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宋明君》 第1章 重生大宋 北宋。 靖康元年,冬。 磁州知府后院正房,房门虚掩,一缕斜阳透过门缝射在房内,给原本昏暗的室内带来了不少光亮。 房间正中放着一个大火盆,不知烧的什么,没什么烟尘,却让整个房内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火盆的旁边,有个圆形的案几,趴着一个身披长袍的老者,花白的胡子异常地扎眼,他侧身对着床榻,以手支额,昏昏欲睡。 里边有一张柔软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年约二十岁的青年,身上盖着青色绸面的被子。 床上罩着一圈乳白色绣花纱帐,撑起纱帐的帐杆上雕着看不清楚的图案,显得古朴典雅。 一个双耳三足香炉内,几支燃着的檀香散发着淡淡清香。 宁静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案几旁的老者抬起头,睡眼朦胧地往床上望了一眼。 “嘶~,好疼……”正好这时,床上传来青年的呻吟。 “殿下醒了?”案几旁的老者听到声音,顿时清醒,伸手一按案几,长身而起,快步走向床榻,撩起了纱帐,眉目间颇有几分欣喜。 林哲皱了皱眉头,勉力坐了起来,感觉身体软绵绵地毫无力气,虚弱至极,稍一动弹,便觉浑身疼痛。 他抬眼看了老者一眼,疑惑地问道:“这是哪儿?你是?” 老者见他发问,上前一步,单腿屈膝跪在床前,沉声道:“这里是磁州知府衙门,老臣宗泽,护卫不力,致殿下受伤,还请殿下责罚!” 磁州知府?宗泽?殿下? 林哲不禁一愣,身为京大历史系的学生,这两个关键词一串,老者的身份便立刻明晰起来,北宋末年的宗泽大神! “我这是,穿越了?” 林哲记的很清楚,自己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晕倒的,此时却出现在了这么个地方,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突然,他感到脑袋一阵疼痛,随后,大量的信息瞬间涌上心头。 他赫然发现,这身体的原主人姓赵名构,字德基,宋徽宗赵佶第九子,封康王。 宋高宗赵构! 我竟然成了赵构! ————————————————————— 至于赵构为什么会受伤,又怎么到了磁州知府衙门,还要从一日之前说起。 磁州城外。 虽已是寒冬,草木凋零,却仍有大量百姓于田间、林中到处寻觅饱腹之物,生活之艰难可见一斑。 萧瑟的寒风中,传来马蹄声响,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缓缓行来,刀枪林立,衣甲鲜明,却是一队侍卫簇拥着身着官袍的大人向磁州城而来。 看热闹是众多百姓的爱好,即便饿得面黄肌瘦也戒不掉的爱好。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过来,瞧着渐近的队伍议论起来。 “京城方向过来的,禁军吧,是要和金人打仗吗?” “打仗?这么点人,给金人塞牙缝都不够吧。” “看样子像是个大官,或许,大人们能赏点吃食呢。” 随着队伍的临近,有个眼尖的百姓嚷道:“我认得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是个什么尚书,上回就是他出使金国,说什么要坚壁清野,让我们把粮食、财物都送进城里去,结果却把金银送给了金人!” “啊?他又来干什么?莫不是又要议和?” “什么议和?是求和吧,无非又是割地、赔款,哀求金人撤兵!” “就是,他们能有什么能耐?还不是搜刮咱们老百姓的财物去取悦金人?根本不管咱们的死活!” “对,若不是他,咱们怎么会没有粮食吃、没有衣服穿?” “拦住他,让他赔咱们的损失!” 众百姓蜂拥而上,拦住了队伍。 “胆敢拦截朝廷命官,你们是想造反吗?”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指着拦路的百姓嚣张地吼道。 “那什么尚书,把我们的财物、粮食还回来!”一个百姓指着刑部尚书王云嚷嚷道,一边想绕过侍卫向他接近。 “啪”的一声脆响,这百姓的脸上突然多出一道血痕! “大胆!速速退后,否则,杀无赦!”侍卫头领拎着马鞭怒喝道。 不赔钱还打人?已经快没有活路的百姓们顿时怒了,开始有人上前撕扯侍卫。 “呸!打金人你们不行,打百姓倒是再行!” “打他!” “打他!” “打他!” 百姓们的怒吼声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 侍卫们害怕了,开始后退。 百姓们气势更盛,更多的人围了上去,场面更加混乱。 “嘭!”一块石头砸在侍卫的脸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们纷纷出手,与侍卫们撕打起来,拳脚相加…… “住手!快住手!” 河北义兵总管兼磁州知府宗泽带兵赶来,连忙喝止。 宗泽为官清廉,一力抗金,在百姓心目中极有威望。见他来了,百姓不敢再闹,一呼而散,仅余两人俯卧于地。 当士兵把地上的两人翻过来之后,宗泽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其中一人满脸血污,已经没了呼吸,凉凉了,这是刑部尚书王云。另一个,便是康王殿下赵构,昏过去了,伤了后脑,流了不少血。 康王殿下和刑部尚书王云奉旨前往金国议和,经过磁州,宗泽是知道的,出于安全计,他特意带兵前来迎接。 没想到,王云被磁州百姓于义愤之下打死了,康王也受了伤昏迷不醒。 “快传军医过来!”宗泽大吼,花白的胡子乱颤。 冬日的余晖带着萧瑟的寒意,就如同宗泽疲惫的心。 赵构昏迷之后的事情,林哲自然不清楚,只是隐约猜到正是因为赵构受伤昏迷了,自己才有机会魂穿过来。 林哲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宗泽偌大岁数,头发、胡子都白了,还在床前跪着,当即便神色一震,忍着伤痛屈身上前扶起他:“宗老将军快快请起,这事儿怨不得你,我,”他顿了一顿,改口说道:“本王怎会怪你?” 宗泽感觉康王殿下的口气虽然些怪异,却显得很真诚,不似作伪,便顺势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幸亏殿下没事,不然,老臣真是万死莫赎了!” “唔,这事儿不用再提了。” 林哲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往门外瞟了一眼,发觉外面光线不怎么亮,似乎离天黑不远了,便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本王昏迷了多久?” “刚过申时,殿下已经昏迷一日一夜了。”宗泽躬身答道。 “本王这伤,怕是也得将养些时日,对了,王尚书和侍卫们怎么样了?” 林哲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直到此时才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赵构原本是要去金营议和的,同行的还有刑部尚书王云等一行人。 “王大人,唉~,”宗泽长叹一声,黯然说道:“他已然去了,当时百姓众多,局势太过混乱,老臣驱散众人时,他已经没气了。侍卫,一个也没见到,许是趁乱逃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官家还在翘首以盼等着好消息呢。”林哲的脑子里有些乱,赵构的思想似乎还在发挥着惯性的作用,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宗泽劝道:“殿下,老臣有句话不得不说。前次议和,肃王作为人质一去不回,现在金人又诡辞召殿下前去,我估计,殿下一旦真去了金国,怕是也回不来了。故而,老臣希望,殿下还是不要去,莫要中了金人的奸计。” 宗泽说的对,不能去金国,去了就完蛋了,肃王可还被扣在那儿做人质呢,林哲本能地想道。 他的脑子里,各种记忆碎片又开始断断续续地闪现。 同时,他的肚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声响,一日一夜没有吃东西,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呃,殿下稍等,老臣这就让人熬点粥来。”宗泽躬身告退。 “嗯。”林哲应了一声便缓缓躺下,顺便梳理一下记忆。 第2章 老将雄风 宋朝的历史,林哲作为历史系的学生,本来就比较熟悉。 他发现,这个宋朝,与他原本记忆中的宋朝并没什么两样。 “这里是平行世界,还是我所熟知的真实历史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和历史上的宋朝一样,除了,我穿越成了赵构……” 穿越这事儿他想不明白,当然了,这种事情本就找不到科学依据,想不明白也不足为奇。 但,我是赵构啊,想到这个事实,他不由得精神一振:自己曾经最为纠结的那段历史,岂不是有了改写的机会?多难得的机会啊?而且是由自己亲自主导! 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原先的历史上,王云死后,赵构采纳了宗泽的建议,也没去金营,而是去了相州(今河南安阳附近地区)。 武翼大夫刘浩奉皇命在那里协助知州汪伯彦收拢溃退的残兵,目前应该已经积累了不少兵力,这年月,必须手中有兵才有话语权。 等身体恢复差不多的时候,就去相州和刘浩汇合吧,多收拢些士兵,就多一分实力,有了一定的实力,才能考虑其他。 林哲在宗泽把熬好的粥送来时,便打定了主意。 宗泽一边看着康王吃粥,一边汇报了最新的情报:“殿下,据探子回报,金兵两路大军长驱直入,已逼近黄河。以他们的实力,恐怕京城危险了,还望殿下尽早起兵勤王。” “现在赶回去,是否还来得及?” “金兵以骑兵为主,机动性强,攻城么要稍差一点。我军以步卒为主,阵地防御正是长处。金兵想要在短时间内攻下京城不大可能。我们可以与城内将士两面夹击,趁金兵立足未稳,一举击溃敌军。” 林哲不懂行军打仗,赵构的记忆中也只有理论上的兵法知识。 但他知道宋军的整体战力极其低下,与金兵交战的胜算极低。 “宗将军麾下有多少军马?”他殷切地问道。 “在籍军士有三千人,本地主动前来抗金的义军也有两、三千人,皆是胸怀大义的能战之士。” 林哲闻言,心下有了计较。 按说这么点人,去给金兵塞牙缝也不够,更别提和金兵硬刚了。但宗泽之强,并不仅仅在于熟知兵法、用兵如神,更在于胸怀宽广、知人善用。 原历史中,到了后期,不论哪路义军,凡知宗泽之名者,无不被其高义所折服而自愿听从其调遣。 既然如此,磁州这边有宗泽坐镇,进而居中协调周边各路军马,自己去相州招募兵将,等待时机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宗将军对于朝廷的忠心,本王自然知道。你且稍安勿躁,东京城坚兵壮,金兵以骑兵为主,短时之内必定攻打不下。你多联系几路义军,召集人手,以备勤王。本王后日便赶赴相州,集合人马。届时合兵一处,一举击溃敌兵。” “好,殿下有这想法,老臣就放心了!”宗泽大喜,在他的印象中,康王是有骨气的,出使金营的事儿经过众人的口口相传,早被树立成英勇伟岸的形象,现在看来,应该不假。 宗泽说完,见康王殿下仍显疲惫,聊了几句便告辞了,眼看又到傍晚了,他还要去城头巡视,顺便安排得力人手去联系周边各路义军。 林哲很清楚宗泽的能力,如果给予他足够的权力和机会,再有岳飞、韩世忠等名将的加持,收复失地甚至彻底打败金兵,应该不在话下。 但,他现在的身份,还有些尴尬。他只是一个亲王,不可能给予宗泽足够的权力。 而且,北宋之所以灭亡,并不是因为缺乏能征善战的将领和敢于赴死的士兵,而是因为皇帝无能、佞臣弄权。 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再多的名将也禁不住折腾。 比如宗泽,这样一个文武兼备,胸怀天下的名臣兼名将,最后只落得恶疽加身,郁闷而死,临死前犹自高呼:“渡河!渡河!渡河!”死不瞑目! 比如李纲,一代名臣,力主抗金,却一直被投降派干扰、打压,局势稍有缓和,以钦宗为首的投降派便卸磨杀驴,把他的权力收了,最终,李纲抑郁而死。 岳飞之死,那就不说了,更让人心里堵得慌。 所以,林哲之前的话里其实有种不可言说的暧昧,为了大宋的将来,有些事儿,必须要发生! 第二日清晨,宗泽如往常一样,晨起之后到院内舞剑,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他是进士出身,与其他文人一样,喜好剑术。不过,与多数文人把舞剑当成时尚不同,他不但技艺高超,而且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招式间更是多了一种慑人的气势。 随着他的辗转腾挪,只见团团剑光璀灿夺目,有如后羿射落九日,舞姿矫健敏捷,恰似天神驾龙飞翔,完全没有花甲老人的羸弱、僵化之态。 林哲听到院内有动静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凑上前去打扰宗泽,只是静静地站在房间门口,欣赏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舞剑。 那闪闪的剑光,宛若一朵朵绽开的雪莲,一如他的品性,高洁幽远。 在林哲的记忆中,宗泽属于大器晚成类型,人到中年才参加科举考试,“赐同进士出身”而步入仕途。 其人一生清正廉洁,勤于政务,却因为奸佞当道而一直未获重用。 到磁州就任知州时,宗泽率十余名老弱士卒上路,招募义勇,修缮城墙,提出了积极的防御策略。他的做法得到了钦宗的肯定,并给了他一个不算多么正式的官衔:河北义兵总管。 但宗泽却借着这个名头,积极联系各路义军,竟然真让他聚集了数万人马。 林哲心里清楚的很,宗泽后期聚拢起来的义军加在一起甚至多达百万之众。其人威望之高,能力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宗泽一套剑法练完,听闻身后传来掌声,回头一看,见是康王正在为他喝彩:“宗老将军好剑法,宛若游龙,气势如虹,又如雪莲一般高洁,果真是剑如其人啊!” 宗泽拂须含笑:“殿下过奖了,不过雕虫小技尔!” 说完,他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康王殿下,很是诧异:“殿下的伤痊愈了?” “嗯,本来也只是些外伤,已经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了。”林哲笑答。 宗泽又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的状态似乎真的不错,便将手中竖起的长剑往前一扔:“素闻殿下勇武过人,不知可否让老臣开开眼界?” 林哲伸手接住剑柄,随手舞了个剑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想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应该也精于此道。 同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些剑法的招式,原本应该是属于赵构的记忆。 “好,本王就献个丑,见笑了!”林哲心下稍定,决心要给宗泽留个深刻的好印象。 他把剑往背后一背,缓步走到院子中间,敛息静气,调整状态。 片刻后,他身子猛然一沉,脚步虚点,手中剑倏然刺出,疾如飞虹,迅猛如电。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剑花次第绽放,剑影重重,光彩炫目。 林哲一套剑法练完,刚刚收势,宗泽便上前赞道:“殿下剑艺高超,造诣非凡,老臣佩服!”言语间很是诚恳,不似虚言。 林哲微微一笑,心里觉得很受用,嘴上却谦逊地说:“宗老将军过奖,不过是花架子罢了,哪里比得上老将军沙场上练就的技艺。” 宗泽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哲,意味深长地说道:“希望有机会与殿下一起纵横沙场,杀敌报国!” “好!”林哲肯定地答道,将剑递还给宗泽。 宗泽摆摆手,解下剑鞘递了过去:“此去相州,可能会遇到金兵,路途艰险,殿下没有趁手的兵器哪行?宝剑赠英雄,老臣便将这剑赠于殿下,希望它能在殿下手中大放异彩!” “呵呵,好,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林哲倒是真有点喜欢这把剑,便欣然收下。 第3章 狭路相逢 宗泽担心康王的安全,便精心选派了一百骑兵作为护卫,随他一同前往相州。 林哲原本打算推辞,可一见这百名精兵全是青壮年,又个个身姿挺拔、精神抖擞,顿时觉得很满意,便接受了宗泽的好意。 “此去相州,不到百里,殿下若快马疾行,半日即到。老臣数日后便南下,与殿下合兵一处,入京勤王!” “好,本王把相州兵马整顿一番,等宗将军到了便尽快发兵!将军保重!” “殿下,保重!” 宗泽眼看着康王率众而去,眼睛里闪过希冀的光芒。 金兵南下的时候,从来都是长驱直入,哪怕打下了城镇也根本没想过留兵驻守。 在他们看来,宋军不堪一击,所过之处,守将投降,士兵溃逃,完全没必要浪费兵力在城防上。 至少,截止目前,金国因为人口稀少,并无完全占领宋地的意图,那么大地方,管理起来很麻烦的说。 所以,林哲以康王赵构的身份带着一百精兵疾行时,几乎没遇到敌人,倒是遇到几波宗泽派出打探军情的斥候。 直到行程过了大半,林哲见官路旁有个树林,林间干草深厚,林边有条极窄的小河,正好方便喂马,便举手示意大家停下略作休整,顺便让领头的校尉陈英武安排斥候到前路打探一番。 按说凡大军行动,必派斥候先行侦查,但林哲全无经验,直到此时方才想到这茬。而且,磁州到相州,不过七八十里地的距离,的确也不大可能遇到金兵。 林哲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树墩上,扫视着牵马喝水和自动散开警戒的士兵,对这些士兵的印象更好了几分,看起来这些士兵的素质的确远非寻常的正规军可比。 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士兵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士兵微微弯着腰,手拿一把干草正在喂马,除了与其他士兵一样挎着腰刀、背着弓箭之外,马背上还斜插着一杆长枪。 更有趣的是,他喂着马的时候,还时不时斜眼瞅瞅自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有点桀骜不驯啊,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人才。林哲不由一笑,招手唤他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林哲露出大灰狼般的笑容问道。 “属下杨再兴。”年轻人拱手回答。 杨?再?兴??? 林哲顿时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这家伙可是宋朝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猛将,曾跟随曹成做过流寇,岳飞前往剿匪时将其收服,后来成了岳家军的骨干,与金兵作战时异常勇猛,立下战功无数,最后因骑马追击金兵陷入小商河,被金兵乱箭穿身殉国。 现在,杨再兴竟然在宗泽军中,还成了自己的护卫,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让他跑了,再去跟曹成当土匪。 林哲做了个深呼吸舒缓一下情绪,笑着问道:“本王见你有些与众不同,多带了一杆长枪,想必擅长枪法?” “属下自幼练武,尤喜长枪。” “可否为本王表演一下?” “属下的枪,是用来杀敌的,出必见血!” 林哲瞧着他那牛逼哄哄还略带挑衅的样子,不禁暗诽:扯淡呢吧,不想练就不想练呗,说什么出必见血?平时都不用练枪么? 至于挑衅,他现在懒得理会,我特么才穿过来没几天,跟你那练了一、二十年的切磋个屁啊?老子还会说英语呢,你会嘛? 他刚在心里吐槽完,便听到马蹄声响,转头一看,是斥候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本能地感觉应该是有情况。 斥候一翻身从马上下来,汇报道:“殿下,前方有金兵百余人,正往这儿行来,片刻即到!” 林哲尚未表态,杨再兴便兴奋地说道:“来得好!杀他个片甲不留!”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士兵磨拳擦掌附和道:“殿下,咱们迎上去吧,让金人知道咱们大宋军人的厉害!” 林哲没来由的有些热血沸腾,这么快就有仗打了!好兴奋啊! 他看了看斥候来时的方向,顿时有了计较,挥手喊道:“进树林,留杨再兴一人在河边诱敌,等金兵到了,从侧面杀过去!” “是!”一帮热血青年秒懂了他的意思,骑着马隐入树林深处。 “杨再兴,有问题吗?”林哲玩味地瞅着杨再兴。 “没问题!”杨再兴大声回答,眼中竟流露出极为期待的神色。 林哲之所以如此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很朴素很大众化的道理。 一是因为金兵有可能和自己这边一样,在有树林有水的地方修整,这是人之常情。 二是因为现在是冬天,这附近只有这么一片树林可以隐藏,而且林木较密,不进入树林的话很难发现深处藏了人。 三是不论金兵会不会派斥候进树林查看,他们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都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总比金兵一露头就发现他们强的多。 最后,最关键的是,杨再兴号称百人敌,那可不是瞎说,史书上都有记载的。只要金兵不逃,百十个人而已,他一人就能搞定,再加上众人从侧面冲杀,想失败都难。 林哲率众人刚隐入树林深处,便听到官路上传来纷乱的马蹄声。 三骑靠前的金兵远远地就瞧见河边有个宋兵在喂马,缰绳一提,几匹马“唏律律”一阵嘶叫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拉着缰绳原地转了几圈,朝后面的同袍比划了几下手势。 随后,这三名金兵全都调转马头,朝着杨再兴冲了过去,看那架势,像是吃定了杨再兴。 杨再兴斜着眼瞟了金兵一眼,按耐住心头的兴奋,不慌不忙地翻身上马,伸手摘下长枪耍了个枪花附于背后,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冲过来。 双方大约距离十余丈的时候,三名金兵中最先一名挥舞着长刀冲向杨再兴,嘴里发出“呜哇”的叫声,显得颇为兴奋。 另两人取下弓箭,冲着杨再兴就是一箭射去。 这么近还打了个小配合,倒也不是纯粹的莽夫。 杨再兴长枪轻摆,“啪啪”两声将两只箭磕开,这时,最先的那名金兵正好冲到了他的身前,时间掐得刚刚好,更显得三人的小配合十分默契。 二马错蹬之时,杨再兴的长枪尚未收回,金兵的长刀已至,斜斜地砍向他的脖子。 杨再兴一俯身,长刀擦着他的头盔扫过,落了空,金兵的坐骑惯性前冲。 杨再兴长枪向右、向后一抡,竟是恰好以枪尖划过身后金兵的脖子,一道血光飙出,金兵顿时落马。 后面的两名金兵又至,各自举起长刀,一左一右同时劈向杨再兴。 杨再兴丝毫不惧,双手长枪平举,猛然发力向上一架。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金兵的两把长刀竟然同时脱手而出,杨再兴的臂力之强可见一斑! 两个金兵没了兵器,一愣神间,被杨再兴从右往左一记横扫将两人打落于地。 “噗呲、噗呲”两声,两人被杨再兴以长枪串在了一起,再往前一甩,两具尸体飞出近十丈远,落在那队金兵阵前。 “来单挑!”杨再兴右手反手持枪斜靠身侧,伸出左手向金兵头领招了两下挑衅道。 为首的金兵是个手持铁棍的虬髯大汉,眼瞅着杨再兴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一般,三名手下顷刻间全都丧命其手,脸上的肌肉止不住抽搐了几下,哪里还敢上去与之单挑? 他大手一挥,直接带着其余的士兵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杨再兴见状,不但不惧,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长枪一挺,不退反进,单人独骑迎着金兵冲了上去。 林哲在树林深处远远地看着,因为有树木遮挡视线,看得不怎么清楚,直到金兵向杨再兴发起了冲锋才“呛哴”一声长剑出鞘,大声喊道:“大宋必胜!杀啊!” 话音未落,他带头冲了过去。 第4章 又回磁州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将为兵之主,兵为将之股。 凡为将者,每战而必前,兵则气势如虹而不输,说的就是两军交战的时候。 将若不惜命,兵必不畏死。 林哲前生是学历史的学生,但正是因为每日研读历史,方能感受到史书中充斥着对爱国主义思想的赞颂、对正义的褒奖,那份血性早已在不经意间融到了血液中、铭刻到骨子里。 所谓文人铁骨,不外如是。 宗泽挑选出来的精兵,本就是悍卒,因为皇族的懦弱无能,恨屋及乌,对康王殿下原本有着一种潜意识中的鄙视。 林哲从拎着长剑率先冲出去的时候起,就已经完全将自己当成了赵构,为了大宋,不惜赴死的亲王!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林哲,他就是赵构,将带领大宋走向辉煌! 而众将士见其勇猛,也从心里接纳了他,这样的亲王才值得追随! 陈英武作为带队的校尉,甚至有些感动:这才是我大宋亲王应有的风范啊! 他以手势示意两名士兵加快速度,追上去,一左一右护住殿下,自己也打马追了上去。 几十丈远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十余个呼吸的事儿,金兵的前锋刚围上杨再兴,就看到了树林里冲出来的宋兵。 领先一人身着长衫、拎着长剑,却不着片甲,一望而知是个头领。 金兵早已熟知这个套路,文人领兵嘛,武人为副! 擒贼先擒王,金兵跟宋军交战久了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而且在他们眼中,这个宋军头领就是金钱,只要活捉了肯定能换一大笔钱! 于是,除了围杀杨再兴的五、六名士兵之外,其余人迅速从两边绕了过去,直奔康王! 两股骑兵瞬间碰撞到一起,开始了激烈的厮杀。 “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士兵坠马。 如果赵构有空纵览全局的话,就会发现,金兵虽然看着气势也不弱,却完全不是这帮宋骑精英的对手,坠马的全是金兵。 看起来打得挺激烈,实则更像一面倒的屠杀。 而他实在是没有时间观察局势,虽然,这是为将者的基本功,不知战场局势,如何能合理布置战术、调配兵力? 好在,赵构自幼习武,一直勤于锻炼,身体素质颇为优秀,力量更是大得出奇,更加适合这样的混战。 他拎着长剑,时而突刺,时而劈砍,竟也连续杀了好几名金兵,尤其在他发现左右都有士兵护着之后,胆气更壮,完全放弃了防守,甚至有时间于厮杀之中融合记忆中的剑法。 步战和骑战不同,但杀敌的招数却绕不过劈、刺、撩、扫、挑等基本动作。 旧的身体,新的思想,外加新的剑术,竟然在厮杀中渐渐融为一体。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属于穿越人士的专利。 咱们的康王殿下越打越觉得顺手,眼前只要出现金兵,上去就是一剑,或劈或刺,气势如虹,把一股刚猛剑意发挥的淋漓尽致! 四周的喊杀声、马鸣声、兵器碰撞声,他全然充耳不闻,只是一门心思的杀敌,杀敌,杀敌…… 左右两边的士兵见他杀得快意,心里急得的不行,却又不敢离开。殿下威猛固然威猛,但若是没了两人在旁边护着,怕是早就阵亡十回有余了…… 杨再兴一枪将围在身边的最后一个金兵挑落马下,又在其脖子上补了一枪之后,便调转马头,又朝正在厮杀的人群冲去。 正在勉力拼杀的金兵没料到后面又有敌人杀来,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枪一个连杀了十余人。 手持大铁棍的金兵头目也终于靠近了目标,他没想到这队宋兵的战力竟然这么强,惨烈的局势早已让他熄灭了活捉宋军头领的想法。 甚至有了干掉一个就保本,干掉两个就是赚的想法,他无视了赵构两旁的护卫,举起手中铁棍当头一棒朝赵构狠狠地砸了下去,拼着被护卫杀死也要取了他的性命。 赵构左右两侧的士兵可没忘了陈校尉保护殿下的命令,根本不敢去攻击金兵头目,反而同时举刀去挡砸向赵构的铁棍。 却没料到这金将力大,两人合力也没招架住,金将的铁棍下落之势不减,眼见就要落到康王头上! 赵构也是很郁闷,左右都有士兵,他想往两边躲闪都没地方,前面是金将,往后,马又没那么灵活。 他头一偏,咬着牙,双手举剑往上一迎,接不接的住,听天由命吧!真要是才穿越几天就死翘翘了,不知道会不会丢了穿越众的脸? 他连眼睛都闭上了,似是不忍心看见自己脑浆迸出来的样子。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赵构的剑落了个空,却是杨再兴刚好赶到,及时出枪,以枪尖刺中铁棍,金将手中的铁棍竟把持不住,被一枪击飞。 赵构闭上了眼睛,所以没有看见。 咦?没架着? 他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杨再兴长枪一抽,将金将扫了下去。他感到很奇怪,金将的大铁棍呢? 他看得清楚,杨再兴一枪抽去,正中金将胸口,而那金将被砸落马下时却是两手空空的,又被杨再兴补了一枪扎死。 一个金兵见头领战死,发了一声喊,转身就逃。 其余数十个正在战斗中的金兵听到喊声,心有默契似的,几乎同时抽身便逃。 “想跑?” 不用康王殿下下令,众人打马便追,赵构反倒落在了后面,若不是两个士兵身负保护他的使命,估计他就成了队尾了。 宜将剩勇追余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赵构缰绳一抖,带着两人着追了上去,不管追不追的上,事关态度不是? 战争么,一旦到了追杀阶段,就没什么悬念了,对于追击的一方来说,是件很轻松惬意的事情。 赵构在追赶途中,频频看见前面的同袍张弓搭箭,将一个个金兵射落马下,就象以前在影视剧里看过的狩猎一样,很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追到最后,一件搞笑的事情发生了。 吓破了胆的金兵慌不择路,顺着官道逃跑,竟然一路奔到了磁州,就跟小偷逃到了县衙门口似的。 看到了磁州的城墙,幸存的十余个金兵才发现跑错了方向,可又不敢转身向后逃,后面还有追兵呢,于是只好调头向侧方逃跑。 偏偏又迎面遇到了一队在城外训练归来的骑兵。 屋漏偏逢连阴雨啊这是,这十余金兵眼见无路可逃,只好滚下马来束手就擒。 赵构追到跟前,打马绕着跪在地上的金兵转了几圈,手中长剑指指点点,颇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虽然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但打了胜仗的感觉,实在是爽的不要不要的。 尤其是己方全胜的时候。 难怪宗泽在金兵攻来的时候带骑兵出去能把金兵杀退并追杀十余里,这帮精骑的战力的确是爆棚啊! 赵构越发地生起了把这支队伍收入囊中的念头。 而那一帮精骑看向康王殿下的时候,同样是双眼放光,他们的实战经验和这位殿下相比可丰富多了,不少人在战斗中甚至有空瞅两眼他们护卫的康王殿下。 因此,对于殿下表现出来的神勇很是赞赏,军中最重强者。军中男儿,但凡稍有血性,谁愿意跟着窝囊废混呢? 追击金兵竟然又回到了磁州,赵构不禁觉得好笑,这是天意啊! 既然回来了,不见宗泽的话可就不合适了,更何况,赵构是真心不想那么赶时间,着什么急呢? 能走上三、两个月才正合他心意…… 他率众回到知府衙门时,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宗泽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就象多年的故交。 第5章 整装待发 宗泽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带兵追杀金兵,最喜欢听的消息便是自己的同袍打了胜仗。 他微微施了一礼,笑着说道:“刚听了部下的汇报,知道康王殿下追击金兵回来了,故此出来迎接,没想到殿下已经到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还要多谢将军赠的剑和一百精骑,不然的话,本王怕是见不到将军了。”赵构笑道,他见宗泽笑得一脸褶子,心里也很开心。 他对宗泽的印象那是真的好,别的不说,就宗泽送他的那宝剑,就非同寻常,与金兵斗了半天,竟然没有丝毫的损毁,更别说以一敌百的杨再兴和那一帮精骑了,这可比神兵利器更加给力。 宗泽含笑把赵构引进了衙门,到厢房里聊了一会,便有士兵来报,说投降的金兵交待了最新的军情。 “……金兵昨日已攻破了开封府外城,现在应该已经占领外城了!” “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宗泽拍案而起,花白的胡子颤动不已,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汇报的士兵进一步解释道:“属下也觉得匪夷所思,再三问过降兵才确认消息无误。 一开始只是金兵东路大军围住了京城,并不足以破城。西路大军到了之后,兵力更盛,金兵轮番日夜攻城依然无果。 术士郭京以邪术蛊惑官家,撤了守城将士,金兵才得以攻破外城。 而金兵西路大军之所以能快速赶到京城,是因为渡河太过顺利。据说,是因为,守军逃了!” “逃了?!”宗泽气得浑身发抖:“十五万,整整十五万守军啊!竟然不战而逃?!” “据降兵说,金兵前一天夜里在对岸擂了一夜战鼓以壮声势。次日一早,金兵渡河,才发现根本无人守卫,守军已经连夜跑了。” “这,这,……”宗泽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嘴唇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除了鸠占鹊巢的赵构,谁能相信十五万守军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中间还隔着黄河呢就被战鼓声给吓跑了? 更坏的消息还在后头。 “被俘的金兵是西路大军先锋营的斥候,太原已经陷落,金兵西路大军七万人已经与八万东路大军汇合,总兵力达十五万众。” 这就是雪上加霜的消息了,金兵第一次围困京城不过七、八万人,尚且逼得钦宗割地赔款,太原、中山(今河北定州市)、河间(今河北河间市)三地被割让给了金国。 这次金兵的兵力多了一倍,京城和朝廷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还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怕不是简单的割地赔款能解决的了。 赵构心里清楚的很,后果,太严重了!史称靖康之耻! 生气、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宗泽在赵构的注视下,在房间内,踱了十几个来回,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开口说道:“殿下,时间不等人,还请殿下立即起兵勤王!” 赵构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着,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他当然知道,宗泽的建议,是一个有血性的军人应有的选择。 军人么,不保家卫国,不抵御外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可是,不是他不想起兵勤王,实在是,纠结啊! 首先,他只是一个亲王,目前为止还没有兵权,钦宗要在吓破了胆之后,才会派人授之以兵马大元帅之职,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带兵勤王,否则,哼哼,即便勤王有功怕也别想落啥好。 其次,就算他不会被钦宗猜疑,带兵去解了京城之围,结果又如何?完全可以预见,钦宗百分百又是一味求和,割地,赔款,得过且过。割地,门户大开,更方便金兵跃马扬鞭南下中原。赔款,钱从哪儿来?还不是要反复压榨百姓? 原历史上,从徽宗开始,投降派就是朝臣主力,卸磨杀驴那是寻常事。奸相蔡京一党反复掌权、贤相李纲反复下岗就是明证。 自己一番辛苦没准什么好处没捞着还落得一身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能干嘛?肯定不能啊! 要想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唯有来一次大变革,从上到下彻底清理一遍,大换血才行。 这可不是一个闲置的亲王能做到的事儿。 除非,坐视历史重演,让金兵把大宋皇室一锅端了,他才有机会! 可是,在他的记忆中,靖康之变,大宋皇室虽然遭受了灭顶之灾,但和整个大宋百姓所承受的劫难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在金兵的肆意践踏之下,老百姓更没好日子过! 这是个二难选择,就算这次赶跑了金兵,老百姓也没有好日子过。 最关键的还是,没有金兵裹挟皇室北上,他也许就没有机会改变历史! 他该何去何从? 宗泽,一心为民,忠君爱国,主战派的代表人物,他,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吗? 宗泽见康王殿下久久不语,不免有些着急,两只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殿下,敌军势大,合兵一处更加难以对付,迟一天发兵,京城便多一分危险啊!” 赵构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将军,你有多少兵力?这种形势之下,如何破敌?” 宗泽稍稍想了片刻,答道:“我部目前虽然兵力不足,但,汇合了相州之兵,再召集各路义军勤王,必定远超金兵,届时我军与守军内外结合,一举打败金兵当不在话下!” “然后呢?”赵构轻飘飘地问道。 “然后?”宗泽重复了一遍,毅然回道:“自然是一路将金兵赶回关外,趁机收复失地,可能的话,最好将金兵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哼,”赵构苦笑一声,说道:“将军,你确信官家会让你一路打到金国吗?” “这……”宗泽顿时语塞,他清楚的很,不论是徽宗还是钦宗,根本没有一个有兴趣、有信心跟金兵死磕到底,不然的话金国哪来的底气南下犯宋?大宋不是没有热血男儿! “你知道不可能的,对不对?”赵构目光灼灼地盯着宗泽,他决心要说服这员老将为他所用。 宗泽下意识地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这还用问么?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 赵构借机进一步表达自己的观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治不好病的!国之大事,必须要有立足长远的国策,必须坚定不移的执行才能扭转乾坤!”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知道宗泽肯定会有所觉,这岂是一个亲王能决定的事儿? 果然,宗泽闻言一震,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殿下,你想给大宋彻底治愈?” “你当我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出使金营吗?”赵构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低三下四,摇尾乞怜!你能感受到本王心中的屈辱吗?!可是,本王若不去,大宋百姓就将生灵涂炭,遭受战乱之苦!何也?弱国无外交!这才是病根所在,再不治,国将不国啊!” 赵构声情并茂的话语对宗泽来说,的确有种震聋发聩的效果,但,也,仅此而已。 宗泽当然听的懂,也能理解康王殿下的苦衷,所以,他定定地看着殿下,坚定地说道:“殿下之言,掷地有声,一针见血,足以证明殿下胸怀天下,眼光长远。一旦此次勤王成功,老臣必将不遗余力配合殿下辅佐官家治理天下!” 呵,好吧,赵构生出一种无力感,辅佐官家?他不过河拆桥就万幸了! 好在,事情不是没有转机,很快,宗泽就能体会到什么叫朝令夕改…… 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吧,勤王便勤王,他不想寒了老将军的心。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呼出一口浊气:“那好吧,本王先行一步,将军随后率军前往相州汇合。” 军情紧急,耽误不起,宗泽自是应允,安排部下准备起兵。 门外,百名精骑肃然而立,整装待发。 第6章 初到相州 大家已经知道康王殿下要带他们去相州,然后去和金兵作战了,却没有一个面露惧色。 不但如此,还一个个亢奋莫名、摩拳擦掌,就差没在脸上写着“高兴”二字了。 至于嘛?打仗有这么好玩吗?又不是去抢媳妇!要死人的! 吐槽归吐槽,赵构可是知道的,此时有好多自发参军抗金的义士不但不拿军饷,甚至还自带钱粮来当义务兵,抗金心切可见一斑! 他想起了当年教授说过的话:“金兵南侵,只用了两年便灭了北宋,但南宋却在金国灭亡之后还存在了45年。也就是说,金国直到灭亡也没完成吞并南宋的图谋。为什么呢?因为民间反抗太厉害了!几乎各地都有义军,和金兵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极大地消耗了金国的军力!” 宋朝的义军,针对的不是朝廷,而是金兵。他们与正规军的差别,也只是一纸诏书的事儿。 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朝廷一味求和,只要把义军组织起来,打垮金兵完全不在话下,连军饷都不用发的。 之所以金国能够把大宋的脸面按在地上可劲地摩擦,主要还是皇帝不给力朝廷不给力,民心还是可用的。 赵构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勉强扯了下嘴角,便翻身上马:“出发!” 不知道是金兵改道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赵构率一百精骑赶往相州的途中,一个金兵也没遇到,大家的心里竟觉得有点失落。 相州的知州汪伯彦是个机会主义者,并没有多大的才干。这一点,赵构来相州之前心里就有数,所以老早就在他的名字上画了叉叉。 只是在目前情况下,汪伯彦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他必须要团结拉拢一切力量。 赵构一行人一入相州地界,便遇到了知州汪伯彦,却是他得了消息,担心康王殿下安危,领人马迎接来了:“相州知州汪伯彦拜见康王殿下!” 赵构满腹心事,脸色自然也不怎么好看,随便敷衍了几句便直接进了城,一路上也不言语。 汪伯彦还以为康王殿下是要到金营求和的,进了城以后便跟在他身后汇报道:“金人已经知道了殿下的行踪,据说派了精兵到处寻你。殿下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再从长计议。肃王自从被金人当作人质以后,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呢,如果殿下又去,就是自投罗网,恐怕他们也不会轻易将殿下放回来。” “这事儿现在不用再说,找个地方,先把本王的人安排好。” 赵构现在最宝贝的就是这一百精骑,自己的住处还没安排呢就首先想到了他们,这让他身后的大伙儿颇为感动。 汪伯彦叫过得力属下武翼大夫刘浩商量了一番之后,汇报道:“知府衙门没有多少房间,住不下这么多人,下臣建议殿下入住昼锦堂,那里地方比较宽裕。” “昼锦堂?”赵构脑子里没什么印象,便随口问道:“是什么地方?” 汪伯彦抬手一指,说道:“就是那里,知府衙门旁边,前任知州韩肖胄的祖业,现在仅余部分族人留守。” 赵构顺着汪伯彦手指的方向一看,不得了,那是一座雄伟秀丽、古朴幽雅的庭院式建筑,仅从外面看就比知府衙门气派多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赵构欣然答应。 进了昼锦堂,他才发现,这地儿何止是面积大?昼锦堂堂顶覆绿色琉璃瓦,堂后为忘机楼,东有狎鸥亭,西有观鱼轩,后为书楼和康乐园。 最最关键的,还是院外徽宗着令修建的韩王庙,有一碑刻,上有神宗手书的八个大字“两朝顾命,定策元勋”! 见到皇爷爷的字,应该怎么做?不需要别人提醒,赵构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头。 然后,他转头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汪伯彦,这家伙,故意的还是? 他不能不多想啊,北宋这些文人就特么没几个好东西,相州城里就真的只有这么个地方能住的下自己一行? 汪伯彦不由得一个哆嗦,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他的心里确是有个小九九,韩肖胄一大家子虽然迁走了大半,但相州韩家乃是数百年的豪门、有父子两宰相的美名,在相州仍然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知府衙门有很多事情的处理绕来绕去也绕不开韩家,这让他的心里感到很不爽,欲借康王之手敲打韩家一下。 赵构的历史没学到这么深的程度,自然弄不清楚这里边的猫腻。 好在也没出什么岔子,韩家留守人员表示很欢迎赵构一行人的入住。 “相州的兵力如何?”安顿好之后,赵构便问道。这年头,没兵就没底气,所以兵力多寡很重要。 刘浩见汪伯彦看他,连忙回道:“加上其他地方零星归来的士兵,大约三千五百人。” 赵构清楚,招募工作都是刘浩在抓,他报的数字应该是准确的,这样的话,除非金兵大举来袭,这些士兵基本上能撑得住场面了。 四处流窜的小股金兵通常也就三、五百人,不足为虑。 “粮草可还够么?” “就是再有十万人马,吃上三个月也没问题。” 赵构闻言,心里又安定了几分,有兵有粮,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就是,记不清楚兵马大元帅的诏书什么时候能到。 不如,先干起来? 反正,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早点干起来总好过干等。 “局势紧急,时不我待!从今日开始,多派些人手出去,到周边各地发动宣传攻势,争取多招募些士兵来,一边招人一边抓紧训练!” 赵构提前进入兵马大元帅角色,沉声下达了命令。 汪伯彦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捻起了胡须。 刘浩却是一震,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这么做,会不会,授人以柄?” 赵构点点头,踱了几步,缓缓说道:“这个,本王当然知道,可如今,京城被围,情况紧急,上令很难及时传达出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你全力去做即可,如有意外,本王一力承担!” “遵令!”刘浩见殿下这么表态了,便不再犹豫,领命而去。 汪伯彦用最快的速度,亲力亲为,安排好了康王一行的住宿问题。尤其是康王的房间,虽然布置很简单,但一应用品都是新的。 甚至他连自家的新被子和最钟爱的青花瓷餐具都贡献出来了,却是被赵构放在外间充门面了。 单从这一点来说,说汪伯彦一无是处也是不恰当的。在任何时代,象他这么高情商的人混得都不会差。 赵构见他忙前忙后颇为勤快的样子,有那么一刻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真登上了帝位,这人倒也可用,比如纪检监察、谏官之类的。 他此来相州,为的是招募兵将,至于到底要不要去勤王,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依然很难下决定。 “到时候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如此安慰自己,也算是给自己的犹豫找了个借口。 他是接受过新时代高等教育的人,让他一心为了上位而置千千万万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至少在目前,他还做不到。 而且,象宗泽、岳飞等人,骨子里的忠君爱国思想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转变的。 他们忠于这个国家,忠于这个国家的君王,却唯独不明白,这天下,其实,是属于百姓的。 任凭朝代如何更迭、王权如何变换,归根结底,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真正主人。 第7章 大元帅府 截止目前,除了得到杨再兴等精骑,赵构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所以,历史依然按着原本的轨迹前行。 据情报显示,金兵已经团团围住了东京汴梁,在内城外面日夜攻打,不曾停歇。 宋钦宗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金兵就破了城,把他给捉了去。 事实上,开封城内共有守军八万多人(原守军七万,加上南道总管张叔夜所率的一万三千人勤王部队),此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开封市民自愿请战。 虽然在兵力方面比不过金军,但由于宋朝这边是守城战,加上汴京有着当时最好的城防体系,按惯例,金兵要有十倍于守军的兵力方能破城。所以,在形势上宋军并没有处于劣势。 反观金军,因为从北方长驱直入,直奔开封府,后方许多城镇仍然控制在宋朝军队的手中,一旦形势发生变化,金兵将时刻面临着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而且金军的战线拉的过长,后勤补给难以长期供应。所以从长远来看,只要开封军民守住城池不被攻破,待到各路勤王大军陆续赶到,金军就会面临非常糟糕的处境:打不赢,跑不掉,唯有投降。 宋钦宗的摇摆不定在这时表现的极为明显,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一天到晚和议和派商量怎么议和。 张叔夜到了之后,他便想起了金兵第一次围困京城时带兵守住城的李纲,他能一次守城成功,想必再来一次也行吧,于是连忙派人找李纲。 可是,就算真能顺利把李纲找来了,黄花菜早都凉了。 李纲早被他一贬再贬,贬到长沙去了!典型的过河拆桥! 张叔夜是亲自带兵突破金兵重围进入开封城的,对金兵的情况很了解,心知形势不妙,便劝宋钦宗撤至襄阳,企图借西路重兵期待后事。但钦宗迟疑不决,目前在金兵围困之下,基本上不可能做到了。 张叔夜又劝宋钦宗到各门看望守城军民,鼓舞士气。 要说这张叔夜,的确算得上是英勇神武,完全不像个进士出身的文人。 他身为南道都总管(总督南路军马一职),接到宋钦宗勤王诏书之后,与两个儿子带了三万兵马前来勤王,竟真能突破十五万金兵的重围,以伤亡过半的代价硬生生杀进了开封城。 宋钦宗大喜之下接连授予他延康殿学士、资政殿学士之衔及签署枢密院(中央军事领导机构枢密院的副长官)之职,委以指挥军事全局之重任。 为了鼓舞士气,宋钦宗在雨雪之夜亲自穿戴盔甲,登城巡视,赴各门看望守军,还把自己的御膳赏赐给士兵。 如果金兵围城之初他能这么做的话尚有可为,但此时,大势已去,军心涣散,几无回天之力,三万禁军竟私逃了大半。 其他各道兵马,也没有再如张叔夜一般如此忠勇果敢前来勤王的。 对于宋钦宗来说,此时,似乎只有在相州募兵的九弟可以指望了。 总算想起赵构了! 于是,他挑选了八个身手高超的勇士,传下口谕封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让他火速入京勤王。 其中一个叫秦仔的勇士,是武举人,勇猛过人,宋钦宗以蜡丸藏诏书,让其带去给康王。 赵构就这样等到了宋钦宗的任命:知卿起义勤王,可除卿兵马大元帅,陈亨伯元帅,汪伯彦、宗泽副元帅。应辟官行事,并从便宜。 随后,又有阁门袛候侯章带来蜡书,“诏帝尽发河北兵,命守臣自将”,并带来宋钦宗口谕:康王辟中书舍人随行,可以便宜传谕令,草诏书。 赵构大喜! 这口谕说的可是草拟诏书、发号施令的权力! 好!有这个就行了!要的就是它! 十二月初一,兵马大元帅府在相州正式成立! 因为宗泽、陈亨伯(陈遘,字亨伯,中山府知府,在金兵第一次南下时曾率军民奋力抗金,是着名的抗金将领)钦宗已经做了安排,为了尽快使大元帅府运转起来,赵构想道:既然诏书明确了元帅、副帅的人选,定然不能擅动,但其他人员的安排,自己是有权利指定的。 赵构喜极之后,又陷入苦闷之中,因为,他没有足够的人手可用。 很多耳熟能详的名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旮旯呢。 现在他身边比较有名气的,就没几个好人。 比如太学官耿延禧,其父是投降派的代表人物耿南仲,宋钦宗的近臣,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现在升为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金兵一来,耿南仲一张嘴,不但一力主张议和,而且主动提出割地的建议,大约是觉得地盘大了要浪费不少兵将守卫、多了很多的军费开支。 所以后人的评价里有“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命”的名句,这个南仲说的就是他,排在头一位。 有其父必有其子,耿延禧完美继承了其父的投降派思想,是个跟着赵构去议和,见事不妙都能开溜的家伙。 这爷俩听说康王殿下在相州,又投奔过来。 再比如,那句评价后一句中的黄潜善,后期大权在握时也是个大大的反派,一力排斥主战派的宗泽,导致原历史中宗泽被贬,最终恶疽缠身、抑郁而死。 但这些人,又不能不用,不然的话,难以收服一些资历颇深的官员,甚至带来极大的损失。黄潜善此人手下的兵士就不少,据称有二万之多,如果能顺利争取过来,毫无疑问是一大助力。 赵构思虑再三,决定徐徐图之,先把队伍拉起来再说。 于是,他任命康王府的老班底耿延禧、高世则为参议官,任命徽猷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张悫、直龙图阁京东转运副使黄潜善为大元帅府随军应副,徽猷阁知信德府梁扬祖为大元帅府随军转运使…… 大元帅府的架子搭建起来之后,赵构又把仅有的一万兵马分为五军,武显大夫陈淬为五军都统制,统领大元帅府军马,修武郎赵俊、武义大夫刘浩、武显郎张琼、修武郎尚功绪、果州(现四川南充)刺史王孝忠分别为中、前、左、右、后五军统制。 之所以招募的士兵有点少,是因为一开始名不正言不顺,尚不敢大肆公开进行。 但现在有了诏命就不同了,十二月初四,大元帅府给诸郡下达檄文,要求“……逐州守臣,如指挥到日……” 檄文中提到一个重要决定,就是大元帅府将于十二月十四日向大名府转移,要求各路军马到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县北,北宋陪都)汇合。 好好的,赵构为什么要从相州往大名府跑呢? 这却是金人和宋廷投降派的花招导致的。 金人已经知道赵构在河北招募兵将准备勤王,把他当成一大威胁,一边准备派五千精兵前去抓捕,一边让宋廷传召康王回京。 回京,那是不可能的,不但赵构自己清楚是金人的阴谋,大元帅府中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心里有数,回去必是死路一条。 众人思考后觉得己方兵力不足,恐难以抵抗金兵,便力劝赵构转到大名府去,说那边交通便利,地理位置更好,兵源也更多。 呵呵,把逃跑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正合我意啊! 赵构心里狂笑,欣然采纳了这个建议。 原历史上也是如此,正因为迁移到了大名,躲过了金兵的搜捕,也壮大了大元帅府的力量,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于是,赵构率众渡河,于十二月十六日赶到了大名府。 第8章 忠奸有别 大名府是河北重镇,和相州相比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多,就是有一点:离京城更加远了。 第一个赶到大名的就是宗泽,率兵将两千余人。 宗泽一见到赵构,便劝道:“殿下到大名虽是多了些安全,然,离京城也愈远,京城被围日久,难免生出变故,老臣以为,救援京城刻不容缓!” 赵构心想,你当我愿意跑路吗?就那么点兵力,不跑的话,早被金兵干掉了,还谈什么改写历史? 但宗泽的心情他也能够理解,于是好言安慰:“宗帅,本王知你勇猛,牵挂圣上和京城安危,可也要量力而行啊,以一万人去打十五万人,无异于送死。本王死不足惜,可是,若我等死了,谁还能救官家和京城于水火之中?” 宗泽无语,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当然知道康王殿下说的没错,一万对十五万,守城尚且困难,主动出击的话,的确与飞蛾扑火无异。 到大名之前,他曾提议立即会兵李固渡,断绝敌人归路。其他人都不同意,宗泽于是独自领兵赶赴李固渡。在路上遇到金兵时,宗泽派遣秦光弼、张德进行夹击,大败金兵。金人败后,留兵分别屯守。宗泽派兵乘夜袭击金营,连续攻破三十余寨。 在他看来,金兵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有足够多的兵力,他相信,即便和金军大部队硬撼也不会落了下风。 可是,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实力呢? 宗泽正值情绪低落之际,忽听有京城诏命到了。 他脚步一转便要回避,没想到赵构却叫住他:“宗帅留步,此时下达的诏命,必定与勤王有关,你是副帅,与本王一起受命亦无不可。” 宗泽闻言,稍一犹豫,便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脚步。 来下达诏命的人是签书枢密院事曹辅,一个颇为正直的重臣,形容他只需四个字:正义凛然。 赵构、宗泽见曹辅脸色不愉,心中俱是一惊,难道……? 曹辅也没心情废话,直接取出了宋钦宗手书的诏书,宣读之后递给了赵构,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这份诏命与赵构的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大意就是说:“金兵虽然对京城猛烈进攻,但是并没有将京城攻陷,现在正和他们谈判。康王与诸将士们驻扎在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呵呵,果然是这样,还是皇帝哥哥知我懂我啊! 赵构摇摇头,转手将诏书递给了宗泽,同样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心道,你心急火燎地要赶去解京城之围,想到官家会来这么一份诏书嘛? 宗泽虽然已经知道了诏书的内容,但再看的时候双眉还是越皱越紧,渐渐挤成了“川”字。 “载德,你怎么看?”宗泽直接称呼对方的字,显得很熟络,从这一点判断,两人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这是金人的诡计,”曹辅笃定地说:“目前,内城在嵇仲(张叔夜)的指挥下,守卫得当。金人如果继续猛攻,损伤太大,故意佯称议和、退兵,实为瓦解我军民抵抗意志之计。官家受小人蒙蔽,听不进忠言,一心议和!所以要发这诏命,是怕殿下惹怒了金人,不利于议和啊!” 所以说正好啊,赵构心想,我正在为出不出兵犯愁呢,有了这诏命,哈哈,正大光明的,不用出兵了! 宗泽眼看康王殿下的脸色越来越好,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便急忙劝道:“大帅,这是金人的诡计!不能大意啊!” 曹辅也在旁边语气沉重地说道:“实不瞒殿下,有贼人郭京,以虚幻邪术迷惑圣上,再加上金人用计,外城才失了。如今城防多有松懈,京城危在旦夕,迟恐生变啊!” “可是,这么点兵力,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赵构也很挠头,说实话,他之所以犹豫不决,一来是因为知道宋钦宗的脾性,绝无转性的可能;二来就是手中无兵,说话都没底气,大规模军队作战和寻常的狭路相逢可不一样,再多几个杨再兴那种猛将也扭转不了局势。 “老夫有一故交,叫汪若海,擅军事,上次就是他给老夫提议请立殿下为大元帅,带兵镇守安抚黄河以北,以此来拖住金兵的后方,解京城之围,”曹辅爆出了一段秘辛:“老夫奏表呈交圣上,拟任命他为参谋,并准备派其到殿下身边效力,但宰相何栗坚决不同意,以道路不畅为借口,结果没有差遣。幸好后来圣上醒悟过来,令人以蜡书送来了诏命。” 呃,还有这么一段插曲,赵构不禁动容,这才是大宋的肱股之臣啊! “那汪若海何在?”赵构眼睛一亮,这是个人才啊!他曾经看过《宋史·汪若海传》,对这个奇人印象颇深。 宋史记载,此人平生豁达,高风亮节,眼光独到,擅长谋略,能言善辩且气概豪迈,为人沉稳持重有气度。 这个评价可不低!有这样的谋士在身边,能省去多少脑细胞啊! “他是太学官,目前尚在京城,殿下若有所需,想必他很乐意为殿下效力。” “需要,太需要了!烦请曹大人代为转达本王的心意。” “好,老夫定为殿下促成此事,还请殿下早做准备,以解京城之危!” 赵构依然不想立刻给予曹辅肯定的答复,便打起了太极:“本王立刻通知众人议事,拿个方案出来!” 曹辅和宗泽相顾无言。 所谓的议事,不出赵构所料,成了一场纷争。 主战的,没啥兵;兵多的,不想打。 这诏书来的多及时啊!汪伯彦和耿南仲这些人立马将议和当成救命的稻草:“属下建议,大元帅把帅府及军队转移到东平(今山东东平),那里远离金兵势力范围,人口众多,适合大军发展。” 这意思就是说:跑,再跑远点! 而宗泽却和他们的意见不一致,他想要让赵构向南进入澶渊(今河南濮阳),然后把那里当作大本营,近距离威胁金兵,然后渐渐将京城的围困解除掉。 结果,由于汪伯彦、耿南仲等人是主流,占了上风,把宗泽气得直喘粗气。 赵构原本一直冷眼旁观汪、耿等人的表演,却担心宗泽犯了心脏病啥的那可就郁闷了,便出言和稀泥:“议事归议事,诸位不要伤了和气。汪帅所虑,无非是敌军兵多将广,我军难以匹敌,故而避敌锋芒,是吧?” “是!诚如殿下所言。”汪伯彦点头称是,还不忘瞪上宗泽一眼。 宗泽一拍桌子正欲怼回去,赵构连忙转脸看着他,伸手虚按:“宗帅莫要生气,先听本帅说完。” 宗泽这才气呼呼地坐下,犹自瞪着汪伯彦。 “宗帅所虑,自是京城安危,担心京城落入敌手,官家和百姓蒙难,心情可以理解。 但金兵有十五万人,我部却仅有一万五千人(募兵一万人,宗泽率两千人,汪伯彦率三千人依附),主动出击实为不智。 我看不如这样,宗帅和汪帅分头去招募兵将、收拢残兵,待总兵力达到十万,就出兵,谁招来的人多便由谁领兵,如何?” 汪伯彦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认为自己兵力已经先行占据优势,便答道:“我没意见。” 宗泽稍稍想了片刻,也同意了赵构的意见。 一场争论就此结束,两人各自去琢磨如何招兵去了。 赵构身子往后微仰,长出了一口气,带领一帮心怀各异的人,真心不容易啊!这才哪对哪儿啊就吵成这样了! 曹辅一直在一旁坐壁上观,直到此时方才出声:“殿下这是心有所向啊!” 赵构瞟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曹辅笑道:“汝霖(宗泽字)长于作战,力主抗金,在义军和百姓中的威望远非汪、耿之流可比,在曹某看来,殿下之意昭然若揭也。” “嘘~,看透别说透。”赵构伸出手指压在嘴唇上说道。 穿越人士,早知忠奸,当然心有所向了。 第9章 兵力暴增 大家都各忙各的,唯独赵构成了闲人一个,除了听听各处的消息便是练功、舞剑,再无他事,闲的蛋疼。 日上三竿的时候,他无聊之至,便欲出去散散心,不曾想,刚出门,一转眼便看见杨再兴于廊下徘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笑道:“思念媳妇了这是?” 杨再兴似是习惯了这位殿下的说话风格,讪讪一笑,那样子竟有些腼腆,让赵构很是意外:“大帅,这有些日子没仗打了,闲得浑身酸疼,这不听说要打回京城了吗?属下,属下想当个先锋。” 卧槽,猛人都这样的嘛?不打仗闲的慌? 赵构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问道:“打仗有瘾?” 杨再兴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比着小指头回答:“也就,一点点。” “毛病,改天本大帅给你寻个爱打仗的队伍呆着去。” “嘿嘿,那就谢谢大帅了!我去喂马了!”杨再兴得了这话,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溜烟跑了。 “这家伙。”赵构摇摇头,却因为杨再兴的出现,想起了另一件事:不行,不能这么浪费时间,我得抽空去刘浩那里转转,岳飞到底有没有到他的队伍里报到了,杨再兴虽然勇猛,却不是帅才,跟着岳飞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在他的心目中,岳飞才是超神一般的存在,最关键的是忠心无比,世人皆称愚忠,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原历史中的赵构和秦桧坑死。 要知道,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催着班师回朝时,其手下也曾有人提议他自立为王。 在当时,岳家军如日中天、深得广大百姓爱戴的情形下,如果岳飞有异心,南宋朝廷根本无力征讨,当初“陈桥兵变”的历史极有可能重演! 后人提及岳飞、岳云、张宪冤死风波亭的事儿,叹息之余,通常都认为是赵构和秦桧君臣勾结,以“莫须有”的罪名除去心腹大患。 关于岳飞的死,两种说法最具市场。 一说是宋高宗忌惮岳飞兵权日重及迎钦宗还朝而杀之,秦桧不过是贯彻领导意图罢了。这种说法,这里就不说了,一笑了之。岳家军共十二军,一半以上兵力都是宋高宗亲自下旨拨到他麾下的,再加上火箭提拔,足以说明其对岳飞的信任。 另一说法是,金人是杀害岳飞的罪魁祸首,秦桧其实是金国奸细,是金人挑选出来控制宋高宗赵构的棋子。 依据,是《大金国志》卷7和卷24记载:天会八年秋,金廷在黑龙江柳株议事,议定让秦桧作为金国内应潜回南宋。 在这次会议上,有人首先提出派张孝纯去,完颜宗翰(本名粘没喝,又误传为粘罕)认为不妥,言道:“此人河东失节,人谁不怨,便去如何得位?得志,唯有桧可用”。 随后,在1130年,秦桧全家返回宋朝,不遗余力地协助金国打压南宋。 岳飞却是抗金力量的领军人物,在岳飞的带领下,岳家军战无不胜,北伐形势一片大好,金人已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真把金国灭了,投降派的代表人物(奸细)秦桧能有好下场吗?肯定不能啊,唯有利用岳飞的愚忠把他除掉,而不仅仅是夺了兵权,秦桧才能安心,金国才能安心。 至于宋高宗赵构,因为明知秦桧是金国奸细,出于对金人的惧怕而任由毫无治国能力的秦桧把持朝政,他敢说不吗? 《宋史·纪事本末》卷七十二记载,秦桧死后宋高宗才松了口气:“桧亡故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矣”。 宋高宗是一国之君,上朝时还要在靴中藏刀,秦桧死后才敢说出来,为什么?其中缘由,不言自明。 赵构骑着马,一边往刘浩军中行去一边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关于岳飞冤案的内容,突然间想起了难以回避的问题:现在,钦宗还在京城呢,岳飞是忠于他,还是忠于自己呢? 还有宗泽,原历史上,金兵掳走二帝时,他不顾大元帅府的反对,起兵渡过黄河,准备截击金兵救回二帝,最后虽然因其他勤王队伍无一配合而不得不放弃,但其忠君之心切可见一斑。 如果这两人都不支持自己,难道要指望汪、耿之流为自己打天下吗?那还不如尽早寻个地方归隐山林更靠谱呢。 还没到刘浩部营地,赵构就打马返回了帅府,情绪低落至极。 偏偏遇到副元帅宗泽又赶了过来,步履轻快走路带风不说,还面露喜色。 刚一见到赵构,他就兴奋地说道:“殿下,大事成矣!”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构怏怏不乐的表情。 “呃,什么大事?”赵构翻眼瞟了他一眼,脑子都懒得动。 “募兵啊,老夫说服了几路义军归附,又招了些残兵,加上我部士兵,兵力已达五万!听说汪伯彦也招了两万人,再加上韩世忠等其他各部的兵力,总兵力已达九万!今日让各部兵马做好准备,明日就可以发兵了!” 宗泽一口气报上了这些天的工作成果,才深吸了一口气,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快?赵构有点懵,看来他的小翅膀已经扇出了不小的动静。 宗泽和汪伯彦都有些超常发挥了,短短十几天时间竟然招了这么多兵来,历史的进程已经出现了小小的变化。 韩世忠的名字更是令他眼睛一亮,又来一员主战派的大将! 只是片刻,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还是老问题啊,忠君还是忠我…… 看来,发兵援京已是必然,说过的话这时候再反悔,肯定不合适。 但,说实话,赵构认为,宗泽乐观的有些过份了。 就算现在的总兵力真有九万之多,可是,因为大元帅府一味扩大招兵规模、追求扩张速度,兵员成份有些复杂,军事素质和作战水平是个大问题。 他相信,这九万兵里面,至少三成是各地义军投靠的,没有经验的新兵也得有三成,真正能战的最多有四成,这还是乐观的。 以这种鱼龙混杂的军队去和兵精将强的金军交战,怕是很难获胜。 在他看来,比较稳妥的做法,应该是统一思想,加强训练,以小股部队袭扰的方法小打多打,促进兵将之间的磨合,提高战斗力。 这样,既分散了金军的力量,缓解京城的压力,又达到消灭金军有生力量的目的,充分发挥了主场作战的优势。 起码,从各地勤王军队陆陆续续前来汇合的趋势来看,大元帅府目前已经是各地抗金力量的标杆,具备了一定的凝聚力,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大帅,臣请为先锋!” 从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越是不想出兵越是有人请战。赵构苦笑一下,转眼间看着一个颇为彪悍的青年大步闯了进来。 这人,他认得,是阁门祗候秦仔,宋钦宗派来送蜡书诏命的。 在他身后,又进来几个同样精壮的青年,是侯章、刘定等人,都是宋钦宗一起派出来传达诏命的,比宗泽更加热切地希望早日发兵解京城之围。 能从金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单人突围出来,不用说也知道这几人绝对都是身手超绝的猛男。 看着这几个单膝跪于地上的义士,赵构的心里五味杂陈。 唉,这么个不靠谱的软蛋皇帝也有这么多义士愿为之效死,没天理啊! 赵构此时倒是有些羡慕宋钦宗,自己虽然已经是兵马大元帅了,听起来挺高大上的,麾下却没有如此忠心的勇士。 正恍惚间,帅府门外的值勤士兵汇报:“大帅,汪若海求见!” 汪若海来了! 赵构总算有了点盼头,他肯在这个时候来帅府,想必是曹辅回去跟他联系过了,他愿意过来帮忙出谋划策。 “快请进!”他话音未落,步子已经迈出去了。 第10章 奇耻大辱 赵构快步走到院子中间,汪若海也已经到了。 “见过大帅!”汪若海身子一屈便欲行参拜之礼。 赵构连忙抢前一步托住他的胳膊:“先生免礼!” 汪若海明显感觉到赵构的手臂很有力,并不只是做做样子,便含笑而起,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 赵构此时方才仔细打量汪若海,不禁有些好奇。 汪若海的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一米八左右,长得很帅气。 他的精神状态极好,脸上充满智慧,眼睛乌黑发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却偏偏又给人一种亲和随意的感觉。 他大约是怕冷的,一身锦袍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厚实,却丝毫不显得臃肿。 真正令赵构好奇的地方则在于,他的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气质,使得自己无从判断汪若海的年龄,二十五、六?三十二、三?还是三十七、八? 好吧,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抬手虚引,领着汪若海往房内走去。 宗泽对于赵构表现出来的热情感到很意外,因为他根本没听说过汪若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为何能得大帅这般重视。 而汪若海却一眼就认出了宗泽,躬身行了一礼:“太学官汪若海见过宗帅!” 宗泽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倒不是因为倨傲。一则从年龄上看,汪若海应该和他孙子差不多大;二则所谓的太学官,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官阶,的确,太低了些,太学里一抓一大把。 但,汪若海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令宗泽目瞪口呆。 “大帅,圣上已在金营!” “什么?难道,京城陷落、圣上被俘了?”宗泽大骇,率先惊呼出声。 汪若海摇头苦笑:“京城并未陷落,金人攻破的只是外城,内城仍在,圣上,是自己去金营的。” “啊?圣上怎么会……?”宗泽顿了顿,追问道:“怎么能,自去金营?” 在场之人,可以说,除了赵构,都是极为关心宋钦宗安危的人,全都震惊地望着汪若海,等他的下文。 汪若海自然不会卖关子,便把这些天以来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原来,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在攻破开封外城后,又一鼓作气打了几天,眼见徒劳无功,就下令停止进攻内城,只是控制住了城门。 汪若海推测金人是担心陷入巷战,如果没了骑兵优势,开封的数百万百姓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金人骗宋钦宗说“可以议和”,钦宗高兴的不得了。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可以和谈了! 和谈么,无非就是割地、赔款,虽然有点屈辱,但毕竟不会要命,习惯了就好。 欣喜之余,钦宗一边派曹辅来传达诏命,让大元帅府不要轻举妄动,一边派宰相何栗和齐王赵栩到金营求和。 金营的两位副帅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对何栗说:“自古以来,有南就有北,两者不可缺。只要答应割地,就可以议和,不过,必须请太上皇亲自前来商议。” 金人答应的如此爽快,何栗还认为自己议和有功,高高兴兴地回去向官家奏报。 太上皇赵佶本来就是个胆小鬼,要不然也不会临阵甩锅传位给儿子,此时更没有这份胆量去金营。 “不去,死也不去!”太上皇毅然拒绝,谁劝也不听。 钦宗赵桓不得已,无奈痛哭一场,只好以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为由,由自己代为前往。 钦宗不但自己去了,还率大臣多人一同前往金营给自己壮胆,乖宝宝一般走进了金人的圈套。 闰十一月三十日,钦宗到了金营后,金军统帅故意晾着他,并不与他相见,只是派人索要降表。 钦宗身在敌营,不敢违背,慌忙令人写降表献上。 而金人收到降表后表示很不满意,又命令说必须用四六对偶句的格式来写降表。 就这样来回折腾,大臣孙觌反复斟酌,改易四遍,金人才勉为其难地收下降表。 降表大意就是说宋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字里行间极尽奴颜婢膝之态。 呈上降表后,金人再次提出要太上皇亲至,钦宗心知说服不了太上皇,唯有苦苦恳求,金人感觉太上皇可能确实不方便才作罢。 接下来,金人在斋宫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向着金国京城的方向跪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 当时风雪交加,钦宗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 投降仪式进行完毕,金人心满意足,便放钦宗返回。 钦宗自入金营,备感屈辱,于无奈之下做了金人臣子,悲痛难抑,不知不觉间泪已湿巾,边走边哭,边哭边走…… 至南熏门,钦宗见到前来迎接的大臣和民众,便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直到行至宫前,他仍然哭泣不止,宫廷内外更是哭声震天。 钦宗初赴金营,历尽劫波,三日后归来,恍如隔世。 更令他沮丧的事情还在后面,他刚回到朝廷,金人就遣使来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 狮子大开口也开不了这么大!这是漫天要价! 此时的大宋,集全国之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金银来!更别说被围的开封孤城了,搜刮已尽,根本无法凑齐所需钱物。 然而,钦宗已被金人吓破了胆,连讨价还价的胆量都没有,一意屈辱退让,连忙下令大肆搜括金银。 开封百姓、朝廷大臣、皇室,统统得出钱! 尽管以钦宗为首的大宋朝廷如此小心翼翼地奉迎金人,但金人仍扬言,如果要求得不到满足,便要纵兵入城抢劫,并要求钦宗再次到金营商谈。 在吏部侍郎李若水等人的怂恿下,钦宗终究不敢违背金人的旨意,不得不再赴金营。 汪若海便借着宋钦宗出城去金营的机会逃了出来,然后直奔大名而来。 “唉~~,城虽未陷,国已不国!”汪若海长叹一声,以八个字结束了汇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宗泽双目皆赤,面上肌肉不停抽搐,急步在房内踱了起来。 “圣上,圣上……”秦仔、侯章、刘定等人“噗通”、“噗通”、“噗通”,面朝开封城的方向跪下,握紧了拳头,哽咽着,泪流满面。 汪伯彦、耿南仲两人于门外驻足,一直听到最后,不禁面色发白。 两人相顾无言,眼中尽是惧色。 此时,最淡定的当然还是赵构,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而且说实话,他并不排斥。 金人的胃口本来没这么大,是钦宗及其臣子一再刷新自己的下限,才让金人的自信心膨胀。 竟然可以对宋廷君臣这样肆意凌辱!这都能接受?!金人再次刷新了对宋廷的认知,内心的暗黑元素疯狂滋生。 这就受不了了?如此发展下去的话,后面还有更夸张的呢,赵构看着悲愤欲绝的众位大咖,在心里吐槽了一番。 “先生,”赵构仍然以先生相称,表示对汪若海的敬重:“当前形势之下,先生认为大元帅府应该如何行事?” 汪若海往两边瞄了一眼,才谨慎地说道:“请大帅借一步说话。” 赵构闻言,心中一震,似有所悟,下意识地看了宗泽一眼。到内堂说话,这是要避开宗泽等人的意思?是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嘛?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呢? 宗泽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稍稍犹豫后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自己就在门外。 一介文人,能在帅府对康王殿下不利?怎么可能嘛! 赵构已看到汪、耿二人,便轻声吩咐道:“烦劳宗帅、汪帅于外堂稍候,莫让其他人进来。” 汪伯彦双手扶着门框,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宗泽沉声应道:“大帅且去,我等就在外堂守候,必不使外人进入。” 他隐有所觉,汪若海一派儒雅高人模样,必非凡人,此番前来拜见殿下,定有惊人之语。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大宋的确到了必须发生一些变故的时候了。 第11章 天下苍生 内堂并不大,也很简陋,不过一床、一几、一案、三把椅子,算是赵构平日的卧室。 案上一角置一香炉,香炉内仅有一支香,袅袅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赵构穿越之后闻到第一缕檀香之后,便喜欢上了这种能让人静心的味道。 一支香刚刚好,气味较淡,不至于影响呼吸。 汪若海随赵构走进房间之后,随意的一眼便将房内环境收入眼底,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心道:看来以前的消息有误,康王殿下性喜豪奢且好色只是表面功夫,看这房内的布置,分明是极有自制、于逆境之中也能安之若素的表现,这是成大事者必备的优秀品质。 “先生请坐。”赵构依然保持着谦和的态度,邀汪若海先行入座。 “大帅先请。”汪若海的声音里似乎有种魔力,不卑不亢还很温和,让人不忍拒绝。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赵构也没打算在这种小细节上浪费时间,便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先生何以教我?”赵构的态度极为诚恳,连“本王”的称呼都弃之不用了。 汪若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道:“大帅言重了,问题不在于我如何如何,而在于大帅如何想、有何打算。” 赵构突然觉得这个套路有点熟悉,貌似古装影视片中的谋士经常以类似的言语做开场白。 然后,点起油灯彻夜长谈,谋士为雄主分析时事、针砭时弊、制定方略。 最后,雄主在谋士的运筹帷幄下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完成大业。 一般,开头,雄主总得云里雾里的客套一番,心中的野望不能一下子都吐露出来,免得被对方视作胸无城府、不足以成大事。 这就和谈恋爱一样,总不能初次见面上来就说“咱俩生个娃吧”,需要个过程。 但赵构本来就对汪若海有所了解,而汪若海又是曹辅介绍来的,两人此时的见面,就象相亲一样,目的明确:就是以结婚为目的。 这时候再扯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那可就大煞风景了,没必要。 赵构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决定还是适当地坦白一点:“先生,不瞒你说,窃以为,我朝对金人的态度和策略都有问题。 金人就象野兽,把我朝当作猎物,就算暂时吃饱了肚子回巢了,饿了还会再来。周而复始,无穷尽也,直到我朝彻底被消灭。 唯今之计,只有奋力反抗,把他打疼了打痛了,甚至彻底将之消灭,才能还我大宋安宁。” 赵构顿了一顿,见汪若海只是很认真地听着,却没有发言的迹象,心知他在等自己的表态。 这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是。