕义家住在小巷里,没有公用的灯,只有每家每户晚上开的门灯,泛着红色。 屋内的白炽灯照着门口,门口的红门灯照着阶梯。 林慕义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个小孩,穿得有些奇怪,像刚从艺术相馆装扮出来的,也像戏台上演戏的,脸色是苍白,红门灯的照应下又泛了点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他捡起紫色的粉笔,站起身来,对方跟他一般大,不说话。 林慕义就瞅了一眼便又回到自己的画作那。 那孩子还在盯着他看。 林慕义歪歪头,从自己的粉笔盒里拿了根白色的,伸出手去问对方道:“你要画画吗?” 小孩依旧没有回话,只是呆愣地站在那看他。 林慕义又道:“我妈妈说小孩子今天晚上不可以出来,你要回家睡觉,不能乱跑。” 那孩子张了张嘴,幽幽道了句:“妈妈……” 林慕义笑了笑,往后挪了挪,给人家腾了个位置出来,又说道:“你要来这坐着吗?你妈妈要来找你吗?待在这不乱跑妈妈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去你那?”孩子歪歪头,看着林慕义,又道,“好冷……” “冷?”林慕义撇了撇嘴,自己穿着短袖,对方穿着长衣服,要冷也是他冷,更何况现在是夏天,怎么会冷呢? 林慕义很是好奇,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那孩子身边,牵起对方的手,确实冷极了,他“哎呀”一声,可怜对方道,“你先来我家待会吧,晚上外面确实会冷一点,我爸爸不回家哦,你可以待在我家,等我妈妈回来了我再叫我妈妈帮你找妈妈。” 林慕义不自觉地脑补,对方哪怕没说什么,他却能脑补这孩子是迷了路找不到妈妈了。 他要做好人好事,帮人家找妈妈,可是他也是小孩子,晚上不能出门,当然,只是出家门口的出门不算出门……因此他也只能等自己妈妈十一点下班回家了再帮人找妈妈。 林慕义拉着人往家门带,很高兴自己认识了个小朋友。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好好看,我要给我妈妈也画一个。”林慕义边说边笑,还将自己的粉笔盒往人家面前挪,又往人手里塞了好几根粉笔。 他拿着自己捡回来的半截粉笔,同人说道:“看,这是紫色的,我同学说这个颜色最棒了,你见过这个颜色的粉笔吗?” 小孩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摇摇头,嘴里只说道:“妈妈……” 林慕义指着自己在地上画的画,说道:“我在画我妈妈,我妈妈好漂亮的,她最喜欢看我画画了,我现在就在给她画画,我要给她画上红色的花花,我妈妈最喜欢花了。” “妈妈……” 林慕义安慰对方道:“不担心,你迷路了吗?不担心,妈妈很快就能找到你带你回家的,我妈妈也要回家了,我也可以叫我妈妈带你回家,不担心。” “回家……” 小孩碰了碰林慕义的手,又往人身上靠去。 “好暖和……回家……” 林慕义惊觉身边的小朋友竟浑身泛冷,明明是大夏天,也正因为是大夏天,他正跟一个大冰块贴着的感觉更甚了。 “天呀,你好冷,”林慕义伸出手去抱住对方,用自己的小手摩擦着对方的身体,想要给人带去一些热量,“你不要待在外面了,进我家吧,我给你拿被子,这样暖和点。” 说罢,林慕义松开手,快速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就要带人进屋盖被子去。 “义义!”对门的清姨突然大喊,吓得林慕义一个哆嗦,收好的粉笔盒都掉在了地上,他又要蹲下身去捡。 清姨急忙跑来帮他捡,同时生气道:“不是叫你回去睡觉吗?怎么又出来了?你不乖哦,当心我告诉你妈妈说你不听话,你不能这样让人操心的,要不是我起来上厕所听到你在外面的说话声出了来,你还要在这画到什么时候?要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大晚上的坏人把你拐跑了怎么办?你都不乖的,这怎么行呢,真是的……” 清姨直接将林慕义抱起往屋里走,林慕义抓着清姨的衣领,晃着脚说道:“小朋友,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 清姨单手就把门给带上,又拿起放在一旁的门锁上了锁,打算陪着林慕义在家睡觉,直到他妈妈下班回家她才放心回去。 林慕义焦急道:“小朋友还没进家里,我还要帮他找妈妈。” “什么小朋友?”清姨再次问道。 林慕义比划着,说着他遇到的小朋友。 清姨听完后顿时汗毛竖起,她迅速转身望着门口,哪有什么小朋友。 林慕义也看到没有小朋友了,又猜测道:“哎呀,难道他进家了?他身上好冷,我要给他盖被子,难道他进家了?” 清姨瞪大双眼,抱着林慕义就进房里找人。 厕所,一眼望穿,什么都没有。大人的房间,空荡荡,衣柜里也什么都没有。小孩的房间只有林慕礼在写作业。 “慕礼。”清姨突然出现在林慕礼身边,拍了一下人的肩膀,可把人吓了一跳。 “清姨?”林慕礼喘了口气,拍着胸脯问道,“清姨怎么来了?” 清姨大声问:“你有看到一个小孩走进来吗?” “小孩?”林慕礼摇摇头,“没有呀,怎么会有小孩进来呢?我没看见。” 林慕义这时又跟自己的哥哥说起自己遇到一个小朋友的事,林慕礼听了对清姨笑笑道: “清姨被弟弟吓到了,你别信他说的,他就爱天马行空胡说。” “我没胡说,”林慕义辩驳道,“真的有小朋友的,真的有。” 林慕礼仍是不信,反而道:“你不听清姨话还跑出去画画,又骗人说有小朋友,我要跟妈妈说你不乖。” “没有不乖,”林慕义委屈起来,生怕哥哥跟妈妈告密,“我错了,不要跟妈妈说。” 林慕礼又笑道:“看,认错了,就说没有小朋友了吧。” “我……”林慕义委屈地嘟着嘴,他确实遇到了个小朋友嘛,怎么就不信,可他又不好意思反驳,怕自己哥哥又说他不乖,要告诉妈妈…… 清姨松了口气,也认为是林慕义在撒谎,毕竟她跑向林慕义帮他捡东西时可没见到任何人。 她抱着林慕义颠了颠,拍了下小家伙的屁股,说道:“不听话,吓你清姨呢,现在就去睡觉,你只要乖乖睡觉我就不跟你妈妈说你不乖。” “真的吗?”林慕义抱住清姨的脖子蹭着对方撒娇,“清姨不能骗我,我就睡觉,就睡觉。” “娇娃娃,”清姨又拍了一下林慕义的小屁股,抱着人就往床上去,同时又对林慕礼说,“慕礼你也要早点睡,知道吗?” 林慕礼的作业刚好写完,他应着好,刷完牙洗完脸就一同躺在床上。 “睡觉。”林慕礼闭上眼,又伸手捂上林慕义的眼睛,“快睡觉,呼呼呼……” 林慕义咯咯笑,困意顿起,闭上眼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妈妈问他昨晚上遇到小朋友的事,想要确定他是真的在说谎还是真的遇到…… 林慕义歪歪头,竟听不懂自己母亲问的:“什么小朋友,我不记得了,昨天晚上?嗯……不记得了。” 母亲耐心问道:“昨天你不是跟清姨说遇到个小孩子,浑身发冷的那种吗?你是在逗清姨玩是吗?” 林慕义摇摇头:“有吗?我不记得,我只知道我很早就睡觉了。” “你没有很早睡觉呀……”母亲更是困惑,她看向清姨,清姨则担心道,“你不如带义义去庙里看看,担心遇到脏东西,昨天晚上他说的话可把我吓到了,你带他去看看吧。” 母亲听了清姨的话,带他去庙里找师傅。 林慕义抓着案台上的两个像饺子一样的红色木制品就是玩,师傅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又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带到菩萨面前下跪。 “来,把手里的掷杯筊合上,扔在地上。”师傅说道。 林慕义不明白什么是掷杯筊,懵懵懂懂,只知道对方指着他手里的两块木头道:“来,把这个东西扔出去。” 他听话照做,接连扔了八次,看得师傅和母亲都捏着一把汗,心惊非常……. 只因那八次全是阴杯,第九次时是师傅握着林慕义的手扔的,才勉强得个笑杯,再继续,结果还是那样…… 全是笑杯…… 第116章 走马灯一 人死之前会想什么呢?想自己未了的事?还是想自己已了的事? 对于林慕义这样要死的人,临终前却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想,但每一次睡着他都能梦见自己已了的不记得的事,未了的希望成的事。 这些梦像连续剧,断了还能接起。 林慕义的睡眠越来越多,谁都觉得奇怪,谁也看不出端倪,余玄清让赵大夫每日把脉,青圭又拿着自己的药草跟赵大夫一块配着汤药给林慕义送下。 林慕义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情况,可他实在不敢说自己要死了,余玄清他们已经够忙的了,再惹得人伤心反而不好,他自己心里憋屈郁闷,想着找个好时机委婉点说自己即将离世。 这是倒数第四天,他一觉睡醒就看见青圭的一张大脸,笑嘻嘻的,捧着一碗黑乎乎发出浓重苦涩气息的汤药。 他被子蒙过头,逃避。 “小溪,你得喝药,快出来。”青圭在被子外说道。 “我不想喝。”林慕义沉闷道。 甜酉禾也在房内,帮着青圭在外头拽着林慕义的被子,林慕义知道这手劲是甜甜,钻出个脑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人家道: “药好苦呀,不喝好不好。” 甜酉禾顿时就是心软,看向青圭道:“要不晚点……” “不行,”青圭知道甜酉禾对林慕义没有一点抵抗力,无奈道,“小溪不懂事,你也顺着他来吗?这可不行,药就得趁热喝,而且非喝不可,这天天这样睡下去哪成呢。” “不喝。”林慕义直接撑起被子,像舞狮大张着嘴一般,将甜甜这一“好彩头”吞了下去。 被子裹着两个人,林慕义在里头搞小动作,拽着对方的衣服就是求情:“别再让我喝药了,我受够了,这辈子一直在吃苦,我不要了。” 甜酉禾虽有心偏袒,但也想林慕义身体好,只能安慰人道:“我给你准备好多糖,咱们一口气喝下去就吃糖,不苦的。” 林慕义多想告诉他们自己要死了,不要再给他灌那些汤药了,可他就是不敢,不敢让人伤心,就只能让自己受苦了…… 他的挣扎和拒绝没坚持多久便妥协,接过青圭手头的碗就想哭。 不是伤心哭,而是被汤药的苦味熏得想哭。 他狠下心,闭住鼻息,猛地仰头将汤水下灌入喉。 “阿…….”舌头死苦,眼角泛泪,甜酉禾立刻往人嘴里塞了快冰糖,林慕义还是嘤嘤嘤喊苦,“额呜…….” 他多想拽一把纸巾擦掉自己舌头上的苦味,实在难受恶心…… 在他睡熟的时间里严颜岩已经回了来帮衬着余玄清,他们还要同宣和的人一块商量着处理黄温腾和黄闻的后事。 青圭忙完了林慕义吃药的事就带着土豆帮余玄清忙这忙那,他们这是人的不是人的算落家在世茗了。 黄温腾死了,残害同门,杀侄又以残刃邪气养修为的事全暴露了,宣和的人将三宗主的罪孽也推了出来,一同清理门户,世人虽议论一个门派怎么出来两个如此败类,但也对宣和这公私分明不讲情面的做法很是佩服,竟也让宣和的名声回来了些?说怪不怪的。 余玄清他们很忙,又是要处理脏事,又是要忙活节事。 再过些日子就要中秋了。 甜酉禾陪着林慕义在世茗里头逛,可与其讲是逛,不如讲两人不过跑去锦丝莹花园里坐着。 甜酉禾在树下扎了个秋千,有靠背的秋千。上头布满了花,有绿的,有粉的,有红的,有蓝的…… 林慕义坐着,甜酉禾推着,过去的恩怨情仇两人都默契不讲了,只讲当下的生生息息……. 甜酉禾一直跟着林慕义,人去哪他去哪,饮食起居,全由甜酉禾一手操持。 余玄清他们繁忙过后会来看望林慕义,说着自己的担心,说着自己的抱歉,说着自己以后要对林慕义的好…… 哭的笑的,热热闹闹。 一个房间里,有余玄清、有刑雾、有严颜岩、有青圭、有土豆、有峨蕊,有他自己,有甜甜。 几时曾这样热闹过呢?没有算计,没有利益,只有情。 几时曾这样过呢? 这时才这样过。 林慕义很开心,这是他想要的,凡是爱他的人,他都希望好好的,哪怕只是现在,哪怕只是他闭眼前肤浅看到的,也是好的,也是足够的。 热闹过后就是怅然若失了。 余玄清跟林慕义说明日想带他回到两人曾经的家中,他们的父亲埋在那附近的林子里,中秋佳日,尘埃落定,即是祭拜,也是告慰。 甜酉禾原是不肯林慕义去,刚遭了大劫的人怎可奔波劳碌,要拜也得个把月后。 余玄清也知自己的想法确也不妥,不过随口一提,现听甜酉禾这样说便也放弃,然而林慕义却赞同余玄清的提议,还拉过甜酉禾的手靠在人身侧劝道: “我没事也不觉得累,要中秋了,我想去见见我父亲,让我去吧,这不还有你呢吗?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怎样的,这个把月后……这个把月后太久了,我就想现在去,可巧要中秋了,你就让我去吧……” 甜酉禾到底拗不过林慕义,在人的几次撒娇下就服了软。 自从他们回到世茗,两人便一直是同床共枕,无人反对,甚至默认。 甜酉禾天烛的身份在世茗人尽皆知,青圭的身份同样无人不晓,两人在世茗来去自如,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因惠明下令,将二者同归于世茗人士,谁有异议,一旦被他知晓便是主动向他宣战,必要打赢了他,才可站在世茗大茗司上头揣着所谓的大义逼逼赖赖,否则就要自己褪去一身本事,绝了灵根,喝下“忘万水”下山去,再不是世茗弟子,再不记得在世茗的种种,就是连一颗沙砾也不能带走。 惠明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决绝,林慕义在梦里已经得知。 叶舒闲暇时会抱着余临溪在灵域内玩耍,这样的时日其实并不多,而且凡是有,灵域里总会有一个人来分走带给余临溪欢乐的人的心。 “溪儿来,喊叔叔。”叶舒抓着余临溪的手冲眼前的男子挥着,“这是你云叔叔,说云叔叔好。” 余临溪看着来人,就是不叫,反而撇过脸哼唧了一声道: “不要,我要舅舅,不要叔叔,叔叔不好。” 叶舒无奈笑着,对眼前男子说道:“童言无忌,你别介意。” “怎会。”男子是惠明,那时的他还未成为世茗大茗司,而是当时玉露大茗司的大弟子罢,名为阎云。 阎云摇头笑了笑,轻车熟路,跟着叶舒往亭子去。 他拿出自己带来的饼,荷叶包着递给叶舒。 叶舒将余临溪放在膝盖上,他解开荷叶,拿出里头的芝麻饼给余临溪吃。 余临溪又是撇过脸,不吃,脑袋就往叶舒怀里钻。 叶舒又是笑笑,放下饼便弯下腰在余临溪的脸颊上吧唧一口,觉得甚是可爱。 阎云看着叶舒道:“许久未见,舒儿你倒是浑身散发着贤良的气息。” “瞎说什么呢,”叶舒就是一笑,又问人道,“你最近可好?” “很好,”阎云点点头,又说,“若你当初不离开世茗拜一位云游道人为师,你也会跟我一样好。” 叶舒说:“你现在就在云游道人的家里说他坏话呢,就不怕被听去?” 阎云无所谓道:“我又不是只说过这一次。” “是呀,你又不是只说过一次,”叶舒拿起桌上的茶杯,又要给余临溪喂茶水。 余临溪伸出双手乖乖地捧着茶杯,靠在叶舒怀里,乳齿咬着杯沿,一点点吸吮的茶水。 叶舒又对阎云道:“我在这也很好,师傅待我也是极好,你不必担心我呀。” “这话你说了不止一次了,”阎云一声叹气,又是询问,“怎么我用‘烟音’找了你几次都不见回我,担心得我来灵域找你,以为出了什么事,还说在这里好呢,往时可不见你如此怠慢我。” “我最近忙嘛。”叶舒说。 “忙着带小孩?”阎云双手环臂,很是不解,“你这样温温吞吞的,别耽误了修行,上个月见你是在带孩子,现在见你又是在带孩子,不知道的以为这小子是你的亲生子呢。” “你怎么又来了?”身后传来一声质问。 阎云和叶舒还在聊天,黄温腾却不知从何处来的,看到阎云十分不满道: “世茗大弟子是不用修炼的吗?怎么隔三差五就跑我们灵域待着?” 阎云看到黄温腾,微眯了下眼就是回嘴说道:“找朋友叙旧不是常有?隔三差五又如何,我是即不耽误修行也不耽误联情,有何不可?” “呵,”黄温腾一脸烦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的是什么,得了吧。” “为的是什么?”余临溪重复说着自己二舅舅说的话,又插嘴问,“什么是得了吧?” 黄温腾“啧”了一声,又对阎云说:“我跟师兄还要出门一同修行去,你就别久留了吧。” 阎云却笑笑道:“我也跟你们一同。” 黄温腾直接跳脚:“一同个鬼!” 余临溪却还在问:“什么是得了吧?” 黄温腾横眉竖眼地瞪着阎云,就想让这狗皮膏药赶紧离开灵域,他看向余临溪,将人从叶舒的怀中抱起,然后指着阎云,对余临溪说: “诺,他每次一来你大舅舅就要跟他一块聊话不带你去玩,得了吧说的就是你现在要去午睡了,今天大舅舅还是不能带你去玩了,你得了吧,玩的事得了吧,不算数了,懂吗?不算数了。” 叶舒站起身皱着眉头,言语无奈:“温腾,你别这样说。” 黄温腾冷笑一声:“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怎么就不能说?” 阎云也站起身来,语气不好:“我是叶舒的朋友,你何必每次都急着赶我走,来者是客你不懂?” “不懂,”黄温腾不留情面,他自认为灵域是他的私人领域,除了自己的师门,谁都不得进入,每次叶舒从外头带来什么人什么物来都觉得对方是不尊重自己,实在无礼,“不请自来不是来者是客,我可不认。” “温腾……”叶舒夹在两人中间打着圆场,“是我的不是,没跟你说阿云要来,他是我请来的,怪我没跟你说,抱歉嘛,你别气。” 黄温腾阴阳怪气道:“我哪敢跟师兄你生气?哪次你不是未经允许就将闲人往灵域带?司空见惯的事了,我哪还敢有气生?” 余临溪不知怎的,莫名觉得心焦和惧怕,“哇哇”大哭起来。 黄温腾借势看着阎云道:“瞧瞧、瞧瞧,溪儿又被你吓哭了,每次你一来他就要哭。” 阎云只觉不可理喻:“明明是你来了他才哭的,刚刚还好好喝茶呢。” “你来了我师兄就不能陪他玩,哪次溪儿给你好脸了?遭小孩嫌的能是什么好家伙?” “你不是他舅舅?怎么都把个孩子拜托给舒儿?你有能耐你带着他呀。” “我们师兄弟的事与你何干?你在这逞什么能说什么话?”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了!” 叶舒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他将余临溪从黄温腾手中要过抱在怀里哄,又要给争吵起来的两人陪不是: “你们都别说了,都是我的问题行了吧。” 叶舒拉走阎云,又对黄温腾道:“他这就要走了,不会有下次了,你别说了,别再吓到溪儿了。” “舒儿!”阎云不服气,嘴上不饶人,还要与黄温腾互骂,叶舒直接将人拽走往自己房间走去。 黄温腾看着离去的两人心情总算好了些,他看着亭子桌面上的茶杯,和叶舒拉下的芝麻饼满脸厌恶,于是叫来兔子: “把东西全收走,这个亭子给我好好清洗一番,脏死了。” 兔子们也是伶俐,说清洗就清洗,家伙齐全,手法娴熟,只因它们也不是头一次被黄温腾这样要求将某处某地地毯式清洗一番了…… “哦~溪儿不哭~溪儿不哭~” 叶舒在房间内来回走着哄着怀中的孩子,阎云也帮忙,左手拿着个拨浪鼓摇着,右手拿着个布娃娃晃着,面目表情,动作有些僵硬。 余临溪哭了一会倒是在喘气不掉眼泪了,叶舒示意着阎云将布娃娃拿过来,阎云刚一伸手将布娃娃递过去,他看到余临溪安静了,突然嘴碎: “多大孩子了还要布娃娃?” 余临溪听阎云那样说,到手边的娃娃都不好意思拿了,撅起嘴委屈着又开始呜咽: “呜呜……坏叔叔……” “哦~溪儿不哭~”叶舒立马拿过娃娃塞到余临溪怀里又继续哄道,“我们溪儿才三岁,就要玩布娃娃哦~这叔叔不会说话,咱们打他,打他。” 叶舒抓着余临溪手,看向阎云,阎云自知自己嘴快说错话,站好认打,叶舒拉着余临溪的小手就往阎云的脸上轻轻拍。 “我们打他,叫他说我们溪儿,我们打他。” 余临溪看着阎云一副认栽的惭愧模样很快就转悲为喜,咯咯笑着,缩回自己的手,说着:“不打了。” “好,那我们原谅他哦。”叶舒抱着人往床上坐,阎云也跟着,在叶舒耳边小声道,“抱歉。” 叶舒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阎云看了一眼余临溪,那孩子现在乖乖躺在床上,叶舒正哄人睡觉,他也只好安静待着,有话也得等人睡着再说。 “他睡着了吗?”阎云等了许久,忍不住小声问道。 叶舒也放低声量:“哭过后睡得熟也睡得快。” “抱歉……”阎云又道,“我是随口一说,不知道这孩子那么喜欢娃娃,把他惹哭了。” 叶舒掩嘴笑笑道:“我以为你在为跟温腾吵起来的事道歉呢……..小溪没事的,他一觉睡醒就忘了。” 阎云又问:“那是什么娃娃,他睡着都要抱着?看上去四不像,好奇怪的玩具。” 叶舒汗颜道:“你可别当真刑雾的面这样说,那是刑雾在溪儿周岁时亲手做了给他抱着睡觉的,哪就四不像呢,这不……” 叶舒指着娃娃的猫咪耳朵:“这不有个猫耳朵呢吗,是猫……..” 可阎云奇怪道:“但它还有个猪鼻子呀。” “你呀,”叶舒摇摇头,无奈叹了声气,又继续轻声问道,“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阎云却说:“我才来多久你就要我走?我不是说要跟你们一块出去修行的吗?” 叶舒忧心道:“你每次来温腾都不开心,溪儿也是每次都要哭一遍,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灵域见面了,到外面去,我们就在外头相见,今天你也别跟着我了,没事的。” “是你师弟多事,我每次来你都抱着小溪,可有见过他哭?要说是因为我也是冤枉,他见着我不是撇过脸不搭理就是傻乎乎说些没有杀伤力的俏皮话呛我,那么久以来最搞怪的一句话也不过新春时说我给他的红包看不见里头的钱,只能见我落在里面的芝麻饼上的芝麻。他呛我我就捏他脸,他不喜欢也未曾哭过呀,也就他被黄温腾抱在怀里说上两句话才哇哇哭,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你应该想黄温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不然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呢?” 叶舒无奈说:“哪有那么严重,你多想了。” “难保,”阎云不放心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有蹊跷,你那个师弟怪怪的,我总觉得你跟他独处会出什么事,我得跟着,这还是刑雾拜托的,要不是她一个人跑出去降妖不跟你俩一块修行,我自然不会说要跟着你,你我是放心的,那个家伙我不喜欢也不放心,你别担心我,我偷摸跟着,不出现在他面前,等刑雾回来跟着你了我就走,这样行吧。” “瞧你们,”叶舒叉着腰,很是不服,“我又不是小孩子,年纪比你和阿黎都大,怎么就要你们跟着我呢。” “因为你天真没防备,”阎云直言不讳,“哎,当初我就应该拼命拼命留你,而不是让你现在在这又是带孩子又是防小人,修行之事倒是耽误了。” 叶舒轻声道:“你又胡说,哪里我就耽误了呢,我是按部就班,你太快罢了,从学徒到世茗正统弟子,又是现下大茗司的大徒弟,怕是不久就能自己当大茗司了,你能力强厉害,我才疏学浅脑子又笨只能慢慢来嘛,不能说是耽误……” 阎云又说:“你当初留在世茗那现在也不会差,我是大茗司你也能当二茗司,说什么脑子笨,你要是脑子笨那当时学试怎么次次第一?作为只能被你压着次次第二的我算什么?痴呆儿?” 叶舒被阎云的话逗得发笑,但想到余临溪还在一旁睡觉,又不得不立刻捂住嘴,然后再次放低声量,对阎云说: “我不后悔我的选择,放心吧,我们会一起成仙的,你比我先那就在上头好生等我嘛,多大点事,我们不说什么‘如果如果的’,哪有那么多如果,我现在就很好了,你也要好好的,我们先出去吧,别吵到溪儿睡觉,你要跟着便跟着吧,但是不要跟温腾吵哦。” 叶舒说完话便又拉着阎云出了房门。 凡是刑雾不在的,叶舒同黄温腾一同外出修行阎云都会暗中跟着,直到阎云成了惠明,成了世茗大茗司后不再似从前一般出行自如。 不能暗中跟着便只能多加联系,惠明已经养成习惯,从以前叶舒跟黄温腾单独在一起他会担心都要用“灯清”询问人的情况将近十次,到后来人家不跟黄温腾一起也要每天早中晚各问好两次。 叶舒好性子也不嫌烦,这样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有一日叶舒从早到午,一次“灯清”也没回阎云。 身为惠明的阎云出不去世茗,左眼皮狂跳,心里不安,只得麻烦刑雾前去叶舒要去降妖的地方寻人,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他从白日等到第二天晚上,刑雾竟也未回他的“灯清”,他在寻茗阁来回踱步,不停地喝着浓茶解忧,可到底除了干着急以外什么方法也没有。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刑雾亲自跑来世茗,她手里握着残破的赤璋剑,脸色苍白。 惠明慌忙失态,冲上前去迎接人,两人离有一尺远,互相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庞,竟都害怕得不敢开口,直到刑雾突然落下泪,声音颤抖,到底还是告知他…… 叶舒死了……. 第117章 走马灯二 r 第118章 走马灯三 余父的墓碑在半山腰,面朝东南,砂水秀美,可望山下的村落,看到自己的家。 没有过剩的杂草遮掩坟头,整体都很干净,像是刚修建一般。 在余父的墓旁还有座墓,主位石碑上并未刻字,整一座的规格跟余父的墓几乎一致,余玄清告诉林慕义,那是她为母亲修的墓,因为一直怀有希望所以不曾刻字,现在是该……是该面对事实了…… 姐弟俩跪在余父的墓前,摆好纸钱贡品,林慕义则让甜甜将手帕装好的土放到主位的香案里,既是用来当固香的道具,又是将家乡的故土带来长久陪伴余父。 余玄清拿出香来点燃,同林慕义一同祭拜。 林慕义自小拜神拜祖都很僵硬,旁人都说祭拜时要默念自己的姓名后再虔诚叩拜求神仙祖宗保佑,他没有如此,不过拿着香干巴巴跪着,然后用余光注意着自己老妈叩头的动作,必要时自己也不过跟着点点头,腰都不带弯的,谈不上拜,也不在心里默念什么话……老妈要去插香,他便站起来跟着去插香,他怕死那些香灰,滴在手上可疼,每次上香都像第一次做菜,畏手畏脚,将衣袖拉过手掌,防御做得好。 今日他一改往昔,闭上眼举着香,在余父的坟前跪了良久,他在心里说话,将自己的名姓告知,余临溪、林慕义,全都告知。 说出自己的来到,说出自己的经历,又说出自己的即将离去: …… 作为林慕义的我没有拥有一个好父亲,然而作为余临溪活着的我是拥有着您的,我在梦里见过您,和蔼可亲……我不知道普天下一个好父亲应该是什么个形象,但在潜意识里我只觉得应是您那样,顾家爱妻疼子,请允许我作为林慕义也喊您一声父亲吧…… 父亲,我要走了,或者说我我本不该存在着,一切的一切即是巧合又是因果,仿佛梦一场,突如其来又怵然离去,说其恢恑憰怪可又有迹可循……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不信任何鬼神也不信任何因果轮回报应,然而在这里却由不得我掩耳盗铃。 父亲您和娘亲都死于非命,赤璋剑下的亡灵是魂飞魄散再无往生之能,但我能在这里祭拜您想必您也怀疑,为什么自己能听到我说的话语而不是沦为尘土毫无意识。 我以我的性命为代价,以我的轮回为代价,一换我原世的母亲兄长永生永世岁岁平安,无灾无祸;二换我在此的父母双亲化为清零池仙家莲花受以仙气再固魂魄得以轮回往生…… 我,不会有来生,我,将忘记一切,一切爱恨都将烟消云散,我自愿化为“梦中镜”,永生永世为世人祈福。 不要难过,我从未想让任何人难过,明日便是中秋,怕是来不及跟姐姐他们一齐赏月就要走啦,上玄仙尊会帮我,他尽可能将能告知的告诉了我,让世间一切、我见过的、见过我的全都遗忘我,遗忘了便是无情,不要用眼泪来祭我,这正是我想要的。 好了,我不再多说了,走了。 林慕义睁开眼,香烧了三分之一,然而那烧出的白色香灰未掉落丝毫。 他不用怕烫着手的。 他将香插上香案,又跟着余玄清一块撒着纸钱烧了元宝,直到香燃尽,夜色寂静才归去…… 余玄清和严颜岩依旧驾着马车,林慕义则靠在甜酉禾身侧,他将马车的窗边掀开,甜甜则施法固定住,让林慕义能完全看见窗外的圆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四其实也不差……. 林慕义自言自语道:“月亮上有仙娥,她们在那快活吗?” 甜酉禾轻声道:“神仙大都是快活的,若不快活,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成仙呢?” “是嘛……”林慕义笑了笑,手里还握着从甜甜那收走的铁球,他闭上眼,再次缓缓睡去。 如果可以,甜甜,你也成仙去吧……你这样好的人,就该快活存着的,不该为我,以前我说的话你都不要听不要信了,不值得…… …… “来喽来喽,上好的布料!最好的绣工!快来看哦!” 倬伟庄门口挤满了买料的人,一个个穿得奇怪,上身皆是白布裹得死紧,下身全是各种颜色堆砌的布料鼓得像倒扣过来的碗。 一名男子穿了一身白色的外衣,下摆则像被路边的污水溅到一般有着不规则的黑。 他的脸和头发包裹着,只能看见眼睛,怀里还抱着个人,只是被他的外衣遮掩着,又同样遮掩着头发、看不清样貌。 这人的衣着打扮与四周景物人群不符,十分突兀,严颜岩大老远就注意到了。 十六岁的严颜岩独自下山,说是去降妖除魔,其实是去报仇。 没错,他不懈努力多方打听跋山涉水下来到了位于蛮荒地的倬伟庄,他的仇人就是庄里大小二位庄主。 他穿着另其心生厌恶的蛮荒服饰,又用着纱巾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当他注意到站得离自己不远,就在左侧巷口看人群哄抢布料的男人。 他被对方独特的气质吸引好奇地看了对方几眼,谁料那人突然望向他,露出的眼睛像夜晚的猫一般带着攻击。 严颜岩迅速撇过脸,略带尴尬离去。 他回到客栈里关上门,开始细细谋划着自己的报仇大计。 他不能明目张胆杀人,想着应该要去偷偷摸摸下药,可凡是犯罪总有破绽,他自己死活无所谓,要是带累了世茗可不行,他最爱的师姐最疼他的师尊在那,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跟那么个人渣沾上关系…… 他在房内思虑许久,天黑了饭都不吃,满屋的废纸,脸上带着墨迹,都是他头脑风暴后的成果。 他又拿出一张纸,灵光一动写上两个字又“哎”的一声叹气,再次揉成团丢了。 “公子!”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严颜岩有些烦躁道:“何事?” 店小二说:“门外有人找您,说是您的恩人?” 严颜岩疑惑道:“恩人?” 小二说:“是呀,他就在楼下等您呢,穿得不像本地人。” 严颜岩放好毛笔,虽然疑惑但也好奇,打开房门神情戒备跟着店小二下了楼。 “哪呢?”严颜岩四处看,大晚上的人都休息了,大堂除了他和小二哪还有人呀。 “刚刚还在这呢,咦?”店小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严颜岩道,“真是奇怪,刚刚还有人呢,我给您找找。” “客官客官!你在吗?你要找的人来喽,客官?”店小二满大堂叫唤着。 “哎哎哎,”严颜岩扶着额,心想这店小二真是一根筋,楼上的客人都睡觉了,哪有这样叫着找人的,他急忙拉住要往后厨跑去的店小二说道,“好家伙你别叫喽,大晚上的把人给吵醒了。” 店小二立马捂住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哈着腰小声道: “瞧我,我都给忘了,不大叫了不大叫了……哎?可是我不大叫找不着人呀,这怎么办呀?” “你问我我问谁?”严颜岩有些无语,他摆摆手说,“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我要回房了,他要是再出现你面前你就直接将人带上楼,然后敲门让我出来就行了,他没出现那就算了,天晚了,我要睡了,回去了阿。” 店小二点点头应着好,蹑手蹑脚保持着安静回到柜台那继续看着店。 严颜岩打了个哈欠走上楼梯,突然在拐角处看见飘过黑白色相间的衣角,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差点打哈欠把自己的魂打出来。 他想着过去的应该是人吧,要是鬼那他的“通邪符”怎么没反应呢?搞不好这飘过去确实是人,没准还是要找他的人? 他快步跟上,结果自己来到拐角走廊时竟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他猛地回头,发现自己房间的房门大开,那个黑白相间的衣角飘进房里。 他倒吸了口冷气,拿出自己的符咒来神经紧绷,小步伐缓慢挪到自己的房门口,然后将符咒燃上青火扔进房里,唤出佩剑就冲了进去。 “看招!”他大喊了一声,一块破石头突然打在他的膝盖上,只听“扑通”一声,他就跪倒在地。 “真弱。” 严颜岩立马抬头寻找说话之人,只见他今早看到的气质独特的男子正端坐在他的书桌旁。 他迅速爬起,拿着剑指着人,警惕又硬气道:“你是什么人?干嘛打人?要干什么?” 男人嗓音低沉,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干嘛拿剑指人?” “我问你你问我?”严颜岩一时鄙夷地看着对方,但很快又恢复严肃的神情,对人继续说道,“是你让店小二叫我下楼的吗?找我干嘛?你想咋地?” 地上的纸团突然一个个漂浮起来,吓了严颜岩一跳,他手里又捻出一道符,蓄势待发。 那些纸团一一在男人面前摊开,男人扫了几眼上面的字后就对严颜岩道: “说吧,你想杀谁?” “什么?!”严颜岩大吃一惊,迅速反应,以为自己已经被倬伟庄的人发现了诡计,眼前人就当是对方派来要杀他灭口,他立马狠下心将剑朝人刺去,只听“咻咻”两声响,一个石头打在他的右手手肘处,一个石头打在他的左腿膝盖处,两个被击点立刻发麻无力,严颜岩又是“扑通”一声,直接趴倒在地。 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满不甘心:“你是倬伟庄派来杀我的是吗?是大庄主还是二庄主派的?” 男人笑笑道:“仇人挺多,看来你要杀的人是倬伟庄的两位庄主了。” 他伸出手,两指间夹着一块削尖的石砾,严颜岩以为对方要用那东西结果自己,在人扔出石砾的瞬间紧闭上双眼,冷汗直冒。 男人“哼”了一声,他不过丢石子将门窗关上方便说话,没想把人吓得这样……他慢悠悠地翘起一条腿,居高临下一副帝王气派,戏谑地看着严颜岩道: “胆小。” 严颜岩见自己没死,又抬起眸来竟大胆问对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嘛?” 男人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来帮你的就是了。” “帮我?”严颜岩依旧心有戒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怀中一直抱着一个人,裹得像个蝉蛹,要不是漏出了几缕头发都不知道是什么。 男人右手放在怀中人的腰臀处,左手手指则不停上下点着座椅一把,缓缓道: “我曾跟商贩买过你家的布料,绣工很好,我很喜欢,不知为何,你家绣工竟突然一落千丈,普通人看不出来我可一眼就明,虽然花样依旧新潮,但绣技与几年前没得比,透着一股子功利气,第一层绣花的针脚不似从前那么密了,我看不下去就通过商贩找到你家去,是叫六合坊对吧。这一找呀我就知道你家的事,知道了你的事,也知道现在市面上卖的全是倬伟庄产的布料绣艺,啧,真是晦气,挂羊头卖狗肉呢不是?那种垃圾也配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就来到了倬伟庄算账来了,可巧不巧碰见了你,你身上的气息与蛮荒的人不同,稍微嗅嗅,加以猜测,倒十有八九,知道你的身份你的来意。” “你……”严颜岩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道,“你认得我?你来这只是来找倬伟庄的人算账?只因为他们技艺不精?” “什么叫只是只因?”男子语气不满,“衣裳是要着上身的,不是为了保暖就是为了美观,不然人为什么要穿衣服?大夏天的保暖就不提,只提那美观,可我家孩子神仙般的样貌就被那破衣服带累了,这叫什么?这叫暴殄天物,什么只是只因?” “阿……”严颜岩一头雾水,虽然对方说的话挺有理的,但只因衣裳不好看拉低了自家孩子美貌的理由大老远跑到倬伟庄来算账未免稀奇、未免怪异,未免……未免小气、小题大做…… 严颜岩干咳了两声,又问对方道:“那你……那你说要帮我是怎么个意思?” 男人回道:“倬伟庄的绣技虽然不行但偷来的新鲜花样很是好看,我知道那些花样图案抄录在一本十分厚的书籍上,所以想不如直接要了来自己照着上头的东西自己绣,反正你要报仇,与其让那好东西落在仇人手中,不然让它落在我这个要帮你报仇即将成为你恩人的人的手中物尽其用。” 严颜岩眯了眯眼,严肃道:“你要帮我报仇?怎么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男人“呵呵”冷笑了几声,说道:“你就说那本书能不能归我一人所有吧。” 严颜岩沉思片刻,想着这人两块石头就能把他打趴功夫了得,也许让其帮自己报仇更为妥当,这叫什么?买凶杀人,雁过不留痕.....? 严颜岩对男人说道:“如果你真能替我报仇,还是那种不会让人发现真正要杀他的人是我,我不受任何牵累也不用担心什么东窗事发,那我家那本书自然能归你,就如你说的,与其落在那些人的手里,不如落在你手里,想必你会比他们珍惜。” 男人又道:“你要求还挺多的,行,我答应你,毕竟那本书现在是世上绝无仅有,我这笔买卖不亏。” 他说完话又突然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严颜岩顿时觉得手脚都不麻了,能动了。 他迅速起身跳了跳,竟还笑笑对人道:“哎嘿,能动了,你还真厉害呢。” 男人摇摇头,推开窗户指着窗外的月亮说道:“明天这个时间点倬伟庄就得没,不过据我所知现在庄里只有大庄主在,二庄主说是拜师学艺去了,搞不明,一个乞丐还挺上进?” “哈?”严颜岩感叹道,“你的意思是说二庄主不在?那我这仇不就报不了吗?” 男人只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看上去还算年轻,怕什么报不了仇?我先替你处理掉一个,剩下一个你就自己去吧,怎么说那书也就一本,一换一才公道不是?你别太贪心。” “我……”严颜岩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但是你说明天这个时间点倬伟庄要没,你要怎么让他没呀?那个大庄主你要怎么……” 他放低声量,蚊子似的发声:“你要怎么杀了他?” 男人颠了颠自己怀中人,冷笑了一声:“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免得说漏了嘴,不是你杀的人也会变成你杀的,知道吗?” 严颜岩瞬间秉住呼吸,僵硬地点了点头。 男人用手指了指严颜岩,说:“转过身去,我要走了。” “啊?”严颜岩不敢动弹。 男人沉闷着催促道:“快点。” “啊……哦,哦!” 严颜岩转过身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风声,缓慢回过头看去时身后和窗外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 夜里,严颜岩在床上辗转不能眠,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觉得自己简直头晕脑胀,傻得不能再傻,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将自己的仇人告诉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还放心让对方去帮自己杀人,简直是疯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他一整晚都不敢睡,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想偷摸着跑去倬伟庄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但一想到要是可巧有别的人知道他跟倬伟庄的关系,又或者说那怪异的男人正好动手他可巧又出现在那,那这死人的事即冤枉又不冤枉了他…… 他在房内来回走动,早餐胡乱吃了些玉米棒垫肚子就再也没有胃口,他甚至担心害怕得不敢叫店小二前去倬伟庄探听情况,就是惊自己会被怀疑。 这种心情就像上学堂时同学的笔不见了,明明明确自己就是没拿也会害怕同学在自己的包里找到一般诡异…… 第119章 走马灯四 夜晚,严颜岩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焦急地等着来人的消息,却发觉街道上的人乱糟糟来回跑,大喊着什么……什么……着火? “着什么火?哪着火了?”他好奇的同时又心惊,想着不会是倬伟庄着火了吧? 他拿起桌上的一坛酒就是猛灌了一口壮胆,跑出房门叫来小二,同人站在走廊上往楼下望去,他指着客栈门口慌乱的人群支吾问道: “怎……怎么回事?怎么捏么吵?嗯?” 小二“哎呦”一声,摆摆手道:“倬伟庄着火了,那些人忙着过去呢。” “着火啦?!”严颜岩听到消息一时兴喜,但又不得不压抑心情迅速垮下脸故作惊恐神情,“怎么会着火呢?” 店小二很是镇定,他捋了一下自己下巴痣长出的黑毛,笑得一脸奸邪,低声对严颜岩说道: “说来话长,简直变态,我听外头的人说那个大庄主跑到邻居的猪圈里强奸母猪去了,被邻居发现驱赶不成气得呀抄起地上的钉耙就要杀人,光着身子就追着邻居老头跑上街,结果踩到菜集遗留下的烂菜叶滑倒被自己拿着的钉耙扎穿了脑门死了,他媳妇知道这事后十分震惊,慌得呀怕的呀一下子就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煤油灯,你知道的嘛,他那里全是布料,这一烧起来啧啧,要命。” “啊?”严颜岩咽了口口水,他只想杀倬伟庄的大庄主,没想牵连其他人,因此忙问店小二,“火势很大嘛?周围的百姓不会出事吧?我们要不要去救火呀?” 店小二又摆摆手笑笑道:“要去救火我还能站着跟客人你闲聊?那火势可大了,一下子就将倬伟庄烧了个干净,但说来真真奇怪,那么大的火没任何人出事,周围的房屋也没被殃及,你说怪不怪,难道是老天指示?只惩罚那个变态大庄主?富贵地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吗?我猜呀还真是那样,老天开眼了?” 严颜岩捏着把冷汗,依旧追问:“那没事为什么外面的人到处跑呢?” 店小二跟是哈哈大笑说:“跑是为了抢东西呗,大火里飘出了些破碎布料,大家抢着去捡呗,多少凑合凑合能拼一件衣服呢。” 严颜岩不可思议地看着店小二,心想这里的人怎么火场里的破碎布料都要捡。 他进到房里拿上自己的外衣,猛喝了一口酒后就出门,跑到案发地想要自己去确认情况。 他看见倬伟庄被烧得只剩几根黑色的木炭柱子,在黑夜中还闪着些许火光,烟气往上飘,仿佛飘向废墟上空的月亮。 不远处有一妇人抱着一精致宝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围的百姓则东一群西一波来回跑着蹲在地上捡着破布料,还别说,虽然是烧过的,但还是剩了挺多挺大块的布料飘出了,几乎落得满地都有。 欢呼雀跃声几乎要掩盖那妇人的哭泣声,不明所以的人见着了怕是要以为此地刚举行完大型的篝火晚会,那烧得黑破的房梁就像是欢愉过后殆尽的火堆…… 严颜岩不敢久留,他再次回到客栈想要为今日之事冷静,刚推开房门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去!”严颜岩立马关严房门,对坐在自己书桌旁的男人道,“你怎么过来了?阿,不是,应该说你来啦?” 男人右手拿着一本看上去能砸死人的书籍,他对严颜岩道:“你去看过了,事情解决了,东西我也拿到手了。” 严颜岩不安道:“都是你干的吗?倬伟庄的火还有大庄主的死都是你干的?” 男人说:“不然呢?不是我难道是你?” 严颜岩倒吸一口冷气,又接着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很想知道?”男人一边翻书一边回复,“很简单,火这种东西动动手指就能操纵,我想让它怎么着怎么烧它就得按着我想的来,至于那个大庄主是怎么死的,我是看了你纸上写的东西后才给他安排的。” 严颜岩疑惑道:“什么?什么我纸上的东西?” 男人说:“你不是在纸上写着下毒吗?那方法我给它变了变,我可不想让我抱人的手沾了脏血,那个大庄主算不得我亲手杀,反而可称作为自杀。” “什么?”严颜岩走到男人跟前,糊涂道,“什么自杀?你说的什么?” 男人算得上耐心,逐一解释:“我进到倬伟庄,在那大庄主的茶杯里下了点迷幻草,他喝了以后会燥热非常,神智不清。这人一热就想要脱衣服就想要找凉快,我原是要借这一点在那人身上施点小法术将他引到水井旁,接着就让他迷迷糊糊自己就往井里去的,可谁曾料呢?他喝了茶水依旧是神情自若的,甚至优哉游哉地出了门,我事先闻过他灵魂的气息,闻出他确实是要在今日就死的,既然终归是个死,怎么死也都无所谓了。我在他身上施了法,本是勾引人去死的,结果那人神智清醒没效果了,这都无所谓了。我被他们庄内的布料吸引,为给我家孩子扯几件衣裳又耽误了些时间,待我反应过来跟上去时那人已经因迷幻草做了恶心事死透了。” 严颜岩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挠挠头,不明所以:“什么灵魂?什么迷幻草?那是什么东西?是会让人强奸母猪的东西?” 男人说:“迷幻草不过让人燥热产生幻觉,就像吃到野生致幻菌一般晕晕乎乎,可也没听过那些经常误食致幻菌的‘珐南’人强奸母猪,最多不过吃死人。只怕是那大庄主有那方面想法,不是有句话叫‘酒壮怂人胆’吗?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借着酒劲给自己在看上去像正常人时而不能表现出来下贱找借口罢,所以我猜那大庄主极有可能趁着迷糊劲去干脏事,我不过没想到那么脏,他不是还想杀人来着吗?看,这就是他的本性,毕竟他以前就想过杀人灭口,你父亲不就是他害死的吗?” 严颜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仍有疑虑:“你说你知道他今天要死所以放任他出去,那他要是可巧出去不是跑到猪圈强奸母猪而是跑到大街上或任何人家去强奸妇女可怎么办呢?” 严颜岩越想越觉得不妥,忙问:“还有,他想要杀的那个大爷还好逃了出来‘死过翻身’,然后他自己踩到菜叶被自己拿着的武器戳死了,这个跟你有关系吗?那个时候你已经跟过去了吗?还是说是巧合?他的死要是巧合你就当我没问,那要是刚好没那么巧呢?那他不就会因为致幻草而跑出来强奸妇女然后杀了那大爷,或者伤害更多的人吗?” 男人语气平平道:“哪有那么多如果要是的?你问这个干吗?就算真有这些如果要是那又如何呢?” 严颜岩激动道:“什么叫那又如何?那可是会连累无辜的人呀。”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男人将书合上,两只手搭在自己怀中人身上一拍一拍的,优哉游哉,“你既然要报仇那就一定会连累无辜呀,那个大庄主到底是以人的个体存活,既然如此他便也是有家人的,他的死也必定会让他的家人伤心,指不定就有哪个倒霉蛋因伤心过度暴毙身亡。那些人无不无辜的我不知道,毕竟那个什么大庄主又不是我的仇人而是你的仇人,那些被牵连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是你应该事先考虑到的点?怎么来问我?还会在这说一堆糊涂话?