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不亮明态度,他怎么敢说那些可能非常大逆不道的话呢? 那就尽量直白一点吧。 “问题是,何人能率我大宋军民达成这个目的?就算我赵构有这个心思,在此番形势下,又如何能做到?还请先生教我。” 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到汪若海的脸上,心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开口嘛? 汪若海当然不会这么不识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就是因为他早已看透了局势,知道现在的朝廷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吗? 若想救大宋及百姓于水火,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当初,他提议由康王出任兵马大元帅时,就已经想到了局势极有可能会发展到如今的情形。 他早已想好了后续的计划:只要康王赵构有意,便辅佐他登上皇位,救万民于水火,续大宋万里江山! 现在,康王殿下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想带领大宋走出困境! 这就好办了! 原本,他甚至担心康王殿下不肯出头,还曾想着要怎么才能说服他勇敢地站出来,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他再做思想工作了。 汪若海当即含笑而起,躬身说道:“大帅,东叟(汪若海的字)不才,愿为大帅分忧!” 古人诚不欺我,套路果然都是一样的! 赵构小小地感慨了一下,便连忙站起来,扶住汪若海的胳膊:“能得先生帮助,实在是一大快事!先生快请坐!” 接下来就进入第二个环节了,分析时事,制定方略。汪若海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怯场。 “话说如今局势,其实早已注定,自太祖之时起,便因忌惮武臣拥兵自重而养成文人带兵惯例,武人失去了话语权,导致军队废驰,军力羸弱。 真宗时,我朝在对辽作战获胜的情形之下,尚与辽签订澶渊之盟,向辽交岁币,君臣惧战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然金人与辽人不同,乃是蛮人,劫掠性更强,且不讲人伦道义,我朝越是惧他,他气势越是嚣张。 如今,金人已摸清我朝底细,心中欲壑难平,一再提出无理要求,屡屡试探并践踏我朝底线。” 说道这里,汪若海叹了口气,才接着说:“可是,我观圣上脾性,全无底线,任凭金人予取予求!不仅百姓怨声载道,众臣也颇多怨言,人心,已失! 臣素闻大帅勇武,不惧金人,此时当挺身而出,以兵马大元帅之名号令天下,择机起兵,一则驱除金人,二则借势上位!大事必成!” 汪若海说到最后,眼中泛起光亮,赵构一旦上位,自己就是从龙第一人,自然有机会施展胸中抱负,岂不快哉? 这不跟我的想法差不多嘛?传出去都是杀头的大罪! 赵构心里乐呵,脸上却仍不动声色地问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先生是否想过,人心虽可用,却不等于就能成事。如宗泽、秦仔等人,俱是忠君爱国之士,就未必会同意先生之言。” 汪若海点点头,缓缓说道:“宗帅为人忠义,在河北一带颇有威望,若想成事,必先取得他的支持,大帅既然提到他,臣不才,愿为大帅说服之。臣有把握,为天下苍生计,他必会醒悟。 至于秦仔、刘定等人,那是死士,不能强求。只要不予之兵权,暂时不告之机密,当无大碍。 汪伯彦、耿南仲之流,俱是明哲保身之人,不堪大用,此时却需善待,事成之后予以虚职安抚即可,稍后,臣只需略加点拨,其必无二心。” “好!既如此,便有劳先生了!”赵构拱手谢道,心里不禁感慨,有高人出手协助就是好!省心省时省力! “大帅不必多礼,可请宗帅入内,臣必不辱命!”汪若海言语间颇有信心,似是早就胸有成竹。 赵构心里也有数,汪若海既然敢表这个态,必定早已做足了功课,自己只要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就ok了。 外堂,汪伯彦和耿南仲正头顶头地窃窃私语,看那样子似是在揣测汪若海的来意,又或者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宗泽则远远地站在内间门外,忠实地履行守卫任务,同时也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有偷听之嫌。 他听见身后门响,转头见是赵构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大帅,可有计较?” 赵构面带微笑,指着内间说道:“此人乃旷世奇才,见解不凡,宗帅且去与他交流一番。” “与他交流?”宗泽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一个小小的文官,与他交流什么?如何做些锦绣文章吗?” “对,做文章,以天下为题,以苍生为念。”赵构笑着点了一下主题。 天下?苍生? 大帅如此看重此人,定然有他的道理。 宗泽似有所悟,转身走进了内间,随手将门关上。 第12章 军师定计 汪伯彦小步快走,来到赵构身前,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适才那汪若海所说,是真的?” 赵构本就知道靖康之耻的很多细节,当然知道真假,便点头回答:“嗯,他自京城而来,所言必定不虚。” “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汪伯彦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他的性子,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适才,臣与耿大人商议,帅府如今,规模初成,尚,尚不具备与金兵决战,的实力。不如,不如,咱们将帅府东迁,避开金兵锋芒,再,徐徐图之。” 原历史中汪伯彦是投降派的,此刻提出这样的建议虽然有怯战之嫌,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目前,明面上的帅府兵力虽然不少,但在整合完毕之前,战力的确很拉胯。 岳飞、韩世忠等名将尚未成名,在军中的职位偏低,只能参与一些小规模的战斗。 尤其是岳飞,原历史上的很多得力属下还在各地各自为战,并没有接受帅府的统一指挥。 所以,比较稳妥的做法其实是采纳汪伯彦的建议。 但汪若海已经有了整体规划,赵构出于对他的信任,自会听从他的意见,于是便敷衍道:“汪帅的建议很有道理,稍后咱们要专门议议此事。” “大帅,万万不可!”秦仔和侯章等人还在呢,一听汪伯彦的建议顿时急眼了:“圣上正在金营蒙受屈辱,我等身为臣子,如何能只顾自身安危而逃往他处?” 汪伯彦在一边不乐意了,直呼其名道:“秦仔,注意措辞!怎能说是逃往他处?帅府战力不足,转移他处是为了发展壮大队伍,以图后事!” 侯章怒斥道:“呸!你分明就是怯战!说什么以图后事,无非是想等圣上出事后拥立新主!” 赵构心里一声“卧槽!这话扎心了啊!” 怪不得侯章后来会被汪伯彦借机除掉,说话不经过大脑啊这是! “你,你,你,一派胡言!”汪伯彦手指着侯章,气的嘴唇直哆嗦。 这话要是传到宋钦宗的耳朵里去,那可是灭门的大罪!就连赵构都要陷入险境! “侯章住嘴!”赵构大声喝止道:“此话可不能乱说!” 侯章犹自不服,头一昂还待说话,却被刘定在身后拽了一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面露不善地瞅着汪伯彦。 汪伯彦也气鼓鼓地瞪着侯章,估计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怎么弄死他了。 里间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宗泽走了出来,右手于腹前紧握着左拳,脸上的表情也极为严肃。 赵构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汪若海没搞定?不能吧? 宗泽看到赵构之后,脸色又变了几变,而后目光才渐渐坚定,沉声说道:“大帅,汪先生请汪帅、耿大人入内议事。” 赵构闻言,心头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既然口称汪若海为先生,必是已经被其说服。 汪伯彦和耿南仲同时看向赵构,流露出探询的意思。 赵构冲二人点点头:“进去吧,莫要让汪先生久等。” 宗泽眼瞅着二人轻手轻脚地进入内间之后,方回过头来,轻叹一声说道:“臣素与曹大人交好,竟不知汪先生大才。其人虽久困京城,帅府及诸军将领却尽在心中,娓娓道来,无一不知。思虑长远,非常人所及,战略布局,举重若轻,臣不若也。大帅可令其为军师,运筹帷幄,共赴大计。” 赵构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嘴上却说:“以宗帅之能,尚对其心折,今幸有曹大人荐之,得之如得万军。便依宗帅所言。” 宗泽感慨之后,见秦仔、侯章等人俱在,便招手让秦仔过来,俯首贴耳,以密语告之。 近在咫尺的赵构都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见秦仔频频点头。 片刻后,秦仔拱手告别了赵构和宗泽,与侯章、刘定等人相偕离去,神色间既有兴奋,又有坚定。 赵构好奇地问道:“宗帅跟适才所言何事?” 宗泽的眼中似有不忍:“这几人,俱是忠义之士,且武艺非凡,甘愿为圣上赴死,若与金兵交战,可为先锋,率敢死之士强冲敌阵,全其忠义之心。” 呃,赵构一愣,心道:听这意思,汪若海应该已经跟宗泽讨论过出兵的事情了? 也罢,打就打吧,想必汪若海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找宗泽和汪伯彦、耿南仲分别谈话,应该是统一思想,定好基调,再考虑如何出兵。 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打这一仗。 老实说,赵构的心里其实没多少底气,以九万杂牌军和十五万精锐的金兵决战,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以卵击石,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不然的话,汪伯彦和耿南仲也不会一心想着逃跑。 原历史上,赵构就是在汪伯彦、耿南仲和黄潜善等人的怂恿下从相州一路向北、向东,一直逃到济州(今山东巨野),绕着开封转了半个圈,避开了金兵的锋芒,任由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及赵氏宗室、嫔妃、朝臣、工匠数千人被金人掳走,然后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登基,从此成为历史上以逃跑闻名的皇帝。 说他是逃跑皇帝,那可真是名符其实,即位之后的十年间,从应天府跑到开封府,再到扬州、镇江、越州(今浙江绍兴)、明州(今浙江宁波)、定海(今浙江舟山),然后为了躲避金兵的追捕,竟然逃到海上漂泊了三个月,之后又逃到温州。 直到金兵撤离江南后,他才又回到绍兴府(今浙江绍兴)、临安府(今浙江杭州)等地,最后定都临安。 不过,也正是他这一跑,跑的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从而得了个好身体,成为极少数的长寿皇帝,还跑出了延续153年的南宋王朝,不然的话,历史又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但,现在的情形,已经大大偏离了原历史的轨迹。 帅府的兵力远超原历史,原历史中并没有出现在赵构身边的奇人汪若海,此时已经来了,开始为他出谋划策。 当然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穿越人士来了,不把历史搅和个够,怎么能对得起时空管理员(如果真有的话)的一番心意? 赵构感慨了没多久,汪若海的分别谈话就结束了,可见汪、耿的思想工作应该很好做,没什么难度。 汪若海亲自打开房门,率先从内间出来,神色间颇为轻松。 赵构与他交换了个眼色后,心里便有数了,成了! 宗泽、汪伯彦、耿南仲几个重量级的人物已经搞定,其他人只需要听从命令即可。 汪若海迎面在赵构面前站定,宗泽、汪伯彦、耿南仲围成圈站在两边,全都看着这位气定神闲的奇人。 “大帅可通知各军将领立即前来帅府议事,定下章程,分派任务。” “好,先生从今日始,为帅府军师,一应军事调度悉由军师决定。”赵构欣然答道。 他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如何打这一仗,就看这次战前议事了。 各军将领过来还需要时间,趁着这个空子,汪若海把自己的几点意见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把帅府大元帅、副帅都蒙在鼓里肯定是不合适的。 汪若海的意见主要就这么几条: 一、帅府本是奉诏而立,必须出兵,不然容易遭人诟病,不利于后续发展。 二、帅府兵力虽有九万之众,但真正能战的士兵不及一半,战前必须清理掉一批混日子的闲杂人员,预计余八万余人。 三、以秦仔、侯章等人为首,组成敢死队,用于冲阵,这个已单独安排。 四、五军以精兵扩充至三万人,将前军、左军、右军划归宗泽、陈淬指挥。 五、汪伯彦、黄潜善率三万人为中军,赵构亲自坐镇中军。 六、汪若海、韩世忠率余下两万人为后军,随机策应。 七、军队清理和整顿要在一日内完成,明日夜间开始行动。 出于保密起见,详细的作战计划将在会上当面告知各军将领。 午时一刻,所有与会将领到齐,把帅府外堂挤得满满的。 赵构令参议官高世则按花名册点名,赫然发现岳飞已是刘浩手下的一名小军官,从七品的武翼郎,享受副团级待遇的正营级军官,手下有五百士兵。 原本,以岳飞的级别,是不够资格参加这个战前会议的,但因为他作战勇猛,几次与金兵交战都大获全胜,颇得刘浩欣赏,这次会议,刘浩特意把他也带来了。 所以说,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 尤其是有赵构这样的伯乐的情况下,岳飞的崛起之势,必定不会弱于原历史。 第13章 初见岳飞 汪若海每唤一名将领上前,必耳提面命,将作战计划细细告之,众将听后无不颌首,都说军师熟知敌情,顾虑周全,必定功成。 唯有一人,面露不豫,领命后一句话也不说,站到一边沉思,根本不与别的将领交流。 汪若海见状,将这人记了下来。 待汪若海分派完任务之后,赵构发布最后的命令:“诸将回营之后,可通告所部士兵,凡不愿为国效死者,发放盘缠,允其归家,不得强留。今夜子时之前,各部务必将最新花名册送到帅府!明日午时,各营将所需物品备齐,等候军令开拔!” “得令!”众将轰然应道,倒也颇有几分气势。 汪若海贴在赵构耳朵边上轻轻说了几句话,赵构连忙冲散去的众将领叫道:“武义大夫刘浩及武翼郎岳飞留步!” 已经走到外堂门口的刘浩和岳飞听到大帅召唤,连忙停住,于人流之中逆向而行,挤进了外堂。 终于得见真人了! 赵构颇为激动地看着岳飞,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不知什么原因,看到岳飞的时候起,他的心里就突然变得宁静,觉得有了安全感。 岳飞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露头的样子,显得很壮实,面白无须,耳大脸圆,头带方巾,脚蹬尖头靴,一身下级军官的轻甲装束,唯独眼神犀利,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见过大帅!” 刘浩和岳飞同时躬身行礼。 “不必客气,快请坐,”赵构面对仰慕已久的大神,姿态不禁放得很低:“唤你二人回来,是有一事相托。” “大帅言重了,”刘浩连忙回道:“凡大帅有令,属下无不遵从。” 赵构低头,将汪若海的安排小声转述给了刘浩,并交给他一枚帅府令箭,也就是一面杆头有箭簇的小旗,便于拿在手中的那种。 刘浩听完之后,收好令箭立刻表态:“谨遵大帅号令!属下必不辱命!” 赵构又冲门外叫道:“杨再兴进来!” 杨再兴早就在门外摩拳擦掌了,听闻大帅叫他名字,忙不迭地跑了进来:“大帅有何吩咐?” 赵构指着岳飞笑道:“你不是想去有仗打的队伍吗?本帅现在就满足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武翼郎岳飞的人了。” 杨再兴一瞧岳飞个子不高,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脸上顿时表现了出来,嘴里也没闲着:“他?不知比大帅如何?” 在他看来,当他的领导,就算不能象大帅那样高大帅气、英勇神武,也得有点真本事才行,这个岳飞看起来就跟个员外似的,能行吗? 赵构“呵呵”一笑:“怎么着?不服气是吧?岳飞!” “在!”岳飞上前一步,沉声应道。 他心里有数,这个杨再兴有点像刺儿头,估计大帅是想让自己杀杀他的锐气。 岳飞也就二十三岁,杨再兴和他差不多大年纪,两人都是热血青年,彼此眼光一碰就能冒火花的那种。 赵构不过在中间一挑,两人心中的战意猛然一下就升腾起来。 两人互相对过了眼神,确认彼此是心心相印,便同时往院子里行去。 不用废话,手下见真章! 帅府外堂地方太小,而且算是军事重地,更不适合动手。 幸好这昼锦堂的院子很大,勉强能骑着马耍得开大枪。 汪若海看了看赵构,又看了看跟斗鸡似的两人,笑着摇摇头:“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事实上,他此时也不过才二十七岁,比岳飞、杨再兴也就大两、三岁,只是因为长年浸淫兵法、心术,显得老成而已。 军中切磋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一般点到即止,想必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赵构、汪若海便随着众人一起到院中看两人比武。 “你也使枪?”岳飞见杨再兴的马上除了弓箭之外还插着一杆大枪,眼睛一亮,心道:这大枪看起来份量不轻,能耍得利索必是猛将,那好,我便以枪破枪! 杨再兴见岳飞的马上挂着一对四刃铁锏之外,也插着一杆大枪,心中一凛:这大枪和铁锏的份量看起来不比我这大枪轻啊,就凭这股子力气也不能小视于他。 见岳飞问他,杨再兴下意识地回道:“怎么,怕了吗?” 岳飞摇摇头,说道:“非也,你既使枪,我便与你讨教一下枪法,只是身有要务,须以一柱香为限。” 汪若海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岳飞看起来不错,此时尚不忘身有要务,沉稳有度,仅凭这一点,怕是就不大可能输给杨再兴。 “好,兴许用不了一柱香的时间呢。”杨再兴很自信地答道,一翻身骑上了马背。 他从小便苦练祖传的杨家枪法,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对手呢。 “来吧!”岳飞端坐在马上,摘下长枪,向杨再兴邀战。 杨再兴缰绳一抖,双腿一磕马腹,便向岳飞冲去。 开始之时,两人一冲即过,手中大枪只一接触便分开,不过是试探,根本没有尽全力。 几次试探之后,两人心里都有了底:看来不拿出真本事来,还真不容易取胜。 随后,两人勒住马,各自都把看家本领拿了出来。 要说这杨家枪法,那是大大的有名,被后世誉为最上乘的枪法,进则锋锐逼人,退则疾速无影,不动形如山,动则如雷震,大开大合,枪挑八方。 据说杨家枪法是宋初名将杨业所传,而杨再兴正是他的后人,后世有人认为他是传说中的杨家杨六郎杨景的玄孙。 杨再兴明显已得杨家枪法真传,动作迅捷,力大势沉,时而如白蛇吐信,时而又如狂风摆柳,时而如蛟龙出水,时而又如夜叉探海,看的在场诸人无不心惊,生怕他一枪扎死了岳飞。 而岳飞则从容应对,初时基本上力主防守,一会儿熟悉了杨再兴的路数之后,气势一变,开始了防守反击。 就连不懂枪法的赵构都看出来了,岳飞的技艺应该更高一筹,他的动作更加简洁,往往直奔胸腹。中路的攻击对于长兵器来说招架不便,技艺不精的话更容易露出破绽。不象杨再兴有时刺其面门、有时刺其手脚肩肘。 而且,岳飞将防守和进攻两动融为了一体,一招出手,防中带攻,攻中设防,进退有据,彰显大家风范。 但,很明显,两人之间的差距微乎其微,要想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颇有难度。 其间,岳飞几次抽手欲取铁锏,都放弃了,大约是觉得,既然是比试枪法,就以纯粹的枪法过招吧。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人谁也没露出败相。 岳飞和杨再兴的大枪于空中互磕了一下弹开之后,岳飞主动收起了大枪,笑道:“好枪法!不愧是杨家枪,岳某领教了!” 杨再兴嘴一咧,也收起了大枪:“你的枪法也很厉害,杨某佩服!” “好!”赵构“噼噼啪啪”带头鼓起了手掌:“两位枪法都不错!” 汪若海、宗泽等人也笑着鼓起掌来,这等切磋在军中实属常见,就像拉歌差不多,乐呵乐呵心情愉快些总是好事。 刘浩笑道:“军务要紧,这次就算是平手了,以后有空再比吧!” 杨再兴却是一夹马腹,到了岳飞的身后,笑着说:“大帅让我跟着岳郎将呢,你们的任务可不能抛下我!” 岳飞看着他微微一笑,和刘浩一起朝赵构等人拱拱手:“属下告辞了!” 赵构挥挥手:“去吧!” 心里却想着,等他这次立了功,就把他提拔上来独领一军,牢牢地捆在自己的战车上。 第14章 奇葩将军 大名府现在驻扎了近十万的各路军马,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士兵,刘浩等三人三骑的出现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出了帅府,刘浩便打马加速前行,岳飞和杨再兴分别跟在后面。 到了军营之后,刘浩将岳飞和杨再兴带入自己的营帐,对岳飞说道:“你在帅府时也知道了,大帅授以密令,说山东的京东西路兵马钤辖孔彦舟必逃,让我安排你在其出逃时率奇兵将其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事实上,汪若海对赵构只是说,孔彦舟乃汪伯彦劝投之人,其人本就品性恶劣,接受任务后神色有异,可能会闻令而逃,让赵构安排得力干将盯着,如有异动便伺机将其拿下,夺去兵权,整顿队伍。 而赵构则确定地告诉刘浩,孔彦舟必逃,让他给岳飞调派精锐士兵将其拿下。 赵构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对孔彦舟太了解了。 这货比三姓家奴还要过份,本来就是个地痞无赖,在地方上实在混不下去了,才在金兵第一次南侵时借朝廷募兵之机参军混口饭吃。 其人有些小聪明,擅投机取巧,甚至有杀平民冒功的恶行,所以他从军之后很快便升至山东京东西路兵马钤辖,麾下有三千兵马。 原历史中,金兵攻山东时,孔彦舟望风而逃,摇身一变成了流寇,一路向南,烧杀抢掠,祸害百姓。 宋高宗赵构虽然不敢跟金人硬刚,区区流寇却是不放在眼里,便派兵前去征讨。 孔彦舟见势不妙,转而投靠了金人设立的伪齐朝廷,并在伪齐国主刘豫的安排下南下伐宋,还立下不少战功。 伪齐政权灭亡后,孔彦舟无处可去又投靠了金人,在金将完颜宗弼的带领下再次攻宋,最后竟因屡立战功被金人封为郡王。 赵构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可不是因为他的这点黑历史,历史上这种人多了去了。 真正的原因是:孔彦舟是个奇葩,以好色闻名。当然,若仅仅是好色,还配不上奇葩这个称呼,那必须得做出奇葩的事情才行。 孔彦舟好色,所以侍妾众多,多到什么程度呢?多到有的侍妾连名字他都不知道。 其中有个小妾给他生了个女儿,长的那是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十四岁时被他无意中看到,一时惊为天人,便色心大动,欲行不轨。 当他听说那是自己的女儿时,颇为恼火,悻悻离去。然后,便可劲儿地折磨小妾,逼她承认女儿是与外人私通所生,以证明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小妾初时不肯从命,但在遭受万般折磨之后,为了保命只好承认。 之后,孔彦舟便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女儿纳为了小妾! 说这货奇葩不过分吧,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的人渣,谁特么还记不住啊? 话说岳飞和杨再兴,听说是这么个简单的任务,顿时便同时松了口气。 刘浩在一旁看得清楚,便提醒道:“孔彦舟能混到这种程度,手下必然是有能人的,万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杨再兴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将军放心,某单人独骑就能将这厮捉来!” 岳飞笑着瞥了他一眼,回刘浩道:“人多了恐引起军队混乱,属下和杨再兴两人去即可,必不辱命!” 刘浩素知岳飞勇武,再加上已经见识过杨再兴的实力,便欣然应允。 于是,两人,两骑,于夕阳之下并排而行,踩着自己的影子,朝着孔彦舟的营地疾驰而去。 两家的营地相隔并不远,不多时,两人已来到孔彦舟军营之外,隔着一箭之地停下,观察军营的动静。 孔彦舟的军营中此时热闹的很,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却是士兵们正在忙着收拾营帐、粮草等一应事物。 “这厮果然想逃,我看事不宜迟,冲进去将他拿了!”杨再兴取下大枪,一脸兴奋地瞅着岳飞。 看他那样子,只要岳飞一声令下,他便会立刻马踏军营。 岳飞摇摇头,缓缓说道:“孔彦舟想逃,士兵们却未必知情,冒然冲营,恐伤及无辜士兵,且等他出来问明情况再说。” “嗯,听你的。”杨再兴把枪又放了回去,没有任何不快,显然对于岳飞是极其认可的。 却说孔彦舟归营之后,立刻召集手下将领开会,说道:“那汪伯彦骗我等来此,说不会跟金军主力交战,待大军汇合后便启程回山东。我琢磨着有人帮忙解决粮饷是好事,故而答应带诸位来投奔大元帅府。如今,那帅府军师却要南下,和金兵主力硬拼,诸位觉得如何?能有胜算吗?” 众将闻言,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既是勤王之师,起兵南下当是应有之意。” “扯蛋!金军兵强马壮,所向无敌,是那么好惹的么?这分明是让我等去送死!” “就是,好不容易积攒这么点兵力容易么?不能就这么折损在金人手里。” “可是,帅府已经安排好了任务,能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么?” “就算现在放我们走了,官家以后腾开了手,怕也容不下我们了吧。” “有甚么可怕的?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天大地大,只要队伍还在,何处不能容身?” …… 孔彦舟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任由诸将争得面红耳赤。 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决定:管他谁做皇帝,跟金军决战,那就是以卵击石,老子才不去做那冤大头! 之所以让诸将讨论,无非是想瞧瞧人心所向。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不想跟金兵决战的差不多过半了,心里有了底,便咳了两声,意思是说:老子准备讲话了,大家注意听讲! 他的目光在众将脸上扫过一圈之后,见大家果然都看向他、不再讨论了,便做出沉痛的样子说道:“时局艰险,官家危难,按说此时我等应该挺身而出,以全忠义。然,谁家没有一家老小啊?我等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家人怎么办?媳妇重觅人家,儿女改作他姓,老人孤苦难活,我等死不瞑目啊!” 这话一说出来,尤其是特么最后一句一出,底下的气氛突地一变,原本十分气势顿时弱了七分。 这货的话,句句正中诸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都说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可是,为了国,家都没了,老婆跟别人睡了,儿女不跟自己姓了,老父老母没人照料了唯有等死,这样的结果谁的心里愿意接受呢? 孔彦舟满意地看着这帮手下的神情,趁机说道:“如今,我等回山东老家,又不是叛国,照样还是为国效力嘛,且离家更近,便于照料家人,正所谓家国两不误,何乐而不为呢?” 诸将虽然没有说话,却都频频点头,明显被这货说的动了心。 孔彦舟适时放出最后一句话:“再说了,帅府军师也表示,不愿从军的,可以发放盘缠令其归家,我等连盘缠都不要了,自行归家,有何不可?” 这下,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将领也不犹豫了,纷纷向孔彦舟表态:“愿奉将军之命!” 这帮粗人,也太好糊弄了! 孔彦舟的脸上乐得跟开花了似的,连忙下令:“好,吩咐下去,立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一个文人装束的中年人突然出声补充道:“诸位,千万不可以实情告知士兵,只说准备出战即可,出了大名府就不用管了!” “遵命!”诸将齐声答应,其实他们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孔将军的话听起来似是很有道理,但是,军中的条令可不是这么说的。 自己不干了,回家,可以,还有盘缠可领。 带领军队一起逃走,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是叛逃! 谁不知道厉害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15章 火线提拔 孔彦舟眼看着士兵们在各自长官的吆喝下排好了队伍,活动脖子似的四下打量了一圈营房,心道:这地方倒是不错,还有免费的粮饷拿,就这么走了还真是可惜了,真是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去跟金兵死战呢? 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缓缓举起手中的长鞭,向军营大门外一挥:“出发!” 蹄声得得,去意匆匆,三千人的队伍就此开拔,孔彦舟率一众将领骑马行在队伍前方。 说是一众将领,其实不过二、三十个有马有甲有马上武器、比寻常士兵稍微能打的练家子,虐虐一般士兵应该没啥问题,与岳飞、杨再兴这种从小便苦读兵书、勤练武艺的猛将不可同日而语。 刚出军营大门,孔彦舟便看到了不远处端坐于马上的岳飞、杨再兴,标枪一般立于道路中央。 他瞳孔一缩,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来者不善! 孔彦舟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与他察颜观色的本事是分不开的,不然的话如何能作出精准判断? 见风使舵,八面玲珑,那也得能知道风往哪儿吹、啥人啥性情吧,须得有过人的眼色才行啊! 这两人一个面无表情、沉稳有度,隐有大将之风;一个蠢蠢欲动、英武不凡,显然实力不俗。 是来欢送自己的?谁信啊? 孔彦舟心念电转,纠结不已,这两人面生的很,堵在路上到底想干嘛? 但事已至此,再想东想西的也没用了,总要面对。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向后边瞟了几眼后,便拨马缓缓前行。 到了二人身前差不多十丈远处,他停了下来,还没开口先在脸上堆了一层笑容,才问道:“请问两位将军是?” “武翼郎岳飞!” “杨再兴!” 孔彦舟一愣,艹,白问了,这两人的名字从来都没听说过,但嘴上却说道:“久仰久仰,不知两位何故拦在路上?” 杨再兴胯下的马已经开始原地小踏步。 岳飞伸手止住跃跃欲试的杨再兴,反问道:“孔将军此时拔营,意欲何往?” “本将,欲带兵出去操练一番,为大战做准备!”孔彦舟张口就扯,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杨再兴在旁边一脸鄙夷地说道:“哄谁呢?出去操练?用得着连营帐都收起来?是怕有人偷你营帐吗?” “这……”孔彦舟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有点后悔,之前还没注意,这些家伙收拾的真干净…… 不过是些军帐而已,到哪里弄不到呢? 岳飞见那孔彦舟的做派,当然知道他的意图,没来由的有些反感,感觉也没必要和他绕圈子了,便从腰间取下令旗一亮,沉声喝道:“大帅有令,临阵脱逃者,斩!” 话音刚落,孔彦舟身后突然冲出两骑将领,一人持大刀、一人持长枪。 其中持枪一人喝道:“黄毛小儿,大帅已许归家者离开,你二人却半道拦截,必是假传帅令!我且代大帅将你擒下!” 两人随即打马冲出,挥舞手中兵器朝岳飞、杨再兴奔去,看那架势是准备一人对付一个。 杨再兴早已按捺不住,不等岳飞发话,大枪一拎迎了上去。岳飞只瞟了一眼就知道那两人不行,便只把心思放在孔彦舟身上。 孔彦舟手下两人原本确实是打算分开,一人与杨再兴交手,一人去寻岳飞交战,却不料杨再兴大枪一抖,竟抖出两朵枪花,同时罩向二人。 两人一惊,同时勒马,迎击杨再兴。 却不料杨再兴的枪花只是虚招,待二人出手格挡,手中大枪向前一挺,迅若惊雷,直接穿透了使枪者的胸膛。 再往后一抽撤枪,横起枪杆,以枪尾将另一人扫落马下。 落地这人刚翻过身来,杨再兴“扑哧”一枪把他扎了个透心凉! 一个照面,两人殒命! 这么厉害! 孔彦舟及身后众将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竖起,怯意顿生。 杨再兴大枪斜举,二目圆睁,大喝道:“临阵脱逃者,斩!违抗军令者,斩!” 岳飞轻蔑地瞟了双股战战的孔彦舟一眼,又亮了一下令旗,云淡风清地说道:“还有谁不服帅令?” 孔彦舟再次回头张望,却见众将俱都面露惧色,只有往后缩的,却没人再敢上前。 这帮人,互相之间谁有多少斤两都清楚的很,彼此实力相差无几,那两人一个照面就丢了性命,换作自己也没啥悬念。 太,太凶残了…… “某知错了,愿戴罪立功,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孔彦舟赶紧翻身下马,战战兢兢地匍匐于地,半真半假的开口求饶。 他心里还是有点底气的,手底下毕竟有三千人马,也算不小的势力了,帅府正是用人之际,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孔彦舟身后诸将见老大都服软了,也立刻有样学样,“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求饶声此起彼伏。 良久,除了告饶声,再无其他声音。 “参见大帅!” 岳飞和杨再兴的声音响起,孔彦舟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又多了一行人骑着马立在一旁。 居中一人身高约六尺,长发披肩,面容隽秀,身披银色大氅,脚蹬青云长靴,气宇轩昂,可不正是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 “末将参、参、参见大帅!”孔彦舟不敢起身,膝盖在地上稍稍朝赵构那边挪了点方向,哆嗦着嘴跪拜。 按说现在帅府确是用人之际,的确应该采取怀柔政策,不但孔彦舟这么想,包括宗泽、岳飞等人在内都同样想法。 但赵构从心里厌恶孔彦舟,而且早有打算,便没有理会他,冲着一堆磕头虫大声说道:“时值国家危难之际,正是我等为国尽忠之时,尔等非但不肯抗敌,反而煽动部下叛逃,有何脸面自称大宋军人?” 底下众将有数人不禁露出愧色,其中一人大声应道:“大帅,属下不该听从上将蛊惑,如今知错,甘愿伏法,任凭大帅发落!” 这话说的正是时候,赵构心里本就不想将这帮人全杀了,便趁机说道:“念尔等皆系孔彦舟部将,又系初犯,此时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本帅便饶尔等一命,允尔等待罪立功,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众将连忙拜谢赵构不杀之恩,表示必定奋勇杀敌,将功赎罪。 孔彦舟也长出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 赵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脸色一寒,喝道:“孔彦舟,身为主将,蛊惑部下叛逃,罪不容赦!斩立决!” 啊?要杀我? 孔彦舟闻言,反应极快,双手“腾”地一按,从地上一跃而起,一翻身就上了马。 杨再兴一直盯着他呢,哪能给他机会逃跑?手中大枪一挺,便刺进了孔彦舟的胸膛,将其高高挑起,再往地上一摔,溅起一蓬尘埃,顿时结果了他的狗命。 那边众将又是一惊,有人已经“呛”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跟随赵构过来的宗泽、刘浩等人赶紧亮出兵器,如临大敌。三千兵将啊,若是动了手,那场面,不敢想像…… 赵构见状,连忙高声宣布:“孔彦舟已伏诛,本帅赦其余兵将无罪!” 孔彦舟部众将这才安心,异口同声说道:“谢大帅不杀之恩!” 杀孔彦舟,赵构是早就想好了的。他有钦宗授权,可以直接任命将领。 这三千人马,他是打算交给岳飞的。 “擢岳飞为武功郎、翊麾校尉,接管孔彦舟所部兵将!杨再兴为从义郎、御武副尉,于岳飞帐前听令!” 岳飞与杨再兴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提拔了啊,还是越级提拔! 越了多少级来着?杨再兴偷偷伸出手指头数了起来…… 武官一共五十二阶,杨再兴从没有品阶直接到四十五阶,提了八阶,比之前的岳飞只差三阶! 岳飞则是从四十二阶提到了三十五阶,提了七阶! 宗泽固然对岳、杨二人印象极佳,却也没料到赵构如此看重二人。 他见岳飞和杨再兴都愣住了,连忙提醒道:“还不谢过大帅?!” “谢过大帅!” “谢过大帅!” 岳飞和杨再兴同时反应过来,连忙谢恩。 汪若海瞬间便看透了赵构的心思,朝他一笑,赞许地点点头。岳、杨二人确是不错,尤其是岳飞,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赵构得了汪若海的肯定,心里也是一松。 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达成两个目的,一是进一步确立自己身为大元帅的绝对权威,便于下一步的计划顺利实施;二是把自己欣赏的岳、杨二人推上去,打造忠于自己的队伍。 至于孔彦舟的部队素质如何提升,就不需要他去烦神了,岳飞治军之严那可是史上有名的。 汪伯彦的心里跟吃了坨什么似的,很不是滋味。 孔彦舟是他哄来的,原本还指望着他扩充自己的实力,提高话语权,却没想到这厮竟然临阵脱逃,被岳飞、杨再兴捡了便宜。 幸亏是赵构自己安排的人接管了兵权,不至于落到宗泽手里去,否则,可就亏大了。 原历史上牛逼哄哄以好色闻名的孔彦舟就这么消失了,不知有多少女子免遭祸害,更别提纳亲生女儿为妾了。 而历史的滚滚车轮,并不曾停下,也不知会朝哪个方向行去…… 第16章 岳飞情商 晚上,赵构盘腿坐在床上,正在想近日发生的事情,外面突然有士兵叩门汇报:“武功郎岳飞、从义郎杨再兴求见!” 呦呵,他俩这时候来了? 赵构不禁莞尔一笑,谁说岳飞情商不高来着?自己都没想到这茬呢,他倒是有心了。 肯定不可能是杨再兴想起来的,这货可没这么细心。 “快请他们进来。”赵构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吩咐道。 “参见大帅!” “参见大帅!” 岳飞和杨再兴仅以军中之礼参拜,这是认可赵构为军中首领的表现,让赵构觉得很开心。 他摆摆手,笑道:“坐吧,既是军中,就别客套了。” “蒙大帅看重,予以重任,我等必尽心竭力以报!”岳飞说完,又躬身施了一礼。 “对对对,属下定当奋勇杀敌,把金人赶回老家去!”杨再兴刚升了官,兴奋劲还没过去,仍然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坐下说话,”赵构拽过一把椅子率先坐了下去,看着岳飞说道:“说说营中情况。” 岳飞坐下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份花名册递给赵构,汇报道:“我部共有步兵2598人,骑兵400人,军官24人,无一人归家,一应事物均已备齐。” “哦?”赵构眉毛一挑,觉得有些诧异:“之前孔彦舟不是率队伍全员逃跑么?这时候反倒不走了?” 岳飞沉吟了一下,杨再兴抢先答道:“岳将军先是召集众将议事,列举了几次出兵皆完胜金兵的战例,我也讲了一个,就是大帅带我等去相州时大杀金兵的那次。 岳将军又讲了老母亲鼓励他尽忠报国的事情,众将皆叹服。 随后,又召集全营士兵做了战前动员,令每个将领都登台表了态。 最后,岳将军宣布两条铁律:一是兵未退,将先逃,斩!二是将死战,兵先逃,斩!得到众士兵的极力拥护,故无人归家。” 赵构闻言,立刻体会到了这两条铁律的好处。 两兵交战,首重气势,只要将不思逃,必然气势不坠;兵不欲逃,必然战力不减。兵将都死战到底的话,何惧敌军势大? “好!这两条铁律说的好,当向全军推行!”赵构当即便做了决定,颇为欣赏地看着岳飞,不愧为当世名将,这么短的时间就将队伍整顿好了。 但岳飞面上的表情,却似有些犹豫,赵构若不是正盯着他看,怕还看不出来。 “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吧。” 既然赵构都主动问出来了,岳飞便如实道:“我部将领不足,故欲调两人入我军中,想征得大帅同意。” “哦,这事啊,可以,哪两人?”赵构满口答应,孔彦舟部将领实力不行,选调得力手下过去是应有之意。 “都是我原来的部下,一为张宪,二为徐庆。” 张宪和徐庆? 赵构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顿时释然。 原历史中,这两人一直跟随岳飞作战,确是神勇。尤其张宪,是岳飞最为倚重的将领。徐庆和岳飞是同乡,对岳飞忠心耿耿,也是岳家军的重要将领。 谁不习惯或者说喜欢用自己熟悉的部下呢? 岳飞此时向他要这二人,无非是感觉不大方便和刘浩张嘴罢了,这个要求,赵构当然答应。 “好,此事本帅会知会刘将军。” “谢大帅!”岳飞大喜,有这两人过来帮忙,整支队伍的核心就齐备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队伍的面貌就会发生惊人的变化。 随后,三人又交流了一会儿兵法心得。 赵构是借这个机会和岳、杨二人加强关系,要知道,嫡系部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另外,他还要把脑子里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进一步融合。 毕竟历史上有记载的,康王赵构颇有天赋,“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几有过目不忘之能,兵法自然也很熟。 但熟读兵法可不代表就会领兵打仗,纸上谈兵的赵括不就是反面教材? 通过交流,赵构发现,虽然自己和岳飞、杨再兴一样,对流行的兵书都极为熟悉,但岳飞领悟的最好,喜欢堂堂正正的计谋,又不反对用奇兵,可谓正中有奇,奇正相合,果然不愧为一代名将。 杨再兴要差些,勇猛有余,谨慎不足,一到关键时刻便往往就凭一个“勇”字,以强力破敌。 原历史中,他也正是因为大意,最后一次率三百士兵追击金兵之时,误陷小商河(位于今河南漯河),杀敌两千有余,后全员战死,其本人身上中箭无数,据说金人焚其尸后得到的箭簇就有两升之多。 三人聊至子时仍未尽兴,岳飞因惦记军营,便起身告辞:“天色已晚,明日还有军务,就不打扰大帅休息了。” 赵构以手抚额,笑着说:“对对对,只顾着与你二人聊的投机,都忘了时间。” 说完,他起身欲送二人出门,岳飞死活不同意,以手拒之:“大帅留步,此番叨扰大帅良久已是不对,岂能再让大帅相送?” 赵构却是执意要送,一手虚引,一手扶之,不经意间两人竟都在手上加大了力量。 岳飞赫然发现,大帅的力气可不小,怕是比自己也弱不到哪儿去! 要知道,岳飞天生神力,又从箭神周侗学艺,火力全开的话能开三石强弓,还是左右开弓,比常人可超出不少! 赵构几次用力都没能使岳飞动步,才想起他是牛人,便松了手,笑道:“好,那就不送了,回吧。” 岳飞才和面露惊讶的杨再兴相携离去。 出了帅府,杨再兴忍不住好奇,便问道:“大帅与你角力竟能抗的住?” 岳飞点头,颇有喜意:“大帅身为亲王,却有如此实力,是我辈之幸!大宋有望了!” 杨再兴很清楚岳飞的实力,不禁有些纳闷:“去相州时,大帅虽勇武,却似也没这般厉害啊?” 赵构自己的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岳飞兵马娴熟,武艺超群,放到江湖中那也是一代宗师级别。 自己比他虽然还有些差距,但已经算是很强了。 这当然是因为康王殿下底子好加上自己勤加锻炼的结果,这年头,好身手好身体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念及此,他困意全无,提着长剑来到了院中,又练起了剑法。 他此时的剑法已经颇具功力,一招一式使出来如行云流水,龙翔天外,威势更加惊人,隐有风雷之声。 “大帅好剑法!” 赵构刚练完一遍,便听到厢房那边传来赞叹声。 转头一看,是汪若海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倒提剑柄朝汪若海一伸,笑道:“军师缪赞了,不过一时兴起活动活动筋骨而已,军师露两手?” 汪若海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自家人知自家事,微臣这两下子花拳绣腿难入方家之眼,就不用献丑了!” 赵构见他一力推辞,也就不再勉强,随手将宝剑回鞘。 “军师为何不睡?” 汪若海苦笑道:“明日即将出兵,哪里睡得着?正思虑间隐隐听到风雷之声,便出门查看,方知是大帅在练剑。” “军师认为,此去胜算几何?”赵构装作漠不经心的问道,其实,心里非常想知道答案。 汪若海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他一句:“大帅是指战事,还是人事?” “战事?人事?”赵构听的一头雾水:“何为战事?何为人事?还请军师解惑。” “大帅,击败金兵是早晚的事,但需要时间。我朝积弱已久,需要时间培养、激发将士的血性,方能获胜。以目前的情形,指望一战大败金兵是不可能的,能保持不败就算胜了。” “保持不败就算胜了?”赵构越发的糊涂:“此话怎讲?” 汪若海抬头仰望夜空,此时,明月高悬,众星隐去。 他回过头,看着赵构,微微一笑:“大帅,时辰不早了,早点安歇吧,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卧槽,高人都这样的嘛?说话留半截,下崽啊? 赵构此时的表情就跟吃了半只苍蝇似的,眼巴巴地望着汪若海那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无语。 汪若海却只是笑笑,微微躬身:“大帅,微臣告退。” 第17章 队伍开拔 也许是受孔彦舟率兵叛逃被杀的影响,原九万余人的军队,竟只有两千余人选择回家,而且基本上都是各地随军的百姓。 这些百姓主要是负责后勤的杂兵,待遇比之战兵差了很多,凝聚力和战力都很弱。如今大战在即,有那么一些人选择回家过日子也不足为奇。 这个结果超出了汪若海的预期,但总是好事,八万八千人,战兵就有六万,想打败金兵不容易,但想保持不败,可真没多少难度。 要知道,金兵虽然号称有十五万之众,却分了五万到潼关去堵截陕西方面的西军,围开封府的不过十万而已,这还只是最初的兵力,战损还没去掉呢。 正午时分,大名城外的一处开阔地,勤王之师八万八千人站成了数十个方队,等候开拔。 赵构、汪若海、宗泽、汪伯彦、陈淬、黄潜善等帅府核心领导层骑着马,缓缓来到队伍的正前方。 近九万人的方队,给人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 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枪戟在阳光下熠熠闪亮。 这算是我的兵了吧,赵构纵目远眺,心中突然涌起万丈豪情。 从今天开始,我要带着他们踏上征程,打败金兵,光耀九州! 他正在酝酿感情,想着说点什么鼓舞士气,身旁突然传来高世则的声音。 “请大帅致辞!” 高世则把写好的稿子递了过来。 赵构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感觉很不爽,却也知道这是惯例,便皱着眉头接了过来。 展开来一看,又是老一套,洋洋洒洒近千字,什么“贼寇霸道,辱我君臣,令日月蒙羞,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这特么写作文呢?这么长,谁有心思听这个啊? 他“刷”地收起文稿,往高世则怀里一扔,不悦地说道:“不用这个!” “大帅……” 高世则似是想劝说,却见大帅抖了下缰绳,骑着马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正面对着大军,“呛哴”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扬臂一举,大声喊道:“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那声音浑厚洪亮,穿透力极强,夹杂着一股不屈、悲愤的情绪,似乎是赵构用生命喊出来的! 不但高世则张开的嘴没合上,汪若海、宗泽等人也全都愣住了! 没念出师表啥的也就算了,还有这么搞的?就十六个字,就完事了? 但,细细回味一下这十六个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带劲? 众将士集体一愣,随即,似是被那股情绪所感染,突然有种振臂高呼的冲动。 在赵构第三次喊出声音时,众将士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跟着他的声音高举武器喊了起来:“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这十六个字仿佛蕴含某种魔力,让人越喊越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呐喊,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 驱除鞑虏! 还我河山! 铿锵大宋! 日月同光! 近九万人的声音同时喊了出来,那气势与赵构独自发声又有不同。 声震天地,风云变色! 大名城内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震,都忍不住望向城外的方向。 那里,有即将出征的大宋军队,那是他们发出的呐喊! 不管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居家的百姓,都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拳头,跟着城外的兵将一起呐喊:“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汪若海、宗泽、汪伯彦、黄潜善等人的心里同样引起了共鸣,看着眼前的大帅,举起了手中的兵器,一起喊了起来。 尤其是宗泽,竟湿了眼眶。 我的大宋啊,有多久没有站起来了? 我的大宋啊,我要为你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不知喊了多久,赵构的身上被汗水浸透,嗓子都喊哑了,才缓缓放下手臂。 真过瘾啊! 歇斯底里的叫喊最能激发人们心底的情绪,这是被无数例子证实了的。 赵构印象中,这一招用的最熟练的,却是传销。 没想到竟在这时发挥了超乎寻常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那声声呐喊真的感动了上天,天气竟渐渐变了。 风更急,乌云铺满了天空,眼见得要下雪了。 随着赵构放下手臂,呐喊声渐渐停了,众将士目光灼灼地望着大帅。 这一阵呐喊,驱除了他们心中的惧意,坚定了他们抗金的决心。 同时,他们的心里都有些期待,期待着大帅带他们出征,驱除鞑虏,恢复大宋河山。 汪若海的眼睛似乎比之前更亮了几分,大帅这十六个字的口号可比那些冗长的出师辞厉害多了,就凭着近九万人的这股子气势,此次的作战意图就必定会实现。 若不是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一切,他真想重新调整战略部署。 赵构缓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宝剑一挥,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出发!” 卧槽,声音劈成这样了?好尴尬啊!他的余光分明瞧见宗泽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宗泽忍着笑意,和陈淬率先出列,率其前、左、右军先行。 赵构、汪伯彦、黄潜善率中军跟上。 汪若海、韩世忠率后军殿后。 靖康二年(1127年)一月二十五日,大元帅府成立后的第一次大战拉开了序幕。 奇怪的是,大军尚未完全拉开队形,天空中却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代表着什么样的预兆。 话说汪若海离开京城之时,宋钦宗已在李若水等人的陪同下去了金营。 此时的宋钦宗哪里还有一点一国之君的样子?饥寒交迫,以泪洗面。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不但根本不与他见面,还把他安置到军营斋宫西厢房的三间小屋内拘禁起来。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陋,除桌椅外,只有可供睡觉的一个土炕,毛毡两席。 屋外有金兵严密把守,黄昏时屋门也被金兵用铁链锁住,钦宗君臣完全失去了活动自由。 宋廷官员多次请求金人放回钦宗,金人却不予理睬,声言金银布帛数一日不齐,便一日不放还钦宗。 开封府的官员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都不顾脸面派官吏直接闯入居民家中搜括了,也搜不出钱,还能如何?如果掘地三尺能掘出钱来的话,怕是早把开封城翻个底朝天了。 平民百姓的生活更是难以为继,何止是水深火热?饿死冻死者不知凡几。 金人见宋廷实在凑不到钱了,便改掠他物以抵金银。 凡祭天礼器、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均在搜求之列。 又疯狂掠夺妇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开封府捕捉,送去供金人玩乐。 但即便宋廷如此奴颜婢膝、万般逢迎、予取予求,金人灭宋之心依然未改,这是既定方针。 赵构率军出发的第三天,也就是靖康二年一月二十八日,金人几经密议,已确定要把钦宗、徽宗废为庶人。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一边用出自宋国皇宫的酒具喝着温热的酒,一边商量着到底要扶持哪个软骨头出来当傀儡皇帝,帮他们打理国家。 金人是游牧部落出身,人口也少,对于治理宋国这么大的地方不感兴趣,有个听话的人代管就好了。 “以后就不用打打杀杀的了,需要钱、物、女人,随时有人奉上多好?”完颜宗翰美美地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正在此时,突然有士兵来报:“大帅,宋国康王赵构携十万兵而来,已过了澶州(今河南濮阳),三日后即到开封府!” “嘿~,好狗胆!竟敢送上门来,他不是挺能跑吗?这倒好,省得去寻他了!” 完颜宗翰“腾”地站了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竟是有些欢喜的模样,看那做派,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这完颜宗翰,本名黏没喝,女真语中“心脏”的意思,也有称粘罕的,是个官二代,其父完颜撒改居国相高位。 其人威武勇猛,是有真本事的,十七岁时便从军,至今已三十年,为金国立下战功无数,的确有底气藐视赵构。 二太子完颜宗望也根本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十几万黄河守军都能闻鼓而逃,这临时拼凑的十万人中真正的战兵不过六万左右,有什么可担心的? 自己这边可是实打实的八万兵(去掉攻城中的战损)。在他看来,也就陕西那边的几万西军才值得他们认真对待。 “咳咳,”完颜宗望咳了两声,胸口隐隐作痛,觉得病情似乎更重了,便挥挥手:“再派人过去催一次,这几天再凑些财物出来。消灭了康王赵构的军队就撤军吧,这边湿气太重,不宜久待。” 第18章 大战在即 完颜宗望的头脑很清醒,完颜宗翰说的没错,既然短时间内本国没有足够的精力经营南朝,那么,把唯一的隐患赵构解决了之后,便可以扶持傀儡执掌朝政,把南朝当作韭菜,想起来或者需要了就割一茬,省时省力省心,多好啊! 他却不知道,赵构已非原来的赵构,历史已经注定要改写。 完颜宗望认为赵构是贯彻这个战略意图最大、最后的威胁,便想着要迅速打垮并抓到赵构。 于是,和完颜宗翰简单商量过之后,他从围城的部队中悄然抽出了两万精兵,交由猛将完颜娄室率领,前去截击赵构的十万大军。 在他看来,完颜娄室是大金国战无不胜的第一猛将,率两万精兵去对付赵构的所谓十万大军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若不是想要速战速决,一万精兵足矣。 “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可不是凭嘴说出来的,那是大金国的敌人总结出来的。 开封城内的臣民早已屈膝俯首,少个两万人围城对于局势完全没有影响,皇帝都在这边呢,城里边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等娄室把赵构捉了来,了了这个威胁,正好可以按原计划废了南朝的皇帝,再跃马扬鞭开进开封城纵情抢掠一番,就可以带着战利品班师回朝了。 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北风还在肆虐,雪深及膝,连阳光都是冷的,被寒风重新卷起的碎屑直往人领子里钻。 赵构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领,四下里望了几眼,满眼的银装素裹,愈发觉得寒冷。 自从穿越过来,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冬天那是真的冷,雪花也比自己原先的世界更大更肥。 洁白的雪花如白色的毯子一般,遮盖了原本的满目疮痍。 不时有士兵从旁边抓起一团晶莹塞进嘴里,神色间似乎很是享受。 因为大雪及膝,行军速度要慢了不少,再加上汪若海不知为何指挥大部队时而加速时而减速的行军,原定需要五天时间的行程,已过了四天多,如今才到滑州(今河南滑县)以南,距离开封尚有百余里,预计还要两天多才能到达。 临近开封,金兵的斥候及百人以上规模的小队出现的频率渐渐多了,前三天一共才三次遭遇金兵小队,这第四天一天中就遇到了三拨,但都被岳飞帐下的先锋杨再兴率兵击溃,张宪和徐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由于杨再兴往往单人独骑冲入对方队伍中大杀四方,吸引金人的注意力,先锋营的其他人也就是围上去砍杀一通了事,基本上没有减员。 经验丰富的宗泽和岳飞都知道,金兵的大队人马就要到了。 只有大部队临近,才会有如此密度的斥候及小股部队出现,就如己方同样加大了斥候侦查的密度和频率一样。 于是,宗泽根据汪若海的安排,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汪若海也从后军赶到了中军,赵构以为他刚刚得到消息,便主动向他介绍情况:“军师,金人……” 汪若海却似早已料到完颜娄室会率兵前来,笑着摆摆手:“大帅,不必担心,某已知晓敌军动向,尽在掌握。” 赵构的心里一松,原来,军师看似落在最后,却始终关注着全军的信息,听这话的意思,怕是连怎么对付完颜娄室都已经谋划好了。 话说这完颜娄室能被金人称作战神、常胜将军,那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其人不但天生神力,神勇无匹,更是极具谋略,最擅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他从军三十余年,拒高丽,灭辽,攻西夏,虐宋,身经百战而未尝一败,立下战功无数。 这次以区区两万精兵迎击十万宋军,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宋军的羸弱,他早已领教过了,南渡黄河时隔岸击鼓吓退宋兵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可见其对于宋军的作派已经熟悉到什么程度了。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随着两支队伍的逐渐接近,完颜娄室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敏锐地发现,这支宋军的战力似乎很强,强到能与他的军队一战的程度了。 两军交战,并不是直接摆明车马互殴,而是各自采用种种手段进行先期的情报侦查,摸清敌人的底细之后,制定出有利于己方的作战方案才行。 当然了,如果是遭遇战,那就极为考验主将随机应变的能力,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作出最正确的应对。 完颜娄室身为一名卓越的将领,虽然从心里瞧不起宋军,但战术上却不会掉以轻心。 他除了派出大量斥候侦查以外,又通过逐渐加派人手和对方试招作为试探,已经对宋军的战力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相信这路宋军的将领宗泽也是这么个想法。 宗泽之名,他倒是有所耳闻,以一介文人身份御兵,却战绩不俗,规模不大的战斗打了不少,鲜有败绩,如今统兵三万来袭,倒也算得上是劲敌。 他取出行军地图,埋头研究了一会儿,便着人通知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开会,研究部署作战方案。 宗泽同时也在研究作战地图,他盯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想着汪若海的部署,再结合此时的天气,眉头渐渐舒缓。 “完颜娄室乃当世名将,以寻常之策必不能奏效,伏击地点的地势西高东低,南高北低,正适合金军骑兵冲击,在此处设伏最能出其不意……” 滑州附近都是地势平坦的平原地貌,宋、金两军相向而行,仅有的一处缓坡位于金军之前,又在宋军前往开封的必经之路上。 缓坡之下,原本笔直的官道在这里拐了个大弯。过了弯道便是一处极为开阔的空地,因为金兵南下时经过这里大肆劫掠,大量原住民南逃,导致田地荒芜,成了荒地。 汪若海选择伏击的地方,就在这处开阔地,开封途中唯一能容得下数万人血拼的、最佳的决战场所。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完颜娄室同样一眼便相中了这里,拟将之作为大战之所。 不同之处则在于,汪若海熟知完颜娄室,而完颜娄室对汪若海却一无所知。 完颜娄室还在心里想着:让宋军在寒风中颤抖吧,瞧瞧我大金国的军队是怎么打得宋军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报!宋军最多半个时辰到达!”斥候的汇报打断了完颜娄室的意淫。 “好!各部按计划各自就位!准备战斗!”完颜娄室结束了这次战前会议。 他将两万人分做了四部,由其子活女率五千人作为前军,突葛速、拔离速各自率五千人为左、右军,他自己亲率五千人为中军,根本就没有设后军! 熟知完颜娄室的人都知道,他这又是准备让儿子活女打头阵,待时机成熟便果断冲阵,狠狠地撕破宋军防线,杀穿其队形。 左、右军同时斜向冲击宋军两翼,进一步将宋军分割开来。如果宋军抵抗顽强,便由他率中军冲杀而下,一举消灭宋军。 这只是大略的作战计划,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为将者要根据战场的情况适时调整作战方案,采取最合适的行动,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完颜娄室骑着马、拎着巨斧立于缓坡之上,微昂着头,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极远处,一片白茫茫中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是宋军到了! 凛冽的寒风将他的战袍吹起,他的身后,战旗飞扬。 来吧! 第19章 将星殒命 “报!金兵距离已不足一里!”一个斥候大声汇报道。 “知道,看都能看见了,列阵!”宗泽大声下令。 顿时,众兵各自取下相应器械,阵势“刷刷刷”一变,盾兵靠前、长枪兵居中、弓箭手居后的阵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布好了。 宗泽的眼睛看近距离的东西不好使,远处的却比其他人看得清楚。 他早已看清了金兵的阵形,前面三军各自排开,后面的缓坡上是中军,和汪若海所料完全吻合,不禁在心中暗叹:“军师果然是料事如神,分毫不差,真神人也!” 这个距离上,如果一方主动发动攻击,会遭到另一方至少三波的铁箭覆盖,即便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士兵送命,而且骑兵的冲锋也会受到影响,导致更多的士兵冲了上去却成了靶子,那就更惨了。 麾下骑兵众多的完颜娄室不会这么做,宗泽更不会,本来骑兵就不多,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这就是为什么两军交战时通常先各自派出大将对战的原因,先打败或者击杀对方将领以夺其气势乱其阵脚,同时壮己方声威,敌人的阵脚乱了进攻的机会也就来了。 活女最崇拜的对象就是自己的老爹娄室,继承其武艺的同时,连使用的武器都是一样的——巨斧。 此刻,活女手持巨斧,缓缓打马向前,来到两军中间的空地上,大声喝道:“我乃完颜娄室将军麾下先锋官完颜活女,谁敢来战?” 先锋官啊,先锋对先锋呗! 杨再兴有些小兴奋,缰绳一抖,便准备出战,却突然从后边窜出来一骑向岳飞请战:“属下愿请头阵!” 岳飞一瞧,是孔彦舟之前的裨将马友,手持一根熟铜棍,据说此人颇有些力气,曾是孔彦舟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便也想瞧瞧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若真有实力,日后倒也可以考虑重用。 于是便点头应允:“去吧,此人素有威名,得小心些。” 马友应了一声,打马便朝活女奔去。他在孔彦舟手下时,从来也不管对手是谁,干就得了。 这个活女是谁、什么来头,他没听说过,也完全不在意。 他需要的,只是一场战斗,一场与金人之间的战斗。 这几天行军时一直在喊口号,喊的他热血沸腾,再不打仗就快憋不住了。 完颜活女斜眼瞅着宋将拎着熟铜棍奔来,料他也是力大之人,倒是存了几分较力的心思。 只见他端坐马上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待宋将冲到近前举起熟铜棍当头一棍砸来时,方才举起巨斧猛力一架。 “当”地一声巨响,棍斧相交,冒出一溜火花。 马友只觉虎口一震,双臂发麻,熟铜棍差点脱手,不禁大骇! 这金将好大的力气! 完颜活女嘴一撇,嗡声说道:“也不过如此!且吃我一斧!” 说着抡起巨斧也是当头一斧砍去,毫无花哨。 马友知道自己力气不敌对方,不敢硬接,只好举棍从侧方格挡,打算把巨斧磕出去。 没想到那巨斧势大力沉,下落的轨迹只是稍稍偏了一点点而已,擦着他的身侧险险滑过,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出乎意料的是,巨斧在活女手中竟然像是没有重量似的,完颜活女竟硬生生地收住了巨斧的落势,手腕一翻,巨斧平着向马友削去。 马友的熟铜棍刚收到一半准备回敬活女一棍,却没料到活女变招如此之快,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斧斩在了腰上,差点被斩成两截,“扑通”一声栽落马下,眼见是活不了了,原本洁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大片殷红。 说来话长,实际上也就一个照面,眨眼间的工夫,完颜活女便将马友斩落马下。 金军阵中顿时传来一阵“哦哦”的欢呼声,庆祝完颜活女的首胜。 “哇哇哇,”完颜活女举着手中的巨斧晃了晃,嘲笑道:“换个厉害点的,这么弱的就别派来送死了!” 孔彦舟原来的一帮手下顿时脸色煞白,那马友在他们之中算是最厉害的了,没料到只是一个照面就一命呜呼了,谁还敢上前啊?那不是找死吗? 杨再兴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便欲出战,没想到岳飞又没给他机会:“张宪,你去!” “遵命!”张宪欣然提枪而去,留下杨再兴在原地张了张嘴,一脸的郁闷。 张宪的枪与一般的枪不同,其尖如枪,枪尖之下却又有一斧,名曰斧头枪,可刺、可劈、可钩、可削,是其独门兵器,虽不如完颜活女的巨斧沉重,却也差得不多。 完颜活女瞥见宋军中又出来一将,稍一打量,不禁在心底赞了一声:好男儿! 只见宋将白衣白马,气势如虹,手持斧头枪,如一片白云般向他飘来,若不是马脖子上和他头盔上的红缨点缀,显得格外醒目,简直就和满地的雪色融为一体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向之前曾扫过几眼的小树林,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这时,宋将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借着冲势一枪刺出,其快如电!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是高手! 完颜活女心中一惊,顿时忘却了刚才的预感,巨斧一立,挡在了身前,“叮”的一声,枪尖刺在了巨斧上,他连人带马向后退了几步。 完颜活女又是一惊:好大的力气! 虽然对方有借助冲势之嫌,可这不过是枪尖一刺,竟能使他倒退几步,明显实力强横,与之前那人有天壤之别。 随后,张宪开始了他的表演,一柄斧头枪上下翻飞,或砍、或刺、或挑、或削,招招不离完颜活女要害。 最要命的是,张宪的力气并不比完颜活女小多少,兵器却轻了些、长了些,因此更加灵活,也更容易控制节奏。 完颜活女很难对张宪造成真正的威胁,还要防止被张宪攻击到,所以几十回合之后,便渐渐落入了下风。 宋军这边开始有士兵有节奏地喊起了口号:“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行军这些天,可以说,这成了宋军的必修课,每天早上行军伊始便会有专人带着喊口号,喊着喊着便觉得身上热血沸腾,不觉得冷了不说,浑身上下还充满了力量,似乎行军也轻快了许多。 此时在战场上喊了出来,更是越喊越有劲儿。 张宪听到口号声震天响,心中豪气顿生,手中的斧头枪更凭添了几分力道,攻势更加猛烈。 完颜活女刚好相反,本来就处于下风,守多攻少,这时又被对面的宋军喊得心浮气躁,恨不得大骂一声:喊什么喊?吵死了! 张宪又是几招下去,完颜活女的防守便出现了漏洞! 原本应该向外侧磕开张宪的斧头枪,他却向内磕了一下,似是忘了,斧头枪斧头枪,终究还是枪! 张宪眼前一亮,及时挺枪,加大力气向前直刺过去! 完颜活女的巨斧确实磕到了张宪的斧头枪,却正是因为这一刺、一磕,直接被枪尖扎进腹中,再借着这一磕的力量,横向划开了他的腹腔! “噗~”一蓬热血喷洒而出,染出了一大片雪红! 完颜活女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肠子伴随着血花流了出来。 我要死了么? 我还要随阿玛踏平南朝呢…… 张宪拎着斧头枪,眼看着完颜活女身子一歪,栽下马去。 “大宋,大宋,大宋……” “必胜,必胜,必胜……” 宋军中又喊起了大元帅赵构发明的两个字的口号,还自动分成了两个声部。 不知为什么,就这两个字两个字的喊,也能喊得大家心潮澎湃,气势滔天。 “活女我儿!”完颜娄室眼前一黑,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旁边的亲卫赶紧上前扶起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耳垂,好一番折腾。 片刻后,完颜娄室悠悠醒来,不禁老泪纵横,悲从中来。 活女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十七岁时便跟随他驰骋疆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太宗皇帝视为大金将星、战神接班人,没想到,没想到,竟殒命于此! 第20章 一场混战 完颜活女的阵亡,在金兵之中最先激起的,是他们的仇恨之情。 完颜娄室战无不胜,是金人心目中的战神,无数金人青年追随着他的脚步,在战场上书写着大金国的辉煌。 其子活女完美继承了他的本领,勇猛过人,屡立战功,逐渐在军中崛起,被金太宗誉为“不日之名将”! 宋将却在阵前、在金兵眼前击杀了活女,大金国未来的将星就此陨殁! 因此,在完颜娄室醒来之前,完颜活女的部下便已经在两员将领的率领下,嗷嗷叫地红着眼睛朝张宪冲了上去。 前军一冲,左军、右军也不能干看着他们孤军作战啊,随即同步启动,向着宋军两翼冲去,防止宋军合击前军将士。 何况这本来就是完颜娄室预定的作战计划,此时他昏迷了过去,自有中军及亲兵照顾,他们要消灭宋军,为活女报仇! 张宪一看,金兵如潮水般涌来,吓了一跳,两万多人呢,再厉害也挡不住,连忙掉头就跑。 仍如一片白云般,又飘了回去。 就连逃跑的姿势都那样的帅气! 宗泽一见金兵主动冲上来送人头了,不由大喜,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 一阵令旗连闪,弓箭兵齐齐将手中强弓斜斜指向天空,箭在弦,弓如月。 各部将领紧张地盯着金兵的逼近,待张宪冲到安全距离,金兵进入射程,同时挥手:“放箭!” 顿时,漫天箭影如飞而去,原本就有些灰暗的天空就像飞蝗来袭,射向奔袭中的金兵,整片天空为之一暗! “嘣嘣嘣”,“嗖嗖嗖”,弓弦声、箭啸声不绝于耳,奏出一首强劲的音律! 赵构在中军先是听着战地记者的汇报,虽然看不到战斗的细节,但就算是听现场播报感觉也很爽。 当他听闻张宪于阵前斩杀了完颜活女,顿时大喜过望! 宗泽、岳飞甚至张宪本人都不明白这个战果的意义到底有多大,但赵构清楚啊! 完颜活女,是金国二代将领之中的佼佼者,一颗璀璨耀眼的将星,与其父完颜娄室号称父子两战神! 没想到,竟然折损在这场遭遇战! 不过,细说起来也算他命苦,首先是赵构得了汪若海相辅才有了这场原历史中根本没有的“勤王”之行,然后是赵构借孔彦舟叛逃事件迅速把岳飞大神火线提拔,猛将张宪随之调到岳飞麾下,才有了这场大大背离原历史轨迹的结果。 赵构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兴奋劲儿太冲,控制不住! 他是真心想嚎两声“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再然后,他便被万箭齐发的情景实实在在地震撼到了,那铺天盖地的箭支,如织如注,肆意倾泄向奔驰而来的金人骑兵。 虽然看不到箭雨的效果,但赵构完全能自行脑补出来那种场景。 出击中的金军骑兵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坠马,战马在此起彼伏的嘶鸣中倒下,溅起一蓬蓬带着血色的雪花。 前面的金兵倒下了,后面的金兵有的纵马跃过继续前冲,有的被自己的战友或战马绊倒便再也起不来。 冲过死亡线的金兵越来越多,眼看已经有部分冲到了宋军阵前不远处,金兵狰狞的面目已清晰可见! 宋军各部将领在令旗的指挥下,果断地换成了盾牌枪阵。 盾牌兵将巨盾顶在身前,长枪兵中最前排的士兵盘坐于雪地,死死地抱紧长枪拄在地上,枪尖斜斜地指向来袭的金兵。 后排的枪兵从盾牌的空隙中瞅准近前的金兵,狠狠地捅出了手中的长枪,不管是否捅到了敌人,抽枪便退,同时后队上前接着再捅。 如此这番反复施为,阵前又是大批大批的金兵倒下,骑兵的冲势再次被阻。 宗泽于阵中看得清楚,金兵的骑兵优势已失,又折损了至少一千人以上,是时候反击了! 他拔出腰间长剑一挥,大吼一声:“冲鸭~!”便发起了反攻。 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喊口号的原因,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洪亮了很多,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都能清晰地听到。 岳飞、张宪、杨再兴等大将早已准备停当,宗泽声音未落,众人便瞬间启动,从阵中杀出,把宗泽甩在了后面。 阵前厮杀,他们更专业,宗泽只能算业余的。 近身混战模式开启! 完颜娄室在众人的折腾下终于悠悠醒转,心如刀绞,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已经五十岁了,知天命的年纪,最疼爱的儿子却战死在他的眼前,你叫他如何能不痛? 众将见他醒来,连忙劝慰道:“将军节哀,现在战事不利,尚需将军主持大局。” 战事不利?完颜娄室闻言一惊,连忙扶着亲兵站了起来,观察战况。 此时,两边数万大军在一起厮杀,人吼马嘶,刀光血影,早已乱做一团。 从完颜娄室昏迷到醒过来,不过一刻钟多些的时间,金兵已呈败象,逐渐向后退缩,宋军则气势如虹,步步紧逼。 失去冲击力的骑兵一旦被步兵围住,那就是活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方向就会刺过来一枪、劈过来一刀,小命就没了。 一名将领建议道:“将军,宋军人多势众,我军优势尽失,这样硬拼下去,我军必败,不如立即撤兵,下次再打回来就是。” 另有几名将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也跟着随声附和。 完颜娄室又看了几眼,才缓缓说道:“你们不懂,这一退,宋军必定随后掩杀,伤亡更大,诸位能否回到大营都难说。与其被动追杀,不如主动出击,直冲敌人中军,杀了康王,形势将立刻逆转!” 说完,他见众将点头称是,便将目光投到几名建议撤退的将领身上,远远地指着缓坡下的小树林说道:“稍后,分两路直冲宋军,分别支援突葛速、拔离速部。 你们几个随我一起佯攻宋军左翼,宋军必会拦截。 你们率五百骑拖住他们,我率五百骑绕过小树林,切入宋人中军,必定活捉或击杀康王!战后,本将会给你们请功,听明白了吗?” 在场诸人没一个傻子,这是要几人率五百士兵赴死,为娄室争取时间和机会突入宋人中军,唯有如此,方有可能扭转局势,转败为胜。 几人心里明镜的很,将军这是不喜他们之前撤退的建议,要他们以死明志了。 “遵将军令!”几人抱拳施礼,与其他人一起翻身上马。 赵构与汪若海并辔而立,远远地看着战场。 汪伯彦、黄潜善、耿南仲骑马立于两人身后,也不复初时提心吊胆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奇怪:都说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怎么会被我军打得这么狼狈? 完颜娄室率兵刚从缓坡冲下,远视眼宗泽便看到了,于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果然来了!孝忠!” 王孝忠是宗泽手下的干将,带着五百骑兵和五百步兵观望已久,他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率兵与金兵厮杀,郁闷的不要不要的,为啥别人都能上,就让我带一帮人跟二傻子似的闲着? 突然听得宗泽叫他,他连忙应声上前听令。 “你率这一千兵马向左翼移动,迎击金兵!” “得令!”王孝忠眉开眼笑地率兵走了。 第21章 战神逃跑 这场混战,是因为完颜活女的部下报仇心切直接冲向宋军引起,而后导致大军陷入危险境地。 完颜娄室不好过于斥责,但不等于不生气,其所率中军五千人马分成两路各两千人分别支援左右两军,置前军于不顾,就是明证。 如果败了,就陪活女一起去死吧!他的脑子里甚至闪过这个念头。 完颜娄室和部下分开后率五百人转向小树林,准备绕过去之后把速度提起来,增加冲击力,便于突进宋军中军。 突然,一支信号箭从宋军中军升空,发出尖锐的啸声。 宋人经常以这种方式启动突袭,完颜娄室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缰绳一带,便想调头回撤,却忽略了这是在雪地里,战马的转弯效果跟平日不同。 战马蹄下一滑,完颜娄室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而且冲势未停,在雪地里又滑出了几丈远。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他刚倒下,便从小树林里射出上百支弩箭,其中差不多一半都是冲着他去的,从他和战马的上方“嗖嗖”飞过。 被人精确算计了! 完颜娄室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算到或是知道了会是他率兵前来,而且算准了他会把这地方作为战场。 那个唯一的缓坡就是留给他的,有个缓坡更利于起兵冲锋,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精准计算,完美控制行军速度,让两军在这里相遇。 小树林这么小,一眼便能望到头,根本藏不住人,何况从两天前开始斥候便来来往往的不停,就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 除非,三天前宋军就已经派人潜伏在这里了,借助大雪的掩护在这里潜伏了三天! 怪不得,宋军看似无意的布阵,偏偏在小树林的一侧留下了利于骑兵冲击的空间! 完颜娄室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便已经参透了这个细致到令人发指程度的计划。 细思极恐! 到目前为止,他对对方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但自己的风格、习惯却早已被对方摸了个透。 一轮箭袭之后,从雪地里跃出上百名身穿白色大氅的勇士,身手矫健,气势汹汹,纵跃间长刀连闪,向完颜娄室杀来,主攻目标显然还是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原本在最前,倒地之后其部下及亲兵赶了上来,或于地上或于马上,同宋军的伏兵交战起来。 伏兵不过百余人,金兵却有五百,因而完颜娄室得以轻松松松地翻身上马,甚至有空观察一下战场情况。 随着金兵生力军的加入,金兵和宋兵已经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各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跟对方拼命,双方不断有士兵倒下。 这个时候,这些普通士兵的作用对局势的发展已经不重要。 