还有,你问那畜生的死是不是巧合?嗯......是也不是吧,在我闻到他灵魂的那一刻使用了‘璜晶石’,然后就是掐指一算算出他只有不到一刻钟的寿命了,‘璜晶石’你知道吧,贵重又极其稀少的算命石,用一颗没一颗,简直造孽,要不是看在你答应给我书的面子上我才不把那么个好东西用在那种人身上。我估摸着那人哪怕不是去水井溺死也差不多该死了,所以就跟着失效法术在那人身上残留的气息找人。你要问我他后面的死法是不是我的杰作?我只能回答你是又不是,至于你问我‘要是他不是强奸母猪,那个大爷没有从他手中逃出什么的’,这些事我没考虑过,我答应帮你去杀大庄主,可没答应帮你救人。” “你……”严颜岩胆战心惊,他没想要自己的仇恨连累他人的,但眼前的男人说的话也在理,即是报仇又怎么可能不连累他人呢…… 或许是老天保佑,说来庆幸,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他依旧对对方的话存疑,又问人: “你说你没答应我救人,那你放火烧倬伟庄时怎么懂得控制火势,没有伤到任何人呢?” 男人隔着面罩发出冷笑:“我想你误会了,我控制火势不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人,而是保护我自己,保护我怀中的人,起大火时我还在火场找书呢,顺带着找一些好的布料,毕竟烧了可惜了的。我根本就没想要保护任何其他,你别想岔了。” 严颜岩皱紧眉头,依旧追问:“那依你这样说你根本没考虑那么多,那你当时干嘛还要询问我花样书籍能不能归你所有,你自己都能跑到倬伟庄给人下药,那你自然能把花样书籍偷出来直接拿走,何苦找我说什么替我报仇绕那么大圈子呢?”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偷?我早就不干偷窃之事了,这花样书籍本就是你家的东西不是?要说偷,倬伟庄的人才是偷,庄上的布料都是应偷而制得的物品。如你所说,以我的能力别说是一本书了,我甚至可将整个倬伟庄占为己有,可我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呵呵……我就问你,你认不认原是个破布坊的倬伟庄之所以能发展壮大全因他们偷了你家的技艺呢?” “那是当然啦,”严颜岩点点头肯定道,“他们蛮荒地什么都没有,几年前连染布都不会,全部穿着一身白,他们现在还最爱在布料上绣牡丹,还是绣我娘最拿手的状元红,这种地方哪有牡丹?野草都不爱在这长,他们简直是过分,若不是偷了我家他们是一辈子井底之蛙。” 男人又说:“那我问你,你觉不觉得从头到尾全是偷了你家的倬伟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归作你家家产?” 严颜岩思考了一会,又点点头:“虽然你的说法很奇怪,但从本质上说确实应该归我家家产,毕竟他完全偷得我家的东西,不单说技法花样,甚至店的经营模式,跟我家原来一模一样,我在这呆了将近一个月,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没把我气死。” 男人也点点头说道:“那就是了,按理来说倬伟庄应该属于你,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该属于你严家的,那我要烧你家家产拿你家的花样书籍是不是该知会你一声呢?” 严颜岩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肯定道:“当然应该。” “那就对喽。”男人将书塞到自己外衣下,也不知道他怎么将那么厚那么重的书带身上的同时怀里还抱着个人,臂力惊人。 他站起身来又对严颜岩道:“我来这不过是为了拿书,帮你也不过帮我自己,你也不用担心那些人找上你,当然,你要是想慈悲心肠去帮那些被我无辜牵连的人那就去,但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与我无关。” 说罢,他便推开窗户再次叫严颜岩转过身去。 严颜岩还有话说,知道对方要走便伸出手去就要拉人且慢,只是他没拉到男人本人,而是拉到男人怀中人的手臂。 僵硬又冰凉。 严颜岩的本职就是降妖除魔,平时也惯会碰到因妖魔而死的人,死人的触感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他原以为男人抱着的人是睡着了,再加上男人来去匆匆说话也密,哪怕他怀疑心有顾虑,也根本没时间去询问对方怀里那位情况的机会。 严颜岩吓得立刻松开手,抬头看着男人惊恐道:“他……他是……” 男人瞪着严颜岩道:“他睡着了。” “可他……”严颜岩后退了两步,吞了口口水,“他手很凉……你……” 男人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低声对严颜岩道: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转过身去。” 严颜岩他偏过身,犹犹豫豫又心有余悸,结结巴巴道: “你……你现在是要走了对吗?我可以……可以问你的名字吗?你帮了我,我好报、报答……” “不需要,”男人斩钉截铁道,“你与其去想那些狗屁报答,不如去想要怎么找到自己的另一个仇人报仇吧。” 他又再次下令,冷冰冰的:“转过身去,事不过三。” 严颜岩只觉脖颈一凉不敢违抗,虽然心里对人还有许多疑惑也不得不闭口,立刻转过身去站得笔直。 只听风声起,回头时人已离…… 第120章 花儿向上开,探听天上路 “义义~义义~” 这是谁的声音? 这是甜甜叫他时发出的甜甜声音。 林慕义躺在一个十分舒适的环境,他不想睁眼睡醒,甚至在心中感慨:上天呀,请告诉我,我想知道我何德何能能拥有那么个“甜心”。 他的意识开始清醒,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被别人吸吮着发出“啵唧啵唧”的声音。 “嗯……”他慢慢睁眼,看见甜甜笑嘻嘻的脸。 “醒啦?”甜甜用帕子擦着林慕义左半边脸,自己则在舔唇,半眯着眼像只食饱餍足的猫咪。 好吧,他本来就是猫咪。 自从昨日回来,甜酉禾的眼睛一直保持着绚丽的色彩,瞳孔时而圆润时而半竖,只盯着林慕义瞅,那视线实在凝聚,要是甜甜是个放大镜,那他发出的耀眼“光线”能把林慕义看得“烧穿”。 “你在做什么?”林慕义不明所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眼前的风景。 啊,是有锦丝莹花树的“小花园”。 “我带你来这晒太阳。”甜甜甜甜道。 他将人抱起,用脸在人的头顶磨蹭着,又边走走边说:“义义,你看那里。” 看哪里? 林慕义又打了个哈欠,只会往前看去。 他瞅见甜甜给他打的秋千上正坐着只蛋蛋小猫咪,花花的身体简直要在花团锦簇中与风景融为一体。 蛋蛋小猫咪一直被林慕义养在顾襄送他的“医囊”里,幸好里头应有尽有吃喝不愁,是猫咪的异空间家园,若非如此,以林慕义这总是死睡连自己都顾不上的人来说怕是要把蛋蛋养死…… 说起“医囊”,当初顾襄把东西送他时他还有以为是什么红绳鹌鹑玉挂坠,别人给他他还不好意思不敢收,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严颜岩用眼神询问着对方的意见。 严颜岩笑着从顾襄手里拿过鹌鹑玉吊坠戴到林慕义脖子上,又道:“这个就是‘医囊’,你家蛋蛋不但能在里头养伤还能在里面安家,顾襄他有好多这样的玩意,这个就给你和你的蛋蛋啦,戴着吧阿,很方便不是?” 林慕义脖子上“叮叮当当”的,为了避免挂着鹌鹑玉的红绳与他脖子上的长命锁“打架”,他就将鹌鹑玉直接塞到自己的里衣,时不时拿出来还戴着热气。 “你把蛋蛋放出来的?”林慕义问着。 甜酉禾将人放在秋千上摇呀摇,回道:“是呀,我把她放出来陪你,你看她是不是胖了很多?” 蛋蛋顺着林慕义的衣裳爬到他的怀里,小爪子不锋利,肚子吃得鼓鼓的,毛也要差不多长齐了。 林慕义将蛋蛋抱起用脸摩挲着对方的身躯,满心欢喜:“是呀,她长大了不少……” 甜酉禾笑着,走到秋千后轻轻推着林慕义,又说: “今天是中秋,你姐姐他们在祭世茗的老祖,中午时会来陪你用膳,等到晚上了我们就一块赏月,我给你做了冰皮月饼,有栗子馅、绿豆馅、红豆馅,还有芝麻的,现在放冰窖里呢,晚上我拿出来大家一块尝。” 林慕义顿时脸色大变,僵硬住。 中秋……已经是中秋了?! 他都睡迷糊了,都忘了哪天是哪天了……只听人说快中秋快中秋的,到底不清楚快有多快…… 他支吾着问甜甜道:“现在……现在还是早上?中秋节的早上?几点了?现在……现在几点了?” 甜酉禾想了一会,回答说:“现在是巳时一刻,义义比前几天有进步,不过睡了六个时辰就醒了。” 甜甜的嘴太甜,旁人听了只怕会觉得是嘲讽,只有林慕义知道甜甜是真心实意在夸他呢。 “额……”林慕义往椅背靠,很是不安:只怕不是进步,而是回光返照…… 他回想起上玄跟他说过他的生命貌似是会定格在中秋的某个时刻,是哪个时刻来着? 他皱眉沉思,突然脑子好像“叮”得一声响。 他想起了! 巳时三刻! 啊!那他现在真就是死到临头了?! 林慕义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慌张得不得了但面上却不能显山露水。 他在内心狂吼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他现在要怎么把甜甜支开? 他快死了,他不能不让甜甜看见他的消失,虽然对方最终会将他遗忘,可他也依旧不想见对方在他离去的那一瞬显露出任何悲伤之情。 林慕义低头再次沉思,眼里余光却无意间扫过他那已经开始变成透明的指尖。 卧槽! 他吓得身躯一抖,差点叫出声。 “怎么了?”甜酉禾放轻推人的力度,忙问林慕义道,“是我摇得太高了吗?义义被吓到了吗?” “没,没有!”林慕义突然大声道。 甜酉禾笑了笑:“怎么中气十足起来?” 林慕义“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用着颤抖的声音呼唤着对方:“甜甜……” “怎么啦?”甜酉禾应道。 “我……”林慕义手心冒汗,咽了口口水后狠下心道,“我肚子有点饿,你……你能不能弄点吃的给我?我……” 林慕义突然就想了个十分刁难人的法子来让甜甜离开,张嘴开口前还在心里狂骂自己真是该死,怎么可以如此为难人。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虚和不忍心,对甜酉禾道:“我想吃炸鸡,一整只的那种,你知道肯德基吧,要肯德基的那种炸鸡,你给我做吧。” 林慕义说完话就想给自己个大嘴巴,甜甜哪怕再技艺高超也不能“平地起高楼”,在百分之八十与古代无异的异世界别说做肯德基炸鸡出来,麦当劳也不行呀……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甜甜不给他做他就撒泼把人赶走,正酝酿着情绪想要飙演技,却听到甜甜笑笑说: “好,我给你做,只是早上吃那么油腻的不好,我再给你弄些凉茶来好吗?” 他边说边走到林慕义面前,弯腰就要将人抱起,林慕义立刻蜷着手,像哆啦a梦似的推开对方慌张道: “做什么?” “做炸鸡呀。”甜酉禾说。 “做炸鸡你抱我做什么?” 甜酉禾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我得带着你离开这呀,咱们去厨房,你坐我身旁,我得时刻看着你才安心呀。” “不用不用……”林慕义摇摇头,连连拒绝道,“我就要坐在这,咱们又不是连体婴,干嘛要一直在一起呢?你做好好吃的就拿到这来,我要在这吃,我不想进厨房又是油又是烟的,我不要…….你……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等你,你自己去吧……” 甜酉禾轻笑着,摸着林慕义的脸说道:“我不放心你呀,要是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从这秋千摔下来可怎么办?你要是突然又不见了怎么办呢?” 林慕义被人说了个正着,心里咯噔了一下,欲哭无泪...... 他用两个拳头轻轻拽了拽甜甜的衣袖,然后便迅速背过手去,企图用自己假装出来的真挚眼神让对方屈服: “大过节的我还能上哪去?你是白担心……快去吧,我就要在这坐着嘛,你快去快回不就是了吗?快点……” 甜酉禾就是不走,反而笑吟吟地看着林慕义:“当初在灵域你要我离开,多亏我留了个心眼管你拉勾要了个保证,现在你又催着我离开那我还要管你要个保证,怎么样?肯不肯?我管你要了保证了才敢离了你去给你做炸鸡吃呢。” 林慕义咽了咽口水,问对方道:“你要什么保证?再拉个勾吗?” 甜酉禾意味深长地盯着林慕义看,摸脸的手慢慢左边挪,指尖摩挲着对方的唇,幽幽道: “这次拉勾不用手,改用舌头如何?我要吻你,深深地吻你,答不答应?” “啊?”林慕义呆呆地望着甜甜已经凑过来的脸,在两人的嘴巴只差一毫米时反应过来,猛地对开对方。 他忘了自己坐在秋千上,力的作用没把甜甜推开,他自己倒验了甜甜那句“从秋千上摔下来。” 林慕义脑子有些短路不好使反应不过来,屁股在后,身体往前倾膝盖就要着地,若不是甜酉禾眼疾手快的直接一个下蹲就把人扶住抱起身来,林慕义真就要大节下的给人行个大礼。 “瞧瞧,这我怎么敢走呢?” 甜酉禾将林慕义整个人支棱起,拍了拍人身上的衣摆和凌乱的玉穗,又将被林慕义抖下地的蛋蛋从地上捞起放在自己肩头。 “还好吗?没伤到哪吧?”甜酉禾前后左右看着林慕义,见人一直蜷着手又问,“伤到手了吗?我看看。” “没有!”林慕义立马紧张起来,将手缩到自己的衣袖里,像二次元萌妹僵尸一般用衣袖捂着下半张脸。 他知道自己必须转移话题,不然让甜甜看到他的手就更不好说清了。 “亲……” 林慕义涨红了脸,从唇齿中溢出字来:“我答应你……你亲完就要走……” 甜酉禾眼底瞬间有了光亮,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慕义,他不过玩笑话,没曾想对方真的答应,上扬的嘴角下去了点又上来了些,最终情难抑,彻底笑开了心,像朵月季。 甜酉禾弯弯腰,盯着林慕义那害羞的脸温柔地瞧,兴喜地问:“我可以亲你了,对不对?嗯?” 林慕义软软地点点头,不再捂脸,背过手去却不敢看人,他又轻声道:“你亲完我就要去做好吃的……还有……” 他瞥了甜甜一眼,又迅速转移视线:“还有……你不能探我的内心……我知道你那个什么‘进阶版’,你不能对我用,这是侵犯我的隐私,不可以。” 甜酉禾嘻嘻笑着:“那是自然,你都没事瞒我,我当然不用喽。” “你发誓,”林慕义还是担心,怕自己功亏一篑,“你发誓你不用,不然我不让你亲。” “我发誓,”甜酉禾立马举起手起誓,“我要是借吻来探义义你的内心,我就……嗯……” 他一脸笑意,歪歪头瞅着林慕义讲道:“我就每晚睡觉都被义义你踢下床赶出房,跪在地不敢起,想进门门打人,想爬窗窗撞人,待到清晨我的义义开门一瞅呀,就能见到我这个不守誓言的人冻成冰棍,给你负荆请罪~” 林慕义听着这誓言莫名觉得害怕,但见对方一副喜样又觉得鬼怪好笑: “你这叫什么誓嘛,快别说了。” 他用衣袖裹着的手拉下对方发誓的手,娇羞别扭,低着头抿了抿嘴唇。 甜酉禾再次抚摸上林慕义的脸,迫使对方抬起头来直视他。 林慕义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甜酉禾慢慢贴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彼此忽扇忽扇的睫毛就要交织在一起。 林慕义被甜酉禾放大的俊脸勾得神志不清眼神迷离,对方的那双眼长得极致,盯着他充满占有欲的同时不失克制的柔情。 甜酉禾低声轻笑,嗓音充满蛊惑:“义义今年多大啦?” “二十……” “二十啦~真好~” 和谐和谐和谐…………… 也不知纠缠了几时,待林慕义从情色涟漪中回过神来,甜酉禾已经将他再次放到秋千上坐好,给人套了件外衣,又把蛋蛋放到对方怀里。 离开时又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对方的嘴角,又在那脸颊上亲了一口,摩挲着人肩上的发须,千叮铃万嘱咐: “乖乖在这坐好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的,嗯?” 林慕义点点头,目送着甜酉禾的一步两回头。 他伸出自己的手,手指已经透明了两节。 他什么也留不下,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他而消失。 还有多少时间呢? 他不知道。 他现在的心情犹如离开学只有一天然而作业一点没动而慌张焦急,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补就是补不完,心情从欲哭无泪到心如止水最后只能认命爱咋咋地 他只有脚尖能微微碰到地,没有甜甜推他荡秋千,他便只能靠着自身重力在秋千上轻轻晃呀晃。 上玄告诉过他,他走后,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就会转移,历史不会改变,但人们的记忆会将他抹去,将他的功绩冠上别名。 冠上谁的名呢? 不知道呢。 林慕义头枕上秋千的靠椅,手掌心搭在蛋蛋身上。 蛋蛋小妮子乖乖巧巧,跟他主人一样爱睡觉。 她盘着身,黄色的花纹占大多数,看上去像天上斑驳的月亮,又像地上笑笑的掷杯筊。 林慕义缩着身躯,他有点发冷,明明今天有大太阳。 阳光透过本就晶莹的锦丝莹花树树叶不停发生折射,打在林慕义身上波光粼粼。 在林慕义小的时候,他母亲很爱在夏天拿大红桶装满水放在大门口,然后再在桶上套上塑料袋。 烈阳透过塑料袋加热桶里面的水,只有母亲无须触碰就能确定桶里的水已经完全变热,可以用来洗澡。 林慕义很爱将巴掌放在塑料袋上,烫手的同时又觉得好玩。 他也爱蹲下身用自己还短的手臂去环住桶身,用手掌“噗噗”拍着,听那被困在桶中的水发出“嗡嗡”声响。 如今的他不需要动手,“嗡嗡”声已经响起,那是耳鸣。 耳鸣盖过风吹铃铛的“叮铃”,林慕义觉得自己变成了塑料桶,他的皮肤表层是热,但他并不觉得。 甜甜的外衣被暖阳唤起药香,熟悉又安心的气息包裹着林慕义。 他发现自己的腿像焰火般冒出星星点点,他还有心情感叹挺美。 从下往上,他的身体正一点点消失,悄无声息。 蛋蛋还在睡,真的太好了。 没有人,没有物,没有任何会因他的离去而悲伤。 他仰起头,想要看树,竟恍惚…… 是太阳下山了吗? 时间过去的怎么能那么快呢? 他看见了落日红,周围的一切也都是红。 上一次他眼前一片红还是故意给人剜心的时候。 可他现在却因这颜色觉得喜庆热闹,想着离去也能是件喜事。 林慕义不禁笑了笑,谁料这一笑,牙没笑掉魂笑掉。 他像过年鸡一般,被师傅拿上砧板利落的划开肚皮,然后将心肝脾肺肾一手心全都掏出去。 他立马筋疲力尽,只有身体这副支架在硬撑着他坐起。 他的头耷拉在靠椅,还好半仰着能看见那不可思议。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七、十八…… 十八朵白色的花骨朵竟突破喜色,赫然出现在锦丝莹花树上。 怕是人越是要死脑子就越清楚,林慕义记起颜岩那时带他来园子里坐时告诉他的四百年才开十八朵的锦丝莹花。 林慕义眨巴着眼,感慨自己何其荣幸能见到百年之景。 花骨朵慢慢张开花瓣,那是生命的勃勃生机。 林慕义慢慢闭上双眼,那是生命的与世长辞。 “焰火”璀璨,稍纵即逝。 蛋蛋突然没有了依托落在秋千上,她“喵”了一声,迅速睁开眼站起身来警惕地四处张望。 她要望得什么?她也不知道。 秋千慢慢晃,晃着过去,晃着如今。 锦丝莹花园里异常安静,明明风在吹,铃在动,可就是了无声息…… 第121章 番外一 记住 “听说了吗?又一个天烛成仙啦。” 客栈里人声鼎沸,酒樽茶杯磕得碰得直响。 一桌子的人议论,连捎带上旁的食客也加入话题中。 “天烛也能成仙?”穿着灰袄的男人道。 “怎么不能?上头不就有个凌威真神?”穿着蓝袍的男子瞥瞥眼说。 带着毛绒帽的男子用筷子夹了粒花生后喝了口酒“啧啧”问道:“那那个天烛跟凌威真神一般是独立成仙的喽?” “哎呦喂,你的消息怎么能闭塞到这种程度呀?”蓝袍男子说得来劲,撸起袖子扶着桌子,舔了口筷子就是开说,“世茗听过吗?啊?” “你说的是那个门派?赤璋世茗?”帽子男问。 “对,就是那个。”蓝袍男说。 帽子男不屑道:“这个我知道,谁能不知道那个呀。” 蓝袍男“咯咯”笑着:“那你知道那个天烛是在世茗飞升的吗?” “嚯?”灰袄男惊讶道,“在世茗飞升的?世茗怎么肯呀?那可是天烛呀。” “瞧瞧不是,瞧瞧不是,”蓝袍男拿着筷子指着两个同桌兄弟道,“你们的消息都没我的灵通哟,这里头的缘由故事呀~哎!好有的说呦~” “有的说?”帽子男拿着酒樽叩得桌面两声响,“那你快说,这喝酒正愁没故事听无聊呢,你快说快说。” “哎~”蓝袍男又拿筷子指着桌子上的吃食对自己的同桌兄弟道,“这也没好的下酒菜呀,好菜都木得别白费我口水喽~” “你个龟孙故弄玄虚呢,”帽子男指着蓝袍男,又踢了他一脚,然后便招呼来小二加菜,邻桌的人也想听,便让小二给三个老爷们这边多温了壶酒,帐记自己那桌。 店小二上来酒肉,帽子男哈哈笑道:“这就来大碗牛肉给你这说书先生下酒,行了吧?” 灰袄男呲牙笑着看向蓝袍男,说:“你最好不是在随口胡说,也要祈求自己说得好,不然那碗牛肉我不吃也要连碗扣你脸上。” “嘿!千真万确的好嘛!”蓝袍男拿起筷子就是吃肉,拿起酒壶就是倒酒,边吃喝边说话。 “黄英这个名字听说过没?”蓝袍人对着周遭听客问。 灰袄男说:“你小子看不起谁?谁没听过这名字?十年前得道成仙,唤为金珞大仙,我前几天还去他庙里拜过呢。” 蓝袍男笑了笑,他往自己碗里夹进去好些牛肉,又往嘴里塞了些,嚼吧嚼吧“啊”了一声疼快,又喝了杯酒,将自己的袖子跟撸起了些,开始绘声绘色说起。 在他们看不见的一座位上,有个少年也在听着故事,只是这个故事与他先前听过的相似又有所不同,在蓝袍人说的故事里,貌似没有林慕义,甚至没有余临溪。 从头到尾余家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余玄清。 叶朝夕刚怀孕便回到灵域跟叶舒他们坦白一切,是余玄清被害得身体孱弱最后只能留在灵域为叶舒他们所养,所有的一切冠于他名,事实非如此,可记忆具有欺骗性。 叶朝夕去寻淤晶是为了余玄清,在现在这个故事版本里,余玄清没有遇到粽子,也不需要阿芜,更没有遇得树儿姐,蛋蛋也不是林慕义的猫,而是天烛的猫。 大猫养了只小猫。 余玄清还是撞见了天烛。 是她偷溜出灵域与天烛相识,给人起了名字。 天烛为了感谢余玄清的善意,帮她的母亲最终找得淤晶。 是余玄清为了给自己娘亲找得治病药草被奸人利用跑去呜森差点死去。 赤璋心在余玄清体内,刑雾救得人后便将人送到世茗拜师学艺,待到余玄清十八岁后有足够的能力不用担心邪气入侵才敢利用赤璋心的相感能力寻找残刃读取记忆找寻凶手。 在途中,雀儿想要杀害的人一直是余玄清,只是余玄清有本领,又在刑雾的帮助下一一化解。 没有被困幻境,没有掉落呜森洞底,一切是那么顺利。 余玄清最终通过相感确认了杀害她双亲的凶手——黄温腾。 没有所谓的“大风吹”,雀儿在要被抓回世茗的半道上就死了。 余玄清他们到了宣和就是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连认罪都那么顺利。 黄温腾见事情败露,直接当着余玄清他们的面自毁仙牌自行了解,宣和二宗主的疯癫神经则是因看到黄温腾的死而吓出来的。 “这跟你说的世茗能让天烛在他们的地方飞升有什么关系呢?”灰袄人手里拽着牛肉,对蓝袍人疑惑不解道。 蓝袍人“咯咯”笑着摆摆手,继续说。 在他接着讲的故事里,青圭是自己修炼成仙,成为堕仙完全是他自己在上头熟悉业务时发现自己难以胜任,便在天上嚷嚷着什么:“为民服务太辛苦,不如回家种红薯。” 此话一出惹恼天帝就把他给贬了…… 甜酉禾是因为要给余玄清找淤晶才跟青圭不打不相识,后来又因上玄仙尊主动找的甜酉禾收他为徒了两人才算能慢慢熟络起来的。 甜酉禾能在世茗待着,也是上玄仙尊的要求,青圭也是上玄安排在世茗看好甜酉禾,让甜酉禾好生在修行灵地平心静气,净化身上的污浊气息,哪怕不想成仙成人,但作为仙家弟子也该将身上的邪气减去些…… “等等等等,”帽子男打断蓝袍人道,“你说那个天烛是去世茗减去身上的邪气的,怎么他又突然就成仙飞升了呢?” 蓝袍人耸耸肩,回答道:“那天烛不知道怎么了,在中秋那日上午突然心绞痛呕血不止,倒在厨房直接昏迷不醒,等到次日傍晚再醒之时便嚷嚷着义义,义义的。” “意义?”帽子男问,“什么意义?” 蓝袍男摆摆手说:“不是意义,是义义,人名。” “什么人?”灰袄人问。 一旁的帽子男打趣道:“睡醒叫的人能是什么人?不是老妈就是情人。” 蓝袍人“哈哈”笑,就说:“倒不用我说了,确实,确实是情人。” “那那个情人一定长得很貌美咯?”领桌的人也凑上前来笑说。 蓝袍人抿了口酒,又道:“听说确实很貌美呢。” 众人一听跟是来趣,邻桌的人甚至挪椅跟蓝袍男并排坐起,顺带着给人斟酒。 蓝袍男指着一桌的人道:“你们呀就只爱听这些情色之事,啧啧啧。” 帽子男“哼”笑一声说:“你好意思说我们?你要不说我们能听?你别说呀,你自个爱说别怨我们爱听。”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着。 蓝袍人摆摆手:“行行行,怨我怨我……” 他塞了口牛肉,边嚼边继续说…… 甜酉禾一睡醒就喊义义,余玄清他们围在他床边就问他谁是义义? 甜酉禾瞪大双眼,惊恐道:“你们不记得?” 甜酉禾了解林慕义,那孩子脸上什么也藏不住,又是震惊又是犹豫,又是害怕又是惋惜,世间所有的颜料在林慕义脸上打碎了都没他的表情丰富。 甜酉禾知道林慕义总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内心,于是他自己便留了个心眼,采用“进阶版”。 林慕义让他发誓,他便发誓,到底不怕报应,满心满眼地瞅着林慕义将誓言说得十分诡异。 他看着林慕义娇羞的神情再忍不能,沉浸在唇齿情欲里都忘了要看人的内心。 待他安顿好人开开心心地跑去厨房绞尽脑汁用尽他毕生所学总算做出了林慕义想要的肯德基炸鸡。 他摆好盘,又用荷叶盖住想要给人一个惊喜,同时想起自己不如回味回味与林慕义的那个吻、两人吻得实在深入又够长久,读取人心的效力还未消失,甜酉禾便顺带着看取对方的内心,想知道是什么事让林慕义那样五味杂陈,即使对方知道自己刚发誓转头就破了也无所谓,他也是关心嘛,林慕义实在生气他也能跪地给人赔礼,撒撒娇说自己的担心,顺带着拿出炸鸡。 林慕义真是只要哄哄就好,实在太乖了。 甜酉禾满心欢喜,他摸着自己的唇,开始探着林慕义的内心。 谁知…… “不,不会的……” “义义为什么会死?不应该的,不会的……为什么?为什么——” 他大惊失色,刚迈出步要去确定竟当场激起性情呕血不止,昏死过去…… 待到苏醒,他抓着青圭,抓着严颜岩,又问着余玄清:“你们不记得了?你们怎么可以不记得呢?他是余临溪,他是你弟弟呀,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余玄清一脸茫然,根本不明白甜酉禾说的是什么。 甜酉禾不停地吸气呼气,他让自己保持镇定,一定要保持镇定。 他下了床,将余玄清他们全都召集,说着余临溪,说着林慕义。 从他的降临讲到他的死去。 他又拉着众人在世茗寻找林慕义,光是锦丝莹花园他们就来回去了八遍。 众人对他的话对他的举动无不震惊,但也无不产生怀疑,揣测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甜酉禾一遍又一遍地诉说,众人听多了便觉得没准是甜酉禾身上的邪气在中秋月圆日与世茗的清气冲撞了以致其如此疯疯癫癫满口胡言。 余玄清用着可怜人的目光看着甜酉禾:“你糊涂了,没有这个人呀,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弟弟的呀……” 她将她的出生她的经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将余临溪的存在一一否认。 惠明摇摇头,对甜酉禾的话只字不信:“你糊涂了,让青圭好好带你去看看吧。” 他们又找来赵大夫,联合着青圭要将甜酉禾回房歇息,一同用药给甜酉禾诊治。 甜酉禾甩开众人拽着他的手,绝望地对众人道:“我说的有理有据,你们不应该去查明是否有此人吗?为什么不相信?到底是不信他的存在还是单纯不信我?” 他看向余玄清,说:“余玄清,你是他的姐姐,你是他唯一有血缘的家人,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不该忘了他,我知道这些不怨你们,都不该怨你们,但我想让你知道,你有那么一个弟弟,你存在过那么一个弟弟呀。” 余玄清呆愣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甜酉禾,嘴巴张张说不出任何话,脸上充满怀疑,又充满着思虑…… “鱼临溪而玄清……”甜酉禾一字一顿道,“这是你们姐弟的名字,余临溪、余玄清……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向你们证明,溪儿存在过,我不答应他这样离开,我不答应,我会找到证据,就像你们当初要他找证据证明他自己的身份又要他去证明黄温腾这个畜生是杀人凶手一样,不惜任何代价。” 甜酉禾甩下话便离开了世茗,青圭大喊着他的名姓,跟也跟不上去,那人一下子消失的无踪无际。 只有土豆相信自己的主人,蛋蛋小猫咪也不记得任何事情,但她只是一只小猫咪,在锦丝莹花园被甜酉禾抱起便一直爬在他的肩头保持安静。 “老大说有一定是有,我们现在要怎么找义义的消息呢?” 土豆现在跟蛋蛋一块躲在甜酉禾的衣兜里。 甜酉禾在飞,他正要飞上天找林慕义存在的证据,他去世的原因。 为什么?他明明把人救活了。 为什么?他明明才刚跟人亲热过。 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哪里做错会造成今日的结果,为什么…… 七境全书什么也告诉不了他,证据、死因、他应该上哪去获取呢? 他飞上天去,这世间绝对有人能知道林慕义离开的原因,也一定会帮他找到林慕义存在的证据。 那个爱变老头到处风流的家伙,他的师傅——上玄! 他用契语疯狂地唤着上玄,可人家就是一点不理。 他直接跑到人的仙宫殿里找人,弄得人整个房间乱七八糟。 “上玄!我知道你听得到我在喊你!出来!”他又在仙宫殿里大喊,“告诉我!义义去哪了!告诉我!你知道的对吧!你知道的对吧!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出来!” 周围的神仙都听到了上玄仙宫殿的动静,知道是甜酉禾来了,他们都知道了这里头的内情,可都不敢告诉对方真相,各个避之不及,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无论甜酉禾怎么喊都唤不来人,连以前要打要杀极力要赶他出去的神仙在他闹出那么大动静后也不曾露面。 周围一片死寂,哪里是天宫?简直是地域! “你们为什么也不出来?”甜酉禾跑出上玄的仙宫殿,对着四周大喊,“你们不是说我是天烛吗?啊?你们不是都要杀了我吗?啊?上玄不在了,你们只管动手来呀!” 谁敢动手去呢? 早就被他打怕了…… 甜酉禾不过在用激将法,谁又不知道他在用激将法呢? 甜酉禾只想在这满是纯白的“地域”中见到一个除他之外的活口罢了…… “怎么?你们都奔丧去了吗?啊?”甜酉禾从手中唤出一枚铁石,冷酷地看着上玄的仙宫牌匾对着这整个世间冷笑,“你们到底是奔的谁的丧呢?为何走得如此齐全呢?” 他撇开手,铁石发出金光,直冲着仙宫殿砸去,就在要接触到仙宫殿的一刹那,铁石竟往回返,冲着甜酉禾碰去。 甜酉禾咬牙切齿,伸出手接过向自己袭来的东西,承受着自己的威力,被击得双脚激烈摩擦着仙家大地,往后退出了个几十米。 “凌威!”甜酉禾握住铁石,火焰萦绕着他的左手在燃烧冒着黑烟,他摆摆手,灭了火后便指者离自己几十米远穿得像个孔雀一样的男人大声道,“上玄在哪?你一定知道!” “你应该冷静。”凌威真神看着远处甜酉禾,异常平静。 甜酉禾轻蔑地笑着,将手上的铁球捏了个粉碎:“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凌威真神眼神冷峻,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甜酉禾神情冷酷,道:“你说你应该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这是因为你大吼大叫。” “我为什么来这大吼大叫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在这为什么大吼大叫?” “那你在这叫我冷什么静?你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在这要求我安静?上玄呢!” “凭我是仙!”凌威真神拔高音量道,“上玄也是仙,他是你的师傅,这是他的仙宫殿,你找不着他就要以毁了他的仙宫殿为要挟让他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有违天规?” “天规管得谁?管得了你们拉屎放屁可管不得我在这拆迁扰民,我再问你一次上玄呢?” 凌威真神严肃道:“甜酉禾,你不是孩子了,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说什么,这里是天宫,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甜酉禾冷笑道:“你也知道我叫甜酉禾呀?什么不是我放肆的地方?你这话说给自己听呢?确实,我没跟你交过手,怎么?你要用自己未曾显露的本事恐吓我要挟我跟我打一架吗?” 凌威真神只道:“我不会跟你打架,有违天规。” “那你就告诉我上玄在哪,怎么?这也有违天规?” “……”凌威真神没有回答,反而转身飞去,不知要去哪里。 “你大爷!”甜酉禾怒吼着追了过去,跟着仙家飞行在天云上遗留下的痕迹兜兜转转,追了许久,总是在一片彩云那落去,彼此停下了飞行……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甜酉禾忘记自己上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再次回到世茗已是三年后。 在这三年里,青圭回到了狂森继续种地,严颜岩辞别了峨蕊离开了世茗不知归去,顾襄留在了宣和帮着自己父亲管理宗门的同时也不敢忘了修行,木樨爱徒心切不忘教导的责任,常往宣和跑,最后便从常跑变常住,逢年过节才归。 余玄清依旧是宣和的大师姐,她时常回忆起甜酉禾那晚在世茗说的那些话,怀疑的同时又迟疑,迟疑过后便是思虑,思虑过后便是头晕,动摇了内心。 “疯子说的话不可信。”严颜岩经常在她身边念起。 “真的吗?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疯呢?”余玄清心有抑郁,想着甜酉禾可是天烛,哪有那么轻易就疯了呢?那不是疯,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出于离开世茗的目的?这不可能,他不想待的地没人拦得住不让他走,何必编那么一串谎言骗人让他人误会他是疯子呢? 余玄清搞不懂了,严颜岩则安慰她道:“师姐何苦想那么多呢?过去了便过去了,那天烛都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搞得自己烦躁不开心可不划算。” “你就没有怀疑?”余玄清问严颜岩,“甜酉禾说的那个人跟你的关系貌似很不错,你虽然在世茗到处都有朋友,但要说是关系不错……你也知道你的,跟你关系不错的人得是什么样的呢?” 严颜岩并非没有怀疑过,但他不想,他害怕,甜酉禾在那时说到他自己能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与那个人的付出有很大的关系。 他害怕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而他却将人遗忘了又有多么该死,他不敢相信,害怕相信…… 可他面对余玄清时只能笑笑:“没有怀疑呀,天烛的话……天烛的话还是不要太信的好……” 余玄清却说:“不要太信还是说明有可信的地方不是?” 严颜岩眼神一怔,不敢再回答什么…… 第122章 番外二 追随 那是林慕义离世的第一年的腊八,喝完了腊八粥,严颜岩便跟世茗的三位师尊和余玄清告辞说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当个普通人,普通地活着。 他们都知道严颜岩的身世,又知在宣和的顾襄与严颜岩的关系,哪怕万般不舍得,也考虑到日后若顾襄继承了宣和大宗主的位置,又要成仙,可仍对作为世茗弟子的严颜岩执迷不悟牵扯到两门派之间的利益便是不妥,不如放严颜岩离去,一了百了罢。 峨蕊心头一紧感慨非常,她抱着严颜岩许久,这到底是她带大的孩子,从那么小一点瘦巴巴的长得如今这样明艳实在不易。 她给人送了银两又嘱咐良久,最后点头送人离开,更是落泪道:“遇到什么难事就回来,不要一个人死担着,世茗永远是你的第二个家阿,我还是你师尊,依旧能帮你忙。” 余玄清送了严颜岩一匹马,红棕色的毛,肌肉发达,性情又温顺。 那是她知道严颜岩要走,连夜下山花重金从一个选中了这马的商贩手里买来的。 严颜岩很喜欢,他原不想离开时落泪,但见到自己的师姐师尊这样对他好到底情难自己啜泣。 “你们要保重,我走了……” 严颜岩骑上马,又在马上施了点法,他冲余玄清他们挥手告别,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转过身去便不再回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故作潇洒,驾着马果断离开了世茗。 余玄清和峨蕊心里门清,严颜岩根本不是回家去,具体去哪里,严颜岩不想说,他们便不再问起。 出于私心,峨蕊没有收回严颜岩那代表世茗弟子身份的“玲珑佩”,他们之间没有了契语,余玄清和严颜岩之间也没有了宗语。 灵宠是有门派的弟子才能拥有的,“灯清”则是到达一定修为打打手指便能唤起的。 如今的严颜岩即无门派,也无那到达条件的修为,他的联系只能通过写信。 这信左不过由一只带着一小撮黄毛的鸽子在逢年过节送到世茗,但内容左不过是问候余玄清他们几句,报平安,报吉利。 第三年,甜酉禾回到世茗,他找到余玄清,对方正在他说的余临溪的房间门口坐着。 “你……”余玄清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看着甜酉禾时微张着嘴,“你怎么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震惊道:“这些年你跑哪去了?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你……” 甜酉禾虽与三年前无两样,但神情却十分冷峻。 “我去天上找证据。”他说。 “天上?”余玄清瞪大双眼看着天,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人,不安道,“你说的证据……是不是关于余临溪的……?” “嗯。”甜酉禾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朵洁白的莲花步入眼帘。 “这个!?”余玄清目瞪口呆,她的心口突然发热,于是念着咒,唤出属于自己的莲花。 一模一样,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余玄清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在她的记忆里莲花只有一朵,是她母亲单给她一朵,明明是与家系,帮她找寻回家路,而不是找人用。 余玄清心情复杂,盯着甜酉禾问:“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甜酉禾答道:“溪儿去另一个世界了,莲花他带不走,被我师父收去了,一切的因果,我要找的证据都在这莲花里,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把两朵莲花炼成丹药吃下去。” 余玄清半信半疑道:“什么叫做我吃下去?既然是证据,我吃了不就没了吗?” 甜酉禾平静道:“世界已经将溪儿遗忘,没有人会记得他,除了我。发生过的事永远不会改变,莲花你也可以选择不吃,毕竟,溪儿想要的就是大家的遗忘,我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沉了口气,淡淡地看着余玄清,毫无生气,仿佛在做最后的别离:“东西你拿好吧,这是你的,也是他唯一留下的,你是他的姐姐,理应给你。” 余玄清更加迷茫道:“等等,什么叫做我也可以选择不吃?那我是吃还是不吃呢?” 甜酉禾问道:“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那些话吗?” 余玄清回想起甜酉禾疯似的寻找着余临溪时不停地跟他们说着的种种,点了点头,回道:“记忆犹新。” 甜酉禾说:“你们不相信不是吗?” “怀疑,”余玄清扶着额头,眉头紧皱,无比焦躁不安,“你说的很真,但你要知道,让别人去相信一个不存在的事物是很难的,我虽然有想过你说的那些话,但你那个时候一走了之,我也只当你是不想在世茗所以才那样扯谎,但你现在回来了,我确实对你说的那些事情动摇了,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去知道真相了……” 甜酉禾缓缓道:“你可以选择不知道,但你必须明白确有此人确有那些事,这就够了,我之所以现在还回来,一是将溪儿留下的莲花给你,二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余玄清连忙问道。 甜酉禾抬头看着天,又回过头望向林慕义原来的房间,对余玄清说:“麻烦你当我的说客,我要在世茗飞升,我要成仙去。” “什么?!”余玄清满脸震惊,“你想成仙?你……你不是……你不是不喜欢神仙,不想成仙吗?” “是,我不想……”甜酉禾苦笑着,“但我别无他法,我要见到溪儿,我要去见他,所以我要成仙。” “你要见他?”余玄清接着问,“成仙了,你就能见到他了?我不明白……” 甜酉禾直言道:“我上了天去,找到了我师父,溪儿的灵宠都在他的身边养着,我知道今天的结果与他有关,他也直接告诉了我一切,劝我放弃,说我是个意外,身份特殊所以没有把溪儿忘记,他会帮我把记忆清除,跟你们一样将溪儿遗忘,我不要,我不但不要,我还要找到溪儿,我跟我师父定了个条件,他可以告诉我去哪找人,但我必须成仙,我答应他了。你知道成仙后可以许一个愿望对吧?我要借那个愿望来找到溪儿,这是我唯一能见到他的方法了。” 余玄清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沉默良久,四周蝉鸣阵阵,更显晚风寂寥。 她缓缓问甜酉禾:“你对他,是那种情吗?是爱吗?” 甜酉禾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望着林慕义原来住的房间,里头灯光明亮,他多希望有人影闪过,仿佛他的爱人从未离开过。 余玄清叹了口气,又问甜酉禾:“你知道成仙后的许愿一般是用来断情的吗?这又怎么能帮到你呢?你是为了情呀……” “我知道,”甜酉禾说,“我不单知道,而且我还得在你们世茗飞升。” “什么意思?”余玄清仍是不明。 甜酉禾指着她身后的房间道:“在你的记忆里这是我的房间,大晚上的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门口坐着呢?其实你也知道,即使我今日未出现在你面前,你也早就对我的话有所动摇,你来这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看他,为了看溪儿,你想在这发现任何一丝关于他的东西,你不止来这一次了,房间很干净。” 余玄清看着甜酉禾,愣了愣,然后便是面容苦涩,道: “这里就剩下我了。颜岩走了,顾襄也不会回来了,大仇已报,刑姨便四处修行不常能联系,也就只有这里,你说的,我的弟弟就住在这里,但在我的记忆里,你也住这里,当时青圭也在这住,我的印象里是跟你们其乐融融相处,所以哪怕这里已经没人再住,我也总感觉这里还剩有人气。我经常想着你说的那些,我们所有人都在这房里跟溪儿聊天打趣……我知道的和你告诉我的结合起来,想来这人气里也有溪儿的那一份,又或许,独他一份,这里的人情味是他留下的,唯一留在世茗的虚无缥缈的证据……” 余玄清神情落寞,只觉得心空了一块,她盯着手中的两朵莲花,无比压抑。 甜酉禾看向房间窗户,想着自己当初伤势未完全恢复,每夜来世茗都要费劲躲过那些弟子,然后偷摸爬窗,偷摸钻进林慕义被窝里。 他回想起往时的甜蜜,更是煎熬,又继续对余玄清道:“这里是溪儿与人间唯一有联系的地方,名门正派,自有仙气,我要在这里飞升,身上带有世茗的气息找到他的可能性会更大些。许愿是用来断情,但怎么断也得我说了算,一味的遗忘不叫断情,而叫埋情。” 他对着天,深深叹了口气:“仙界没有夜晚,看上去一切都是美好的,其实无比难熬……” 他又看向余玄清,继续道:“我不会连累你们世茗,我不过是想要找人,没了他,人间的日夜我无法度过,天上的一切对我来说更是折磨,所谓无情也是有情,这又影响到什么呢?小爱无私,大爱无疆,我自有我的说法,只请你帮我,让那三位师尊答应,协我铸‘仙牌’,许我在此飞升。” 余玄清心头五味杂陈,不知说些什么好,她看着手中的两朵莲花,也叹了口气,然后对甜酉禾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 甜酉禾说了声谢谢,然后指着林慕义的房间对余玄清说:“我会在这待着,如果可以,‘仙牌’一旦铸成,我这周便会在这房内飞升,有劳了。” 他径直走进林慕义的房里,当初的一幕幕一景景记忆犹新。 余玄清则离开先去告知师尊他们甜酉禾回来的消息。 两名师尊赶到房内与甜酉禾相见。 问的话与余玄清先前问人的差不离。 峨蕊无奈叹息:“你是上玄仙尊拜托到我们这来的,到底也算是世茗的一份子了,我也不曾想过世茗会出来那么多因情而扰的人来,哎……罢罢罢……木樨他徒弟也是这样,他是无所谓你要如何了,我们也不怕你跟青圭仙尊似的上去又下来,到底有上玄仙尊作保证呢,‘仙牌’的事你不用担心,飞升便飞升去吧……” 峨蕊其实巴不得甜酉禾快点飞升离开,她实在担心余玄清被对方的一番话说得扰了心性,她已经没了个徒弟,不能再没一个。 这事将在甜酉禾飞升后就此结束,余临溪不能再被提起。 她和惠明甚至将余玄清手头的莲花连忙收起,告诫她万不可炼丹吃下。 “吃下去的后果是什么我们都不能保证,玄清,听我们一句劝,可不敢吃呀,知道吗?”峨蕊苦心孤诣,抱着余玄清又是悲切道,“颜岩走了,他是修道的,怎么着也不用我担心太多,可你若因为那余临溪的事有什么好歹影响到了修仙怎么行,可不能了,可不能了……” 余玄清明白峨蕊师尊的良苦用心,她确实一直被余临溪的事影响得郁郁寡欢,她很想知道自己遗忘了的东西,想要知道刻在历史长流里而被蒙蔽了的记忆,可是,她又害怕…… 她有个弟弟,在甜酉禾的口述里,她受过坏人的蛊惑害过自己的弟弟,甚至……甚至…… 她不敢想、害怕想,但人类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她的责任感诱惑着她,所谓真相就应该曝于阳光下…… 她点头答应着峨蕊和惠明师尊,不会将莲花炼丹吃下,但心里一直留有疙瘩,无时惦记着甜酉禾口中说的真相。 