人数过万,只要不逃,不论杀人还是被杀都需要大量时间。 而军中将领的作用却凸显出来,岳飞、张宪、杨再兴三人三枪围成了一个小圈子,杀进了金兵的阵营,圈子以岳飞为首在场中移动,圈外全是金兵。 在这三人枪下,无一合之敌,不论是士兵还是将领,俱是一枪一个,简直就是杀人机器。 金兵再悍猛,也被三人杀寒了心、吓破了胆,渐渐远离三人组成的绞杀圈,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岳飞等三人杀着杀着发现圈外无人可杀了,方才发现金兵已经躲瘟神似的避开三人锋芒。 躲开就行了? 岳飞瞧了张宪、杨再兴一眼,三人互相颔首,顿时心生灵犀,排成一排朝金兵追去。 你不肯过来?我便主动杀过去! 这些已被杀怕了的金兵心里头似有成千上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躲也躲不开了是吧,老子不打了,跑! 先是数十名金兵打马飞逃,遇到相熟的还好心提醒一下对方:“快跑!杀神来了!” 杀神? 被提醒的人一转脸,便看见三名宋将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手中兵器不停挥动,敢于掠其锋芒的己方兵将频频落马,根本就没有能撑过一合的! 还等什么?跑啊! 成百上千人一起逃起来,那可就收不住了,终于引起了全面的大溃败。 金兵逃了! 之前,宗泽虽然跟金兵交战时接连获胜,却多数都是以多打少,金兵大部分都是不超过千人的队伍。 这次,金兵有两万人,自己的麾下也有三万人,已经是相当规模的大战了。 这一仗打到这个时候,正是扩大战果狂收人头的关键时刻,宗泽立即让士兵吹起了号角,发起了追击! 完颜娄室长叹了口气,心知大势已去,犹自不甘心地朝宋军中军的位置望了一眼。 他身边的亲卫劝道:“将军,事已不可为,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 完颜娄室当然知道大势已去,就连消灭眼前这股伏兵都成了妄想,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撤!” 眼前这百余人的伏兵虽然全是步战,却个个精于技击,上窜下跳,进退自如,虽然没杀伤多少己方的士兵,却也同样没什么伤亡。 如果再多些时间,这帮人只要不逃,最终肯定会被斩杀殆尽,毕竟他带来的五百骑全是精锐。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撤,等宋军围上来,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他不能死,他要回去,把这支宋军的情况告诉大帅,让他们提高警惕,避免轻敌。 说实话,他自己已经是轻敌了,更别说这帮历来看不起宋军的部下了,这也是这次打败仗的重要因素之一。 接下来的后果,他现在就已经了然于心。从军三十多年,他见惯了敌人的大溃退,结局都差不多,十不存一! 而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品尝溃败的滋味了…… 汪若海听到号角声响,便彻底放了心,笑道:“大帅,胜负已定!宗帅已号令追击,此战进入收官环节了。” 赵构此时还没弄清楚整个大战的详细部署情况,只道全赖汪若海运筹帷幄,用兵得当,便笑着拱了拱手:“军师果真有卧龙之能,实是我宋军之幸啊!” 汪若海却摇摇头,露出奇怪的笑容:“大帅,微臣原本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即便能胜也是惨胜。之所以此战能大获全胜,大帅功不可没啊!” “啊?军师说笑的吧。”赵构很是怀疑,自己只不过稳坐中军听听实况转播,离战场还远着呢,啦啦队也算不上,能有啥功劳? “大帅,还记得大军出行时的出师辞吗?”汪若海提到出师辞时不禁莞尔:“还有后来更加精简的大宋、必胜两字口号。” “呃,你说这个啊。”赵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约明白了汪若海的意思。 “大帅可莫要小看这口号,”汪若海用上了大帅的新词:“这口号虽短,却能振奋人心,每日喊几次,便如战神附体,将士士气高昂,战必用命,奋勇杀敌,不然今日焉能大胜?” 赵构突然福至心灵地想道:宋朝的兵将可不少,却战力低下,那是因为将士们没有信仰,不知道为谁而战,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打胜仗?都怕武将拥兵自重,如果武将及麾下士兵都能树立为国而战的思想,培养出国家荣誉感,又有什么可怕的? 汪若海心里也在想,如果大帅的口号推广到全军,对于提高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岂不是有极大的帮助?将来,大宋若是能拥有百万威武之师,莫说保家卫国,开疆拓土也非难事! 想到这儿,他便觉得劲头十足,这才是好男儿的鸿鹄之志啊! 前提,必须按原计划行事,坚决把大帅推上帝位! 绝不能向如今的圣上及朝中那帮软骨头妥协! “咱们也跟上去,以免宗帅有后顾之忧。”赵构见后军韩世忠已率军紧随宗泽大军去了,知道是汪若海的安排,便提议道。 “正当如此。”汪若海收回心神,招呼汪伯彦和黄潜善率军前行。 完颜娄室一边逃一边不时回头观察战况,几次欲回身组织反攻,却都被亲卫劝住。 眼见后面的宋军人头攒动,帅旗也不断向前移动,明显是大部队跟上来了,完颜娄室不得不放弃了反攻的想法,再也不回头,一门心思逃跑。 第22章 超级大捷 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完颜娄室对战损的估计已经很保守了,却没想到事实比他的估计更加残酷! 金兵挥师南下时,屡屡遇到宋军将士投降,少有拼死抵抗者,可谓顺风顺水。 但在这次逃跑时,他们却突然发现,逃亡的路上,频频出现一股股零散的宋人武装,或三、五十人,或三、五百人不等,见到金兵非但不逃,反而悍然出手截杀,然后还汇入了追击的队伍,以至于追击的宋军越来越多。 完颜娄室粗略估计,至少有一万人以上加入了宋军追击的队伍! 距离开封还有几十里地,完颜娄室的心里升起了希望,到了大营,就安全了! 这支宋军队伍是很强,但在金兵主力面前可就不够看了。 可是,没多久,他想到前面还差几里地远就到黄河了,一颗心顿时又如坠冰窖。 完了完了!把黄河忘了! 黄河之上虽有浮桥,南北两岸都有金兵守卫,但每一边的守军不过三千人,现在不比之前,这点人,还不够这支宋军塞牙缝的。 想到这里,他连忙令一名亲卫持他军令急赴黄河北岸浮桥。 时间紧迫,那亲卫不敢怠慢,立刻打马狂奔,提前赶到黄河北岸守军处,下达了两条军令,一是命北岸守军集结,抵御宋军追兵;二是立即派人过河通知南岸守军准备阻敌和将战报报送副帅完颜宗望、完颜宗翰。 北岸守军将领莫离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浓眉大眼,鼻孔向天,一看就知道是个傲娇的人。 他根本不信那亲卫的话,牛眼一睁,怒道:“休得胡言,乱我军心!娄室将军战无不胜,岂会被宋军打败?” 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完颜娄室率两万精骑过桥的,两万精骑啊!懦弱的宋军怎么可能大败娄室将军?有这能耐还能被围了京城? 完颜娄室的亲卫把战况简要地说了一遍,莫离正才将信将疑,正准备下令部下集结防御呢,却已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极速的震动。 亲卫心知大军已到,已经来不及布置防御,不禁气急败坏,冲莫离正拔刀相向:“你贻误军机,当斩!” 但,发狠归发狠,已经没有实际意义,说完,他自己也气馁地垂下了手臂。 完颜娄室与一帮亲兵已经出现在远处,那旗兵至今未将将旗失落已是难得。 即便是雪厚及膝也消除不了大地的震颤,莫离正的战马明明未动,脖子挂着的一串铃铛,此时却发出连续不断的“叮当”声。 莫离正的脸色也变了,这次反应倒是挺快,马头一转,上了浮桥,打马狂奔起来,留下大队人马呆立当场。 完颜娄室率百余残兵如飞而来,裹挟着一阵寒风,冲上了浮桥,往南岸驰去。 “宋兵!”眼尖的守兵不但看见了狂奔的己方败兵,还看见了远方的宋军旌旗,顿时慌了:“快逃!” 娄室将军的两万精骑都吃了败仗逃回来了,此时还不逃,等死吗? 一帮守军争先恐后地冲上了浮桥,不顾一切地逃向南岸。 金兵最大的劫难这才开始! 完颜娄室率兵从南岸过桥向北行军时,秩序井然,速度不快,尚能安然过河。 一旦快速通过,问题就来了,不但金兵身上的盔甲要比宋兵厚重的多,就连战马的身上都覆有马甲,比宋骑重了很多,疾奔之时,频频踏翻桥板,落在冰面之上。 河面虽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却经不住众多金骑的重量,再加上冰面打滑,战马频频摔倒,“咔嚓”、“咔嚓”,冰面出现了裂纹! 被追赶至此的金兵足足有几千人,都争着往浮桥上跑,被挤下浮桥者过半。 冰面上的裂纹“咔嚓”、“咔嚓”连响,终于再也经受不住重负,“哗啦~”,碎了! 身着衣甲的士兵坠入冰冷彻骨的河水中能有什么下场?唯有一死! “坠河者莫要理他,上桥追击!”宗泽见有士兵朝落水金兵射箭,果断地下令追击。 只要不惊慌失措,过个浮桥没有什么难度,看似慢些,实际上反而比狂乱奔逃者速度更快。 当完颜娄室过了黄河转身看时,身边的士兵不足十人! 惨败之军,身经百战的他见的多了,可也没见过这么惨的…… “唉~”他长叹一声,举起手中巨斧,便欲自尽,没脸活了啊! 几名亲卫赶紧扑上去,抱胳膊的抱胳膊,夺兵器的夺兵器。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请将军留着有用之身,为众将士报仇!” 呃,报仇,要报仇! 不仅为众将士,还有儿子活女! 宋军的追兵已不足三十丈! “将军,莫离正到时,南岸守将已擅自逃了。” 完颜娄室听到声音后一回头,才发现莫离正,目光一凝:“你是北岸守将?” “正是,末将守卫不力,请将军责罚!” “罢了罢了,怨不得你。” 完颜娄室挥挥手,转头看了一眼追来的宋将,挑衅似的整了整战袍,才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南逃,却不料马腿一软,就象被他压垮了似的跪在了地上。 完颜娄室心中一酸,拍了拍马颈,算是告别。跑了一整天,人都没多少力气了,更别说负重的战马了,尤其是他的巨斧有近百斤重,他的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极品了。 一名亲卫纵身一跃,朝浮桥奔去:“大帅骑我的马!” 浮桥上,过桥的第一人,是杨再兴,马蹄刚踏上南岸,便见那金兵飞身扑来,手中弯刀直直戳向自己的战马。 战马是战将的第二生命,杨再兴顾不得取金兵性命,一枪格开弯刀。 又是一道刀光闪过,却是另一个金兵贴地扑来,要砍他马腿。 这两人竟然都不顾自身安危,合力攻击杨再兴的战马。 杨再兴连续几次仓促抵挡,不禁恼火,多用了几分力道,“当当”两声挑飞了两人的弯刀,又趁着两人分神的工夫,一枪一个杀了两人。 此时,完颜娄室已经跑的没影了。 杨再兴悻悻地回头,见张宪和岳飞也已经到了,怂恿道:“咱们一起追上去吧,没准还能追上呢。” 岳飞摇头说道:“宗帅有令,穷寇莫追,扎营休息。” “哦,知道了。”杨再兴又不是新兵,自然晓得轻重。 过了黄河就离开封不远了,已是金兵的集结地,以极度疲惫之兵继续追击的话,万一遇到金兵大队人马,下场可想而知。 因汪伯彦和黄潜善部一直跟随大帅,未参与搏杀,状态稍好,汪若海便安排这三万人负责警戒,并放出大量斥候侦查敌情,同时将一份密信送进了开封城。 帅帐之中,赵构端坐于正位,汪若海、宗泽、汪伯彦、陈淬、黄潜善、韩世忠、刘浩、岳飞等将领分列两旁。 赵构缓缓扫视了一圈,拿起手中的战报,开始做报告:“此战,我军以宗帅所率三军为主力,力挫完颜娄室两万精骑,追击百里,几近全歼金兵!获战马万匹!打出了我军的血性!打出了我军的风采!这是将载入史册的大捷!是在座诸位和无数战士共同用鲜血和生命拼出来的! 在这里,首先,本帅希望,大家要记住为国捐躯的三千将士,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正是他们用生命铸就了我军的辉煌! 稍后,帅府拟将此次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按原来的三倍发放,其余将士发双饷,诸位有无异议?” 大家当然没有异议,都表示理当如此,没有大战之初的激烈拼杀奠定胜局,哪有后来的追尾衔杀? “好,这一条通过,高世则记下。第二条,”赵构顿了顿,说道:“本帅以为,此战首功当属岳飞帐下张宪,勇武过人,于阵前斩杀完颜娄室先锋大将完颜活女,致金兵群情激愤、乱了方寸,使我军得到宝贵战机,一举克敌,故,因其功擢其为武显郎、翊麾副尉。” 赵构按照汪若海修改后的稿子一一宣布了一系列的奖赏:……宗泽,中卫大夫、游骑将军。陈淬,亲卫大夫、游击将军。刘浩,武略大夫、振威副尉。岳飞,武翼大夫、致果校尉。杨再兴,武功郎、翊麾校尉。…… 经过这次论功行赏,宗泽在帅府的地位得到加强,成为赵构之下第一人。 岳飞成为宗泽直属手下第一人,除了品阶比老领导刘浩稍低,地位已经与他相当。 汪若海慧眼识英雄,加上存了为赵构打造班底的心思,所以提出了这样的意见,却不知正合了赵构的心意。 如此一来,岳飞手中的兵力已达一万,张宪和杨再兴各领一营两千人,这个速度可比原历史中快得多了。 但这三人在此战中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抢眼,功绩卓着,的确对的起此次的提拔,军中又历来尊重强者,因而众将士也颇为服气。 就连韩世忠都对岳飞竖起了大拇指:“岳将军及麾下将士英勇过人,良臣(韩世忠的字)不若也!” 第23章 只能一半 话说完颜娄室率两万精骑出征,回来时算上自己也不到十人,心里苦涩,愧疚无比,甩脱了追兵之后渐渐降下了速度。 副帅完颜宗望驻扎的大营已在不远处,他停下战马,举目眺望,却没了进去的勇气。 愧啊,愁啊,痛啊,恨啊,…… 他身后诸人同样如此,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 完颜娄室静立了良久,突然眼皮一跳,看见营门处出来几人,骑着马朝自己行来,居中一人高呼道:“可是娄室将军?” 完颜娄室听见那声音,再仔细一打量,竟是副元帅宗望! 看那架势,似是来迎接自己的,当下更觉惭愧,翻身滚下马来,往雪地里那么一跪,颤巍巍地回道:“正是罪将娄室~”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身后诸人也都垂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这是肿么了?完颜宗望吓了一跳,赶紧打马疾奔了十余丈,来到完颜娄室身前,跳下马,弯下腰,伸出双手去扶他:“将军请起,何以至此?” 完颜娄室却不肯起来,执拗地低头乞罪:“罪将率两万精骑出征,却吃了败仗,把他们的命都给丢了,罪无可赦!请副帅降罪!” 完颜宗望的心里咯噔一下,顿觉寒风刺骨。虽然已经接到了娄室战败的消息,却没料到败的这么狠,这简直…… 娄室这一战,直接损失两万三千精锐(黄河北岸三千守军尽殁),可谓大大地伤了元气和士气。 与之相反,宋军此次大胜,对于其军民的士气是极大的鼓舞,各处将士必然争相归附,大元帅府兵力更盛。 宋军必定已在黄河两岸驻扎,勤王之路已通,而且总兵力已超十万,战兵怕是也有七万之多。而己方只有六万余人,自己与宗翰一南一北各自才领三万兵。 真正让完颜宗望心寒的是,即便娄室兵败的细节尚未知晓,但,宋军能把他打成这样,战力怕是极为惊人。兵力再超过己方,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再过几日就是计划废去宋帝之位的日子,却因为娄室兵败的消息而不得不丢到一边去了。 如今看来,岂止是要改变计划的事? 宋军屯于黄河两岸,断了金军的退路,且随时可以进攻他的北大营,届时,自己的三万兵马能否挡得住? 此消彼涨之下,形势已经变得对己方极为不利! 完颜宗望叹了口气说道:“娄室将军,如今不是降罪于你的问题,兵既已失,再失一将,自断一臂与敌交战又有何意?你若执意求罪,也可,许你带罪立功,将功赎罪,如何?” “罪将娄室谢副帅不杀之恩,”完颜娄室得了宗望副帅的许诺,便顺势站了起来,拱手道:“娄室必当殚心竭虑,为国效死!” “此事已报宗翰副帅知晓,你先随我回营歇息片刻,等他到了再议后事。” 完颜娄室的确是心力憔悴到了极点,闻言便不再作声,默默地跟在完颜宗望身后回营。 莫离正悄悄凑到完颜娄室身边,小声提议道:“将军,宋军连夜追击,此时必定已经人困马乏,不如找副帅要些兵马,趁其虚弱之时冲营,定能大破其兵。” 完颜娄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你当宋人如你一般愚蠢,连这个都想不到吗?”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想说:宋军中有高人,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漏洞钻。但这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吃了败仗本来心里就郁闷的不要不要的,还要亲自口头承认技不如人? 莫离正却是被他一句话说的心中有些不快,我不是作为下属好心建议一下吗?若是可行,不是就能消除兵败的影响了?不领情也倒罢了,反说我愚蠢! 我才丢了三千人,你丢了两万呢! 他的心里,对完颜娄室的尊敬悄然间去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隔阂。 军营门口,悬挂着一颗人头,看那模样,却不似宋人,反倒象是金人。 完颜娄室疑惑地问道:“此人是谁?” 完颜宗望瞟了一眼,风轻云淡地回道:“黄河南岸守将欢脱品,不思守桥,反而率兵脱逃,故枭其首,以儆效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完颜娄室闻言一滞,顿时无语,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因此,心里不禁想起了莫离正刚刚提过的建议,似乎,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啊! 他宋军再有高人,也不能让将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吧?想到了又如何?自己这边的可都是生龙活虎的生力军啊!打一帮疲惫不堪的宋兵有问题吗? 打垮宋军,才是找回面子的最佳方式! 一念及此,他便叫住完颜宗望:“副帅,宋军连夜追击,不曾歇息,此时必定人困马乏,若副帅能拨给罪将两万,不,一万精兵,罪将趁其虚弱之时冲营,定能大败宋兵!” 嘁,刚说过我愚蠢,自己又向副帅请命,真是不要脸啊,不,连鼻子都不要了,莫离正腹诽道。 完颜宗望也是长年带兵之人,听了完颜娄室的建议,觉得还真有可行性,娄室本来就擅长以少打多以弱胜强,更何况金军对阵宋军本来就有心理优势。 于是便点头说道:“行,那就一万,不能再多了,开封府这时可不能出乱子,内城还有两、三万宋兵呢。” 完颜娄室大喜,连忙领命。 此时,天色将晚,开封城南的金兵南大营内,宋钦宗拉着毛毡,哆哆嗦嗦地缩在墙角,一副颇为无助的样子,象极了充满恐惧的孩子。 他是真的怕了,前一天中午,他便从看守他的金兵口中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两名看守闲聊时说到快要回家了,说是过几天废掉宋帝,就可以班师回朝。 “那,宋帝会被杀掉吧?” “听说要带回国都去,还有皇宫里的那些嫔妃们,都带走,那一个个长得,都是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啊!” “废话!皇帝的女人,当然姿色出众了,歪瓜裂枣的,那也进不了皇宫啊!” 再后面,就是些淫词烂调了,粗鄙下流,不堪入耳。 废掉帝位,还带回金人国都? 浓浓的恐惧潮水一般涌上了钦宗的心头,原本就饥寒交迫的身子颤栗更甚。 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要女人给女人,朕什么都满足他们了,他们为何还要如此折磨朕啊? 头也磕了,臣子之礼也行了,他们为何就不肯放过朕呢? 不行,绝对不能去金国! 肃王一去便不见回来,自己去了又岂能有好日子过? 兴许就像这样被囚禁起来吧,一直到死…… 那还活个什么劲哟,他鼻子一酸,新鲜的泪水又汹涌而出,热乎乎的,沿着陈泪的脚步从下巴滚落,又顺着锦袍滑落到床面。 唉,这孩子,几天的时间就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完了。 对面的窗户上,几个破洞处残余的纸角在寒风中发出“哗啦”的轻响,似是在嘲笑他堂堂一国之君,竟懦弱、落魄至此! 他状若疯狂地爬下地,双手抓住门边用力地摇晃:“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宗翰元帅!我要见宗望元帅!” 门外的铁链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和着门框的咣咣声,不绝于耳。 看守烦躁地朝门上跺了一脚,隔着门恶狠狠地骂道:“贱人!找死吗?惹恼了老子,一刀砍了你!” 大门朝里一震,撞在了钦宗的头上,再加上看守凶神恶煞般的吼叫,钦宗心头一寒,立马闭了嘴。万一,真惹恼了这个金人,他真的一刀砍了自己呢? 恰在此时,一个纸团穿过窗户上的破洞,射到了对面的墙上,掉在床上。 已经转回身的钦宗瞧的清楚,连忙爬上床去,捡起纸团,裹紧毛毡,装作害怕的样子(本来就害怕),偷偷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康王大败金兵,已渡河。 他的眼前顿时一亮,随即又把纸条当成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捧在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没人看到,没人看到! 然后,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没错,还是这几个字:康王大败金兵,已渡河。 九弟来了!九弟来了! 他来救驾了! 他强忍住要大哭一场的冲动,把纸条贴身藏好,脸上渐渐露出坚毅的神色。 哼!等九弟救了朕出去,让他跟金人好好谈谈,不能金人说多少就是多少,得还价! 最多,最多只能给他们一半! 第24章 钦宗回归 完颜娄室刚点齐一万人马,还没出发呢,完颜宗翰就心急火燎地赶到了。 他接到完颜宗望的消息,说娄室战败了,而且是近乎全灭的大败!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肯定弄错了!娄室怎么可能大败? 娄室是谁啊?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大将,领兵以来从无败绩,是无数金人心目中的战神。 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他知道,宗望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说笑,娄室兵败必定是真的。 那,娄室到底遇到什么了?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吧?宋人关于鬼神的传说可不少。 完颜宗翰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震惊,所以迫不及待地从南大营赶到了北大营。 一见到完颜娄室,他便立刻打马加速冲了过去,在完颜娄室身前转了半个圈,勒住战马,急切地问道:“娄室,到底怎么回事?” 完颜娄室长叹了一声,方才答道:“副帅,宋军中有高人,算无遗策,且宋兵战力彪炳,有虎将。我儿活女阵前战死,其麾下将士悲愤之下冒进,被宋军所趁,故一败涂地!” 完颜宗翰本身也是一员猛将,武力值比完颜娄室也不逊色多少,对活女的实力那是清楚的很,阵前击杀活女?就算自己或者娄室出手,怕也未必有把握获胜吧? 他却不知张宪是占了斧头枪和宋军士气的便宜,不然的话,可没那么容易分出胜负。 “最严重的问题,还是这支宋军,士气高昂,两军厮杀之时皆悍不畏死。我军虽强,也难撄其锋。” 完颜娄室说这话时,神色严肃,显然不是为自己的战败找理由开脱,当然,他也不是这种人。 完颜宗翰也深知其为人坦荡,既然能做出这等判断,应当不会有什么虚头,可信度极高。 这就麻烦了,金兵虽号称以四十万大军马踏中原,实际上只有十五、六万,加上一路裹挟而来的签军(类似伪军,主要从事后勤、杂役,战力基本为零,金人统计兵力时一般不计)也不到三十万。 经过半年的攻伐,折损了三、四万精兵,这次又一下子去了两万多,总兵力已然有些捉襟见肘。 再耽误点时间,宋军勤王军队来的更多,兵力更强,局势就更加不利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必须立刻班师回朝! 完颜娄室细观宗翰神色,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便说道:“娄室打算趁宋军百里追袭、正值疲弱之时发起突袭,夺回黄河浮桥的控制权,不然回师无望啊!” 完颜宗翰抬眼看了看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又和完颜宗望交换了一下目光,见他点头,便也同意了这个方案,嘱咐道:“娄室将军,我军即将班师,退路能否打开就在这一战,万万不可大意!为安全计,你再领一万兵去,只许胜,不许败!” “娄室必不辱命!”娄室大喜,有了这两万生力军,再打不过疲惫的宋军,不用两位副帅出手,他直接自刎了事! 完颜宗望又补充了一句:“你渡河后莫要追赶宋军,率兵守在北岸即可,待我南北大营汇合后,连夜渡河!” 娄室知道时间紧迫,早出兵一刻就多一分胜机,连忙起兵去了。 娄室走后,完颜宗望又对宗翰说道:“娄室将军带走两万精骑,我处仅余一万,你我两营仅有四万兵力,需尽快汇合。 为防止城内出现变故,你我各起一万精骑于外城纵火、佯做抢掠,令其守军不敢轻举妄动。 你率剩余两万精骑尽起日前所掠之物来我处汇合,令外城兵将以我北营大火为号,迅速撤退!” “那,宋帝君臣如何处理?”完颜宗翰问道:“此时废掉他已经没有意义,留下他或许还能对康王形成掣肘,不知你意下如何?” “嗯,可以,给他施压并予以希望,只要他三月内将剩余钱款凑齐,就算达成和议,否则必将再次伐宋。此人怯懦,有了时间向富庶之地征银,必不敢用兵。” 两人三言两语定好了基调,便各自按计划行事,但两人都没料到一件事,导致出了大问题。 汪若海同样漏算了一件事,以至于出现了不小的意外。 完颜宗翰回到南大营,派了一万精兵去外城,和完颜宗望的精兵一起佯做烧杀抢掠。 他自己则去见宋钦宗,准备把钦宗和众臣放回去。 天色已晚,关押钦宗及众臣的院子一片寂静。 完颜宗翰吩咐守卫把钦宗等人都带到院子中。 不知怎么的,他一看见披头散发、瑟瑟发抖的宋钦宗,突然来了气,这样的皇帝,怎么不去死? 正好又想着要吓吓他,便大吼一声:“披头散发,鬼一样的东西,你是何人?” 宋钦宗果真吓得一颤,膝盖竟似不受控制一般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子一俯:“臣,臣是赵桓!” “圣上不可!”吏部侍郎李若水连忙上前扶钦宗起来,转头怒视完颜宗翰,骂道:“贼人!汝为金臣,安敢如此辱我大宋国主?!” 完颜宗翰看了李若水一眼,感到颇为意外,钦宗自己都没说什么,其他众臣更是无一人发声,偏偏这个看似文弱的吏部侍郎敢挺身而出为钦宗仗义执言,是个有骨气的人,反而让他很欣赏。 “你倒是忠勇有嘉,是个人物,可惜跟错了主子,不如归顺我大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呸!尔等不过是北方蛮夷,不知礼仪,毫无廉耻,……”李若水进士出身,颇有文采,骂起人来也很见功力,滔滔不绝,还不带重复的。 完颜宗翰的脾气本就有些暴躁,被李若水一番怒骂,气得差点吐血!这宋人的文官骂人也太厉害了! “来人!”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李若水:“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 钦宗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金兵拿出刀子割下了李若水的舌头,颤栗更甚。 李若水虽口不能言,仅在喉咙里“啊啊”出声,但仍然怒目瞪视完颜宗翰,伸出手朝他指指点点。 完颜宗翰仿佛还能听到李若水的骂声在耳边回响,便气急败坏地吩咐士兵砍了他的胳膊,挖去他的双目。 李若水被折磨到这种程度,却仍不肯屈服,抬腿以脚尖一点一点地指着完颜宗翰的方向,以示骂意! 完颜宗翰感到脑子里跟爆炸了似的,充满了李若水的骂声,于是凶色毕露,又让士兵砍掉了他的双腿。 李若水以超强的毅力忍着伤痛,不停扭动着身体,以这种方式表达对金人的强烈控诉!直到死去! 完颜宗翰的心里升起一种无力感和庆幸,若宋人都如李若水这般,还打什么打?回家养马放羊得了。 好在,李若水这种人极少,包括宋钦宗在内,这个院子里一共二、三十人,却只有一个李若水敢不计生死破口大骂,其余人全都噤若寒蝉,甚至有好几个人吓得尿了裤子。 “算了,念在你态度端正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完颜宗翰下马威也耍过了,便开始哄宋钦宗:“你若能在三个月内将余下的款项备齐送至大金国都,就算达成和议了,可以息兵罢战。不然的话,哼哼,必将南下取你狗命!” “一定备齐,一定备齐!”钦宗一听不但可以留得一命,金兵又主动息兵罢战,心中大喜,连忙应了下来:“江南,江南乃富庶之地,筹钱不难,臣必定在三个月内将款项备齐送到国都!” 他完全忘记了半个时辰之前还想过的、最多给金人一半款项的念头! 呵~,江南乃富庶之地?完颜宗翰若有所思。 完成了既定目标,他便安排一队士兵送钦宗君臣回城。 汪若海没想到的就是,金人竟然改变了计划,将宋钦宗给放了! 第25章 让出浮桥 汪若海听得帐外一阵翅膀扑楞的声音,掀开帐门,一只灰色的信鸽轻盈地落于掌上。 他熟练地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筒,倒出里面的纸卷,就着帐内的灯火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双眉渐渐皱了起来,脸色愈见凝重。 烧掉纸卷之后,他负手在帐内踱起了方步,昏暗的身影投到帐篷上,显得格外孤独。 他很清楚,像自己这种人,虽外表从容,内心强大,但注定是孤独的。 真正的名士,并不在意是否有大好的前途,他们都胸怀天下,以天下苍生为己念。 拯社稷于将倾,救黎民于水火,这才是他们的抱负。 但,总得有合适的人,值得他们耗尽心力去辅佐,才行。 一旦选定了主子,他们便要为之殚精竭虑,苦心谋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国的诸葛武侯便是典型的例子,也是诸多名士的榜样。 在他看来,康王赵构是大宋皇室中唯一血性未泯的亲王,所以他早已选定了康王殿下作为追随的对象。 他写给曹辅的书信中,不仅提议康王任兵马大元帅,还提到了让圣上自裁以谢天下,只是,曹辅在奏章中故意删去了第二条。他知道,曹辅是为了保护他,同时提高圣上采纳建议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因为宰相何栗的反对,最终也还是不了了之。 通过这件事,汪若海的心里更加清楚,以圣上的脾性,不会轻易给康王实权,何栗的反对不过是给他搭个台阶。 若不是金兵逼迫过甚,而且康王殿下已经先斩后奏履元帅之职,估计钦宗还不会下诏。 汪若海原先的设计,就是打上几仗,恢复宋军士气,为康王殿下聚拢人气,把兵权牢牢控制在手里,再联合曹辅等人逼迫钦宗退位。 得知金人欲裹挟圣上北上的消息之后,他觉得更加有利于康王殿下顺利上位,毕竟以兵谋变等同于造反,故而就势修订了计划,甚至主动让出了黄河浮桥的控制权。 没想到,一场大胜竟直接造成了金人心生退意,把圣上留下来了。 圣上率众臣回城了,这可不是好消息。 打乱了他的计划倒是无所谓,诸葛武侯也做不到算尽人心。 最关键的是,给康王的迅速上位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圣上和那帮重臣的脾性,他早已看透,完全不再抱任何幻想。金人既退,眼前的危机解除了,后面的事情用脚丫都能算的到。 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收康王的兵权,停止对金作战。都议和了,还打什么打?浪费钱财是小事,惹恼了金人就麻烦了。 这样一来,抗金的大好形势,重创金兵的大好机会,都会彻底葬送!历史将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直到大宋走向灭亡! 接下来,朝廷就会腾出手来,大肆搜刮民财,以满足金人的要求,倾一国之力,填金人的欲望之壑! 汪若海的拳头渐渐握紧,气息也逐渐沉重。 不!不可以! 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无非是重新回到原来的计划上来而已。 汪若海的军帐就在赵构的中军大帐旁边。 他的背影在军帐上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又变短,正好被出帐嘘嘘的赵构看到,猜到汪若海遇到了难题,便主动走了进去。 “见过大帅!” 汪若海瞥见赵构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你我二人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赵构摆摆手,颇为关心地问道:“怎么?军师踱来踱去,似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汪若海自是不会对赵构隐瞒,便将钦宗被金兵放回的消息告诉了他。 赵构闻言,心里也是一愣,卧槽,这尼玛说好的携二圣北上呢?金人做事这么不靠谱的嘛? 他又不傻,对汪若海的计划多少猜到了些,甚至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又生变故。 “军师在为这事儿发愁?” “说愁也愁,说不愁也不愁,”汪若海哂然一笑,说道:“无非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如果大帅不在意,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赵构心想,我特么有什么好担心的?历史上谋朝篡位的还少吗?就拿宋朝来说,宋太祖能做初一,宋太宗能做十五,我不过做三十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确定穿越了之后,自己的目标就是要做一代明君,带领大宋走向辉煌,这时候怂了?怎么可能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还不是胜利者书写的?更何况,穿越人士胆大心细脸皮厚那可是优良传统。 “既以天下为念,又何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笑着说道:“军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目标是好的,过程么,不是那么重要,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大帅高见,微臣懂了。”汪若海微微一笑,仅有的一点纠结也烟消云散,对赵构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是啊,自己还没有康王殿下悟得更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两人相视而笑,在这个年代,这么说就等于是彻底敞开心扉了。 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说得太直白。 两人正值情意浓浓之时,斥候突然来报:“大帅,军师,金将完颜娄室率两万人已到了黄河南岸浮桥,派兵约三千人正在过浮桥。” 赵构笑道:“既然事情有变,那倒不能让他们这么顺当地回去了,真当我大宋好欺负吗?” 他现在对自己麾下将士的战力极有信心,歇了一个多时辰,想必宗泽、岳飞等人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让大家喊上几嗓子,一鼓作气再干一架。 汪若海也是这个意思,和赵构商议了几句便召集军中将领开会,布置任务。 再说说金兵这边。 完颜娄室率兵心急火燎地赶到了黄河南岸,竟发现根本没有宋军守卫,不禁有一种全力出拳却打空了的感觉。 “哇呀呀,气死我也!” 他感到难以理解,如此重要的浮桥重地,怎么能不派重兵守卫呢? “难道,都撤到北岸去了?不能吧?” 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他冷静地吩咐道:“莫离正,你率三千人过浮桥到北岸看看,如无异常,燃火把示意。” 完颜娄室拨给莫离正的人马,正是之前的南岸守卫。主将欢脱品已斩,麾下人马交给了莫离正统领,对他算是不奖不惩。 莫离正一踏上浮桥,便发现了异常。 原先的浮桥因为败军的抢渡,踏翻了很多桥板,现在竟全部恢复原样了! “将军,这浮桥,像是被宋军修过。” 莫离正的话让完颜娄室一怔:这又是什么招数?没人防守倒也罢了,还把浮桥都给修好了!贴心的小棉袄吗? 但不管怎么怀疑,斥候没有探到宋军有什么埋伏,他也没理由在原地候着。 “修好了,你就过去探探再说。” “遵命!” 莫离正一头雾水地率兵往北岸去了,娄室将军都搞不清楚状况,他更不行。 原本,汪若海的确是打算让出一条路,让金兵顺利过河,然后再跟在后面真真假假打几场,到了两国交界地,便拥康王登基,开创一片新天地。 却没料到金兵连吃败仗之后,竟然改变了计划,把官家给放回去了。 再让金兵这么轻易逃回去,那可就不合适了。 所以,莫离正就倒了霉了。 宗泽得了汪若海的授意,率兵远远地卧于雪地,任由金兵先头部队过河。 莫离正回到熟悉的黄河北岸,发现营地也是空的,空到连营地边上的木桩都被拔走了,若不是知道营地的位置,简直都看不出来曾经是军营了。 看来,宋军真是撤了,还撤得这么彻底。 大军过了河守着北岸不就好了?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浮桥。 完颜娄室的军令,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让他信服了,宋军真要想伏击,干嘛还要把浮桥修好?残破些不是更好? 在这种想法的支持下,他派出几名士兵绕着营地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回到浮桥处打起火把冲着南岸绕了几个圈报平安。 事实上,他若是派人再往前探个里把路,就有可能看到埋伏的宋军。 完颜娄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汪若海原来的意图,是打算借“护送”金兵北逃之机拥立赵构称帝才让出浮桥,但副帅交给他的任务便是驻兵于浮桥两岸,保护好大军北上的关键通道。 所以,他眼见对岸火把绕起了圈子,便挥手下令:“过桥!” 第26章 三将联手 黄河上有不少摆渡的小船,但即便是大一些的船,一次最多也只能容三、五十人过河,骑兵的话,最多一、二十人,所以,在这个冬春交替的时节,浮桥是大队人马过河的唯一方式。 所以,完颜娄室想不明白,宋军为什么在取得浮桥的控制权之后又转手丢掉。 也许总会明白的吧,想当初,宋军有百万大军却不堪一击的事实,他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逐渐接受并理解的。 搭建浮桥最关键的不是用作桥面的木板,而是手臂粗的铁链,寂静的黑夜里,刺耳的精铁摩擦声传得很远。 走在摇摇摆摆的浮桥上,完颜娄室总有种做梦的感觉,身体深处的疲惫使他昏昏欲睡。 他太累了! 五十岁人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如壮年时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消耗体力。 走到浮桥中间时,他已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其实,宗泽的岁数更大,已经六十七岁,常人此时早已年衰力竭,但此时他的心中却燃着一团火,使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兴奋。 之前,他不过小睡了片刻,然后便与岳飞等人一样龙精虎猛地出现在了狙击战场。 赵构是这么劝他的:“宗帅年岁已高,就不要和年轻人一样冲锋陷阵了,留着有用之身为大宋多干几年不好嘛?” 宗泽昂头回道:“泽虽年高,但仍耳聪目明,身体硬朗,尚有战力,再过几年,便是想战也战不了了。等打败了金人,再退居幕后散发余热,也不迟。” 呵~,这个倔老头,就算真打败金人了也没想着要退休,还要散发余热呢!赵构心里对他的敬重又多了几分,也不再强劝。 宗泽听着浮桥处传来的锁链声,估算着金兵过河的速度和人数,那么远,光线又不好,凭眼睛可看不清。 估计金兵的大部队应该有上千人过河了之后,他腾地从雪地中站起,大声喊起了口号:“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杀啊!” 这口号还真是越喊越熟练越顺口,有劲! 完颜娄室还没到桥头,就听到北岸远处传来的震天呐喊,顿时一个激灵,困意全无,宋军又来了! 这个莫离正,是怎么探查的? 他可不知道,莫离正只是让人绕着军营转了几个圈,并没有往远处探查。 “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远处的雪地上,宋军骑兵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飞而来,震天响的呐喊直冲云霄。 “宋骑至少有一万人!”莫离正看着黑云一样涌过来的宋军,做了个粗略的判断。 再转身看看浮桥,才过来不到两千人,加上自己带过来的三千人,差不多五千人,浮桥上,还有上千人,很快就能过来支援。 逃跑,是不可能的,也无处可逃。 唯有冲上去,死战,待大军从浮桥上过来,方有一线生机。 而且,五千金人,什么时候怕过一万多宋人?我虽然不是战神,可也不会退缩! “冲!冲上去!” 莫离正嗷嗷叫地挥舞着大刀,带头向着宋军迎去。 金人的彪悍在此时显露无疑,五千人不到,不但以寡击众,还迎头而上。 里许距离,对于冲锋的骑兵来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互相对冲则更快。 几乎是瞬间,两方人马便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金骑人马皆覆重甲,撞击的一瞬间,宋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直接便被撞落数百人。 但落马的宋兵也没闲着,只要还能挥的动手中武器,便砍马腿、捅黑刀,将一个个金兵弄下马来肉搏。 金兵落马的结果比宋兵更为严重,一身重甲导致其移动不便,勇猛有余,灵活不足,很多人还没爬起来便被乱刀砍死。 莫离正已经连砍了十几个宋兵,溅了一脸的血,显得颇为凶悍。 他抽空往两边瞅了几眼,心下稍安。 人数上,宋军的确是占了便宜,但自己这边总算是顶住了,身后的援兵还在不断赶来,形势在向着于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 完颜娄室一边在心里骂着莫离正,一边催促着浮桥上的精骑加快速度。 现在看来,宋军确实设了埋伏,但直到目前,他还在纠结宋军修了浮桥又放弃防守的事儿,多此一举嘛!如果是残破的浮桥,对宋军不是更加有利? 换作是他,在北岸陈兵防守,轻松得多了。 想过河?不付出相当的代价是不可能做到的。 纠结归纠结,完颜娄室一踏上北岸的土地,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短兵相接,正面相搏,谁怕?他手中巨斧一摆,冲了上去。 他的亲卫折损太多,仅余六、七人随在身侧,比之从前动辄三、五百人简直是天地之别。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勇气,他的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要借今日一战洗刷耻辱、为活女报仇! 完颜娄室就像个刽子手,冲到宋军阵前,左冲右突,杀个不停。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战神,每一次挥动巨斧,都有一个宋兵倒下,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一击! 他的勇猛,大大地鼓舞了周边的金兵,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叫喊,更加猛力地挥舞手中的兵器。 宋军的气势为之一滞,呈现出稍许的混乱。 宗泽于后阵之中发现了异常,却毫不惊慌,从信号兵的手中要过一支响箭,“啾”的一声朝混乱的地方射去。 这是他和岳飞等人事先商议好的,如果哪个方向出了乱子,便以响箭示警。 岳飞和张宪、杨再兴一起,仍与上次一样,三人偕行,在金兵中互相照应,大杀四方。 响箭带起的啸声极为刺耳,岳飞一惊,顺着响箭消失的方向一瞧,就着雪光和残余的火把光亮看见不远处的宋兵已经节节败退,一名金将手持巨斧步步紧逼,正是完颜娄室。 眼看完颜娄室就要突破前阵,他连忙大喊一声:“随我来!”便直奔完颜娄室杀去。 张宪和杨再兴各自将身前金兵杀掉,也掉转马头,跟了上去。 完颜娄室一挥巨斧,又杀一名宋兵,眼前已经没有人挡住他的去路,宋军前阵已破! 他巨斧一挥,正要招呼部下随他杀进去,突然心生警兆,转眼间便瞧见一支羽箭向他飞来。 他来不及躲避,提起巨斧便挡在胸前。 “呲溜”一声,随着一溜火光闪过,一支铁箭射在巨斧上,划了过去。 却是岳飞见情势紧急,急射一箭阻止完颜娄室继续冲阵,又借着这个空档,迅速靠近,人未到,一枪已经刺出! 完颜娄室已看清来将的面容,又见这一枪来势凶猛,不敢赌它能不能刺破自己的重甲,便以巨斧朝外一磕,挡了这一枪。 岳飞只觉得枪杆传来一股大力,震得他双臂微麻! 他自己就是天生神力,战场上罕逢敌手,却在此时遇到了比他更胜一筹的金将,不禁大吃一惊:好神力! 当下枪法一变,放弃了大开大合的打法,走起了轻灵路线,倒是有些张宪的风格。 完颜连续跟岳飞过了几招,觉得对方枪法娴熟,短时间内若想取胜,怕是很难,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便不再保存体力,斧势更加威猛难挡。 岳飞虽稍落下风,却有些欣喜,完颜娄室被他拖住,前阵的缺口已经堵上,暂时没有了破阵之忧,再瞥见张宪、杨再兴赶来,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张宪和杨再兴一左一右绕到了岳飞的两边,“噗呲”、“噗呲”一人一枪解决了帮完颜娄室来攻岳飞的两名金将,威胁已经彻底解除。 完颜娄室一见到张宪,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立刻将重点放到了他的身上,活女就死在此人手上,他要为儿子报仇! 张宪仓促间接了几招,也感到完颜娄室力大无比,很难对付,便采取了对付活女的办法,以轻灵的枪法对敌,加上岳飞、杨再兴时不时地补枪,倒是将完颜娄室给困住了。 完颜娄室若是知道这三人将来的赫赫威名,那可真是足以笑傲天下了,当世能挡这三人联手攻击的,应该说唯有他一人! 第27章 战神陨灭 这边宋骑与金骑杀得难解难分,宋军的步兵大队也“大宋、大宋……”地喊着口号跑来了。 之所以步兵比骑兵来得晚了这么久,却是赵构的主意。 汪若海的本意是击败金兵,把他们赶回大本营,与金兵相持,一来接收各地的勤王军队,二来借金兵的存在给圣上施压,最终促成他的退位。 却不料赵构极力反对:“金兵尚有六万大军,若狗急跳墙,对开封内城下手或者劫掠外城百姓,不知道会造成多少军民伤亡。 如潼关的五万金兵再回来,我军可能会被金兵两面夹击,形势对我军极为不利。 与其这样,不如有效消灭金兵的有生力量,进一步保持兵力优势,夺得主动权。” 他不但要胜,还要大胜,胜的彻底! “金兵败了就没有退路,黄河挡着呢,只有沿黄河北岸向两侧逃蹿。 所以,可令步兵围成一个大大!的半个圈子,像扎口袋一样将北岸的金兵完全围住,三面同时收缩包围圈。 只要骑兵能坚持到步兵的支援,可以说,北岸的金兵一个都逃不掉!” 赵构好歹也是背过兵书的,和岳飞、杨再兴也交流过,他的建议从军事层面来讲,并无不妥,甚至非常合理。 可是,金兵失去威慑力的话,对上位的计划并无好处啊。汪若海心里着急,却也很无奈,只好支持。 大帅的表现越好,在军中的威望越高,以后得到的支持也会越大,这一点,汪若海很明白。 他把开封军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帝位,更说明其人有赤子之心,是个值得追随的明主。 赵构不仅仅是提出了建议,还随着步兵大部队赶到了战场,只留了汪伯彦、黄潜善两人率两千人留守军营。 汪、黄二人自是巴不得,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刀架在脖子上逼着还差不多。 赵构于中军阵前隐约瞧见两军士兵厮杀正烈,兵器相交的声音,士兵呐喊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震得他热血沸腾,不禁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 表现呢,就是时不时地抖下缰绳、夹一下胯下的战马,风骚地走两圈。 “怎么?大帅想亲自上阵前厮杀?”汪若海看着他笑问。 “呃,”赵构心知在大局可控的情况下,汪若海可不会让他以身涉险,便讪讪说道:“想是想,估计你也不会同意。” “主要是没必要,如果是白天,大帅亲自率兵杀敌尚能提振士气,这样的晚上,还是算了,不可预料之事太多。” “好吧,那便在后面掠阵。” 宋军步兵的加入,对于金兵的打击是致命的,宋军将士们早已琢磨出对付金人重甲骑兵的招数。 利用人数上的优势,长枪捅、短刀砍,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捅是用长枪把金兵捅下马来,砍是用短刀砍金骑的马腿。 落了马的金兵,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一个金骑刚举刀格开宋骑的长刀,“噗”、“噗”、“噗””三杆长枪同时捅到了他的胸腹之间,金骑的身子顿时腾空,飞坠马下,没等他爬起来,一个明晃晃的枪尖捅进了他的咽喉! 这样类似的情景频频出现,金兵过河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折损的速度。 完颜娄室一人力战岳飞、张宪、杨再兴三大猛将,初时还屡屡逼得三人疲于防守,但时间久了,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手中的巨斧每挥动一次,便似乎更重了一分。 出兵前才束好的头发早已披散开来,随着他大力搏杀的动作,头发上的汗水和血水四射,使得他看起来就象一只凶猛的狮子。 只是,这只狮子此时却是被困住了。 张宪、岳飞、杨再兴三把大枪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虽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却总是不让他突出去。 完颜娄室的亲卫为了保护他已经全部战死,附近的金兵见三名宋将厉害,也不敢靠近,他们与他之间,可没那么深厚的感情。 完颜娄室的呼吸已经粗重到清晰可闻,汗水如雨而下,流到了眼睛里,咸咸的,腌的眼睛生疼。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和他的儿子活女一样,死在这几个宋将的手里。 这三个宋将,实在是难缠,一对一的话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偏偏三人凑一块了打自己一个,要是活女还在就好了…… “啊啊啊~~”完颜娄室突然大叫出声,完全放弃了防御,抡起巨斧,朝张宪砍去! 张宪刚刚以斧头枪斜砍完颜娄室被他格开,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竟然无视岳飞和杨再兴刺向其胸腹的大枪,反而拼了命砍张宪一斧! 电光火石之间,张宪来不及考虑,双手提枪一举,硬接一斧! “噗~”张宪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吐出,完颜娄室最后这一斧力大无比,直接震得张宪虎口开裂,巨斧仍去势不止,砍在了张宪的左肩之上。 幸好岳飞和杨再兴一个刺胸、一个刺腹,都刺中了,将完颜娄室的身子扎了个通透、向后脱离了马背,他的巨斧只是前端的斧角嵌入了张宪的肩膀,实际的伤害并不重。 完颜娄室被两杆大枪挑起,仍圆睁着双眼,伸直着双臂,手指微张,似是要抓住张宪的样子。 一代战神,就此陨灭! 饶是张宪如此勇猛,仍旧一身冷汗,若不是,若不是岳飞和杨再兴出手及时且都有神力,将完颜娄室挑起,这一斧,已经将他劈成两半! “真是战神也!”岳飞叹道:“此人之勇猛,生平仅见,足以和霸王相媲美!” 他口中的霸王自然是指“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杨再兴也点头称是。 “伤得怎么样?”岳飞见张宪一把将巨斧扔了,关心地问道。 张宪撕下一截衣袖缠在右手虎口上,单手挥舞了几下斧头枪,笑道:“没事,刚触及骨头,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右手尚能杀敌。” 岳飞笑笑,纵目四望,周遭已无金兵,显然是瞧见完颜娄室战死,又吓跑了。 “金兵又要逃了,胜负已定,你跟在我二人身后即可,千万莫要逞强。” “嗯。”张宪知道自己左肩受伤,斧头枪单手使起来不大得力,便听了岳飞的话。 却说那莫离正正在十余丈外拼命,突然听得完颜娄室的大叫,不禁分了神,“刷刷”两刀逼开宋兵之后,往声音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好看到完颜娄室被两名宋将挑起,心头一寒:娄室将军这么厉害都被杀了!谁还能挡住宋军? 他胯下的战马突地向下一栽,哀鸣不已,却是因为一对前腿被宋兵砍断。 莫离正猝不及防,随着战马脸朝下栽了下去,身子尚未落地,便是几道刀光闪过,将他的大好头颅砍了下来。 完颜娄室战死,莫离正战死,北岸的金兵没了主心骨,便想逃跑。 可是,三面都是宋兵,哪个方向都冲不出去,于是,便有人往回跑,往浮桥上跑。 而浮桥上的金骑正在渡河往北岸来,如何能上得去? 乱了,彻底乱了! 越来越多的金兵退到了浮桥边上,把浮桥堵的严严实实! 宗泽远远地看着金兵的骚乱,开心地不得了,扎堆好啊! 把长枪兵集合起来,排好枪阵,按大帅的说法:一路捅过去,捅他娘的! 应该说金兵的这次大败,比上次更惨,上次好歹还能边逃边还击几下,这次却是毫无还手之力,被一队队的长枪兵“噗呲”、“噗呲”捅个不停! 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28章 金兵要逃 黄河浮桥这一战,金兵北岸近万骑被全歼,加上浮桥之上阵亡差不多两千骑,原本两万骑的大军仅剩不到没来得及上桥的近一万骑向北大营逃去。 而宋军不过伤亡三千余人,骑兵、步兵各占一半,对于人数超过十万的大部队来说,这个战损比例可谓极低。 更关键的是,被金人誉为“战神”的完颜娄室阵亡,这个消息如果传开,对于金兵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完颜宗望此时尚未知晓浮桥战况,也不会料到完颜娄室战败身死,他仅率两千余人在北大营等着完颜宗翰过来汇合,抢掠而来的财物已经装车完毕,点火用的木材和桐油也早已备好。 旗兵阿布用力拽着旗杆上的绳子准备把帅旗降下来,要回家了,他的心里有些激动。 半年多了,儿子满一周岁了,不知道会不会走路、会不会叫阿玛了;出征前即将下崽的母马肚子很大,也不知下了几个小马驹;这次大军所获颇丰,自己也攒下了不少金银,其中有支金簪,特别精致,还是他从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头上摘下来的,那是留给孩他娘的。 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嗯?怎么拽不动?不会是因为风大缠住了吧? 阿布用力拽了几下,还是没有拽动绳子。 “阿布,干什么呢这么磨蹭?不想回家!了?”旗营的校尉麻吉不悦地问道,若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真想给他个大嘴巴子。 “就好,就好!”阿布连忙回头答道,手上又多使了几分力气。 “咔嚓”一声,旗杆竟从上部突然断裂! 阿布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见一截旗杆带着帅旗直直地朝他头上落下! 他避之不及,被旗杆重重地砸在脑门上,顿时“啊呀”一声倒地。 “阿布!” 麻吉快步抢上前去,扶起阿布,却见他脑门凹进去了一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阿布已经说不出话,艰难地抬起右手,指指胸口。 麻吉伸手在他怀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支金簪:“是这个?” 阿布眨了下眼睛,便再也没有睁开。 麻吉来不及悲伤,因为他已经瞥见副帅朝他走来,连忙手腕一翻,把金簪藏进了衣袖中。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旗杆怎会断了?”完颜宗望眉头紧皱,面沉如水,盯着歪在一边的那截旗杆问道。 麻吉不由得一阵紧张,唯唯诺诺地回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阿布正在收旗,不料旗杆断了,刚好砸在他脑门上,把阿布砸死了。” 完颜宗望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旗杆,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宋人的典籍中记载,旗杆断裂是凶兆,主敌袭、兵败、将死等。 伐宋本来就是他提议的,眼看战略目标即将完成,如果最后关头出了岔子,回去可不好交待。 一阵寒风吹过,凛冽如刀,他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身上的皮裘,看向南方,!似是看到有个黑点出现,隐隐有马嘶声。 他从未象此刻这样期待完颜宗翰的到来,甚至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大哥蒲鲁虎(金太宗嫡长子完颜宗磐)都变得亲切起来,于是便一直张望着,直到那黑点变成了骑兵,来到他身前。 那骑兵见到完颜宗望,翻身下马汇报道:“报副帅,大太子、斜也大帅和黏没喝(完颜宗翰)副帅稍后就到,特命小人前来报信!” 完颜宗望点点头,才算松了口气,黏没喝除了个性稍有些急躁外,其个人勇武却不比娄室逊色多少,麾下也不乏勇士,他的到来让他安心不少。 至于斜也和蒲鲁虎,他只能呵呵了。斜也只是名义上的总帅,实际上没多少真本事,打起仗来是指望不上的;蒲鲁虎嗜酒如命,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晕乎乎的…… 完颜宗翰装车的财物比完颜宗望也少不了多少,足足有几百车。另外,却有一样比完颜宗望更多,上千名哭哭啼啼不时遭到金人斥骂的宋人少女! 这些少女全是因为宋钦宗没有足够的金银赔给金人用来抵数的!其中不乏皇室中人! 这才是靖康之耻中的奇耻大辱! 金人是这么和钦宗约定的:嫔妃、公主和王妃每人可抵金子1000两,皇子女儿可抵500两,郡主可抵200两,皇家贵族的女儿可抵100两! 如此屈辱的条件,钦宗竟全盘答应! 如今,钦宗君臣是被放回去了,这些女子却要随着金兵大部队的撤离而北上,从此背井离乡,与亲人永隔,几无重逢之日! “这个阵势……”完颜宗望有心说完颜宗翰两句,但又不好说出口。自己军中带的女人少是少了些,但也有五六百,说别人带的太多了? 完颜宗翰固然有些骄横,对自己却还是挺重视的,没必要深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见过叔父,见过大兄。”完颜宗望依着规矩拜见斜也、蒲鲁虎。 这二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完颜斜也质问道:“你大兄从上京(金国都城,今黑龙江阿城南白城)赶来,是带着上谕的,要带宋主、少主及其皇室成员一同返回,说好的事情你怎的突然又改了主意?” 完颜宗望看了完颜宗翰一眼,见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便知道他将责任都推给了自己。 反正自己的意见也的确是要改变计划的,他便不再推脱,躬身施了一礼,答道:“叔父,这是因为情势有变,我军兵力不足,而宋军日盛,如携宋主父子及其宗室北上,康王赵构必定即皇帝位!将来必成大患!留下宋主父子君臣等人,正是为了钳制他,令其不得志,除非谋反!而宋人若内战,岂非正合我大金国利益?” 完颜斜也打仗不行,不等于没脑子,质问完颜宗望也不过是刷刷存在感,同时也表达了一定程度的不满,你应该先给我说一声啊?你和黏没喝两个副帅就把事情给定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总帅? 但完颜宗望的战略眼光和对形势的敏感性是在场诸人拍马所不及的,完颜斜也表达过情绪之后,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催着赶紧启程。 这么多财物、美女,得安全带回去才能安心享用啊! “点火,给城中放信号!” 完颜宗望一声令下,浇了桐油的木材“忽”地烧了起来,火焰足足蹿起几丈高,夹杂着浓烟的大火足以让几里地的城内大军看见。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娄室会战败身死,都认为他肯定会获胜,牢牢地守住浮桥,护送大军回程,因而这把火放的毅然决然。 却说完颜娄室带去的金骑逃出来近万人,正仓惶逃向北大营,眼看再有几里地就到了,却突然瞧见,大营方向有大火冲天而起! “唏律律”,前方的骑兵连忙勒住战马,惊疑地望向大营,呆住了。 “宋军攻破了北大营?”一名将领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不,不能吧,宋军还在后面呢,怎么可能绕道前面去袭营?” “城里还有两三万守军,会不会和北岸的宋军两面夹击?” “这么大的火,怕是已经大败了……” 一股恐惧在众人心头蔓延开来。 “那该如何是好?” “大营恐怕已入敌手,唯今之计,只有一路向西,去潼关,和银术可将军的大军汇合,方有一线生机。” 其他几名将领还在犹豫,有一名校尉惊慌地说道:“快走吧,宋军已经追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 几名将领再不犹豫,转身向西逃去。 第29章 两样心思 岳飞、刘浩、韩世忠等人率宋军骑兵越过步兵队伍之后,继续追击溃逃的金兵,即将追上的时候,却见金兵突然调头往西跑了,而前方却有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半面天空。 “那是,金兵北大营的方向?”岳飞不确定地问道,他只知道金兵分南北大营驻扎在开封城外,具体地点却是不知。 “要不,请示一下宗帅吧。” 韩世忠也和岳飞一样不清楚情况,虽然大帅下令追击金兵,尽量消灭其有生力量,但若金兵大营就在前方、又燃起大火,去袭击金兵大本营显然效果更加明显。 向西逃走的金兵不足万人,放走了也没什么。 张宪此时仍然跟在岳飞身后,肩膀上只是包扎了下,斜斜地缠着一道白布。 岳飞借着这个机会,想让他回到后方疗伤,便吩咐道:“你去向宗帅及大帅请示,请大帅定行止。” “可否,派别人去?”张宪弱弱地问道。 “不行,而且,你去了就不要回来,养伤要紧。”岳飞见张宪仍显不愿,便在后头又缀了一句:“这是军令,耽误不得!” “哦,遵令。”岳飞都说了是军令了,张宪无奈,调转马头往回去了。 韩世忠笑道:“这个张宪倒是个猛将,伤成这样了还不愿下阵。” 岳飞摇摇头,看着张宪的背影,缓缓说道:“他不仅仅是个猛将,也是个帅才,我部兵力暴增,他却事无巨细,都能安排妥当,只是稍显生涩,日后稍加磨练,主掌一军当非难事。” “这倒是好事,我大宋人才济济,目前饱受战乱,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于军中效力。”韩世忠说着又把话题转到赵构身上:“我观大帅,立场坚定,杀伐果断,颇有大将之风,他日若……” 韩世忠似乎觉得不妥,突然住了口,冲着岳飞一笑:“呵呵,你懂的。” 岳飞当然懂,他定定地看着韩世忠,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道:“大帅若能即位,必是一代明君!” 韩世忠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不再言语,看向远处奔来的传令兵。 传令兵与其他士兵不同,背上插着小旗,老远便能瞧见。 “大帅有令!”传令兵递过一枚元帅令,大声说道:“着岳飞、韩世忠、刘浩部为前军,进攻金兵北大营,西向逃逸的金兵一概不论!” “得令!”岳飞等人齐声答道。 待步兵大部队出现在视野里之后,宋骑便在岳飞、韩世忠、刘浩等人的带领下缓缓开始加速,朝金兵北大营冲去。 骑兵的加速也是个技术活,比如,几里地之外就加速的话,狂奔几里地,会对战马的体力造成不必要的消耗,影响之后的战斗。如果加速晚了,速度没有提起来,就达不到最大的冲击效果。 而且,宋军中以步兵居多,骑兵冲锋后如果有了大队步兵的支持,获胜就更加容易。 岳飞等将领都是历经沙场的名将,自然深谙此道。 北风呼啸,却吹不去众人心头的火热。 一场又一场的大捷彻底摧毁了金兵不可战胜的传说,唤起了宋兵心底的骄傲。 每日都要喊无数次的口号早已激起他们心中的血性! 跃马扬鞭风云起,壮怀激烈藐云汉! 数万勇士怀着精忠报国的激情,奔着金兵大营杀去! 中华大地,汉室江山,有的是好男儿! 赵构要求大军杀奔金兵大营,自有他的打算,一来是一雪前耻,二来则是不能言说的原因,必须如此,方能达成汪若海和自己的心愿。 而汪若海因为时代的局限,尚不了解赵构的心思,以为他只是需要一场大胜,加强自己在军中的话语权,应对可能到来的朝争。 赵构当然不能剧透,说出自己的打算,那就有些骇人了,只有不着痕迹地谋划才行。 开封城内的金兵正在开封外城纵马肆虐,时不时地闯进平民的住宅呼喝一番,眼见北大营火起,便呼喝着打马离开,留下满地狼藉。 完颜宗望等人待大火燃起之后,便翘首以盼,等候开封城内的将士归来。 “准备启程!”完颜宗望听到南方传来的大地震动,心知众兵已回,便令拔营。 一时间,轱辘声响,蹄声得得,众兵缓缓往营外行去。 上千名宋人少女悲叹即将到来的凄惨命运,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即便金兵不停鞭笞也止不住。 不过数息间,从开封城退出的金兵便与北营汇合,向浮桥方向行去。 大队金兵向北而行最多里许,突然从北方传来阵阵呐喊,前方的金兵侧耳倾听,只隐约听得“驱除鞑虏,还我河山”的声音。 是宋军的声音?完颜宗望心中一凛,又想起帅旗旗杆断裂的情形,不禁大吃一惊:宋军自北方而来,难道,娄室兵败? 完颜斜也等人也是心有所感,不免有些担心,娄室若是战败了那就麻烦了。 北上退路已断,宋军来袭,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迎敌!”关键时候,还是完颜宗望更加冷静,果断地下达军令。 完颜斜也、蒲鲁虎等人相顾无言,局势发展到如今,胜败就在这一战! “杀啊!”完颜宗翰和蒲鲁虎率先冲了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轰~” 两方人马狠狠地冲撞到一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你死我活地拼杀。 不时有双方将士坠马,不时有战马倒下,坠马就是死!马死人亦死! 喊杀声、金铁声、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在这个原本寂静的夜晚,在这广袤的平原之上,上演了一场金兵南侵以来最激烈的大战! 宋骑不过三万余人,比金骑少了一万,但宋兵并未退缩,一力死战。 他们心里明白,只要坚持住,片刻之后步兵抵达战场,就是金兵的死期! 金兵的重甲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无数宋骑手中的刀枪砍不动、刺不透金兵的重甲,不断被金兵斩落马下。 岳飞、韩世忠等大将也颇为头疼,击杀每一个金兵都要全力以赴,数万人啊!如何杀得过来? 完颜宗翰和蒲鲁虎基本上一招夺命,如入无人之境! 宋骑在金兵的攻击下逐渐后退,败象已露! 幸好,赵构、宗泽率步兵大部队总算赶到了战场,一刻不停地向金兵发起了攻击。 在步兵的支持下,宋军渐渐稳住了阵脚,与金兵僵持起来。 赵构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也杀到了阵前。 汪若海稳居后阵,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金兵连看守大车和少女的精骑都投入了战场,但即便如此,早被金人吓破了胆的少女们依然畏缩在一起,不敢逃跑。 张叔夜已经得到汪若海的消息,知道康王殿下率军杀来,便准备请旨带兵杀出去策应。 钦宗却胆战心惊地说道:“万万不可,守军尽去,谁来保护大内?” 宰相何栗也在一旁附和:“万一金兵杀回,何以拒敌?且万一康王兵败,又如何给金人交待?” 张叔夜遥望着城外,极不甘心:“圣上,康王殿下率兵正与金兵鏖战,此时出兵,必将破敌,圣上明鉴!” 钦宗早被金人吓破了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坚决不允:“金人兵马强盛,万一回兵,这点兵力如何能挡?” 曹辅冷眼看着钦宗,终于相信了汪若海的分析:圣上绝对不会允许张叔夜出兵,你要竭力促成,实在不行,就设法借机激起军民的反对情绪。 想到这里,他也出言谏道:“官家,张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官家即刻发兵,一雪前耻!” “住口!你一力蛊惑圣上发兵,置圣上安危于不顾,你,是何居心?”何栗怒吼道。 钦宗摆摆手,坚定地说道:“朕意已决,毋庸赘言!” “唉~”张叔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圣上根本不敢一战,他的心思,只在求和。 康王殿下,对不住了…… 第30章 舆论攻势 说实话,虽然赵构并不知道开封城内宋钦宗、张叔夜等人的对话,但宋钦宗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钦宗但凡有一点血性,哪来的靖康之耻? 所以,他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在意宋钦宗的想法。 好在汪若海也同样心知肚明,只是让曹辅尽力相劝,把钦宗懦弱无能的形象进一步具体化,为将来的逼宫做好准备。 有比较才有鉴别,这却是古人早已用熟了的计策。 城外,两军交战正酣,但胜利的天平已经朝宋军倾斜。 六、七万的步兵渐渐占据了主动,金兵的防线虽然还在,却已逐渐向后退缩。 以完颜宗望的眼力,已经看得很清楚:己方必败! 于是果断说道:“撤吧,向西,去与银术可大军汇合!” 完颜斜也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数百辆大车的财物,心疼地说道:“可是,可是,那么多的财物啊!难道就这么丢了吗?” “大帅,此时撤退,尚有一线生机,等我军彻底溃败,可就生机全无了!” 完颜斜也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装满财物的大车,转回头,长叹一声说道:“撤,撤吧!” 完颜宗望忙令士兵吹响撤退的号角。 金兵的阵型突然一变,开始收缩防线,向一侧集中,围着完颜斜也等人向西方有序地撤退。 赵构长舒一口气,这金兵实在是太难缠,好在总算是撤了。 此时,金兵不过折损万余,尚有战力,头领俱在,若全力追杀,又不知得伤亡多少将士。 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是实施自己的计划,还没到跟金兵死磕的时候。 “令前军佯做追击,出了开封府地界就返回!”赵构果断地下令。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宋军在岳飞、韩世忠等人的带领下,又追了金兵二十余里,互相折损数千人,才返回原金兵的北大营。 此时,装满财物的大车已经全部拉回来,赵构带着一帮亲卫亲自守在车旁。 “开箱检查,重点清点各类书籍、文献,归集到一处!” 赵构的命令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就连汪若海都搞不明白,这时候清点这些东西干嘛? 但大帅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而且是由陈英武率赵构亲卫执行,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汪若海见赵构目光灼灼地盯着亲卫开箱检查,疑惑地问道:“大帅,连微臣都没明白你的意图,能否为微臣解惑?” 赵构回头,嘴角微扬:“稍安勿躁,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切,神神秘秘的。”汪若海摇摇头,无语了。 几百个大车,检查起来颇为费时,但赵构就是寸步不离,眼睛都不怎么眨。 汪若海心中更加好奇,便陪在他身边一起等着。如果弄不清楚大帅的意思,估计他连觉都睡不好。 宗泽安排好扎营事宜,也来到了两人的身边,笑道:“经此一役,金兵元气大伤,也领教了我军的战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杀回来了。若不是我军疲惫,真想一路追着把他们杀回老家去。” 赵构微微昂头,意气风发地说道:“放心吧宗帅,吃我们、拿我们的,早晚要他吐出来,给予我们的耻辱,必让他十倍、百倍奉还!” 宗泽听的心头滚烫:“泽虽老朽,也必定要等到那一天,不然,死不瞑目!” “宗帅,你就瞧好吧,好好看着,不实现这个目标,我就对不起这赵姓!” 赵构的话却令宗泽心里一颤,赵姓,开封城大内之中还多着呢,接下来,如何获得至尊之位呢?这才是重中之重! “大帅,已经检查完了,各类书籍、文书共三十八车,都聚在这一块儿了!”陈英武累得一头汗,感觉比上阵杀敌还辛苦。 “好,我看看。” 赵构走到单独清理出来的大车旁,一个个箱子亲自查看起来。 大帅到底要干什么呢?汪若海和宗泽不明所以,互相望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金人原本是从原始奴隶社会发展起来的,对于宋朝的文化极为渴求和向往,因而搜刮来的书籍包罗万象,有诗词歌赋,有诸子百科,有天文地理,有音乐书法,等等等等。 赵构一箱一箱的查看,却一次次地摇头,一脸的失望。 汪若海和宗泽见他神色不愉,便关心地问道:“大帅,你到底想要找什么?多叫些人来一起找吧。” 赵构四下瞟了几眼,把汪若海和宗泽叫到一边,轻声问道:“圣上和金国几位元帅应该有不少的书信来往,会放在哪儿呢?” 汪若海眼睛一亮,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这些来往信件,肯定不会和杂书放在一起,必定是盛放在专门的札盒之中,只要找着了札盒子,自然就找到了来往书信。” 赵构闻言大喜,这就好办多了! 他仍然不要汪若海、宗泽的帮忙,一个人一车一车的寻去。 果然在一个大车内发现黄色绸面的札盒,就是它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札盒,里面果然是厚厚的一叠书信。 他随手从里面抽出一封稍厚的书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臣桓言:伏以今月二十五日大军登城,出郊谢罪者,长驱万里,远勤问罪之师,全庇一宗,仰戴隆宽之德,感深念咎,俯极危衷,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卧草,降表?” 赵构粗略浏览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竟是宋钦宗以臣子身份给金人写的降表! 大意不过就是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之意,字里行间尽显奴颜婢膝之态。 再抽出几份书信,随意翻看,也基本都是些这钦宗哀求金人不要攻城、莫要让太上皇出城、放过赵氏宗室之类的内容。 大略看了几份之后,赵构不愿再看,再看怕是要吐了。 “你们也看看吧。”他将自己看过的几份书信递给了汪若海、宗泽,又令陈英武在一边守卫,不许其他人靠近。 汪若海还好,因为猜到了他的心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除了眉头微皱,并无特别的情绪波动。 宗泽就不一样了,他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不但拿书信的手在抖,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 “这,这……”宗泽的脸上呈现出异样的红润:“耻辱,奇耻大辱啊!” 说完,竟“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赵构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宗帅,宗帅,你怎么了?” 宗泽的眼中流下两行老泪,神情极为悲痛:“圣上竟对金人如此,如此……”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来如此什么,但赵构和汪若海都知道,奴颜卑膝!他说不出口! “宗帅,你先歇着吧,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赵构劝了劝,叫过陈英武扶宗泽去休息。 望着宗泽的背影,他心里一阵懊悔,早知他这么在意的话就不让他看了,要是把宗泽气死了那可就得悔恨一辈子了。 “大帅,你是想公开这些书信?”汪若海问道。 “嗯,命人摘抄一些,散发出去,让开封甚至整个大宋的军民都知道。” 赵构此时显得极为冷静、冷漠,仿佛在说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在原历史中,金人将宋钦宗与完颜斜也、完颜宗望等人的书信命人抄写了成千上万份,在金宋边境大肆发放,严重地影响了宋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导致朝廷威风扫地,大大削弱了国家、民族的凝聚力。 现在,金人仓惶逃遁,这些信件全都落入了赵构手中! 熟知历史的赵构,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赵构正是要借着金人留下的这份大礼,发动舆论攻势,配合汪若海的安排,促成宋钦宗的退位。 舆论攻势有多强大,他作为穿越人士,实在是太清楚了。 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那只是基本操作。 无中生有,那才叫厉害! 更何况,这些书证可是真的,足以把钦宗牢牢地钉死在耻辱柱上。 至于徽宗那朵昨日黄花,就不和他计较了。 第31章 箭书威力 张叔夜在内城的城头望着金兵北大营的方向,默然而立。 不知为什么,他始终觉得北方似乎有隐约的喊杀声,可是问了其他守城将士,却都说没听见。 直到天将亮,有上千女子在一队宋兵的护卫之下不成队形地跑进了开封城,哭哭啼啼地各自归家,诉说了缘由,开封百姓才知道康王殿下率兵于城外大败金兵。 其中更不乏官宦和大户之家的女子回去向各自父母哭诉事情经过。 更有报信的士兵手拿捷报直奔皇宫,向皇上报喜。 许多百姓初时不信,有数千人跑到城外,果然一个金兵也没见到。 甚至有腿脚快的竟跑到了原金兵北大营外面,亲眼看到了“兵马大元帅·赵”的帅旗随风招展。 “金兵退了!金兵退了!” “康王殿下打跑了金兵!再也不用担心金人劫掠了!” “苍天有眼啊!我大宋有此强军,何惧金人铁骑?” …… 开封百姓们奔走欢呼,大多蓬头垢面,泣涕不止。 这几个月来,金兵动不动就来劫掠一番,莫说金银细软,就连吃的东西都没了,冻死饿死者何止万人? 原本一百多万人的超大城市,死的死逃的逃,去了将近一半。 留下来的人中,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金兵一刀砍死。 此时听说金兵败走,不禁举城欢庆,很多人还燃起了鞭炮。 张叔夜在城头上看得清楚,有数百个女子似是嫔妃、公主之女子以手遮面直奔内城。 守城士兵因不曾看见女子们的面容,相询身份又无人应答,便拒绝打开城门。 从大内皇宫和各亲王府强抽了多少女子出去,张叔夜作为守将是心知肚明的。他暗叹一声,这些曾经的天之骄女,被金人凌辱至今,哪里还有脸面自报家门啊! 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便去请示钦宗拿个章程出来,却在半道上见到了一支插在一处门框上的箭书。 好奇之下,他便伸手取了下来,箭是金人的箭,箭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是? 他仔细一看,竟是圣上写给金人的书信,其内容,其内容…… 他不过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 岂能如此? 一路上,他看到十余封箭书,内容不一而同,尽是圣上写给金人的书信,措辞同样令人倍觉耻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 他阴沉着脸,将这些箭书收于袖内。这里是内城,尚有这么多箭书,外城会有多少可想而知。 张叔夜身负守卫内城及皇宫之责,出入皇宫本是寻常,不料到了皇宫门前便被禁卫拦住:“张大人请稍候片刻,通禀后方可入宫。” 张叔夜一愣,旋即想起金人已经退走,恢复战前规矩这也是应有之意,便垂手往旁边一站,等候钦宗宣见。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皇宫内有音乐歌舞之声,不禁摇头:“金人这才刚走啊……” 不多时,皇宫内传出太监的声音:“宣延康殿学士、资政殿学士、签署枢密院张叔夜觐见!” 张叔夜整了整衣冠,又在禁卫的示意下将睡觉时都不曾解下的腰间佩剑解下递了过去,方才举步入宫。 “张大人请随我来,官家正在文德殿相候。” 文德殿?张叔夜心中有些疑惑,文德殿是平时开朝会的地方,自从金兵围城,已经很久没在文德殿升朝议事了,今日要重开朝会了? 疑惑归疑惑,但这年头,圣上都能不要颜面向金人摇尾乞怜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文德殿中,宋钦宗正一脸喜色地高坐在龙椅之上,见张叔夜到了,没等他参拜,竟主动开口:“张爱卿免礼,你来得太好了,是第一个到的。朕已接到了康王的战报,金兵大败,向西而逃,其所掳财物悉数被我军所获!朕正令歌女勤练歌舞,待康王还朝,便邀文武百官同庆,已着人通知去了!” 张叔夜见钦宗面溢喜色,心知他这些日子忧虑过甚,不忍扫了他的兴,便躬身贺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我军威武,金兵辟易!” 