甜酉禾的飞升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好日子。 惠明早就同峨蕊协世茗弟子用灵力铸好“仙牌”交到甜酉禾手里。 房门紧锁,只有天空中突然注下的绿光告知他们甜酉禾正在渡劫。 从白天到黑夜,光柱从一开始的不明显变得清晰可见,仿佛接天连地,光耀无比。 四大陆各大门派都知道世茗有人正在渡劫成仙,可问人是谁?没人敢确定,他们只猜峨蕊和惠明,万万想不到是个天烛。 直到渡劫结束,飞升完成,光柱消失,甜酉禾名正言顺来到天庭的弥凌神殿等待受礼,荣登仙位。 殿上左侧坐着天帝天母,右侧坐着地帝地母,各为两女两男,殿下站着的是九天仙众,左侧最前头是凌威真神,右侧最前头的是上玄仙尊,往下依次排站,都是熟人…… 人间的第二天,世茗来了许多道贺拜访的人,他们一个个奇怪地瞅着峨蕊和惠明,纷纷问道:“你们谁成仙的?怎么都没成仙?” 惠明直言不讳,道上玄仙尊派天烛来世茗受净化,而后得到成仙,并非他与峨蕊二人,更不是木樨,也不是弟子。 众人纷纷惊叹,说着天烛怎配成仙?惠明只是笑笑,嘘声指了指天,小声言:上玄真仙要他成仙,尔等怎可有怨? 众人立马不敢怨,只问惠明那天烛是何出生来历?姓甚名谁? 惠明也只道其名为甜酉禾,出生来历已是过去,不足再提。 众人见惠明摆手一脸惶恐不敢言的模样纷纷没趣,虽有不甘不解也只得暂且作罢不问,私下再派人打听…… 弥凌神殿,天帝开言:“甜酉禾,你来此,现许下心愿,了断尘缘,便可登仙。” 男女天使各站在甜酉禾两侧,手捧琉璃盘,盘有绫罗珠宝,各色仙膳仙器,供甜酉禾受礼登位后享用。 甜酉禾正眼没瞅,只对殿上坐着的人道:“我的愿望是要跟我的爱人在一起,仅此而已。” 殿下一片哗然,但又迅速平静,天帝笑笑道: “愿望是用来了断前缘,而非让你再续情缘,此愿不妥。” 甜酉禾却道:“仙者爱天下苍生,我的爱人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员,我爱他,想见他,想跟他一起,有何不可。” 天帝摇摇头,缓缓道:“你爱他,他可曾说过爱你?他选择舍你而去,便是要你忘记,你又何必如此执迷。” 甜酉禾往前走了两步,九天众仙在其身后,他微微抬头,看着坐上的四位道:“执迷是我的天性,哪怕他舍我而去,我也要粉身碎骨追随,愿望妥不妥,得我许下愿去由九重神域自行判断,并非你们说了便算的。” 他回过身去,看着男女天使手捧着的仙物,不屑一顾,唯独看向众多仙器中那平平无奇,只有他一个巴掌那么大,四周镶有怪猫造型的圆白镜子。 他勾勾手,镜子飘到他的手上,然后他又从另一只手中变出七境全书来。 殿下众仙皆有非议:“七境全书?那不是……” 天帝说了句安静,甜酉禾再次回过身去,他的胸口衣领处竟钻出一只小猫咪,正是蛋蛋。 蛋蛋探头探脑,扒拉着爬出来稳稳落地,跑到上玄脚边蹲去。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天帝指着蛋蛋,问甜酉禾。 甜酉禾说:“我手上的不是七境全书,而是替代品,至于那只猫……” 他看向上玄,师徒两个对视了几秒,甜酉禾便闭上了眼,缓缓道:“麻烦你把蛋蛋也交给黄英吧。” 话语一落,甜酉禾便将七境全书向上抛去,霎时间,七境全书竟猛地发出万丈光芒,闪着在场众仙睁不开眼,纷纷大喊着:“怎么回事?!——” 待光芒散去,已是一刻钟后。 场上再无甜酉禾,只有悬空镜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天母惊叹着,殿下更是想着一阵阵猜疑与不安。 上玄这时站了出来,蛋蛋已经从他脚边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伸出手去,那片镜子便浮到他的手边。 他看着镜子边框微微发着绿光,在心里微微叹息:你到底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他对殿上的四位主仙缓缓道:“主仙无须慌张,酉禾他现在已经成神,他的愿望‘九天仙域’已经听见了。” “什么……” 殿下众仙无一不议论纷纷,就连殿上的仙也互相看着,窃窃私语。 天帝又看向上玄问道:“既然他已经成神,那刚刚是怎么个情况,从未有过如此耀眼的光芒,还有,他人呢?” 上玄举了举镜子,答道:“在里面。” 第123章 番外三 镜中魂 酒足饭饱,蓝袍人的故事还未说完,帽子男却笑着打断道:“什么仙呀天烛的,定是你胡诌了这些,我怎么没听过这些事,也没听别人讲这些闲事?够能编的你,罢了罢了,牛肉都吃完了,也不能拿碗单砸你脸,到头来我们还要赔钱给店家呢。” “我上哪编得这许多?”蓝袍人不服气,剃着牙就是辩驳,“我要是那么能编,早就说书去了,这些都是我打庙里的老婆婆那听来的,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呢。” 灰袄人“哼”笑了一声,喝着茶漱口,又是问:“庙里?怕是骗子,她骗你你骗我们,你从她那听来的,她又从哪听来的?就是她编了唬你的。” “嘘!”蓝袍人突然严肃起来,摆摆手,义正言辞道,“当心别乱说话,这些事可是我前阵子去灵猫庙拜神,庙里的‘英姑婆’说给我听的,灵猫庙你们知道的吧?‘英姑婆’你们也晓得吧?你们说我无所谓,可不敢说上头的事,小心呦。” 众人竟瞬间安静,倒吸了口凉气,彼此互看了看,灰袄人朝蓝袍人扔了颗花生,低声埋怨道: “臭小子你不早说,真是灵猫庙的‘英姑婆’跟你说的这些?” 谁不知灵猫庙?谁不知里面的“英姑婆”? 流经赤璋与青圭两大陆的四季河旁有座庙,庙的西北处有大片土地被篱笆围住,种有蔬果草药,又种有鲜花植木。 进庙的人必须从东南方向的大门口来,若是从西北方向的土地抄近道进庙,哪怕你万万诚心拜神,归家去后必会夜夜梦魇,得再来庙里道歉,叩头认错才可。 这本是那庙的规矩与些许怪异,只是被人传着传着调油加醋,又多了些不准说对那庙不敬的话来,不然也会梦魇,甚至害病……得到庙里叩头认错才能行的。 要说那庙供的是谁?谁也说不上来那庙供的具体是哪位仙家,只知那不怎么大的庙里满墙都是猫咪像。 有躺着的,坐着的,有仰着的,有两后腿站着的……各式各样的…… 人们也就称那庙里供着灵猫仙,庙为灵猫庙。 谁也不知灵猫庙是几时有,何人造的,只晓得有位专门守庙的中年男子,白日就搬张桌子坐在庙里靠近门口的地方给来庙中烧香问卦求签的人解惑,顺带着还有给人看病的能耐,香火钱就是药材钱,给多给少无所谓,晚上就会提着灯去庙的西北处锄地施肥,一干就是一夜不带歇。 人们问他这庙的来历,他只摇摇头说不可言,唯可言的就是从他太爷爷开始他们一家便守着这庙,他也守了二十年有余。 庙里还有个老婆婆,神智有些不清楚,常坐在庙外的山茶花树下的摇椅上,右手手握莲花,左手拿着蒲扇,看着来往上香的人,时不时用着自己手中的蒲扇指着几人,笑眯眯地说着对方的运势,有喜有霉,谁也不乐意听霉,多当她是疯子,但依旧架不住对方的“乌鸦嘴”,所说的话在自己身上一一验证了,那些被指过的人不得不再回庙里烧香拜神,喜的还愿,霉的求守庙人解难,可不能自己去打扰那老婆婆问所以然来,那是会遭到更重的霉祸的。 人们也问守庙人那老婆婆是谁?守庙人依旧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打一个下雨天那老婆婆就出现在庙门口,说不出名姓,说不来自己的家在哪,什么也不知道,拜托官府的人帮忙给人找家人也至今没有消息,他也是看人可怜孤苦无依就让人留下,谁知竟有意外收获,那老婆婆懂得给人看运,因此无名无姓的她被众人一块起了个称呼:“英姑婆”。 灵猫庙业务范围广,求财求子求姻缘,几乎人们想要神仙能做的事百姓都能去灵猫庙要求,十成去过的人有七成说灵,剩下的三成也没说不灵,而是一般一般,还行还行。 也不知是从谁人口中传出,说什么只要你拜完神回去后,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在梦里梦见过猫咪,什么颜色的都有,那便是神旨,是灵猫仙的应允。 拜完神,那些真的梦见过猫咪的人醒来后大多自信满满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要行好运,十成有六成觉得自己的愿望达成,不管是用了多久时间实现的,能成就行,剩下四成也没说自己的愿望神仙没给他实现,而是说一半一半,还成还成…… 百姓不拜没用的仙,灵猫仙有用,百姓也不会去追究他的前身是什么,庙又是何时建起等等等等…… 蓝袍人对自己的同伴们感慨道:“可不是呢嘛,我因为自己最近倒霉所以去那庙拜神,英姑婆看到我就拿着扇子指着我让我过她那去,我蹲在她椅子旁,心梗赳赳想我都那么倒霉了怎么还有霉?结果英姑婆摇着扇,又在自己的椅子上晃呀晃,说要跟我讲故事,让我耐心听完这个故事,我听得入迷,回过神来已是傍晚,英姑婆笑着让我走去,我临走前问她这故事是真的吗?她说自然是真的,我又问她她怎么知道这些的?她笑而不答,只说我该走了,我对她故事里的天烛好奇,便问她那天烛成仙,成的是什么仙?英姑婆看向庙里,已经傍晚,守庙人已经去锄地了,庙里唯一的生气就是我跟英姑婆,还有就是泛着红光烧着的香火。我想了想,就问她故事里的天烛是不是这庙里的灵猫仙,她依旧笑而不答,只说我该走了。我最后又问她这故事我能说给别人听吗?她回答说可以,同时还说我每讲一遍给人听,我身上就少一些霉运,那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开始去灵猫庙是干什么来着。我尴尬的同时又感激地笑了笑,英姑婆又挥着扇子让我走,我道了个谢就走了,走着走着吧,我就下意识地想要回过头去看英姑婆,谁知对方已经不坐在那摇椅上了,但她手上握着的莲花倒在摇椅上晃呀晃的。” 众人听了竟觉意难平,心里多了一丝怅然,倒也不敢怀疑蓝袍人说的有假,只是沉默了一会,有人反应过来道: “感情你跟我们讲这些是去你身上的霉运?” 蓝袍人哈哈笑:“去霉运又不是转移,你也可以将我讲的讲给他人听嘛,指不定对你也有用呀。” “对哦。”众人纷纷认许,将蓝袍人说的事铭记于心,也想靠个故事去霉运…… 当人们仰起头时总能在四大陆的天空中看见在月亮的垂直上方有一颗十分光亮的星星,听老人们说,那颗星星上住着一只猫猫仙,猫猫仙很爱美,又喜欢照镜子,每年的二月二既是龙抬头,也是星星上的猫猫仙装扮自己美美照镜子的时候,人间若是在龙抬头时也抬起头来双手合十向星星上的猫猫仙许愿,猫猫仙手中的镜子会照到人间百姓虔诚的模样,大慈大悲,帮着他们实现愿望。 久而久之,天上的猫猫仙与地上那与天烛仙有关的灵猫庙被人间的百姓扯到一块,误打误撞,虽仍不知这仙的正名,可还是那句,只要灵,谁还管得那么多呢?统一称为好仙,拜拜就是了。 人间的人虽如此,天上的仙却深知。 所谓猫猫仙,就是那两百年前荣登仙位被封为“玄胜十德”的天烛,人间不知他正称是他有意为之。 一千年前天烛登仙后便是“神龙见头不见尾”,没有任何神仙再见到他,哪怕他的师傅——上玄。 金珞大仙身边有三只宠物,仓鼠、兔子、猫。两只因金珞的缘故从灵宠变成仙宠,第三只虽仍是人类的猫咪,但寿命延长许多。 仙人们对这三只动物的由来不言而喻,他们也常见镞鸣真神与上玄、金珞在清零池附近交谈,多是发出感慨与懊恼的声音,所谓何事,仙人们也是了然于心。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仓鼠与兔子依旧是仙宠,小猫在金珞和镞鸣多次喂丹药还魂续命的情况下依旧离世…… …… “喵~” 像沾了水的纱布一般略带粗糙的东西磨着男子的脸颊。 他缓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床顶红木,紧接着便是一只特别可爱的三花猫。 “喵~” 小可爱又叫了一声,男子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小圆脑袋,骨头有些硌手。 他又慢慢地坐起身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是谁?他的名字?这是哪?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像小孩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没有畏惧。 他抱着不停“喵喵”叫唤、舔着他的手的猫咪,翻身下床,赤裸着脚就在屋里走。 古色古香的装潢,看上去十分朴实但又具有小巧思富有生活气息的的器物,所有的一切是那么平凡而终极。 在一个金色的圆盘里放着一个布娃娃,长得很奇怪。 盘里还有几颗石头,几块木雕,一个玉佩。 所有的物件摆布地很有规划,不像是杂物,倒像是一个整体装饰物,少了哪样都会破坏这盘景美的平衡。 男子虽然没有记忆,但内里依旧本能地具备着对美的欣赏。 他细看着眼前的摆件,心头竟涌上一股熟悉与悲伤之情。 他呆呆愣愣的,被那股情愫包裹着,久久不能平心回神,以至于自己身后悄然出现了一个人站立许久也不能察觉。 “回来了。”那人抱住他,贴在他耳边低声叹息。 男子被吓得一抖,大叫了起来,他猛然挣脱对方的怀抱回过头去,却被人的样貌惊艳,倒突然冷静下去,没那么害怕…… 那人一脸的愧疚,双手亲握着男人的肩膀,自责道:“对不起呀义义,我又把你吓到了是吗?对不起……” 男子摇摇头,很是不好意思。 怀里的猫咪依旧叫唤着,男子突然缓过神来,盯着对方的俊脸问:“义义?那是什么?我吗?” 那人抿嘴轻笑着回答:“是呀,义义是你的小名,也是我对你的爱称,你的大名叫余临溪,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我们慢慢想哦。” 那人拉过“余临溪”的手,将他带往床上坐。 “余临溪”好奇地盯着人看,又问:“余临溪?我叫余临溪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又是谁呢?” 那人不知从哪拿来帕子,蹲在“余临溪”脚边为他擦着脚,又笑道:“我叫甜酉禾,你不记得没关系的,我会慢慢跟你说,哪怕说完了你也没有任何印象也没关系的。” 林慕义歪着头,盯着伺候着自己的男人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这是哪?” “这是你家。”甜酉禾站起身来,收拾好一切又坐在林慕义身侧轻声道,“前些日子你一个人跑出去放风筝,风筝卡树上你爬上树去捡,结果失足从树上摔下来弄伤了脑子,不记得事又昏迷了几日,不过别担心,你现在醒了,除了失忆外身上没有任何毛病。” “失忆了……?”林慕义茫然地点了点头,想着原来如此……他看着甜酉禾,好奇问,“你是谁?你是我哥哥吗?怎么我姓余你姓甜?” 甜酉禾轻笑着,伸出手去将一脸懵的林慕义搂进自己怀里低声说:“你可以叫我哥哥,但我不是你有血缘的哥哥,我是你的爱人,能理解吗?爱、人。” “你是姑娘?”林慕义皱着眉头抬起眸来瞧人,心想对方模样虽美,但声音、体型,以及各方面的棱角分明都不像姑娘…… 甜酉禾捏了捏林慕义的脸,委屈娇嗔道:“难道义义的爱人只能是姑娘不能是我吗?” 林慕义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不是姑娘但是他爱人”的逻辑关系,愣着神,半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甜酉禾见着林慕义这傻乎乎的模样情难自已,低下头就是深吻。 “唔嗯……” 林慕义被亲得意乱神迷,他本应该推开对方,但身体没能力,对方搂得他比实铅球还实,心里也没有任何抗拒。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竟不想推开对方,甚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两人的结合是最融洽不过,不该就此分开。 林慕义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甜酉禾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个陌生男子呀,被那么个陌生大老爷们强吻不去拒绝已经够离谱的了,他甚至有点享受?简直是疯了。 难道他们从前真的彼此相爱吗?记忆虽无,身体却娴熟,娴熟地接收着对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情爱。 一定是这样了,虽然难以接受…… 但,应该是这样了…… 林慕义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是了,一定是了,这是自己的爱人,不然一片空白本该对一切都害怕的他不会就这样任由着陌生人这样乱来,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他一点怕没有,反而安心……若不是曾经的爱人,又怎会如此呢? 林慕义闭上眼,哪怕对方抱着他往后倒,欺身将他压在床解着他的衣带也没任何反抗。 甜酉禾看着林慕义顺其自然由着他放肆的豁然模样竟忽然停手,“咯咯”直笑,与蛋蛋小猫咪的“喵喵”声交杂着,甜蜜与欢喜在他为林慕义准备的家里洋溢着…… 林慕义察觉到身上人的停手,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张开来直看着对方。 甜酉禾捏了捏林慕义的左脸颊,又在人的右脸颊那猛嘬着,像吃果冻一般发出水声、吞咽声与满足的“嗯”声。 “疼……” 林慕义两颊通红,都是被“疼”出来的。 甜酉禾又将人扶起身坐在自己怀里,又用粉红色的细软帕子给人擦脸揉脸,安抚着对方的同时又要亲人,若甜酉禾是只啄木鸟,林慕义就是被啄的树,口水印刚下去又会添新的,脸上的、脖子上的、手上,甚至隔着衣服,甜酉禾都要亲亲,喜爱疯狂程度让林慕义认定他与对方确实是爱人了,而且是深爱热爱着的爱人。 林慕义喜欢被人爱着的感觉,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不代表什么感情都没有。 别人爱着他,他也定是要回报些什么的。 可他能回报什么呢? 林慕义想了想,仰着身子,自己将脸凑去,在对方本就亲他亲得红润的嘴唇上吧唧了一口。 原本亲人亲得狂妄不羁的甜酉禾瞬间楞住,轮到他半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林慕义轻笑着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的爱人?总不会是甜酉禾甜酉禾的叫着吧?” 甜酉禾像要打喷嚏似的抽了几下,林慕义刚要问人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甜酉禾竟突然啜泣起来,接着就抱着林慕义趴在他的肩头那开始嚎啕大哭,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林慕义手忙脚乱,将对方原给他擦脸的帕子拿了来给人抹泪。 甜酉禾边哭边哽咽着:“甜甜……呜……你是这样……这样叫我的……我找你找的……我找你……快崩溃了……对不起……” 林慕义没明白甜甜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但依旧安慰人道:“没关系的,你没有任何对不起,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水去吧。” 林慕义就要离开对方的怀去给人倒水,他没要让人不哭,毕竟这样稀里哗啦的流水怎么可能说不哭一下子就关了水闸呢? 问:池子里一个口每秒一平米进水一个口每三秒出水,池子什么时候能满? 林慕义向来不懂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但他知道光出水不进水的甜甜很快就得“干”。 他得给人倒水去,然而甜甜一胳膊就把他箍住不让走。 “别……要……要抱着……”甜酉禾哭成了个泪人,手帕都不够擦的。 “好,要抱着,我不走了。”林慕义还给人拍着胸脯,怕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慕义满脸无奈,帕子用完了就直接上手给人擦眼泪。 一米九大高个的猛男哭得梨花带雨,原谅林慕义没良心地笑出声:“我们甜甜要变咸咸了,好啦好啦,咱们深呼吸,慢慢地缓气,慢慢地止住哭泣好吗?我们要去喝水了,你哭得像被人摘了几天后的花一般,都蔫了,我们去喝水好吗?补补水。” 甜酉禾的眉头和嘴角耷拉着久久不能高兴起来,他点了点头,尽力忍耐,抱着林慕义站起身来就往茶桌那去。 甜酉禾才哭完,还是一副脆弱委屈样,林慕义很是不好意思,不该让“伤者劳碌”,他拉了拉甜酉禾的衣领,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甜酉禾撅着嘴委屈又强硬:“你自然可以自己走,还很会走,但我现在就要抱着你走,不可以拒绝我。” 茶桌很近,甜酉禾两个跨步就到,他依旧将林慕义搂在怀里,只伸出左手倒茶水,一杯给林慕义,一杯……还给林慕义…… 该补水的人不补水,反而还要给人喂水。 “你不喝吗?” 林慕义喝了一口便握着茶杯,给甜酉禾递了递。 “我喝你喝过的,亲吗?” 林慕义一时间以为甜酉禾说的是要喝他手头里的,结果对方又是吻上他的唇,轻轻吸吮着上头残留的茶香。 林慕义瞬间羞红了脸,明明刚刚那样激烈的亲吻他都不以为意,现在倒慌了神,伸出手去就是推开人的脸,将杯子塞到对方手中,自己倒捂起脸来羞涩,久久不敢看人,掩耳盗铃起来…… 第124章 番外四 命令 房子是个四合院,,出了大门便能瞅见大片土地,花香果香菜香,香香十里飘香。 房屋的东南西北处种有兰花、荷花、菊花和梅花,林慕义虽然不懂得赏花,但也看得出花朵各个开得绮丽,勾人心弦。 林慕义脑子里已经有了个概念,虽然他家在乡下,但也不输给城里的大户,要什么有什么,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甜酉禾总能笑眯眯带他见识到,可谓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他的父亲早亡,母亲是位十分清秀的妇人,说话轻声细语,平日里就爱研究吃食,林慕义早中晚餐虽不由她准备,但必是经她嘱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他有个哥哥,是个十分儒雅的人,在乡里当教书先生,平日里就爱养宠物。鸟呀、蛇呀、乌龟王八呀,几乎能养的不怎么占地的他都往家里带。 整个家,像公园、像花园、像动物园,是乐园。 林慕义多次感慨,他原是生活在这样的快活的地方呀,真好。 从他醒来的这些日子里,他享受着一切的美好,明明是那么的真实,可当他夜晚入睡时又会莫名从床上惊醒,什么梦也没做,可就是突然心悸心慌,觉得一切都是假,躺在他身旁每晚搂着他入睡的甜酉禾也是假。 他惊得一身冷汗,甜酉禾习以为常般每晚都要给他擦身换衣,轻车熟路,毫无怨言,反而玩笑安慰: “每晚都出这些汗,衣服都湿的天天要拿去让家仆们洗,咱们娘还几次怪我呢,差点就要拿戒尺打我手心,怪我不知收敛,不知疼人,耐不住性子,对你这还失着忆的病人下手,天天缠着你要才弄得你受累出这些汗……哎呀呀,我也不好解释,说了你的事反而引咱娘忧愁焦虑,只能暂时咽下这冤枉喽……我可得快弄好药来给你送下,得让你不再夜夜受惊,不让娘再继续冤枉我,我明明不过亲嘴,别的可是安分,抱你睡觉至多搂到腰,屁股可一点没碰呢……” 林慕义听得甜酉禾油腔滑调,总是羞红着脸,伸出腿去轻踢着人的小手臂,让对方快别说了,他简直要羞愧死丢脸死……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甜酉禾抱着人又是亲嘴,紧接着就是换好衣服再次躺好。 