宋钦宗见他脸上根本没有喜气,和他口中的话根本对不上,不禁问道:“这可是天大喜事,爱卿难道不高兴吗?” 张叔夜闻言,连忙回道:“高兴,怎能不高兴?只是,臣,有事上奏!” 钦宗颇为不快,袍袖轻轻往后一甩,坐回龙椅,才淡淡地说道:“说罢,你有何事?” “臣于城头之上,见数百女子相携而来,欲进城,因不肯表明身份又以手遮面,将士不敢放其入内,臣亦不敢擅自做主,故来请圣上定夺。” 钦宗听完,眉头紧皱,面色几经变幻,叹了口气,说道:“放她们进来罢,寻常人家的女子各自归家,宫内的,令其单独居于一处。” 张叔夜又犹豫了一下,从衣袖中取出路上所拾箭书,高举双手捧着:“臣于来时的路上,捡到箭书,不敢隐瞒,报于圣上知晓!” 太监从钦宗座侧下来,接过箭书,呈了上去。 钦宗展开一看,顿时色变,双手青筋暴起,不停颤抖,似是紧张,又似恐惧:“这,这些书信,从何而来?” “臣于路上得来,所有箭书都缚于金人箭支之上,外城,还不知有多少。” 钦宗面现迷茫,跌坐于龙椅之上,喃喃说道:“金人行事竟这般龌龊,他们想干什么?是要置朕于死地吗?” 恰在此时,宰相何栗、户部尚书梅执礼、庆远军节度范琼、开封府尹徐秉哲、签书枢密院事曹辅也到了。 众臣齐齐参拜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钦宗却似没听到一样,愣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精神恍惚。 太监小声提醒道:“官家,众臣来了。” “哦,”钦宗这才回过神来,茫然说道:“众卿平身,散了吧。” 散了? 众人一怔,感到颇为不解,大清早的刚接到通知便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结果,刚到这儿,又让散了?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先他们而来的张叔夜身上,他是最先来的,想必知道点什么吧? 张叔夜苦笑着摇摇头,率先朝外面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何栗口气不善地问道:“刚接到喜讯,说金兵败退,圣上怎么会这个样子?你跟圣上说什么了?” 张叔夜眼皮都没抬一下,懒得和他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狗东西!我跟圣上说什么了?圣上若是肯听我的,哪有今日之辱? 何栗气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特别尴尬。 曹辅加快几步,走到张叔夜身旁,问道:“嵇仲(张叔夜的字),到底怎么回事?” 曹辅和张叔夜的私交甚好,又都是主战派人士,他的问话张叔夜不能不理,便将捡到箭书呈于钦宗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因为还有别人在场,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复述了部分内容。 何栗在旁边支着耳朵听着,弄清了事情原委,便转身朝文德殿走去。 曹辅听后,心里隐有所觉,瞟了一眼何栗的背影,说道:“此事必是金人诡计,欲挑拨离间,何栗此人多疑,此去必会背后说康王的不是,不行,我们得回去。” 张叔夜见前面又过来一大群朝臣,尽是主和派、投降派人士,而自己这边仅梅执礼、曹辅和自己三人,不禁黯然说道:“我等去了也没用,走吧,走一步算一步罢。” 曹辅追着他问道:“嵇仲,若圣上收了康王的军权,一意求和,怎么办?” 张叔夜想了想,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曹辅,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如此,我自请辞!” “何必呢?你素来精忠报国,请辞归家,如何能甘心?”曹辅劝道。 张叔夜长叹一声,颇为感慨地说:“载德,你是知道的,金兵围城,我拼力来救,何也?为国尽忠,我死而无憾!可圣上,竟然,竟然……”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一意求和,谁人不知?可谁知道那措辞竟卑下至此?倘若民间皆知,颜面何存?不若归家也。” 曹辅见梅执礼等人相距甚远,便小声问道:“你看康王如何?” “康王?”张叔夜沉吟了一下,回道:“倒是英明神武,此次大败金兵,扬我国威,颇为解恨……” 说到这里,他悚然一惊:“你是说,拥立康王?” 曹辅目光炯炯地盯着张叔夜说道:“你也说了,康王英明神武,此次带兵大败金兵足以说明问题。既如此,何不跟随明主,一展胸中抱负?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这,……”张叔夜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异动。 是啊,康王殿下提出的口号深入人心,所以能大败金兵,成就一支威武之师。跟着这样的君上才有奔头啊!这样的君上才能带领大宋走向辉煌! 唯一的问题,此时拥立康王,那可就是造反啊! 曹辅见张叔夜眼神闪烁,时而兴奋时而忧虑,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便提醒道:“那箭书,此时,怕是全城人尽皆知、骂声一片了,估计很快就会引起民变。 康王麾下可是有十万大军正在城外呢,天时、地利、人和俱备,只要你振臂一呼,大事立成!嵇仲,为大宋计,为苍生计,请你立下决心!” 不得不说,曹辅的话很有诱惑力,句句直戳张叔夜的心窝。 张叔夜咬咬牙,点头应道:“行!载德,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去,安抚好将士,只等大帅号令!” “好!”曹辅拱拱手,与张叔夜告别。 “杀人诛心啊!厉害,厉害!” 曹辅直到此时才彻底体会到箭书攻势的威力,不禁佩服汪若海的毒辣,却不知道这原是赵构的主意。 第32章 罪己退位 赵构让人送了战报给钦宗,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在营中等消息,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等来召他进宫的诏令。 当然,他也不是想等什么封赏,纯粹就是想去看看后世被深埋在地下的皇城。 按说大军得胜还朝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皇帝召见也是应有之意,历史上甚至有不少皇帝亲自出城迎接诸将以示重视。 偏偏这时就能出现这么奇葩的事儿,大元帅府一干人眼巴巴地等着圣上的召见,就是等不到。 赵构挥挥手让众将散了,回去歇着,有了消息再另行通知,毕竟连续的大战的确很累,都在这边瞎等着不如回去好好休息。 众将刚走没多久,汪若海便面带喜色地走进赵构的房间,这个完颜宗望曾经住过的地方。 “大帅,大事已定!” “嗯?这么快?”赵构感到颇为惊讶。 “箭书的威力不容小觑啊,此时,已有数千百姓群情激愤,围住了开封府,索要被开封府官吏搜刮去的财物。 若不是张叔夜率兵在一侧盯着,怕是要把开封府衙都给拆了。而且,百姓越聚越多,不少大户人家也派了人去,声势可不小啊!” “呵呵,当初怎么抢的,便要怎么还回去,天经地义。”赵构笑道,所有的财物都在这大营中呢,开封府拿什么去还? “估计要不了多久,圣上就要让大帅把财物运进皇宫了,不然开封城的百姓真要造反了。” “送进皇宫?那还有百姓什么事儿?十成能要回一成就不错了。” “那,大帅打算怎么办?” “最多一成,主要挑些宫内之物送回皇宫,其他的么,按开封府当初的登记簿足额发放,不得扣留。” “那估计要剩下不少,至少一半,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赵构早就想过了:“将士的奖赏和阵亡将士的抚恤,一定要足额发放,不能让他们在前线拼命,家里却没法过日子,要确保将士各家各户都能做到衣食无缺。 另外,还要留足军饷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到时候没了朝廷拨付,咱们自己也能养活大军才行。” “嗯,大帅所虑甚是,未雨绸缪么,总不会错。但有一点,这百姓钱财的发放,应该由大帅来执行,不能交由朝廷出面。” “这是自然,”赵构笑着说:“军师觉得本帅有那么傻么?” “呵呵,怎么可能?那什么舆论攻势,可是大帅的主意!” 两人笑声相和,颇有些阴谋家的味道。 此时,开封城中的局势极为危险,聚集的百姓已多达万人,开封府尹徐秉哲已经被暴怒的百姓揪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垂着头立于衙门口,任凭百姓唾骂而不敢吭声。 张叔夜只是率兵在一边看热闹,并不出手制止。 在他看来,徐秉哲这等人,百姓没把他千刀万剐都算很够意思了,当初下令手下官吏强抢民财、民女时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 “金人的走狗!打死他!打死他!”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而且不断有人响应,大声相和。 百姓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时之间,人头攒动,有人朝徐秉哲身边挤去。 徐秉哲面对愤慨的百姓,吓得尿湿了裤子,再也顾不得许多,嘶哑着嗓子喊道:“不是我的主意,圣上有旨,圣上有旨啊!” 他这意思,是说皇帝下了圣旨让他这么干的,他只是执行者而已,企图逃脱责任。 不提圣旨还好,百姓们一听圣旨,顿时想起了满大街的箭书上的内容,更加气愤。 “打死这狗官!找官家要钱去!” “我们要生活!我们要尊严!” (如果有其他穿越众在场,估计会觉得这话很熟悉。) “打倒卖国贼!打倒狗汉奸!” (又是很熟悉的词语,不知道赵构有没有考虑这词出现的是不是有点早?) 有人带头在人群中喊口号,百姓们就跟着喊,渐渐地,上万人的声音汇聚到一起,便如同滚滚洪流,势不可挡! 张叔夜见人流转向了皇宫方向,便挥挥手,带领将士们让开了道路。 宋钦宗在紫宸殿的外殿踱着步子,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 宰相何栗、吏部尚书莫俦、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东京留守王时雍四人垂手而立,相顾无言。 话说这四人此时聚集在这里,那也是有原因的。 先说何栗,原本是主战派的人物,三个月前因抗金主张不被钦宗采用反而将其罢相,以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尹,干了十来天又被优柔寡断的钦宗重新启用为相。 金人围城后钦宗听信骗子郭京“神术”,置何栗坚守待援的建议于不顾。 金兵破开封外城后,何栗奉命出使金营,误信金人和议的诡计,导致钦宗亲赴金营,上了金人的当。这锅,他不背也得背。 原历史中,何栗其实是坚决不从金人,最终绝食而死,全了忠义之名。 莫俦和翰林承旨吴开二人则是金人和钦宗的联络人,频繁来往与金营与皇宫之间,互传旨意。 原历史中,此二人和王时雍、范琼等人后来都投靠了金人扶持的张邦昌伪楚政权。 范琼身为京城四壁都巡检使,在金兵围城时数次袭扰金兵未果。 钦宗被金兵扣留后,范琼受金人委托逼宋徽宗赴金营,没曾想还没成功却等来金兵被康王打跑了的结果。 原历史中,此人押赵氏皇族出城时,有百姓哭号,被其连斩数人,是个十足的汉奸。 王时雍就不用说了,也是个没有气节之人。 钦宗瞅着几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里有气:“怎么,你们现在都没主意了?当初可是因为你们一力劝朕取悦金人,朕才做出这等事来!” 何栗看了旁边三人一眼,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道:“圣上,也不是没办法,现在百姓气势汹汹,所图无非是钱物,可令康王急速押运财物入宫,分出少许予之,百姓自会退去。” 钦宗听了这话,更加来气:“诏命已下了两次了,一次说正在清点财物,一次说大车太多,恐遭城内乱民哄抢!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才能让他把那些财物送来!” “他有十万大军,还怕乱民哄抢?”范琼随口刷了下存在感。 何栗瞥了他一眼,鄙夷地说道:“你也知道他有十万大军?是想让他带兵入城?” 范琼顿时闭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康王明显已经和圣上的步调不协调了,若让他带十万兵进城,那,那,恐怕问题就更大了。 正当此时,皇宫外面隐隐传来阵阵的嘈杂声。 有禁卫跑来报告:“启禀圣上,有数万百姓纷涌而至,还喊着口号……” “喊什么口号?”钦宗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本能地认为是要造他的反了。 禁卫犹豫了一下,回道:“喊的是‘我们要生活!我们要尊严!打倒卖国贼!打倒狗汉奸!’” 谁是卖国贼? 谁是狗汉奸? 钦宗一想到箭书的内容,不禁方寸大乱,颤声问道:“张叔夜,张叔夜呢?” 以张叔夜的威望,若是愿意及时出手,还会发生这事儿吗? 何栗早已看透了其中的门道,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圣上,他不会来的,下罪己诏,退位吧,尚能保全荣华富贵。” 钦宗闻言,身子一顿,呆立当场。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无助地望着眼前四人,喃喃泣语:“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对了对了,请太上皇,快请太上皇!” “圣上,还是算了吧,康王也是太上皇的儿子。”何栗一针见血地说道:“不论谁继承大统,他都是太上皇。” “圣上,那康王可是有十万兵啊!金兵都被他打跑了!”猪队友范琼面露惧色地说道。 作为京城四壁都巡检使,他的手上也有兵,但和金兵作战时是屡战屡败,比战力的话张叔夜都甩他几条街,更别提城外驻扎的大元帅府的十万精兵了,那可是把金兵都打得只有逃跑的份。 真打起来,他这点兵力去给康王塞牙缝都不够,吸溜一下就没了。 范琼的话就象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金兵那么强,把开封城和一干君臣踩在脚下可劲地蹂躏,却被康王的大军打跑了,那得有多厉害啊! 他康王既然没有主动发动兵变,就是故意留了一分颜面,真要不识抬举,想必他也不介意赶尽杀绝。 “朕的好兄弟啊!”钦宗仰天长叹一声,吩咐道:“传翰林承旨吴开,朕这就……” 话没说完便唏嘘不已,黯然泪下,懦弱之态尽显,却不能博得任何人的同情。 君王又如何?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是自己挣的,更是自己丢的。 第33章 天子亲军 兴许是害怕百姓冲击皇宫的缘故,钦宗的动作很快,一份热腾腾的罪己诏两刻钟(三十分钟)便即出炉。其言辞恳切,令听者动容: “朕登基于危难,时金兵南下,屠戮军民,围困京城。朕偏信佞臣,一意求和,谄媚乞命,赋税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幸赖康王英武,大败金兵,得保社稷。追思己过,愧对先祖,悔之何及!故退帝位,禅于九弟康王,特此诏告天下!” 旋即令黄门张贴于皇宫之外及内、外城,同时传旨康王赵构,即刻入宫。 众百姓听闻钦宗下了罪己诏,让帝位于康王,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康王即位了?那我等百姓的财物不是有望了?听说金人掠去的财物都被康王劫下了呢!” “素闻康王勇武,能挽三石强弓,看来传言不虚啊!” “没错,正是康王带兵打败了金人,我京城军民才得以安生啊!” “新皇即位,必定会大赦天下,优待百姓,咱们的苦日子要到头了!” “康王威武!康王万岁!”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率先喊了起来。 “康王威武!康王万岁!”更多的人同时喊起了这个简单易懂的口号,声震天地,响彻云霄。 …… 宋钦宗听着外面的欢呼声,倍觉心酸:自金兵围城,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没人记得了吗? 太上皇赵佶居住的延福宫距离西门很近,与皇宫的南大门却足足有现在的一公里还多。 徽宗听说百姓将要冲击皇宫的时候,习惯性地又想要逃跑,可刚出了寝宫又转念一想:现在是百姓在闹又不是金兵,自己都不是皇帝了,怕什么? 于是又回到宫里,连忙派人去打探消息。 没多久,太监回报,说官家下了罪己诏,让位于康王赵构。 徽宗这才彻底放了心,都是自己儿子,谁坐龙椅都一样,赵构能干就让他干呗,总不至于把自己这个太上皇给撸了。 金兵这才刚走,以后啥时再来还不好说呢,就先这样吧…… 汪若海看着桌子上的两份诏书,算了算时间,说道:“大帅,召集众将士准备进城吧,此事今日必定要有个结果,迟恐生变。” 赵构也不想再拖延,钦宗已经接连下了两道诏书,想必早已焦头烂额,城中此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呢,再不进城,真要激起了民变也是麻烦事儿,于是便立刻通知众将议事。 宗泽、陈淬、耿南仲、汪伯彦、黄潜善、岳飞、韩世忠等将领早就在等命令,很快便来到了赵构居住的院子。 恰在此时,跟约好了似的,钦宗派来的宣旨太监也到了,见到赵构,连忙伏身参拜:“小人高俊,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艾玛!这个举动着实吓了在场诸将一跳,宣旨太监这是~~什么意思? 赵构和汪若海面面相觑,心里有所猜测,大事成了! 太监高俊并没有卖关子,取出钦宗的罪己诏读了起来:“朕登基于危难,……,故退帝位,禅于九弟康王,特此诏告天下!” 众将听到最后,才知道大帅要当皇上了,皆大喜,连忙行跪拜之礼:“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将请起,”赵构心里一乐,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便笑道:“这是军中,都是自己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谢圣上!”众将异口同声地答道,方才站起身来。 汪若海适时说了一句话,故意让大家都听到:“圣上,众将士可就是天子亲军了!” 众将听后都觉得精神倍振,天子亲军啊,这可是无上荣耀! 赵构明白汪若海的意思,便当即做了决定:“即日起,本部改为忠勇军,宗泽为忠勇军都统制,归本帅直管,其他人等皆官升一阶!凡死难将士,抚恤翻倍!” 宗泽等将领连忙谢恩。 “准备拔营,进城!”赵构宣布道。 待众将走后,屋内仅剩赵构和汪若海二人相视而笑。 “呵呵,真是出乎意料啊,”赵构笑得很是没心没肺:“军师,你说的安排,难道是何栗和这帮投降派?” “大帅,”汪若海停顿了一下,大约尚未习惯称呼赵构为圣上:“何栗此人眼光毒辣,处世老道,必是他看出端倪,抢先一步提议圣上退位。 其余人等,因大帅兵锋正盛且屯兵于外,谁敢不从?既如此,届时或可暂用何栗为相,以安人心。” “你说的对,朝臣之中总还有些忠直之士,都要用起来,”赵构赞同了汪若海的意见,却又坚定地说道:“主和派么,尽量少用,投降派一概不用。你先拟个名单过来,再研究一下。” “得令!”汪若海灿然一笑,竟是一反常态,学着军中的规矩应了一声。 赵构突然觉得他好像年纪也没多大,依稀还是个年轻人,便问道:“军师今年贵庚?” 汪若海一怔,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东叟为建中靖国年间(1101年)所生,今虚岁二十七。” 才二十七岁,这么年轻? 赵构是大观元年(1107)年出生的,现在离二十一周岁还差四个月,和穿越前同岁,汪若海不过比他大了六岁。 他的心里自然生出一种同龄人之间的亲切,包括对岳飞、张宪、杨再兴,同样如此。 正当年少,指点江山,壮志激昂,何等快意? 事实上,他对于成年的理解还是基于前世的观念。在前世,莫说十八岁了,二十岁还在上大学呢,正式踏入社会怎么着也得二十二、三岁,再考研、读博的话更晚。 直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想起来,原赵构十五岁即行成人礼搬出了皇宫,住到了自己的康王府,而且有了康王妃邢秉懿。 若是放在后世,十五岁的小屁孩,初中生而已,天天背着书包上学校、玩游戏,距离成人的世界还早着呢。 有件事也算是比较奇葩,赵构已经记不起来了。原赵构出使之前,认为自己将和肃王一样一入金营便再也回不来,本着不能便宜金人的心思,把自己府内的一干婢女都给啪啪了。 这些婢女确实都落入金人之手,在金人强索女子时,包括康王府在内,所有的亲王府内除了正位的王妃,其他女子全部被强征送给金人充抵金银了,就连徽宗、钦宗的一些不太受重视的嫔妃都未能避免。 如果不是新赵构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大败了金兵,所有的嫔妃、王妃都将被掳走,与徽宗、钦宗二帝及所有宗室子女一起被带回金国。 此次从金兵大军中救出的女子,只占被掳女子的三成不到,更多的女子有的自尽,有的被凌辱而死。就比如赵构的几个侧妃,全都死了,只剩怀有身孕的正妃邢秉懿还好好地活着。 但此时的赵构可没想这么多,他一心只想着早点登基,好实现心中的抱负。 他笑了笑便说道:“还以为你至少也得三十岁以上了,没想到才二十七,真是令人惊讶啊!” “呵呵,大帅也才二十一吧。” “嗯,有志不在年高,将来必定是属于我们的!” “有志不在年高,”汪若海点点头,脸上闪过异样的神色,似是颇为意动:“大帅说的对,将来,是属于我们的!” 赵构正当激情澎湃之际,没有注意到汪若海的神色有什么异常,大手一挥:“军师自去收拾一番,稍后便进城。” 汪若海也不言语,跟赵构行了礼,便告离去。 第34章 年号华兴 十万大军,绵延数里。 远远望去,枪戟林立,蜿蜒如龙。 经历过大战、恶战的大军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每一个将士都将刀、枪、戟、斧等武器擦得锃亮,衣甲也整得干净利索,一个个昂首挺胸,看起来精神抖擞,威武非凡,就算外行一眼看去也知是精锐之师。 队伍的中间,约两千人护着数百辆大车缓缓而行。 虽有十万之众,行军间却无一人出声,唯有偶尔的马嘶,整齐的脚步声、衣甲发出的摩擦声。 赵构骑马走在最前,汪若海、宗泽一左一右随行。 后面是陈淬、汪彦伯、黄潜善、岳飞、韩世忠、刘浩等将领。 包括赵构在内,大家都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赵构也算是有心了,特意换上一身轻甲,越发显得英气逼人。 待得临近开封城,大约还有半里地距离,赵构等人便远远地看见,城外的官道两旁站满了百姓,怎么着也得有数千人。 官道中间,站着一群衣着鲜亮的朝官。 这是来迎接大军凯旋的朝臣。 想必钦宗也在吧,早干嘛去了?赵构勾起唇角。 当然,即便钦宗老早便下了旨、在城外等着,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回来面圣。 回来干嘛?等着被夺权嘛? 那些卸磨杀驴的常见套路,他可不会上当。尤其是原历史中的岳飞,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时刻提醒着他呢。 围观的百姓之中,不知谁又喊起了口号:“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顿时,刚刚才习惯喊口号的百姓跟着举臂呐喊:“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对喊口号更加习惯的十万将士,岂会让开封百姓专美于前? 于是,更加响亮的口号声由将士们口中传了出来。 赵构、宗泽等人也和其他将士一样,举着手中的兵器,振臂高呼起来。 宗泽、汪伯彦、黄潜善等人赫然发现,喊口号好象有瘾了! 越喊越有劲,越喊越想喊,越喊发出的声音越响亮,好象把嗓子给练好了,心气也练顺了! 汪伯彦、黄潜善甚至想道:以后再打仗,自己也得冲锋在前,杀几个敌兵过过瘾,好歹咱也是读过兵书带过兵的,可不是草包。 距钦宗等人仅有十余丈时,赵构举手向后示意,大军口号逐渐停歇。 呐喊的百姓也停了下来,目光热切地望着一身戎装的康王,未来的大宋国主。 基本的礼节赵构还是懂的,翻身从马上下来,准备迎向钦宗。 钦宗虽然下了罪已诏,但尚未交接权力,所以在这之前,他还是大宋皇帝。 突然,从百姓群中窜出一人,蓬头垢面,虽身着文士长衫,却如流民一般。 这人窜到官道中间,挡在赵构和钦宗身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构。 赵构的两名亲兵动若矫兔,冲向那人,欲将他拿下。 “且慢!” 赵构及时出言喝止,他觉得这人的长衫虽褴褛不堪,但身躯挺直,颇有气势,应该不是普通人。 “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帅?” 来人身躯一挺,大声答道:“臣,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李纲!” 晕,竟然是他? 赵构不禁一震,他怎么来了?还整成这副模样? 这可是个牛人,宋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金兵第一次围东京时,宋徽宗起用其任京城防御使,负责守城,抵抗金兵,力保京城不失。后,徽宗在其建议下传位于钦宗。 金人久攻不下,便使起了诱降之计,钦宗大喜,因李纲反对议和,便将其罢官。开封百姓群起反对,力挺李纲。 钦宗无奈,再次起用李纲。而李纲也不负众望,率开封军民获得了开封保卫战的胜利。完颜宗望在宋廷同意割让太原等三地和赔款之后撤兵。 金兵撤离之后,李纲即遭到宋廷投降派的排斥和诬陷,被一贬再贬,最后贬到宁江(今江西境内)。 金兵再次入侵,兵围京城,钦宗又想起了曾完美守御京城的李纲,便下诏任命其为资政殿大学士,负责主管开封府事务,让他赶紧回来守城。 李纲在前往宁江途中停驻在长沙,接到命令,便只带少许随从拼命往回赶,赶到半途,便听说开封城陷落(实则是外城陷落)。 痛哭流涕一番之后,李纲又遭遇了流匪,随从被杀,他自己侥幸逃得性命。 几经周折,历尽艰辛,他好不容易才赶到开封附近,又听说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率兵打跑了金兵,钦宗下罪已诏让位于康王。 其人忠直,虽然对钦宗的作为极为不满,又很高兴康王赵构之勇,却仍有一丝不爽,便想当面见见他,看他到底是不是个贤明的人。 若是,倒也罢了;若不是,他拼着一死,也不能屈从。 如今,李纲见赵构一身戎装,威风堂堂,颇有英武之气,心中的不爽便先去了三分。 他见赵构愣了神,便直接朗声问道:“听闻大帅神勇,大败金兵,得当今圣上下诏传位,臣有一问,请大帅答之。” 赵构这才回过神来,哦,考我来了这是?我堂堂一个历史系的高材生,还怕你一个古人? “李大人乃大宋肱股之臣,但有所问,必有所回。” “请问大帅,如何治国?” 这个问题,在历史上被很多人问起过,但多数都是皇帝考较大臣或者上官考较下官时问的,回答的好,通常便会得到重用。 大臣问准皇帝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印象。 但赵构并不怂,稍稍考虑了一下,便把以前从网上看到过的一段话组织了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回道:“国之根本在于民,民安则国强。 民之治乱在于吏,吏清则民安。 吏之勤怠在于君,君正则吏清。 君之明庸在于德,德贤则君正。 德之厚薄在于欲,欲寡则德贤。 故君王应节欲以厚德,以德贤促君正,以君正使吏清,以吏清保民安,以民安致国强。” 李纲闻言,以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觉得毫无准备的赵构此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必定是其胸中自有沟壑,于是大为折服,纳头便拜:“臣李纲,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宗一听,脸都快气绿了! 好你个李纲,朕还没交接呢,你竟然开始参见新皇了! 他初时见李纲出来挑事,心里还颇为欣慰,觉得总算还有人愿意为自已出头,触触赵构的霉头,没想到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剧情竟然反转了! 他真想甩手就回去,不跟赵构搞交接仪式了。 可是他又不敢,这十万大军没过来时就已经很有压力了,现在都到眼前了,此时撂挑子,找死呢? 赵构伸手扶起李纲,赞道:“李大人忧心为国,可敬可佩,人尽皆知,快快请起!” 范琼、王时雍等人被李纲抢了先,心里已是郁闷,此刻连忙纷纷出列,争抢着上前见礼。 “臣范琼,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王时雍,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吴开,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钦宗的心里,简直比一万头草泥之马狂奔而过还郁闷,这些狗东西,还要不要脸了?都抢着参见新皇了,这交接还要不要搞了? 他回过头来,身后只余张叔夜、曹辅、梅执礼等寥寥数人没有上前参拜赵构。 唉,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依赖的忠臣啊!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他却不知道,这群人,不过是不欲与范琼等人为伍罢了。 要论亲疏,因为汪若海的原因,这群人才是赵构的“自己人”。 一干百姓在这些大臣们的带动下,俱都匍匐于地,同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稍显繁琐的皇权交接仪式,竟然以这种形式完成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赵构火线登基,定年号华兴,这一年,是1127年。 第35章 江山如梦 原本登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要祭祀天地,要祭拜先祖,要接受百官称贺,等等等等,一套繁杂的程序走下来,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 二月初二,龙抬头,本来就是黄道吉日,宜祭祀。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非常时期,一切从简,赵构只是到南郊祭拜了天地,又按例祭拜宗庙,坐到龙椅上受了众臣三呼万岁即告完事。 昭告天下那就不用他烦神了,自有莫俦等人安排。 原历史中,赵构于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匆忙登基更加简单,只在一座小山(杏山,赵构登基后改为幸山)上“登坛受命,礼毕恸哭,遥谢二帝,即位于府治,改元建炎。”然后,为躲避金兵追杀,开启逃跑模式,一逃就是十年。 如今,赵构则是在京城登基,逃跑的也不是他,而是金兵。 徽宗、钦宗还在,赵氏宗室男丁基本无损,文武百官也没死多少,被金兵掳去的财物都还在,一切都和原历史大不相同。 为了保持朝政稳定,赵构采纳了汪若海的建议,并没有向投降派和欺凌百姓的文武官吏举起屠刀,而是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低调处理,让这些人主动辞职,保留原俸禄,允其归乡,离开京城。 “……凡心存侥幸,置若罔闻者,必削官去职,抄没家产,流放琼州(今海南)!” 宋徽宗仍为太上皇,居于延福宫;宋钦宗被赵构授予一个奇葩的称号:皇供奉,和太上皇一样,未经允许,不得出宫。王妃邢秉懿册封为皇后,其父邢焕加封正四品正奉大夫(外戚虚职,以外戚身份参加朝会)。赵构生母韦贤妃尊为显仁太后,搬至延福宫与徽宗同住。 随后又是一系列人事任命,这也是惯例,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皇帝不用自己的亲信啊! 曹辅为左相,李纲为右相,皆为正一品,统领百官。 汪若海、何栗为太傅(职官虚职,直接参与军国大事的拟定和决策),正一品。 宗泽为枢密使(中央最高军事机构长官)、知枢密院事,从一品。 陈淬为同知枢密院事(中央最高军事机构副长官),正二品。 张叔夜擢为参知政事(副宰相)、兼开封府尹,由正三品升正二品。 取消天下大元帅府这个临时机构,建忠勇军,原辖下军队改为忠勇军所属。 岳飞擢为辅国大将军、忠勇军都指挥使,正二品。 韩世忠擢为镇国大将军、殿前都指挥使,从二品。 汪伯彦、黄潜善擢为资政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出忠勇军)。 刘浩擢为冠军大将军、殿前副都指挥使,正三品。 张宪擢为怀化大将军、忠勇军副都指挥使,正三品。 杨再兴擢为云麾将军、忠勇军先锋营指挥使,从三品。 …… 等一应简易程序走完,已是深夜。 退了朝之后,赵构大感疲惫,回到皇宫,走到寝宫门前时,仰望着眼前雄伟壮丽的宫殿,突然有种做梦的感觉。 从今往后,自己就是那啥“天子”、这皇宫乃至大宋的主宰了? 他伸手掐了一下大腿,不料用力太大了些,疼得呲牙咧嘴。 好吧,真好! 把京城和朝廷安顿好,然后就是继续和金兵死磕,直到将其彻底消灭为止! 进了寝宫,几名宫女、太监连忙匍匐于地,给赵构请安:“参见陛下!” “呃。”赵构一愣,想起皇帝睡觉也是有人服侍的,比如洗脚、宽衣什么的,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起来吧。” 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床榻走去。 几名宫女见陛下到了床边,连忙端水的端水,拿毛巾的拿毛巾,来给他洗脚。 赵构感觉真跟前世与寝室兄弟一起去蹭足疗差不多,便欣然受之。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宫女的服侍,觉得很放松,这几天的疲劳果真去除了不少。 宫女的水平比那些掺水的技师好多了,再加上动作极为轻柔,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禁喃喃说道:“唔,真不错,几号?” 几名宫女颇为诧异地互视了几眼,不知陛下说的什么意思。 有个胆子大一点的宫女问道:“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赵构睁开眼睛,才想起这是在大宋,在自己的寝宫内,便轻轻摇头:“无事。” 心里却暗自伤神:唉,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可以和自已聊聊前世的人了。 洗完了脚,便有宫女上来服侍赵构宽衣。 先是外面的龙袍,然后是亵衣。 宫女的手刚触及赵构亵衣,他便感觉很不习惯,挥手道:“都退下吧,不用你们服侍了!” 几名宫女不知赵构脾性,不知道是不是哪儿惹得他生气了,连忙跪伏于地,战战兢兢不敢擅动。 还是管事太监壮起胆子问道:“官家,不需要侍寝吗?” 侍寝?不就是安排个宫女来陪自己困觉嘛? 赵构面上不禁一红,这个前世连女朋友都没有过的宅男心中一动,却又感到颇为害羞。 他情不自禁地瞟了几名宫女一眼,还别说,看起来都是年轻少女,因为房内炭火不断的原因,衣衫都很单薄,一个个皮肤白皙细嫩、身躯玲珑有致,虽瑟瑟发抖,却另有一番撩人风姿。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令他的脸色更加红润。 想指定是想的,说不想,那肯定是瞎话。 但,让他就这么随便找个人来那啥,他还真做不到,起码,现在不行。 他沉吟片刻,仿佛是在天人交战。 稍后,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正色说道:“不需要!” 但他心里头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苍天呐!大地呐!需要啊!我太需要了!我特么这是在昧着良心说话! 管事太监虽然觉得奇怪: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陛下挺喜欢女色的吗?难道说传言有误? 但他可不敢置疑,随即便让这几名精心挑选的宫女退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赵构爬上床,数了一会儿羊又数了一会儿狼,等身上的燥热退了,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钻进被窝,拉起被子,胡思乱想起来。 既已穿越到宋朝还成功登上了帝位,他绝对不会象历史中的某些帝王一样纵情于声色。 远的不说,就比如说最近的宋徽宗,不但沉迷于色,还特么每过三五七天便要临幸一个处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精力和心思理政? 赵构心里清楚的很,登基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第一步,后面的事儿多着呢。 金人南下,四处劫掠,大量百姓南逃,田地荒芜,居室空置,军队废驰,战力低下,朝纲不振,国库空虚,大宋江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此等局势之下,哪有心思虑及其他? 更何况他心中已有谋划,灭金,才只是第一步,西夏、西辽、吐蕃诸部、蒙古诸部等等将来可能会威胁到大宋的国家和势力,统统要清扫干净。 这其间,还要发展经济,整顿吏治,关注民生,哪一样是简单的事情? 华兴,华兴,可不能只是个念想。 想着想着,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梦见大宋铁骑横扫整个大陆,数不清的战舰高悬大宋的战旗纵横四海! 万邦来朝,四夷皆服! 他于万国大朝会上,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举着来自埃及的玻璃酒杯,品尝着来自波斯湾的葡萄美酒,欣赏着西洋歌姬的歌舞。这些,可不是它国送来的,而是大宋治下的省份进贡来的!整个欧亚大陆都是大宋的地盘! 他于睡梦中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心中涌起浓浓的自豪感。 “陛下,臣妾想家了。”依在他身边的女子幽幽说道。 “好,那便回去看看!”赵构爽朗地一笑,随即大手一挥,两人突兀地于座中消失。 第36章 首次早朝 赵构突然醒来,笑声依稀还在耳边回响,却怎么也记不起身边女子的模样,更别说那些肤色、穿着各异的使者、朝臣了。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不免有些愁肠百转。那女子说她想家了,又何尝不是他心底的声音?他挥挥手便消失了,应该是回家了,可是,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完全不靠谱的梦,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平日里没时间、也不敢想家,因为从穿越至今,他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搞阴谋诡计的人连睡觉都不安稳的,做梦都要琢磨怎么拟定、修改、实现计划,哪有真正静下心来的时候? 可以放松下来睡个安稳觉,真是不容易啊! 他之所以敢于安然入梦,是因为皇宫及内城的守卫是由韩世忠率忠勇军五万人负责的,原来的禁卫军、京城巡防兵、张叔夜的兵马和收拢来的残兵全部调到忠勇军中,交给岳飞调理去了。 以岳飞的治军能力,把这帮杂牌兵炼成精兵应该没有问题。 赵构原亲兵营校尉陈英武现在已经是定远将军、马军都指挥使,专门负责皇宫的守卫,原亲卫营更是专司赵构的寝宫安全,带领一帮经过大战的忠勇兵,战力与忠心绝对靠得住。 就这,他还在枕下藏了把剑,宗泽送他的那把,用顺手了,不想换。 他坐在床上眯瞪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今天要开第一次朝会,不禁一惊,卧槽,不会晚了吧! 第一次上班就迟到可不好…… “来人!” 他声音刚落,便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推门而入,连忙拜伏:“小的小德子,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赵构淡淡地说道。 他并不喜欢这种见面就跪拜的打招呼方式,却也知道最好不要试图做出改变,数千年的传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他有改变历史的打算,但是否要树立人人平等的观念暂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人人平等的话,他凭什么荣登帝位?就凭他是穿越过来的嘛?还不是因为生在帝王家,天生就有这种资格? 太监小德子虽然站起来了,却依然战战兢兢,垂首立于一旁。伺候皇帝啊,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句话一不小心出了点岔子就有可能掉了脑袋? 管事太监刘步德昨日晚间兴冲冲地要亲自值夜,服侍陛下,没想到还没到子时就回去睡觉了,让他来顶上。想必,陛下不太好伺候吧,不然就凭刘管事的性子,好事能轮得到别人? 赵构不知道小德子心里想的什么,也没心思去猜,新出炉的皇帝哪个会琢磨小太监的心思?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现在是寅末,卯时将至。” 子、丑、寅、卯,赵构在心里数了一下,卯时,那就是早晨五点到七点,正是早朝的时间。 时间有点紧啊,第一回上早朝就迟到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还好,应该能赶得上。小德子,准备起驾!” 话说一帮新晋和留任的大臣于昨日经历了新皇即位的一番人事调整之后,多数对于今日的朝会都非常期待。 留任的自是心存感激,一朝天子一朝臣,能留任,说明圣上对自已还算满意,自然想着要在早朝上露一露脸,表表忠心,刷下存在感。 新晋的朝臣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新皇看看:皇上,俺是红色的哈。 所以,赵构刚进大殿,便赫然发现,文武百官早已到齐,自已是最后到的。呵呵,大佬果然都是最后出场……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待赵构坐定以后,不用人喊123,齐齐躬身,参拜他们的新皇,仿佛彩排过无数次一样。 赵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百官参拜的样子,有些想笑,尤其是文官,乌纱帽的檐翅不停颤动,颇为有趣。 这乌纱帽据说是宋太祖赵匡胤设计的,实在是个妙招。 赵匡胤登基后,很不放心当年一起闯天下的同僚,尤其讨厌文武大臣在朝堂中交头接耳,评论朝政,唯恐他们交流过多而抱团甚至产生异心。 一天上早朝,勤政的赵匡胤一脸庄重地端坐于龙椅上,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位大臣的奏报。他想通过自己的表率作用,给朝堂营造一个庄严、肃穆、神圣的氛围。不料没一会儿,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几个大臣很随意地在下面交头接耳,全然不顾朝堂上应遵守的起码规矩。 对于眼前的这一不和谐的一幕,赵匡胤心中很是不爽,但他不露声色,并没有当场发作对几名不守纪律的官员点名批评,而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听奏报。 注重实效且含蓄,是赵匡胤行事的一贯风格。退朝后,他很快就想出个办法,你们不是喜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吗?我叫你们说不成! 他传旨属官在幞头纱帽后面分别加上长翅。长翅用铁片、竹篾做骨架。一顶帽子两边铁翅各穿出一尺多(以后越来越长,据说最长时接近二尺)。 这种帽子除了朝堂和官场正式活动时须戴上,一般场合是不戴的。因为戴上它,在街上行走极不方便。官员只能面对面交谈,要并排站或坐着谈就困难了。从此大臣上朝,也就很难排列在一起交头接耳了。再加上大家都明白皇上这样做就是为了打击大臣之间的私聊,没人再敢造次,于是朝堂之风为之一新。 闲话少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赵构也不知看过多少古装的影视剧,便学着影视剧中的样子伸出手,掌心向上微抬:“众卿平身!” “谢万岁!” 赵构见状,微微一笑,套路,这都是古人的套路啊! 下面就进入百官奏事的环节,一个个朝臣都跃跃欲试,为了新皇的首次早朝,好多人熬了一夜没睡好,哪个不想发言啊? 但按照规矩,一般得按官阶顺序来,官大的先发言,然后才是官阶低的发言。 于是乎大家都“刷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最前的曹辅、李纲等人。这“刷刷”的声音那是真的有,就是帽子上的长翅发出来的。 曹辅率先迈出队列,躬身说道:“臣有本奏!” “呈上来!”赵构瞟了一眼小德子,示意他去取奏章。 小德子的心里乐开了花,陛下能带他上朝,又很自然地使唤他,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欢天喜地地上前取了奏折,双手捧着呈于赵构,小手还情不自禁微微地颤抖。 赵构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自金兵南侵,无数百姓南逃,千村万落,田地荒芜,生理萧然,国之府库,无旬刀之储,又有诸多流民聚乱,各州府无力征讨。且朝臣私逃者众多,各部、司官员紧缺,致处事不力、事务疲废,各州郡独悬于外,致政令不畅、上意难达。故,臣以为,与金兵作战不宜举全国之兵,每复一地当以恢复生产、经济为主。非常之期,可令各州郡举荐名士,量其才,尽其用,以安百姓、促发展为第一要务……” 曹辅的奏章中,直言因金兵祸乱,百姓民不聊生、生产困顿,军费紧张不足以支持持续的大规模作战,官员不足,不利于国家事务的处理。 总之,攘外必先安内,不能穷兵黩武,要低调发展。 其言朴实,老成持重,又言之凿凿,可谓一语道破了朝廷目前的窘境。 赵构当然熟知并理解曹辅所奏的情况,金兵两度南下,每至一地,必烧杀抢掠,祸害一方。 各地多有义军,数百至数万人不等,或聚于山寨、或匿于河泽,既抗金兵,又抢官府,很是令人头疼。 金兵败退之前,各地已有大量官员、豪绅携家外逃,其中以开封府为最,导致不少衙门没有人办事,陷入瘫痪、半瘫痪状态。 宋军的突然雄起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金兵大败,猝不及防是个重要因素。 如果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大战再起的时候,其准备必然更加充分,再想打败他们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难道要和原历史一样,和金兵打上几十年吗? 打个金兵就用几十年,蒙古大军的铁骑呢? 赵构心里清楚,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无敌手,那可是比金兵更加强横的力量! 必须在蒙军未成气候的时候就干掉它!这才是上策! 金国、西夏、蒙古,哪个是省油的灯?都得打啊,根本等不起! 赵构早就想到,首次早朝就可能会遇到不好处理的问题,却没想到左相曹辅的第一个奏章就这么让他为难。 他知道蒙古大军的厉害,有浓重的危机感,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第37章 君臣一心 曹辅本来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人物,此时的态度却不免有些不够积极主动。 曾有后人评说宋徽宗之后到南宋时期的很多宰相:“故知身在局外者,易为空言,身在局中者,难措实事!” 意思是说一些大臣不在权力中枢的时候,往往只是尽言事之责,无行事之权,故多空发议论,通常表现为情绪激昂,慷慨陈词,战意滔天。 一旦进入了权力核心,知道了更多的内幕,立马锐气全无,心生怯意,把当初的豪言壮语抛至九霄云外。 赵构揉了揉太阳穴,初时大感为难,蒙人的事现在不能说,但不拿个章程出来吧似乎不大合适,哪有不拿主意的明君? 可以说朝臣的奏章,既是向皇帝反映具体问题或者提出建议,对新皇来说又是对皇帝治国理政能力的考量,没点水平都不好混的说。 好在多年的历史可不是白学的,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回复道:“曹卿所奏,不无道理,可召旨,令州郡属官各自推荐名士贤人十名,附其品行能力一并上报。另,鼓励流民开荒垦地,由州郡发放种子,租农具、耕牛,免三年田赋;江南地区减少商税,支持纳银、绢代替田赋,以充国库。关于对金作战,稍后再议。” 曹辅躬身施礼:“圣上明鉴,臣遵旨。”说完便退回到队列之中,下意识地看了李纲一眼,似是向他传递了什么信息。 但李纲这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不会考虑曹辅的一瞥中是否有什么暗示,不等赵构发话,便横向迈出一步,朗声说道:“臣有本奏!” 小德子又忙不迭地跑上去,接过奏章,呈给赵构。 李纲的字,和他的为人一样刚正挺拔,气势逼人:“自金兵第一次南下,割太原、河间、中山三镇之时起,河北、河东百姓即自行聚集起义,怀土顾恋,以死坚守,绝不作金人顺民。 数百至上千人的小股金兵时常被义军打败甚至消灭,然义军兵械并不甚精,其所以能够取胜,皆因心协力齐、奋不顾死之故。若能得到朝廷的应援,予以妥善组织和指挥,便可以尽执敌人戮之。 当务之急,应尽快联络、收拢河东和河北义军,共同抗金。张所、傅亮二人在此前抗击金兵时甚为得力,民间声望较高。 故,臣举荐张所、傅亮二人任河北、河东招抚使,组织、收拢忠义之士,与朝廷大军协同作战,抗击金兵,恳请圣上恩准。” 傅亮是谁,赵构不知道,没有印象,但张所之名,他还是清楚的,也是个抗金名将。原历史中同样也是由于李纲的举荐担任龙图直学士、河北招抚使(前面是官阶:从三品,后面是具体职务:河北招抚使,和之前宗泽的河北义兵总管差不多),在大名府招抚义军。 而且,原历史中,张所相当于岳飞的伯乐。因宋高宗赵构听从汪伯彦、黄潜善之言欲避战南逃,岳飞不顾自己官卑职低,披肝沥胆,向宋高宗赵构“上书数千言”,结果换得“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八字批语,并且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 岳飞仍不改抗金初衷,便投往大名府,在以前共事过的同袍赵九龄的引荐下,见到了当时“声满河朔”、正多方收揽英才抗金的招抚使张所,这是他第四次从军。张所极为同情岳飞的遭遇,并因欣赏其才干,将其破格提拔为统制,统领一军,受都统制王彦管制。 后来,岳飞因感王彦过于谨慎,有怯战之嫌,便率部下擅自出战,孤军深入,多次大败金兵,也因此削弱了王彦部队的实力,成为王彦兵败的一个因素。岳飞历尽艰辛,重回王彦部,不被其接纳,但王彦也并未以军令处斩岳飞。 岳飞回到东京,再次归属宗泽领导,宗泽珍惜岳飞的才干,体谅他的爱国之心,便原谅了岳飞违反军纪的行为(指其率队离王彦之事),留其在营中听候差遣。之后,没多久,岳飞因战功卓着,重新被宗泽提拔为统制。 如今,李纲仍旧如原历史中一样,举荐张所,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一些。由此可见,有些人有些事,不论历史的进程是否发生了变化,其出现或发生仍然存在一种必然性。 这个发现,令赵构的心里感到颇为高兴,有些人该不该用、该怎样用他能心里有数,就等于是开挂了,这个挂绝对够强! 比如现在,他就绝对不会如原历史中的赵构一样自毁长城,罢了李纲的相位。 原历史中,御史中丞(从三品,有监察百官之责)颜岐说:“李纲为金人所恶,不宜为相。“右谏议大夫(从四品,掌规谏讽谕)范宗尹说:“李纲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 因为这么奇葩的原因,正合宋高宗的心意,李纲只干了75天的宰相,便遭罢相。张所也被贬,死于钟相、杨幺之手。 赵构下意识地扫了颜岐和范宗尹两人一眼,看得两人心里一惊,顿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本来偷偷观望新皇的眼神立马收了回来。 李纲的建议,赵构一点折扣都没打,完全采纳了他的意见。 之后的朝会完全是主战派的表演,让赵构觉得非常满意,起码,如今的朝廷没有表现出以前党争不止的局面。 赵构估计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投降派和主和派的官员在金兵围城前后私逃了不少,又慑于赵构之威辞职了一些,从人数上来说,已经远远不如今朝的主战派。二是因为他本人是主战派,这些主和派的朝臣都是人精,起码的眼力还是有的,圣上都已经明显地表现出了对主战派的支持了,他们何必做那恶人头? 直到早朝结束,颜、范二人也未发一言,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打算发言还是怎么的,其他主和派官员也同样如此。 而赵构也决定暂时先放他们一马,主和派的人不能重用,却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虽然目前主和派在朝中成了少数派,但若是都给免了,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足够的萝卜来把坑填上。 最终,关于对金作战,经过赵构和主战派李纲、宗泽、陈淬、张叔夜、岳飞、韩世忠以及汪若海、何栗等人的讨论,达成了一致意见:打还是要打的,但目的是将金兵赶回去,当然了,能将幽云十六州都给收回来更好。 金人需要时间修整,大宋更加需要时间疗伤。 所以,赵构让宗泽亲自担任主帅,岳飞担任副帅,率十万大军发兵潼关,如金兵未退便择机与其决战,联合西路军将其彻底打垮;如金兵退去,便一路追击,不图毙敌,只为收复失地;每收复一地,必安排抗金坚决的官员留守,绝对不允许任用首鼠两端、立场不坚定的官员担任一地主官。 “有不从者?立斩!”赵构恶狠狠地说道。 为便于宗泽行事,赵构请出天子剑与他,予其生杀大权,也就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 如此一来,百官心里都如明镜一般,透亮的很,圣上是坚决的主战派,而不只是嘴上喊喊口号的那种。 散朝之后,才巳时三刻,张叔夜与户部尚书梅执礼率人于开封府大开衙门,按照登记簿发还金银钱物于开封百姓。 拥有财富固然开心,却从来都不及失而复得的喜悦更甚。 开封府衙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满面,从心里感激新皇的恩德。 当一个失去丈夫的中年妇人多领了十两银子而主动跪拜于地叩谢圣上恩典时,众多百姓忍不住喊起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姓的要求并不高,皇上也罢大臣也罢,谁对他们好一分,他们便会回报十分! 反之,必是取祸之道! 金兵围城期间,张叔夜不但亲眼看到有文武官员被愤怒的百姓围攻致死,甚至自己都被围攻过,若不是有亲兵拼死护卫,他也早已殒命。 这种事情,看来是不会再出现了,张叔夜欣慰地看着眼前拜伏一地的百姓,不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自豪,这样的君主才值得自己用尽一生去追随! 君臣一心,其利断金! 第38章 偶遇皇后 赵构下了朝,感觉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宜散步,便唤过小德子带路四处走走。 自己已经是这座皇宫的主人了,却连有多少宫殿、多大地盘都不知道,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小德子高兴地屁颠屁颠地陪着赵构,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陛下,这皇宫原来没这么大,是后来真宗先皇陛下扩建的,小的听老辈的公公说过一宗轶事。 说当年真宗先皇陛下欲扩建皇宫,征询宰相寇准的意见。寇相那是出了名的抠门,原想着他可能不会同意,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只不过附加了两个条件,一是要在一年内完工,二是花费不能超过国库收入的两成。 先皇大喜,便安排工部做预算。没料到工部大略一算,仅仅从城外取土、运料进皇宫就得三、五个月,再把垃圾运出去又得三、五个月,修建皇宫怎么着也得半年以上,一年内根本不可能完工,方知上了寇相的当,只好做罢。” “哦?这个寇准倒是挺精明,不好明着反对先皇,却下了这么个套,果然不愧为一代名相啊!”赵构笑道,他虽说是学历史的,知道寇准做事比较较真,却真不知道他也有这么狡猾的时候。 小德子见陛下高兴,更加卖力地解说:“寇相虽有急智,给先皇下了套,最后啊还是被反套了。给他下套的人,便是后来的宰相丁谓。” “还有这回事?你倒是好好说说。”赵构听了小德子的话觉得的有趣:“这丁谓也算是一代名相了,却是以奸相留名。其为相期间,任人唯亲,拉帮结派,把朝廷搞得是乌烟瘴气,他能坑到精明的寇准?” “陛下,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说是史书上都有记载呢。”小德子生怕陛下不信似的,连忙接着说道:“那是第二年,先皇陛下还是想修皇宫,便再次问寇相,寇相呢还是提那两个条件。 没想到,寇相下属官员丁谓站出来了,信誓旦旦地保证可以做到。先皇一高兴,便让丁谓负责此事。 没想到这丁谓还真有几分本事,因为皇宫外面的百姓不多,他便找了个地方把这些百姓先迁出去,定下一年的期限再搬回来。然后,他让人把街道给扒了,就地取土,就免了长途运输浪费时间的麻烦。” “把大街扒了?”赵构觉得有点不信:“寇相能同意?” “同意啊,寇相立刻想到了丁谓的意图,他是想用街道下面挖出来的土修建皇宫,然后再把修皇宫的废料回填,最后再把街道重修。寇相认为这是个好办法,既省钱,又省时间,所以就同意了。” 小德子正兴冲冲地说着呢,突然发现陛下站住不动了,抬头一看,见陛下的眼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唉哟妈呀,是皇后娘娘的凤辇到了! 古文中有关于宋代凤辇的记载:赤质,顶轮下有二柱,绯罗轮衣,络带、门帘皆绣云凤。顶有金凤一,两壁刻画龟文、金凤翅。 凤辇是很醒目的,很容易辨认,所以,小德子稍一愣神,连忙跪下:“小的小德子,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构没想到,出来随便转转,就遇到了皇后,心里竟有些小慌乱。穿越过来这么久,忙着跟金人打仗,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个皇后。 皇后,便是传说中的邢皇后,邢秉懿。史书记载其人琴棋书画皆精,又有倾国倾城之貌,高宗为康王时便一见倾心,娶其为王妃。 女人的美,首重气质,其次才是外貌。而邢秉懿便是那种由内到外都散发着光彩的美女。 赵构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帘布轻摇,一个二十岁上下凤装霞帔的丽人在宫女的扶持下从凤辇中下来。 只见她乌云叠鬓,杏脸桃腮,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眸若星辰,蕙心纨质,淡秀天然,温婉可人,就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有诗为证:辞藻欲表先无语,丹青未着已失神。鬟髻高耸雾涛起,柳叶细眉入云鬓。美目流盼星光动,鼻如悬胆稳相称。吐气如兰惹芳芬,随意朱笔点绛唇。面衬桃花白里红,灿烂一笑齿如银。香肩酥手疑无骨,纤指似葱捻花轻。娉娉袅袅凤步摇,冰肌玉理细又匀。水偷月貌锦鳞醉,风袭蛾眉天下颦。天生丽质凤来仪,玉埋泥石尤生辉。 虽是个孕妇,却掩不住其绝代之风华! 哪个男人见到此等女子能不失神?! 尤其是赵构,穿越前连女朋友都不曾有过,加之融合的记忆中有种对邢秉懿的迷恋,更是抵挡不住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美丽! 邢秉懿伸出纤纤玉手,搭在宫女的胳膊上,如水目光已飘向赵构,嘴角露出浅浅笑意,顾盼间轻启莲步,来到赵构身前,轻提裙摆,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臣妾见过陛下。” 赵构听得她的声音如珠落银盘般清脆悦耳,更是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紧走一步伸手欲扶之时,竟下意识地做了个极其不雅的动作出来:收回双手,在龙袍上蹭了两下! 然后,才轻轻地由下而上托住了邢秉懿的胳膊,声音都有点不利索了:“皇,皇后请起。” 邢秉懿嘴角微翘,想起了他初次见到自己时的神态,不正与现在一般无二么? 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可真是巧了,臣妾刚想去见陛下,就在这里遇到了。” 赵构像是丢了的魂此时才回来似的,“哦”了一声,朝不远处的一处亭台瞟了一眼,说道:“刚下朝,有些疲惫,要不,去那边坐会儿?” 邢秉懿美目一抬,又是嫣然一笑,应道:“好。” 说完伸出纤纤玉手搭在赵构的胳膊上,另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挺着腰,缓步向亭子走去,神色间很是开心、从容。 赵构的心里却是不怎么淡定,说实话,美女么,哪有不喜欢的?尤其是邢秉懿这种自带仙气的完美女子。 可是,他总觉得,此刻,对她更多的还是一种欣赏,就象是对一个完美艺术品的欣赏:第一眼的震惊过后,只余下赞叹。 反而是体会到原赵构的记忆中,对邢秉懿有着挥之不去的眷恋之情,令他颇为感动:怪不得原历史中邢秉懿被金人掳走之后,赵构能为其虚悬皇后位十六年,那是有真感情啊! “唉呀,小家伙又不老实了!”邢秉懿脚步一顿,抚着小腹娇嗔道。 “啥?”赵构愣了一下,看见邢秉懿正轻抚着小腹,才想起她说的是肚子里的宝宝:“呃,疼不疼?” “没事,”邢秉懿摇头说道:“最近皮了些,太医说是好事,娘娘也说无妨,都让臣妾多出来走动走动。” 她口中的娘娘,当然是赵构的生母韦氏,如今的太后。 这种事儿,赵构完全没经验,插不上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穿越以来,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已经是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因而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自已什么都没干,却直接就要当爹了,是不是有些太那啥了? 呃,不对,好像,已经有五个女儿了,都跟这具身体有最亲的血缘关系。而他才周岁二十,这在前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儿。 唉,这爹要怎么当?看了那么多的网络小说,怎么就没看到这方面的内容呢? 第39章 太后召见 心神不定的人,总是与平时不同。 邢秉懿初时沉浸于重见赵构的喜悦及对腹中胎儿的期许之中,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但说着说着她突然发现赵构的表情很不自然,神游天外似的,只是偶尔“嗯、啊”出声,不像从前对自已总是极为喜欢、关注的样子。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难道,他的心里,又有新欢了? 可是,据她了解,明明,他并未宠幸哪个宫妃啊?这虽与他以往的表现不符,但总是好事,没有哪个女子喜欢自己的男人整日与别的女人纵情欢乐。 又或者,是因为潘贤妃(原侧妃,追封)、田郡君(名田春罗)、姜郡君(名姜醉媚)遭金人凌辱至死的事? 总之,不论什么原因,他与之前,不同了。 “臣妾,不能久坐,要回宫去了。”她幽幽地说道,觉得两人之间似有一种无形的隔阂,再也不复往日的亲昵。 说完,她收回搭在赵构胳膊上的手,召宫女近前服侍。 临走之际,她又蓦然回首,露出令人心碎的笑容:“陛下为国事操劳,殊为不易,莫要,累坏了身子。” 古来帝王多薄幸,红颜未老已凋零。 邢秉懿黯然转身,一身轻不可闻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赵构的手还伸着,表情复杂地望着邢秉懿萧瑟、无助的身影,眼中尽是她回眸时凄美的笑容。 怎么了这是?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唉,那么多的事儿要做,真心不想为后宫的事儿烦神。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这样,越是不想烦神,烦神的事儿越是不断。 赵构心烦意乱地离开了亭子,却瞥见一个太监心急火燎地小跑而来。 小德子轻声说道:“是太后娘娘宫中的。” 那太监看见赵构立于亭外,连忙放缓了脚步,于丈外便停下,跪伏于地,尖着嗓子说道:“小人明剑,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有何事?”赵构正心烦呢,语气便不怎么令人愉快。 明剑头都不敢抬,答道:“太后娘娘请陛下至延福宫一叙。” 延福宫,是太上皇赵佶和太后韦贤妃居住的地方,说实话,自从进了皇宫,赵构的确从未想起来去看望过这两口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他的生父、生母,都已经让太监来找了,再不去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随小太监往延福宫行去。 延福宫是相对独立的一处宫区,位于宫城之外,是帝、后游乐之所,最初规模并不大。 宋徽宗即位后不满于宫苑的狭小,遂大肆扩建、营造。延福宫扩建以后,殿、台、亭、阁众多,景色优美,幽雅舒适,宋徽宗大部分时间是在这座宫苑中度过的。 原本太后韦贤妃并不受徽宗待见,在赵构登基后却是母凭子贵,得以搬至延福宫与徽宗同住。 “拜见爹爹、娘娘!” 赵构一进殿,见徽宗和韦太后一劳本整地端坐于上位,便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古人以孝为首德,他再不怎么喜欢徽宗这个太上皇,却也不想在这方面留下话柄。 “九儿啊,坐下说话。”老皇帝赵佶老气横秋地说道。 太监明剑连忙把笨重地雕龙坐椅往赵构身后挪了挪。 赵构一边落座一边欠着身子问道:“不知爹爹、娘娘唤九儿前来有何吩咐?” 赵佶瞟了一眼韦太后,示意由她来说。 韦太后虽然稍有迟疑,却还是期期艾艾地张了口:“九儿,你看啊,你爹爹以前在宫里插满了灌入龙脑、沉香、龙涎香等香料的蜡烛,现在都没有了。置了那么多器具、用物,都被金人索去。 而今,你又把这些从金人手里抢了回来,百姓家中的钱物你都还给他们了,你看,是不是能将宫中的那些钱物也给还回来?不然这宫里显得太寒酸了。” 赵构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徽宗赵佶的主意,他一向奢侈惯了,把钱物交给金人那是实在没办法,不交的话怕金人自己动手来抢啊!所以得君、臣、民同时筹钱,就这还满足不了金人的要求,他和钦宗爷俩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要说这宫中的值钱玩意儿,可真是不少,金、银、首饰、器皿、装饰、摆设等等加在一起占了给金人财物的一半还多,这都是历朝历代的积累,若不是凑一块儿交到金人手里了,他还真不知道这皇宫竟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但是,把宫中之物都还回来,他还真没这个打算。 还要和金人继续作战呢,不要钱吗? 各地百姓生活困顿,要支持他们恢复生产,不要钱吗? 京城被金人烧杀抢掠,很多地方需要重建重修,不要钱吗? 那么多军民死于战乱,需要抚恤,不要钱吗? 他现在安排张叔夜、梅执礼负责发还财物于百姓,最多只能用掉半成。 那些官员、商绅之家,减半返还,也需用掉一成半。 剩下的,他只打算留下一成,应付皇宫日常开支,其余的全部用于以上各类开支。 赵构于沉思之间,用余光瞟了徽宗一眼,发现他目光闪动,极为期待地瞅着自己,心中已然有数。 国家危难之际,还想着如以前一样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怕也只有徽宗父子能想得出来。 钦宗是绝对不敢张口提出这个要求的,历史上得了皇位便杀害原皇帝的多了去了。 韦太后固然有些女人的虚荣,但自己儿子坐上了皇位,只要能坐得稳,她还用担心以后没好日子过? 只有徽宗,一惯骄奢淫逸,追求享受,会迫不及待地怂恿韦太后向儿子提出这个要求。 既然是由韦太后提出来的,赵构便好回复了,顺便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徽宗:“娘娘,你是知道的,金人纵兵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各地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田地荒芜。 虽然九儿率军打败了金兵,但金兵主力仍在,必不甘心失败。为长久计,唯有挟胜追击,将其彻底赶回去。 此时,国库空虚,民生潦倒,正是最艰难的时候。 身为皇族,应该率先垂范,以身作则,以天下社稷为重,克勤克俭,与臣民共渡难关。 故,九儿欲将原宫中财物返还一成,今后用度缩减九成,并拟诏告天下,以励士气,以飨民心。” “这,这……”徽宗脸色一变,成了苦瓜脸:“一成,这也太少了……” 韦太后也连忙问道:“九儿,你看是不是再多加点儿?一成,实在是,实在是……” 赵构坚定地摇摇头:“娘娘,已经不少了,京城数十万百姓,不过只占半成。金人未退之时,没这一成宫里不也一样能过? 此次遭难,宫中嫔妃、宫女少了上千人都不止,有这一成已足以轻松度日。实在是,不彻底打败金人,不能安心啊!” 提到金人,徽宗的身躯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骇怕的神色,似是想起了前些时候金人带给他的恐惧。 韦太后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再也没有勇气提这事,便点头允道:“好吧,九儿,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爹爹和娘娘都支持你!” “谢谢爹爹和娘娘的理解,九儿告退,稍后自会让人将一应财物送回来。”赵构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今日这一逛,遇到了皇后,又有太上皇、太后召见,实在是没落着闲反而弄得身心俱疲,都是不擅长的业务啊。 好在,都混过去了。 第40章 情报机构 赵构很想微服私访,去了解民生疾苦,这可是影视剧里经常看到的桥段。 还想御驾亲征,大杀四方。御驾亲征啊,听起来就有种很高大上的感觉,想想更觉得热血沸腾。 就是不想呆在皇宫里头看奏章,数羊数狼…… 可是,就连小德子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陛下,不行啊,宫中还有不少老人呢,万一……” 好吧,赵构心里也清楚,徽宗和钦宗慑于金人淫威,曾经对当皇帝不怎么感兴趣、心生怯意。 想当初,钦宗得知徽宗让位于他时哭得差点晕过去,徽宗就差没拿刀子架在脖子上威逼了。 但现在不同了,金人已大败,望风而逃,难保这父子二人不会生出什么别样心思。 他真要出去微服私访三两个月的,保不准回来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毕竟徽宗在位二十五年,谁也不知道他手中有没有隐藏的势力。钦宗在金兵围城时还能派出八个大内高手传递信息出去呢。 嗯?信息? 作为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新生代年轻人,赵构猛然想起了这个词。 信息,就是情报,内容宽泛,包罗万象,不论对于国家还是个人,丰富、及时的信息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果,金人崛起的信息源源不断地传到宋廷,徽宗和一干朝臣知道了金人的强大,是否会与之结盟、联手灭辽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这帮人不全是二傻子。 不仅仅是金人的消息,他还需要掌握诸如西夏、西辽、蒙人、吐蕃等所有周边国家和势力的信息,方能在今后的斗争中获得主动权,不至于犯低级错误。 赵构想起了汪若海在战前便能及时得到大量情报的事儿,不禁有了打算:“宣太傅汪若海觐见。” 汪若海在干什么呢? 这个竭尽全力为赵构谋划的高人,此时正在曹辅的书房中,与其坐而论道。 “东叟,你不用再劝,老朽老矣,已是垂暮之年,不会再逆本心行事,以官家少壮之勇,不喜老朽亦在情理之中。” 曹辅的声音并未见低沉,似是早已看透世事,竟有种难得的豁达之态:“大宋之希望,在你等少壮身上,望汝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尽心尽力辅佐官家。” 汪若海迟疑了一下,回道:“大人请放心,东叟自当铭记于心,时刻不忘大人教诲。” 曹辅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是吗?我观你推荐给官家的官员,固然多有才干,但,真的仅是出于辅佐官家的需要吗?” 汪若海面色一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说起了其他事情:“东叟不过是家族外支弟子,年幼时,即蒙大人的关爱,刻苦研习兵法、治国及谋略之道,父母亦命东叟以师侍大人。 直至十年前,始知家族不过为四世家之一。又蒙大人提携,拟授以四家主事大任,并以举族之力相助,方有东叟今日之成就。 人孰无情?岂能置家族之命运于不顾?故再三遴选之下,皆以贤能之士荐之官家,可谓既无愧于官家、亦无愧于家族,东叟之心,望大人知之。” 曹辅摇摇头,反问道:“大宋能人志士辈出,多如过江之鲫,四家之外岂无人乎? 官家新政,正值党争最弱之时,乃是长远谋划之最佳时节,你以诸多世家子荐于官家,他日必将形成朋党,朋党之祸汝又岂能不知?” 汪若海强辩道:“自我朝科举,民间寒士进官身者何止数千人?世家子与官宦子弟总数亦不及也,仍居弱势。寒家子弟尚能出将入相,难道世家子便不能为国效力?” “你是世家倾力培养出来的俊彦,岂能不知世家大族的实力?世家子弟一旦为官,有家族支持,不论人脉、财力、资源,皆十倍于寻常子弟不止,升迁更是快于寻常子弟,更易进入权力核心,长此以往,必将极大影响朝政,此为世家势力不宣之大计,以你心智,当能领会。” “唉,东叟当然知道,”汪若海黯然叹道:“官家曾言,‘有志不在年高,将来必定是属于我们的!’ 观其言行,其志高远,其言真挚,颇合东叟心意,欲一力辅之,却又恐愧对家族,故而两难……” “官家也罢,家族也罢,都应以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为重,既如此,殊途同归也!牢记此训,谨守本心,方可无愧于天地!” “东叟愚钝,幸得大人点拨!”汪若海站起,对着曹辅深鞠一躬,终露微笑。 此时,一个小厮匆忙跑来,却是汪若海府上的,被门前台阶一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汪若海眉头一皱,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老爷,”小厮呼吸不平,想是跑的急了,有点喘:“宫里,宫里来人,命老爷,进宫,面圣!” 汪若海回头看了曹辅一眼,只见他笑着点头道:“去吧,官家此时相召,必有要事相商,谨守本心,切记,切记!” 汪若海再次躬身施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去。 赵构正在看一本奏折,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最后竟笑了起来:“真是可笑之至!不过是颗流星罢了,也能扯到大宋国运上来!这知府还能干点正事不?” 说着便嫌弃地把奏折掷之于地。 “啪”的一声响,奏折翻了个身,摊开在地上,值班太监高俊心中一凛,仿佛那奏折砸在他身上似的。他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奏折,心道:这是谁的奏章?惹得官家如此生气? 赵构扔完奏折,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把奏折捡起来!” 高俊正瞅着那看不清的小字犯愁呢,闻言连忙去把奏折捡了起来,借机瞟了一眼,是济南知府刘豫上的奏折。 赵构也正是想到了刘豫这个名字才拾起了记忆,济南知府刘豫,不就是原历史中投靠金国并在金国扶持下成立伪齐政权的那个? 想起来了,是中书侍郎(一般由左相兼任,非兼任时,从三品,即将取消)张悫(音:què)推荐他出任济南知府的。 至于原历史中他就任济南知府是什么时候,赵构实在是没印象,倒是知道张悫为人忠正、善理财,他正准备让其接梅执礼的班干户部尚书。 张悫怎么会推荐刘豫?这两人的品性、能力简直是天差地别,赵构觉得不可思议,便传李纲和张悫觐见。 汪若海正在这时到了,君臣见礼之后,赵构赐座,开门见山地说道:“朕欲组建情报机构,收集西夏、西辽、金国等周边各国情报信息,你看如何?” 汪若海因为背后有世家大族支持,本就善于搜集利用各种情报信息,对其作用也远比其他人的认识更加深刻。 此时听赵构提及此事,如遇知音一般,眼睛一亮:“官家圣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事事关国祉,臣以为,刻不容缓,当立即行之!” 赵构大手一挥:“好,那就成立情报司,直属枢密院,由你兼同知枢密院事专责情报司,待遇比照禁军翻倍,人手由你招募,半月之内要正式运转起来。” “臣遵旨!”汪若海欣然受命。官家的意图很明显,这是针对周边各国采取的措施。 为什么?这还用问么? 官家已经表现出积极进取的态度,这对于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好事。 汪若海握紧了拳头,心里有稍许的激动,曹大人的话言犹在耳,促使他进一步坚定了信心。 好,那就为大宋的将来努力吧,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第41章 为百姓怒 饱受金人的蹂躏之后,赵构强势上位,朝臣中的官员不论老臣还是新贵,均以主战派为主,此时确实是朝廷党争最弱的时节。 李纲和张悫不知道官家何事传二人觐见,于殿外见面时客客气气地相互见礼。 因为不是正常的朝会,赵构继续给二人赐座,令其坐下说话。 “张卿,刘豫知济南府,是你推荐的吧。” 张悫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站了起来,惊疑地说道:“回陛下,正是臣向李相推荐,莫非,他,出事了?” 赵构摆摆手,淡然说道:“不必紧张,你且看看这份奏折。” 张悫从高俊手中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脸色迅速蒙上了微红。他深深一躬,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臣,臣,请陛下责罚……” 李纲凑到张悫身边,从他手中拿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露出了一脸厌恶的表情:“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贼心不死啊,一门心思要去江南!” “哦?看来这里头有故事啊!”赵构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纲说道。 李纲瞟了张悫一眼,方才回道:“其间确有故事。金人入侵之后,江北州县或因战祸、或因暴乱,多有官员死难或溃逃。刘豫原任河北西路提刑官,金兵南下时,弃职逃走,一直逃到仪真(今江苏仪征县,长江北岸)。 此次张侍郎举荐他任济南知府,也是想让他将功补过,以偿其当年救助之义。 没想到刘豫因山东盗贼纷起,竟不愿赴任,请求改任他去较为安全的江南。 我没有同意,斥之曰‘不去,则罢官身!’。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济南府赴任。” 张悫在一旁羞得无地自容:“陛下,李相,臣,实不知刘豫竟如此卑劣!当负失察之罪!” “凡举荐官员,必定要全面考察其德、能、勤、绩,如刘豫这等官员,指望他安邦立民,可能吗?” 赵构见其言辞恳切,加上知道其品性良好,便在敲打一番之后又给了个甜枣:“然卿之品行,朕与李相俱知,故,拟除户部尚书一职,李相觉得呢?” 李纲没怎么思考便回道:“臣以为,张侍郎善财务,可以胜任。” 他的话充分说明,张悫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和肯定的。 “臣,谢陛下恩宠!”张悫感激涕零,陛下不但没有因为刘豫的事情降罪自己,反而让自己入主户部发挥所长,这是多大的恩惠啊! “那就这么定了,”赵构一锤定音,又拿出了对刘豫的处理意见:“刘豫不是说星象应在江南,欲为朕探查天机吗?那好,便让他权提举临安冲霄宫去吧!” 赵构说着话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阳光灿烂!把这个原历史中的伪皇帝狗打发了,又了了一桩心事,而且,易如反掌! 与金兵作战是既定方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结束。 金兵虽然败退,但必然不会死心,缓过劲来必定会卷土重来。 宋军虽然大胜,但想要彻底灭亡金国消除隐患,目前却是有心无力。 以前,虽然大宋被虐的挺惨,但金国不过就是个“披发左衽”的落后民族,想要灭亡无论文化还是经济都远胜于己的宋朝,靠的无非就是人高马大的蛮力和杀人不眨眼的残忍。 可真要灭亡了大宋之后呢?若想有效统治,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民族落后、统治乏力的情况下,金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的侵略预期,最初也只限于秦岭淮河以北,对于南方地区,尤其是江南地区,根本就无力顾及,围了东京劫掠一番便准备撤兵就是明证。 而刘豫虽然无能,眼光却犀利的很,对局势的把握堪称独到。 原历史中,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金人的意图,于宋室江山风雨飘摇之际主动投靠金国,并在金国的支持下建立伪齐政权,三番五次发兵进攻南宋,虽屡战屡败,但的确给南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在如今宋军勉强略胜金兵一筹的情形之下,刘豫若是心怀恨意以济南知府身份投靠金兵,对大宋这边那就是雪上加霜。 赵构绝对不能允许刘豫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存在,却又苦于不能言明尚未发生的事情,只好采取这种方式消除隐患。 刘豫恐怕根本就想不到这次的奏章竟然正好给了赵构一个借口。 李纲不知赵构为何发笑,还以为是对于张悫非常满意的原因,便也跟着一笑,竟是很憨厚的样子。 却闻赵构又说道:“另选一人知济南府,不要受原品秩、身份限制,只要名声良好、有能力就行,可以破格提拔,勤加考核,能者上,庸者下,以后均照此办理。” 李纲作为起起落落多次的朝臣,太清楚这句话的份量了! 如此一来,包括民间名士在内的诸多有名望、有能力的人将会得到重用,对于千疮百孔、急需人才的朝廷来说,是件大好事。 他深深一躬,恭恭敬敬地答道:“臣,遵旨。” 李纲和张悫尚未退去,便听到殿外传来通报:“参知政事陈淬有事求见!” 赵构心里一震,略有期待,今日是陈淬当值,想必又有重要事情,算算时间,宗泽率大军追击金兵,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他每日翘首以盼的,就是这方面的消息。 “快宣陈淬觐见!” 陈淬进殿时脸色并无喜色,反而有些凝重,赵构心里一沉,心道:不会,不会吃了败仗了吧…… “臣,陈淬参见吾皇……” 陈淬规规矩矩地行参拜之礼,却被赵构急切地打断:“免礼,是不是大军有消息了?” “正是,”陈淬错愕了一下之后,老老实实地回道:“宗元帅率军日夜兼程,即将到达潼关,先锋营杨再兴部已经追上金兵,初战斩敌一千余,获战马八百匹,先锋营折损三百。因后军未至,先锋营依令扎营,等待主力。” “嗯,金兵尚有五万大军屯于潼关,须得小心从事,”赵构点头赞道:“宗元帅想必早已料到杨再兴会获胜,恐其贪功冒进陷入险境,等待后援稳步推进,这是好事啊!” 陈淬递过战报,心情沉重地说道:“金兵缺乏粮草,一路烧杀抢掠以备军需,所过村庄,人烟全无,尤其,尤其……” 陈淬说着话,不禁泣然出声:“我军,在村庄内发现大量土锅,内有人骨,疑似,疑似,村民被金人蒸煮,充做军粮……” 赵构一边听着孙淬汇报,一边看着战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手上青筋暴起,竟将战报扯成两段! 他不是害怕,是气愤! 金人竟以宋人为食! 此等行径,丧尽天良,与畜生何异?! 李纲、张悫闻言,也是心头巨震,面上俱都露出沉痛的神色,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 赵构此时已经血脉贲张,神色狰狞,仿佛只是一个被仇恨蒙上了眼睛的愤青,眼睛里的怒火宛若实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传令下去!”赵构愤然站起,完全不顾形象地吼道:“金人残暴,屠戮我大宋子民,罪不容赦!令三军将士,尽力杀敌,所得战功加倍,为国殒难者抚恤三倍!不受降俘,尽杀之!” 不如此,实难消除心头的愤恨! 后世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私情。 赵构这一怒,却是为大宋百姓痛惜,史官记之曰:“帝震怒,令将士奋勇杀敌,战功加倍,抚恤三倍,不受降俘,尽杀之!” 第42章 一个不留 其时已是春天,连日来,忠勇军将士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见惯了万千树木吐出的嫩芽、裸露的地表钻出的青绿、天空纯净碧蓝、河水碧波荡漾,然而,众将士的心头不见半分喜色。 那一间间空置的屋舍凌乱不堪,一个个残垣断壁的村庄不见人烟,一片片抽绿的田野荒芜,无不显示着金人的凶残暴戾和大宋百姓的凄惨遭遇。 这是极为鲜明的对比,原本应该生机盎然的世界,却在这对比之下显得更加败落萧条! 这都是拜金兵所赐! 一路上,屡屡有逃难的百姓被忠勇军收容,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让一惯疼惜百姓的宗泽、岳飞心痛不已,而他们控诉金人是如何残暴地对待他们时,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仿佛就在活生生地呈现于眼前,令一众将士愤怒难忍,胸中燃起了一团火。 谁无父母兄弟? 谁无姐妹妻女? 甚至有不少将士的家园就在金人屠戮的村庄! 激愤之余,宗泽、岳飞顾不得军中粮草的不足,分出一部分给逃难的百姓。 广大将士非但没有丝毫的怨言,反而一力拥护支持。 而逃难的百姓中尚有大量的青壮年,怀着对金人的刻骨仇恨,加入了忠勇军,身体强健的编入了战兵,稍弱些的编入了运输队。 杨再兴率先锋营三千精骑满怀愤恨地加快了速度,欲寻金兵一战,而主力部队的速度却明显地慢了下来,与先锋营之间有了三十余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经有些危险。 身后,并不是主力部队,而是曾经在金兵来时投降了金人,如今宋军来了又重新归顺的城池。 若是吃了败仗退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唯一的倚仗,是宗帅、岳副帅率领的十万大军,会随后赶来。 “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逃跑中的金兵听到了熟悉的口号声,顿时有些慌乱,原本不快的行军速度骤然加速。 有口号声传来,就说明宋军追上来了! 这实在是先锋营将士的运气,若不是因为逃跑的金兵一听到口号声便有种发自内心的害怕,逃得更快,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攻,怕是先锋营就要面临危险了。 完颜宗望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原本在开封时就咳喘不停,一路逃来,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身体愈发虚弱,一天之中有半天之多都处在昏迷之中。 完颜宗翰欲整顿军队与宋军相抗,却不料完颜斜也和完颜蒲鲁虎坚决反对,收回了他的指挥权,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大军加快速度,与银术可的大军会合,完颜娄室父子的战死令他们感到了害怕。 完颜宗翰无奈,毕竟斜也和蒲鲁虎一个是主帅、下一任国主的法定继承人,一个是大太子,两人一旦联手,他就完全失去了话语权。 “派一千人去阻挡宋军!”完颜斜也果断下令。 完颜宗翰闻言,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宋军气势正盛,一千人连塞牙缝都不够,这是让这一千人送死啊! 他眼看着一千骑离队而去,却不敢言语,反正那一千人不是他的部下,死就死吧,万一惹得斜也不高兴,让他的部下去送死,那才是得不偿失。 杨再兴之勇,不仅在于一人敢单挑百人,更在于身先士卒。 看到金兵杀来,不但不退,反而打马加速迎了上去。 “杀啊!杀光他们!” 他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喊出了心中积聚的愤怒,也唤起了其他将士的胸中的激愤。 随着马蹄声响,宋骑先锋营如一支尖锥,以杨再兴为首,狠狠地楔入金兵队伍之中。 这样的战斗毫无花哨可言,两强相逢勇者胜! 三千人的宋骑瞬间将金兵凿穿,再将其一片片分割包围。 一时间战马嘶鸣,喊杀阵阵,刀光剑影中,不时有金兵落马。 群情激愤的宋兵,挥舞着自已的刀枪,“杀”、“杀”、“杀”地叫喊,发泄着心中的仇恨。 屠戮! 叫你屠戮我的父兄妻儿! 如今也让你们尝尝被人屠戮的滋味! 很多金兵同时被数把刀枪及体,一命呜呼! 偶有宋骑落马,但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便朝金人或者其战马挥出手中的兵器,一息尚存,便战斗不止! 一个宋兵右臂齐肩而断,被斩落马下,竟以左臂环住金骑马腿,狂踢战马的腹部,致使战马倒地。他见金兵落地,翻身而上,一口咬住金兵的脖颈,任凭马蹄踩踏,死不松口,直至被金兵以狼牙棒砸烂了头盔,地下的金兵也被他活活咬死! 本就心存怯意的金兵被宋兵狂暴的杀意吓破了胆,气势更弱。 这些平日里残杀大宋百姓如草芥的原始野人,见到比自已更加勇猛的宋军战士,心中的恐惧自然而然地滋生了出来。 “逃啊!他们不是人!是妖怪、魔鬼!”金兵有胆怯者已崩溃。 哼!想逃? 杨再兴见金兵欲逃,一边杀敌一边大声下令:“合围!勿使一人漏网!” 于是,多人围杀一人的宋骑分出一部分人来,迂回到外围,形成大大的包围圈,把剩余的金兵牢牢地围在了中间。 金兵见突围无望,有的跪地投降,有的挥舞兵器欲与宋兵拼命。 真正的屠戮这时才开始。 赵构的旨意尚未下达,宋兵已经开始执行了,杀光!一个不留! 你怎么对待我大宋百姓的,我便加倍还回去! 随着最后一名金兵被数支长枪同时刺死,一场激烈的厮杀宣告结束。 战场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同袍的。偶有战马倒在地上抽搐,发出微弱的哀鸣。 杨再兴与众将士拎着兵器,打马在战场上又检视了一圈,确定再无一个活着的金兵。 包括杨再兴在内,众将士全都喘着粗气,胸中仍壮怀激荡,恨意未平,仅仅一场战斗并不足以让他们泄愤。 杨再兴红着眼睛下令:“外围警戒,打扫战场,清点战损,收敛阵亡将士遗骸!” 没过多久,裨将凌云将战果报了上来:“毙敌千人,得战马八百匹,我部将士阵亡三百一十八人。” 杨再兴心中不禁感叹金人之勇猛,以一千人与已方三千人硬战,竟还斩杀己方三百余人。 要知道先锋营三千人多为经历过大战的精锐,就连整编后入营的禁军将士都是战力彪悍之辈,远非寻常宋军可比,没想到一战折损这么多,实在是让,心痛。 事实上,如果金人不惧战,以同等人数主动迎战,宋军即便能胜也是惨胜,杨再兴的先锋营还是占了大便宜,口号声的威慑力。 “拟战报,报于宗帅及官家,休整半个时辰,继续追击。”杨再兴下令。 一众将士皆振奋不已,战意滔天,高举手中的兵器连声吼道:“大宋、大宋、大宋……” “将军不可!”凌云连忙劝阻道:“宗帅早有计划,令我部不可冒进。如再继续向前追击,与我军主力脱节,易遭金兵大军攻击。” “我部将士义愤,士气高昂,正是一鼓作气扩大战果的时机,为何不进?” 凌云一力劝道:“将军,此处离潼关已近,金人以一千人断后,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此时,金兵两路人马可能已经会合,若以孤军深入,殊为不妥,请将军再斟酌一二。” 杨再兴虽然勇猛,却也不是一介莽夫,他朝着金兵逃遁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举手令将士们安静,重新下达了命令:“扎营,斥候放出十里,等待后军。” “得令!” 一众将士轰然散去,准备扎营休息,凌云的心里才一块石头落地,安下心来。 正是凌云这一劝,杨再兴放出斥候侦十里地,先锋营避免了一场恶战。 第43章 金兵会师 潼关(今陕西省潼关县北),十大名关中位居第二,气势雄伟,地形险要。其南依秦岭,有禁沟深谷之险;北有渭水、洛水,汇黄河抱关而下之要;西有华山之屏障;东面山峰纵横相连,谷深崖绝,中通羊肠小道,仅容一骑通行,险厄峻极。又因扼黄河要津渡口,锁东西交通咽喉,历来为关中地区的防守重地。 宋军镇守潼关的守将是泾原路(统辖泾州、原州、渭州、仪州、会州、德顺军、镇戎军、怀德军五州三军)副总管吴玠,其人自幼从军,通晓兵法,善于骑射,颇具将帅之才,又是治世能臣,可谓全才。 其弟吴璘同样很优秀,既是儒将,擅谋略,也是猛将,作战勇猛,典型的文武双全。 要说这兄弟二人,在北宋末年、南宋初年也是少见的兄弟名将,不过是因为长年驻守川陕,没有岳飞、韩世忠等人于中原腹地抗金那么引人注目罢了。 而且,吴玠后期沉迷于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致于四十六岁就一命呜呼,为众多文人志士所诟病,不若岳飞、韩世忠等人品性高洁。吴璘则是在其兄的光芒之下声名不显,其实却是个将毕生精力都奉献给川陕的忠正之士。 没有这兄弟二人,川陕早被金人占领了,南宋失去了川陕,失去了吴氏兄弟对金人的牵制,根本坚持不下去。 故而后世研究历史的大家给予了吴氏兄弟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川陕民众,对于二人更是感怀于心。 完颜银术可率五万大军一路攻城掠地,来到潼关之下尚未站稳脚跟呢,便试探性地攻打了几次潼关。 因为潼关高大雄伟、易守难攻,加之吴氏兄弟防守得力,根本不似之前动辄投降、逃跑的将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攻下来的。 完颜银术可便收起了攻打的意图,令大军于关外安营扎寨,一边牢牢地守住了西路宋军东进的咽喉要道,一边寻思着怎么才能把潼关给打下来。 西路宋军尝试着攻击了几次,非但没有突破,反而折了不少人手,于是偃旗息鼓,老老实实防守,借助潼关的地利阻住了金兵西进的脚步。 当然,这也与金兵的作战意图有关,他们最初的计划就是阻止战力颇强的西路宋军驰援开封,而不是进攻陕西,所以完颜银术可只要钉住了西路军就完成了任务。 自从前一日收到完颜斜也的告急文书,完颜银术可便从营地悄悄地抽走了一万精骑,向着东方迎出了二十余里,在一处必经之路等着斜也大帅的到来。 这是一条山脚道路的大拐弯处,视野良好,地形开阔,足以容纳万骑。 完颜银术可望着前路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娄室父子战死的消息,心里却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宋军能有这么厉害? 他一路打到潼关之前,宋军各城池的守将要么直接投降、要么弃城而逃,可以说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遇到过。 这吴玠吴璘两兄弟倒是有些本事,但若不是因为有潼关之地利,也早被他拿下了。 斜也大帅的书信中却说不但娄室父子战死沙场,他和两大副帅翰离不(完颜宗望)、黏没喝(完颜宗翰)也吃了败仗,还把半年来劫掠积攒的财富都给丢了! 完颜银术可感到很无语,折腾了半年,空手而回不说,还折损了一半人马,搞什么呢这是?回去怎么向狼主交待?怎么向国人交待? 赵构如果知道完颜银术可此时的想法,怕是要呵呵了。尼玛德,还想回去给国人交待?若不是因为目前国力空虚、朝政未稳、民生困顿,老子特么直接就带兵灭了丫的! 完颜银术可的思绪被大地传来的震动打断,他抬眼一望,附近的林木都震得枝桠轻颤。 这么大的动静,据他的经验判断,起码也得万人以上的骑兵狂奔才能形成,根据斥候汇报的情况算算时间,斜也大帅的大军也该到了。 有几个将领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是宋军来了,立刻取出兵器,准备迎敌。 完颜银术可缓缓抬起手,轻轻挥动了几下,淡定地说道:“不用紧张,是大帅他们到了。” 果然,不多时,便见前方有大队骑兵奔来,队伍中的旌旗显示,正是完颜斜也的大军。 行在最前的将领见完颜银术可立于阵前,连忙勒住缰绳,并举手示意后队停下,再往前,就冲入完颜银术可的队伍中去了,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完颜银术可看见完颜斜也骑着马缓缓于队伍中走出,连忙翻身下马,上前见礼:“银术可参见大帅!” 完颜斜也虽然一路逃来很辛苦,气场却丝毫不减,鼻孔向天,略带倨傲地挥挥手:“免礼,回营吧!” 吃了败仗还这么趾高气扬,真是恬不知耻! 完颜银术可暗自腹诽了一句便欲转身上马,却又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大帅,娄室父子真的战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打脸吗这是? 完颜斜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悦地问道:“你觉得,本帅有欺骗你的必要吗?” “末将不敢。”完颜银术可连忙躬身施了一礼,同时瞟了一眼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微微点了点头,完颜银术可这才彻底相信,他曾是完颜宗翰的部将,对其自是十分信服。 完颜斜也觉得完颜银术可磨磨蹭蹭的样子很是令人心烦,便催促道:“赶紧带路,回大营。” 不料,完颜银术可上了马之后,却拱手说道:“大帅,前方已无宋兵,只需兵士引路即可,末将欲率其余将士去寻宋军一战,恳请大帅批准!” 他带了一万精骑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迎接完颜斜也的,他可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人。 他是想和宋军碰一碰的,亲眼见识宋军的战力,对他接下来的打算很重要。 在潼关驻扎了这么久,他也打了大大小小十余仗,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潼关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的重要性。 而且,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潼关之外邻近的每一处地方,已经找到了攻打潼关的办法。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宋军的先锋营最多不过三千人,如果能将之一举歼灭,恢复大帅大军的士气,两军相合,近八万人,用不了几天他就有把握打下潼关,那可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 完颜斜也闻言,眉头一皱,心道:怎么和黏没喝一个毛病,都想着去和宋军交战?若是不允吧,倒是显得我怕了宋军似的。反正他和黏没喝是一伙的,让他去和宋军碰碰也好。 只是,不能让他带这么多人去,说是前面没有宋兵,那是之前,万一现在有了呢?大军跑了这么久,人困马乏,战斗力可跟不上了,不得不小心啊! 于是,他点头说道:“也罢,你想去寻宋军一战是好事,那便去吧。不过,你带五千人马去就好了,以你之勇,五千人马也足够了。” 完颜银术可一滞,立刻便看透了完颜斜也的心思,更是从心里对其大大的鄙视:此处离大营不过二十余里,他自己也有二、三万骑兵,竟然还要五千骑护送,真是丢大金国的脸! 但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出来,点了五个千夫长率兵与其一同前去寻宋军去了。 完颜斜也眼瞅着完颜银术可率兵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去了,轻哼了一声,说道:“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怎么死!” 第44章 进退两难 营地的选址历来都是最重要的环节,甚至直接关系到将士的存亡、战争的胜负,历代将帅就没有不重视的。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战将败于扎营。 比如,三国时诸葛亮为实现统一大业,发动了一场北伐曹魏的战争。他任命参军马谡为前锋,镇守战略要地街亭(今甘肃秦安县东北),并再三嘱咐:“街亭虽小,关系重大。”甚至明明白白告诉他“靠山近水安营扎寨”。 但马谡素来骄傲,到街亭后自认为应选择高地扎营,称:“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置死地而后生,这是兵家常识,我将大军布于山上,使之绝无反顾,正是致胜秘诀。”故,不遵从诸葛亮的指令,自做主张地将大军部署在远离水源的街亭山上。 当时副将王平劝曰:“街亭山上一无水源,二无粮道,若魏军围困街亭,切断水源,断绝粮道,我军不战自溃也!” 马谡非但不听劝,反而在王平的再三劝阻之下发了火,执意将大军布于山上。 王平一再劝马谡没有用,只好央求马谡拨给他一千人马,让他在山下临近的地方驻扎。 结果,正如王平所说的一样,魏军主将张合见马谡舍水上山,心中大喜,果然立即挥兵切断水源、断其粮道,将马谡大军围困于山上,并纵火烧山。 若不是王平在山下让士兵击鼓作出要攻击的假象干扰了张合,恐怕连马谡都逃不出来。 蜀军失了街亭,战局骤变,迫使诸葛亮退回汉中。 可以说,正是马谡一手葬送了蜀军的大好前途。 这都是三国之后的将领耳熟能详的战例。 所以,一般情况下,领兵大将会选择“左有草泽,右有流泉,背山险,向平易,通达樵采,牧饮相近之地”扎营,以利于警卫、防守和便于人马生活。 在实践中,将领们总结出多种“不堪安营”的地形,若遇此类地形时,应“急过勿留”。 概括起来,主要有三条:一是不要在山顶或四周水泽的高地以及孤立无险的高地上立营。因为这样虽然符合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原则,但军队机动不便,易被敌军围困,有被断水源粮源的危险。 二是不要在低洼之处,特别是附近有高山的低处筑营。因为这样虽然可能获得水草之利及机动之便,但地形不利于防守,且有遭到水淹的危险。 三是不要在河川山谷要冲之口及柴干草深之处筑营。因为这样虽然有控制要路和牧草丰富之利,但风口及深草之处易遭火攻。 杨再兴自幼熟读兵法,对前人的战例也多有了解,自是不会犯此类低级错误。 因为他的队伍里都是骑兵,没有太多的辎重,只需要搭建临时营地以待主力部队到达即可,所以只要斥候能及时发现敌踪,随时可以根据情况选择是打还是撤,灵活的很。 更关键的是,他采纳裨将凌云的建议,预先做了部署:分兵扎营! 具体的做法是,将先锋营沿金兵可能来袭的方向分做三处扎营,最前处和中间处均为五百人,逆兵法而行,居高处隐藏,自带少量饮用水,反正最多大半天的时间后边的主力部队就能跟上来,不用担心被金兵包了饺子; 他自将余下的一千六百多人在一处契合兵法的开阔山坡上扎营,砍伐树木于营前搭建了简易的拒马,安排好警卫,便可以就地休息了。 或许有人会问,斥候放出十里,发现了敌情,能来得及及时报警吗?毕竟都是战马,又能快到哪里去? 这就要归功于火药的运用了,靠快马回营报讯虽然很常见,但效果远不如烟花示警来得更好、更便捷。 在宋军之中,烟花是所有斥候的最爱,一来报警及时,二来个人危险较小。 他们会选择在视野开阔的地方释放不同的烟花,将消息传递给几里地之外的同袍,十里地的距离,最多三、五次接力,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敌情送回大营。 完颜银术可和其他金国将领一样,倾心于汉人上千年来总结出来的兵法。 在金国,高层将领基本上人人学习汉人的兵法,当然了,还有文化。 但,上千年的传承,岂是这么容易学透的? 象完颜娄室这种号称战神的人物,主要的还是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往往于混乱之中寻得战机,再凭借过人的勇武以破局,这和女真一族最初主要以狩猎为生有关,前期的好多将领无不身具优秀猎人的超强素质。 真要和宋人考较兵法,可以说,金人要被甩长白山到海南那么远。 这不,完颜银术可一边朝宋军的方向行军,一边让士兵留意符合兵法规定的地方,探查是否有宋兵埋伏或者驻扎。 开始时,士兵的探查还相对比较仔细,不时地遣人回报前方的探查情况,但渐渐地,士兵回来反馈情况的时候,大部队基本上就已经赶到了,基本上失去了探查的意义。 尤其是一处山坡上升起两道红色的烟花之时,完颜银术可立刻知道,宋军已经不远了,大约十里地,这是他总结出来的经验。 十里地,对于骑兵部队来说,也就是一刻钟不到的事情,就算宋军得到了消息,也难以做出多么充分的准备。 “加快速度!驾、驾!” 完颜银术可率先加速,大队人马随之加速,喝斥、打马声此起彼伏。 女真的战马普遍比宋军的要高出一个档次,既能负重,还有耐力,十里之地,不过是热身而已。 不然的话,完颜斜也的大军一路逃跑,还得抢掠,早被宋军追上了,根本就逃不到潼关。 隔着一里多地,已经能隐约看见宋军的旌旗,完颜银术可停了下来,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半只苍蝇。 再往前,就是一个缓缓的下坡,随后又是个缓缓的上坡,而宋军的营寨,就在对面的坡上,宋骑已然排列整齐,严阵以待。 这个地方,他也曾来过,那个坡上的确是个绝佳的扎营之地,周边树木并不旺盛,再被宋军砍伐之后,基本上不用担心火攻的危险了,而且,山上的雪水融化之后,从坡后流过,取水完全没问题。 如果宋军要退走,直接从另一面下坡,顺当的很,实在个是进退自如的好地方。 自已这边就不行了,前面的凹坡不能全速前冲,因为道路并不是直的,而是弯弯曲曲的,全速前进很容易冲到两旁的乱石堆里去,虽不至于摔死,但骑兵到了乱石堆里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就算都能安全冲过去,但对面的坡下,道路狭窄到只能允许三骑通过,而对面的坡上却要宽阔一些,可以同时冲下五、六骑,就算不冲下来,只需用弓箭攒射,这边也冲不上去,这还怎么打? 杨再兴见金将立于阵前并不前行,知道他不敢冲过来,便故意拎着大枪,缓缓向前行了十来丈远,大枪伸出,往上一挑,做出了挑衅的动作。 他自然是期待金兵能不顾一切、嗷嗷叫地冲上来,杀他个快活! 完颜银术可脸色一黑,当我傻的吗?才不上你的当! 但此等局面,他确实也无计可施。 要不,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告诉斜也大帅:我看到宋军了,没打,又回来了? 也不行,不战而走,想想就觉得羞耻,羞耻啊! 杨再兴挑衅了几次,见金将无动于衷,也感到颇为无奈。 他固然可以发讯号让金兵后面的将士发动攻击,可一旦金兵分出一部分兵守住了缓坡,自己这边攻不上去,那边发动攻击的将士就不好过了,很有可能全部战死。 届时,金兵还有四、五千,自己这边只剩一千多号人,那就麻烦了。 怎么办?何以破敌? 第45章 挑衅成功 杨再兴骑在马上,于阵前缓缓地转着圈子,眉头紧皱,苦思良策。 完颜银术可与他隔空相望,一副颇为幽怨的样子,我要怎样才能接近他? 谁都不敢主动发起攻击,那与找死无异! 不过三箭之地,两人却终究只能哀怨地互相凝望。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时间最是无情,不论两人如何殷切地凝视着彼此,始终不会中止它的脚步。 天色渐暗,两人的身影渐渐有点模糊。 杨再兴心知大军将至,更加盼望着能先打上一仗,挫挫金兵的威风,竟有些心烦意乱,眼见着凌云脸色有异,在马上扭捏不止,不禁出声问道:“怎么?这就熬不住了?” 凌云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将军,我有些,内急了。” 杨再兴被他一说,也觉得腹内胀得慌,便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反正金人也不敢过来,自行就地解决。” 凌云咧嘴笑了一下,拨转马头,便欲往一边去寻个背人的地方解决内急的事儿,却不料杨再兴突然说道:“慢着,不用避开,对着金人泚他!” 凌云四下里瞅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看金兵的方向,期期艾艾地说道:“呃,将军,这,不好吧。” “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的?来来来,本将先来!”杨再兴大大咧咧地说道,把大枪往马鞍上一挂,自行下了马。 这却是他临时想出来的挑衅金兵的法子,管它有用没用,先试过再说。 凌云见杨再兴带头解甲,冲着金兵的方向一泡尿泚了出去,顿时有所醒悟,连忙跑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朝金后泚起尿来。 完颜银术可初时见对面的宋将下了马,尚不知何意,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 当他见到两人冲着这边泚起尿来,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将顿时就火了,本能地觉得两人就是冲着他泚尿的,这是在侮辱他!欺人太甚! “哇呀呀,气死我也!”他狼牙棒一拎,就要打马冲上去。 一名部将连忙拦住他:“将军不可,莫要中了宋人的奸计!” “不行,我要向他邀战!”完颜银术可吼道。 邀战,类似于两方将领的决战,一般都是在两军阵中进行,这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经常见到,并不算稀奇。 不敢出战的话,也可以当缩头乌龟,但对于己方的士气是个打击。 “那,将军须得小心,不可为便撤回来。” 完颜银术可举起狼牙棒朝着对面的宋将一指,便催马下了坡。 “我就说吧,一泡尿便把他给泚过来了!”杨再兴见状,乐道:“凌云记着啊,等我追他上坡,你就率兵跟上来,我冲上了坡,你就放讯号让两营出击,将敌军切断!” 他赶紧收拾一下,上了马,也朝坡下奔去。对方就一个人冲过来,显然是要邀战,他自然不惧,正好按原定作战计划执行。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便于坡下最凹的地方相遇。 最美的相遇就是我想着你、你念着我的时候,互相看到彼此…… 这处凹地的确是个约会,啊不,单挑的好地方,道路相对平坦,有三、五骑宽,两边的箭都射不到,可以心无旁骛,专心对战。 完颜银术可心中有气,也不通报姓名,抡起狼牙棒就朝杨再兴砸去。 杨再兴心中战意也正浓,见金将来势汹汹,道了声“来得好”,便举起大枪由一侧朝狼牙棒磕去。 枪棒相交,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各自原路弹回。 “好力气!”完颜银术可感到杨再兴的大枪颇具份量,不禁赞了一声。 “你也不错!”杨再兴回赞道,这也是真心的夸赞,五十来岁的人还有这样的气力,殊为不易。 完颜银术可的狼牙棒威力惊人,每一次抡起都带着“呼呼”的风声,令人胆寒,胆子小的光是听着这风声估计都要吓得腿软。 杨再兴不敢小视,使出全身力气与之交战。 两边的将士都极为关心自家将军的安危,瞪大了眼睛瞅着两人交战。 随着两人来回交错、纠缠的身影,众将士心里不禁赞叹:将军就是将军,换作自己,早就撑不住了。 应该说完颜银术可的力气比杨再兴要稍大一些,每一次枪棒相交,都震得杨再兴手臂微麻。 但完颜银术可受到的反震也小不到哪儿去,十几合下去,肩膀也震得有点发酸。 换个实力稍弱的对手,遇到完颜银术可这种力量惊人的战将,大约早已落败。 幸好杨再兴也是天生神力,加上自幼练习祖传的枪法,技巧方面更胜一筹,与完颜银术可打了个难分难解。 又是三、四十个回合下去,完颜银术可感觉到不妙了。 自已是一惯大开大合的作战风格,平时挥舞着重约百斤的狼牙棒与宋将交战,很少遇到敌手,快则一合,慢则十余合,就将对方砸趴下了,根本没有尽全力的时候。 这回,偏偏遇到力气同样惊人的宋将,其枪法还异常的刁钻,四、五十合过去了还不见败象。 这样一来,他就有点受不了了,毕竟岁月不饶人,这么重的狼牙棒,谁能一直不停地舞下去啊? 再打个三、五十合,待力气用尽之时,便是死期到了。 一念及此,完颜银术可心中顿生退意,使劲与杨再兴又拼了几下,大吼道:“今日你我不分上下,择日再战!” 说完,用力磕开杨再兴的长枪,转身就撤。 想什么呢?你想打就打,想撤就撤? 杨再兴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安稳地撤回去?他打马便紧追而上,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凌云。 因为天色有些暗了,想要看清两人的交战已经很困难。 凌云早已看得两眼生疼,却突然瞧见金将转身逃了,杨再兴追了上去,连忙吆喝一声,带头冲了下去。 金兵这边同样看得很累,眼见完颜银术可撤了回来,连忙从坡上冲下两骑,去迎战杨再兴。 两名金骑让过完颜银术可,一个挥舞着大刀,一个抡起大铁棍,从两侧同时朝杨再兴杀去。 金国像完颜银术可这样勇猛的战将不少,但在这里,可就只有他一个。 可怜这两名金将,不过一个照面,被杨再兴低头侧身躲过一棍,手中大枪“噗呲”挑起一个,再一记金龙摆尾以枪尾又挑起一个,将两人甩了出去。 完颜银术可已冲入阵中,又是三骑朝杨再兴冲去,山路狭窄,人再多就不能并排齐冲了。 对杨再兴来说,这不过就是添油战术,他手中大枪连连使出刺、挑、扫的招式,一一将金兵斩于马下。 第三波人还没来得及启动,杨再兴已冲到阵前,如杀神一般,杀得金兵频频落马。 “啾~啾~”两道烟花冲天而起,却是凌云率兵到了,及时放出了出击的讯号。 “杀啊!” “杀啊!” 从金兵队伍中段和中后段的高处同时响起喊杀声,两拨宋军骑兵从高处急冲而下。 “糟了!中计了!”完颜银术可没想到宋军一共三千人不到还敢分兵,顿时知道大势不妙。 山道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五、六骑并行,一旦被宋军切断,腾挪不开,人多的优势将瞬间变成劣势,即便想组织反击都不大可能。 但此时,悔之晚矣! 宋军伏兵已冲入金兵队伍,将金兵切成三段,发起了强有力的攻击! 金兵的中、后段甚至还没搞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遭到了宋军的突袭,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第46章 一战怯敌 不知何时,山间有薄雾笼起,惨淡的月光覆于其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毫光。 那轻雾渐渐弥漫开来,将激战的两方将士笼罩于其中。 沿着山路绵延一、二里地尽是呼喝厮杀的将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鏖战正酣,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响彻天地。 说实话,近一个时辰下来,双方将士都感到极为疲惫,尤以宋军为甚,都是因为杀敌太多,多数将士已经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仅凭着一股必胜的信念在苦苦坚持,多杀一个,就为大宋百姓多报得一丝仇恨。 混战之中,杨再兴也没忘了擒贼先擒王的原则,一边见金兵就杀,一边于苦苦搜寻着完颜银术可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发现,想必他也知道再和杨再兴打下去讨不了好,故意躲开了。 宋军这边,宗泽、岳飞率大部队也终于赶到了。 自从接到杨再兴的战报,二人便担心不已,生怕先锋营突入太深,被金兵吃掉了,于是加快了行军速度。 山路狭窄,大部队并不能一拥而上,但不妨碍一众士兵狂喊口号给前方的战士助阵。 在宗泽的示意下,后方的将士齐齐喊起了口号:“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岳飞则亲自率兵冲上了山坡,加入杀敌的行列,他挥舞着手中的大枪,一枪一个,充当起杀人机器来,这时候的金兵,哪里还有能受得起他一枪的将士? 这帮生力军的加入,加速了金兵的溃败。 本已精疲力尽的宋军将士听得大军到了,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奋力挥起手中的兵器,以更加威猛的气势与金兵搏杀。 金兵正好与之相反,听见震天的呐喊,皆知宋军主力到了,个个面色如土,露出绝望的神色。 本来就够惨的了,又来了宋军主力,继续纠缠下去哪里还有活路? 能脱离战斗的,便拼命地逃离战场,实在没路可逃的,干脆下马举起兵器投降。 问题是,宋军根本不受降,投降的金兵刚一举起兵器便被数把刀枪同时击中,一命呜呼。 “先锋营退后,其余人随我继续追杀!”岳飞大声喝道。 副帅有令,加之先锋营将士人马俱疲,确实无力追杀金兵,便遵军令退后,让开道路,目送着一众将士追去。 就连杨再兴都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后边,他厮杀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杀了多少金兵,同样已经无力再战。 宗泽从中军来到战场,借着月光四下扫了几眼,见四处都是双方将士的残躯和倒毙的战马,尤以金兵为多,不禁咂舌:这一战挺狠的啊! 杨再兴翻身下马,一个趔趄差点被地上的血水滑倒,站直了以后才躬身抱拳给宗泽施礼:“末将拜见大帅!” 宗泽连忙下马,扶住他的胳膊,赞道:“杨将军真是一员猛将,先锋营中也俱是勇士,此战,辛苦了!” 杨再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将士,突然大声吼道:“弟兄们,杀得爽不爽?” 众将士齐声答道:“爽!” “效死杀敌值不值?” “值!” 正好凌云迅速清点完人数,跑过来汇报道:“宗帅,杨将军,我部阵亡人数八百余人,斩敌三千余人,前两营一千人仅余两百余人。” 杨再兴就像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心下不禁黯然,作为伏兵的两营将士共一千人,竟折损了八成,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但,若是没有这八百将士拼死将金兵队伍截断,先锋营根本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可以说,这次的大胜,是那八百将士用命换来的! “都是我大宋好男儿啊!”宗泽流露出悲愤的表情,微微别过头去,舒缓了一下情绪,沉痛地说道:“把阵亡将士的名单列出来,抚恤加倍!”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官家的品性,给阵亡将士双倍的抚恤肯定没问题,倒是没想到稍后而来的圣旨中说的是“战功加倍,抚恤三倍!” 话说这完颜银术可,败于杨再兴之后,一入阵中,便向后逃去。 他心里明白的很,这种地势、这种情势之下,于己方极为不利。自己必须尽快杀到后队,与之会合再反杀宋军才是正解。 一路上,他通过两处宋军大阵时,身边的亲兵损伤殆尽,他自己也伤了好几处,一直杀到天黑,方才侥幸杀到后队。 原本他还真打算率后队杀回去,以求败中取胜,却突然听到宋军主力的呐喊声,顿时没了脾气,招呼了一声“撤”,转身便逃。 再不逃,宋军主力杀过来,想逃都逃不了。金兵的战马能负重有耐力是不假,但累到现在,十有八九是跑不过宋骑主力的。 所以,这样一逃,后队变成了前队,近千人得以顺利脱离战场,逃向大营。 岳飞率兵追击的,正是这帮溃逃的金兵。 宋骑是轻骑,短时间跑起来比金兵要快些,因而,金兵刚跑出十里地,便被宋骑追上了。 完颜银术可无奈,转身再战岳飞,却没想到竟遇到个比之前的宋将更强力的对手,以其疲惫之躯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三个回合,便差点兵器脱手。 他心下骇然,掉头就跑。 怎么了今天?出门没看汉人的黄历吗?净遇到猛人了,一个比一个厉害! 完颜银术可这一逃,便再也不回头,为了防止被追上,不时命令百夫长一个个率队留下阻击宋军。 就这样,一路逃,一路断尾,当远远瞧见大营时,完颜银术可的身边已经不足百骑。 岳飞也于月光之下隐隐瞧见了金兵大营,顿时大吃一惊,一刻也不停留,立即掉头率兵返回。 冲营?他没那么傻,开玩笑呢那是,金兵大营有七、八万人呢,自己这两、三千人送去给金兵当开胃菜都嫌不够,跑得慢一点怕是都有危险。 完颜银术可转身见宋军撤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起了什么,脸色又变得更加难看。 自己出来时豪气干云,携五千精骑如风而去。 如今,就剩百骑不到,连亲兵都折损殆尽,这副狼狈的样子让斜也大帅看到,他那张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可想而知。 这百丈远的距离,对他来说,简直就像百万里那么漫长。 自古沙场几人回?英雄百战死亦荣! 可是,有时候,活着比赴死更加困难。他可以死,甚至死无全尸都行。 但,他若死了,他藏在心里的秘密也将随他而去,之前的诸多努力尽付东流。 就在几天前,他和几个亲兵发现了一条极其隐秘的小道,通过小道,可以绕过潼关。 本来,那条小道有他和几个亲兵知道,现在,他的亲兵已经全部阵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所以,他不能死! 随着完颜银术可渐渐接近大营,隐隐听到营内传来阵阵哭声,不禁觉得诧异。 待他进了大营,循着哭声找了过去,才发现(完颜)斜也大帅、蒲鲁虎太子(完颜宗磐)、黏没喝副帅(完颜宗翰)都在。 他挤进人群,只见二太子斡离不(完颜宗望)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毡毯上,神态安详,面色苍白,颧骨深陷,已然逝去。 怪不得,大帅来时就没见到二太子的身影,原来早已生命垂危。 唉~,他在心里暗叹道:这次南下,真是损失惨重啊!娄室父子战死,抢了那么多的财物又被宋人抢了回去。 如今,二太子也没了,宋军主力又追上来了,可怎么是好啊! 第47章 渡口夜袭 完颜银术可既有些后悔去找宋军先锋营的麻烦,又有些庆幸。 虽然他败得一塌糊涂,但总算是领教了宋军的厉害。 当然,大帅他们想必也很清楚,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被宋军一路追杀,逃过来与他的大军会合。 但既然宋军主力已至,就不能再拖延时间了,战也罢、撤也罢,不论最终如何决断,现在都得立刻向大帅他们汇报。 一念及此,他顾不得自已的狼狈模样,挤到完颜斜也身边,低眉顺眼地说道:“大帅,末将回来了。” 完颜斜也斜眼瞟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完颜宗磐、完颜宗翰和几位将领闻言,也都齐齐转头看向完颜银术可,顿时吓了一跳,这么惨? 只见完颜银术可披头散发,一绺一绺地头发被血水粘在一起,头上的狐皮帽子早不知哪里去了,身上血迹斑斑,重甲都被砍出了几道口子,战袍更是破烂不堪。 见到众人惊疑的表情,完颜银术可恨不得把头埋到双腿中间去,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汇报战况:“末将战败,几乎全军覆没。宋军主力已至,距大营不过二十余里,该如何行事,请大帅、大太子、副帅定夺!” “嗝~”完颜宗磐打了个酒嗝,营帐中立时有一股难闻的酒气蔓延,他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军尚有八万余精骑,宋军也不过十余万人,怕他作甚?” 完颜宗翰对于这个大太子终日酗酒的毛病深为不喜,皱眉瞟了他一眼,说道:“听闻宋军主帅宗泽、副帅岳飞俱是能征善战之辈,从无败绩,深得新帝恩宠,此次率大军挟胜呼号而来,必不肯罢休,万万不可大意。” 完颜斜也此时已经四十多岁,久居上京,早已不复年轻时的勇武。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娄室父子战死,二太子新丧,银术可新败,我军士气已然不振,不宜与宋军交战,且我军大营地处要道,若潼关守军与宋军追兵两面夹击,死路也!故,不若避敌,回师上京,容后图之。” 完颜斜也的话除去其心中隐藏的怯意,确实也很中肯。 如今不同往日,金军日衰而宋军日盛,此消彼长之下,与宋军硬碰硬殊为不智。 此话一出,众将皆叹息。 原本大好的局面,怎么就搞成眼前这个样子了? “撤吧!”完颜斜也见无人提出异议,便最终拍了板。 但,众将面面相觑,俱都露出迷茫的神色,似是不理解他的决定。 完颜斜也大为不爽,扫视了一圈,重点瞟了完颜银术可一眼,阴恻恻地问道:“怎么?都不服从本帅的命令吗?” 完颜银术可一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都这个时候了,还搞这一出,我招你惹你了?有意思吗? 完颜宗翰表现地最为冷静,他拱拱手说道:“大帅,撤肯定要撤。问题是,前有潼关阻路,不得寸进;后有追兵来袭,气势汹汹。往哪里撤才好?” 完颜斜也神情一顿,也是啊,自己刚刚的话里也有这个意思,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么说,是陷入死局了?就只有和宋军硬碰硬大战一场了?胜则有一线生机,败基本就是死了。 完颜银术可看到完颜斜也吃瘪的表情,暗自感到颇为解气:哈哈,没招了吧,还得看老子的! 他稍微挺直了身子,把一绺露着血色的头发往耳朵后边一捋,淡定地说道:“大帅,末将有办法。” 且说这黄河一路向东,流过河口镇后,为南北走向的吕梁山所阻,陡然折向南流,奔腾于陕、晋两省边界的峡谷之间。 河水从壶口瀑布泻下后,出龙门继续向南流,到潼关附近,因受东西走向的秦岭山脉其中一条支脉华山所阻,又再度折向东流。 风陵渡是出晋入陕的必经之路,自古以来就是河东、河南、关中咽喉要道,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历史上,它是黄河上最大的渡口,与潼关隔河相望。 《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轩辕黄帝和蚩尤战于琢鹿之野,蚩尤作大雾,黄帝的将士顿时不辨南北,迷失四方,溃不成军。 紧要关头,黄帝的贤臣风后及时赶来,献上他制作的指南车,给大军指明方向,摆脱困境,终于战胜蚩尤。 风后死后,黄帝将其葬在他战斗过的地方,谓之风陵。 完颜银术可当初兵临潼关时,曾几度叩关未果,从而花了大量的时间谋划攻关之计。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当地百姓的口中得知一条隐秘的小道,可以绕过潼关。 如果一边以大军佯攻潼关正面,一边另以精兵绕到背面发起突然袭击,极有可能夺城成功。 但在此时,这计策却不得不胎死腹中,这条隐秘的小道被完颜银术可汇报给完颜斜也,用作撤退之路。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完颜银术可早有谋算,此时金兵只有与宋军决一死战,结果可想而知。 守卫风凌渡的宋军在完颜银术可的大军到来之际便已溃逃,完颜银术可当时便令五千金兵牢牢地扼住了这个北归途中最重要的渡口。 金兵如来时一样,趁着深夜,匆匆而来,急急而去。 在这个月色清冷、夜凉如水的古渡口,上百条大小船只来往穿梭,运送北撤的金兵。 枯水期的黄河比汛期的水面窄了一半,使得金兵渡河的时间缩短了不少,如无意外,安全撤离的可能性很大。 完颜斜也、完颜宗磐和完颜宗翰因为身份最为尊贵,首批随船过河。 完颜银术可率兵断后。 两岸的渡口处地势开阔,密密麻麻地立满了归家心切的金兵。 半年多了,总算可以回家了,过了河就没多少危险了…… 豪侈淫逸的生活只是高等将官、贵族的追求,普通的士兵没那么多奢望。 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私藏了些金银财物,不过想着回去以后能给妻儿老小改善下生活。 或许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能再多些收获吧…… 一个金兵斥候藏身于一棵大树上,盯着前方的小路。 严格地说,小路或许并不能称之为路,不过是上山砍柴、打猎的人踩出来的些许印迹。 大军已经在渡河,他的任务就在这里盯着,一旦出现宋军,便要发出警讯。 他的身后,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还有近百同袍,他们同属一个斥候百人队。 “布谷、布谷~” 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从远处响起,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是春天到了吗? “噗”,一支利箭穿过他的咽喉,他一头从树上栽下。 不远处,几乎同时,他的一个同袍在一块山岩后面被人从背后割喉。 沿着这条小路,同样的情形差不多同时上演。 近百金兵斥候竟然瞬间被清理干净! 又是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响起,从小路的入口处进来一行骑兵,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前面快到渡口了,后面还有长长的一截在外面。 在月光的照耀下,骑兵手中的兵器反射出冷冷的寒光。他们的衣甲显示,是宋军! 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却寂然无声,满含杀气。 每一匹战马的辔口都被扎了起来,马蹄也包了起来。 队伍最前方的几人立在林间,透过林间的间隙已经能隐约看到渡口处的金兵。 领头的一人向身后低语了几句,后面的骑兵便悄无声息地散开,排成十余列立于密林中,等待突袭的命令。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金兵七万余大军差不多有一半已经到达了对岸的风陵渡。 完颜银术可转身朝来时的小路望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旋即又回身,将目光投向河面。 大军的渡河秩序良好,没出现任何失误,这令他甚为欣慰,之前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密林中,一骑从后面来到了最前,轻声向领头一人汇报:“将军,忠勇军已经到了。” “嗯,他们一路追来也不轻松,这头一阵冲锋,便交给我们吧。” 这个头领说着话便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往前一挥,带头冲了出去。 第48章 锁定胜局 数千骑兵冲阵,那动静,不说惊天动地,起码也是烟尘滚滚,气势惊人,再怎么以外物包裹马蹄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 立于河边的完颜银术可听得动静,回头一瞧,宋军骑兵如风而至,距己方军阵已不足百丈! “迎敌!”他大声疾呼,率先拎着狼牙棒迎了上去。 列好队形等待渡河的金兵立刻后队变前队,转身迎战,一时间人仰马嘶,人头攒动,毕竟是仓促应战,终有些混乱。 密林中不断有宋骑冲出,完颜银术可粗略估计,宋军杀来的骑兵应不低于三千骑,多也有限,像是潼关的守军。 己方人马有三、四万人,即使是仓促应战,吃下这股宋军应该也没啥问题。 他唯一担心的是,宋军主力大军,会不会随后掩杀过来。 宋军头领见完颜银术可迎来,似是认得他,大刀一摆,迎了上去。 完颜银术可的头三棒熟练无比,且力大无穷,就象程咬金的三板斧,威力实在是惊人。 一砸,当头一棒;一扫,拦腰而击;一挑,如潜龙冲天,动作衔接地极为完美。 “当、当、当”连续三声金铁交鸣之声,宋军头领一挡,肩膀巨震;一磕,双臂微麻;一压,手中大刀差点脱手,顿时大吃一惊! 他一向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弓马娴熟,技艺不凡,却不料完颜银术可竟有如此神力,以力破巧,威势骇人。 接下来,他不敢再和完颜银术可硬拼,多以闪躲腾挪为主,却是苦了胯下的战马,不停地在他的操控之下辗转腾挪,殊为不易。也幸好他还有亲兵的策应,才能勉强应付过去。 这样一来,以他为尖锥的突击队形便失去了效用,冲锋受阻,其部下将士顿时陷入了苦战之中。 若想不死,只有更加拼命地战斗才行。 两员主将的搏杀固然重要,但对于这种规模的大战全局来说,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场面,尤其在极其混乱的战场上,并不如何起眼。 完颜银术可心中也颇为郁闷,他的亲兵在之前宋军的追杀中全部战死,在这个两军混战的时候,竟然无人配合自己杀敌! 他每每就要得手时,宋将的亲兵便会攻其必救,使他不得不放弃对宋将的攻击。 倘若他的亲兵还在,哪怕只拖住宋将的亲兵几息时间,他就能将宋将斩杀于当场。 倘若,黏没喝(完颜宗翰)也在,以他不亚于自已的勇武,杀掉宋将也很容易。 可是,他也只能想想了,这世上,没有倘若。 完颜斜也、完颜宗翰等人都在对岸的风陵渡呢。 这一众金将眼见宋军杀来了,揪心无比,怎么办? 好不容易渡河过来了,总不能再回去吧? 完颜宗翰对完颜银术可最为关心,却也只能原地干着急,让他坐船再回到对岸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唉~,不然,咱们先撤吧。“完颜斜也叹了口气说道:“这样隔河相望又帮不上忙,万一……” 完颜宗翰终是不忍,说道:“再等等吧,若银术可能迅速消灭这股宋军,就等他,等他过了河一起撤。” 完颜斜也只好无奈地点头同意,如果完颜银术可过不了河,这边的金兵只有三万余人,与气势更盛的宋军更无一战之力。唉,但愿,但愿…… 但愿的事情,因为太过美好,通常,总是不会发生。 事与愿违才是常态。 就像现在,完颜斜也的念头刚刚生起,就听得对面又传来了“大宋、大宋”的呐喊声! “完了!” “完了!” 完颜斜也和完颜宗翰同时悲叹,宋军的主力到了,完颜银术可再没有机会过河了! “不能再等了,撤!”完颜斜也不等完颜宗翰表态,便大手一挥,命令大军启程。 完颜宗翰叹息一声,紧随其后而去。 擒贼先擒王!岳飞、张宪和杨再兴再次携手,成品字形,象一支无坚不摧的尖锥直奔完颜银术可而去。 三人已经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完颜银术可的身上。 其间只要遇到金兵,便是死! 一招杀敌! 当者披靡! 三人身后,是战无不胜的忠勇军将士,如滚滚洪流,呼啸而过。 不但金兵胆寒,之前的宋骑也颇为震撼,这才是锐不可当的威武之师! 完颜银术可一见到岳飞和杨再兴,立马萎了,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干不过,更何况一起杀过来? 不对,还有第三个看起来也不差,毫无花哨,一枪一个,威猛无匹! “吴将军,你先歇会儿!”岳飞距离正与完颜银术可交战的宋军头领尚有三、四丈便开口喊道。 这吴将军听得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瞧,见是岳飞等人到了,连忙抽身后退。 刚闪到一边,便见岳飞冲了过来,大枪一挺,直朝完颜银术可胸口刺去。 完颜银术可跟岳飞交过手,不敢大意,用力挥舞狼牙棒将大枪磕开。 “噗、噗”,张宪和杨再兴跟上同时出枪,扎进了完颜银术可的腹间。 一个照面,完颜银术可便死于三人的联手攻击之下! 这不是单挑,不是比武切磋,一切以杀敌为目标! 岳飞继续向前突进,张宪和杨再兴同时用力将完颜银术可的尸首挑起,高呼道:“金人主将已死!” 正在鏖战的金兵听到高呼,不约而同地看向被挑起来的尸首,在月光的照耀下,完颜银术可的盔甲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将军!” “银术可将军!” 有不少金兵将士悲痛出声,一时之间忘记了生死,与宋军拼起命来,倒是反杀了不少宋兵。 但更多的金兵却是慌了神,士气为之一泄。主将战死,士兵们没了主心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对岸的同袍已经撤了,无人操纵的渡船有的打着旋儿荡到了河心。回家,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而宋军正好相反,士气大振,更见勇猛,如下山猛虎般冲入敌阵,疯狂收割起人头来。 绝望的金兵开始溃退,四散奔逃,还谈什么杀敌?能逃得小命就算是万幸了。 很多金兵最后的意识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好悔啊! 他们后悔远离家乡,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更后悔把鲜血洒在宋人的土地上。 事实上,侵略战争,不论是谁发起的,都只是少数人的游戏,绝大多数的士兵只是被动的参与,根本决定不了自身的命运。 因此,面对死亡时,他们与曾经被其杀戮的大宋百姓一样,悲伤,无助,仿徨。 岳飞的大枪即将刺进一名金兵胸膛的时候,突然从其脸上看到了上述的表情。 他猛然收住枪势,枪尖停留于金兵的胸前。 这个金兵手中的弯刀垂在体侧,已经放弃了抵抗。 这一枪,他刺不下去! 岳飞犹豫了片刻,大声喝道:“降者免死!” 张宪、杨再兴闻言一愣,再环顾四周,发现很多金兵扔了兵器,高举双手投降,甚至有的已经下了马跪伏于地。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有了生的希望时,多数人会放弃抵抗。 一时之间,“呛哴”、“呛哴”、“呛哴”,兵器掷地之声不绝于耳,再无一个金兵愿以死相拼。 宋军将士一个个骑着战马、拎着兵器、昂首挺胸,于场中四处巡视,看看还有没有胆敢反抗的金兵。 没有,一个都没有! 三万余金兵集体投降! 宋军大胜! 宋军以一千余人阵亡的代价,毙敌四千余人,俘虏三万余人,获战马三万余匹,这是两国开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 自金兵两路大军十六万人南下侵宋以来,截至风陵渡一战,仅有三万余人狼狈而逃! 岳飞瞟了一眼张宪的肩膀,笑问:“没事吧,尚能一战否?” 张宪微微一笑,回道:“无妨,经此一战,金人仅剩区区三万逃兵,料无战意,追上去即可。” “好,那便渡河,继续追击,锁定胜局!”岳飞笑道:“宜将剩勇追余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官家这话说得太好了! 第49章 量才适用 完颜斜也等人逃得太急,以至于没有人想起把渡船凿沉,或者有人想起来了却没有说出来。 总之,多数船只搁浅于岸边,仅有几艘荡到了河中央,随河水的缓缓流淌打着转漂向下游。 对于宋军来说,这已是天大的好事,省去了征集船只的麻烦,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宗泽和岳飞等一干将领望着游向渡船的士兵,心思早已经飞到了黄河对岸。 三万多点金兵,一路逃回去,难免还要和各地的义军交战,就算主力不去追击,逃回金国时能剩下两万就不错了。 若想再来,没个半年、一年的准备,估计也来不了,这段时间,就是大宋难得的整军备战之机。 “吴玠见过宗帅、岳帅。”之前与完颜银术可交战的宋将来到河边,拱手向宗泽、岳飞见礼。 “呵呵,吴将军这次立了头功,本帅必定会如实禀报官家。”宗泽笑着说道,感觉心情很愉快、很轻松。 “不敢不敢,”吴玠连连推辞道:“若不是大帅来的及时,我三千勇士就算不会全军覆没,起码也要折损大半。” “我说的不是这个,”宗泽正色说道:“吴将军镇守潼关,力保潼关不失不说,还能派出大量斥候时刻关注金兵的动向,及时通报我部并做出应对,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事上来,吴玠的心里开心了许多,露出一丝笑意:“他金人也不想想,我军守御潼关多年,岂能不知有这条秘道?百来人的斥候还没熟悉环境就敢隐匿于林中,却不知尽在我斥候眼皮子底下,那不是找死吗?我军之所以屡屡打退金兵的攻击,皆因对其行动了若指掌,能够防范于未然。” 吴玠说到这儿,颇有点自得,却见宗泽和岳飞眼神飘忽,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他转头一看,是自己的弟弟吴璘到了,一袭白色战袍扎眼的很。 “这是舍弟吴璘。”吴玠笑着说道:“自小便随我在军中长大,已经在军中厮混十余年了。” 岳飞在厮杀中便看到过吴璘,与他兄长一样使一把大刀,刀若游龙,上下翻飞,颇为神勇。 此时在月光下近看,白衣胜雪,面冠如玉,更显得气宇轩昂,英武不凡,和张宪有得一拼,不由得出口赞道:“好一员猛将!” 吴璘与其兄吴玠长得很像,却比他多了一股子儒雅之气,令同样既是猛将又是儒将的岳飞欣赏不已。 “末将吴璘,见过宗帅、岳帅!”吴璘同样因甲胄在身,只是于马上拱手施礼。 岳飞还礼后朝着兄弟俩说道:“你兄弟二人镇守潼关,功不可没,此间战事稍后报于官家,必有封赏,不知二位有无他求?” 吴玠转头,朝收拢战马的士兵瞟了一眼,探询道:“那个,三万余战马,不知可否留给我军几成?” “这个,”岳飞朝宗泽看了一眼,见他点了头,迅速合计了一下便回道:“可以,三成,够了吧。” “吴玠谢过宗帅、岳帅!”吴玠大喜,他原本想着能给他一成就不错了,没想到岳飞一张口就是三成,那可就等于多了一万骑兵啊! “不过,有个条件,”岳飞的脑子转得很快,说给吴玠三成自然有他的原因:“因大军即将渡河追击,不及准备粮草,尤其是额外的两万余战马的粮草缺口,你得给补上。” “好,没问题,”听说是这个要求,吴玠松了口气,说道:“金兵来时,我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城中粮草充足的很,金兵既然逃跑了,就用不了那么多了。” 岳飞也是很高兴,多了两万余战马,便等于是将骑兵规模扩大了两万多人,有了更多更强的骑兵,将来与金兵交战时就多一分把握。再省了准备粮草的时间,追上金兵就更有把握了。 这边宗泽、岳飞准备渡河追击,京城那边赵构的旨意也已经来了。 为了追求速度,赵构竟启动了传递紧急军情的信鸽,可见其心之切。 原历史中,金兵经过一番疯狂劫掠,尝到了甜头,年底将会第三次南下,全面入侵大宋。 如今吃了败仗损失惨重,不知道历史会不会重演,赵构心里没底。因此,把金兵打痛打残,多争取些休养生息的时间,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旨意下达之后,他又召梁扬祖觐见,准备向他询问迅速填补国库亏空的法子。 梁扬祖在赵构开大元帅府之前是信德府(今河北邢台)的知州,率一万兵马到大名府投赵构,被赵构授予随军转运使之职,这是掌军需粮秣运输供应大权的职官,地位极为重要。 仓促成立的大元帅府之所以能够运转良好,没有出现军饷、粮草方面的问题,皆因有梁扬祖殚精竭虑居中策应,可谓劳苦功高。 同时,赵构登基后,只给梁扬祖授了徽猷阁直学士(从三品)的官阶,尚未想好授予什么职官。 因为一直忧心战事,大意之下他竟然忘了这茬,此时想了起来,不禁有些惭愧。 要知道当初其麾下的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人因为战功,都在军中得到了重用,唯有梁扬祖因为主管后勤,竟被他给忽略了,实在是不应该。 其实,这种情况即便在后世也是常有之事,后勤保障没出问题则一切正常,不容易引人注意。 而一旦后勤出了问题,则必定运转不良、问题迭出,甚至会出现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所以,后勤出了问题,降职都是轻的,杀头也很正常。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梁扬祖见了赵构,纳头便拜。 “梁卿免礼!”赵构竟破天荒地走下龙椅,伸手去扶梁扬祖。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是有种愧对功臣的感觉,完全忘记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小德子在一边看着,感到无比震惊,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啊!他心中一个激灵,不等赵构发话,就屁颠屁颠地把绣儿墩给搬到了梁扬祖的身后。 就连梁扬祖自己都觉得一阵恍惚,官家竟下了龙椅亲自来扶自己?! 已经五十多岁的梁扬祖不禁老泪纵横,心中原有的那点委屈早被抛到脑后,原来,官家并没有忘了自己啊! “快坐下说话。”赵构热情地说道,又满意地看了小德子一眼:这小子,有眼力! “臣,不胜惶恐,臣,谢官家恩典!”梁扬祖躬身又施一礼,才退后一步,坐了下去。 “梁卿,你在大元帅府时便提出权印卖东北盐钞的方法,筹措军饷,以除大军后顾之忧,如今,国库空虚,无力征讨金贼,你有何良策?” 梁扬祖一听是筹钱的事儿,表情顿时便轻松了些:“官家,臣以为,若想尽快筹措财物以备军需,唯有实行茶盐的‘卖引法’,并把专卖全国茶盐引的机构榷货务安置在真州(今江苏仪征市)。 一来能够避免商人勾结大臣控制茶盐引的买卖,与朝廷争利; 二来真州系江淮浙江外诸路商贾辐凑去处,在茶盐产地设置机构便于东南各地商人进行茶盐交易。 如此一来,便加强了朝廷对东南茶盐买卖的控制,可使茶盐税收源源不断地流入国库。” “好!”赵构大悦,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他头疼不已的事情,人家三言两语便解决了! “梁卿,这事儿,交给别人朕不放心,便由你去总管此事,如何?” 这话说的,交给别人官家不放心!梁扬祖的心里跟抹了蜜似的,连忙躬身说道:“官家既有此意,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呵呵,尽心尽力即可,不需你肝脑涂地!”赵构笑道:“为便宜行事,朕再予你一道谕旨,除宝文阁学士(正三品)、东南制置使(辖制东南诸路军务、控制地方秩序),三品以下官员不听号令者,可先罢后奏!” “臣,领旨!”梁扬祖当即领命,神色间非但不见丝毫喜色,反而颇为凝重。 对他来说,这是官家的信任,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这也正是忠正之士与阿谀小人的区别,凡蝇营狗苟者,与之相反,得此任命无不欢欣雀跃,得意忘形。 这一点,赵构也心知肚明,因而很满意梁扬祖的表现。凭直觉,他便知道,梁扬祖必定会给自己大大的惊喜。 第50章 终身监禁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恨欲狂……” 梁扬祖走后,赵构感觉心情愉悦,坐在龙椅上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睛轻声哼起了《精忠报国》。此时,此景,这歌词,正合他心意。 刚哼了一句半,他便突地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捂住了嘴,睁开眼睛,往两边瞄了几眼。 只见小德子正闭着眼睛站在一旁,身子有点轻微的晃荡,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不禁一笑,这孩子,人才啊,怕是站着都能睡着。 算了,干脆回寝宫眯一会,让他也睡会儿,长身体的时候得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行,十四、五岁了才一米五多点儿,带出来都觉得有点寒碜。 “小德子!启驾回宫!” “啊?”小德子咯噔一下,睁开迷糊的双眼,看来刚才真是眯着了。 赵构又是一笑,正要重复一遍,却见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到得大殿后门,宫女驻足于殿外等候,小太监慌里慌张地从后门跑进来,“噗通”一跪,拜伏于地:“小的徐坤,参见……”。 赵构眼神一凝,直觉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打断小太监的套话:“好了,说罢,什么事儿?” 小太监头都不敢抬,颤声说道:“皇后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早,小产了!” 赵构的脑子里顿时浮起了初见邢秉懿时那娇艳如花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皇后,没事儿吧?” “太医局的女医已经到了,说是,说是,极为危险,正在施救。”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答道。从老辈太监的口里透露的、关于此类事情被处死的太监、宫女不知凡几,他怎能不怕? 赵构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说道:“头前带路吧。” 小太监连忙爬起来,引着赵构往后宫行去。 小产,就是后世说的早产,这年头的早产,是件很危险的事儿,轻则胎儿不保,重则母子(女)双亡,绝少有转危为安的。 按说,皇后怀孕,在任何朝代都是极其重要的大事,毕竟,她怀的可能就是龙子,将来的太子、皇帝。 所以,按例,无论饮食起居,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比平时多了一倍,无不悉心照顾。 在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竟然能发生这种事情?可能吗? 所以,一路上,赵构一直眉头紧皱,猜测着各种可能。 及至坤宁殿外,赵构一眼便看到殿门外的台阶上有一滩鲜血,不由得有些担心,抬腿便往台阶走去。 两名守在殿门内的宫女见皇帝陛下到了,急急出来跪阻道:“陛下,医官大人正在给皇后娘娘施救,秽血之地,不宜进入!” “哦。”赵构知道古人是讲究些禁忌,便停了下来,并根据那一滩鲜血自动脑补了一幅颇为凄惨的场景。 这么大一滩血,她受得了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真的是意外事件吗? 影视剧里见惯了皇宫内的各种龌龊,他很自然地有些怀疑。 “你二人,是坤宁宫的宫女?” “回陛下,奴婢二人是皇后娘娘迁居坤宁宫后调来服侍娘娘的。”其中一人惶恐地回道,她的本能直觉告诉她,陛下欲追责,这就吓人了,会不会被……? “那,皇后娘娘是如何摔倒的?” “娘娘,娘娘,”这个说话的宫女结结巴巴地回道:“正要到外面,走走,医官说,对,对胎儿有好处……” 这个常识赵构倒是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懂。 “没,没想到,娘娘下台阶时,踩,踩到一块石头,滑,滑倒了,突然觉得腹痛,流,流血了。奴婢,赶紧叫了医官。” 赵构低头瞅了几眼,却未发现台阶附近有能让人踩上去滑了脚的小石头,不禁觉得阴谋的味道更浓。 皇宫里每天不知要打扫多少遍,说一尘不染都不为过,台阶之上会有小石头被忽略掉了?还特么这么巧滑倒了邢秉懿? 就算真有忽略,台阶上的鲜血都还在呢,小石头哪儿去了?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欲盖弥彰! “你告诉我,那个滑倒了皇后娘娘的小石头在哪儿?”赵构的声音突然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只要其中有阴谋,背后的主使人是谁便呼之欲出。 金兵围城索要财物之际,因为没钱给金人,大量的宫女甚至徽宗、钦宗爷俩的嫔妃、亲王的侧妃以及公主、郡主被折作金银送给了金人,皇宫里不但人数少了近半,势力分布也一目了然。 最大的势力当然是属于皇帝赵构的,守卫皇宫的将士全部来自于忠勇军,忠心应该没有问题。其次便是徽宗和钦宗爷俩的,太监宫女基本上都是这爷俩留下来的。 徽宗绝对没那么脑残,他虽然自由受限,生活享受方面大不如从前,可赵构是他儿子,为了宋室江山勤俭节约、忧心国事,打跑了金兵,可比赵桓可靠的多了,起码不会让他再遭受金人的侮辱和欺凌。 钦宗赵桓,为人优柔寡断,反复无常,对政治问题缺乏判断力,尤其容易受身边人蛊惑、煽动,做出无脑之事。这事儿,十有八九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论这件事情的动机是什么,很明显,总不会是针对邢秉懿的,因而,赵构的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杀意,如果他这么不识好歹,自己不介意学学前朝历代的一些帝王是怎么对待皇室兄弟的。 “那个小石头,那个小石头……” 之前说话的那个宫女连忙低下头,朝自已记忆中的地方看去,没有任何发现,又朝周边瞄了几眼,还是没有发现,脸色立刻变了,惶恐至极:“刚才,刚才我去叫医官时还在呢,怎么就不见了?” 赵构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作声,这事儿本来就是她说出来的,似乎没有说假话的必要,而且,这个宫女的神情不似做假。 那么,……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宫女,同样的跟筛糠一般地哆嗦。当他蹲下身子观察其眼神时,发现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盯着一个地方看。 他不是学心理学的,但凭直觉,他觉得这个宫女有问题。在他看来,她的表情用四个字来形容最合适:做、贼、心、虚! 他的眼神愈加凌利,口气也更加冰冷:“你,叫什么名字?在害怕什么?” 这个宫女哆嗦的厉害,整个人都伏到了地面之上,却不敢吭声。 之前的那个宫女似是想到了什么,颤抖着问道:“月玲,你,你,我去叫医官时,只有你在这儿,你……” 叫月玲的宫女闻言,不知怎的,突然冷不丁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吓了赵构、小德子等人一跳。 众人一愣神的工夫,那月玲猛然一个折身,朝廊上冲去。 赵构反应最快,收起防御姿势,叫道:“拦住她!” 仍在地上跪着的宫女仓猝间起身,一伸手,却只抓住了月玲的衣角。 “嘭”的一声闷响,叫月玲的宫女一头撞在了廊柱上,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地面,比之前的那滩血迹更加鲜艳。 冲到跟前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探手试了下鼻息,倏地缩回手来,颤声道:“她她她,死了……” 这倒是个聪明人,不论她说或者不说,都难逃一死,既然这样,不如一死保住她背后之人的秘密。 赵构长出一口气,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月玲出的鬼,但她也算得上是忠心,令赵构颇为感叹。 不过,即便不能用这个借口把赵桓给处理了,他又能逃得脱制裁吗? “小德子,传我口谕,”赵构淡淡地说道:“你告诉宁远将军、步军都指挥使杨存中(原梁扬祖麾下猛将),加派人手,严格看管,不得使皇供奉与任何人私下接触!违者立斩!” 小样,老子不杀你,但可以给你弄个终身监禁,叫你再搞幺蛾子! 第51章 医官秋荷 那个叫月玲的宫女尸体已经被几个太监抬走,太监们神情木然,跟提线木偶似的,似是早已见惯了这种情形。 皇宫里头哪年不死几个宫女、太监? 谁家儿女未承欢?卖于帝王两不见。昨日巧笑仍犹在,一缕残魂已消散。 帝王、宫妃身边,这些地位卑下之人哪有什么生命保障和人格尊严? 赵构依然等在门外,台阶与廊柱下的血迹被他命人冲洗了几遍,却仍然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于口鼻之间。 又过了不知多久,女医官脚步轻抬,自殿内走出,额头有明显的汗迹,几缕长发粘在脸上,淡淡的峨眉仍然拧在一起。 见赵构站在门外,她连忙敛衽施了一礼:“臣秋荷,参见陛下。” “免礼,情形如何?” “皇后娘娘生命现已无碍,但因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曾几度昏迷,现已睡去,需要静养数月。”女医官秋荷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其腹中龙子尚未足月便小产,臣,回天无术,请陛下责罚。” 这个女医官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一般,但却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见了赵构也没有丝毫的惊惧惶恐,说话的时候神色间颇为淡定从容。 赵构听闻邢秉懿生命无碍,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听说其腹中胎儿没保住,不知怎的,心头竟有种去了一层重负的感觉。 “嗯,你辛苦了,赏金十两、缗十匹。”赵构本来想说赏金百两、缗百匹的,又觉得太多,自己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哪能这么穷大方?于是话到嘴边便成了金十两、缗十匹。 医官秋荷虽然很淡定,心里仍然觉得有些奇怪:龙子啊,龙子没了,难道不该是天大的祸事吗? 她从确定胎儿早夭的时候起便有了思想准备,罚俸也罢,降职也罢,虽然不至于赔上性命,但总是逃不掉要受罚的。 却没想到,她这次不但没有受罚,还有赏赐! 身为御医,她很清楚医官的无奈。 普通皇家子女、嫔妃什么的还好,就算出了点岔子,看病的御医也不至于有生命之忧,甚至未必会受罚。 如果是给皇帝、皇后和其他地位尊崇的皇家子女、嫔妃看病,没有治好或者说人死了,除非其人特别说明不要追究医官的责任,否则的话,看病的医官必死! 其实,能进入太医局的御医,哪个没有两把刷子?谁在治病的时候不尽心尽力? 然而,皇家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谁又敢说清楚呢? 比如,前些时候,她发现有人查阅医书,内容是容易引起小产的食物,她还以为是为了调整饮食,毕竟这也是太医局的日常工作。 可是有一回,她来给皇后娘娘检查身体,分明在未收拾的食盒内发现了最容易令孕妇小产的食物:蟹爪肉! 螃蟹味道鲜美,但其性寒凉,有活血祛瘀之功,故对孕妇不利,尤其是蟹爪,有明显的堕胎作用。 她最见不得这东西,哪怕闻到一丝味道都会引起浑身皮肤不适。 谁把蟹爪肉掺进了参汤里? 比如她刚刚抢救回来的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她还给她检查过,母子情况良好,再过两个多月,必定会诞下一个皇子。 皇后娘娘还笑着说:“你这诊脉秘技断男女的事儿可不要告诉陛下哦,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她的笑脸明艳动人,俏皮的样子令身为女人的自己都不禁为之惊叹,不料如今却…… 皇后娘娘总算是活过来了,但腹内的皇子没了。这里面,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现在,陛下要赏赐她。 那可不能要! 之前她没有把蟹爪肉的事情告诉皇后娘娘已经很令她后悔了! 她坚决推辞道:“臣救治不力,陛下未予责罚已是开恩,怎可再受赏赐?” 好,有医德!有品位! 赵构从心里赞道,对于这个女医官的印象大好,笑了笑便打定了主意:这个医官不错,看其服饰是从七品,稍候给她提到正七品吧。 御医,听起来名头挺响,其实官阶挺低的,普遍在正七品之下。 再想往上,没有高超的医术和医德以及皇帝的信任,基本上是没影的事儿。 几个宫女将殿内的一应秽物、垃圾收拾好拎出来之时,医官秋荷又吩咐道:“稍后熬点清淡的菜粥来,娘娘醒来后服侍她吃下去,等娘娘能下床了,再炖些滋补之物。” 几名宫女连连点头称是。 然后,秋荷躬身给赵构行礼:“陛下,臣请告退,收拾一番再来看顾娘娘。” 赵构秒懂了她的意思,女人么,不论后世还是现在,总还是极为在意外貌的,一副狼狈的样子一般人都受不了。他微微颌首:“去吧,我进去看看。” 坤宁宫,赵构还是第一次来。 原本高大雄伟的宫殿,富丽堂皇,粉帐雕栏,充满了皇家气息,此时却显得有些破败。 许多曾经被送于金人的物事、器具大部分都被赵构充作了军饷和备用金,使得这坤宁宫内给人感觉异常冷清、空旷。 当然,不止这坤宁殿,其余宫殿俱是如此。 在赵构看来,奢华的享受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但前提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在此之前,尤其是现在,必须要开源节流,克勤克俭。 两名守候在床榻之前的宫女见到他进来,连忙俯身,欲行参拜。 赵构摇摇头,轻声道:“免礼,莫要出声。” 两名宫女随即微微躬身站了起来,一直退到了床尾,把床榻之前的地方让给了赵构。 邢秉懿依旧未醒,昏迷之中仍紧锁眉头,似是极为痛苦。 精致的面庞毫无血色,白的有些扎眼,全没了往日的鲜活灵秀。 虽已擦干了面上的汗水,但仍有湿粘的秀发粘在脸侧,就像刚刚遭受狂风暴雨洗礼的花朵,令人一望而生怜惜。 赵构作为一个资深宅男,见此情形不禁心头一紧:这个宛若天仙的女子,原本已经成为皇后、一国之母,如无意外,腹中的胎儿将是未来的太子甚至皇帝,却不料遭遇龌龊小人的阴谋以至小产,她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够活下来,还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 她醒来的时候,若是知道孩子没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也不是原装货了,又,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但,不管怎么说,总比被金人掳去了要好过千倍、万倍! 这是赵构感到颇为欣慰的地方,靖康之耻刚开了个头便宣告结束,金兵已经溃逃,历史的拐点出现。 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如期而至。 赵构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邢秉懿,又扫了两名宫女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等小心服侍皇后娘娘,自有封赏,如有差池,灭九族!” 两名宫女“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地回道:“奴婢必小心侍奉娘娘!” 赵构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这宫里不知还有多少钦宗的人,他也没办法,只能发点狠,再敲打敲打钦宗,且等大事稍定,便将这宫中之人尽数换掉。 出了坤宁殿,恰遇医官秋荷回来。 她见了赵构,自是例行参拜,却在赵构从她身侧过去时,小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小产之事,恐不是意外,请陛下明察。” 赵构闻言,脚步一顿,侧过脸,微有些失神。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意外,可是,涉事宫女已死,便没有实据佐证了,随随便便处理了前皇帝,影响太大,太容易遭人诟病。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挥挥手让秋荷离开,心中泛起一股恶气,唤过小德子吩咐道:“你去传朕的口谕,皇供奉一应用度,减半!” 玛德,用这种龌龊卑劣的手段,太恶心了! 第52章 穿越皇后 秋荷侧过身子,坐在床边,纤指一伸,轻轻地搭在邢秉懿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邢秉懿却于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目光望着秋荷:“你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秋荷微微一怔,担心地说道:“娘娘不记得了吗?臣是医官秋荷啊。” “医官秋荷?”邢秉懿秀眉一皱,似是在努力回忆。 秋荷脸色一凝,感觉到不大对劲。娘娘的脉相,虽然稍显乏力,但毫无凝滞,显得极为平和,完全不像刚刚小产之后的虚弱脉相。 而且,她像是不认识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邢秉懿伸出双手撑着床面,想坐起来。 秋荷连忙按住她,劝道:“娘娘勿动,你刚刚小产,身子虚弱,须得卧床休息。” 邢秉懿闻言,美目一睁,难以置信地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啊”地一声惊愕,气息为之一泄,直挺挺地坠回了床上,没了声息。 秋荷吓了一跳,伸手试了下她的鼻息,又试了试脉搏,发现她只是又昏迷了过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片刻不敢稍离,双目一瞬不眨地盯着皇后娘娘,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娘娘难道因为小产得了癔症?看起来有点像。 邢秉懿再次悠悠醒转的时候,天色已晚,坤宁殿内燃起了十余支蜡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很明亮,照的房间里亮堂堂的。 “娘娘醒了?”秋荷看着邢秉懿黑幽幽的眼睛笑着问道。 邢秉懿的黑眼珠转到了秋荷这边,弱弱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现在是戊时三刻。” “戊时三刻,”邢秉懿嘟哝了一句,在被窝里伸出手指头依次弯了又弯,默数了几下,叹了口气,说道:“我饿了。” 就像配合她的话似的,话音刚落,她的腹内“咕噜噜”地响了几声。 “早就准备好了,一直热着呢。”秋荷笑着招招手,让宫女把热腾腾的菜粥端上来,又扶着邢秉懿坐了起来。 那菜粥应是小米熬的,里面有红色的肉丁,绿色的菜丁,还有黄色的颗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凑在一起颜色鲜明,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邢秉懿眼睛里看到菜粥的时候就有点想流口水了,再闻到菜粥的香味,肚子里叫的愈发响了,不禁羞涩地瞟了秋荷一眼,苍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红晕,就象出水的芙蓉一般赏心悦目。 “娘娘可真好看。”秋荷忍不住赞了一句,方才从宫女手中接过黄色图案的瓷碗,以汤勺舀了一勺在鼻间轻嗅,感觉应该不烫,便送到了邢秉懿的嘴边:“慢些吃,不着急。” 邢秉懿轻启小口,先尝了一下味道,觉得满口生香,不禁在心里赞叹道:“果然是皇家御厨的手艺,真心不错!” 这一吃便停不住了,吃了一碗,又要一碗,还想吃第三碗时秋荷劝道:“娘娘,你的身子正值虚弱的时候,肠胃也需恢复,不能再吃了。” “呃,好吧。”邢秉懿接过宫女递过的毛巾擦了擦嘴,半躺着靠在了枕头上,望着纱帐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腮边竟悄然滚下几滴泪珠。 秋荷以为皇后娘娘是因为龙子不保心里难受,便叹了口气,劝道:“娘娘,虽然龙子没了,可,你还年轻,还有,还有机会……”说到这里,还有机会再怀上龙子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邢秉懿摇摇头,幽幽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劝我,我只是,有些想家。” 想家?娘家? 秋荷看着皇后娘娘一付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禁笑道:“娘娘的娘家不就在这开封府么?过些日子,等身子好些了回去看看便是。” 邢秉懿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悲伤无助的味道,心里却在说:回去看看,说得简单,问题是,能回得去吗? 秋荷觉得皇后与平日似有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具体哪儿不同,但,能吃那么多菜粥,至少说明身体没什么异常。 而且,皇后也是人,想家了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她帮邢秉懿把被子往上面拉了一点,说道:“娘娘先歇息吧,不要过多思虑,臣就在押班房,如有需要,可随时遣宫女召唤。” “嗯,知道了,你去吧。”邢秉懿缓缓回道。 秋荷躬身施了一礼,退了几步,转身出了坤宁殿。 唉,好奇害死猫啊! 邢秉懿此时特后悔不听教授的话,去摆弄那什么量子探测器,都说了是工程机,性能不稳定,干嘛要去研究它啊? 一道光芒闪过,她就成了宋朝的皇后了! 皇后么,貌似也是个不错的职业,可为毛是个小产的孕妇呢? 穿越貌似不稀奇,小说里怎么穿的都有,可是,有穿成这样的嘛? 刚谈的男朋友,手都没牵过呢,这就成了孕妇,还是刚刚小产的,这让她情何以堪? 若不是念着生命诚可贵,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吧,时也命也,好歹是个皇后…… 或许这次穿越还是不识字的老爸的功劳呢,说是当年找了算命先生,想给她起个尊贵的名字,结果,算命先生就给起了这个名字:邢秉懿。 老爸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拿去派出所给她上了户口。 现在,她才知道,这是赤果果的抄袭,并不是原创…… 可笑啊,她是个理科的学霸,完全不知道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竟然是宋朝的皇后用过的。 她不禁一阵苦笑,老爸啊,你真是个人才! 可是,老爸,我,我好想你…… 她从记事时起便没有见过妈妈,老爸说她出去打工了,可是村里人都说她是嫌山里穷,跟别的男人跑了。 老爸一个字都不认得,却因为勤劳能干,在山上开出了大片的荒地,种上了粮食,虽没挣多少钱,却也不愁温饱。 她没有妈妈,但她吃的、穿的都比同龄的孩子好,就连老爸给她编的辫子都比别的女生好看。 为了能多挣些钱供她上大学,离开那绵延百里的大山,老爸累出了腰肌劳损,老早地驼了背。 她也没辜负老爸的希望,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大四之后被学校保送研究生。 她的一项发明获得了专利,据说市场前景极好,但还没来得及签转让合同,她却穿越到了宋朝。 老爸还能得到那笔钱吗? 没有了那笔钱,等他老了,谁来给他养老? 以前还有爷俩相依为命,如今却成了相隔无尽时空、再也不能相见的父女,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邢秉懿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娘娘,娘娘,医官说不能哭,伤身体的。”一个宫女紧张地上前劝道,并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 邢秉懿又抽了一会儿,才擦去脸上的泪水。 爸,保重! 女儿会好好地活着。 她此时的心里,除了老爸,就是她自己,男朋友什么的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 在这个年代,这种地方,岂是人生地不熟那么简单? 她将永远都是一个人,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者。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皇后,有自己深爱的人,那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帝,赵构。 而于自己来说,赵构可谓就是陌生人,如何与他相处,成了她目前最为纠结的事情。 跟他琴瑟和鸣、双宿双飞?开玩笑呢,都不认识好吧。 貌合神离、形同陌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能这样过一辈子? 不会被打入冷宫吗?见惯了影视剧中的宫斗,想想都觉得恐怖。 真是好为难啊! 第53章 以洞破敌 赵构并没有过早地来给邢秉懿出难题,他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宋金之战上。 随着金兵的不断溃逃,源源不断的战报送到了他的手里,令他的笑容日盛。 潼关一战之后,金兵仅三万余人渡过了黄河,便折向东北方向,往自己的老家逃去。 什么叫顺风仗?宋军追击金兵就是。 为了加快速度,杨再兴率重新整编后的五千先锋营将士首批渡河,紧紧缀在金兵的屁股后面狂追; 岳飞亲率前军一万五千骑兵第二批渡河,缀在先锋营之后跟了上去; 张宪率中军三万骑兵为第三拨。 这三拨人马相距不过三、四十里地,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只管一心向前。 宗泽率一万骑兵、八万步兵的主力部队作为后军,踩着前方队伍的脚印,喊着口号,向着金兵逃遁的方向行去。 金兵一路前行,根本不敢回头,就算遇到小股的宋军骚扰,也只能不管不顾地全力奔逃。 不能停啊,一停下就有可能被追兵追上,那就更麻烦了。 就这样追着追着,金兵还没追上,杨再兴的先锋营竟然渐渐多了一千余编外士兵出来,多数是义军,也有的是之前被金兵打散的宋军士兵。 杨再兴利用休息时间将这些编外士兵全都编进了各队,又扩充出一营,编制达到六营,每营一千人。 金兵不是不想反击,实在是没有机会。一来逃得太累,二来粮草不足,以至于人困马乏,无力再战。 直到进了太原城,金兵才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太原城防御措施完备,虽曾遭金兵屠城,但城防设施依然能用。 完颜斜也令大军全部进城,关闭城门,又令一万人走上城墙,准备应付宋军追兵的攻城,同时令其余将士轮流休息。 不到半日,杨再兴便率先锋营赶到了太原,见金兵已经上了城头,显然有意防御,便退于城外二里地扎营,等待后援。 六千骑兵想打下太原城,那纯粹是痴心妄想。 想当初,金兵七、八万人还打了八个多月才将其攻克,虽然太原军民拼死抵抗是主要因素,但也足见太原城的确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杨再兴想到,后续部队距离太原不会太远,眼看快到太原了肯定会加快速度赶来,不至于远离太原城扎营。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在入夜时分便能赶到。 但在此之前,金兵会不会趁夜来踹营,那就很难说了,反正换作自己的话肯定会,毕竟金兵有三万人呢,倾巢杀来,那就危险了。 这样一想的话,他便有了计较,召集众将做了一些安排。 金兵休息了小半日,总算歇得差不多了,完颜宗翰见天色将晚,又动起了主动出击的念头,便一力怂恿完颜斜也出击:“大帅,我观宋军扎营的情况,其先锋营也不过就五、六千人。我军一鼓出击,将其击溃,既削弱了宋军的实力,又有助于恢复我军士气,说不定还能借此站稳脚跟,整军再战。就算继续撤退,也比如今这样狼狈而回要强。” 应该说,完颜宗翰毕竟也是金国屈指可数的战将,其建议有很强的可行性。 但完颜斜也却跟没听见似的,理都不理他,反而令将士加紧于城内搜刮粮草。 完颜宗翰无奈,到城头远眺宋营,急得直跺脚。 眼见天色已晚,正是袭营的好时候,完颜宗翰再次请命,完颜斜也才稍有动意,但仍然没有立刻回应,带着一众将领登上了城墙,观察宋军先锋营的营寨。 到了城头,完颜斜也隐约瞧见宋军营寨重重叠叠黑乎乎的一大片,不似寻常营寨,且营中人影幢幢,根本看不清什么情况,不免有些疑虑:“此时天色昏暗,难以看清宋军大营虚实,若是贸然出击,中了宋军的埋伏,如何是好?” 完颜宗翰当然知道斜也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出现,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即便己方又折损了一些士兵,仍有三万之众,却被这五、六千骑宋军一路追击,情何以勘啊?难得到了太原,有了喘息的机会,此时不反击,还待何时? “大帅,请允我愿率一万骑冲敌营,必败之!” 完颜斜也的心里很纠结,他也曾驰骋沙场多年,如何不知完颜宗翰的建议颇为可行? 但,宋军不仅战力强劲,更是有众多深谙兵法的战将,万一出了岔子,再折损成千上万的人马,是否能安全撤回上京可就难说了。 所以,其思虑良久,仍难以决断。 “大帅,事不宜迟啊,待其后军到达,便再无机会了!”完颜宗翰情急之下,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完颜斜也狠狠心,说道:“好吧,你率一万骑去冲营,情形有异立即回城,不得恋战!” “遵大帅令!” 完颜宗翰大喜,连忙去调一万骑随其出城。 太原城的城门悄然大开,完颜宗翰率一万金兵借着夜幕的掩护出了城。 起初,金骑只是缓缓而行,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响声,待到里许之后,月光之下已经能看到宋军营寨旌旗飘飘时,完颜宗翰令一千骑加速,冲向宋军营寨,如有异常及时示警。 率大军一拥而上?他没那么傻,如果一千骑遭到阻击,难以突进,并且没有示警,便说明宋军先锋营基本上都在,他再率大军轮番冲上去,以优势兵力绞杀宋兵。 如有异常,大军随时可以撤退,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而且,一批骑兵冲上去,一个回合绕回来,换另一批骑兵冲上去,轮番冲击,这也是金兵惯用的“更进迭退”战法。 里许之地,对于冲锋的骑兵来说,也就是几十个呼吸的事情。 一千骑兵突袭的动静已经不小了。 大约距离宋军营寨还有几十丈时,一长排拒马的后面突然射出一蓬箭雨,足足有上千支箭射向金兵。 瞬间便有上百金兵落马! 一排宋兵射完一箭便迅速后退,后面又是一排宋兵齐射。 连续三轮箭雨之后,金兵便冲到了拒马之前,开始破坏或者绕过拒马。只要后续的骑兵继续跟进,冲进营寨之中,宋军要么上马迎战,要么作为步兵跟金兵交战,无论如何,都难挡大队金骑的冲杀。 几名金兵掏出怀中的号角使劲地吹了起来,这是进攻的讯号! “冲!”完颜宗翰大手一挥,带头冲了上去。 吹完号角的金兵刚收好号角,便发现情形似乎并不那么乐观。 损失了几百人之后,宋兵并未上马迎敌,仍然以箭拒敌,奇怪的是,冲进宋军营寨的金兵并没有把骑兵的冲击力发挥出来,反而被一蓬蓬的箭雨射落马下。 这是怎么回事? 吹号角的士兵没来得及弄清楚,便被数支铁箭射中,从马背上坠地。 一千名金骑竟然就这么全军覆没了! 完颜宗翰冲进宋军营寨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军根本没有正常的安营扎寨! 偌大的营寨,没有一块完好的土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那孔洞不过比拳头大一点,也不过深约两到三寸,却足以让战马失蹄! 完颜宗翰的战马同样折了马蹄,将他掀翻于地,幸亏他见机的早,迅速爬起来逃到了外面,不然必死无疑! 冲锋的骑兵要么被自己的战友挡在了外面,要么陷于营寨,这哪里还是冲锋?分明是送人头! 宋军根本没有上马,就那么一排一排后退着射箭,轻松至极! 这样射下去,一万金骑一个也逃不掉! 当然,完颜宗翰没那么傻,折了三、四千骑之后,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很显然,宋军的后援到了,再无获胜可能,他立即率剩余的数千骑兵转身而逃。 情形有异立即回城,这可是斜也大帅说过的。 岳飞的确如杨再兴想的一样,眼见距离太原城不远了,便没有休息,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太原赶,果然赶来与先锋营会合了。 岳飞眼见金兵逃的只余背影,想纵马追击,却被杨再兴拦住:“岳帅,别追了,追不上。” “怎么追不上?只要金人来不及关城门,便可以直接杀进去。”岳飞感到不可理解。 杨再兴指着前面的营寨,不好意思地说道:“营寨,前方道路,都被我令人凿满了孔洞,骑着马怕是不易过去。” 岳飞打马又往前行了十余丈,仔细一看,果然如此,整个营寨连同旁边的道路布满了成千上万个孔洞,不禁苦笑道:“你这法子,拒敌倒是有效,却也阻住了自已的路啊。” 杨再兴笑道:“呵呵,那也是金人配合,他若早些来攻,哪有时间凿这么多洞出来?” “那就不急这一夜了,就地扎营吧,等明日张宪的部队到了,咱们也围一回太原,城里人烟稀少,粮草不足,金兵坚持不了几天。” 第54章 弃城而逃 岳飞的想法很务实,己方兵力还没金兵多,趁夜攻城完全就是找虐。等张宪到了合兵一处围城还差不多,也很解气。 你金人不是动不动就围城吗?这次让你们也尝尝被围城的滋味!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辰时刚过,张宪便率兵赶到了,宋军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五万多,围个太原城是绰绰有余了。 正当岳飞笑着和张宪说杨再兴以洞制敌打退金兵的事儿时,打探太原府城消息的斥候回来向他汇报了:“太原府城门紧闭,城头未见一个金兵,不知是何缘故,是否需要抵近查探?” “空城计?”岳飞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吩咐道:“金人恐已遁去,近前再探。” 他这么想当然是有原因的,自从他归入大元帅府后与金兵交战,金兵就没打过一次胜仗,逃跑的功夫却越来越熟练。 而太原是金兵逃亡路上的第一座坚城,若想翻盘,于此处整兵求战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连吃败仗之后,逃啊逃的很有可能就习惯成自然了,收不住心…… 那么,金兵弃城而逃就毫不意外了。 果然,没过多会儿,斥候回报:“报元帅,金人已连夜逃遁,城中百姓将城门打开了。” 宋军之前日夜兼程地追击才勉强在太原追上金兵,这一夜几个时辰过去,金兵若是马不停蹄,估计至少又是几十里地下去了。 得趁热打铁!官家说了,要一追到底,最好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追不上也得追! 岳飞连忙命杨再兴的先锋营迅速拔营,先行追击。 自己则进城安抚一下百姓,之后便率兵跟上,确保与先锋营之间的安全距离。 他打算让张宪分两、三千兵将留守太原,待宗泽到时再整顿恢复太原府治,然后再与大部队汇合。 这么重要的城池既然收了回来,可不能再丢了。 太原军民当初抵抗金兵时,一力守城,战死者数万,又经过金兵屠城之后,人口锐减,仅余数万人,城内十室九空,且民生凋敝,度日艰难。 所幸这次金人入城,只是一意搜刮粮食,几无所得,惶急之下并未大肆杀戮。 金兵仓惶逃走之后,城中百姓方才知道金兵吃了败仗,是一路逃过来的。 大宋铁骑一直追到太原,金兵胆寒,再度逃跑! 真是大快人心啊! 岳飞率兵入城时,全城百姓几乎全都从家里出来围观。 众百姓见大军兵强马壮,凛然有序,跟见了亲人似的,无不嚎啕大哭,令闻者动容。 岳飞见百姓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禁为之心酸,掩面而泣,众将士亦然。 一路上见得多了被金兵欺凌的百姓,但这么惨的,却都是头一回见到。 “百姓苦楚至此,我辈将士能无视乎?”岳飞问身后诸将。 诸将皆曰:“不能!” “金人已向北而行,估计要走汾源郡(今山西忻州市)去大同,因缺少粮草,必沿途劫掠作为军需。 如此一来,到得大同,需两到三日。我军急行之下,两日即到,有两日口粮足矣。 余者,皆留予太原百姓吧,待宗帅到了,自有计较。” 众将皆叹息,纷纷慷慨解囊,麾下士兵见将帅率先垂范,无不从之,更有甚者,竟倾囊以付。 因为急着追击金兵,众将士从潼关出来时仅带了十余日口粮,此时已不足一半。 但四万五千人两日的口粮也不是个小数目,最起码让数万百姓坚持到宗泽大军进城没什么问题。 城中百姓得大军相助,无不感激涕零,百年以来积攒下来的对于大宋朝廷的不满和怨愤一朝散去。 要说太原百姓对宋廷的百年积怨,那是有深刻的历史原因的。 山西因为东有太行山藩屏,西有吕梁山遮挡,南有黄河阻隔,素有“表里河山”之称,数百年来无论是安史叛军,还是黄巢乱匪,影响那么大都没能祸乱到这块土地,太原更是有“龙兴之城”的美誉。 宋朝初年,宋太祖赵匡胤和宰相赵普都曾经多次率大军进攻时为北汉国土的山西,却死伤惨重,无功而返,于是不得不采取守势,先把战略目光转到南方。 宋太宗赵匡义统一了南方之后,腾开了手,于公元979年开始对十国中的最后一个政权——山西的北汉王朝发动了大规模的军事进攻。 面对宋军的大举入侵,与南唐、吴越的束手就擒、屈膝投降不同,北汉军民极为顽强地同侵略者进行了殊死的搏斗,宋军伤亡惨重。 然后,然而,竟然,国主刘继元举手投降了,并且派了亲信去命令仍在率军奋战的名将杨继业停止抵抗,上演了“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桥段。 北汉灭亡后,睚眦必报的宋太宗对山西军民进行了丧心病狂的报复。就在杨继业率部投降的第二天,赵匡义便下令对太原进行焚城,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 据史料记载,当时的太原城“万炬皆发,官寺民舍,一日俱尽”,宋朝的大军在焚城时关闭了城门,许多来不及逃走的老百姓全部被活活烧死。 宋太宗回到开封之后,觉得仅仅用火烧破坏得还不够干净、不够彻底,又下令决开汾河河堤,放水把太原彻底淹没,化做了一片废墟。 试想一下,太原百姓对宋廷能不心存怨恨吗? 即便如此,完颜宗翰率金兵南侵时,太原军民仍是拼死抵抗,结果在城池沦陷后又惨遭金人屠戮。 此时,幸存的数万百姓被宋军解救于水火之中,而且所有将士都自愿留下口粮以济百姓。 百姓由此生出感激之情乃是正常,这才是能守护百姓平安的军队啊! 同时,众将士的心里,保家卫国的情结也更为浓厚。 如果金兵南下时,各地守军都如太原军民一样和金兵死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挤到岳飞跟前,把老长的鼻涕吸溜回去,大声嚷道:“大将军,我要参军,杀金兵为爹娘报仇!” 岳飞见他小小的个头,骨瘦如柴,伸手抚了抚他乱糟糟的头发,怜惜地说道:“你还年幼,好好活着,待你身体长高些、壮实些再来从军,必是一个好儿郎!” 旁边也有百姓劝道:“小郎君,你太小了,连兵器都拿不动,怎么去打金人呢?” 不料这孩子倔的很,“噗通”一声跪倒,坚定地说:“大将军,我爹娘都被金人杀死了,家里也没人了,收下我吧,我可以为大将军牵马挂鞍,跟随大将军学习杀敌之术!” 岳飞见这孩子颇为伶俐,又是孤儿,心中不忍拒绝,便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小家伙,大军还要追击金兵,带着你确有不便,你暂且在城中等候,等元帅到了,留在军中听用,我杀敌回来再去寻你,好不好?” 小男孩听得岳飞答应他了,连连点头。 岳飞让张宪将留守的士兵叫过来,把小男孩带去安置。 “我先行一步,你把城中整顿好,最多两、三日,宗帅到了你再出发。”岳飞说道。 “遵令。”张宪知道岳飞仍然担心他的伤势未痊愈,故意让他多休息,也不再逞强。 完颜斜也之所以选择大同方向逃跑,是因为完颜宗翰的建议。 完颜宗翰是西路军的主帅,两次出兵南下都是从大同打过来的,在大同根基深厚,他认为:“只要到了大同,就可以依靠坚城与宋军周旋。” 大同是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且扼晋、冀、内蒙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和太原不同,回到大同大军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完颜斜也当然同意。 问题是,他们能安全逃到大同吗? 第55章 完颜宗弼 金兵虽说先出发了几个时辰,但正如岳飞所料,金兵将士需要吃饭,战马需要草料,他们不得不一路抢掠,不得不耗费些时间。 屠城屠村,他们不敢,时间耽搁不起。 但从太原往北,就出了太原盆地,地势越来越高,村庄、人口远不及中原地区稠密,战马尚可啃食新抽绿的嫩草,金兵的口粮不足却是个大大的麻烦。 逃跑的时候肚子老是“咕咕”地叫,谁受得了啊?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这就直接造成了一个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极为不利的结果:士兵怨气冲天。 都说南朝富裕,军队废弛,纵马南下就如同驰骋于自家的牧场,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 好吧,开始时确实如此。但现在呢? 被宋军从开封一直追到现在,吃不好、睡不好,跑得慢一点都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朝阳。 心中能不生怨气吗? 山西的地势东北高西南低,南下的时候正好省了力气,同时也是金骑冲锋时威力巨大的一个重要因素。 好了,现在原路返回,一路上行,得爬坡了,行军速度慢了许多不说,对于战马的体力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人有信念尚可坚持,马可没有,累了它就不肯跑了,打都打不得,打坏了战马,指望两条腿跑去大同嘛? 所以,金兵越跑越慢,阵线也越拉越长。 阵线一长,就容易出现逃兵。 不时有士兵私逃,有单溜的,也有三、五成群甚至几十、上百人集体脱离队伍的。 金兵的第一次哗变,发生在汾河郡。 与太原比起来,汾河郡不过是一个中小郡城。 当初金军南下时,宋军守将弃城而逃,当时完颜宗翰的目标是太原,故而金兵一鼓而过,并未停留。 所以汾河郡虽小,却并未遭受兵灾之祸,百姓生活基本未受影响。 此次金兵逃到汾河郡,又如入无人之境,纵马直入郡城。 这下,汾河郡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饥饿的金兵一入城,便四处搜刮吃食。 一时之间,全城混乱,鸡飞狗跳,百姓四散奔逃,恍若末日降临。 一个三、五十人的小队纵马奔入一座大宅院,十几个护院、家丁拎着钢刀迎了上来,想要抵抗一番。 这些人唬唬普通人还行,却哪里是杀人不眨眼的金兵对手?顷刻间便被一众金兵砍杀殆尽。 家主、女眷、家丁、丫环全都缩在院子一角,吓得瑟瑟发抖。 不料领头的金兵竟只是拿着刀指着家主:“把粮食拿出来,饶你不死!” 家主闻言,心下稍定,连忙吩咐家丁带金兵去粮仓取粮。 看到满仓的粮食,金兵大喜,有了吃的,小命就有保障了啊! 于是所有人呼喝而上,争相装起粮食来,至少也得装个十天半月的口粮才行啊! 完颜斜也脸都快气黑了,两万多人进了城,各自一哄而散都找粮食去了,眨眼工夫就跑得差不多了! 也罢,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个还可以接受。 你说你弄点粮食就赶紧回来啊,竟然还有起了色心追逐女子的。 脑子呢?这是淫乐的时候吗? “吹号,集合!” “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在城中响起,就如完颜斜也的心情一样,满是颓废。 大部分金兵听到了集合的号角,骂骂咧咧地带着刚抢的粮食向着号角声的方向行去。 偏偏,就有那不听号令的。 比如,刚被抢了粮仓的那个大宅院中,一个丫环因为害怕之心稍减,竟抬起头来打量金兵。 偏偏这丫环颇有几分姿色,被金兵头领一眼瞧见了,色心大动,狞笑着朝她行去。 丫环顿时吓得面色苍白,筛糠似的颤抖,不住地往墙角里头缩。 那家主生怕金兵头领发火,狠狠心便把丫环往外推:“死丫头,金爷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赶紧去把金爷爷伺候好!” 金兵头领一把薅住丫环,往怀里一带,便伸手去解她衣裙。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住手!没听到集结号吗?” 这头领转身一看,只见来人身穿亲卫服侍,似是斜也大帅的亲兵,顿时不悦地吼道:“住什么手?老子玩玩就走,误不了事!” 那亲兵“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喝道:“不听号令者,按例当斩!” 说着便冲了上来,兜头就是一刀。 这金兵头领也是个狠人,松开丫环,一个闪身躲开,也拔出刀来,与亲兵战了起来。 门外的几个亲兵见打起来了,都拔刀冲进了院子。 却没料到那头领颇为勇猛,竟然三、两招便砍倒了对手,发了一声喊:“动手!不能放走一个!” 他手下的士兵不过稍一愣神,便立刻放下粮食围了上去。 头领杀了斜也大帅的亲兵,他们一个也逃不脱责任,唯有将这几个亲兵全部杀了,趁乱逃走方有一线生机。 情况不妙!几个亲兵刚冲到院子中间便反应过来,一折身又往院门外冲去。 此时根本不需要头领再吩咐,几名金兵往门口一站,挡住了亲兵的退路,上前围杀。 不过几息工夫,几名亲兵便被斩杀殆尽。 那头领听得外面号角声又响了赶来,比之前更加急促,便吆喝道:“他们将帅不愁吃不愁喝,哪里管我等死活?左右是个死,大家随我趁乱冲出去,离开大军,避开宋军追杀才有生机。”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众金兵轰然响应,全都翻身上马,朝门外冲去。 那头领一到路上便大声喊道:“宋军追来了,快逃啊!” 这时候说这话可就吓人了,宋军追来了?!谁不怕?谁去考虑真假? 附近几拨不明真相的金兵,跟在这帮人后面就跑。 跟着跑的人越来越多,快跑到城门口时,这帮人已有数百之众。 “临战脱逃者,斩!乱我军心者,斩!”一声大喝声若洪钟于城门处响起。 众人一看,是一员年轻将领,年约二十五、六岁,手持一把长斧,骑在战马上,立于城门之下。 “四太子?!”领头的金将认出来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四太子本名兀术,汉名宗弼,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是东路大军主帅完颜宗望麾下的万户。 兀术为人豪荡,胆识过人,猿臂善射,善于用兵,战功卓着,虽然年轻,声名却仅次于完颜娄室、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 原历史中,其人善谋,是金朝中后期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利用南宋宰相秦桧除掉大将岳飞,迫宋称臣,签定皇统和议,因功进太师,后独掌军政大权。 但在此时,他还不是金朝权力中枢的关键人物。 怕归怕,但事已至此,后退无路,领头的金将大刀一摆,便朝完颜宗弼冲了上去,兜头便是一刀。 完颜宗弼轻蔑地一笑,挥起长斧一磕,刀斧相交,铿锵声响,领头金将虎口一震,大刀顿时脱手而出,完颜宗弼之强,可见一斑。 不等那金将反应过来,完颜宗弼顺势斜劈一斧,直接将那金将由肩至腹劈开,一股鲜红顿时染红了胯下的战马,战马受惊之下,拖着那金将的尸体嘶鸣而去。 跟着那金将冲上前来的两名金兵大惊,急勒战马,仓促间却收势不及,直直撞到了完颜宗弼的面前。 “刷刷”又是两斧,完颜宗弼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两名金兵斩落马下。 他倒提着长斧,斧尖朝下,任那鲜血从斧头滴落于地,昂然说道:“还有谁来?” 众逃兵见了完颜宗弼的勇武,哪里还有人敢上前?连忙弃了兵器,翻身下马,跪伏于地:“我等受人蛊惑,一时糊涂,还望四太子饶命!” 完颜宗弼脸色一正,喝道:“既如此,便饶了你等狗命,自去军中领罚!” “谢四太子不杀之恩!”一众逃兵赶紧谢恩,老老实实地回队去了。 一场哗变初起,便因完颜宗弼的强力出手迅速消弥于无形。 第56章 武举马扩 金兵在汾源郡这一耽搁,就是一个时辰,在完颜斜也的催促下,才赶紧上路,继续北向而逃。 此时,金兵竟已不满两万人。 完颜斜也适时调整了队伍,让完颜宗弼率两千人断后,防止被宋军追上,也防止更多的人脱离队伍。 金兵刚出汾源郡半个时辰不到,杨再兴的先锋营就到了。 城中一片混乱,有青皮无赖之流趁乱滋事,杨再兴原本打算歇息一会儿再走,顺便安抚下百姓,但一听说金兵刚走,顿时又来了精神。 “弟兄们,金兵就在前面,咱们是休整片刻,还是继续追击呢?”这家伙说话的时候,语调上扬,意思十分明显,一众先锋营将士谁不明白啊? 而且,先锋营的将士都是主动要求加入外加精挑细选出来的的,个个都跟小老虎似的,听闻金兵就在前面,哪里还有心思休整? “追追追,打完了再歇息!” “好,那咱们就继续追上去,让金人瞧瞧咱们的厉害!”杨再兴瞟了一眼身旁的汉子,像是故意向他邀战似的,头一甩,带头行去。那汉子笑笑,也随即跟上。 这个汉子年约三十,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相貌威武,身披黑色轻甲,手持一杆大枪,看上去颇为沉重。 其胯下是一匹黑色战马,浑身无一丝杂色,黑得发亮,体形健硕,顾盼生威,一望可知是不可多得的宝马。 这一人一骑,俱是黑色,不知吸引了先锋营多少目光,那目光中既有敬佩,也有羡慕。 敬佩,是敬他武艺精湛,勇猛过人。羡慕,是羡慕他有如此宝马,一路疾驰北上,始终精神饱满,丝毫不见疲态。 这汉子叫马扩,是杨再兴于路上收进来的。 一般人物的话,以杨再兴之骄傲,很难生起比试之心。 但这马扩可不简单,抛开他带的几百人不提,其个人勇武足以令杨再兴侧目。 先锋营在追击途中不时遇到小股的金兵,人数少一点的,根本没别人什么事儿,杨再兴和马扩两个人就搞定了。 基本上都是一招毙命,三、二十人的话最多也就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就杀完了。 休息的时候,杨再兴与马扩闲聊,才知道马扩竟是政和八年(1118年)的武举人! 其父马政,登州(今山东蓬莱)防御史,是个有胆有识、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将才。 当年徽宗欲与金人结盟灭辽,便选中骁勇善战的马政做了正使,马扩随父一起出使金国,最终促成宋金海上之盟。 应该说宋金之盟的签订,这爷俩往来穿梭,立下了汗马功劳。 马扩自小便跟随父亲苦练武艺、研习兵法,擅骑射,有神力,于政和八年凭借其过硬的素质以武试入举。 金人南下之后,马扩在真定府与真定府路安抚使刘韐之子发生了一点小争执,被诬陷“约虏人献城”而入狱。 马扩自靖康元年(1126)正月入狱,一直被关到九月份,直至金兵破城时,知马扩忠义的狱卒趁乱冒险放其逃走。 其时各地守将或死或逃,朝令不通,军制混乱,义军纷起。 马扩也聚集了一帮抗金义士,投身抗金大业。 原历史上,马扩投西山和尚洞山寨义军,被推举为首领,后因义军装备落后、战力不及金兵战败,被金兵俘虏。 完颜宗望在其当年出使金国时便与其交好,极力劝降马扩。 马扩假意应允,寻机逃回五马山,再次被推举为义军首领,一度聚集义军数十万之众。 从此金人恨之入骨,发大兵围困五马山。 马扩积极联系南宋朝廷请求支援,无奈宋高宗赵构无心抗金,根本不理会。 后五马山出现叛徒,山寨被攻破。 马扩心灰意冷,二十年后,于后方抑郁而终。 按说,马扩作为两宋之间极少数与宋、金、辽三国皇帝都有深度接触的外交人士(攻辽前夕,马扩曾奉命冒险入辽劝降,并成功策反辽将)。 其经历丰富、眼界高远、为人机敏外加武艺高强、能言善辨、忠君爱国,本应在历史上大放光彩。 但在后世的名气上,却远远比不上宗泽、吴玠、吴璘等抗金名将,更不用说岳飞、韩世忠了。 唯一的原因,还是在宋高宗赵构身上,没遇到明主。 而如今,马扩听闻金兵大败而逃,顿时大喜,他知道,宋金形势的转折点出现了! 他凭借出色的军事素养,判断出金兵的逃跑路线,故而带人前来截击金兵,果然于太原北部遇到了金兵。 他率五百人隐蔽在金兵必经之路上,待其大军通过时,突然出击,截下千余金兵,与之搏杀。 金兵大军以为遭遇宋军大部队埋伏,未敢停留,狂奔而去。 马扩率五百骑出击,杀得千余金骑丢盔弃甲,狼狈奔逃。金骑慌乱之下竟逃向了来时的路,被杨再兴率兵迎头赶上包了饺子。 杀敌时,杨再兴和马扩各自施展武艺,枪枪毙敌,终于杀至面对面相见。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互相对上了眼,相视而笑,便立刻惺惺相惜起来。 因为杨再兴,因为岳飞、宗泽,更因为新赵构,马扩将注定在大宋名将或者名臣榜上大放光芒! 杨再兴一甩头,两人便几乎齐头并进,这还是马扩故意放慢了速度。 以他胯下战马的神骏,真要全力跑起来,杨再兴连灰都喝不上。 金兵趁夜从太原出发,午时便到了汾源郡,耽误了一个时辰,再赶到崞县(今山西原平县崞阳镇)时已经夕阳西下。 崞县不过是个小县城,不过万余人口,地形比之平原大有不同,东西两侧都是山,中间的地势却较为平坦,山口处有了望台。 金兵尚有几里地远,当地百姓便得了消息,一呼而散,全都钻进了山林里。 金兵见有城郭,便呼啸而进,结果竟未发现一人,不禁大为诧异。 但一直逃到现在,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便没有四处搜索。 “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不必扎营了。”完颜斜也令完颜宗弼安排警戒之后,便沉沉睡去。 完颜斜也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是担心宋军追来,反应不及,就地休息的话可以随时上马迎战,或者,逃跑。 完颜宗弼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在南北两侧二里许地和东西两侧的山脚下都安排了斥候。 这个时候,杨再兴的先锋营在哪儿呢? 其实,杨再兴早就追上了金兵,他发现金兵之后就打算冲上去,却被马扩阻止住了:“这道路如此狭窄,只容三、五骑通过,即便我与你杀过去,又能杀得几人? 金兵不论是战还是逃,主动性都在他们手里。战,只需数千人守住山口,我军便不得而进。退,堵住山口,金兵大军可轻易撤退。 而且,金兵必会防范我军突袭,这样的话,突袭就变成了硬战,对我军不利。” 杨再兴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便询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马扩既然阻止杨再兴,当然有对策,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前面不远便是崞县,我曾来过,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金兵必会选择此地宿营。 如果此时攻云必定陷入苦战,伤亡甚大,且难以成功。 但金兵既仓皇而退退,必然不会久留,估计稍做休整后很快就会重新开拔北上。这时,我军才有机会。” 马扩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崞县北部,有河曰阳武,东西向,欲北上,必过阳武河桥。兵法有云:半而击之,必胜!” 杨再兴也是宿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不就是和半河而击一个道理嘛?黄河浮桥、风陵渡,不都是这么干的嘛? “好,那就休息,追到现在,也累得不轻。” 这么一来,宋金两军隔着约五六里地各自停下休整。 第57章 半桥而击 完颜斜也也想多休息一会儿,可是他不敢,一个时辰已经是他的极限,谁知道宋军追兵什么时候到? 他若是知道杨再兴率先锋营早已到了,打死他也不会提休息的事儿。 酉时一到,集合的号角声准时响起,很多士兵身体酸软,睡意正浓,根本不想上马,甚至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第二遍号角声再响起时,完颜宗弼立刻拎着长斧、挥着马鞭进了阵中:“立刻上马,出发!违令者,斩!” 却是完颜斜也见其处理哗变得力,声威渐盛,故意让他负责纠察军纪。 完颜宗弼于汾源郡当场斩杀三人的事情,经过一次次添油加醋的描述,早已成了凶神恶煞的形象。 和宋军交战未必会死,但不听军令,真的会死! 再怎么慵懒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众士兵不情不愿地简单收拾一下,爬上了战马。 阳武桥位于城北,是座石拱桥,南北向,长约二十丈,宽约一丈,能并排通过两到三骑。 桥下便是阳武河,是滹沱河的支流,河床深陡,河水从山间奔流而下,水流湍急。 完颜宗翰带前军过桥之后,示意前路无异常,然后便是完颜斜也打头,率军中军过桥。 完颜宗弼看着众将士无精打采地过桥,心里本能地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状态,若是宋军追来,如何能战? 汉人的兵法,他也下了很大的工夫去学习。 但学的越多越深,他越觉得汉人的文化和历史传承博大精深,即便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得其精髓。 汉人呢?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下,他们通常在年幼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些东西,会比自己差吗? 半而击之! 这可是兵法中最常用到的战术! 算算时间,宋军也差不多该到了,会不会,正是在等着己方大军过桥?! 想到这种可能,他不禁打了个冷战,顿时浑身寒毛炸起! 此时,大军过桥者已近万人,不可能再让他们回来。 完颜宗弼的不安越来越强,他选择了相信自已的直觉,便纵马来到桥边,举起长斧大声喊道:“停止过桥!列阵!向山口方向行进!准备战斗!” 绝大多数的金兵都觉得离故土越来越近,归乡情更怯、更急,一听不让过桥了,那还得了? 不让休息、说要立刻出发的是你,现在堵住桥不让过的还是你! 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半了,你让其余人返回到山口处迎敌?! 哪来的敌人?哦,就算有敌军来了,赶紧过桥跑啊!凭什么要我们去送死? 被完颜宗弼隔在桥南边的几十名金兵顿时失去了理智。 “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哪有什么敌人?” “斜也大帅、黏没喝副帅都过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去?” “你是想让我们送死吗?” “弟兄们,别听他的,我们要过桥!我们要回家!” “谁想要我们死,我们就先杀了他!” …… 金兵逃亡中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哗变,突然之间便发生了! 完颜宗弼想解释一下,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不但没人听他的,而且近处的数十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来,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朝他奔来。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刚刚上桥的人已经走到了桥的另一头,没有一个回来的。 再回过头来,已经有两人冲到他身前,朝他扬起了手中的兵器。 他长斧一挥,后发先至,将两人劈落马下。 “你们想造反吗?”他大声喝道。 回应他的,是更多向他攻来的兵器。 他想杀鸡儆猴,却不料反而激起了其他士兵的逆反心理。 “杀啊!他就一个人,能把我们杀光吗?” “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可以过桥了!” …… “这些家伙疯了吗?”完颜宗弼无奈,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不断地将敢于向自己出手的士兵斩杀。 桥上,只有两、三骑宽,他一人一骑立于中间,便最多只有两人可以攻击到他。 在他面前,莫说这些普通士兵,包括各级将领在内,除了黏没喝,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这些士兵,更无一合之敌! 便在这时,“轰隆隆~”,山口处传来震耳的马蹄声。 外围的一些金兵惊疑地转头看去,只见宋军骑兵源源不断地从山口冲出,速度丝毫不减,直朝己方冲来! “宋军来了,快跑!” 慌乱的金兵疯狂地朝阳武桥涌去,都想早点过桥逃命。 这下,完颜宗弼彻底没招了,本来他想着再杀掉一批过于冲动的士兵,还是极有可能控制住局面的,可是现在宋军追兵已经到了,肯定不行了。 但他也不能转身撤退,他一撤,溃败的逃兵过了桥,会对前面的队伍造成冲击,从而形成更坏的结果。 完颜宗弼气得不行,脑子坏了吗?差不多一万左右的大军,竟然不想着反击,反而都往桥上挤! 他转头大喊了一声:“大帅快撤,我在此断后!” 然后,一回头,“刷刷”两斧,砍下两名冲上桥的金兵。 完颜斜也看着这个熟悉的场景,知道再不撤,恐怕未必能回到大同了,叹叹气,下令撤退。 临行前,他朝完颜宗弼拱了拱手:“兀术保重!” 宋军先锋营冲锋的时候,原本只有一个尖锥,那就是杨再兴。现在又多了一个,马扩。 两人两枪两骑,冲在最前,齐头并进杀向金兵。 两人身后,从山谷冲进来的骑兵自发地散开,形成了两股洪流,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敌阵。 杨再兴与马扩两人如两支锋锐无匹的利箭,斜向两侧分开插入金兵阵营,杀穿其队后又呈弧形杀回。 以两人之神勇,挡者披靡,其身后的将士只管跟着跑,袭击两侧的金兵,不让其会合。 如此这般,两个箭头在金兵队伍中来回反复穿插,金兵不断地落马,毫无还手的余地。 桥南的地方本就不算宽阔,金兵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有的向北想过桥,有的向南想往外面逃,乱成了一团粥,根本无法反击。 桥上,完颜宗弼似是和宋军一头的,也在频频挥动战斧,将一个个金兵砍翻。 不杀不行,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不断上前,不杀就得让出桥面,后果更为严重。 六千人杀一万人,要多长时间? 如果排好了队,同时动手,一方不还手,大约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战争中当然不能这么算。 金兵被挤下阳武河上千人,基本上也就别想活了,厚重的盔甲会让他们一沉到底。 被宋军斩杀的也有四、五千人,总共折损了五、六千人。 那么多尸体横七竖八地卧于地面,对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极为不便的情况。 之前宋军没有多少伤亡,最多也就三、四百人。 如今,金兵尚剩余三余千人,也终于能腾开手反抗了,已经至少超过一半金兵跟宋兵拼杀起来。 完颜宗弼自己都杀了有上百金兵,此时见过半士兵跟宋兵交上了手,不由怒喝道:“速速返身与宋兵交战!再不还击就被杀光了!” 道理很简单,不还击,就是死! 众金兵一来是被完颜宗弼杀得胆寒,不敢再上桥送死。二来也确实意识到重要的不是杀完颜宗弼而是宋兵。 于是,他们便渐渐退后,离开了阳武桥,加入到大战中去。 宋军的压力顿时大增,莫说过桥追击了,把金兵杀完还不知得多长时间。 所以说,真正为完颜斜也等人赢得宝贵时间的,还是完颜宗弼。 第58章 百姓劳军 马扩多次出使金国,对金国上层人物非常熟悉。 待桥南金兵退了之后,他赫然发现桥上的竟是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 亏得他还以为是自己人在守桥! “桥上的人是金国四太子,此人骁勇善战,颇有谋略,难得在这里遇到,你掩护一下,我去会会他!”马扩与杨再兴碰面时提议道。 杨再兴自无不允,马扩武艺不在自己之下,加上胯下骏马之助,估计还要胜自己一筹。他若不行,自己怕是更不行。 杨再兴在杀敌的时候,故意带人引着金兵往外圈走,为马扩留出了空隙。 马扩大枪翻飞,势若惊龙,本就无人可挡,有了空隙便颇为轻松地杀到了阳武桥边。 完颜宗弼记性不错,也认出了马扩,战斧一横,沉声说道:“来吧马扩,早知你勇武过人,想从这儿过去,得问过我的战斧才行!” “好!那便一战!” 马扩驱马上前,大枪一抖,绽放数朵枪花,朝完颜宗弼杀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完颜宗弼见马扩攻来,势大力沉,又迅捷无比,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与之交起手来。 这两人都是力大无穷的骁勇战将,此时会于桥上,你来我往,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完颜宗弼战斧比马扩的大枪更沉,又立于拱桥正中,居高临下,颇有优势。其战斧以劈、砍为主,常人难挡其锋,兼有削、刺,令人防不胜防。 马扩居于低位,只能以刺、挑为主,枪枪直奔要害,间或把枪做棍使,辅以砸、扫,桥上不比平地,若被扫落河中必死无疑。 杨再兴一边杀敌,一边抽空瞄几眼桥上,见二人杀得难分难解,不禁有些心痒。 他见己方已占据绝对上风,便也杀到桥头,喊道:“马扩,你下来,让我上去会会他!” 完颜宗弼虽不知杨再兴有多厉害,但看那气势想来应该也不差,心里倒真有些担心两人耍起车轮战,嘴上却说道:“你也过来,两人一起上罢!” 马扩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朝杨再兴说道:“你自去杀你的,这边你不用管,我不用帮忙!” 杨再兴又看了几合,感觉两人短时内怕是分不出来胜负,便悻悻地回到了主战场。 这时,金兵已经只余七、八百人,宋兵却还有四、五千,很明显金兵撑不了多久了。 杨再兴哪能闲得住啊,大抢一拎,又冲上去杀了起来,一枪一个,更是加快了金兵覆灭的速度。 不到一刻钟,阳武河南岸便无一个活着的金兵。 杨再兴大致数了数,先锋营这会儿折损不少,足足有六、七百人之多,加上之前的三、四百,阵亡人数在一千人上下。 六千人打一万人只折了三、四百人,五千多人打四、五千人竟折了六、七百,足见金兵的战力还是很强的,若不是急着过桥引发了混乱,估计先锋营至少得折损一半以上。 这还是因为完颜宗弼在桥上,没有领兵作战,甚至还直接杀了上百金兵。 若是完颜宗弼率军与先锋营正面交战,胜负还很难说。 桥上,马扩和完颜宗弼已经大战了近百回合,仍是不分胜负。 杨再兴也对完颜宗弼敬佩不已,这金将是个猛将啊,怕是也不会比自己差。 完颜宗弼见南岸的金兵已经全军覆没,估摸着斜也大帅也该跑得远了,便担心马扩万一不讲规矩,退回去让宋兵来个数千箭齐射,他躲都没处躲,唯有一死,便一斧逼退马扩,嚷道:“你胜不了我,便各自收手吧,以后再战!” 说完,不等马扩答话,转身便逃。 马扩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笑道:“这可是两国交战,你跟我说这个?当初撕毁盟约南下的时候怎么不讲规矩、不讲道义了?” 言毕,他又朝杨再兴说了一句:“你清理战场吧,我去追他!”说完便紧紧追了上去。 杨再兴也没辙,他的马不如马扩太多,怕是也不如完颜宗弼的。金国盛产好马,四太子的马能差了?只好率人尽快清理战场。 此时已是深夜,星光之下,分辨敌我尸体有些费力,杨再兴便令人燃起火把照明。 正忙着呢,东西两侧的山上络绎不绝地下来了成千上万人,那重重黑影令杨再兴吓了一跳:“不会是金人的伏兵吧,戒备!” 他想想又觉得不对,两军交战足足打了近两个时辰,伏兵能捱到现在才下山,那恐怕不叫耐性好,而叫没脑子了。 一众将士分作东西两队,举着弓箭朝着两侧的山上,张弦待发。 “将军,将军,自己人,自己人啊!”东侧山脚最先一人高呼道。 先锋营士兵有人高举火把,照亮了来人。 杨再兴一瞧,只见来人大约五十余岁,身着宋人官服,迈着小碎步,两拳拎在腰侧轻摆,头上的帽翅一扇一扇的,可不就是自己人么?金人可没人愿意戴这玩意儿。 他高声问道:“我是忠勇军先锋营统领杨再兴,你是何人?” 来人连忙躬身施礼,回道:“见过杨将军,下官成浩,乃崞县县令。” “哦,成县令啊,”杨再兴往东西两侧下山来的人瞅了几眼,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这些,都是本县百姓,下官令人于山上设了望台,一旦发现敌踪,便擂鼓通知百姓携带细软、粮食上山,待敌军退去了再回来,以保安全。” 成县令恭敬地答道:“此次见将军大败金兵,百姓感念大军威武,故尔前来犒劳大军。” 说完,他一招手,吩咐道:“大伙儿过来吧,这是咱们的忠勇军。” 成浩话音一落,众百姓“呼”地围了上来,足足有数千人。 众人都将手中的面饼、鸡蛋什么的一个劲地往先锋营的将士们身上塞去。 一路上见惯了被金人蹂躏的百姓,将士们还是头一回遇到百姓劳军的,一时之间都不太适应,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不,不要,你们留着吃吧。” “用不着,我们不饿,真不饿。” “那个,你们也不容易,就不用客气了。” “不用不用,我们,我们还得打扫战场呢。” 将士们如是说。 “这金人说来就来,没有你们的护持,我们哪有好日子过?” “你们辛苦了,打到现在,我们看得都累,怎么可能不饿呢?吃吧吃吧。” “就是就是,吃饱了肚子才能更好地打金兵嘛。” “你们吃饭,打扫战场交给我们就行了!” 百姓们如是说。 “将军,这是百姓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成浩看着地上摆的齐齐的阵亡宋兵的尸首,喟然说道:“古来将士多征战,几人还尸故乡土?将军放心,成某拟为阵亡将士建一园陵,将他们好生安葬,以碑文记之,让后人永世不忘!” 杨再兴闻言,颇为感动,朝四周拱手说道:“大家的心意,杨某谢过!我军将士必奋勇杀敌,以报国家,以飨百姓!” 不知谁突然又喊起了应景的口号:“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先锋营的将士早已将这口号记在了心里,融入了血液,顿时齐声响应。 近万百姓被这震天的口号声所感染,不由得跟着喊起了口号。 成浩的眼中闪着泪花,心里头澎湃激荡,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拳头,和百姓们一起呐喊。 这才是我大宋的威武之师啊! 有了这样的军队,何需他屡次带百姓进山躲藏? 有了这样的军队,谁还敢轻易觊觎大宋的万里河山? 第59章 名相赵鼎 成县令率一众百姓的帮忙给先锋营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不仅如此,还开了个好头。 为阵亡将士修建陵墓,并以碑文记之,既能让他们青史留名,又便于他们的后人寻来祭拜。 杨再兴代表先锋营全体将士给成县令深深地鞠了一躬,方才率兵离去,继续追击金兵。 其实,杨再兴尚未想到,成县令这个做法推行开之后,会大大增加将士们的责任感、使命感,从而凝聚力、战斗力更强,为铸就大宋军队的不屈军魂打下坚实的基础。 当然了,这是后话。杨再兴没想到的事儿,有人能想到,并推而广之。 这个人,自然就是赵构。 他收到战报的当时,就敏感的意识到,这是个进行军魂宣传的大好机会! 一个国家若想真正强大起来,绝对少不了强大的军队支持,原历史中的北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钱多有个屁用?不过是别国眼中的肥羊罢了,随时可以劫掠一番。 但构建强大的军队体系,靠某一个或几个人的勇武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明确、坚定的信念,真正的在每一个军人的心中树立起为国而战、有国才有家的观念! 人总会死,而军魂可永存! 忠勇军,就是要忠义、勇敢,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勇于奉献,甘于牺牲,这才是忠勇军! 当初,他用了这个称呼,就有这方面的考量,这名称天生就带有华夏民族数千年的文化底蕴,便于理解,容易接受。 毕竟,无论哪朝哪代,忠义、勇敢都是优秀军人最基本的属性。 虽然有人想到过并将之作为本部军队的军纪固定下来,却因为历史的局限性,并没有人把这个理念提出来、推广到全国军队中去。 比如说原历史中的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既是严格的军纪,也是军魂的雏形。 河北招抚司都统制王彦率领的一支部队,因面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而得名“八字军”,同样也是。 有了不灭的军之魂,官员也好,百姓也罢,自然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从而形成国之魂,这才是一个国家傲立世界之巅的最终凭仗。 心中的长城,永远比砖石砌成的长城更为坚实、可靠! 赵构与李纲讨论在全国各州(郡)、县设立忠勇祠,为殉国将士立碑着传时,得到了李纲的积极响应。 这个视国家生死胜过自家性命的直臣,立刻便按照赵构的旨意,拟定了更为详细的实施方案。 方案中将忠勇祠的建设作为地方官实绩考核的一项内容,要求各地征募的新兵必须到忠勇祠宣誓并将之作为一项必经的程序,等等。 赵构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很轻松,不过提了个主意,立马就被整成了方案、落到实处,谁说皇帝是个苦差事来着?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好了。 敲定了实施方案之后,李纲偷偷瞄了赵构几眼,并没有离去,似是有话要说。 赵构瞧见他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这个超级直男定然心里有事,便笑着说道:“有话不妨直说,这样躲躲闪闪的,不象你的作风嘛。” 李纲讪笑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臣听说,曹相曾上书官家,欲致仕?” “这事啊,”赵构知道他可能是觉得自已问这个问题有些僭越了,所以心有顾虑,便笑着说:“确有其事,请辞两次了,我观其去意甚决,正拟批复。” “哦,曹相此人颇为正直,忠心为国,唯年岁稍长,精力不足,也是该颐养天年了。”李纲说道,却仍无去意。 赵构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故意调笑道:“你可知曹相推荐谁来接替他?” 李纲果然眉毛一抬,颇为紧张地回道:“臣不知……” 赵构盯着李纲的眼睛,不急不徐地说道:“他推荐的,是沧州知府杜充。” 李纲闻言,骤然一惊,脱口而出道:“官家不可!”随即又连忙躬身请罪:“臣僭越,请官家责罚!” 赵构笑道:“责罚倒是不急,你且说说为何不可?不说出来个道道那可不行。” 李纲沉吟了一下,神色严肃地回道:“此人素来怯战,生性多疑,又无谋略。据传金人南下时,有大批百姓自燕地南逃至沧州,其人疑心甚重,担心这些百姓是金人内应,便不论男女老幼将之全部杀害,何等残暴?若此人入相,必为祸害!” 赵构悚然一惊,这么残忍? 他只记得杜充是宋朝历史上有名的奸相,后来还投靠了金人,却不知道竟有如此酷行。 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置若罔闻。 “既有此事,为何还在沧州为主官?” “此事臣也是私下得知,”李纲解释道:“臣有远亲,于杜充手下任职,前些时日返京,与臣闲聊时无意间提及此事,称杜充将屠杀的百姓报为绞杀金人细作,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此事知情者甚少,且惧其暴戾,不敢明言。臣正欲遣人前去调查此事。” “如此行径,与金人何异?”赵构怒道:“查!立刻查!若属实,必杀之!” “是!臣这就安排!”李纲立刻答道,随即又问:“那,……” “那什么那?你也知曹相为人正直,怎会如此大意?”赵构舒缓了一下愤怒的情绪,才说道:“他推荐的,是赵鼎。” 原来,官家是调笑于我,一介知府突然入朝为相本来也不大可能嘛。 李纲这才松了一口气,赵鼎么还差不多,素有贤名,声望极好,他也早有所闻。 他瞥了一眼赵构,心道:官家这个玩笑开的,可真是,真是,够狠…… “可是,赵鼎本是户部员外郎,因户部郎中病辞,其方才接任户部郎中,至今尚不足一月,直接入相,恐有些不合情理。” “此时乃非常时期,官员严重出缺,当行非常之事,”赵构说归说,却也觉得跟揠苗助长似的不太合适,便又改口道:“给事中不是有缺吗?就先擢赵鼎为给事中吧,让曹相再带一段时间。” 给事中是正四品官员,原设四人,分治门下省日常公务,审读内外出纳文书,驳正政令、授官之失当者,日录奏章以进,纠治其违失。 赵构即位之前,朝中的给事中或逃或死,空余职位而无官员。 此次晋赵鼎为给事中正好补个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极为合适的。 原历史上,赵鼎被称为南宋中兴贤相之首,与李纲、胡铨、李光并称为南宋四名臣。 其人目光长远,见解独到,意志坚定,为官清廉,后世众多文人、名士皆对其推崇不已。 赵构也知道他很有能力,值得信任。因此,也非常期待他的表现。 同时,他对于曹辅的印象也好了许多,能真心为国家推选贤能本身就值得肯定的事。 更何况,他之所以能够顺利坐上这个龙椅,曹辅的支持功不可没。 汪若海的投靠,京城内外的消息传递,其间都有曹辅的作用。 应该说,他的活动能力很强,很有能量,似乎与他正直的品性有些矛盾,这也是一直让赵构感到颇为不解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曹辅纵然有些太过于求稳,少了些冲劲,也不算大毛病,毕竟,朝政稳定也很重要,后方不稳,前方如何能安心杀敌? 可是,就有人整不明白,安稳的日子不过,为一己之私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差点让赵构丢了性命。 第60章 赵构遇袭 邢秉懿尚不能出门,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无聊的很。 这些天,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许多。 穿越么,都懂,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再想穿回去,是别指望了。 虽然,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因小产而死的,这让她颇为郁闷,却也没办法,只好认命。 好在,是个皇后,而且,样貌还不差,比原来的自己还要胜出许多,这一点勉强算是个安慰。 只是,貌似这个皇后很不怎么给力啊,服侍她的宫女一共就六张面孔,是不是太寒碜了点儿?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的丫环也不会这么少吧? 她可不知道,这还是因为之前小产,赵构特意增加了两个宫女过来照料她的。 秋荷进来的时候,邢秉懿的心情才稍好了些。 秋荷可不像这些宫女,一个个诚惶诚恐、谨小慎微,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沉闷的吓人。 “唉,这身上酸酸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弱弱地说道:“这么好的天气,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啊,真是可惜了。” “娘娘,不要着急,再有半月,便可以出门了,此时须得耐住性子,将身体调养好,免得留下隐疾。”秋荷笑盈盈地安慰道。 这几日皇后娘娘的气色好多了,两颊有了一丝血色,并且能与自己说笑,她的心里觉得很欣慰。 “嗯,我知道了,”邢秉懿慵懒地侧过身子,习惯性地把枕头抱在怀里,眼神飘到了门外:“外面有什么趣事儿,你说来听听。” “趣事还真有,”秋荷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外瞟了一眼,并未有什么发现,便笑眯眯地说道:“前日,我出去采买,见着了一个僧人,当街表演法术,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哦?还会法术?” 邢秉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果是个可以修炼的玄幻世界,貌似挺有吸引力的便好奇地问道:“快说说,表演什么了?” 秋荷的眼睛眨了几眨,竟然一改往日的恬淡形象,笑着说道:“好几样呢,头一个是油炸胳膊,呃,不对不对,是油锅捞钱,滚开的油锅,把胳膊伸进去,从里边捞出铜钱来。” 邢秉懿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又是这种骗人的把戏,说别的。” 秋荷不服,说道:“怎么能是骗人呢?他真从油锅里捞出铜钱来了!” 说着,她捋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胳膊,瞄了一眼,摇着头说:“反正,我是不敢,这一伸进去真成油炸胳膊了。” 邢秉懿已经知道那是江湖骗子了,却还是想听听那骗子还有什么花样,便催着秋荷接着说别的。 “这后面的就更诡异了,有个妇人说家里可能进了秽物,那僧人说无妨,取出一张干净的纸来,施了法术,让妇人以手拍之,纸上竟然出现了个血手印!然后,他把纸往清水里一放,念动咒语,那血手印竟渐渐消失了!僧人说恶鬼已除,厉害吧!”秋荷望着邢秉懿,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切,太没意思了!”邢秉懿白了秋荷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都是蒙人的,你也信?” 秋荷正准备答话,却瞥见一个小太监跑到了门口,便收住了口,坐直了身体。 “皇后娘娘,不好了,”小太监急急说道:“国丈大人受了伤,差人来宫里告知娘娘。” “怎么没头没脑的?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邢秉懿皱着眉头问道。 小太监便将邢府发生的事儿言语加手势说了一遍。 小太监说,昨夜,国丈大人邢焕起夜时,听得屋外似有动静,便出屋查看。 却不料房檐上掉下一块琉璃瓦,正好砸在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邢母连忙叫了大夫去诊治,经过一番治疗,总算醒了过来,并无性命之忧。 国丈受伤,邢秉懿身为其女,按说必然要去看望,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她目前又不能出门见风,便感到很是为难。 最终还是秋荷提议:“坐陛下的龙辇去,把头上、身上包的紧点儿,应该可以。” 龙辇比凤辇的封闭性更好,空间又大,极为舒适。 邢秉懿点点头,让小太监禀报赵构去了。 老丈人伤得那么重,赵构肯定得去看望啊,于是换了便服便起驾往邢府而去。邢秉懿包得跟粽子似的同车而行,陈英武亲率一帮侍卫紧紧跟随。 赵构在车里多次侧目看邢秉懿,觉得很好笑,头上包成这样,脸也用轻纱蒙了几层,就露俩眼,至于嘛? 邢秉懿确定她看懂了赵构的眼神,心下颇为不忿,头一扭,转到一边去了。 还别说,头扭到一边她的心里立马就好受了些。 再仔细想想,觉得赵构貌似还挺帅,高大英俊就不说了,颇有些王霸之气,与那些后世流行的娘娘腔大有不同,很符合她的审美观。 想想也是,皇帝的女人那都是千挑万选的,生出来的后代怎么可能会是歪瓜裂枣? 邢秉懿的倾城之美,赵构早就见识过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自惭形秽(宅男通病),现在渐渐适应了皇帝的身份,自信随之而来,与邢秉懿在一起的时候便多了几分从容。 咱这皇帝也不差的好吧,手握天下,万民景仰,还年轻俊朗,英明神武,高富帅的顶配! 啥表情啊这是?自恋狂?邢秉懿瞥见赵构一脸自我陶醉的猪哥模样,心里一阵暗讽。 一路上,两人虽不言语,却因为各自都有些小心思,倒也不觉得冷清,反而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暧昧,毕竟是名义上的两口子,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 就在龙辇快要到邢府,距离正门仅余三丈不到的时候,领头的陈英武敏锐地发现了反常的地方,伸手向后虚按,示意停步。 官家和皇后娘娘省亲,事先是有太监过来通知的,国丈大人有伤在身无法出门可以理解,其他人呢? 此时,正门竟然是关上的,仅闪了极窄的一条缝,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不正常! 正犹疑间,他瞥见门缝中有光亮闪过,顿时大惊,“呛啷”一声大刀已在手中,同时大声喝道:“护驾!” 龙辇猛然一顿,车夫勒住了辕马,腰刀赫然在手,一个后撤,立于龙辇车厢前摆出防御姿势。 就连车夫都是原忠勇军中赵构的亲卫! 众侍卫也立刻亮出兵器,变换队形,将龙撵严密地围在中间。 也就这一瞬间的工夫,从邢府墙头上门楼两边露出数十个黑衣蒙面人身形,个个手中都持着一具劲弩,弩箭“嗖嗖”地射向众侍卫。 赵构遇袭! 距离太近,一众侍卫避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就连陈英武肩头都中了一箭,他瞳孔一缩,惊呼出声:“神臂弩!” 言毕连忙滚下马,躲在战马一侧以避弩箭。 神臂弩,又名“神臂弓”,“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是一种威力强大的单兵弩,射程远达三百步,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弩箭可射入榆木半杆,大内禁军所用神臂弩经过改良,更加小巧,射程更远。 赵构在变故突发的时候便反应过来,身子一侧,张开双臂将邢秉懿护住,沉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 第61章 你是找死 距离太近,一众侍卫避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就连陈英武肩头都中了一箭,他瞳孔一缩,惊呼出声:“神臂弩!” 言毕连忙滚下马,躲在战马一侧以避弩箭。 神臂弩,又名“神臂弓”,“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是一种威力强大的单兵弩,射程远达三百步,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弩箭可射入榆木半杆,大内禁军所用神臂弩经过改良,更加小巧,射程更远。 赵构在变故突发的时候便反应过来,身子一侧,张开双臂将邢秉懿护住,沉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 邢秉懿从未经历过战争,也没见过这种场面,确实吓得不轻。她双手抱头,缩在赵构怀中,听着弩箭“笃笃”地射在车厢上的声音,没尖叫出来已是不易。 赵构转头看了一下车厢,发现弩箭虽强,却只是射在车厢上露出了箭头,并没能透过车厢继续向前,总算放了心,听那声音,车厢的夹层应该是加了料的。 陈英武见龙辇被射得跟刺猬似的,一众侍卫死伤过半,车夫也死了,心里不免紧张,又见弩箭稍停,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神臂弩上弩箭可不象弓箭那样快捷。 于是,他大叫一声:“冲进去杀敌!我护官家先走!” 说话的同时,他不顾危险,弃了长刀换成腰刀,飞身而上,抢到车夫的身旁,驾起马车就飞奔而去,心里不免有些庆幸:这些刺客一心想置官家于死地,弩箭都冲着侍卫和车厢去了,准倒是都挺准,可就是忽略了拉车的马。 黑衣人中有两人明显身手高绝,踩着墙头飞身朝龙辇奔去,如大雁一般落在龙辇顶部。 两人一落到车顶,便举起手中钢刀往下直插,插了几下发现车顶一样很坚实,扎不透,便又冲向陈英武,挥刀向其砍去。 陈英武无奈,放开缰绳,转身与二人交战。 无人照管的骏马顺着长街疾驰,惊得路人四散奔逃。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陈英武明显不敌二人,身上连中两刀,血光直溅。 一人挥刀又砍,陈英武举刀格挡,另一人却挺刀直刺其腹。 眼见陈英武就要中刀时,车厢的门突然打开,一只大脚从车内伸出,重重地踹在这后一人的腰间,将其踹飞,化解了陈英武的危险。 赵构出手了! 呃,出脚了! 官家无恙!而且一如从前那般神勇!陈英武大喜,精神一振,又跟剩下的蒙面人“叮叮当当”交起手来,虽然胜不了,却也不至于落败。 蒙面人情急之下,不顾陈英武的攻击,转身一刀朝赵构劈去。 这虽然不算围魏救赵,可陈英武也不能眼看着赵构中招,急忙中途变招,去挡蒙面人的刀。 两人的交战变成了蒙面人攻击赵构,陈英武帮赵构抵挡,交战的两个人都没有危险,唯一有危险的,是赵构。 赵构一出车厢,就觉得这个蒙面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所以,一直在看,在想。 想了一会儿,眼见得长街快要到尽头了,赵构的脑中突然想起了蒙面人的身份:为钦宗送蜡书的秦仔! 当初,他不也是一袭黑衣从被围的京城中突围,将蜡书送到相州的吗?一行八个人全都安然抵达相州! 汪若海设计杀完颜娄室,令秦仔和侯章等人提前埋伏,结果完颜娄室跑了,秦仔等人后来也不知所踪。 原来,他们只是钦宗的死士!算不得大宋的军人! 既如此,那就是敌人了! 赵构瞟了一眼交战的两人,突然出声道:“秦仔,你当朕是看戏的吗?” 蒙面人闻言,不禁一愣。 赵构一脚朝天蹬,正蹬在他的下巴上,他的身子腾地高高飞起,又重重地落下。 陈英武惊喜地赞道:“官家,这一脚,真厉害!” 赵构眉头一皱,说道:“要撞墙了!” 陈英武转头一看,可不是么,马车距城墙只余数丈远了! 他连忙冲下马车,拽住了缰绳。 “希律律”一阵马嘶,骏马突地转了个向,折向了一侧的直路。 龙辇却因为惯性,侧面撞上了城墙,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散架。 赵构环抱着邢秉懿的纤腰,缓缓地落于地面。 他没想到情急之下的爆发力竟然这么厉害,环抱着邢秉懿还能蹿起这么高,而且落地还如此平稳。 真拉风啊! 他低头看了名义上的媳妇一眼,脸上盈满了止不住的笑容。 这心情和打胜仗的时候不同,打胜仗那是酣畅淋漓、豪气干云,巨开心;这时候的感觉是窃为心喜,欲扬又怯,小兴奋。 邢秉懿的心态更为复杂,首先是感觉极度的惊险刺激,跟拍影视剧似的,弩箭如雨、黑衣刺客、长街追杀、忠勇护主、死里逃生,一样不落啊! 同时,还有些惊魂未定,她透过车门看见高大的城墙已经很近时,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马车这么快,就她现在这小身板,十有八九抗不住。 惊惧间却见赵构冲了进来,一把搂住她就往外冲,在车厢撞上城墙之前的一瞬间,腾空而起! 哎呀!呀~ 眼看着脚下的龙辇撞成了碎片,邢秉懿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落了回去,不禁抱紧了赵构的腰,头也靠上了他的肩膀:这个皇帝男人很靠谱么好象,出现意外时知道护着她,临危之际也不忘带她逃生,身为帝王,这就是极其难得的品质了。 陈英武见两人无事,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加上失血过多,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此时,一大队开封府的城防士兵哼哧哼哧地赶来了,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将领,白白净净的,颇有儒雅之风。 赵构还真认得他,这家伙看着有些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是个狠人。 金兵围住京城后,张叔夜是唯一真正率兵勤王的大将,三万人,杀进城后只剩一万三千人了,战况之惨烈可见一斑。 他当时是带着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一起杀进城的! 眼前的这个,就是张伯奋,看上去人畜无害,打起仗来却不要命的那种狠人。 赵构蹿起几丈高又徐徐落下的风采正好被张伯奋瞧见,不禁神往:官家这身手,厉害啊!当皇帝真是,真是可惜了…… 张伯奋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给赵构行礼:“臣救驾来迟,请官家责罚!” “免礼,事发突然,怨不得你,”赵构挥挥手,放开邢秉懿,问道:“那些贼人呢?” “贼人已尽数服诛,只是,”张伯奋顿了一顿,脸色有些二不大好看:“官家的亲卫,也仅剩二十人……” 赵构的脑袋顿时一懵,一百个亲卫,就剩二十个了! 这一百人里面超过一半都是最初从磁州出来时便跟他一直生死相随的真正亲兵。 他当了皇帝,有些人仍然不愿离开他,便进了他的侍卫营,负责他的安全守卫。 没想到,这一次竟折了这么多在京城里! “邢府的人呢?”邢秉懿问道,她想起了这辈子的娘家人,脑子里浮现出全府一片血水横流的场面,不禁哆嗦了一下。 张伯奋瞟了她一眼,见她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能与官家同辇,必然不能小觑,便几样很恭敬地回道:“邢大人府上一干人等,都被捆绑起来了,刺客并未伤其性命。” 邢秉懿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眉头紧皱的赵构,这个皇帝坐的不怎么安稳啊好像?那,我这皇后貌似也很玄乎了? 赵构回过神来之后,眼神中怒意渐盛:赵桓,你是在找死! 第62章 赵桓自缢 那些死难的侍卫,对赵构来说,要说亲如兄弟可能有些夸张,但在多次生死战争中产生的情义却真的是浓的化不开! 他每日能安然入睡,正是因为有这帮忠心耿耿的侍卫在! 这是有预谋的刺杀! 包括邢焕头上挨的那一下,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对方知道他会来,所以控制住了邢府人员,将邢府作为狙杀他的地点。 数十个黑衣刺客,手持禁军改良过的神臂弩。 尤其是秦仔的出现,这事的背后主谋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怎的没留一个活口?”他问道,人都死完了,可就死无对证了,有点小麻烦。 “回官家,这些人都是死士,眼见被我部包围,无路可逃,俱都服毒而死。” 哼!果然是死士。 可是,难道死无对证就算了么? 赵构心里的寒意透过表情显示出来,令周遭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身为皇帝,真想杀人的话,又不是刑部办案,用得着有那么多顾虑嘛? 当晚,钦宗赵桓便自缢于房梁,死了! 赵桓的这个“自缢”,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原历史上,徽宗、钦宗二帝被关押在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县)时,徽宗不堪金人折磨,将衣服剪成条结成绳子准备悬梁自尽。 钦宗把他抱了下来,一力劝慰,眼泪哗哗、哇哇地说了很多,总之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意思,徽宗终于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那么艰苦的环境下,钦宗都能坚持不死,简直是热爱生命的典型。 如今有媳妇陪着、小酒喝着、字越写越好,怎么会突然在自己的寝宫内自缢? 所有人都死完了,他也不可能自杀! 事实是,面对赵构冷漠的眼神,赵桓吓坏了! 跪伏于地,涕泪横流,又是起誓,又是放赖,就是不肯死…… 但赵构已经下定了决心,绝无可能更改主意。 所以,在侍卫营士兵的帮助下,钦宗不得不“自缢”。 有些事情,是做给活人看的,而赵构更注重实际效果。 因而,赵桓死后,赵构本着尊重历史的态度,谥其庙号“钦宗”,允其入皇陵,给钦宗风风光光地操办了丧事。 对于此事,徽宗是一日三叹息,却一句话都不曾多说。 皇家的这些门道,他看得很清楚,甚至可以说是心如明镜。 他知道自己这个九儿赵构,杀伐果断,此后其皇位便更加坐得稳了。 金人那般逼迫、凌辱,里子面子丢尽,都挺过来了,却这般轻易地丢了性命,太不明智了。 想当初,金兵第一次南下,他之所以将包袱甩给赵桓,就是因为其性子最是懦弱,耳根子软,容易控制。 不然的话,哪里轮得到他?三儿赵楷哪点不比他强? 这回却是吃了豹子胆了?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再说了,你好歹也在龙椅上坐了一年多时间,就这两下子?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抛开徽宗胡思乱想不说,前面说到了赵楷,这人是个人才,不可不提。 赵楷,徽宗第三子,封郓王,母懿肃贵妃王氏。跟他的父亲宋徽宗一样是个琴棋书画皆有所成的人。 其人自小便聪明伶俐,深得徽宗宠爱,如无意外,徽宗正常退位之后,皇位极有可能传给他。 最值得说道的是,他曾经偷偷地参加了重和元年(公元1118)的科举考试,由于他文采的确非凡,竟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 在殿试中发挥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发榜后,赵楷才将实情告诉了徽宗。 儿子这么有才,徽宗当然满心欢喜了,但高兴之余,又担心天下士子说闲话,就把当年的第二名(榜眼)王昂提为状元。 这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中过状元的亲王。 赵楷于钦宗自缢的第二日,便主动去拜见赵构,提出辞去提举皇城司的职位,要求去地方任职。 他这个要求提的及时很明智,虽然在韩世忠任殿前都指挥使、陈英武任马军都指挥使之后,全面接管了皇宫的守卫,他这个皇城司提举已经形同虚设,但因为皇城司一掌宫禁宿卫,一掌刺探监察,这次赵构遇袭,真要找人背锅的话,他绝对是头一个。 赵构对赵楷的识相表示很满意,他早就想让汪若海担任皇城司提举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免了赵楷,毕竟是登基之后刚封的官儿。 因为徽宗的喜爱以及其状元传说,朝中有不少文臣对其印象还是相当好的,赵楷也曾跟钦宗掰过腕子,不过因为性情同样怯懦没有成功罢了。 若不是郓王妃朱凤英与钦宗的皇后朱琏为姐妹,赵楷怕是早就被钦宗咔擦了,估计朱皇后在背后使了不少力,吹了不少耳边风。 可以说,在赵构即位之后,赵楷是赵氏宗室里唯一一个真正有实力觊觎帝位的皇子,赵构多少还是有点防备意识的。 没想到搂草打兔子两不误,杀了赵桓,收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于是,赵构便顺水推舟,拜赵楷为太傅,改封齐王,邑济南府,兴德军节度使。 皇城司提举让汪若海兼了,又了了心头一件大事。 之所以改封赵楷为齐王、兴德军节度使,是因为在李纲的推荐下,辛赞升任了济南知府。 辛赞是谁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要提起同样姓辛的辛弃疾,估计知道的人就多了去了。这么一说,估计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辛赞是辛弃疾的爷爷,亲的! 赵构还知道,辛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原历史中连金人都极为敬佩的、真正有本事的文人。 原历史中,北宋末年,济南沦陷于金军铁蹄下时,辛赞因宗族人口众多,未能及时脱身,被金人俘虏。 为保全家族,辛赞被迫在金朝任职,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宋人。 他常常带着辛弃疾“登高望远,指画山河”,教导他要矢志恢复失地、报仇雪耻,并将其培养成为一个真正上马能杀敌、诗词传天下的文武全才。 辛弃疾的确也没有辜负祖父的期望,21岁时即组织抗金义士,投身抗金大业,曾干出率五十骑突入五万金营擒拿叛徒的壮举。 文的方面就更有的说了,与苏轼合称“苏辛”,代表着南宋豪放派词人的最高成就。 世人就算不记得他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也该记得广为流传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能培养出辛弃疾这样优秀的孙子,辛赞的品德与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有辛赞知济南府作为牵制,就算赵楷有什么想法,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更何况,赵构极为重视吴玠的能力,还准备让他出任北道都总管,节制北方各路兵马,积极做好防御准备,防止金兵再次南下。 同时,也能将济南府、兴德军置于看护之中,这就是双保险了,稳的一匹。 当然,在赵构看来,在现阶段,对付金兵才是头等大事,一天不解决金兵,便一天不能懈怠。 赵楷之事,不过是顺手为之,消除隐患而已。 