两人像阴阳八卦似的紧搂着,竟也不觉热。 林慕义还未再次入睡时经常要问甜酉禾一些问题,白日里他问自己的娘,问自己的哥哥都没问出个所以然了,总被搪塞,说什么“别想这些啦,免得头疼,记不得便记不得了,记得现在和以后便好。” 林慕义也是个薄脸皮的,娘亲和哥哥怎么都不说他就不敢多问了,但他却敢问甜酉禾。 倒不是他在甜酉禾这脸皮就厚了,而是对方不肯说,他可以撒娇,钻人家怀里糯糯喊上两句甜甜~甜酉禾就全都交代了。 林慕义心想着他听甜酉禾说的东西也不会头疼,接受的很快,他的娘亲哥哥也太娇惯他,怕他因为这个事头疼,怕他因那个事烦恼,明明听甜酉禾说事时他从不头疼烦恼嘛,有何不能说呢?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甜酉禾脖子上挂着个小个的,圆圆像镜子似的有点反光,又带着两片羽毛的长项链,林慕义睡人家怀里时就爱拽着人家胸口的项链,用上面的羽毛挠着甜酉禾胸口裸露方肌肤,“痒吗?”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问了。 甜酉禾宠溺地笑着,摇头道:“不痒。”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回答了。 他将人搂得更严实,对他来说,林慕义更像小猫,归属于他的猫,舔毛也好,睡着了稍微翻个身,甚至呼吸,每一个举动,大的让他欢喜,小的惹他心痒,怎么样都是可爱的,让人心动的。 他常常呆呆地望着林慕义,林慕义爱跟蛋蛋在院子里玩,他笑了,甜酉禾也不自主地跟着傻笑,同时由衷感慨生命的鲜活。 “我是你讨回家的,”甜酉禾嗅着怀里这从头到尾,每一根发都沾上他气息的人,无比安逸,“我原是白琥黎锡人士,母亲早亡,没有父亲,自幼靠吃百家饭长大,又跟得江湖人士学得些拳脚,一路卖艺到赤璋,那日端午,你上街游玩见得我,给了我一锭银子要我跟你家去当个看门护院的,我答应了便跟了你去,不但包吃包住,日后更是与你两厢情愿,包办了终身大事,入赘你家,有了你这夫君。” “夫君?”林慕义咯咯发笑,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当一个大男人的夫君,可事已至此,两人应该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哪怕不想,也要负责任。 他叹了口气,又是问:“我们是怎么相爱的?你喜欢我什么?” 甜酉禾柔声答道:“当我的眼里短暂拥有过你的身影到想要长久占有时便是爱上了,我对你的情从一见钟情到日久情深,你对我的情你忘记了,我也不敢夸海口替你说了你对我的情谊,但我能明白,你还这样乖乖躺在我怀里,并不抗拒我,这便够了,这就是你对我的爱了。” 他又捏了捏林慕义的脸颊,心动声被趴在他胸口的林慕义听得真切。 “我喜欢你的模样,客观的漂亮,我喜欢你的性格,配我正好,我喜欢的身材你的腰肢,”他摸着林慕义的后腰窝,林慕义颤了一下,拽了拽在自己手中甜酉禾的项链,娇气道,“痒,你不要碰那。” 甜酉禾也咯咯笑着:“义义的身体,我一只手就能揽过抱得实,就像天生为我而生,适配得很,你怕痒的地方我也喜欢,很可爱。你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娇气,你不觉得,但我听了很是欢喜,真好听,你笑起来也好看,但凡我有什么坏情绪,你只是一笑便能让我忘却,心旷神怡,你的一切我都喜欢,要一一列数,几夜也说不完,只要义义有睡不着的时候,那我便轻声的慢慢跟你说我对你的爱,只要你安睡好梦,我可把这些爱意编成摇篮曲哄你。” 林慕义在人怀里摇摇头,笑道:“不了吧,你说的话好腻歪,我要被你腻死了,要是在编成曲,怕是直接把我浸到糖罐子里,我要醉糖的,哪里睡得着,只怕要晕了。” 甜酉禾吻了吻林慕义的发顶,问:“现在有晕吗?打不打紧?要不要喝茶?” “没有哦,”林慕义撒开手中的项链,突然像蚕一般蛄蛹着给自己在甜酉禾怀里找了个好位置,仰面朝天,棉被夹在自己的双腋下,十分安分的的睡姿,闭上眼睛,笑笑道,“现在好多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晚安。”甜酉禾撑了撑身子,在林慕义额头上吻了吻,半只胳膊枕在人的脖颈下,他像个树袋熊抱着树,只是林慕义这棵树有点小,被他整个箍在怀里,安然入睡。 林慕义光是在自己家和自己家的园子里逛都逛了一个月才摸清门路,不用甜酉禾陪着也能哪来的回哪去。 他与甜酉禾几乎形影不离,要说为什么是几乎而不是完全,那就是甜酉禾一周里总有两日是要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的,说是处理家务事。 林家大大小小的事,自他入赘后便由他接手操持,小事还好,陪玩的功夫都能做了,大事则要花两天的功夫统一处理好。 林慕义曾想跟着甜酉禾一块进书房,看看人家是怎么处理大事,处理什么大事? 甜酉禾只是拒绝,让林慕礼陪着,拉着人到别处玩去,说什么“那些东西看多了头痛,我自己头痛也就罢,怎么你还自找头痛呢?别看了,去玩吧,我忙完就去找你。” 林慕义的撒娇在这事上不管用了,甜酉禾就是不让林慕义进书房,再加上林慕礼的附和,他也只能听话,跟着自己哥哥出去玩。 他带上他的蛋蛋,跟林慕礼跑去河边,跑去花田,跑去树林,只要甜酉禾忙起来,林慕礼也好,他的妈妈也好,就一个劲地将林慕义玩外头带,去外头玩,让他乐得记不得要求找甜酉禾。 又是甜酉禾在书房“闭关”的日子,林慕礼甚至带着林慕义跑到花楼去,哥哥喝酒,弟弟喝茶,两人大鱼大肉吃水果,看各色美女美男露着肚子跳舞。 “你这是想要嫂子啦?怎么带我上这?”林慕义给自己怀里的蛋蛋喂了口苹果,他得到什么好吃都想着给蛋蛋喂一口,在家时他总是在喂之前会去询问甜酉禾“猫可以吃这个吗?” 甜酉禾永远点头说可以,哪怕林慕义拿了块橙皮。 “橙皮猫怎么可以吃?你别是应付我瞎说的。”林慕义曾对甜酉禾这样说。 “可以呀。”甜酉禾指了指蛋蛋,只瞧着蛋蛋自己就伸长脖子咬了口橘子皮嚼得津津有味,林慕义吓得立马掰开蛋蛋的嘴让她吐出来不准再吃了。 甜酉禾又指着蛋蛋,也道:“义义叫你别吃了就不要吃了。” 蛋蛋果真就自己把橘子皮吐出来了,林慕义可怕了,埋怨了甜酉禾一句,“难道我拿石头来也吃吗?” 甜酉禾还是点点头:“吃的呀。” 林慕义对甜酉禾这不正经又觉得满是敷衍的话很是来气:“一辈子吃一次罢了,你不想回答我就算了,干嘛这样说胡话。” 他抱着蛋蛋,头也不回就是走人,甜酉禾急忙跟上赔不是,他说的话确实是真,只是没成想这实话实说只会让人来火,毕竟如今的他不能将这所谓的真解释出来,因为一旦解释就要牵扯许多,人要是多问多想起来,出错,难免…… 甜酉禾只得认错:“别气,我的错,我再也不这样逗你了,别气好吗?” 他从兜里掏出根猫草来逗着人怀中的蛋蛋,小猫咪活泼开心,林慕义也跟着开心,实在好哄,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林慕义撇撇嘴,忍着笑,说着罢了,但也再不听甜酉禾说的什么都可以吃了,人嘛,总是喜欢信自己认为的。 蛋蛋可以吃苹果就是林慕义认为的,桌子上还有葡萄,他认为蛋蛋不可以吃葡萄所以也不给人家喂。 “喝茶?”林慕义手里拿着茶杯,蛋蛋扒拉着杯沿,他笑笑说,“小猫不可以喝茶,我给你要水。” 他管人要来一碗水,就让蛋蛋“啪啪啪”喝水去。 “我倒也不是想要嫂子,而是想着带你来见识。”坐在林慕义身侧品酒的林慕礼笑笑道,“这里是清楼,干净的那个清,最大程度不过露肚皮跳舞,你别怕。” 林慕义笑了下:“我能怕什么?” 林慕礼道:“怕你怕甜酉禾吃醋呀。” 林慕义更是发笑:“都说是干净的清楼了,也是他让你带我出来玩的,我要去哪谁还管我,他也不能管我的,我怕什么?才不怕。” “你最好是这样哦,”林慕礼给自己又斟上一杯酒,举杯向美人,一饮而尽,迷迷糊糊起来,转头搂过自己弟弟的肩膀,就是道,“要不要喝酒?哥哥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早喝了三四年酒了,可你却是滴酒不沾的,除了吃腊肠这种带酒的食物,可你又早成亲了,哥哥像你这样大的时候还爱玩泥鳅呢,你要是姑娘家,哥哥只怕当了好几个娃娃的伯伯了。” “你喝醉了。”林慕义拍了拍自己哥哥红扑扑的脸蛋,笑笑道,“你才喝多少就醉了?咱们回家吧,你再醉点我可不能带你回去了。” 林慕礼大手一挥,只说没醉,甚至还问坐在桌子上舔毛的蛋蛋:“我像喝醉的吗?没有哦。” 他又冲着林慕义笑笑道:“你哥哥我只是迷迷糊糊,醉倒不至于,义义你不信?哥哥现在就给你表演金鸡独立,可稳了。”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来个单脚矗立。 林慕义急忙拽住人,忙说不用,小脑筋一转,一脸怪笑地看着自己老哥道: “表演就算了,不如我问你些问题,你要是都答得上来就是没醉,如何?” 林慕礼拍拍胸脯,又喝了一杯酒,豪言道:“尽管问,我有自信。” 那是,喝醉酒的人哪个不是自信的。 林慕义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就是开问:“甜甜在书房里都是处理什么大事?怎么你们都不让我跟着,总要把我带出去?嗯?” 林慕礼摆摆手说:“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大事,只是你要跟着,我心里就好像接到命令一般,就是想着要把你带出去。” “命令?”林慕义迷惑道,“接到什么命令?为什么你会那么觉得?” 林慕礼指着台上跳舞的美人们道:“或许说命令不准确?就拿他们做比喻吧,他们跳的舞定是练过上百遍的,音乐一响,他们就会动起来,音乐从哪节响起,他们的舞蹈就从哪接上,一切都是肌肉记忆,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应当,我接到的命令或者要说成是下意识,一但你有要跟着甜酉禾进书房的想法,我就会想着拉你出去,理所应当的肌肉记忆。” 林慕义无比困惑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以前也常要跟着甜甜进书房?你们经常拉着我不让进吗?为什么?里头是有怪物?我只是进去都不行?” 林慕礼举杯笑笑道:“你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了,以前是不是的,我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怪物我也不知道呀,就是不能进嘛。” 林慕义接着问:“你和娘亲也没进去过?” “没有。” “为什么?那不是咱们家?” “问的什么话?”林慕礼笑道,“那当然是咱们家,但也是你夫君的家呀,哪怕人是入赘,他不让咱们进书房咱们得尊重不是?就像你洗澡的时候不想让人看见一样,这是隐私的东西嘛。” “你这比喻不对,洗澡是光秃秃,确实是隐私,甜甜在书房又不光秃秃,有什么隐私?家人之间有什么好瞒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慕义沉思了一会,林慕礼又喝了口酒,自己就说:“说起来我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咱们家的,你又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了,时间太久了,我给忘了,咱们不聊他了吧,出来玩你还找你哥我聊你男人,我简直要被你们的情谊酸死。” “情谊……?”林慕义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他回想着这些日子与甜酉禾的种种,说是情谊,又仿佛像自己老哥说的“命令”。 他不讨厌对方,甚至习以为常般依赖对方,他曾认为这是失忆前两人的爱保留在失忆后的他的身体里,可他现在仔细想了想,或者说往大胆了想,没准这依赖不是爱,而是…… 命令! 林慕义脑子突然一阵剧痛,他闭上双眼,竟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些陌生人的身影,有男有女,甚至还能看到漂浮在他们头上的名字。 名字…… 他看到了其中一个女人头顶上的名字。 “余玄清……” 在他痛苦的呻吟声中断断续续吐出“余玄清”三个字,林慕礼被林慕义的动静吓得顿时酒醒,忙问人怎么了? 他挥挥手叫来花楼伙计,就要让人帮忙一块送林慕义去医馆。 林慕义摆摆手,他的脑子疼一阵就不疼了:“没事了,不用。” 林慕礼还是担心:“真没事?你刚刚头疼了不是?都怨我跟你说什么以前,让你头疼了不是?你别想以前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大夫吧,免得出了什么毛病。” 林慕义果断拒绝,他来不及深究黑暗中看到的“余玄清”是谁,什么个意思,而是连忙拉住自己哥哥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笑着对人撒娇道: “我不想去,去了一定要给我开药的,我不要,我已经喝了好多药了,我不想再喝药了,我真没事,真的,你别让我去医馆了。” “真的?”林慕礼看着林慕义那令人宽慰,很是健康笑脸,还是担心得不敢再待在花楼,他拉起林慕义,直接道,“算罢,你不想我带你去医馆那咱们就直接回家吧,走吧,你不要再想以前了,真的不要再想了,要是疼晕过去,可就不是简单去医馆了,而是名医问诊,你的甜酉禾一定会把方圆十里的名医请来,吃的用的药你是一样逃不掉,咱们走吧。” “没那么严重吧……”林慕义忌惮着,他是不想再吃其他药了,明明让他好睡的药他才吃停,已经算是个健康人了,现在要是因为头疼还得吃药简直要命。 他立刻停了自己大脑的“回拨”功能,只敢想着现在,想着他要跟自己老哥回家,他不能头疼,他不要吃药了。 第125章 番外五 时候到了 林慕礼同酒气一块拉着林慕义回家,吹着一路上独属他们陆风,听着寂静夜的蝉鸣。 林慕义心头惬意,他总能将自己置于状况外,不去想过去,不去想自己的头痛,他将大脑放空,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仿佛凉风吹进他的大脑,带走他的烦忧。 右手任由哥哥拉着,左手则半举着,让风光顾自己手上带着的铃铛,脆耳的声响伴着怀中蛋蛋的娇娇叫声,悦耳舒心。 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林慕义瞅见家门的红灯笼下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家哥哥的好友,林慕义管他叫佳苍哥,他常来家里同哥哥一块,在他家小住,今天应该也是,不然大晚上的也不会出现在大门口。 另一个男人是甜酉禾,双手抱臂,表情略显严肃。 林慕礼走路歪歪扭扭,林慕义时不时要拉正林慕礼的身子,可又没力气,被他带得也是东倒西歪,像刚学骑自行车的人一般,左偏偏,右偏偏,离摔就差一个踉跄和尖叫。 门口的两个男人站不住了,一个赶忙上前拉起就要往地上躺林慕礼,一个则拉起要被林慕礼带着一块趴地的林慕义。 总算有了能人来安顿林慕礼了,林慕义看着佳苍哥夹着自家哥哥往家走去的背影,呵呵傻笑了起来。 甜酉禾也带着人家去,一路上又是嗅又是叹气。 “胭脂味……”两人回到房里,甜酉禾就是皱眉询问已经坐在茶桌旁逗猫玩的林慕义,“你们到底去哪了?” 林慕义坦诚道:“去了花楼。” 甜酉禾眼神一怔,而后慢慢勾起嘴角,表情乖邪:“怎么想去那?是你提议要去的?还是你哥哥拉着你去的?” 林慕义回答道:“倒也不是拉着我去,就是两人一块去了。” “哦?”甜酉禾微仰着头,低眉看着林慕义缓缓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能跟我说说吗?” “嗯……”林慕义想了想,回答道,“没玩什么,漂亮的人在跳舞,我吃了点水果,然后我哥就喝醉了……” 他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半圆,又对甜酉禾笑笑说:“大概那么大的酒杯,小小一个口,我哥喝了两口就晕乎乎了,还好我没喝哦,回来的路上有条小溪,我哥就要到溪里洗澡,要不是我清醒着尽力拉着他往家走,只怕现在我俩已经是落汤鸡了。” 甜酉禾顿时瞪大双眼,大跨步走到林慕义身侧,满脸忧愁,坐到林慕义身旁就是抓着人的肩膀左右“巡视”着人的身体: “你还笑呢,都要被人带水里了,一路上有摔到哪里吗?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说着话的功夫就是要脱人衣服,林慕义连忙推脱,还是笑着:“哪就那么严重,我都回来了,说说罢了。” “不行。”甜酉禾义正言辞,拉着人又往床上去,手指灵活,已经把林慕义的外衣脱了个干净。 林慕义拗不过对方,只能推着人家的手,“算了,不用你,我自己来。” 他一不二不休,自己就给自己脱掉身上的最后一层布料,连条底裤也不给自己留,突如其来的大方,看得甜酉禾目瞪口呆。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生命大和谐!!!!!!】 甜酉禾哈哈大笑,眼底泛泪,撑起身来看着在他身下蜷缩着发抖的爱人道: “这话你以前也说过的,我确实要吃了你,不过不是食欲,而是性欲,能懂?” 林慕义身上挂着块布料,要掉不掉,最重要的地方倒是遮住了,可那不重要的地方也够诱人的。 “都说了好几次你没穿衣服了,怎么不听呢?这下可怨不得我了,我尽力了。”甜酉禾抚摸着林慕义的大腿,身下人就是一颤,身体不敢反抗,嘴上为自己辩解道,“我穿了的,外衣也是衣……” 甜酉禾笑了笑,直接将那算不上衣服但也碍眼的布料从人身上扯掉。 雪白的肉体泛着丝丝红晕,他肖想了一千年不止,忍了一千年不止了…… 他与上玄定下契约,成了他所厌恶的神仙。 林慕义已死,完全的消失,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本应再无他的存在,但上玄曾将林慕义拉进自己的梦里,又偷摸着用镜子将林慕义的倒影留下。 让林慕义以虚无的方式存在着,在镜子中存在着。 镜子里的景色是假,但它照映出的世界却是真。 真真假假,镜中镜外,谁又能实在地说清道明呢? 甜酉禾在镜中的世界里游荡,犹如他刚存在时在现实世界里飘荡。 他在寻找,他再次寻找。 镜子悬高空,万物照其中。 甜酉禾在镜子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往前看过去,往后看未来,他再没有爱人。 他原也以为自己会忘记,每每静下心来不自觉思念林慕义时,他便会用成仙后所要处理的事务麻痹自己,填满自己的躯体,填满自己的大脑,挤去林慕义的存在。 可,事与愿违。 想念成了休闲,回忆林慕义,是他处理完公务后唯一的乐趣。 甜酉禾素来不爱打扮,永远穿的朴素,但他脖子上常年挂着个项链,那是帮他离开镜中世界的器物。 上玄告诉他,虽然他留下林慕义的倒影,但到底镜中花水中月,倒影能否在本就虚幻的镜子里形成实体,他也不能知道,一切都靠个赌,赌可以、赌能够、赌希望…… 镜子是林慕义唯一能够存在的希望。 一千年了,人间也要一千年了。 上玄几次旁敲侧击,暗示甜酉禾放弃,想让他从镜子中出来,被世人所知,当个名正言顺,而非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不知真假有无的仙。 甜酉禾只是摇头,他也曾绝望想要放弃,可当他伸手摸上脖子上的项链竟一人默默流泪哭泣。 他不要放弃,他不要……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待在镜子里,哪怕是假,也存有希望…… 那是平常的一天,他在世间继续寻找着林慕义的身影。 太久了,实在太久了。 他每晚都要回想林慕义的长相、余临溪的长相,他害怕自己因为太久了而忘记,而事实是他越是回想,爱意越深,记忆越深。 他画了好多画像,林慕义的、余临溪的。 他爱人的画像。 他又做了好多衣服,好多发簪。 他不用,全留着,给自己的爱人用。 “你现在长多大了呢?”他裁衣时总爱念叨这句话。 “你喜欢绿色,我记着的。”他制簪时时常念叨这句话。 “你在哪呢,我找不到你呀……”他寻人时一直念叨这句话。 他游走与世间各个角落,像往常一样,怀抱希望,心态又趋于平淡。 甜酉禾走了一天,从鸡叫走到狗歇。忘记了时间。 他到了一片野林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他打算在溪水边生火,继续做他的簪子,天亮了再继续找人。 风吹树叶沙拉响,脚拍水声哗啦滴。 甜酉禾看见溪水边的石头上坐着个人形东西,光着脚踢水玩,薄薄一层纱衣,里头的肉色因布料湿水看得更加清楚。 甜酉禾攥起拳,察觉到对面的不是人,自己大半夜遇到了个妖精。 他没有见妖就降的习惯,更多想的是不能在镜中世界里招惹太多是非,因此一点点绕路远离。 可正当他绕到对方正对面的树林里时,鼻间竟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血气上涌,红着眼猛地顺着气味传来处望去。 妖精…… 他看清那妖精的脸,明明乌漆嘛黑在夜,但也一眼惊艳。 甜酉禾震惊地大张着嘴,他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 是林慕义…… 是应该二十岁的林慕义…… 眼眉,鼻梁、嘴唇…… 他长大了,比甜酉禾当初见到他本人时还要清俊。 甜酉禾不停地喘气,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直盯着双脚“啪啪”拍水,那样鲜活地存在着的人。 他往人的方向走去,起初慢,被树枝树根阻挡着,踉踉跄跄。 林慕义像是注意到对面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偏着头,呆呆地望着对岸,拍水的动作小了些。 甜酉禾害怕极了,他害怕对方再次消失。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忘记了走土路,而是直接跨溪,朝人奔去。 好在溪水不过淹到他的膝盖,林慕义依旧傻傻地望着向自己靠近的人,甚至笑了笑。 甜酉禾来到林慕义身边,他抬头望着坐在石头上的人,两人对视着,一个激动,一个茫然。 “义义……是你吗……?” 甜酉禾死抓住对方的手,生怕人又没了。 他的衣裳被树枝勾得破烂,头发也是乱的,十分狼狈。 “我……我是甜酉禾……” 他哽咽着,眼前人漂亮的大眼睛毫无光彩,只是呆呆看着他,偶尔傻笑。 甜酉禾害怕地大哭起来,直喊道:“义义,我是甜酉禾呀,你记得我吗?我来找你了?你还记得我吗?你还好吗?” 他哭成个泪人,上身湿透,下身也湿透。 他再次踉跄着爬上岸,跪在人身侧抓着人的手就是不敢放,像发洪水一般哭,像求救一般喊道: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没关系……我又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林慕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脸凑到人面前,对他的哭泣无比好奇。 甜酉禾松开手,将人搂进怀里还是哭,现在是一边哭,一边嗅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没有死寂,是他爱的“木柜子”,是曾经沾上他的药草香。 林慕义机械般拍着人的后背,像是在安慰。 甜酉禾想要再看看人,看看自己日思夜想,想得忘记岁月长短的人。 他松开抱人的手,眼里糊满泪水,什么也看不清。 他慌忙中只得用一只手抓着人,另一只手擦眼泪却将泪抹了个均匀,视线更加模糊了。 