却没料到,这个赵楷,到了封地之后,真正的能力,才逐渐发挥出来! 第63章 两面夹击 这一次的宋金之战,已经到了尾声。 战报已经到了,金兵惨败! 有多惨呢? 先说说过程。 马扩不是正追杀完颜宗弼吗?他的战马比完颜宗弼的要稍快一些,没过多久就追到其身后了。 完颜宗弼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有些心惊,回头一望,恰好看到马扩收起了大枪,换成了弓箭,“嗖”地一箭朝他射来,他反手一斧,磕开了铁箭。 这样下去不行,马扩的箭术他早就见识过了,那真是箭无虚发,指哪射哪,指不定自己一次失手就会被他射中。 他缰绳一勒,掉转了马头,便朝马扩冲去。 马扩见完颜宗弼掉头,把弓往弓囊里一寨,大枪拎了起来,和完颜宗弼“叮叮当当”地战了起来。 两人的战力都是当世一流的水平,基本上旗鼓相当,几十合下来仍是不分胜负。 但完颜宗弼有些心虚,不敢恋战,怕宋军再追上来,因而打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一斧逼退马扩,转身便走。 马扩艺高人胆大,打马便追。 于是,两人且战且走,一直到了天明,都感觉颇为疲惫。 “马扩,你不累吗?”完颜宗弼转头问道。 “累,怎么不累?”马扩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回道。 完颜宗弼提议道:“不如,吃点东西,歇歇再打?” “那倒不用,等我大军追上来了,再吃不迟。”马扩笑道:“到时候,你恐怕就没机会吃了。” 这道理很简单,很朴素,谁都知道。 完颜宗弼无语,继续逃。 马扩继续追。 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马扩刚刺激过完颜宗弼,转过一个弯儿,前面突然传来大队骑兵疾驰方能发出的轰隆声。 完颜宗弼和马扩同时停了下来,谁知道前面的队伍是敌是友啊? 若是金兵,马扩就危险了! 若是宋兵,完颜宗弼死定了! 时间虽短,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但两人全都出了一身冷汗,紧张地瞧着前面的高坡。 高坡上刚露出旌旗的一角,完颜宗弼便“哈哈”大笑起来:“马扩,这下你死定了!” 马扩定睛一看,果然是金兵的旗帜,于是,也不答话,转身就逃。 完颜宗弼跟上就追,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下,轮到你逃我追了,哈哈!” 马扩根本不理,跑得毅然决然,只是偶尔转头看一下完颜宗弼会不会放箭。 待跑上一个高坡之后,他回头时,发现蜿蜒的山路上,还有一队骑兵跟在金兵的背后,看那旗帜和衣服,分明是宋军! 他心里一乐,弄了半天,金兵不过一、两千人,也是被追着逃的! 但他此刻却也不敢停留,一停下来,金兵乱骑就能将他踏成肉泥! 好吧,继续跑,等杨再兴的先锋营到了,他再转身冲锋。 如此想着,马扩逃得更欢、更轻松了。 杨再兴得了成县令的帮助,很快便踏上了征程,速度却比原来慢了些,原因竟是因为百姓送了相当多的食物给先锋营将士,影响到了行军速度。 据说一只小蝴蝶轻轻的扇动一下翅膀,经过一系列的作用,竟然能引发一场大规模的龙卷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先锋营的行军速度慢了些,的确导致了一个并不怎么美丽的结果。 马扩逃着逃着,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马蹄声响,心里突地一喜:“先锋营到了!” 他继续往前跑了一小段,又上了一个坡,果然看见了先锋营的身影,距离自己不过里许地。 太好了!他选择继续前行,准备在前面的高坡上停下,与杨再兴一起往下对金兵发起冲锋。 完颜宗弼正追得欢呢,同样也听到了前方的马蹄声,空旷的山谷,突然出现的声音太明显了。 不好,宋军追来了!冲上去那是送死! 他猛然一勒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回头望去,准备和己方的部队一起冲上去与宋军交战。 这种地形,人多无用,他相信凭着自己的实力,还是可以和宋军一战的。 问题是,己方部队好像只有一、两千人了,而且,看起来后面还有大队宋军追着! 坏了!若是在这种地方被宋军夹击,根本没有生路! 情急之下,他举目四望,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将,处变不惊,沉着冷静,才有可能寻获一线生机。 前方几十丈外的坡底左侧,有一条两、三人宽的小路印入他的眼帘,小路上还有两个樵夫担着柴正从远处行来。 他眼睛一亮,樵夫打柴自然是有习惯的路线,兴许,机会就在那条小路上! 正好,他身后的大部队已经到了,前面的骑兵看到他,惊慌地喊道:“兀术将军,快逃,后面的宋军追上来了!” 完颜宗弼将心一横,喊道:“前方也有宋军,跟我走!” 说完,他打马向前跑到了坡底,向左侧的小路冲去。 他身后的金兵连忙跟了上去。 马扩逃到之前看到的坡上时,杨再兴已经到了,见到马扩,举手示意后面的将士停下,问道:“结果如何?追到那什么四太子了吗?” “追是追上了,但打了几十次也没胜他,前面的金兵被我宋军追回来了,现在正好可以两面夹击,彻底消灭金兵!”马扩说着又回身看了一眼,却看到金兵从小路拐往山里去了,顿时喊道:“快追,莫让他们逃了!” 杨再兴二话不说,打马便冲了下去,马扩急忙跟上,身后的先锋营将士紧随其后。 追到小路路口的时候,金兵已过去了大半,只余三、五百人被杨再兴、马扩截了下来。 金兵背后的宋军也已经到了,两下一夹击,不到一刻钟,这帮金兵便被斩杀殆尽,其中有数十人欲投降,都被先锋营将士杀了。 杨再兴和马扩正欲率兵追击逃到小路上的金兵,却见刚才一起夹击的宋军中走出一名一身轻甲的将领。 这将领年约三十余岁,眉头微皱,看着杨再兴问道:“你们,是哪路人马,怎么连降兵都杀?” 杨再兴觉得对方口气不太好,不想理会,又一想刚才还一同杀敌来着,便同样皱起眉头回道:“我是忠勇军先锋营指挥使杨再兴,官家有旨意,不纳降兵,你是谁?” 对面的将领一听是杨再兴,紧绷的脸顿时一松,拱手说道:“原来是杨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是有幸,我是河北招抚使张所!” “久仰久仰,”杨再兴装作很热情的样子拱手回礼,然后话音一转:“杨某还要追击金兵,容后再聊!” “不用追,这地方我知道,”张所摆手道:“此路蜿蜒向上,多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金兵必会派人守卫。” “那,”杨再兴不甘心地看着金骑消失在山路的拐角,说道:“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了吧。” 张所笑道:“他们逃不了的,山路上去之后便是悬崖,只要守住这里,他们插翅难逃!” 杨再兴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张所身后装备不整的将士,问道:“这些,是你招抚来的士兵?” “嗯,他们是骑兵,原本有五千人,跟金兵打了一仗,还有不到三千人,另外还有一万五千步兵,尚在后面。”张所颇显得意地说道。李纲举荐他任河北招抚使,他可没辜负了这番心意,这就是他的成绩! “佩服佩服!”杨再兴再次拱手道:“这次若没有你的帮忙,能不能在金兵到达大同之前追上他们还真难说。” 大同?张所闻言,突地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心里顿时跟长了草似的杂念纷呈…… 第64章 目标大同 张所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杨将军,你们先锋营既然到了这儿,想必大部队也快到了吧!” “嗯,岳帅就在后面大约几十里地远,后面还有副都指挥使张将军的中军、宗帅的后军。” “总兵力有多少?” “总该在十五万上下吧,骑兵约六万,步兵约九万。” “十五万,可就不少了,张某有个想法,不知道杨将军有没有兴趣听听?”张所目光灼灼地盯着杨再兴问道。 “呃,想说就说呗。”杨再兴觉得金兵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便欣然回道。 “是这样的,金兵西路大军不是从大同过来的吗? 我打探过了,大同守兵并不多,常备军有一万人,完颜宗翰南下时带走七千,此时不过三千人。 这边的金兵被我部迎头击败,溃败的消息尚未传回去。如果我们突然奔袭大同,以大兵围城,应该很快就能攻下。 拿下大同之后,我军再布以重兵防守,金兵南下的一条路便从此断了。” “好!”杨再兴以拳击掌,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说道:“我看可行,你部人马到齐以后,我俩一起去向岳帅汇报!” 在等大部队的同时,杨再兴也没闲着,多次派人从小路上去查探情况,结果无一例外地被金兵石头砸、弓箭射的赶了回来,还有两名校尉因路山狭窄来不及躲避被石头砸伤。 他自己也上去试了一次,很快就狼狈地撤了回来,若不是反应快、大枪舞得密不透风,真就被射成筛子了。 回到小路的路口,他看着张所脸上流露出来的笑意,觉得有点小尴尬。 “要不用火攻?”这个念头刚升出来,便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这时候,正是草木发芽吐绿的时节,山上湿气太重,能不能点着火都是问题,更别说火攻了。 守着就守着吧,反正他们也逃不掉。 岳飞率前军赶到之前,便接到了杨再兴的报讯,知道山路上没有适合大军驻扎的地方,于是在二里地外扎了营,让传令兵通知杨再兴到大营去。 杨再兴让马扩带人守着路口,邀张所与他一起去大营。 张所自然应允,岳飞是忠勇军都指挥使,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他是从三品的河北招抚使,前去拜见岳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不用说还有“求”于岳飞了。 张所远远地看到岳飞所部的营帐时,心里便自然地升起佩服之心:那营帐整体排列有序,细处却错落有致,谙合兵法,似是随意布置,又似精心安排,正中有奇,奇正相倚,让人一望之下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帅才!难怪官家予以重任,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见得岳飞,张所更是感叹:人不可貌相! 岳飞的个头比杨再兴、比自已都要矮一些,白白净净的,脸圆圆的,若不是眼精犀利有神、顾盼生威,简直象极了锦衣玉食、四体不勤的员外!实在跟传说中杀得金兵丢盔弃甲的威武形象差之甚远! “河北招抚使张所见过岳帅!”张所非常真诚地向这个传说中的无敌将军躬身行礼。 “张将军客气了!”岳飞笑着还礼,招呼道:“快请坐,军中简陋,还望张将军海涵。” 张所也是带兵打仗的,自然不会介意,双腿一盘坐于毛毡之上。哪个将领率兵打仗时会带着椅子、案几什么的?有个毡、毯什么的铺着就算不错了。 杨再兴不用岳飞招呼,自己盘腿坐下。 “那个,岳帅,”杨再兴心里搁不住事,率先张口说道:“张将军有个提议,我觉得不错,……” 他便把张所之前说的事儿跟岳飞汇报了一遍。 岳飞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眉头微皱,开始考虑这建议的可行性。 按照官家的旨意,现在只要求把金兵赶回去,尽量消灭其有生力量,为将来的战局争取到尽可能多的准备时间。 这个战略方向没问题,现在的确不宜大动干戈,他和宗泽也是非常赞同的。 但,张所的提议也很有诱惑性。 大同的确是金兵南下的前战,兵家必争之地,金兵两次南下都有一路大军取道大同便是明证。 先把大同打下来,作为大宋的西北门户,不论出于战略意义还是军事意义,都是极大的好事。 如果张所所说的情况属实,区区三千金兵而已,攻下大同应该没什么难度。 错过了这次机会的话,金兵出于加强防御的需要,至少会增派上万兵力,确保大同不失。 到时候,再想打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至少要付出数倍代价。 张所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龄要小得多的副元帅、忠勇军都指挥使一副沉思的样子,心里竟然有点小紧张。 他相信自己的建议是对的,金兵从开封一路逃来,损失惨重。 如果金兵把详细的战况带了回去,金人必定会采取守势以积蓄力量,那就势必要加强大同的防御。 那可就要陷入僵持阶段了,无论哪一方想发起新的战争,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岳飞身经百战,战无不胜,这个眼光应该有的吧? 但他又有点担心,便补充道:“岳帅,此处距离大同不到三百里,骑兵一天即到,我军可以先以骑兵困住大同府,不使一人出城。 待步兵到时,一鼓而下,大同即落入我手,这是千载良机,还请岳帅早做决定!” 事实上,就在张所开口的时候,岳飞已经有了决断,攻打大同! 所以,张所补充完之后,他立刻便叫过传令兵说道:“通令下去,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出发!” 张所大喜,这是采纳他的建议了?他探询的看向岳飞。 “你说的对,事不宜迟,我自会将此事报给官家和宗帅知晓,”岳飞果断地说道:“张将军,你部骑兵与我部一起出发,步兵随后跟上,如粮草不足,可原地等候宗帅主力。” “粮草没问题,我军粮草至少够三、五天所用,省着点七天也行,”张所见岳飞雷厉风行,便欣然拱手说道:“我这就回去安排,准备与你部同时开拔!届时所有将士都听从你的调遣!” 他想的很清楚,岳飞既同意了出兵大同,谁指挥部队攻城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同一定要拿下! 战功不战功的他也不考虑,虽然,肯定少不了他的。 但,只要能拿下大同,就算没有战功,他也会全力配合岳飞,这是他的责任,身为大宋将领的责任! 原历史中,张所一见岳飞而顿生欣赏,对他一力提拔,可谓是岳飞的伯乐,为什么?就是因为张所的情怀所系,在于大宋,在于这天下苍生! 可惜,原历史中的赵构却无心抗金,任用汪伯彦、黄潜善为相,这两人狼狈为奸,把持朝政,一味屈膝投降,贬逐与己政见不同的张所、李纲等忠臣,一个劲地唆使宋高宗赵构南逃。 最终,李纲被罢相,后抑郁而死;张所被贬谪居广南,入潭州界时,为钟相、杨幺所部叛军所害。 如今,张、岳二人既见,心意相合,颇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原本张所就要告辞的,不知不觉又和岳飞多聊了一会儿,交流了一些关于战局的看法。 又闲叙了几句之后,岳飞突地站起,下起了“逐客令”:“那就这样,张将军请回,岳某就不远送了!打下大同,岳某愿与张将军共饮!” “好!张某敢不从命?”张所站起,与岳飞互击一掌,一笑而去。 杨再兴也连忙跟了去,他还惦记着完颜宗弼呢。 第65章 悬崖脱逃 杨再兴和张所回到之前的路口时,马扩还骑着马盯着山路在那儿打转呢,想必还在冥思苦想破敌之策。 “马扩,想什么呢?”杨再兴随意地问道。 “能想什么?”马扩没好气地回道:“想怎么能上去把完颜四太子给抓了呗!” 杨再兴下了马往旁边的一块巨石上一躺,笑着说道:“呵呵,你好好想,想到了告诉我一声!” 张所笑着看了二人一眼,招呼他的骑兵部队往回走,和步兵汇合去了。 这么重要的计划,时间又紧,得赶紧回去把队伍安排好才行。 马扩不知转了多少圈,感到极度无聊,见杨再兴悠闲的有点过分,便跳下马来,凑上前问道:“杨将军,看你的脸色,有好事啊?” 杨再兴春光灿烂地说道:“那当然,岳帅同意与张将军合兵攻打大同了,等会儿,让大家吃点东西,准备出发!” “哦?打大同?”马扩闭目想了一下,说道:“这是好事,能成。” “你也觉得这事能成?看你这样子,莫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然也,”马扩笑着说道:“不但能成,我还有办法让大同城不攻自破!” “你说什么?!”杨再兴猛然坐了起来:“不攻自破?这是大事,可不能戏言!” 马扩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我像信口胡言的人吗?” “以前不象,现在么,倒是有点象!”杨再兴瞅了他一眼,说道:“快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好办法。” 马扩收起笑容,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朝与金人结盟,虽是太上皇之意,却与我父子不无关系。为达成太上皇的目标,我一味示弱,是大错!故身陷囹圄,我亦自认有罪!” 杨再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示不示弱,他金人总归要来,与你何干?你亦不必自责,问题是,这与让大同不攻自破有关吗?” 马扩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当然有关系,我与真定府路安抚使刘韐之子刘子羽之间发生了误会,他认为我频频入金,与金人来往密切,还与金国将军之女有瓜葛,是出卖大宋利益的叛徒,到真定(今河北正定县)是为金人打前战。” 杨再兴与马扩相处多日,一起杀的金兵也颇多,当然不信他是金人的细作,便问道:“你是奉太上皇之命与金人会面的,可以解释清楚的,为什么你要自认有罪身陷囹圄?” 马扩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刚到真定不久,金兵就到了,我说是巧合,谁信啊?此其一。其二,我的确与金国将军之女有来往,这个确是无法解释。” “呃,,真有故事啊!”杨再兴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顿起八卦之心:“那金国将军之女跟你成婚了?” “没有,唉~,”马扩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是出使金国的使者,如何能与其国将军之女纠缠?故尔,拒绝了她的心意。” “你,你可真够狠的,”杨再兴不知是夸赞还是损他,然后又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真汉子,换作我,怕也只能如此了。那女子一恼之下,还不立刻便嫁了人,气死你!” “没有,她不会嫁给别人的。”马扩很确定地说道。 “你别打岔,”马扩接着说道:“我从狱里出来后,投了抗金义军,兵败,被金人俘虏。 完颜二太子宗望与我交好,劝我投降,我便假意投降,实际上暗地里同太行山的义军保持联系。 后来,我又跟完颜宗望说不想当官了,希望可以开个酒肆,完颜宗望也同意了。 她,还多次去酒肆看过我。只是,后来完颜宗望率兵南下,我寻机又逃了回来,组织了几百人的抗金队伍。” “这样啊,这女子真是个痴情人,”杨再兴说着,顿了顿,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便问道:“你,你的意思,是通过这女子的父亲,将大同城拿下?” 马扩点点头道:“对,她父亲刘易本是汉人,自幼在辽国长大,被辽国征了兵。 辽国覆灭之后,他当上了金人的将军,却始终记得自已是个汉人,因而并未阻止女儿与我交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如今便是西京大同府的守御使。” 记错了,那是不可能的,与她有关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错?马扩突然有点心痛的感觉。 “好好好,这是大好事!”杨再兴大笑道:“兵不血刃拿下大同,她父女回归了我汉营,你又能抱得美人归,一举三得啊!” 马扩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些,唇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那,我得先行一步了,摸到城里去,与她父女二人见个面再说。 大军到大同怎么着也得明日午时,日落时分,你只要见到城门处放起烟火讯号便直接率兵冲进去。” “等等等等,”杨再兴担心地说道:“万一,万一……” 马扩笑着摆摆手:“别担心,没有万一,我马扩这些年奔波于辽金之间,可不是白混的!” 说完,他翻身上马,向杨再兴挥挥手:“我去了,记得烟火为号!” 杨再兴看着马扩渐渐远去的身影,摇头自语道:“路上随便捡了个马扩竟然这般厉害,我这运气,啧啧,没比了!” 吃点干粮填饱了肚子之后,他通知先锋营待命,准备出发,自己又躺回了巨石上,借机眯了一会儿。 接下来还要长途奔袭,不攒点体力可不行,万一需要大战呢。 不知过了多久,张所的声音将他唤醒:“杨将军,准备好了吗?” 杨再兴睁开眼睛一看,张所已经回来了,便连忙坐了起来:“早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只等岳帅来了就好。” 说完,他朝小路上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对劲:“张将军,小路那边怎么看不到金兵守着了?不会逃了吧?” “怎么可能?”张所笑道:“前面没路,是悬崖,有几十丈高呢!” 刚说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糟了!寻常人到了那儿就是死路,可金兵还有好几百人呢!” 杨再兴一想,也是啊,不过几十丈高,只要金兵不想死,应该总有办法下去吧。 他连忙翻身上马,往小路跑去。 第一处险地,没人; 第二处,没人; 第三处,还是没人。 一直跑到了小路的尽头,悬崖边上,还是没人。 杨再兴探出身子往下一看,莫说人影了,连个马影都没有了,只有层层叠叠的枯藤被缠在一起,一直垂到了悬崖的下面! 这事儿弄的!大意了啊!煮熟的鸭子飞了! 杨再兴恨恨地朝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踢了一脚,发现树身上竟然还刻了三个字字:吾去也!!! 气死我也! 杨再兴又踢了两脚,把树皮踢掉了一大块,震得大树哗哗直响,仿佛在嘲笑他似的。 如果杨再兴知道从这悬崖逃脱的金人里面除了有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四太子完颜宗弼之外,还有都元帅完颜斜也、金太宗大太子完颜宗磐、副帅完颜宗翰等人,不知道会不会恼得跳下悬崖去。 金国军中的高层啊,除了皇帝,基本都在这队伍里…… 第66章 痴心怜儿 东风紧,吹落夕阳。 蹄声急,飞越黄昏。 马扩单人独骑,将胯下宝马的神骏完全展示出来,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疾驰于山野之间。 他一路不吃不喝不停,大半日时间竟疾驰三百里,于夜幕来临之际抵达大同城。 大同最初被石敬瑭献于辽时,是燕云十六州(或称幽云十六州)中的云州,后来辽国将云州升为西京大同府,统二州七县:弘州(河北阳原县)、德州(内蒙丰镇西北岱海边),大同县、云中县(今大同市)、天成县(今天镇县)、长青县(今阳高县东南)、奉义县(今大同市东北)、怀仁县(今怀仁东,大同南30公里)、怀安县(今河北怀安镇东南)。 辽末天祚帝保大二年(公元1122年),大同被金兵攻陷,城市之六、七成损于战火。次年,金兵同样将大同作为西京陪都重新扩建。 马扩到了大同城外,寻了个小树林,将战马扔在林中,也不拴起来,任它自己觅食。 他独身一人,趁着夜幕潜到了大同城下。 此时,城门紧闭,城头仅有稀稀朗朗的金兵在巡视。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城头的士兵大约只有四百人,一队百人,四队来回交叉巡逻,每个城楼上还有数人值夜,总数应该在五百人上下。 作为金国的西京陪都,大同城的级别可不低,比之开封府虽有不小的差距,城池却也不小。 如今这种规模的守卫,维持平时的秩序还行,用于战时则明显薄弱了些。 但以金人的骄傲自大,能保持这么多人在城墙上守卫已经很不容易了,辽已灭,宋孱弱,还有谁敢骚扰大同?不然的话完颜宗翰也不敢抽走七千人。 但很快,他们就要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代价了! 马扩觉得心情不错,借着黑夜的掩护,轻而易举地寻了个城楼潜到其下,继续观察金兵巡逻队的动静。 他本身就是一袭黑衣,人往墙角一蹲,完全隐蔽在黑暗中,不特别针对性地认真查看,根本看不出来。 听着巡逻队的脚步声向两边分开,另外一队过来至少需要几十息的时间,马扩借着这个空当,双手双脚撑住城楼与城墙的拐角,一用力,“噌噌噌”,轻松地爬上了城墙,一个鱼跃,隐入对面的黑暗之中。 出使金国时,他来过大同,凭着记忆,轻易地找到了西京守御使刘易的府邸。 刘府的守卫比之城防更是稀松,不过数十个巡夜的士兵在府里站岗和巡逻,对于马扩这种高手,根本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刘府占地颇广,大约与大同大规模的扩建有关。府内有亭台楼阁数十间,静立于夜幕之下,丝毫不知有人趁夜潜入。 有几处楼阁比其他的要高大些,但刘易住在哪一处,马扩实在不知,感到颇有些头疼。 按照惯例,后院居中的楼阁应该是家主卧室所在,马扩如是想,于是绕过守卫,朝着既定目标潜去。 再后面的程序,就和影视剧中的一模一样了,马扩以手指沾口水,捅开了窗户上的油纸。 所谓油纸,就是在制作纸的时候用较为坚韧的纸,刷上一层桐油,起到防水的效果,通常民间使用的油纸伞,就是用此材料制成。 他透过捅出的孔洞,观察房内的情况。 却因为房间内过于黑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凭感觉,一楼应该不会住人,于是他一翻身,上了二楼。 继续捅窗户纸…… 却没料到,手指还没触到油纸,窗户“吱呀”一声轻响,竟然自己向外面打开了! 马扩身子一缩,头一低,藏到了窗下。 “唉~”一声轻柔的女子叹息声响起,仿佛是穿越了无尽的虚空传过来的,幽然,深邃。 马扩的头埋得更低,心道: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开窗户叹什么气啊? 却闻那女声突然吟诵道:“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刘怜儿! 这是她的声音! 马扩的心脏猛地一缩,“砰砰”直跳,似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马扩啊马扩,你怎么如此狠心?难道在你心里,怜儿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寻常女子么?”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刘怜儿的话让马扩的心跳再次加速,几乎想立刻大声告诉她:“我心与你同尔!可是,我有我的苦衷啊!” “马扩,你可知道,明日,我便要嫁作他人妇?你可知道,我心,已碎?” 刘怜儿的声音如刀子一般直入马扩的心里。 怜儿,怜儿,我已经来了! 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马扩腾地站了起来! 刘怜儿的眼睛一闭,豆大的泪珠滚了出来。 突然听得窗外琉璃瓦一声脆响,她一睁眼时,看见窗外有个黑影,伸出一只大手捂向了她的小嘴。 她也是将门之女,身手敏捷,虽有惊慌,却夷然不惧,猛地一个后撤,一脚向窗外的黑影踢去。 “是我,马扩!” 熟悉的声音令她身子一颤,一抬手捂在自已的嘴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生生将自已的呵斥声堵了回去。 马扩手一张,将刘怜儿刚踢出去的脚放开,轻轻一纵,便进了房间。 “怜儿,”马扩尽量控制着情绪,满怀柔情地说道:“是我,我来了。” “你,你,……”刘怜儿松开手,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可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马扩?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怜儿顾不得倾诉衷肠,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一队守卫士兵跑了过来。 其中一人见刘怜儿站在窗前,便抬头询问道:“大小姐,属下听得有声响,前来查探,是不是有宵小入宅了?” 刘怜儿挥挥手说道:“是我自已不小心,没事了,去吧。” 那士兵四下里又瞅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拱手说道:“属下告退,大小姐有事的话,尽管吩咐!” 说完,他一摆手,率众离去。 其实,他若是再近前一些,就能看到窗户上被马扩捅出来的窟窿。 但是,他们都知道,大小姐的武艺超过他们甚多,真有什么事的话,大小姐比他们更有战斗力,这才是他们疏忽大意的真正原因。 刘怜儿关上窗户,回过身,款款走到马扩身前,抬起头,颤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是知道,狼主赐婚,要将我,嫁给西京留守,韩企先的,儿子吗?” 马扩摇摇头,拉起她的手,坚定地说道:“无须知道,我既来了,你就只能嫁给我!” “你就只能嫁给我!” “你就只能嫁给我!” “你就只能嫁给我!” 这句话,在刘怜儿的脑子里轰然回响,令她情难自禁,掩面而泣。 从十五岁等到二十二岁,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久,他终于说出这话来了! 她忘情地扑入马扩的怀里,轻轻地抽泣,良久,良久。 当多年的委屈全部散尽,只剩下喜悦时,刘怜儿渐渐止住了抽泣,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挂着泪花,一瞬不眨地盯着马扩,轻声问道:“你来西京,应该,有要事吧?” “我此来西京,确有要事。” 如果换作以前,马扩肯定会这么回答,可是这次,他敏锐地觉察到,真这么说的话,还不如去端一盆冰冷的水来,直接倒在刘怜儿的头上。 以前,他只感受到她对他的关爱和依恋,却从未感受过她的心痛。 直到今晚,刘怜儿自语时,她那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忧伤,瞬间便击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坚强。 原来,心痛是这个样子的,她痛了他也会痛…… 第67章 定计夺城 马扩向来以能言善辩、反应机敏着称,当着辽国国主的面都能睁眼说瞎话而面不改色,随机应变几乎被他炼成了本能。 此时,刘怜儿相询,他既然想到了,当然不能犯那样的低级错误。 于是,他没有直接回答刘怜儿,而是果断地转移了话题:“我参加义军,兵败,被二太子宗望劝降,包括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我是汉家男儿,金人侵我国土,我岂能,岂能不回?” 刘怜儿小声嘟哝道:“可是,我也没拦着不让你回去啊。” 马扩恍若未闻,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在参加义军之前,我被污蔑为通敌,在狱中关了九个月,直到东京城破才得以出来,这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啊?你不是奉命出使吗?怎么会……?”刘怜儿一听马扩身陷囹圄,顿时有些小紧张,然后又想到他现在好好的在自己眼前呢,才好受了些。 “我知道,频繁出入金国是因为有皇命在身,可以不惧流言。可是,”马扩低头看了刘怜儿一眼,略带调侃地说道:“皇命没让我跟金国将军的女儿来往啊。” 刘怜儿觉得脸上一热,弱弱地辩解道:“你,你是使臣,和金人来往,本来,本来,就是,就是正常的嘛……”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两人一起骑马踏青,一起逛集市,一起坐看夕阳,一起…… 他开酒肆的时候,别人都快把她当成老板娘了,这也是正常的? 马扩沉声说道:“我宁肯自承有罪,甘愿入狱,也不可能去辩解,与你撇清关系。” 多好的男人啊!宁肯坐牢也不愿撇清和她的关系! 刘怜儿靠在马扩的怀里,不禁有些感动,伸臂抱紧了他。 “我知道,总有一天,要来接你,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机会。”马扩抚了抚她的秀发,笑道:“天可怜见,让我今晚便见到了你,若再晚来一天,你嫁了别人……” 刘怜儿把额头往上一蹭,抵在马扩的嘴上:“怜儿今生今世都是你的,才不会嫁给别人! 你若不来,我明日晚间便会杀了韩企先的傻儿子再自杀!哼,让狼主赐婚我就会从了他?” 马扩一阵后怕,幸亏,幸亏今晚就到了,不然的话可就糟糕了! “好了怜儿,有我在,不要怕!金兵几近全军覆没,我大宋铁骑明日即到,咱们便将这大同拿了做礼物,一起回大宋!” “嗯,你一来我就知道了,”刘怜儿轻轻推开马扩,说道:“我这就去找爹爹商量,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嗯,去吧。”马扩突然有点想笑,他想到了杨再兴说的话,还真是实在。 没过多久,马扩便听到了脚步声,不是刘怜儿自己,估计是她父亲来了,便整整衣冠,等待官家检阅似的,笔挺地立于房间中央。 刘怜儿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房间顿时洒满了烛光。 刘易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地盯着马扩:“马扩,怜儿说,金兵大败,大宋铁骑明日即至,是否属实?” 马扩躬身给准岳父施了一礼,恭敬答道:“回将军,句句属实。我和四太子完颜宗弼交过手,他最后只带着几百骑逃了。我军为了攻打大同,没去理会他。” “宋军这次是谁挂帅?兵力如何?” “宗泽,总兵力十五万左右。” “好,最后一个问题,我和怜儿归宋,会不会落得和张觉一般的下场?” 刘易的意思马扩很清楚,是担心金人震怒之下,宋廷不敢提供保护,把他爷俩杀了去讨好金人。 这事儿以前有过先例,原辽国的平州(今河北卢龙县)守将张觉先是投降了金人。 后来又觉得自己终究是汉人,还是降宋最好,便弃了金人的平州知州不干,毅然投奔宋朝。 事情败露之后,张觉逃到了宋朝辖下的燕山府。金人追来怒索张觉,宋廷惧之而杀张觉。 “不会,绝对不会!”马扩先是给刘易吃了定心丸,然后又颇有些自豪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官家自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时起,便立意抗金,麾下忠勇军每战必胜。 如今更是重用主战派宗泽、李纲等人,上下一心,励精图治,派忠勇军驱敌,屡屡大败金兵。 金国十六万大军南下,现下只余数百人逃了回去,形势早已逆转。” “好,那我就放心了。”刘易点头,缓缓说道:“我跟怜儿商量过了,趁着明日大喜,金人将领到韩府吃酒之机,率兵将之全部拿下。 然后便大开城门以迎国师,改旗易帜,回归大宋。届时,我爷俩不求高官厚禄,只求能回归故里,安然度日。” 刘易的话令马扩大喜,原本他还想了一大套说辞准备劝这个准岳父归宋呢,没想到根本不用他烦神,就连计策都想好了! 简直,简直什么来着?不要太好? 但,似乎,还有点疑问,他需要了解:“我有个问题,据我所知,韩企先是西京留守,最高军政长官,军队也要受他节制吧。” 马扩的洞察力绝对一流,这个问题很重要,不弄清楚他是不可能放心的。 刘易也很满意马扩的表现,以前在上京时他对马扩的印象就不错,因而并未阻止宝贝闺女跟他来往。 刚才么,故意留了个情况没介绍,就当是个小小的考察吧。 他呵呵一笑,说道:“这大同城乃是杂居之地,以汉人为主,也有很多契丹与女真族人。 军队里同样如此,三千人里有两千汉人,又大多是我族人和同乡子弟,他韩企先是指挥不动的。 而且他以帮助金人研究、完善制度和文化为主,军队的事情不怎么过问,军中大小事情都是我在打理。 我会安排我部将士于晚间上城巡逻,以接应大军。控制住韩府之后,我会以烟花为讯通知于你。”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明日午时之前,我要出城。” 刘易明白,马扩肯定要与大军取得联系,安排好夺城事宜,便欣然答道:“行,明日你与我亲兵营将士一同出去就是。” 第二日,刚过辰时,马扩不放心刘怜儿,正与她交待一些事项,便听到刘府外面传来喧闹声。 韩企先虽祖辈即居于辽,却仍是汉人,加之刘易也是汉人,所以此次仍用汉人婚嫁习俗。男方骑高头大马、着大红吉服、率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到女方家迎娶新娘。 韩企先的傻儿子咧着嘴、流着哈喇子傻笑着到刘府门外时,着实令偷窥的马扩反胃。 刘怜儿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又因自幼习武,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岂能下嫁于韩家这等傻子? 怪不得刘易这么容易就被女儿说服,他就这么个宝贝闺女,怎能忍心让她受这委屈?十有八九他早就想好了降宋,宋军来袭无非是让他更有底气罢了。 马扩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头天晚上,刘易去见他时,表现的太淡定了,那么短的时间就想好了对策,肯定是早有计较! 这个老狐狸,真会装! 马扩在心里给准岳父点了个赞。 第68章 你中计啦 马扩见刘怜儿的轿子走远之后,便随刘易的亲兵营一起出城,脱去他那扎眼的黑袍黑甲,换上刘易亲兵的衣甲,他便如同其他人一样,丝毫不引人注意。 大同南门的守卫头目是个金人,见刘易的亲兵要出城,诧异地问道:“今日是刘将军家大小姐大喜之日,你等不去帮忙,怎么反倒要往城外去?” 刘易亲兵营的头领一本正经地回道:“将军说了,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大意,特命我等出城巡视一番。” 金兵头目闻言,正色道:“将军真是尽忠尽责,将来必为我大金国柱!” 说完,毕恭毕敬地让开城门,目送亲兵营浩荡南去。 拐过个弯,到了小树林外面,马扩撮起手指含在嘴里,吹了声口哨,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一匹黑色骏马从小树林里窜了出来,鞍旁枪囊、箭袋一样不少。 刘易的亲兵头领羡慕地说道:“好一匹宝马!换了我的早跑没影了!” 马扩一腾身离鞍而起,落于自家马上,笑着拱手辞行:“感谢诸位相送,马某告辞!“ 一众亲兵皆拱手与之道别。 头领叹道:“果真是人中之龙啊,怪不得大小姐苦等至今!” 言毕率人回城,几十个人少了一个,根本没人注意。 马扩往南顺着官道跑了大约五里地,遇到了先锋营的斥候,便在斥候的带领下去了十里地之外的营地。 此时,从大营到大同城外五里,已经遍布斥候,决不允许任何人通过,可见岳飞对大同的重视。 岳飞已从杨再兴口中知道马扩的事情,对其欣赏不已,此时见马扩仪表堂堂、高大威猛,更是喜欢,邀其入帐,将夺城的计划详细道来。 听完马扩的汇报,岳飞的喜色渐去,疑窦渐生,脸色也有些严肃起来。 马扩在一边看着,心里突然紧张起来:莫非,计划有不足之处? “马扩,我心中有些疑惑,”岳飞神情郑重地说道:“据你所说,这韩企先应是金主完颜晟(金太宗)极为看重的人物,因而才会将如此重要的西京大同交给他。 你觉得,他会放手大同的军中事务不管不问吗?而且,他既知刘将军独宠女儿刘怜儿,还请金主赐婚,难道不担心激怒了刘将军?” “这个……”马扩额头见汗,有些明白了岳飞的意思。他本就不是一般的聪明,不过是身在局中一时不明罢了。 韩企先恐怕不是刘易想象的那么简单,能做到西京留守这个位置,再进一步就是权力中枢的核心人物,这样的人,岂是省油的灯? 只怕,他不过是明面上故意放手,给刘易制造一种毫不关心军事的假象,实际上,却对刘易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以他所处的位置,有的是人愿意效忠,这是他的天然优势。刘易手下那么多人,难保就没有叛变投敌的。 刘易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如果却始终处于有心人的关注之下,恐怕…… 这个结果,马扩不敢想象,一时之间,汗如雨下。 “马扩,你别着急,咱们再想想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岳飞安慰道:“就算韩企先事先有了防范,大同的兵力总是不足,他能隐藏多少兵马?最多一、两千人,再多就瞒不过刘将军的耳目了。现在,我们做个最坏打算……” 岳飞、张所、马扩、杨再兴等人在地上画了大同城的草图,开始研究起来。 大同城,韩府。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韩企先在院内摆了几十桌宴席,接待城中数十位名门望族的话事人和军中的一干将领。 有个肥头大耳的商人端起酒杯,巴结韩企先道:“恭喜韩大人啊,令子与刘将军的大小姐结为秦晋之好,强强联手,今后必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啊!李某为韩大人贺,先干为敬!” 韩企先笑笑,举起手中酒杯沾了沾唇便放下:“韩某不胜酒力,还请诸位见谅! 有个金人将领喝醉了酒,拎着酒壶乱窜,走入了一处厢房的廊下,歪歪斜斜地一不小心倒在了门口,把厢房的门撞开了。 他醉眼朦胧地一瞟,厢房内竟然站满了人,一惊之下,正欲说话,被房内出来两人一把拖了进去,厢房的门悄然关上,没了声息。 刘易手下的几名将领也在韩府宴席中装模做样地喝酒,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抽身往韩府门外走,却被一名金将率一队士兵于门内拦下:“宴席尚未结束,几位怎么就离席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我等实在不胜酒力,先行回去休息。” 金将狞笑道:“回去休息?还是准备带兵来攻打韩大人府邸啊?” 几名将领闻言,心知不妙,拔出腰刀,便欲硬闯。 却见两边的耳房窜出一队弓手,弓满环,箭在弦,对准了诸人,只需手指一松,几人便会被射成刺猬。 “把刀放下!”金将喝道。 几人见状,知道事情败露,反抗也没了机会,无奈之下,都将腰刀扔在了地上。 刘易全身披挂,于大营中久等不见几名将领归来,眼见约定时间已过,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沉声说道:“此次是我等归顺大宋的最好时机,不容错过!不等了,出发!” 说完,大刀一挥,率兵浩浩荡荡地杀奔韩府而去。 沿途遇到诸多百姓,皆不知其意。 到得韩府门外,正好韩企先送几人出门,见刘易率兵到了,大声喝问:“刘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易怒喝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我家怜儿是我夫妻的掌上明珠,你竟然仗着狼主的宠幸,请狼主赐婚,将我家怜儿许于你的傻儿子!你当我刘易是什么人了?你的下人吗?” “哈哈哈~!”韩企先一阵大笑,指着刘易说道:“刘易,你少来这一套!这些年,你明里暗里培植亲信,收揽人心,狼主早就心知肚明,故尔派我来对你进行考察,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一下子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刘易心中一沉,暗道不妙,心知韩企先可能早有准备,但此时却已无退路,便喝道:“围!莫要放走一个!” 两千人马迅速散开,将韩府围了个结实。 刘易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了又如何?如今我一声令下,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韩企先轻蔑地瞟了刘易一眼,不慌不忙地说:“刘易啊刘易,亏得你还是一员老将,我既已有准备,如何能让你得逞?看看你的的身后!你中计啦,哈哈!” 刘易转头一看,只见周边的房顶上站起了不知多少弓箭手,皆引箭待发! 又有马蹄声响,一队队骑兵到场,将他们又反包围了! 刘易一发狠,长刀一挥:“冲进去,捉了韩企先!” 话音未落,却见韩府墙头上也露出大批弓箭手,“嗖嗖嗖~”,一波箭雨袭来,将刘易手下冲出队伍的数十名士兵射落马下。 作为一名带兵多年的战将,刘易的反应很快,瞬间便想到了应对之策,他大吼一声:“返身杀敌!” 说话的同时他已调转了马头,冲向包围己方的骑兵。 只有跟对方骑兵混战在一起,才能让对方的弓箭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方有一线生机。 一场混战突然之间便爆发开来。 韩企先也不禁叹服,果然是百战老将啊!非自己所及也! 他原以为凭他的先手一击,便可以轻松地解决这场意料之中的叛乱,没想到,原定的计策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 第69章 三枪破敌 韩企先的伏兵并不多,就如岳飞估计的一样,也不过就两千骑兵,加上原军中并没有被刘易掌控的一千金、辽士兵,一共有三千人。 刘易率兵返身厮杀之后,两股骑兵顿时陷入混战。 因为两边人数相当,打起来都很艰难。 但刘易部腹背同时受敌是事实,导致他们总体上落了下风,短时间还能维持个旗鼓相当的局面,时间长了必定战败。 激烈的战斗中,时间的概念总是很模糊。 刘易几乎一刻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也不知杀了多少敌人,已经觉得有些疲惫,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心里不禁有些黯然:要败了啊…… 韩企先眼看着刘易的士兵越来越少,心头稍定,得意地捋着稀疏的胡须,大声喊道:“刘易,你投降吧,看在咱们是亲家的面子上,我可保你不死!” 刘易闻言,双目圆睁,怒喝道:“闭嘴!我刘易没你这样的亲家!” 韩企先轻笑道:“你看看,我好心好意劝你,你却不领情。 再说了,你生气又有何用?你棋差一招,已然败了!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 却在此时,韩府院内突然一阵骚乱。 韩企先回首一望,只见刘怜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和父亲刘易一模一样的大刀,在院内杀了起来。 那些弓箭手知道刘怜儿是韩企先的儿媳妇,也不敢还手,只是在院子里四散而逃,故而显得慌乱不堪。 韩企先的脸色变了几变,几次张嘴准备下令杀了刘怜儿,却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自家的傻儿子也不知道咋回事,本来啥也不懂,一日在府门外见到刘怜儿,却突然就知道娶媳妇的事儿了,嚷嚷着非得要娶刘怜儿作媳妇。 韩企先高兴的不得了,这可是个不小的进步,说不定成亲之后还能更好呢。 于是,他安排人从侧面打听了一下刘易的态度,知道自己正常提亲的话,刘易决无可能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傻儿子。 没办法,他只好求国主赐婚。 刘易不敢抗旨,只好同意亲事。 韩企先本来就防着刘易一手,在得知刘易准备借成亲的机会夺取大同城投宋之后,便将计就计,布下了陷阱,只等刘易入局。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杀了刘易父女。 与同僚之情无关,一切只为儿子。 先不说韩企先的纠结,话说刘易当初安排上城巡逻的五百人,听得城中喊杀声起,知道那边打起来了,便准备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入城。 却没料到韩企先也早有安排,同样从两千骑兵中抽出了五百人。 刘易部的巡逻士兵刚往城门口奔去没几步,韩企先安排的骑兵一声喊,朝刘易部士兵冲去。 同样数量的步兵遇到同样数量的骑兵,基本上毫无胜算,尤其是仓促迎敌的时候。 刘易部士兵应变不及,瞬间便被突袭的骑兵冲垮了队形。 然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刘易部士兵不断倒下,人数迅速减少。 正在此时,突然有三名宋将从城楼与城墙的拐角处攀上了城墙。 这三人皆身负长枪,从城墙一下来便互相倚靠,施展手中大枪,与金、辽骑兵战了起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人便连杀数人,抢了战马,然后几乎同时翻身上马,成品字形杀向金、辽骑兵。 有了战马,这三人更见威猛,纵横间杀人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这三人,赫然正是岳飞、杨再兴、马扩,都是用枪的高手! 刘易部士兵见状,知道是援军到了,大为振奋,自发地聚到了三人身后,随着三人一起杀敌。 对他们来说,这就轻松多了,三名宋将大枪过处,从无一合之敌,韩企先的骑兵纷纷落马,基本上不用他们补刀。 三名宋将的目标很明显,夺取城门! 韩企先部的骑兵心知肚明,不断向城门撤退,打算背靠城门与敌人周旋。 但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战力,即便一堆人聚到了一起,而且城门处有些狭窄,仍然挡不住三名宋将的攻杀。 最后,近百名金、辽骑兵退守到了城门里边。 三名宋将索性排成了一排,扎、刺、挑、扫,一枪一个甚至一枪两个,迅速收割敌人的性命。 这帮金、辽骑兵没见识过三人的厉害,虽然明知不敌,却也没有一个逃跑。 这帮骑兵直到战至最后一人,被马扩一枪高高挑起甩向身后,远远地落到了三人身后的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开城门!”岳飞沉声喝道。 刘易部士兵兴奋地争着跑去开城门,能捡回一条命,全仗着这三名宋将了,又抢下了城门,怎么说也是个功劳,能不兴奋吗? 城门一开,城外顿时响起震人心魄的马蹄声响。 宋军大队骑兵如风而至。 “随我来!”马扩手一招,率先冲了出去,岳飞、杨再兴赶紧跟上。 韩府院子里,刘怜儿已经被一群弓箭手用箭指着逼到了墙角。 院外,刘易身边的亲兵已经死完了,弓箭手抽冷子放箭太龌龊了,时不时就干掉刘易一个亲兵。 韩企先越看越轻松,看到最后竟让人把茶水端了上来,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刘易困兽犹斗。 解决了刘易,这大同城就稳当了,儿媳妇估计也就拿下了。 “嗯?又有谁来了?” 韩企先转眼望去,只见三人三骑如飞而至。 三人只要见到金、辽骑兵,上去就是一枪,一枪就是一命! 无人能挡,太快了! 韩企先才看清三人样貌,三人便已杀到他身前! 三人身后,是数不清的宋军骑兵! “他就是西京留守韩企先!”刘易惊喜之下,砍翻一个金骑,抽空指认了一下韩企先。 “当啷”一声,韩企先手中的茶杯坠地,摔了个粉碎! 他扭头就往院子里跑,却被马扩一枪扎在腋下,将官袍穿透,直接把他挑了起来,他的手脚还在空中胡乱地舞动。 还在交战的金、辽骑兵和那些弓箭手见势不妙,便想跑,却又无路可逃。 两万多宋骑已经把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优势兵力虐敌,感觉不要太好! “跪地免死!降者不杀!” 岳飞大声喊道,不是他故意不遵上谕,这夺城和追杀金人逃兵不同,金人逃兵手上沾满了宋人的鲜血,杀了便杀了,没什么后遗症。 夺城再大肆杀戮的话,会给人留下暴虐的印象,不利于安抚百姓。他相信,官家可以理解这一点。 一时之间,以韩府为中心,“跪地免死!降者不杀!”的吼声响彻天地,兵器坠地之声不绝于耳,金辽将士不论骑兵还是弓箭兵,全都跪伏于地。 刘易翻身下马,来到岳飞马前,躬身施礼:“降将刘易,参见大帅!” 岳飞连忙下了马,将他扶起:“将军免礼,大同归宋,你是最大功臣,岂能如此见外?” 刘易心里颇为感动,说道:“今日幸得大军相助,不然刘某父女必死!” 想到女儿,他便想到了马扩,向岳飞身后张望道:“马扩呢?” 岳飞回头看了一眼,竟没见到马扩的身影,只余韩企先卧于地上瑟瑟发抖,便问其余将士:“刚才还在呢,怎的转眼间就不见了?” 一个将领指着韩府笑道:“在那儿呢!” 刘易和岳飞转眼一瞧,马扩扶着刘怜儿,正从院子里往门口来呢,刘怜儿的手中还拎着把大刀! 这小子,把韩企先扔在地上便立马冲进院子找媳妇去了! “见过大帅,见过爹爹!”刘怜儿到得门外,在马扩的提示下,先与岳飞见了礼,又给刘易施了礼,马扩在一旁陪着鞠躬。 “呵呵,马扩,不如借这个机会,你就和刘怜儿把亲事给办了得了!”杨再兴打趣地说道。 刘怜儿瞟了马扩一眼,看那神情,竟是有些意动的样子。 马扩的黑脸泛起了一丝红晕,貌似有些害羞。 刘易干咳了几声,不知道是因伤所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岳飞等人不禁露出笑容,这一家子…… 第70章 金兵来袭 大同,作为幽云十六州之一被石敬瑭割给契丹人之后,只在太宗年间被名将杨业收复过三个月时间。 历经百余年之后,这座雄城终于又回到了宋朝的版图。 宗泽率大军到了之后,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主要包括: 一、教育。无论汉人还是金、辽人,幼儿都可以免费进入学堂学习汉人文化。 这一条可不得了!那个时候,学费、书本费及一应学习用具的开支可不是个小数目,很多穷苦百姓之家是上不起学的,基本与教育无缘。 有了免费的幼儿教育,将来就有了入仕为官的可能,这个诱惑大不大? 二、赋税。在原金人收的赋税基础上减半收取,并鼓励以财帛相抵。 另外,新开荒的土地免三年田赋,缺乏耕牛、农具的可以免费使用官府提供的耕牛和农具,三年内不收租金。 给地主种过地的农民都知道,这个政策的吸引力有多大! 三、养马。鼓励农户养马,养一匹合格的战马出来,便免去一年的赋税。 种马由官府提供,合格的战马由官府按市价收购。 这可比单纯的种地强多了,只要养出了合格的战马,基本上不用再愁生活的问题。 四、返乡。凡不愿居于大同要返回原籍的,不论是金人、辽人还是汉人,皆予以放行,缺少盘缠者可以大同府提出申请,领取路费。 此举得到了广大百姓的赞誉,原本有些担心会遭到清理的金人和辽人也放了心,反而不想走了,这天下,到哪儿去不一样呢?但,别的地儿有这么多好政策吗? 凭着这些举措的出台,宗泽迅速稳定了大同的局面,并上报官家批准,将大同府升格为开封一样级别的行政建制,保留两万忠勇军规模的守卫力量。 由加封龙图阁学士(正三品)的张所充任大同府尹,马扩为归德将军(从三品)、忠勇军大同都指挥使。 刘易一心回归故里,便任了扬州知府,其麾下将领亦各有封赏。 一个月之后,大同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城里人来人往,商铺生意红火,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之貌。 毕竟几万大军驻扎在这里,想冷清都难。 或者说,发展民生、发展经济,宋人比金人更加有办法。 与宋人不同的是,金人很郁闷。 完颜斜也、完颜宗磐、完颜宗翰等人一路上又折损了好几百人,只剩百来人,好不容易逃回上京,惊爆了一地眼球。 “十五、六万大军出征南朝,就回来这么点儿?还丢了大同?” 金太宗完颜晟的心里哇凉哇凉的,十五、六万的精锐部队啊! 占举国兵力的一半以上,竟然就这么没了! 完颜娄室父子的战死已经很让他心痛了,相较之下,完颜宗望的病故和完颜银术可的战死反而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承受了。 完颜斜也等人自知惭愧,皆垂首无语。 “狼主,当务之急,应该趁敌立足未稳,迅速派大军收复大同,不然于我朝将来的大计不利。”完颜宗干提议道,他这话的目的,分明是还惦记着下次攻宋的计划。 他是金国的论勃极烈(核心领导层,类似于国相),与完颜斜也共为辅政大臣,他的话很有分量。 大同的重要作用,大家都知道,当初打下大同之后,以完颜宗望为首的众人建议大兴土木,将大同建为南下和西进的根据地。 几年建设下来,大同城的规模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 若轻易放弃,就是拱手将几年的辛苦白送给了南朝,而且还会给金夏结盟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个结果很难让人接受。 故而,完颜宗干开口以后,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除了逃回来的众人,谁都不知道宋军的实力,还认为和以前一样,派个七、八万军队去,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大同城,甚至横扫南朝。 完颜宗弼刚要张嘴提醒完颜宗干,却被完颜斜也以眼色制止。 “好,事不宜迟,赶紧调集大军和粮草,尽快出发!”金太宗见没人提出异议,便当即做了决定。 刚议事出来,完颜宗弼便紧跟在完颜斜也身后而行。 完颜斜也知道他的意思,待走到一处无人之地,停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兀术,我知你勇武、忠正,但要想站得稳、活得久,仅凭这些是不够的。 你我都知道宋军实力,他们可不知道啊,你此时若是说出来,他们会认为我等胆小怯懦,甚至会认为我们作战不力是因为自身愚蠢而非宋军实力强大。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去碰碰吧,吃了亏就老大不说老二了。” 完颜宗弼是很尊重完颜斜也的,而且,作为一名在原历史中给予南宋重创的金国名将,自然不是笨蛋。 “多谢将军提醒。”他深深地给完颜斜也鞠了一躬,才缓缓起身,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金国目前的经济虽然比立国之初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第一次南征获利不少。 但这第二次南征却损失惨重,故而此次完颜宗干从上京到燕京、再到大同,一路上不断调集军队和粮草时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因没有退路,只好一路前行,但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完颜宗干率大部队到大同之前,总兵力不过十万人,但这已是目前金国的极限。 先锋将领是他特意调过来的完颜突合速。其人骁勇善战,临阵必麾铁骑陷阵,斩将擎旗,战功通常勇冠全军。 最初他跟随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攻太原,数次大破宋国援军,并袭斩宋国名将种师中于杀熊岭。 汴京之役,他率精骑五百急趋河阳,大破宋军,夺取黄河津要。 历经大战的完颜突合速已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将领,比之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也毫不逊色。 关键的是,他很敬佩完颜宗干的战略眼光和执政能力。 从完颜斜也等人返京得知大同陷落到兵发大同,金人总共只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效率应该算是很高的了。 毕竟从上京到大同有三千余里,一刻不停地行军也得十天。 而此时,距宋军占领大同,已近一个月。 金兵在距大同约二十里的地方扎营休整,这是必要的。长途行军,以疲惫之师攻城,那是不智,为兵家所忌。 宗泽也得到了消息,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住人,更何况宗泽、岳飞、马扩等人早就料到金人可能会反扑。 他们拟定的战略是:主动出击! 区区十万人,比大同的宋军还少了一半,何必让他们再去给大同百姓制造恐慌? 这就是名将的风格,以强大实力为基础的自信! 宗泽欲亲自率兵迎敌,为岳飞所劝阻:“有我等青壮,何忍劳动大帅?” 意思就是说,有我们年轻人在呢,怎么能忍心让大帅操心呢?您老人家就在家歇着吧。 对于岳飞等人的能力,宗泽还是极为信任的,便欣然同意,让岳飞领十万大军,携杨再兴、马扩等将领前往迎敌。 值得一提的是,这十万大军里头,有一万人是原张所的部队,领兵将领是统制王彦! 王彦是张所手下最为善战的将领,于兵法一道颇有心得,在太行山附近多次率兵消灭各股金兵,为金人所忌惮。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原历史中,岳飞曾是王彦的部下,两人之间颇有纠葛。 此时,王彦却是因张所的举荐成了岳飞的部下。 完颜宗干令大军刚扎好营寨,便有斥候回报:“十万宋军来袭,已不足十里!” 完颜突合速闻言,跟点着的炮仗似的,大怒道:“宋人好大胆!大帅,我愿请头阵,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完颜宗干欣然应允。 第71章 神灵附体 岳飞同样接到了斥候的汇报,说有金将率万人前来,堵在前方五里地的路口。 杨再兴刚要请命出战,却被王彦抢了先:“王某不才,愿为头阵!” 王彦知道马扩、杨再兴等人都立了战功,在忠勇军中将士中鼎鼎有名,唯有自己却是张所推荐加入忠勇军的,尚无亮眼战绩,因而急于表现,积极请战。 岳飞对其心思了如指掌,他认为这是好事,身为将领没点积极向上的精神哪行?加上他也想瞧瞧王彦的实力到底如何,便点头同意,同时令杨再兴为其掠阵,以防万一。 完颜突合速骑着战马立于道路正中,手持一柄锯翅镗,静等宋军的到来。 他之所以停于此处,是因为这地方两头宽,中间窄,是咽喉要道、必经之路,一万兵足以守住,前面的宋兵再多也无用,不需担心宋军势大。 王彦和杨再兴到时,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完颜突合速的兵器。 两人都认得这种兵器,其名曰镗,其尖如枪,枪头之下有弧形横齿,就像锯齿一样,可以轻易地割开寻常轻甲,属重兵器。 完颜突合速见两名宋将率先同行,陈兵于后,搞不清楚谁是主将,便傲然说道:“我乃完颜宗干大帅帐下先锋统领突合速,手下不斩无名之将,来者何人?” 哟,还挺狂? 杨再兴和王彦都看不惯这等狂人,但人家既然通报了姓名,自己也不能落了气势。 “宗泽大元帅帐下先锋营指挥使杨再兴!” “宗泽大元帅帐下统制王彦!” 这两人的名声因为完颜斜也等人的缄口不言而没有在金人中流传开来,故而完颜突合速对于宗泽的大名如雷贯耳,对这俩新锐却是丝毫不知。 “原来是无名小辈,”完颜突合速将手中铁镋冲着二人轻轻向上一挑,轻蔑地说道:“你俩一起上吧!” 他说这话可是发自真心的,与当初完颜宗弼冲马扩和杨再兴瞎嚷嚷可不一样。 但杨再兴听着可就受不了了,狂,太他娘的狂了! 他一夹马腹,就准备上去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 王彦手中长枪往杨再兴前面一举将他拦住,沉声说道:“杨将军且慢,我先来,不成你再上。” 呃,杨再兴想起岳飞让他来是掠阵的,便退回到阵前。 枪乃兵中王者,最受军中将领喜欢,因而用枪的人非常多,比如岳飞、张宪、杨再兴、马扩都是,而王彦的枪法同样不俗,起码,他自认不比其他人差。 完颜突合速和王彦的眼睛互相盯着对方,一夹马腹,俯下身子,拎着兵器,向对方冲去。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互相攻出一招,镋、枪相激,发出“当”地一声巨响。 两人一招即分,往前冲出几丈远,然后拨转马头又返身对冲,完颜突合速挥舞着手中兵器大叫道:“好!有几分力气,再接我一招试试!” 王彦刚与完颜突合速硬拼了一招,手臂震的有些发麻,知道他力大惊人,哪里还会傻到再去硬接?于是侧身闪过。 再次错身之后,两人就成了近战,各自施展其武艺,对杀起来。 王彦的枪法与岳飞、张宪等人又有不同。 岳飞的枪法以中线攻击为主,堂堂正正,奇正相合; 张宪的斧头枪自有他的特点,招式凌厉,变化多端; 杨再兴的枪法快、准、狠,角度刁钻,锋锐无匹; 王彦的枪法则是轻灵飘逸,如随风舞柳,飘忽不定。 完颜突合速连续十余招都被王彦连消带打给化解了,心中不免有气,嚷道:“你这宋将也太无趣,不爽快!娘们的打法!” 王彦也是三十大几岁的人了,哪能上他的当?你力气大我就得跟你比力气嘛?你怎么不来比吟诗? 他也不言语,就是左一枪、右一枪,不急不躁地跟完颜突合速周旋。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交手数十个回合,完颜突合速气得哇哇叫,发了狂似的,将手中铁镗舞得更急、更有力。 这样一来,凭他着一身蛮力倒真是误打误撞地把王彦逼得疲于应付,渐渐失去了从容。 王彦力气不如完颜突合速,被他带乱了节奏以后,每接一招都得用出不小的力气,手臂从开始的微麻变成麻得快握不住长枪了。 不行,这样下去,撑不了几招了,王彦的心中顿生退意,瞅个机会虚晃一招,抽身便退。 杨再兴在后头看着,也早已看出王彦快不行了,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一见王彦败退,便“嗖”的一箭射向完颜突合速,同时飞马而上,收起弓箭,摘下大枪。 完颜突合速正欲追击王彦,将其斩落马下,突然听得弓弦声响,眼一瞟,见杨再兴射来一箭,直奔其面门,也不敢大意。 他把手中兵器一抡,便轻松将铁箭拨开,但此时王彦已退回阵中,换成杨再兴冲到他身前。 完颜突合速气呼呼地说道:“车轮战是吧,爷爷可不怕!” 杨再兴笑道:“少夸大气,你不是让我俩一起上吗?这才一个个来你就不行了?” 完颜突合速一想,还真是,自己一开始可不就是吼着让两人一起上嘛? 现在看来,要真是两人一起上,弄不好自己还真就干不过了,便觉着有些底气不足,不再吭声。 他嘴上不吭声,手上可没闲着,杨再兴刚冲到他一丈之内,他便当头便是一镗。 杨再兴在后头观战的时候就看出完颜突合速的力气不小,此时见他攻来,便多用了几分力气举枪向上一格。 “当”的一声巨响,比王彦和完颜突合速的第一下的响声大多了,有点刺耳。 两人都是一惊,心中想法各有不同。 杨再兴只是简单地想道:这厮力气果然不小,须得小心些。 完颜突合速心想:坏了,这宋将的力气好像不比我小,力拼恐难取胜,须得施些手段才行。 两人再战,叮叮当当地连续几十回合过去,看得王彦不禁咋舌:这两人竟如此猛力,实在是厉害! 完颜突合速试了几十招之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猛力一招逼退杨再兴,顺手从身后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同时另一手将铁镗往身前一横,短弓已经在手,“嗖”的一箭射向杨再兴的咽喉。 金人的弓多为短弓,虽然射程短,但使用时动作隐蔽,发箭迅速,最适宜近距离的攻击,而且箭头多带有倒刺,一旦射入人体,基本上不可能自己取出来。 王彦远远地瞧见完颜突合速使箭,顿时惊叫道:“小心!” 杨再兴也看见了,但两人相距实在太近,这一箭防不胜防,刚看到完颜突合速射箭,箭已到了眼前。 他情急之下,稍一低头,张嘴猛力一咬,牙齿一阵晃动,竟真把这支箭给咬住了! 完颜突合速见箭支插在杨再兴嘴中,以为他中箭了,顿时大乐:“哈哈哈~,爷爷的箭,滋味如何?” 说着他铁镗一挥,便欲削去杨再兴的头颅,这可是战功啊! 杨再兴眯着眼瞅着完颜突合速呢,见他举起铁镗,胸前空门大开,手中大枪一挺,直刺其胸。 若是换作别人,这一枪十有八九便把小命带走了,但完颜突合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反应也是迅速,见杨再兴一枪刺来,避之不及,仓促之下以铁镗尾部一磕,勉强将大枪磕得偏离了胸口要害位置,又借着重盔的作用削减了这一枪的冲击。 即便如此,杨再兴的一枪仍穿过了重盔,擦着完颜突合速的肋部挑开了他的盔甲,带起一蓬血珠。 完颜突合速感到肋下一阵疼痛,既惊且惧。 惊的是他的一箭明明射进了杨再兴的嘴里,怎么没死?反而还能发动反击? 惧的是,他不禁想到了传说中的萨满神,难道,宋将有神灵附体了? 这样一想,他心中便只余一个念头:神人也!不能与之为敌,撤! 第72章 又生新计 完颜突合速的撤退比王彦更加果断,刚一动念头便立刻转身就逃。 刚才还牛逼哄哄地要一挑二呢,这就逃了?还这么毅然决然? 杨再兴很意外,于是稍稍耽搁了一下,再想追时,便见金兵阵中有无数将士已经举起了弓箭,只好悻悻而回。 他能给王彦掠阵,金兵将士当然也不会任由他追杀完颜突合速。 金兵在完颜突合速及一帮将领的组织下有序后退,葫芦口似的路口那么窄,缩在里面用弓箭就能轻轻松松把道路封锁。 杨再兴知道追上去也没用,到时候离金兵大营近了,被金兵一个反杀,没准会搞的全军覆没,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有序撤退,直到最后一拨人呼啸而去。 杨再兴进入葫芦口,看着远方的滚滚尘烟,叹道:“这个完颜突合速看似鲁莽,实则心细,金将若都像这样的话,还真有点麻烦。” 王彦半是夸赞半是自嘲地说道:“幸好岳帅让你与我掠阵,不然的话,若是被他跟着冲上来,我军必败!没想到他武艺娴熟,力气也这么大!” 杨再兴笑道:“不用长他人志气,我忠勇军将领能杀得过他的人多的是,岳帅、张将军、马将军应该都能杀得他落荒而逃。”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为自然,明显对这三人都是真心佩服。 王彦这时才心服口服:“王某何其浅薄也!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今日始知忠勇军能打得金兵望风而逃,果然是靠实力说话啊!” “那是,”杨再兴颇为自豪地说道:“忠勇军将士没一个软蛋,只因他们知道,有我们在前方效死,才有后方家人的安宁!” 两人守在路口又等了有半个时辰,岳飞等人得了信息后才赶过来。 见了此处的地形,岳飞感叹道:“此处地形,易守难攻,谓之大同的咽喉也不为过,应于此处建立营寨,作为防御金兵的前哨。” 杨再兴、王彦等人皆以为然,唯马扩提出不同意见:“我多与金人打交道,此次若败,至少半年到一年内无力再战,那么,在此处设塞就没有必要。 有这精力,不如干脆将燕京拿下,在大同和燕京屯重兵,对金人保持压力。 待时机成熟了,随时可以出击,进攻金国腹地。” 岳飞关于设立营寨的说法也不过是随口感慨一下,并没有往深了想,此时听得马扩之言,顿时为之怦然心动:是啊,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与其坐而守之,不若进而击之。 同时,他对于马扩的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 岳飞的长处不仅在于深谋远虑、作战勇敢,更在于善于倾听不同意见。 根据之前马扩的经历,可以说他对金人的了解无人可比,因此,岳飞颇为谦虚地问道:“马扩,你之所言极为有理。依你看,这次金人来袭,应如何胜之?” 马扩连道不敢,经岳飞再三询问,才把他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金人南下,折损十五、六万人,皆是军中精兵,此次又发兵十万,应该把家底都掏得差不多了,其后方必定空虚。 燕京恐怕最多也难有一万兵力,至于其他州城,能有千余守军就算多的了。 而且,金人从未想过我朝会反攻幽云,防守松懈,在所难免。 依我之见,不若置十万金兵于不顾,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突入燕云,沿归化(原武州,归辽后改为归化州,今河北张家口市宣化)、新州(今河北涿鹿县)、妫州(今河北怀来县)、儒州(今北京延庆)、顺州(今北京顺义)、幽州(今北京)一路攻城拔寨,顺利的话到得燕京也不过十余日。 如此一来,燕云十六州可一举拿下大半,使之重新成为我大宋北方屏障!” 岳飞闻言,心头不禁一阵激荡,连忙让士兵取来地图,比划了一会儿,再稍一思索,便觉得此计可行。 大同有宗泽、张所率两万骑兵、三万步兵坐镇,金兵想要拿下大同那是千难万难。 出于稳妥起见,可以把马扩也留下,确保大同不失。 他本人连同张宪率忠勇军五万骑兵、五万步兵,可以一路杀往燕京。 诸州之中包括燕京在内,汉人不少,届时再提前以传单射入城中,把大同的政策向百姓宣传,只怕大军一到,城内将不攻自破。 杨再兴眉毛一扬,第一个赞同道:“我看行!岳帅,兵贵神速,我便率先锋营先行,遇到城寨,容易拿下的一举拿下,不好打的等大军到了一起上,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岳飞瞅了他一眼,说道:“谁都能先行,你不行。你率先锋营及王彦部一万五千人要堵在这里,我率大军及粮草先行,你夜间再悄然撤走。”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道:“预计,我到天城县(今河北天镇县)时,你也差不多到了,便在这里会合。” 杨再兴一听,心里当然明白,这是要他封锁这里,防止金兵得知消息。 反正只要到了夜间就可以去追赶大部队了,之后必然还是先锋营先行,于是欣然领命。 马扩高兴地说:“那,我率五千人暂为先锋,待杨将军到了再让他。” 岳飞摇头说道:“你也不行,宗帅拟任命你为忠勇军大同指挥使,与张所一起守卫大同,确保大同不失,不然前功尽弃!” “哦,知道了。”大同的重要性,马扩当然知道,自然也无话可说。 官家远在京城,来不及请示,但宗泽作为元帅尚在大同,不先请示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岳飞让马扩立刻回城将计划报给宗泽知晓。 突袭燕京的计划本就是马扩提出来的,由他跟宗泽汇报最合适。 宗泽听了汇报后,笑了笑,说道:“这个岳飞,哪儿都好,就是喜好野战,不肯袭用作战阵图,你这提议,正合了他的心意。” 马扩说道:“我观岳帅行军布阵,正中有奇,奇正相合,虽不拘于常法,但运用之妙远非常人所及,实帅才也!” “这正是他的特殊之处,故能常胜,”宗泽点头表示同意:“你告诉他,不必顾虑,大同必定不会有失!” 完颜突合速撤回大营之后,完颜宗干见他有些狼狈,连盔甲都破损了,肋间还受了伤,大吃一惊:“以你之勇,宋军中竟然有人能伤到你?” 在他看来,完颜突合速的实力与完颜宗翰、完颜宗弼都不相上下,怎么可能出去一趟就带伤回来了? 完颜突合速神色严肃地说道:“宋军先锋营杨再兴力气惊人,枪法娴熟,与我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被我用冷箭射入口中竟安然无事,反倒出手刺了我一枪,疑似有神灵附体!” “箭射入口中安然无事?”完颜宗干也觉得很诧异:“你用的是假箭?不对啊,不可能!难不成真有神灵之说?” 金兵的箭支,是要刻上制作人名字的,如果质量出了问题,会被追究责任,不可能出现偷空减料之事。 因而,完颜宗干也很难理解怎么会箭入口中却安然无事的情况。 想了片刻,本着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的原则,完颜宗干让完颜突合速赶紧去找军医处置伤情,又安排斥候加大力度查探敌情。 结果,宋军只占住了通往大同的咽喉要道,一步都没往前行,又让完颜宗干脑瓜疼了。 宋军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他不能不想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清楚敌方的意图,就已经失败一半了。 唉,脑瓜疼啊脑瓜疼…… 第73章 攻城开始 西汉名将霍去病是历代将领的偶像,他极为重视骑兵的作用,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断,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作战,并常以极小伤亡取得大胜。 岳飞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他的影响,因而作战风格上隐隐有些霍去病的影子。 杨再兴的先锋营留在了大同北城外惑敌。 岳飞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亲率五千骑离队先行,一路疾驰,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便于夜间进驻天城县。 人和马都需要休息,岳飞便令将士们一边封锁各个路口防止走漏消息,一边扎营休整,等待后面的大部队。 岳飞在营地转了一圈看望了将士们之后,没有回自己的营帐休息,独自走上了城墙。 说是城墙,其实不过就是石头堆砌的矮墙,最低处甚至借着助跑就能一冲而上。 县城也小得可怜,估计总人口只能有三、两万人,整个县城只有中心的一块空地上能容得下五千兵马,难怪金兵根本没有驻军。 将士们秉承“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一惯原则,不侵扰,不喧闹,只是安静地睡觉。 如果百姓不出来,甚至不知道有军队进驻。 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微凉。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清新的空气令岳飞头脑更加清醒。 一路上的情况充分表明,马扩的判断是对的。 当初就连大同这个北方重镇才只有明面上的三千人、韩企先暗地里藏匿的两千人一共五千人留守,后方的防御的确是更加松懈。 加快一点速度的话,大约明日夜间就能抵达归化。 归化是燕云十六州最北的州城,再往东、往南因地势之便,可顺势拿下儒州、妫州、澶州、顺州、蓟州。 这样的话,就对幽州形成了包围。燕京甚至沦为孤城,可不攻而下。 拿下了燕京,大同的金兵除了向北方逃窜,折回上京,没有别的路可走。 从此以后,便可以通过加强燕云十六州的防守力量,将金兵抵挡于北方,确保后方的安全,而且也能对金国保持相当程度的威胁。 等时机成熟了,挥师北伐,那就是金人的噩梦了! 大宋啊,那可就彻底地站起来了! 岳飞一念及此,不禁心潮澎湃,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平复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他清醒地认识到,前景是美好的,但若想实现这个作战意图,必须得到内地的配合,同时兴兵由南向北清理金兵残余势力,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不然的话,大同的金兵如果放弃攻打大同,与北方的金国本土兵力南北夹击,长途奔袭的忠勇军就有危险。 片刻后,岳飞回到大营,就着烛火,给京城的官家和大同的宗泽各自写了封信,把自已的想法做了详尽的阐述,连夜以信鸽送了出去。 打仗,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尤其是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战。 天明时分,张宪带主力部队赶到。 午时末,杨再兴赶到。 小小的县城,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岳飞无奈,把大军分成三部分,城南驻扎一批,城北又驻扎一批。 城中的百姓先是很担心,怕受到军中将士骚扰甚至欺凌,后来见大军阵容严整、军纪严明,根本不像以前的军队一样嚣张跋扈、粗暴蛮横,才放了心。 “真不敢相信,这是咱大宋的军队?” “就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很强的样子。” “听说是忠勇军,打得金兵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呢!” “这么大阵仗,是要攻打金国吗?” …… 对于百姓的议论,忠勇军将士身躯挺直,听若未闻,如松柏一般,始终保持着严整的队形。 岳飞召集众将议事,将自己的打算和担心一一向大家说明,让大家各抒己见、充分讨论。 最终,形成了一致意见。 大军一分为四,岳飞和张宪各自率一半兵力,交替前行。 王彦和杨再兴同样各领五千精骑作为两军的先锋营轮流突进,以最快速度行军。 每克一地便就地休整,等待大军,至幽州再合兵一处。 话说杨再兴率兵追赶大部队之前,为了迷惑金兵、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士兵砍伐树木,做了些支架,以树枝、青草填充,外面覆以衣甲,远远看去象极了宋军骑兵的样子。 撤退之时,杨再兴把这些支架一个个地抬出来,以假充真。 金兵的斥候不敢过于靠近窥视,黑夜中更是一无所觉,根本不知道杨再兴的先锋营已于夜间悄然退走。 直至第二日辰时(上午九时)之后,轻雾散去,金兵斥候才感觉到不对劲,壮着胆子凑到跟前一看,才知道是假人。 再往前探了探情况,一直到大同城外也未发现之前宋军骑兵的影子,宋军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完颜宗干听完斥候的回报,眉毛拧成了麻花状:“莫非,偷偷撤回大同了?为何还要弄些假人来迷惑我军呢?” 他凭直觉,知道这里边有问题,但始终想不出问题出于何处。 按说,宋军既主动出兵,再不济也该保持个对峙的局面才对,哪怕就是堵住之前完颜突合速占据的路口也行啊,起码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既然占住了路口,却又趁夜离去,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完颜突合速等将领并不比完颜宗干高明,大眼瞪小眼地瞅了小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道道来。 最终还是完颜突合速打断了让人窒息的沉默,说道:“管他有什么花样,既然来了,大同已近在咫尺,打过去就是。” 其余人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完颜宗干便采纳了完颜突合速的意见。 于是,金兵分作前、中、后三军,缓缓向前推进,直至未时(下午一时),大军兵临大同城下。 同样在这个时候,杨再兴已经追上了岳飞和张宪的部队。 宗泽收到金兵到达城下的消息之时,金兵已到大同城外,看上去密密麻麻的,甚是吓人。 但这种阵势也不过吓吓普通人,对于久经战阵的宗泽、张所等人而言,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宗泽令守城将士矮身坐于城墙垛之下,并大开城门。 完颜突合速见城头只有聊聊守军,城门却大开,虽觉得有些诡异,仍然大喜道:“大帅,宋军故弄玄虚尔,弄了个空城计,不过吓吓无知小儿罢了。 我看不如派数千骑硬冲,先冲进城去,大队人马随后跟上掩杀,大同唾手可得。 即便冲不进去也无非折损些人手,再琢磨攻城之计也不迟,打仗哪能没有伤亡?” 完颜宗干苦思良久,再次失于良策,便点头同意:“派三千人冲城,能进则进,不能进则退。” 随即,三千金骑呼号而进,向着大开的城门发起了冲锋。 第74章 大同攻防 宗泽眼见金骑冲向城门,不慌不忙,命士兵搬出三座床弩,架好弩箭,静等金兵冲来。 这床弩是张所在库房内发现的好东西。 金兵占据大同之后,因为从未遇到过敢于进攻大同城池的,城防有些松懈。 作为守城利器的床弩,被深藏于库房之中,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却仍然完好如初。 宋国的床弩,是在唐代绞车弩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将两张或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可以大大加强弩的张力和强度。 张弩时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战士们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安好巨箭,等待发射。 发射时,要由士兵用大锤猛击扳机,激发弦弹,把箭射向远方。 