他是激动过了头没了脑,忘了自己可以凭空变出帕子来,又是着急又是委屈: “怎么看不见呢我……义义你别走……你等等呜呜……我要看你……” 林慕义对着甜酉禾的呆样傻笑,他伸出手,帮着人拭泪。 甜酉禾视线清晰了,盯着人看了十多分钟,从头到尾。 他看到对方腰带上别了个玉佩,是世茗的“玲珑佩”,虽然穗子已经掉没,可玉石和玉绳依旧新着结实着。 是了。 甜酉禾再次确认着,是了。 是了。 “呜呜……” 他啜泣着将人从石头上抱下地,在站着的地面上圈上个圈,将人放进圈里,在圈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放上琉璃灯。 他迅速给林慕义的左手手上戴上浸了他血的铃铛红绳,给人的右脚脚上戴上缠了两人头发的七彩龙鳞绳。 妖也好鬼也罢,哪怕只是魂,带上这两样东西就是拴住了,再也跑不了了,再也跑不了了……圈里出现被褥,铺好在地,甜酉禾抱着人躺上去,就是说着自己的思念。 林慕义乖乖躺在人的怀里,不挣扎,不回应,甚至慢慢睡去。 甜酉禾紧搂着人,花了一夜的时间去冷静,去弄清,弄清林慕义现在的情况。 林慕义的虚魂未定,没有神智,他们的再次相遇即是巧合,又是命定。 “我们合该在一起的,命运让我们重逢了,我没有忘记你,我还是那样爱你……”甜酉禾沙哑着嗓音低喃着。 他得让林慕义有情,让人心定魂定,恢复人气。 他抱着熟睡的人找到个村落,他们得有个安定的家,这样才好“治病”。 他大手一挥,离村落不远处的空地上就出现了“家”。 有田有地,有林慕义的娘亲,林慕义的哥哥。 甜酉禾起初很是震惊,他根本没变人出来。 娘亲和哥哥对甜酉禾和林慕义的回家很是激动,尽显家人的关怀,仿佛他们从前就是如此存在着,甜酉禾和林慕义不过出门游玩归来,他们与对方是那样熟悉与友爱,就是一家人。 甜酉禾接受得很快,镜子里的世界,真真假假,他不想计较。 如果可以,甜酉禾想要将林慕义曾经拥有的记忆抹去,他要自己为人创造记忆。 他也爱回忆他们的相遇,那是美好,可他害怕提起两人的分离,实在煎熬。 他害怕林慕义魂定时会想起自己的死去,发觉自己在镜子里,难辨真假。 他由始至终都想让林慕义过上好日子,这个愿望如今大打折扣,他不能让这虚假的事物也消失不见…… “你是否想起什么了呢?” 甜酉禾每天都要拿药给林慕义送下,即是固魂,又是让人忘记。 魂魄稳定,记忆自然开始恢复。 甜酉禾不想那样,于是每天给人喂药,就是不让人想起。 林慕义被汤药苦得不行,天天撒娇,对甜酉禾说自己好了。 。。。。。。。。。。和谐 第126章 番外六 里面,外面 林慕义迅速偏过身想要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甜酉禾一只手就将人的两只手遏制住,高举过头………… 【和谐和谐和谐!…………!】 两人平凡度过每一日,偶尔相约出门游玩。 “多写信回来,注意安全,知道吗?”母亲同哥哥站在门口,对即将离家出门寻乐的两人叮嘱道。 林慕义点点头,拥抱着告别,又在自己娘亲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以表留念。 “我也要亲。”林慕礼指着自己的脸凑上前娇嗔道。 林慕义笑了笑,只是飞吻后用手点点自己哥哥的脸颊:“我会带好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回来的,不要太想我哦。” 他跟着甜酉禾上了马车,探头出窗,还没离开呢竟开始心焦想念,要不是他娘亲说什么也要跟自己的姐妹在家里喝茶聊天不想出门,林慕礼教书抽不开身,他是真的想带着两人一块出门游玩去。 他依依不舍地跟家人挥手告别,马车行驶着,他也大喊着:“别太想我!” 林慕礼牵着母亲的手,挥动着,一同笑道:“你不要太想我们才是呢!” 他们彼此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林慕义才坐回车里,林慕礼他们才回家里。 甜酉禾倒上一杯茶来递给林慕义,醋味十足道:“又不是见不着了,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林慕义接过茶杯,笑笑说:“我不能都要吗?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呀,一块陪着我不是更好?” 甜酉禾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声说着也是…… 林慕义一路上吃水果吃得打嗝,到中午饭点时只能下车走走逛逛消食。 马车安顿在客栈,他们则出来到林间小路漫步,一是可以躲太阳,二是可巧他们要去的第一个游玩目的地就要穿过这片林子先。 甜酉禾拿着根细树枝,树枝那头用红布包着,由林慕义握着,两人就这样抓着树枝两头一同晃着在林间行走。 越到树木稀疏土地开阔处,能见到的人就越多。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林慕义见那些人怀里都抱着个装满纸钱红筐子,朝着西方向走去,像是要去拜神求佛?他不解地问身边的甜酉禾: “大中午的也拜神?他们不吃饭吗?” 甜酉禾说:“长期还是短期,他们自有想法。” 这样的回答,林慕义是听得糊里糊涂,但也不再追问,而是道:“你说要带我去看猫,好多好多猫,咱们去哪看呢?我走到现在也没见到。” 甜酉禾松开抓树枝的手,转而拦上人的腰,笑笑道:“你要是走累了,那就让我抱你过去,嗯?” “不要,”林慕义摆弄着树枝,让红包整一个裹住,像个挑红盖头用的秤杆似的,他抬头看着甜酉禾,笑笑道,“我要消食的,午饭吃水果就饱而不是吃肉饱,好亏哦,我要自己走过去,消耗消耗体力。” 甜酉禾笑得狡黠,贴近林慕义的耳边小声道:“你要消耗体力不如咱们回客栈去,关好门窗,我的好法子立刻能帮你食欲大增~” 林慕义一时没反应过来甜酉禾话语间的不怀好意,直到对方捏着他的屁股肉,又往他的左脸颊吧唧一口。 这是甜酉禾每次向他求欢时必会做的小动作,林慕义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好法子”指的是什么。 他拿着“秤杆”朝人头上那么轻轻一碰,不痛不痒,像是调情……表情虽是生气,实际毫无威慑力: “禁止白日宣淫,老不正经。” 甜酉禾哈哈一笑,屁股是不捏了,脸也不亲了,但腰还是要搂着的,走路还是要与人贴贴的。 他们与前去拜神的人同路,林慕义虽觉得奇怪,从始至终除了他身边这只,没瞅见其他猫了。他原也想问甜酉禾是不是走错道了,但听到身边人一直哼着小曲,他的心情也因此愉悦非常,倒也懒得问,跟着人走哪算哪罢了。 甜酉禾带着他真就在一座庙前停下,说是到了。 林慕义不明所以道:“我们也要去拜神?不是看猫吗?” 甜酉禾说:“里面有猫有神,有猫神,一举两得不好吗?” “猫神?”林慕义咯咯笑道,“那咱们不应该弄香火纸钱,应该带些鱼过来不是?” 甜酉禾笑笑道:“猫不一定爱吃鱼的。” “那是,”林慕义用秤杆戳了戳甜酉禾的胸,埋怨人道,“你这只猫就不爱吃鱼,或者说,你啥都不喜欢吃,贼挑食。” “冤枉,”甜酉禾佯装委屈,抱着人就是个蹭,“明明你喂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的呀,哪里挑食了?冤枉。” “哎呀,”林慕义拒绝对方的腻歪,他虽已经习惯对方不讲分寸的亲密,但那毕竟是在家,在外头可就要注意,简单抱抱可以,但这乱蹭就有伤风化了……“别这样,人看着呢……” 甜酉禾停下动作,满不在意道:“谁看着?没人看着,他们都忙着进庙拜神,没人关注咱们。” 林慕义瞅着四下的人,确实一个个往前走,视线根本不往他们身上挨,是他多心罢,但他依旧推开甜酉禾,转而道: “不是要进庙吗?站在这黏腻几时进得去庙,快些走吧。” 甜酉禾知道林慕义害臊,倒也听话不纠缠,“好好好~这就走啦~”,他再次抓住秤杆的另一头,牵着人随大流去。 林慕义边走边看庙四周的景色,注意前路的事就交给甜酉禾,无需担心会撞到人又或者自己将自己绊倒。 签筒与掷杯茭在不大的庙里磕得噼啪响,林慕义和甜酉禾站在门口不阻人往来的地方、算命先生的桌子旁,听着人群的喃喃语。 甜酉禾说的不错,庙里头有猫,而且不止一只,是一堆。 嗯,一堆泥糊的猫咪,彩绘得花里胡哨。 有一只猫猫神绿得像在发光,有一只猫猫神红得令人发慌…… 神嘛,总是与众不同的,最奇特的猫猫神当属最中间最大的那一只,它不单是因为个子奇特,颜色奇特,勾起的小猫嘴微笑中带着点……贱兮兮…… 林慕义拉了拉甜酉禾的衣袖,示意人看中间的那只猫猫神:“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笑起来的时候跟这只猫猫神好像哦。” “嗯?”甜酉禾挑了挑眉,说道,“是吗?那我的模样在你心中有堪比神明的成分在呢,真好~诶,不如你试试将你心中的愿望说于我听,没准我还有堪比神明的作用,能帮你实现心愿?” 林慕义掩嘴笑道:“我发现无论我说你什么你总能扯到我身上呢。” 甜酉禾直言道:“因为我喜欢你呀,嘴里不论念叨什么都能回到你身上呢。” 林慕义虽然因对方的油腔舌调露出鄙夷的小眼神来,其实这样被人爱着,他心里头是乐开了花,偷笑呢。 …… “真的假的?我不会有事吧?我不会……死吧?” 林慕义他们站在算命先生许久,才发现他正跟一脸迷惑,叹息声连连的小哥聊得热火朝天。 也是诡异,那么多拜神的,就那么一个在算命的。 算命先生生得年轻,说话却老道:“是人都会死,哪有不死人?分个早晚时候罢,但你别担心,你呀,长寿着呢~” 叹气小哥摇摇头,哭丧个脸道:“长寿管什么用呢?我这辈子能不能有个媳妇?该不会又要孤家寡人空活王八岁数吧?” 又? 林慕义看向甜酉禾,小声对人道:“难道他以前就孤家寡人过?” 甜酉禾手指头点了点林慕义的鼻尖,同样对人小声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嗯?”林慕义疑惑道,“为什么说这个?” 甜酉禾指了指叹气小哥,对林慕义嘘了一声:“慢慢听。” 算命先生捻着手指,抽筋似的,看着叹气小哥缓缓道:“你呀,虽命中注定无妻,可朋友遍天地,哪里就孤家寡人呢?” “朋友跟妻子哪能相提并论呢?”叹气小哥叹着长气,垂头丧气,“难道什么也改变不了吗?我娘亲在我小时候就带我去算过命,说我不得近色,男的不行是当然的,女的也不行,凡是沾上个色,我就会害得对方被疾病缠身,起初我不信,可长这么大了,一一都灵验了,凡是我喜欢过的,都会染病在床不起,得我去提分别,断了情,对方才能好起,这算什么事呀……我娘还从算命听得,说我的前世也是如此近不得色,我的前前世也是,前前前世也是,真的服气了,哪有这样的……” “不止呢,”算命先生摇头笑道,“你的后世,后后世,后后后世,永生永世都是如此的,别不信,我如实告诉你,你的身边跟了个守护神,神你知道的吧,正气十足,阳气十足,他那身上的气呀能保得你无灾无祸,平安喜乐的,唯一不好的点就是让你近不得色,有那么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人生四戒,酒色财气。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你身上的神仙只戒了你的色,其他的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高枕无忧的了。” 叹气小哥翻着白眼道:“我谢谢了,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行吗?我就想当个普通人......” 他又恳切地询问算命先生道:“先生可有什么法子,去了我身上的神仙呢?我从小到大看过许多‘姑婆’、‘叔舅’,都说没法,今日听闻这猫神庙灵验得很,里面的大师傅也是个有道行,这才千里迢迢来此求救,还望先生你大发慈悲,告诉我一法子,我定厚礼回报呀。” 算命先生摆摆手,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块红得滴血的石头来递给叹气小哥道:“这东西你拿好了贴身带着,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身上的仙人几百年前就跟着你了,要能送走早走了,我也是无能为力帮不了你,现下不过尽量帮帮你身边人,你带好这个石头,可让那些与你有情的人患病时少些痛苦,你心里的内疚或许还能少些。” “阿?”叹气小哥的大眼睛瞬间无光,脸色泛灰,大失所望,盯着自己手头的石头愣了许久,又多次央求算命算命先生救命,得到的都是无能为力,最后只得认清事实,接受命运后=,同家仆一块灰溜溜回去。 林慕义紧盯着那小哥的背影,像太阳花一般的衣着打扮,哪怕神情看上去灰头丧气,周身掩不住散发着一股金光仙气,鸿运当头。 他不禁小声感慨道:“这就是仙家光临的依据吗?” 此话刚出,林慕义竟突然看见那小哥身后趴着一个人影,玄青色,弓着腰,站直应该跟甜甜那么高。 看不清人脸,但林慕义能感觉到视线,那人影正回头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身躯一抖,甜酉禾冲着那人影啧了一声,将林慕义拉进怀里安抚:“别怕,那是神,是别人身上的守护神。” 神? 那玩意是个神? 林慕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对着那人影看了几眼,反复确认,直至小哥人走远,人影缓慢消失不见,他才稍微冷静些,感叹那神比鬼凶,大白天里明目张胆地扒人身上,不要太吓人。 “别担心,不会害人性命的。”甜酉禾摸摸人的头,轻声安慰着。 林慕义离开对方的怀抱,总算平下心来道:“嗯,我没事。” 他似乎对这世间的所有不合理接受的异常迅速。 比如他发现甜甜不是人,而是只猫妖,他不过震惊一下,事后又恢复平常,与人和乐,根本不在意人妖有异。 再接着就是见到像鬼的神仙,也是吓一跳后欣然接受,不带任何纠结。 还有就是他身旁的算命先生正直勾勾的、笑着看着他,说要给他算命,在甜甜三言两语的劝说下,没有犹豫,鬼使神差点头答应。 对方抓着他的手看了两眼他的手纹,突然就对他说要给他讲一个故事。 林慕义再次匪夷所思点头应允冗长的故事开始讲起,他听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忘了目的,忘了自己...... 他仿佛身临其境,自己也曾活在那个故事里...... 第127章 番外七 故事的主人 很奇怪,故事里的主人公跟他一个名姓,甚至相同的小名,他也不过笑笑说好巧,紧接着又继续将故事听下去。 故事在猫咪跟姐姐告别后戛然而止,林慕义好奇问道:“那后来呢?姐姐想起自己的弟弟了吗?” “你希望她想起来吗?”算命先生问。 林慕义摇摇头,回道:“作为故事的旁观者,我想,因为家人不该被遗忘,但我若作为故事中的弟弟,那我不想,我希望所有人都忘了我,这本就是弟弟想要的,为什么不呢?对谁都好,不要为离开了的人,不能改变的结果伤心了。” 算命先生苦笑着说:“可故事里的姐姐还是知道了,哪怕结局改变不了,她还是去知道,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去告知这个世界她曾有过弟弟。” “她终究不够自私,到底看到了莲花里的一切......修仙者停止‘参修’会迅速衰老,皓首苍颜命不久矣的姐姐找到了猫咪的神仙朋友,朋友用法力用药理给姐姐续了最后两年的命,他们一同建了一座庙,庙里供奉着猫咪,借着人们有仙必拜的习惯,又因会算命,给人算命的同时又多多少少将故事分享给人,让他们向外诉说,真假未定,信不信也不重要,成为传说,成为谣传,只要有那么个说法就行了,这就是她的目的,她所能办到的,唯一弥补自己忘记的方法……” 林慕义听得胸口发闷,觉得故事里的人物实在可惜,不忍道:“后来呢?她真的死了吗?还是死了吗?老去了吗?” “她死了。”算命先生道,“那年夏天,她将故事说于第一百个人听后就死了。” “这样……”明明只是个故事,林慕义听了却觉得真实,不免为里头的人感怀。 算命先生接着道:“姐姐死了,大世茗参修时走火入魔暴毙身亡了,二世茗也因参修不能不得不停参,也是终老而亡,三世茗孤单无依,在宣和大弟子的说服下将世茗和宣和合成一个门派,统称世茗宣和,依旧坐落于赤璋,三世茗成了大世茗,与宣和的大宗主同位,一同治理门派。” 林慕义关心着故事里每一个人的结局,他不喜欢悲剧,哪怕他现在遗忘了一切,如今所拥有的都是喜乐之事。 在夜晚时分,每每从睡梦中惊醒,甜酉禾都会安慰他,用着低沉又熨帖的嗓音讲故事哄他入睡,那故事必是要喜头喜尾,但凡出现一点悲的兆头,林慕义就要询问,就要停止,他不喜欢悲剧,很不喜欢,他的心里时常有那么句话:现实人生已经那么苦了,何故还要在虚拟人间感知悲剧呢…… 明明他现在的生活一点也不苦,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他在算命先生的故事里寻找着喜,希望询问出最终的结局,圆满幸福的结局: “那你说的那个小师弟呢?姐姐的小师弟,他好吗?” “他死了。” “他也……死了?” “他不过是不平常人多活些岁数的凡人,自然会死的。” 林慕义还是问:“我听说人都有轮回转世的,是吗?那他们都轮回转世了吗?他们还好吗?” 算命先生顿了顿,轻声一笑,道:“轮回转世确实有,但好不好,不好说……每个人对自己人生的好坏评价不同,旁人看着好,自己觉的坏,不好说,不好说……” 他又停顿了一下,直盯着林慕义看,神情中带着怜悯,语气里带着柔情:“你现在幸福吗?” 林慕义不知算命先生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愣愣点了点头:“怎么突然说我?” 算命先生又是一笑:“故事还没讲完,你还想听吗?” 林慕义满怀期许道:“想听,但我希望里面的人都有个好结局,是好结局吗?” 算命先生说:“我只有结局,好坏是我不能分辨的,到底也是人们自己所认为的。” 他又继续讲下去:“宣和的大弟子飞升成仙那是姐姐和小师弟去世后的第三百六十三年,一个乌云密布的早晨,荣登仙位后本要被赐为禅情真人,却请辞要去当什么人类的守护神……这神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是神,大家还是要尊,可是跟禅情真人相比,职位身份天差地别,简直大材小用,天地天母几番劝解,可人家仍是要去当守护神,也没法,只得随他去,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你的认为呢?” 没等林慕义回应,他又接着道:“你问我人们会不会转世,拥有一个好生活?我只能告诉你,清零池那又多了朵莲花,加上先前的一朵,两朵莲花何时能再有善果,是个未知数,但终归有个盼头。” 林慕义没听明白算命先生讲的莲花和善果指的什么,原要再问,对方却又将故事往下讲,他根本打断不了: “天烛为了爱人成了神仙,在镜子里寻找对方的身影不知日夜,忘记岁月,天上的镜子照着人间,人间花开花落已过一千,一千年了,他到底找到人了,哪怕对方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到底也是重逢了。” “那些不停老去的人不停转世,成为侠客,成为商客,各有各的活法。人生嘛,苦涩喜乐,谁又能完全说其好坏呢?” 他突然从衣袖里拿出串玛瑙手串,十二颗玛瑙各刻了十二生肖的图腾。 “还记得故事里我提到的刑姨吗?”算命先生问林慕义,同时将玛瑙串放到人手里。 林慕义嗯声应着,轻轻转动着玛瑙串上的每一颗玛瑙,又问道:“她也很好,是吗?” 算命先生道:“她很好,也很特殊,名义上算不得仙,因她并未飞升成仙,可她的本质已经是仙。她在人间降妖除魔,惩凶除恶,因常出没在白琥,人们称她为白琥在世神,街坊百姓遇到难事时,先是求人,再是求神,她是两者都占了,百姓更是给她立了个长生牌,可谓功德无量。” 说完,他又指了指林慕义手上的玛瑙串,对人道:“这串玛瑙给你,怎么处置随你,只是你现在务必要收下。这玛瑙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之物,同时还能中和人的运势,你的命虽好,但有句话叫物极必反,登高必跌,不好不坏才是人生常态,你身边虽有能人护得你永世周全,但也请你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语罢,他挥挥手,容不得人开口拒绝。 林慕义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拿着玛瑙串,觉得自己应该离开。 甜酉禾拉过林慕义的手,又在他的耳边低喃道:“你相信缘分吗?” “什么?”林慕义莫名其妙地看着甜酉禾。 甜酉禾又道:“你相信人与人的见面,是有次数的吗?” 林慕义更加糊涂了:“你为什么这样问呢?” 甜酉禾指腹抚上林慕义左眼眼尾,正色道:“最后一面,见了便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你说什么?” 林慕义疑惑不解,斜眼间见算命先生嘴角勾着一丝微笑,他转头看人,又发现对方眼神中带着不舍,挥手告别: “回去吧,我们都很好。” 林慕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瞪大双眼,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瞬间贯通全身,他的头脑再次剧痛无比。 甜酉禾抱着他,亲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耳鸣声将安抚声淹没,林慕义紧闭双眼,黑暗中竟看到许多人影,是他跟老哥喝酒时见到的那些人影。 那些名字一一对应,那些人脸无比清晰。 他甚至在大脑里将这些人归位于算命先生的故事里,故事有了画面,变得真切。 他开始震惊和恐惧,仿佛那些口述的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发生过的。 余玄清。 严颜岩。 顾襄。 刑雾。 甚至他自己,余临溪...... 还有…… 还有…… 甜酉禾。 甜酉禾、余临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跑到故事里?! 这样的身临其境又是闹那般?! 林慕义吓得猛然睁眼。 脑子里的记忆随着他眼神的逐渐清明而慢慢消失。 耳边传来的是杯盏交错。 他在哪? 他在做什么? 他是谁? 林慕义又麻木迷茫地看着周围。 人们在酒家里大多结伴同桌,高谈阔论,喜气洋洋。 唯独他一人一桌,冷冷清清。 “你还好吗?” 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来到林慕义面前,担忧询问道:“叨扰了,我在那边看了你许久,神情木楞,饭菜许久未动,只是呆坐着,是身体不舒服吗?” 林慕义只觉得人眼熟,但他又实在想不起对方是谁,甚至头疼得很,满脸痛苦。 姑娘立刻坐到林慕义身边,搀扶着对方,又拿过茶水来让他喝些缓缓,同时叫来店小二,让人去找大夫。 姑娘指尖温润,碰触着林慕义的额头两侧轻揉着。 林慕义稍微缓和了些,喝着人手里的茶竟觉得安心。 他抬起眉来看人,张了张嘴,竟叫人姑娘“姐姐”。 姑娘就是一愣,转而又笑道:“孩子,你多大了?你家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对呀,我家人呢? 林慕义四下望去,他的家人在哪里呢?他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不记得了。”他对姑娘缓缓道,“对不起,我记不得事,我是谁呢?你又是谁呢?” 姑娘神情凝重,想着自己是遇到被家人丢在客栈里的痴儿了,心里对这孩子家人的不负责痛骂着,脸色却是柔情,轻声问道: “好孩子,你记不得自己,那你能记得自己的家吗?你的家人都叫什么名,这些能不能记得一点点?” 林慕义拿着茶被,咬着杯沿,沉默着,回想着,他应该有爸爸妈妈,他们叫什么呢?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楮卫,蒋沈韩杨...... 他甚至能背得起百家姓,想着对哪个姓感到熟悉,或许就是他的又或是家人的,定了姓就能猜得名...... 他喃喃背到余姓,停了下来,嘴边反复咀嚼,细品着这字的滋味。 “余......” “鱼什么?你要吃鱼吗?”姑娘问。 “余......” “义义!” 人未见,声先到。 不知怎的,林慕义听见这远处传来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回了头。 只见一男子快步流星来到他面前。 林慕义嘴里的“鱼”在见到男子后就变成了“猫”。 他的目光紧随,看着男子同身旁的姑娘一样坐下身来,抓住他的左手好不担心道: “你又吓我了,刚我迎面撞上这店的小二,火急火燎说要给客人找大夫,我问他给什么客人?得的什么病?他形容的人像你,病症也是你时常有的,吓得我赶忙回了来,乖乖,你还好吗?我们现在就上楼去吧,你也刚好要喝药了,喝了药就没事了,我们上楼去吧,走吧。” 说罢,男子就拉着林慕义的手,将人带离席位,就要走。 姑娘拉住林慕义的另一只手,不让人被带走,连忙询问男子道: “你是他什么人?” 男子好像这才注意到林慕义身侧的女子,他定睛看了对方一眼,就是一怔,但又迅速掩过神情,优雅得体,礼貌轻笑道: “刚刚是姑娘你让小二找大夫去的吗?多谢你了,是我的疏忽,只想着义义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想吃糖人,我就出去给他买,路上耽误了些许时候,他头痛病犯了都不知道,多谢姑娘你的关心照顾。” 他走上前,冲人行了个礼,又道:“在下甜酉禾,赤璋绿晚人士。” 他将林慕义拉到自己身边,搂着人的腰无比亲密,对人家姑娘道: “他叫余临溪,是我的爱人。” “爱人?” 姑娘来回看着两人,确实了,形容样貌,衣着打扮,不去计较性别,光是那么一瞧,就觉得简直般配得不得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两情相悦,物种都不是问题,谁又在乎性别呢? 姑娘这样想着,倒也点点头肯定,可仔细一下,还是担心,依旧拉住林慕义的手,对甜酉禾道: “不行,你还是不能带他走。你说是就是了吗?他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你得有其他的证据证明你的身份和他的身份,不然我不放心你就这样将他带走。” 姑娘看着林慕义的模样,眼眉清纯,笑起来又不自觉地透露着妩媚,勾人心弦。 乖乖坐在那,呆呆愣愣的神情又带着纯良,像刚开苞的小白花,脆弱又干净非常。 越是这样的孩子孤身在外越是容易遇到危险,怀璧其罪,指不定哪个阴沟里就窜出只老鼠来连花带根全咬烂喽。 她就是见多了这样什的情况,再见类似的孩子难免要多存点警惕之心。 她带着侠肝义胆行走于世,关注着,担心着,尽可能地施以援手帮助保护着在她眼里容易遭受侵害的人。 林慕义就是那类人,她盯人许久,生怕露过他的形形色色有半点不轨,以至于看人脸色不对坐不住了,前去关心,结果更加担忧。 “你说说吧,或者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证明你俩的关系,否则我不能让他跟你去。” 甜酉禾看人严肃的神情,会心一笑道:“姑娘真是热心肠,好,我证明给你看,你好安心。” 他将林慕义搂进怀里,同时道:“他没挣扎,我要是坏人,是他不认识的人,怎么能这样自然地做出这亲密动作他都不挣扎呢?” 他伸手拉了拉林慕义的衣领,示意那姑娘往人锁骨处看,只瞅着紫红斑驳好几处,姑娘问道:“那是什么?” 他甜酉禾又迅速拉好衣领遮掩住,心虚地咳嗽几声,小声回道: “我跟他是爱人,情难自已时,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姑娘听了恍然大悟,也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 甜酉禾接下来便轻声询问怀中人道:“好义义,你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呢?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姐姐,我是谁?你是谁?嗯?” 林慕义缓缓抬起头来,从甜酉禾的眼眸里看见自己。 甜酉禾身上独有一股药香,闻之沉醉,沁人心脾。 林慕义闻着这股香气,脑子渐渐清醒,有点东西。 他缓缓说道:“我叫余临溪,你是我的爱人,你是甜甜,我们一同出来玩乐的,游玩过后是要回家的,娘亲和哥哥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对喽~” 甜酉禾欣慰地紧了紧抱人的双手,转过头看向姑娘,感慨道:“义义是他的小名,我们家人都这样叫他,他前些日子贪玩从树上摔下来摔到了脑子,记不得事,好不容易告诉他一些让他知道了一些记住了一些,但只要犯头痛就会短暂失忆,想不起自己是谁,记不得自己在哪要干什么……” 姑娘看着林慕义依偎在对方怀里的安静样,没有害怕,很是放松,甚至沉迷其中,粘人得很,主动往人怀里钻,想着他与眼前的男子确是一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到底点头应允,松开拉人的手,肯让人带走。 甜酉禾又微微弯腰,对姑娘感谢道: “真的是麻烦你了,让你这样担心,实在不好意思,你也是住在这客栈里面?晚些时候我再给你谢礼,现在我要先带他回房吃药歇息了,告辞了。” 姑娘摆摆手,只道:“哪里的话,你无需对我感谢,只是日后要多加注意,切不可把他一人留下,哪怕你是为了去讨他的欢心才离开的......哎,这孩子长得实在好看,也实在令人担心不是?你要好生照顾好他,无需与我谢礼,你这就带他回去吧,我也告辞了。” 话落,姑娘也行了个礼,又笑着冲林慕义挥挥手,就是告别,将要离去。 林慕义直愣愣地看着人,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从甜酉禾的怀中离去,拉住对方的衣袖,心有不舍道: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苦闷,鼻子发酸,说话也哽咽起来: “我们还能再见吗?” 姑娘回过身,眼前人只比自己矮半个头,她怜爱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笑笑道:“可巧,我也姓余,名玄清,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你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林慕义拉住对方的手,自己手边的铃铛叮铃响,他竟觉对方这一走便是永别,想着自己定要给人些留念才行,他将自己怀里的玛瑙手串拿了出来,交到对方手里,一定要人收下: “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姐姐收好,谢谢你。” “这怎使得?不必了。”余玄清推脱拒绝,甜酉禾则走上前来道,“收下吧,这手串是我们拜神时一个大师傅给的,义义喜欢你,谢着你的好心,所以想把保佑之物给你,姑娘你就收下吧,别拒绝了。” “哎.......好吧。”余玄清手下手串,到底拉开了林慕义抓着她衣袖的手,轻轻拍了拍,与两人点头对视。说着谢谢,说着告辞,终是离去。 “谢谢......姐姐......” 林慕义默默地望着对方消失在人海中的背影,出神地反复念叨着人的名字...... ”玄清,.....“ 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那么熟悉? 他在那里听过这名字,见过这人? 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是错觉吗?还是曾经确实遇见过对方? ”别想了。“ 甜酉禾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忘了吧,别再想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让他想呢? 又为什么知道他在想呢? 林慕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仿佛他是独立于世。 人们从他身边错过,明明甜酉禾这样亲密地搂着他,人们的眼神从未落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甚至连打量的余光都没有过。 就好像...... 就好像...... 看不见他们一般....... 林慕义的头脑再次巨疼,今早的种种一一重现。 甜酉禾带他去猫神庙,也是在那么多人的眼底下亲密,可从未有人落眼...... 除了那个算命先生,奇奇怪怪,给了他玛瑙串的先生。 先生...... 见过先生后他又干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 他是怎么过来这的? 为什么记忆是缺失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真如甜酉禾说的那样,只要头痛就会遗忘? 可他现在的头痛不是遗忘,而是想起。 想起...... 他又再次想起。 脑海里再次出现许多人的身影。 余玄清...... 余玄清! 等等! 余玄清!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他疼得不能自己,本要无力跌倒在地,却被甜酉禾抱在怀里,往客房奔去。 余玄清.....余临溪......林慕义...... 故事是真,里面的主人公是他,是他......! 第128章 番外 忘家(结局) 甜酉禾脖子上的镜子发出“滋滋”细响,泛着的蓝光包裹两人。 “求求你,不要那么狠心,不要那么狠心,如果你一定要记起,就将一切当故事记起,身临其境的故事,到底不是你,求你……” 甜酉禾央求着,不停地往人身上注入青绿色的仙气,让对方的想起冠上故事的名义。 然而是否要接受,还得看林慕义自己。 是选择永远生活在虚假的世界里,还是清醒后离去? 一旦清醒想要离去,残魂势必离开镜里的世界,投入不属于他的现实世界里。 他不该存在在那里,残魂会被 抹去,真正逝去。 一千年了,作为神的甜酉禾不是没有办法带林慕义的残魂离开镜子后依旧能存在下去。 当初作为天烛的他的心哪怕历劫万千微弱跳动着也还跟着林慕义,他有办法借着孱弱的心力,再用上自己上千年法力为林慕义重新塑魂,帮他转世成人。 只是这一转世,林慕义将不会重生在他的这个世界,而是以全新的身份,干干净净地在他原本应该属于的空间里降临,与他甜酉禾,与这个世界脱离干系。 他再也闻不到林慕义的气息,寻找将毫无意义,连希望都是自欺欺人,为了林慕义而成为神的他再也离不开这里,根本过不去拥有林慕义的世界。 他不想再经历失去……他从来不信天,只信自己……然而如今成为仙的他竟也荒唐地恳请上苍可怜: “将义义赐给我吧,不要再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了……” “选择我吧义义,求求你选择我吧……” 甜酉禾害怕地浑身发抖,双手依旧死死抱住在他怀里煎熬着痛苦着的林慕义。 会选择我的吧……? 他曾是那么的自信,自信到让虚假与真实相结合,让林慕义尽可能地再见那些人一面,断了念想,断了缘,作没有任何牵挂、轻松自在生活的林慕义,与他平平凡凡,渡过每一天、每一年、每一个世界…… 但现在他怕了…… 林慕义痛苦不已,他在挣扎,在抉择。 镜子是甜酉禾的法器,继承甜酉禾的意志,是这个虚假世界的主,一切为林慕义服务,然而这也意味着,他跟甜酉禾一样一切以林慕义的愿望为主,只要林慕义想,它便会毫不犹豫地会选择放手。 “义义,求你爱我,别走好吗……别走……” 甜酉禾不停地亲吻着林慕义因疼苦而蹙起的眉头、他紧咬着的双唇、他抓着头发用力拉扯的手…… 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亲吻着对方的每一寸肌肤…… 他还是无法得到…… 哪怕曾肌肤之亲,也是无法得到的结局…… 林慕义的灵魂仿佛脱了壳,他不再痛苦,而是平静。 他不再蹙眉,不再紧咬双唇,发出煎熬的呜呜声…… 他的手不再拉扯头发,而是垂于身侧,又被甜酉禾紧握。 林慕义的灵魂竟开始游荡,在这茫无的世界里闲逛。 他先是逛去他和甜甜一块去过的猫神庙。 …… “瞧呀,那猫笑起来跟你好像。”算命先生拿着帕子擦拭着大猫仙脸,边擦边笑道,“臭小子,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来给我安排事,算罢,如愿了便好……” 林慕义认出算命先生是谁,是青圭。 香火依旧,青烟袅袅,像林慕义的魂魄一般飘呀飘。 青圭还是爱给人扎花环,夜幕时分,林慕义飘出猫神庙,飘到花田间,见一男子,头顶花圈,肩站土豆,从后门进到庙里。 林慕义认出那男子是谁,是鲜明善,哪怕只见过几面…… 他也见到了土豆,从前现在,保持着当初他给它安的模样。 庙里的两位在说话,说完话便是笑,然而肩上的土豆在哭,哭的什么?笑的什么?说的什么?林慕义听不清楚。 他离开了那片区域,飘呀飘,在这无需风吹的旅途中,他开始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从林慕义,到余临溪,再到被甜甜养在镜子里的义义。 他飘呀飘,飘到两根高大柱子刻着许多他看不懂的金字,唯一认得的只是牌面上的“神庙”二字…… 一公子带着家仆,在那紧闭大门的神庙前烧香。 香火照亮着公子的脸庞,林慕义认出了,那是严颜岩。 “公子,这都晚上了,庙也关门了,咱们回去吧,别让老爷夫人担心了。”一仆人道。 严颜岩将三炷香擦在门口的大香坛里,对着仆人们说:“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我既然有一个神了,那就多求个神,这叫什么?两神相遇终有一虎,或许能帮我把这去我桃花的神下了呢?你们也给我拜拜,快,拜完了我自然回家喽。” 严颜岩依旧脑回路清奇,仆人们听令不敢违背,纷纷对着紧闭大门的神庙前虔诚叩拜。 严颜岩笑了笑,闭上自己的双眼,双手合十,站在香火前喃喃语。 说的什么?林慕义依旧没听清。 只知,人拜神,神抱人。 严颜岩不知道他身后有一神正抱着他,同时柔情似水地看着他,笑他的天真,笑他的笨,笑他不知,自己很快便可大大方方以人形现身,成为他的桃花…… 笑声幽幽,犹如林慕义的灵魂幽幽,幽过山岗,幽过溪流,幽到碑头。 一位姑娘坐在石碑旁烧着篝火,她盯着自己手上的玛瑙手串笑得温柔。 林慕义记得的,她是姐姐,她是余玄清。 余玄清的周围还坐着一些人,有男人有女人,各个看上去英姿飒爽,非等闲之辈。 其中一女子道:“狗贪官今天夜里会去万花楼寻欢作乐,大家做好准备,内外接应,今天定要拿了他的狗命,为昌河的百姓讨回公道。” 伙伴们低声且又满怀激情附和道: “对!” “讨回公道!” 余玄清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图纸,平铺在石碑上,白纸黑字,就着篝火光芒,透出底碑红字“在世神”,诉说着今夜的“救平民,杀贪官”的行动规划。 火光中蹦出星星点点,是林慕义看到他牵挂着的人后而开心蹦跶着的灵魂。 还有人,他还要再见一个人,他最该见的那个人。 灵魂不再游荡,开始朝着归处前往。 他就要飘回客房,却听见房内传来的“嘤嘤”悲音。 是甜甜在哭。 他紧搂着林慕义的身躯,眼泪决堤。 “甜甜,我回来了,别哭。” 林慕义以魂魄的形态漂浮着,他伸出手去,却穿过对方的身体,无法为人拭泪。 他打算回去,却被甜酉禾颈上的项链刺着双眼,连连后退,不得不背过身去。 林慕义突然吓了一跳,一脸震惊、吃惊,只因他身后竟站着一人。 不,是飘着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 是甜甜。 “你?你不是……” “甜甜”抢先回答道:“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林慕义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满脸困惑,“你到底是谁?是甜甜吗?” “甜甜”回道:“我是他的意志,你的所想。” “什么?”林慕义摇摇头,“你能用我听得懂的话告诉我你说的是什么吗?什么意志?什么所想?” “甜甜”依旧轻笑道:“义义,你想好了吗?你要留下?留在这里,留在属于镜子的世界吗?你刚刚看见了吧,你的姐姐、颜岩、顾襄,还有你没见到的其他人,那些人,都不再与你存在于同一个世界,是甜酉禾让你们见了最后一面,一别永别,你再也不会跟他们相见,你不属于那个世界,虚实相接,你的灵魂经不住这样的变幻与融合,既然选择留下,你便只属于这里,你将把过去的种种当作故事看待,与你同名姓的主人公,他的人生是你的人生,但你醒来后将不是,你是你,只有未来,没有过去,只会记得我想让你记得的东西,但你放心,你知道的,我从未要伤害你,我爱你,用我的生命一直爱着你。” “甜甜”右手搭上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跳的位置:“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离开这里,离开我。我会在这个世界里永远爱着你,只要是你想的,只要你高兴,我会无私地爱着你,放你离去。千年的法力给你,送你魂归故里。让你在你的世界里,转世成人,你的每一世,每一生,不再有我,不再有现在的你,林慕义只是过去,余临溪也只是过去,你与这两个“代号”再没关系,我爱你,爱你,只要你一声令下,说要回去,我便送你回……” “不要!” 林慕义回不过头,身后镜光闪烁,但他可以直奔向眼前的“甜甜”,这是他的意志,他的所想。 都一样。 “我不要!” 他抱住“甜甜”,打断对方的“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投胎,我不要……” 他仰着头看着“甜甜”吃惊的面容,宣誓一般大喊道:“我们不是爱人吗?你怎么能这样狠心说要送我回去,说跟我再无联系呢?我不要,我才不要,你既然把我带到这来就要给我负责到底!假什么假!你对我的爱是假的吗?我在这的哥哥在这的妈妈对我的爱也是假的吗?你们对我的爱明明是真的,我明明拥有着我想要拥有着的一切,想要拥有的生活,说什么让我走?” 他边说边捶着“甜甜”放在胸口上的手,不敢大力:“狠心,你要是敢不要我,当了负心汉,我就把你生吞活剥,谁也别想活了,不要以为你现在成了仙了就了不起,我可不怕仙呀神呀的,你要是不要我我照样打你的。” “我哪里不要你,”“甜甜”抓住林慕义的手,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搂得死紧,耳鬓厮磨,殷切道,“我每日都想要你要得紧,哪会想着不要你?你要留下,是为我而留下的是吗?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我的义义,你的心是你的心吗?你是以你的心喜欢着我的吗?你爱我吗?你爱我吧,求你爱我,求你……” “嗯。”林慕义回抱着“甜甜”,在他耳边同样说道,“不用求我,我确定,我不要走,甜甜,我要回到我的身体里,我要醒过来,忘记吧,忘记也好,故事也好,现在清醒的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没有我妈妈和哥哥的世界,既然回不去,那就向前看,姐姐他们会幸福的,那就让过去的我一直祝福着他们吧,现在的我要祝福你,祝福一直为我付出的你,我什么也没有,又能给你什么呢?你要我,那就把我拿去吧,我属于你,” 身后的甜酉禾还在嘤嘤哭泣,林慕义实在忧心不忍心,他离开意志“甜甜”的怀抱,抚上对方的脸颊,柔声道: “甜甜,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到身体里?后面的光好闪,闪得我睁不开眼,我想回去,我想给你擦眼泪,你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了。” “甜甜”贪恋地抓住林慕义的手磨蹭,看着人满眼欢喜,可又夹杂着胆怯犹豫: “这是你说的,你确定的,你属于我了,不能离开我的,我这就让你回去,回到你的身体去,只是我的意志是与甜酉禾连同着的,当你醒来,你以灵魂的形态跟我说的话便会被甜酉禾知道,那个我是自私的,卑鄙的,你准备好了吗?你将属于我,我将占据你的人生、你的生命,我自私地让我属于你,不管你要不要我都属于你,我卑鄙的拥有你,在漫长的岁月里,镜子的世界将慢慢与外面的一切同步,虚假却又真实,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会为你编织上千上万个人生,但你的爱只能是我,我们会不停拥抱在一起,纠错不清......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林慕义毫不犹豫点头确定。 甜酉禾得到了答复,也不再问下去,更是干脆响指一打,怕急了林慕义的反悔。 林慕义瞬间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只见其坐在客栈的长椅上,耳边传来的是蓝袍人对故事绘声绘色的述说,旁观者的附和与杯酒言欢。 “怎么呆愣住了?”甜酉禾坐在林慕义身旁,轻搂着他腰,笑笑道,“听故事听得太入迷了吗?也是,说让故事的主人公跟我们小溪一个名姓呢?” “故事?”林慕义眨了眨眼,回忆道,“是了......” 他跟甜甜出来玩,先是听了庙里一个先生讲故事,现在来客栈吃饭,没成想旁边的客人也在讲同样的故事,只不过,一个讲过去,一个讲未来,想必是同名同姓的原因,他仿佛自己就是这故事里的一员,听得入迷,分不清现实与虚拟了...... “是了,我听得入迷了,竟有些分不清了......”林慕义笑笑说,“那人讲得真好,让人身临其境,不是吗?” “是呀,”甜酉禾轻揉着林慕义腰间的软肉,“好故事得下饭才行呀,现在故事听完了,你的饭可一点没动,这可不好。” 说完,他便牵起林慕义的手去拿起筷子,好好吃饭。 林慕义随手夹了块酸辣鱼品尝,甜酉禾又笑笑道:“等吃完了饭,咱们就去望春坊,这个点刚好,不早也不晚,最近那里好多人放风筝,风筝的模样也是五花八门,若义义也想放风筝,等会咱们就去挑个好的,那边还有花灯展览、戏曲表演和焰火,不想放风筝去逛逛,也是一天也看不完的,咱们吃饱了就散步去那,嗯?” 林慕义点点头,旁边的蓝袍人还在讲故事,只是这时不讲跟他同名同姓的人的故事,而是讲什么五代三国...... 说起来,他现在是在哪个朝代呢? 林慕义吃饱了就有些发呆,他想不起来,本想问甜甜这个问题也被打断,甜酉禾拿着帕子给他擦嘴,叫了声小二,结了帐便带着他离开客栈。 街上好不热闹,甜酉禾笑着跟他说着望春坊那边的热闹,他的声音和旁人的声音杂糅,可又突出,勾得林慕义心痒,想快点去他们旅途的下一站,只顾着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在他们踏出客栈门槛后,背后早也没有觥筹交错,绘声绘色,甚至往前走,落在他身后的人也与刚刚的热闹一起毁灭…… 什么蓝袍人、店小二,如焰火般踪迹点点消散,偌大的客栈,只剩在阳光下漂浮着尘土,只有零丁碎木瓦砾,和一块模糊了字迹同时也在慢慢瓦解消失的“忘家”招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