更令张所兴奋的是,这库房内的十座床弩都是经过改良的三弓弩! 三弓弩一次可以发射一支主箭和四支辅箭,需要的人力更少,同时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端的是守城利器。 于是,他命人把床弩全都搬到了城墙上。 宗泽为了营造更加轻松的防守气氛,缓解城内百姓的压力,故意留了三座床弩于城门处,采用了这种方式作为开局。 待金骑距城门仅余百步远,奔驰的金兵已能看清城门内的情形时,弩箭已经带着尖锐的啸声迎面而来。 巨大的主箭长三尺半,辅箭长三尺,一次齐发便是十五箭。 当先一名金骑反应不及,被一支大箭穿胸而过,立毙当场! 箭势未绝,继续向前穿行,连续穿透七、八个金兵才最终扎入一人胸膛停了下来! 奔驰的金兵阵形突然出现了几个空档! 床弩兵不急不躁地继续安上弩箭,“嘭”的一声又是十五支箭齐发。 连续十余轮床弩发射,数百金骑毙命! 根本没有人能靠近城门! 其余金骑终于止住冲势,转身便逃,大帅说了,能进则进,不能进则退…… 宗泽笑眯眯地说道:“这床弩怕是西夏人改良后送给金人的吧,没想到威力这么强!” 张所一脸惋惜:“唉,就是太少了,有个上百床弩往城头上一摆,估计吓都把金兵吓跑了!” “你真是贪心不足啊,就这十座床弩,不知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打造出来。”宗泽说着挥挥手,云淡风轻地说道:“关上城门,这三张床弩也搬到城墙上去,金人不会再这么傻乎乎地往城门冲了。” 宗泽的淡定加上床弩的超强威力的确让守城的将士感觉轻松了不少,远处有好事的百姓转脸便添油加醋地将床弩发威的情况转播了出去。 “这床弩端的是厉害,一箭射穿几十个人,眨眼的工夫上千人就没了!” “听说库房里还有几百台床弩呢,宗元帅觉得用不着那么多,只搬了十台出来!” “这守城也太简单了吧,金兵敢来,嗖嗖嗖,都给他射成筛子!” …… 试探过之后,完颜宗干摇摇头,说道:“这样不行,我看城墙上还有不少床弩,硬冲上去损失太大。” 完颜突合速提议道:“大帅,床弩虽强,但咱们可以把云梯车推出来,加以厚木遮挡,上面再蒙上几层牛皮、油毡,以水浸透,定然能挡住弩箭和火箭。 令士兵携带攻城梯躲在后面向前推进,贴近了城墙之后,床弩失去作用,再以弓箭抛射,压住宋军弓箭手,趁机攻城,定然能胜!” 云梯车,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大量运用,其下有轮,可推行,其内可藏士兵,用绞盘将云梯升起。 这种云梯靠蛮力将其推离城墙的可能性不大,非巨力难以做到。 为了便于携带,还可以把云梯拆卸运送,到目的地再组装起来。 金兵长期与辽作战,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攻城经验,云梯车也是必备的攻城利器,这次来大同也随军带了一百辆云梯车来。 完颜宗干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觉得有些郁闷,当初花了那么大代价才把这大同城建的高大雄伟,护城河也建得这么宽,没想到现在却要自己人去攻打它。 围死大同是不可能的,作为南下的重要基地,城内的粮食可不少,围上个半年也别想把城内的人饿死。 反倒是己方,如果短期内打不下来,大约真要考虑撤兵了,粮草不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厚木板是不可能随军带的,需要到附近的山林中去就地取材。 宗泽见金兵迟迟不发动攻击,反而派出不少金兵带着工具往营地外面走,立刻猜到其用意,便笑道:“今日无事了!须防敌兵夜间攻城,两班值夜,一班待命!” 宗泽将五万兵力分作三班,时刻确保有两万人守卫,一万人待命,充分显示出其胸有成竹的自信。 这还要感谢金人,将这大同城建的实在是高大坚固,典型的易守难攻,若不是从内部突破,想要破城真心不容易。 完颜宗干的确耗不起时间,夜幕刚刚降临,待遮挡云梯车的厚木凑齐之后,便立刻发动了攻城。 在完颜突合速的指挥下,五十辆云梯车和一辆冲城车同时出动,令一千人的敢死队打头,嗷嗷叫地朝大同城冲去。 同时往前冲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城门处才能通过云梯车,而且一次仅能并排通过两辆,过了护城河之后才能向两侧散开。 守城的大同军士第一时间发现了金兵的动静,刚轮值的马扩连忙令人吹起了警示的号角。 宗泽、张所听到号角声,也立刻赶到城墙上。 城外,金兵推着云梯车,朝城门处涌来。远远望去,那就是一团团移动的黑影。 其后,是无数待命的金骑。 “床弩!准备!瞄准云梯车!放!” “嘭嘭嘭~!” 随着弓弦声响,一支支弩箭带着慑人的啸声,朝着一个个庞然大物射去。 一轮巨箭过后,有好几辆云梯车震动了一下之后,携着插于厚木上的巨箭,继续向前。 “床弩准备!放!” 又是一轮巨箭射出,同样只是几团黑影微震,影响微乎其微。 床弩兵正在上弩箭,马扩大声喊道:“停!” 再放弩箭明显已经没有意义。 完颜宗干和完颜突合速见宋军停止使用床弩,面露喜色,完颜突合速大笑道:“这云梯车真是个好东西,让宋军瞧瞧咱们金国勇士的厉害!” 完颜宗干的心里也颇有几分期待。 攻城的时候,最能体现金人士兵的强悍,那原始的血性激发出来,使得每一个士兵都如同暴虐的野兽,勇不可挡! 眼看着云梯车渐渐接近城门外的通道,张所提议道:“要不,放火箭吧!” 宗泽摇摇头:“没用的,金兵既然做了准备,肯定会采取方法防止火攻,准备猛火油吧。” 火油,最早基本都是动物油脂和植物油脂为原料做成,被古时的军队用来进行火攻,但威力不足。 到了五代和宋朝,已经换成石油了,有水浇火愈炽的特点,威力也更强,更加适合于火攻,被称为猛火油。 猛火油主要用于守城,取猛火油浇于敌军战车之上,以燃烧的火把扔上去,瞬间便会腾起大火,水浇不灭,经久不息。 宗泽不知道库房中的猛火油是金兵从哪儿弄来的,但总之是好事。 早就搬到城墙上的猛火油,也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冲城车最先到达城门处,一众金兵举着盾牌,冲到了城门下,操作冲城车,对城门发起了冲击。 巨大的撞木重重地撞到城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咚咚”地似乎敲在守城将士的心上。 完颜宗干脸上的喜色又多了几分。 “哗~哗~”一盆盆猛火油从城楼上倾倒下来,城门处的地上很快便铺满了,粘粘的,一股刺鼻的气味散发出来。 一名金兵似是知道猛火油的厉害,惊恐至极地叫道:“猛,猛,猛火油!” 话音未落,几支火把落到了地上,“轰”地一声,明亮的火焰突地腾起! 第75章 金兵退了 城门楼下,顿时响起了“啊啊”的惨叫声,一个个浑身冒火的身影跌跌爬爬地乱窜,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此时,已经有云梯车靠上了城墙,车内的金兵摇着绞盘,云梯缓缓升起。 “倒!” 一盆黑乎乎的猛火油倾盆而上,浇在了云梯车上,接着便是燃烧的火把落于其上。 云梯车瞬间便被大火淹没,车内的金兵来不及脱身便被困在了车内。 少数的金兵刚扑出云梯车便沾染上黑乎乎的猛火油,转眼间便成了火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类似的情形在各处上演,大部分金兵好不容易接近了城墙,却葬身于火海。 只余少数尚未靠近城墙的几辆云梯车保存完好,随车的金兵被城下的惨状吓破了胆,连忙逃离了云梯车,却又被城上的宋兵以弓箭射杀。 明亮的火光下,离开了掩体,就是活靶子…… 冲到护城河边上的金骑见势不妙,掉转马头,拼命地逃回了营地。 “倘若,此时,外面没有猛火油的话,大开城门追击金兵,可一举破之!”张所感到颇为惋惜。 “呵呵,没有猛火油?现在就是肉搏战了!”马扩大笑。 “我岂能不知?要你说?”张所没好气地说道。 “可以轮流休息了,这么多猛火油,怕是要烧到天明。” 宗泽本着脸说完,转身而去,肩头轻不可抑地颤动了几下。 五十辆云梯车全部报废,这倒不算什么,还有五十辆呢。 最关键的是:一千名精锐士兵,金骑中的勇士,就这么报销掉了,无一生还! 完颜宗干觉得一阵肉疼,这次带来的十万人,一多半都是从各个州城、县城抽来的汉人、辽人,战力明显不行。 可这阵亡的一千勇士啊,一万个汉人、辽人士兵也比不上,就这么没了! 宋军却是零伤亡,毛都没伤到一根! “唉~,这大同城,也不知道有多少猛火油!”看着大同城下犹自烧得正旺的大火,完颜宗干叹叹气说道。 完颜突合速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二太子宗望曾说过,猛火油并不多,几十桶吧,今日一役应该用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亲自率兵攻城、夺城门。 大帅可令将士做好战斗准备,若功成,可迅速率军冲城,不成,则随时准备撤退吧。” 完颜宗干伸出手,拍在完颜突合速的肩上,动情地说道:“好,明日就看你的了,若不是大同实在重要,现在就可以撤兵了。” 一夜无事,金兵没再发动攻击,宋军也未出城突袭,熊熊的大火隔开了战斗的双方。 次日一早,宗泽又来到了城墙上,城外的余火将尽,上千具尸体烧成了焦炭,散发出焦糊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吐。 马扩上前汇报:“宗帅,我已经检查过了,猛火油基本上用完,已经没有成桶的了,金兵若再攻城,恐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我知道,”宗泽点点头:“猛火油的作用就是挫败金兵的第一轮攻城,削弱金兵的士气,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那,金兵应该很快就会发动下一次攻击,我就不休息了,”马扩朝城外的金兵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便让他们知道,我大宋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一直等到正午时分,金兵大营中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再次发起了攻击。 前方五十辆云梯车缓缓而行,后面营中的金骑肃然林立,一付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 完颜突合速要求所有的云梯车过了护城河之后统一时间靠近城墙,免得被宋军个个击破。 故而,云梯车过了护城河便自动分散到两侧,并未直接发动攻击。 大战将起! 如此紧张的关头,整个城墙内外,竟无一人发声,只有云梯车的木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显得无比压抑。 城墙上,凡是有云梯车靠近的位置,守城将士的心脏不可避免地“砰砰”直跳,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檑木!石头!准备!” 随着云梯车的接近,城墙上的守兵依令抱起了檑木和石头。 金兵营中突然冲出三排骑兵,疾驰到护城河边,齐齐举起手中弓箭,朝城头上射去,“嗖嗖嗖~”,眨眼间工夫便有成千上万支箭矢如黑蝗一般飞向城头。 这些金兵每人射完三支箭便迅速回身,又撤回了阵中,却是完颜宗干为了配合完颜突合速的攻城发起的突然箭袭! 城头上守兵的注意力都放在云梯车上,根本没人想到金兵近前放了几箭就跑,一时之间措手不及,不少士兵中箭,稍稍有些慌乱,各将领连忙安排其余士兵顶上。 趁着这个时候,五十辆云梯车几乎同时靠上城墙,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金兵从云梯车里钻出,举着盾牌顺着云梯便往上爬。 不需将领发话,城墙上的守兵举起石头和檑木狠狠地朝云梯上的金兵砸去!弓箭手也探出身子将手中的箭矢倾泻而下! 不时有金兵被砸下云梯,沉重的盔甲使得他们摔得七荤八素,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冲上城头的金兵刚一露头,守城的枪兵便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捅了出去! 完颜突合速此次率领的仍然是军中精锐,一个个悍不畏死,挥舞着手中的盾牌和武器,与守兵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城头争夺战开始! 完颜突合速从城门楼一侧不远处第一个登上了城头,盾牌也被他当作了武器,一手盾牌,一手宽背砍刀,无人可挡! 连续斩杀数名守兵之后,他终于跃入了城墙,腿上还插着一支箭,就这他仍然盾牌横扫、大刀劈砍,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其身后的金兵借机跟着跃进了城墙,协同作战,守住了缺口。 完颜宗干大喜,一挥手,大队骑兵冲了过去。 只要完颜突合速能守住城墙,后续的金兵便可源源不断地冲进去,胜利在望了! 马扩远远地瞧见城门楼里边发生了骚乱,定睛一看,是完颜突合速进了城墙,吓了一跳,连忙纵马冲了过去。 守城的士兵见马扩来了,连忙让出一条路。 完颜突合速杀得正欢,见到有宋人骑马前来,目光一扫,立时认出他来:“马扩,你竟在此!来吧!让爷爷瞧瞧你有多少斤两!” 马扩当年频繁出入金国,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金太宗完颜晟都不知见过多少面,一众高级将领基本上也都认得。 他知道这完颜突合速也是一员猛将,便不敢大意,与之交起手来。 原本在马上是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的,可没想到完颜突合速一手盾牌,一手砍刀,竟逼得马扩手忙脚乱,光是护着胯下战马就用去了大半心神。 十余合之后,马扩竟落了下风,他一怒之下,以枪作棍,凌空一枪砸下,趁完颜突合速抵挡之机跃下马背,与之展开了步战。 大黑马似是知道主人意思,自己跑到一边去了。 马扩顾虑尽去,耍开大枪,与完颜突合速战作一处。 此时,完颜突合速才知马扩可不仅是箭艺高超,武艺更是惊人。 没了完颜突合速的突击,其余的金兵顿时举步维艰,陷入守城士兵的围杀。 其余各处的金兵基本上没有再能突入城墙,即便进了城墙也眨眼间便被干掉,他们可没有完颜突合速的本事大战四方。 宗泽见局势控制住了,不禁心头稍定,又见马扩和完颜突合速正在大战之中,眉头一皱,唤过一名小校,吩咐了几句。 完颜突合速正在和马扩力拼,心中有些着急,这马扩武艺精湛倒也罢了,力气竟然也不比他差! 马扩一杆大枪耍得令人眼花缭乱,越战越勇,自己竟然很难近身了。 刀和盾是短武器组合,不能近身的话,如何能获胜? 人一着急,就容易犯错。 完颜突合速突然瞅个空档将手中盾牌朝马扩砸去,逼其防守,自已一个翻滚,接近了马扩,竟是以盾牌换取近身的机会。 马扩的大枪足足有一丈之长,被完颜突合速近了身还真有点难办。 完颜突合速几乎用尽全力,一刀朝马扩砍去,却不料侧方突然射来一箭,正中他的左眼! “嘶~”,完颜突合速一疼,手中的砍刀一顿,“嗖”地又来一箭,射入了他的右眼! 马扩见状,手中大枪一挺,直接刺入完颜突合速空门大开的胸膛! “嘿!”他一用力,将完颜突合速挑起,重重地甩下了城墙,砸到了一名冲到城墙下的金兵! “突合速将军战死!” 这个消息迅速传到了完颜宗干的耳中,他顿时懵了。 身边的一个将领提醒道:“大帅,突合速将军曾说,不成则退,撤兵吧……” 第76章 未雨绸缪 金兵是主动撤退,不是溃逃,随时能发动反击,因而宗泽并没有让士兵追击。 以几百条生命的代价挫败了金兵的攻城,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你不会怪我破坏你们之间的交战吧。”宗泽看着马扩的眼睛说道,他指的是安排神箭手射完颜突合速的事儿。 “没有没有,这是战场,又不是比武,”马扩笑着回道:“我正愁呢,这些家伙怎么回事,竟然在一旁观战,回头得好好跟他们说说!” “是啊,你说的对,这是战争,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 宗泽越看马扩越喜欢,真想招他作了女婿,可惜啊,没有女儿。 他根本就没想到,即便他有女儿,这时候也该有四十岁了…… 完颜宗干灰头土脸地逃了,心里感到莫名的惆怅,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战局,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上次南下中原,也没觉得宋军有多少战力,可是这回,不仅宗望、娄室、活女、银术可、突合速都战死了,十五万精骑全军覆没,大同也丢了,大金国的根基去了一半…… 正惆怅间,有斥候回报:“宋军十万大军向东北而去,已经到了武州。” 完颜宗干眼前一黑,差点栽下马来,他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应在了这事儿上。 武州,被他抽来了五千人马,只余一千人守城。 一千人,在十万大军面前够干什么的? 片刻后,他猛然一个激灵,燕京危险! 因为他一心想攻打大同,短时间内又来不及抽调这么多兵力,一路上将各州县的兵力抽得差不多了,导致后方空虚,没想到竟被宋军钻了空子! 十万人,攻打上京?不可能!后方再空虚,也不至于让十万宋军打到上京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宋军的目标是燕京,是燕云十六州! 他连忙取出令箭交给传令兵:“快,急报上京,燕京危险!请狼主速速派兵支援燕京!我部随后直奔燕京,争取夹击宋军!” 传令兵接过令箭正要离去,完颜宗干又把他叫了回来:“算了,改道北上,返回上京。” 完颜宗干的脑子转得很快,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报给狼主,又能怎么样? 仓促间,还能凑得出三、五万人马不? 就算真凑出了三、五万人,万一,被宋军打败,再直袭上京,那可就真有亡国之险了! 而且,倘若燕京以南的宋军北上夹击呢?以目前的局势,恐怕凶多吉少。 他不敢冒这个险,也冒不起。 赵构接到宗泽的汇报后,很满意目前所取得的战果。 能把不可一世的金兵打残,真心不容易啊! 如果岳飞再能如愿拿下燕云十六州和燕京,那可就太完美了! 傅亮已经打下了瀛州(今河北河间)、莫州(今河北任丘北),又率五万兵马朝燕京方向去和岳飞汇合了。 不论燕京能不能拿下来,宋金的第二次大战,已接近尾声了。 接下来的中心工作就是战备,若想在下一阶段的战争中取得优势和主动,必须未雨绸缪。 赵构按照预先的计划,任命吴玠为太子少保(从二品)、北道都总管,节制北方各路兵马,针对金国积极备战。 吴璘为云麾将军(从三品)、川陕路总管,负责川陕防务,瞄着西夏。 前些时候免去赵楷皇城司提举的职务之后,皇城司基本就算废了,其情报侦缉业务正式由汪若海负责的情报司接管。 汪若海再怎么成熟稳重,却也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知道赵构的战略方向后,也胸怀激荡,极短的时间内就把情报司建立并投入正式运转。 目前,已经有大量的情报汇总、报送到了赵构的手中。 被赵构叫来分析、研判情报的李纲得知这些情报的内容后,都不禁咋舌,这些情报,太有用了! 怪不得官家老是说,兵家之争,情报为先。 这些情报涉及的内容很多,有金国、西夏、吐蕃各部等高层的人员变动、相关的政策变化、财政状况、军队建设、官员资料、百姓生活等各个方面的信息。 原本,赵构只关注金国的情报,毕竟对金作战是重点。 但,来自金国的情报和西夏竟然也扯上了关系,这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最新的情报显示,金国在南下之初已与西夏初步达成协议,结成联盟,战略目标是“灭宋”。 但同时,金人对于西夏,同样也没有好感,并不希望西夏借着金国的势力发展壮大,所以目标是“弱夏”。 这是在金国活动的情报人员花费大量的金钱、动用大量的人脉得到的重量级情报。 有了这个情报,西夏的一些动作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起初,西夏趁着金兵南下的时机,开始蚕食大宋的国土。 靖康元年(1126年)三月,西夏国主李乾顺趁金兵南下攻宋、宋疲于应对的机会,派兵将原来宋朝在夏边境修筑的城堡陆续攻占。 他根据金朝对夏的许诺,进占天德(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阴山山脉南麓)、云内(今内蒙古固阳县、土右旗、土左旗一带)、武州(今河北张家口宣化)及河东八馆地带(大同以北、以西原属辽国的地段),以及宋边境震武城(今陕西榆林境),进而攻占宋朝西安州、麟州(今陕西省神木县)、怀德军(今宁夏同心、海原及固原等县部分地区),又乘胜攻克天都寨(今宁夏海原县),围兰州,大肆掳掠后撤军而还。 不久金将完颜宗弼又派兵强占天德、云内等州(贯彻“弱夏”策略),李乾顺以金国违反协议为由向金国提出质问。 靖康二年(1127年)三月,金国与西夏秘密划定疆界,把陕西北部约数千里之地划给西夏,以此作为天德、云内等地的抵偿(金国战事不利,拟把西夏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但西夏国主李乾顺脑子转的很快,对于局势的变化尤为敏感。 因为金兵的迅速溃败,加上西夏军队屡败于陇右都护刘锜,他便令军队主动退出上述地区,并拟派密使赴宋商议与宋结盟抗金事宜。 “哼!打的好算盘!”赵构冷笑道:“辽盛的时候联辽侵宋,结果辽天祚帝被金兵赶到西夏时,被其敬献于金人,纳了投名状;金人南下时,见其势逼人,又与金结盟欲取宋地;现在金兵溃败,现颓势,又想来联宋抗金!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可是,现在与金国战事未了,再同时与西夏交恶殊为不妥啊!”汪若海怕赵构一时冲动,便进言道:“不若虚与委蛇,同时提前采取措施,调整部署,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准备。” “嗯,臣以为汪太傅言之有理,”李纲附合道:“他西夏使节到了,便令礼部张侍郎与之敷衍,将之拖在京城不得回,便可从容部署,安排得力将领早做准备。” 李纲说的礼部张侍郎,便是张浚,原历史中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出将入相,几经浮沉。 其人脑子灵活,知兵事,却有些恃才傲物,识人之明值得称道,但识己却有不足。 赵构的心思主要在对金作战上,因为有李纲、宗泽、汪若海、岳飞等大把人可用,故而暂时没打算重用他。 等解决了金兵,张浚还是要用的,毕竟他除了打仗,其他各个方面的能力都还是不错的。 “这个意见我也赞同,”赵构点点头,表示对汪若海和李纲的认同,并进而说道:“吴璘在川陕的战绩、口牌都很好,再有大同的忠勇军为后盾,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西夏方面,以防御为主,敌不动、我不动,不主动挑事。 另外,等燕京的事情结束,把张宪调过去,任西道都总管,节制西路各地兵马,以忠勇军模式抓紧训练军队,整军备战。” 第77章 火药匠人 关于将来对西夏用兵,赵构的心里早有打算,除了张宪、吴璘之外,刘锜也是要重用的。 刘锜出身将门,是泸川军节度使刘仲武之子,相貌俊美,箭艺非凡,年少时曾以箭射水缸,拔出箭矢后水泄,复以箭射堵住原孔,为世人所传颂。 原历史中,刘锜不论对西夏还是对金作战,胜率都相当高,除非其主动后撤,金人很难胜之。 在岳飞被害之后,可以说正是刘锜屡次打败金兵,撑起了南宋的半壁江山。 后世很多专家学者将其与岳飞、韩世忠、张俊并称为“中兴四将”。 提到了“中兴四将”,张俊则不能不提,这个原历史中颇为牛逼的名将,为何至今未曾崭露头角呢? 这却是因为赵构的心病。原历史中,正是张俊配合秦桧,构陷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了岳飞、张宪、岳云,为后人所不齿。 对于赵构来说,这似乎是解不开的心结。 所以直到现在,张俊还只是韩世忠麾下的一个统制,和原历史中的“逃跑将军”刘光世一样。 之前,赵构因为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对金作战上,对于镇守陇西的刘锜并未给予太多的关注。 此时,西夏有了状况,他自然想起了这个在历史上能与岳飞相媲美的名将。 “还有刘锜,其性格坚忍,颇有智计,赴任陇西都护之后,对西夏作战屡战屡胜,极具名将风范,夏人甚惧之。可擢其为西道副都总管,兼任陇西都护,与张宪互相配合,做好攻夏准备。” 李纲和汪若海都对赵构的安排感到很诧异,他对这些人似乎都非常熟悉,即便有的连面都没见过,他都能熟知他们的为人、品性和能力,安排起事情来得心应手,似是信手拈来一般。 但,赵构自己并没啥感觉。反而,自从登基以来,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萦绕于心头,却始终没想起来。 直到有一天,李纲奏报道:“前日,军器监火药作发生事故,匠人在制作烟火时因操作不当,发生爆炸,所幸规模不大,仅当场炸死一人,炸伤三人。” 爆炸! 火药! 这俩词在赵构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记了?! 李纲还在说着对于军器监一干人员的处理,赵构却开了小差。 火药,其实不是新鲜玩意儿,在中华大地上已经出现很久了。 火药发源于魏晋之际,其配方秘诀公开于南北朝,但最初并未用于军事,而是用于娱乐,比如“烟火”和“爆竹”,即民间的喜庆娱乐。 火器,更是与火药无关,不过是用易燃的草艾裹上麻布、油脂、松香、硫磺等物,点燃后用弓箭或抛石机发射出去。 《三国志》中记载火烧博望、火烧新野、火烧赤壁、火烧连营、火烧藤甲军等战例无不如此。 真正将火药和火器整合起来用于军事方面的,还是北宋。 因太祖赵匡胤的重视,火药才得到长足的发展,其后火药武器便频频见诸于战场。 金兵第一次攻宋时,李纲就曾令人用霹雳炮击退金兵的进攻。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士,赵构太清楚火药的重要性了。 “把负责火药制造的匠人叫来,关于火药的文献也带来,我要看看,越快越好!”他根本没留意李纲正在说什么,直接开口说道。 “呃,好,”李纲可不知道赵构的心里有多震惊、多急切,当然了,也不至于气恼官家打断他的话,连忙回道:“臣这就去通知。” 火药,火药啊!用得好了,可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很多时候甚至能左右战争的胜负! 赵构兴奋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拳掌相交,心头激动万分! 军器监位于开封城内西北角,分为东、西作坊,下有五十一作,火药作只是其中之一,原本也在皇城内,因多次出现安全事故,造成上百人员伤亡,被朝廷安置到城外去了。 因为刚出现安全事故,军器监监王绍正在火药作对着一众匠人大发脾气:“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个李四,抚恤金减发一半,今后再有这样的事,都按此例办理!” 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的汉子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朝王绍躬身施了一礼,沉痛地说道:“大人,李四,也是因为缺乏营养,身子太虚弱了,精神恍惚,才导致出现了意外。 但他第一时间扑上去压在燃着的火药上,才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这是以命补过啊! 还是多发点抚恤金吧,他上有年迈的老父老母,下有幼儿嗷嗷待哺,全指望他一人过活。李四一死,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是理由吗?是理由吗?火药匠人,须得比任何人都要谨慎、小心,才能确保安全!”王绍咆哮道,转而似乎火气也发完了,声音突地降了下来:“也罢,按工伤处理吧,双倍抚恤!” “小人替李四谢过大人!”汉子大喜,连忙躬身又施一礼。 “莫要谢我,这是官家的恩典,”王绍摆摆手道:“张三炮,你们记住了,要好好做事,以报官家恩德!” “是是是,小人一定记着,”张三炮说着又朝身后的一帮匠人说道:“你们也都记着啊!” “谢官家恩典!” 几百个汉子同时喊道,声音还挺整齐,看来,对张三炮还是很服气的。 正在这时,李纲到了,王绍一见宰相大人到了,连忙给他施礼:“下官见过李相!” “免礼,”李纲对于火药作的情况不熟悉,便问道:“火药作谁的手艺最好、对火药最了解?” 王绍伸手朝张三炮一指,说道:“他,张三炮,祖传的手艺,若论对火药的熟悉,没有比他更强的了!” 张三炮闻言,胸膛自然地挺起了一些,微微昂头,目视前方,竟然有了几分军人风采。 李纲点点头:“好,那你就跟我去一趟宫里吧,官家要见你。” “官家要见我?”张三炮胸中的豪气顿时一泄,腰也弯了背也有些弓起,心里有些疑惑:“因李四这事儿?” 王绍“啪”地朝他肩膀拍了一下:“哪这么多废话?官家叫你,你只管去!” 张三炮“哦”了一声,跟在李纲后头往外走去。 赵构正在来回地踱着步子呢,听小德子说李纲带了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来了,连忙宣二人觐见。 李纲正欲行礼,赵构直接上前拉住他:“李卿免礼,坐下说话。” 小德子忙不迭地把绣墩抱到李纲屁股后面。 这活儿他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官家不喜欢让人站着或者跪着说话,只要不是正朝,一般都会赐座。 张三炮可从来没想过会有到皇宫拜见官家的这一天,心里那个激动啊紧张啊! 他的参拜大礼那真是实实在在的,“噗通”一跪,大声三呼万岁,还不敢起身。 “起来吧,”赵构朝小德子瞟了一眼:“赐座!” 小德子赶紧又搬了一个绣墩过去,这回他可算是知道了,就连匠人,陛下也是要他坐着说话的。 张三炮开始时却是不敢坐,只是在李纲身边站着。开玩笑么这是?在官家面前,宰相坐了也就坐了,他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匠人,哪里敢坐着说话? 还是李纲又发了话让他坐下,他才小心翼翼地用屁股尖坐在绣墩的边沿上,比蹲着还难受。 李纲介绍道:“官家,这是军器监手艺最好的匠人张三炮。” 赵构笑着说道:“好,张三炮,你把火药的制造和使用情况详细说来听听。” 要说别的,张三炮没准不会也不敢说,火药么,这可是他的专业,他张嘴就来:“火药,在我朝使用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现在主要有三种火药配方,一为毒烟球,一为霹雳炮,一为蒺藜火球,还有新研制的震天雷,尚未正式投入使用。” “哦?有三种火药配方?”赵构觉得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火药不应该就一种配方吗? 硝、炭和硫磺,这在后世是广为人知的事情,互联网上一搜一大把。 “是的官家,”张三炮觉得整个大宋都是官家的,配方再怎么机密,介绍给官家肯定没事,便说道:“毒药烟球的配方是硫黄一十五两、焰硝一斤十四两、草乌头五两、芭豆五两、狼毒五两、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木炭末五两、沥清二两半、砒霜二两、黄蜡一两、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 霹雳炮的炮弹配方是晋州硫黄十四两、窝黄七两、焰硝二斤半、麻茹一两、乾漆一两、定粉一两、竹筎一两、黄丹一两、黄蜡半两、清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一十四两、浓油一分。 蒺藜火球的配方是硫黄一斤四两、焰硝二斤半、(同粗)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乾漆二两半、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蜡二两半黄丹一两一分。” 赵构耐心地听完,觉得不对劲:“你说的这些配方,这么麻烦,而且,好像是以燃烧为主吧。” “是的,官家,桐油、小油、松脂等物都是用来助燃的。”张三炮恭恭敬敬地回道:“但,配方是经过数代匠人用生命、用经验总结出来的,断然不会有误。” 放毒烟、放火什么的,不是赵构最想要的,更何况还要花费那么多原料。 他皱着眉头说道:“张三炮,我给你个任务,去掉那些油啊蜡啊之类的原料,只用硝、炭、硫磺这三种原料,你把新的火药给我造出来,到时候重重有赏!” “这,”张三炮很想拒绝,可是又不能,那叫抗旨,谁敢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小人遵命!” 第78章 发明创造 皇后邢秉懿自从上次回邢府遇刺之后,便感觉外面好危险。 加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便再也没出过皇宫,老老实实地呆在宫里休养。 随着天气渐暖,她觉得身上的亵衣特别别扭,便有些怀念以前的内衣。 可这事儿跟别人不好说,她便让人把医官秋荷找了来。 秋荷一进门,邢秉懿的目光便便盯着她的胸前,感觉她胸前比较平,十有八九是用的裹胸,就问道:“秋荷,你裹得那么紧,能舒服嘛?” “回娘娘,不舒服。可是,不裹的话,”秋荷瞟了一眼她的胸前,笑道:“我的还好,娘娘不坠的难受嘛?” “哎呀,不说这个了,”邢秉懿脸色一红,说道:“我有个想法,你瞧瞧能行不?” 她拿出一张自己画好了样式的图纸递给秋荷:“你看看,把肚兜改小些,既起到了保护的作用,又能保持不坠,天气热了也不会捂得慌,一举三得。” 秋荷是个女医官,稍稍想了一下便很容易地接受了娘娘的这个创意。 于是,两人足不出殿,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又改来改去,拟订了初稿。 定稿以后,邢秉懿找了绣娘过来,让她按照图样试着做几件出来,却不说干嘛用的,弄的绣娘一头雾水。 宫女们却已经习惯了皇后娘娘的折腾,前些时候,要了些柑橘、柠檬,却又不吃,把它们的汁挤出来,把皮切成丝,汁内倒入橄榄碎末,搅合匀净;把烧碱倒进水里全部溶了,然后把混合的果汁倒进去;最后再把切好的细丝放进去…… 邢秉懿可不管宫女怎么想、怎么看,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后,用得着管宫女怎么想嘛? 天气变热了,就算不运动也要出汗,不整点香皂出来,怎么洗澡? 晾了一个月,香皂总算是能用了,虽然没有以前用的舒肤佳那么好,却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用后感觉还不错,清爽的很。 内衣很快就要做出来了,香皂用得也不错,总算有了点前世生活的影子。 还有什么可以改善的呢? 秋荷走后,邢秉懿一边想着,一边向御花园走去。 此时,她还只是想着在生活上多动点脑子,享受一把穿越福利。 如果有互联网就好了,度娘一搜,配方的比例、制作方法什么的,要啥有啥,赵构不禁有点怀念前世了。 前世,前世,纵有千般不好,可是…… 李纲和张三炮走后,他突然觉得情绪有点失落,便自顾自地走出了宫殿。 小德子见陛下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好紧紧跟着,一众侍卫也离得稍远些跟着。 自从上次赵构遇刺,侍卫们更加小心谨慎了,在皇宫里也不敢离他太远,生怕再发生第二次。 赵构心里有数,赵桓不在了,除了便宜老爹,估计再没人有动机、有胆量、有能力对自己下手。 但不管他怎么说,侍卫们就是不听,走哪儿跟哪儿,就连他睡觉时寝宫周围也布满了侍卫,出皇宫的话连韩世忠都得陪着。 这是侍卫们的一片忠心,赵构能理解,也很高兴,有一帮忠心的侍卫是件好事情,不是吗?当初他还羡慕宋钦宗呢。 一踏进御花园,赵构便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皇后邢秉懿。 她穿着白色底缀满湖蓝色花朵的合体长裙,鬓发低垂,斜插着一支碧玉瓒银钗,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胸前鼓胀,越发显得腰肢纤细,体态修长。 此刻,她正倚着亭子的栏杆斜坐着,盯着水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怎么的,他一看到她,见到她那令人窒息的美,心跳就有些加速,有点小紧张,却也冲去了原本的那种失落。 再退出去,那是不可能的,皇帝看见皇后就吓跑了?那不扯淡嘛? 许是邢秉懿想事情太过专注,一直没有发现赵构的到来。 “嗨,娘子?”不行不行,貌似不怎么合适,后世还差不多。 那,骚一首“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也不行,不应景儿。 他伸了一下手又缩回去,一会儿负手一会儿抱怀,重复了好几次,可把这个缺乏撩技的资深宅男给急坏了。 正为难间,邢秉懿突然回过头来,发现有人,吃了一惊,吓得身子一颤差点掉到水里去,赵构一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邢秉懿看清了是赵构,才轻拍了几下胸口,缓了口气,问道:“陛下,你怎么有空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如空谷脆鸣、山泉流淌…… 这近距离一看,她眸含春水,似清波流盼,香靥娇嫩,如蛋清般光滑,指如削葱,口似樱桃,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赵构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人心动。 便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媳妇,貌似,挺好的? 加上近来习惯了发号施令,身上王霸之气渐重,他不由得想道:我干嘛这么怕她?我是皇帝,她是皇后啊,都已经是夫妻了好吧。 这样一想,果然立刻就不紧张了。 他扶着邢秉懿的胳膊让她坐好了,才在她对面坐下,关心地问道:“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劳陛下挂念,臣妾已经好了,医官说……”邢秉懿说着说着脸色不由得红了,显得更加娇羞可人,后面的话,她却说不出来了。 她能把“娘娘,已经没事了,可以同房了”说出来嘛?不能吧,跟暗示似的…… 脑子呢?干嘛要多一句“医官说”? 赵构可不知道邢秉懿的想法,还以为医官有什么要紧的嘱咐,便急忙追问道:“怎么了?医官怎么说的?” 邢秉懿原本可以随口扯一句糊弄过去,可刚一张嘴又想到,赵构是皇帝,忽悠他,算不算欺君呢? 影视剧里头,都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帝面前,一句话说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啊! 于是,她的心里更加纠结。 瞥见赵构有些着急的样子,邢秉懿目光闪烁了几下,低下头,以极低极细的声音说道:“医官说,医官说,可以,同房了。”最后三个字,更是低的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偏偏,赵构的听力还就是好,竟然听清了最后的三个字,不由得浑身跟过电似的,一把抓起她的手:”那,那,……“ 那,那什么呢?邢秉懿抬眼瞟了他一眼,突然惊叫道:“你流血了!” 说完,她另一手捏着手绢,朝赵构的鼻子擦去。 赵构低头一看,又流鼻血?还真吓了一跳,靠,不会和穿越前一样的吧…… 话说,她的手,好软啊,柔若无骨,温润滑腻,他还真舍不得放下。 “叫太医,快叫太医!”邢秉懿见他鼻血流得厉害,连忙叫道。 小德子吓得不轻,连忙转身就跑,叫太医去了。 “你,你把头仰起来,靠在柱子上。”邢秉懿抽出手,站起来,小心地扶着赵构,让他倚着柱子靠好。 赵构闻着她贴近的身子上散发出来的清香,陶醉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啊!沁人心脾!” 邢秉懿瞅着他那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有个皇帝的样子嘛? 不过,还有空儿口花花,看来应该没多大事儿。 第79章 皇后出手 太医赶到之前,赵构的鼻血已经不流了,但他很喜欢自己的头枕在邢秉懿胸前的感觉,便一直厚着脸皮不肯坐起来,不仅如此,还时不时地蹭两下。 邢秉懿心知肚明,脸色羞得通红,不过却也没退开半步,反而有种很温馨的感觉,和上次被他抱着冲出车厢又从天而降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总之,赵构给他的印象挺好,人长得也挺帅,两人之间似乎也不存在想象中的那种横跨上千年深不见底的代沟。 最最关键的是,他是皇帝,自己是皇后,天生一对啊不是吗?而且还是已成既成事实无法逃避的那种。 毕竟,不小产的话,两人已经是同一个孩子的爸妈了。 唉,去哪儿说理去? 这种情况下都不认命,还想怎么着?想造反嘛? 太医到了之后,对赵构进行了一番仔细地检查,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提了个中规中矩的建议:“如今天气转暖,少雨,有些干燥。官家要多喝水,多吃水果,以防肝火上升。” “呃,知道了。”赵构见邢秉懿在一边捂着嘴偷笑,颇有些尴尬,多丢人啊!这是天干少雨肝火上升造成的嘛? 太医刚一转过身,西北角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都明显地震颤了一下,头顶的横梁上面有灰尘落下。 这可比上次的爆炸事故动静大多了。 赵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糟糕,火药作又爆炸了!” “火药作?”邢秉懿好奇地问道:“造火药的?” “嗯,你在这儿歇着,我去看看。”赵构拔腿就走,他可真担心火药作出大事儿。 邢秉懿手上一用力,赵构被拉得一个趔趄。 他回过头来,见她正拉着自己的袖口不放,眉眼含俏。 “怎么?不想让我走?”赵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望着邢秉懿亮晶晶的双眸问道。 邢秉懿摇摇头:“不是,我也想去看看。” “你也想去?火药作?”赵构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一个女人家,去火药作不合适。” 邢秉懿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要去。” “真不行。” “我要去。” “你去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我要去。” “呃,好吧好吧……” 赵构终究是没抗住邢秉懿的执着,败下阵来。 邢秉懿嘴角轻扬,露出灿烂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百合,令赵构不禁心神一荡。 其实,火药作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实验而已。 火药作进行实验是常有的事儿,但改进配方的实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搞过了。 前人的无数经验证实,现有的配方非常成熟、稳定,是最优化的配方。 但张三炮既然接了官家的任务,肯定要进行一番尝试。 就算不成功,也要把实验的过程和数据记录下来,作为日后研究的参考资料。 经验和数据都是经历无数次的实验总结出来的,是个渐进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形成成熟、完整的理论体系。 张三炮参照原来的配方,将硝、炭、硫磺作为主要原料,去掉几种助燃的油和油脂后,各自取来一些,用水将各个成分浸水润湿,然后小心翼翼地混合起来作成大饼状,除湿后打碎,用细筛子筛过,便成了新的火药粉粒。 新的火药粉粒看上去明显与以往的不同,黑乎乎的。 他只取了平日实验所需最少的火药量,装填到小小的陶瓷罐中,加入引信后轻轻捣实,在专门的实验场地中点燃了长长的引信。 有几个匠人躲在掩体后面,好奇地看着张三炮:“又尝试新的配方了?” 张三炮点点头,没有作声,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盯着前方。 火药引信“嗤嗤”地燃烧,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虽然他并不看好这次的实验,却从心里喜欢这样做。 即便是不成功的实验,也是有意义的事情。 张三炮根本不知道硝、炭、硫磺三种原料变成小颗粒状之后,放在一起同时粉碎时,非常容易导致着火甚至爆炸。 象他那样不停地翻搅,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是张三炮谨慎的研究风格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只取了实验所需的最少药量,这样便会把危险降到最低。 张三炮严肃的表情激起了其余匠人的好奇,一大票人躲在掩体后面紧张地等待着实验的结果。 当引信燃到陶瓷罐的罐口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嘭”地一声巨响,一蓬灰烟爆起,陶瓷罐被炸得粉碎。 一片碎角擦过张三炮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么厉害!”一众匠人不约而同地惊呼道,实验场地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脸盆大的坑! 按以往的惯例,这个掩体到实验场地中央的距离,就算发生了爆炸,也是足够安全的。 没想到…… 大家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张三炮的脸,血痕的一头,有血珠滴落。 张三炮根本没有在意脸上的伤,若有所思地盯着实验场,陷入了沉思。 刚刚,他试探性地去掉了几种油类原料,用新的配方试制了一些火药。 通过这次实验,他发现火药的威力不但丝毫未减,似乎还增强了不少。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官家说的仅用三种原料生产火药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威力更大! 去掉了油性原料,不但威力没减弱半分,竟还有所增强! 这个事实,严重颠覆了以往的观念! “哦哦哦~!”众人愣了片刻,突然欢呼起来! 威力这么强大的火药,足以将之前的霹雳火炮、震天雷的品质提升好几个台阶! 这是足以写入火药发展史的重大发现! 张三炮被众人拥着,抛起又落下,露出开心的笑容。 赵构和邢秉懿的到来,使得火药作再次沸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高昂,比火药爆炸的时候还要响。 自从火药作成立以来,这还是首次皇帝驾临!这叫匠人们如何不兴奋?! 赵构先是笑着抬抬手:“平身!” 然后,盯着张三炮的眼睛:“火药,成了?” “成了!”张三炮兴奋地回道:“小人按照官家的提议,去除了几种油料,果然比原先的威力大了许多。” “才去了几种油料啊,”赵构微微皱眉:“那,硝、炭、硫磺的比例是多少?” 张三炮恭恭敬敬地回到:“回官家,硝六成,炭一成,硫磺一成,其他原料两成。” 赵构对于火药的最佳比例并不知晓,所以一脸疑惑的神情。 邢秉懿可就不同了,说道:“葛洪道长在炼丹术里曾说过,硝石的比例高一些,爆炸的威力就会大一些,不妨再提高一点。 而且,这三样原料最好不要同时粉碎、搅拌,容易发生爆炸,两种就没事。这都是《抱朴子》书中所述,应该没错!” 邢秉懿当然不能直接将火药的最佳配比说出来,便扯虎皮做大旗,抬出了葛洪,给张三炮科普一下。 反正葛洪本来就是传说中的火药发明者,早已故去,就连他的着作《抱朴子》都只有残本,根本无法对证。 赵构眼睛一亮,这个说法可比他去强推好多了,看来这媳妇也是个博览群书的主啊,这么偏门的书她都知道! 张三炮对于什么《抱朴子》没有印象,却和很多百姓一样,听说过葛洪的大名。他心想,既然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想必不会有假。 “谢皇后娘娘指点,小人马上就按照这个方向进行实验!” 第80章 造枪设想 张三炮急着去搞实验,赵构却是不让,因为他对之前张三炮说过的震天雷很有兴趣,便想亲眼见见实物:“张三炮,你去取个震天雷来给朕看看。” 张三炮见赵构对自己的研究有兴趣,心中自然高兴,屁颠屁颠地跑去拿震天雷去了。 片刻之后,他双手捧着一个黑乎乎圆球状的东西,举到赵构面前:“官家,这就是震天雷!” 赵构定睛一看,只见这震天雷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就象葫芦去了一半。 葫芦口安装有火药引信,看起来倒是跟后世影视剧中的土造手雷有些相像。 这个造型虽然稍显笨重,却也令赵构颇为喜欢,更想知道其威力如何,便笑道:“你放一个给朕瞧瞧。” “是,”张三炮应命道:“此物会炸开,碎片会飞出伤人,还请官家到掩体后面去躲避一下。” 张三炮捧着震天雷到实验场中央,点燃了引信,便飞速跑了回来,与赵构等人一起盯着场地中央,因而,没有人注意到,皇后娘娘的眼睛中有种异样的神采。 “轰”的一声,震天雷炸开,碎屑四射,但声响似乎没有刚刚新实验的大。 赵构眉头微皱,说道:“这个震天雷威力不怎么样嘛。” 张三炮望着浅浅地凹坑,不禁汗颜道:“官家,这个震天雷用的还是原来的配方,故而威力小了些。用上新的配方的话,肯定不一样。” “行,那你抓紧研究新配方,把新的震天雷做出来了再实验给朕看看。” “小人遵命!”张三炮连忙应道,恨不得立刻就去开展实验。 原军器监王绍因为上次的事故,被李纲给调出了军器监,到地方上任了个知府,官阶降到了从四品,这还是头一个从军器监出来降级使用的官员。 军器监,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是个要害部门,军器监的头头历来都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人才能担任。 一般来说,只要外放,起步就是四品大员。 新来的军器监莫砥,是个工作非常踏实的官员,在地方上官声不错,李纲调过来的。 据说莫氏祖上出过杰出的铁匠,擅长各类铁器的制作,是个有手艺的内行。 “臣军器监莫砥,参见官家、娘娘!”莫砥听说官家和皇后到了火药作,连忙从军器监那边赶了过来。 莫砥这个名字,赵构并无原历史中的印象,估计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功绩。 张三炮见莫砥来了,也很高兴。 终于不需要他陪着官家和皇后转悠了,他现在一头劲地想去搞实验呢! 有了明确的方向,再搞不好,真是无颜见官家和皇后了。 于是,他告了个罪便干活去了。 醉心于技术的人才总是这样,搞技术创新是最大的爱好,升官发财神马的反倒不怎么在意。 当然了,以目前匠人的地位,与升官发财也没多大关系,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但,正是这些将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国家的匠人,大大地推动了国家的发展,为国家的繁荣富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年宋与辽签定澶渊之盟,年年交岁币于辽,看起来吃了大亏,但因为开放了互市,大宋的瓷器、铁器、丝绸等手工业制品源源不断地流进辽国,同时,辽国的马、牛、羊等流入内地,为大宋提供了充足的战马、耕牛和肉食。 有技术含量的手工业制品,其利润肯定是大大超过原材料的,但辽人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意识到了也没有办法阻止。 开展互市以来,大量的交易导致辽国百姓对于宋输入的生产、生活类器具和物品严重依赖,不可能因此而废弃。 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虽然宋每年纳岁币于辽,却通过互市,让辽国把获得的利益又乖乖地吐了出来,还多吐了许多。 因此,辽国非但没有因为宋的岁币发展壮大,反而因为年年的贸易逆差越发穷困,百余年下来,渐渐走上了末路,最终被金国所灭。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军器监全体匠人的倾情奉献。 张三炮离去之后,赵构说道:“都散了吧。”于是,其他匠人也都散去,各自做活。 “陛下,再到其他作看看吧。”邢秉懿央求道。 反正火药作都来了,其他作更没有什么忌讳,再加上赵构自己也想看看军器监的这些下辖机构是如何运作的,便欣然答应。 莫砥当然更是喜欢,他刚到军器监任职,官家便携皇后一起过来巡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因而其一边陪着赵构、邢秉懿随行,一边详尽地介绍了军器监的情况。 每到一处作坊,莫砥便介绍一下这个作坊的工作内容,展示一下生产出来的物品。 通过莫砥的讲述,赵构对军器监有了从未有过的深入了解,对莫砥踏实的工作作风也极为满意。 这是个人才啊! 这么短的时间,他自己对军器监的情况如数家珍也就罢了,还能通过条理清楚、详尽的讲述让赵构也熟悉了军器监的机构和运作,绝对是个能吏! 宋初年原本是没有军器监的,主管制造兵器的机构是三司胄案,无专官。 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废胄案,置军器监,以侍从官判监事。元丰年间再度改制,置监、少监、丞、主簿等专官。 军器监设有东西作坊、东西广备、作坊物料库、皮角场库。 东西作坊,与各州都作院掌造兵器、旗帜、戎帐、什物,依规定制作程式,按兵校工匠制作精粗利钝以为赏罚。 宋钦宗之后,对军器监不怎么重视,东西作坊的规模已经比之前缩减了许多,但仍然有定额工匠五千人。 东、西作坊下设有五十一作,分工极细,包括“木作、杖鼓作、藤席作、锁子作、竹作、漆作、马甲作、大弩作、绦作、棱作、胡鞍作、油衣作、马甲生叶作、打绳作、漆衣甲作、剑作、糊粘作、戎具作、掐素作、雕木作、蜡烛作、地衣作、铁甲作、钉钗作、铁身作、马甲造熟作、磨剑作、皮甲作、钉头牟作、铜作、弩摏作、钉弩摏红破皮作、针作、漆器作、画作、镴摆作、纲甲作、柔甲作、大炉作、小炉作、器械作、错磨作、珫作、鳞子作、银作、打线作、打麻线作、枪作、甲作、锅炮作、磨头牟作”; 东西广备,又称广备攻城作,“主城之事,总二十一作”,分别为“大木作、锯匠作、小木作、皮作、大炉作、小炉作、麻作、石作、砖作、泥作、井作、赤白作、桶作、瓦作、竹作、猛火油作、钉胶作、火药作、金火作、青窑作、窟子作”,后精简为十一作,“所谓火药、青窑、猛火油、金火、大小木、大小炉、皮作、麻作、窟子作是也”,其中的火药、猛火油、金火诸作是宋火器生产发展的重要产物,标志着宋朝军器生产已进入到冷兵器和火器并作的时代; 作坊物料库掌收铁锡、羽箭、油漆等物,其所掌军器物料,除主要供给京城兵器使用外,也有一部分调拨州郡作院使用; 皮角库“掌受天下骨革、筋角、脂硝,给造军器、鞍辔、毡毯”等物,以供军器所用。 绝大部分兵器的生产,都需要多个作坊的通力合作,方能打造出来合格、精细的兵器。 转完了一圈之后,赵构有种眼花缭乱之感,分工太细了! 这么精细的分工,这么多技艺精湛的匠人,难怪手工业足以吊打辽、金和西夏! 但赵构只想弄清楚一件事,火药的事情基本上就要解决了,火药枪,能不能造得出来? 第81章 武器研发 作为穿越人士,赵构此时才想到火药枪,应该说反应算是慢的。 当然了,可能与他是个文科狗有关。 不过,既然想到了,他肯定要想办法付诸行动,空想误国,实干兴邦么。 在接下来的参观中,他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邢秉懿仍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都没兴趣继续转悠了。 谁说领导视察就得把整个部门全都转遍了的? 邢秉懿与赵构不同,赵构每到一处,只是假装认真地听莫砥的介绍,最多偶尔提出一点建议。 邢秉懿却是每到一个作坊,便仔细地观察工匠的操作,遇到有现成的成品、半成品时,她总要看看、摸摸,仿佛对每一件事物都充满了好奇,有时,还会询问工匠一些问题。 比如,她看到一个工匠正往一个既直且圆的竹筒里填塞物品时,不知道是干嘛用的,便主动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回娘娘,这是警讯用的烟火,里面装的是火药,点燃之后,会把带着烟火药的小箭射向天空。烟火药的颜色不同,便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小箭上还留有孔洞,会发出尖啸,更加的引人注意。” “哦,这样啊。”邢秉懿缓缓点头道,却见赵构竟然也认真地听工匠讲解,似乎有什么想法似的。 赵构确实有想法,点燃底部火药,利用火药燃烧产生的推力将置于竹筒中的小箭射向天空,这不就是火箭嘛?竟然只用作警讯? 把小箭换成子弹,不就是枪了? 搞个大个儿的,在前部也装上火药,或者,干脆把震天雷什么的固定在上面,那不就是地对地导弹嘛? “你放个给我看看。”邢秉懿对工匠说道。 “呃,好的娘娘,不过,得到实验场那边去。”工匠取了一支讯号箭,回道。 赵构不怎么想多待了,见邢秉懿又要耽误时间,便说道:“大白天放个警讯烟火有什么好看的?回吧。” 邢秉懿小嘴一撅,颇为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你还让人放震天雷呢。” 赵构闻言一滞,自己是让张三炮放了震天雷,可是…… “那能一样嘛?我是要了解震天雷的威力,那是战争中的大杀器,有大用处的。” 邢秉懿一扬脖子,说道:“我也不只是想看烟火啊,我也有想法的。” 赵构看着她有些小倔强的模样,乐了:“好好好,那就放,我瞧瞧你有什么想法。” 工匠取出火折子,轻轻一甩,点着了引信,手中的竹筒“啾”的一声,飞出一支带哨音的竹箭,直射天空,并在空中发出明亮的红色光芒。 然后,工匠将竹筒往地上一扔,就完事了。 邢秉懿却仍然盯着他:“你把点火的物事拿出来我瞧瞧。” 工匠疑惑地掏出火折子,问道:“娘娘说的是这个火折子?” “对对对。”邢秉懿一把拿过火折子,取下盖子,学着工匠的样子一甩,火折子的前部便燃起了明火。 不但邢秉懿啧啧称奇,赵构都觉得稀罕,以前在军中也曾见将士们点火,却没注意到竟然是用火折子的。 话说穿越之前的年代,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到处都有卖的,usb口充电的电子点烟器也不稀罕,谁会在意怎么点火啊? “这个火折子是什么做的?”邢秉懿继续她的问答模式,赵构也同样很好奇。 “回娘娘,火折子的好坏关键在于纸的制作,这个火折子的纸是以白(红)薯蔓浸水中泡浓,取出捶扁,再泡加棉花、芦苇缨子再捶,晒干,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易燃物质和多种香料而制成的。 最后折成长扁筒或拧为绳,晚间燃之似无火放在竹筒里,用时取出一晃即燃,很易燃,军中、宫中和富豪人家一般会用这种火折子。一般百姓家用的就是普通的草纸卷起来做的,效果要差了许多。” “嗯,明白了,真是了不起的发明。”邢秉懿对于古人的智慧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都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所以实用性是第一位的,不像后世有些人脱离了现实生活去搞一些不切实际的发明创造。 比如,发明出世界最小的电视机,小到什么程度呢?得用放大镜去看,是不是有病? “回到正题上来,为什么要用竹筒呢?”邢秉懿将火折子还给了工匠,接着问道:“难道铁铜做的筒子不比竹筒更好?可以重复使用,尤其是作为武器使用时。” “回娘娘,铁铜做的筒子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太笨重,不便于携带。而且,发个讯号,用这个竹筒就足够了,成本低廉,随用随扔就行,就像小人刚才做的那样。至于当作武器使用,”工匠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有两个原因,一是不易瞄准,二是射程并比不寻常弓箭更远。” 晕,这都什么思维?就不能发散一下吗? “谁说就得用箭的?”邢秉懿感到很心塞:“不能换别的东西嘛?” 赵构本来就在琢磨造枪的事儿,听到这儿眼前一亮,接上说道:“对对对,比如,把霹雳炮、震天雷发射出去。” 在他看来,把震天雷发射出去的话,岂不跟后世的导弹差不多?起码也跟炮弹差不多,一炮炸一大片的那种。 看起来颇为老实的工匠有点挠头:“可是,那得多粗的铁铜管啊?更不易携带了吧。” 这下,不仅赵构和邢秉懿差点晕过去,莫砥都快站不稳了:“不是不是,你别考虑好不好携带的事儿,就说这想法行不行?” 工匠这才恍然大悟,笑道:“肯定行,只要铁铜筒和霹雳炮什么的准备齐了,我们金火作绝对能把它装好。” 靠,赵构这才想起来,基本上每一件兵器的打造都离不开多个作的通力合作,便果断地对莫砥说:“你把相关的作集合起来,就做两件事,一是把新的火药配方尽快弄出来,二是造出粗细不同的铁铜筒,可以发射小到弹丸、大到震天雷之类的器物。这两件事情做成了,重重有赏!” “官家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尽快完成任务!”莫砥连忙表态道,在他看来,官家提的这两件事,希望很大,并不算什么难事。 “好,那就等你的好消息。”赵构说着又看了邢秉懿一眼,问道:“今日就到这儿,回宫吧?” “嗯,好吧。”邢秉懿觉得暂时没什么好点子了,便欣然同意。 回去的路上,赵构的心里乐得跟要开花了似的,军器监真要是能把这个枪炮研制出来,那还不想打谁打谁? 对了,还有大炮、导弹,到时候,远距离一番轰击之后,神马东西都给他炸没了,岂不是可以直接派地面部队打扫战场了? 嘿嘿,不错,真不错,这个主意好,赵构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露出了夸张的笑容。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邢秉懿发现了之后,奇怪地问道。 “哦,没什么,”赵构敷衍之后才想起来,带邢秉懿去军器监实在是个好主意,神配合那是,便笑道:“怎么样?这一趟出来感觉如何?” “还行吧,挺好玩的,就是,”邢秉懿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皱眉说道:“这身上什么味道都有,太难闻了,得赶紧回去洗洗。” 赵构笑笑,果然是女人啊,不论哪个时代,都一样…… 第82章 一波已平 赵构回到宫里,还没有来得及喝口热茶,便有新的战报送到,是岳飞派人日夜兼程送来的。 他顾不上喝茶,接过战报就看了起来。 小德子在一边看着陛下眉飞色舞,心知必是捷报,也乐滋滋地立于一旁,仿佛是自己家的喜事一般。 “好,歪瑞固得,”赵构笑着冲小德子说道:“小德子,知道燕云十六州吗?” “知道啊陛下。” 燕云十六州,宋人心中永远的痛,有几个不知道的? “燕云十六州,终于,终于又回到了我大宋的版图啦!” 小德子连忙跪下贺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完成了多位先帝的遗愿!” 赵构高兴之余,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便宜老爹宋徽宗,和已经“自缢”的宋钦宗。 唉,真心不想再举起屠刀了! 得借这个机会去得瑟顺带敲打老爹一下,让他认识到跟自己的差距,从此以后和睦相处,别整幺蛾子! 于是他带着小德子往延福宫赶去。 赵佶很意外赵构的到来,因为这个儿子即位之后,来延福宫看望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至于他心中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赵构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似的,有些要求也不好意思提出来。 前些时候,赵构去看望了赵桓,然后赵桓就“自缢”了,这让他心里很害怕,又不怎么想让赵构来看望他了。 赵桓的帝位是自己主动让给他的,他做的事,若说自己一点不知情,那肯定是假的,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在当时,他以为情况不明,胜负难料,所以采取了观望的态度。 反正,他弟俩不论谁做皇帝,自己都是太上皇,甚至,他觉得,如果大儿子赵桓做皇帝的话还更好些,起码比九儿赵构听话。 最近。赵佶一直担心,哪一天赵构突然抽出空来,就轮到自己“自缢”了,便总是做噩梦。 此时听太监说赵构来了,吓得他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半躺半坐在椅子上哼哼。 天哪!不会,他真的连老爹也不放过吧! “拜见爹爹、娘娘!” 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这无关亲情,当然,赵构也没感到心里有这份感情存在。 帝王之家,本就亲情淡薄,何况他还是个穿越而来的外来户。 “九儿坐下说话吧。” 这回却是韦太后发了话,儿子这皇帝做得越稳,她的底气就越足,不知不觉间,她竟成了赵佶的依仗。 “嗯,爹爹没事吧?”赵构一边坐下,一边看着赵佶微颤的身子问道。 韦太后对赵佶的心事清楚的很,瞄了他一眼便笑着回道:“没事,你爹爹偶感风寒,身子略有不适,已有宫中太医看过了,不妨事。对了,九儿今日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嗯,刚收到战报,燕京的金兵已经投降,至此,北边战事已经结束。 燕云十六州已彻底回归我大宋版图!特来告知爹爹和娘娘!” 赵构自豪地说着,眼光不由自主地瞟了赵佶一眼,接着说:“现在的忠勇军,战力无双!以前的溃兵回归和新近参军的人不少,都争相参加忠勇军。 但我不同意,只说如果训练合格,可以允其成为忠勇军预备兵员,表现优秀或有战功者才能加入,我要让忠勇军成为所有宋人的骄傲!” “哎呀,真是太好了!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怕是要高兴坏了!”韦太后兴奋地说道。 这个儿子太能干了!不光打造出忠勇军这样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打跑了金人,还把燕云十六州都收了回来,这些成绩,连神勇无比的太祖都没做到啊! 赵佶闻言,好像突然注入了一股能量似的,腾地坐直了身体,震惊地问道:“九儿,你,你说的是真的?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了?” “真的,千真万确!”赵构扬了扬手中的战报:“刚送到的,现在,宗泽坐镇大同,岳飞坐镇燕京,其它各州都安排了忠勇军将士留守,已经构筑完整的北方防线!金人若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赵佶一把接过战报,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然后,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伏地痛哭:“列祖列宗啊!苍天有眼啊!竟让不孝子孙佶活着看到了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时候!佶,有愧啊!呜~呜~呜~” 赵构看着赵佶痛哭流涕的样子,不似做假,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时候真情流露了?当初任用奸臣、打压忠良、把宋室江山搞得一团糟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愧对列祖列宗吗? 韦太后见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下了坐椅,上前去扶赵佶。 赵构叹了口气,也走上前去,和韦太后一人扶住他一条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赵佶泪眼朦胧地望着面前的儿子,乞求似的说道:“明日,开宗祠,祭祖吧,爹爹,想把这个好消息,秉告先祖,请求先祖原谅。” 韦太后也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期待的神情。 “好吧。”赵构点点头。 他突然觉得,在这个四十五岁的太上皇面前,已经没有宣耀武功的必要。 邢秉懿回了寝宫之后,便让宫女烧好了水,美美地泡了个澡,用上自己研制的香皂,感觉无比舒爽。 看来赵构还是挺聪明的嘛,自己不过稍加点拨,他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枉自己开动脑筋帮他。 当然了,帮他也就是帮自己,他皇位坐得稳,自己这个皇后就妥妥地没问题。 “如此美女,我自己看了都动心,而且,谁能如我一样给他最强的帮助?没有,也根本不可能有!” 所以,她丝毫不担心会出现前世那些影视剧中的狗血宫斗情节。 她对自己目前的身体还是很满意的,不,确切地说,是非~常满意! 这具身体,简直就是个完美的艺术品!这一点,同样给了她非常强大的自信。 她掬起一捧水,让它顺着洁白如玉的手臂流入木桶中,颇为自恋地哼道:“我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好看怎么办?” 两个伺候她沐浴的宫女捂住嘴,笑了起来。 这两个丫头是上次邢府遇刺之后,从邢府调过来的,一个小娥,一个小英,都是十三岁,从小在邢府长大,对邢秉懿很熟悉,邢秉懿嫁给时为康王的赵构时,这俩丫头才八岁。 “娘娘,绣娘来了。”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邢秉懿不慌不忙地从木桶里出来,小娥和小英把宽大的棉袍披在她的身上,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皇后娘娘为什么,生得这么好看?不知道自己长大了能及得娘娘几分? “让她进来吧。”邢秉懿坐到了一个绣墩上说道。 小娥拿着毛巾站在她身后,轻柔地帮她擦拭着秀发,小英拿着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风。 “娘娘,小人已经按娘娘的要求改过了,不知是否合乎娘娘的要求?”绣娘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做好的丝绸内衣说道。 “嗯,我瞧瞧再说,你起来吧,一边候着。”邢秉懿玉腕一伸,接过内衣,一边往纱帐里边走去,一边吩咐道。 纱帐里边,有个半人高的铜镜,镜子的边缘是凸凹有致的雕花,做工极为精美,也远比一般的铜镜要清楚得多。 邢秉懿把内衣一穿上,顿时觉得特别舒服,哪哪儿都合适,到底是量身订做的,就是不一样,完美契合胸前曲线,根本不需要设置活扣调整。 她照着铜镜,转着圈子打量了一会儿,总感觉还是有些模糊,细节部分表现不给力。 “看来,就冲着这破镜子,也得把玻璃弄出来了,这么好看的美人儿,照镜子都看不清楚……” 然后,她换好了衣服,才施然走到外间,唤过绣娘吩咐道:“刚才这一件的尺寸你都记好了,以后就按这个尺寸做就行了,每种花色先各做一件送来。” “是,娘娘。” “还有,秋医官那儿,你送去了没?” “已经送去了。” “有没有按我吩咐的做个夹层,在里边塞上蚕丝垫?” “均按娘娘的吩咐做了。” “嗯,你做的很好,”邢秉懿夸赞了一句,想起了影视剧中常见的情节,转头说道:“小英,赏银二十两。” 小英面现为难之色,犹豫了一瞬,却还是转身从一个盒子里扒拉出二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了绣娘。 绣娘大喜,接过了银子,纳头便拜:“谢谢娘娘恩典!” 邢秉懿笑吟吟地受了她的大礼,心里美滋滋的,越发地生出一种优越感,那是皇后专属的骄傲。 绣娘退去之后,小英小声说道:“娘娘,一次赏二十两银子,有点,太多了……” “嗯?二十两很多吗?”邢秉懿感到不可理解,这里是皇宫唉,皇后赏个二十两银子出去也算个事? “娘娘,我听说,太上皇和太后那边想多置办些东西,陛下都没同意,他说现在国家有难,身为皇室,应当带头勤俭节约,支援前方将士。” “呃,这样啊。”邢秉懿缓缓点头,在屋子里踱了起来。 想着赵构看上去极为朴实、身上并无什么值钱物事的样子,邢秉懿心道:这倒象是个明君所为,挺好。缺钱是么?本姑娘给你挣钱花! 第83章 一波又起 次日,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赵构率着文武百官按照流程举行祭祖大典,宋徽宗于人前尚能保持几分威仪,举步投足间稍显从容。 待得进了祖祠,在祖宗牌位前一跪,便是一番哭天抢地地嚎啕大哭,比金兵让他去金营时更卖力。 一干宗室子弟不理解赵佶的心情,心有惴惴,怀疑他是受到了什么不公正待遇,连带着看赵构的目光都有点躲躲闪闪。 赵构不怎么喜欢这种冗长的仪式,但出于宣传的需要,只好硬着头皮坚持。 金人虽败,但给赵氏皇族和众多官员带来的心理阴影尚未消除,不利于今后的工作开展。 经过这次大张旗鼓的祭祖活动,加上赵构特意让朝中发到各地的官报,相信对于重塑大宋朝廷、军队的形象有着极为正面的影响。 时间进入六月之后,天气有些变幻无常。 就在赵佶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从天空的东南角渐渐升起灰暗的阴云。 一会儿的工夫,阴云之中响起了隐隐不断地雷声,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在阴云中乱窜。 如果在后世,很多人都知道,农历六月,梅雨季节,出现这种天气是正常现象,进入雨季了么。 可是,在这个年代,总有很多人将天气现象与现实联系起来。 尤其在祭祖即将结束时,隆隆的雷声之后,一道长长的闪电如同倒立的枝桠“咔嚓”一声划破了天地,最下边的枝桠击在了祖祠大殿西部飞挑的檐角之上,将之击断,残片朝着一众朝臣落去。 众人连忙躲避,唯有曹辅因正在思考问题,反应不及,被飞落的檐角砸在头上,当即便倒在地上,红白之物相间,眼见是不活了。 同时,平地风起,豆大的雨滴“哗”地从天而降,瓢泼一般。在场诸人顿时成了落汤鸡,连赵构都不例外。 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祖殿之外的官员、宗室子弟中出现了骚动,现场有些混乱。 赵构、赵佶等人正站在殿外,大雨刚至,赵佶便缩回到廊下,身上只淋了少许雨滴。 赵构想到前世入学军训的时候,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带队的教官便越喜欢让大家在雨中站军姿,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锻炼意志一般。 “肃静!各自站好,勿动!”他大声喝道。 众人眼看着赵构负手立于殿外,昂首挺胸,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威风凛然,不由心生惭愧,顿时安静下来。 赵构走到曹辅尸身前,静立片刻,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他穿越过来之后,一件件,一条条,改变了许多事情,但有些事情,还是没有改变。 比如李纲为相后,依旧会推荐张所任河北招抚使;比如邢秉懿做了皇后,依旧还是小产;比如曹辅虽没有为金人所掳,却依旧死于今年…… “收殓曹卿尸身,送其归家,追封忠国公,其长子荫武翼郎。” 曹辅的意外身亡,在朝中激起波澜。 太史局正冯浩上书曰:“朗朗乾坤,艳阳高照,瞬息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雷霆相击,檐角飞落,伤及重臣,此乃大凶之兆,因檐角在西,应西方有变,恐有祸乱,望官家察之!” 这种将雷电天气往现实社会牵扯的事情,赵构很反感,特么不过来了次雷震雨,有什么好唠叨的?还专门写了奏折上来,平时都这么闲的嘛? 至于雷霆击檐,那不就是因为大殿檐角太高吸引了雷电吗? 西方有变?那是因为雷电正巧位于祖殿西侧好不好? 这是封建迷信好吧…… 但,这个年代,官员也罢,百姓也罢,就相信这个,连李纲都不能例外,说“事关江山社稷,官家应慎之。” 更特么巧合的是,就在朝官们议论纷纷之际,有急报自西方而来,称吐蕃军队与大宋西边边军发生了冲突。 三万吐蕃大军突然发动袭击,边军一时应变不及,竟被连克三镇! 目前,吐蕃军队已逼至大散关下,与边军僵持不下。 赵构感到很无力,这个急报,来得真不是时候! 还特么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一茬接一茬地让人不得安宁! 宗泽、岳飞、张宪、张所、吴玠、吴璘,能用的人不少,但都在西北和北方,正在休整、练兵,调他们去西边和吐蕃干一架不合适。 赵构正头疼呢,给事中赵鼎出列,朗声说道:“臣以为,张伯奋其人智勇双全,可为将,率兵抗击吐蕃,同时令吴璘部、刘锜部密切关注西夏动静,防止西夏趁机出兵袭扰。” 张伯奋,赵构有印象,张叔夜的儿子,金兵围开封城时随其父率兵杀透金兵阵营入城勤王,猛男一个,也是儒将。 因为张叔夜的关系,说起来也是自己人,可以信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何栗一惯很少发言,也不禁出声支持赵鼎的建议:“张叔夜父子当初历经血战,杀透金兵重围入城,的确是骁勇无比,确可担此重任。” 赵构心里有数,何栗当初为相,一直陪在钦宗身边被困在开封,对张叔夜父子的英勇记忆深刻,故而此刻出言力挺。 鉴于两人的建议也正合他的心意,他便欣然应道:“既如此,令张伯奋为征西大将军,率其麾下两万兵力和韩世忠麾下一万忠勇军骑兵,西进抗击吐蕃。” 张伯奋接到圣旨,兴奋无比。 他是军中宿将,自从接管城防之后,便再也与战场无缘。 每天就是在城中消磨时间,唯一一次出手,还是官家遇袭,根本没怎么费事儿刺客就死完了。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在官家的眼里,忠勇军才是真正的主力、王牌,那都是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 他张伯奋再怎么保持训练强度,也不可能让部下将士一直维持战力,不经历一次次大战、经历生与死的考验,怎么可能成为铁血之师? 这次,除了他自己的部下,官家还特意拨给他一万忠勇军将士,言下之意很明显,怕他的部下战力不行呗! 所以,张伯奋暗暗下了决心,不记生死,也要让自己的部下打出威风来,让吐蕃人瞧瞧大宋军队的厉害! 从开封到大散关(今陕西宝鸡西南)有一千三、四百里,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 更何况,不管骑兵还是步兵,怎么也不可能不眠不休连续赶路,那样的话,整个部队也累死的差不多了,还打什么仗? 但大散关因其扼南北交通咽喉,自古为“川陕咽喉“、兵家必争之地,地位实在是过于重要,张伯奋担心大散关守不住,那就麻烦大了。 因而,他打算亲自率领一万忠勇军和自己麾下的五千骑兵作为先头部队,往大散关赶去,令步兵随后跟上。 如果大散关已失,他将一边侦查敌情一边等待后续步兵跟上;如果大散关未失,他就先率一万五千骑入关,协同守军防御,再伺机采取行动。 这个方案应该说中规中矩,大的方向没有问题,细节问题不在赵构的考虑之内,于是他立刻批准了这个方案,便令张伯奋尽快出发。 说实话,赵构的心里,真心不想和吐蕃开战,但却不能允许吐蕃利用宋金交战的机会来火中取栗。 也幸亏宋金大战的消息传到吐蕃的时候,这次大战已经结束,要不然更令他头疼。 不然的话,很有可能面临两面、甚至三面作战的糟糕局面。 那样的话,即便他是穿越人士,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第84章 赚几个亿 秋荷奉邢秉懿相召,再次进宫,刚露出身形,邢秉懿见之便笑,笑得很暧昧,令秋荷面露羞色。 “见过娘娘。”秋荷如以往一样躬身施礼,所以没发现邢秉懿正透过她的衣领往里面看。 “秋荷,穿这新式亵衣感觉如何啊?有沟了好像!” 秋荷见邢秉懿一付促狭的表情,脸色更红,声音也如蚊子一般:“感觉,还好……” “你家郎君有没有夸你比往日更好看呢?” “娘娘~”红脸的秋荷拉长了声音说道:“不说这个行不?秋荷有事相求呢。”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郎君家的姑嫂身材与我相近,我把这新式的亵衣给了她一件试穿,她穿上之后,感觉极为舒适,大为惊叹。” 秋荷停顿了一下,有些探询地说道:“姑嫂家中是开裁缝铺子的,开封城最大的裁缝店,在临安、西安、燕京都有分号。她想获得这种亵衣的专门经营权,便让我找娘娘相询,可否让她家铺子独家经营?她说,可以拿出,三成利润来。” 秋荷怯怯地伸出三个手指头,似是不习惯这种谈生意的调调,言语间颇有些不好意思。 邢秉懿一听是这事儿,脑子里稍稍转了几个圈,便有了计较:“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说是独家经营,只怕一投放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各种仿制品充斥市场,利润就没多少了。 我看不如这样吧,起个好听的名字,比如丽人、丰韵什么的,再挂个皇室专供的牌子,不然的话我可不好意思拿她三成利润。” 秋荷再怎么不喜欢经商,也明白“皇室专供”这四个字的意义,可以说有了这个牌子,哪怕挖泥土卖,都不愁销路,连忙谢道:“谢谢娘娘!” 邢秉懿摆摆小手,颇为郑重地说道:“这可不算什么,不过小打小闹而已。如果你家嫂嫂家里做得了,我还可以再给她更多的好东西。” “更多的好东西?”秋荷感到很惊讶,新式亵衣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惊喜了,原本平平的胸前现在明显鼓胀了些,虽然是假的,但已经让她感觉更加自信。 皇后娘娘现在说又有新的东西,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惊喜。 “对,你看看这个香皂。” 邢秉懿肯定地点点头,莲步轻移,走到梳妆台旁边拿起一块新的香皂,递给秋荷。 “这是我闲来无事改进了的香皂,沐浴的时候用的,还可以改变配方做成洗衣服用的。” 秋荷接过香皂,轻轻嗅了一下,立刻便意识到这个香皂与平时所用的不同。 根本不用费力就能闻到一股特别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闭上眼睛,微摇着头,嗅着香味,陶醉道:“真香啊!” “小娥,打盆清水来。”邢秉懿吩咐道。 秋荷又闻了一会儿香皂,一直等到小娥端来了水盆,才将香皂放下。再闻手上,还残余着淡淡的香味。 邢秉懿抓住秋荷白皙的小手,让小娥拿了毛笔过来,蘸了墨汁往她手背上涂了几下,将她整只手背都涂成黑乎乎的,才意犹未尽地说道:“行了,就这样吧。” “至于嘛?一道还不行,非得涂满了整个手背……”秋荷虽然知道邢秉懿的意思,却仍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子效果比较明显。”邢秉懿拍拍小手,展颜笑道:“你先别急着用香皂,就用清水洗。” 呃,真难看!秋荷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黑手,将之放入水盆中,浸泡了片刻,又伸出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搓了几下,水盆里的水立刻变黑了。 不等邢秉懿吩咐,小娥主动把水倒了,又换了一盆清水端过来。看这熟练的样子,估计早已重复演练过无数次。 秋荷又洗了几遍,水盆里的水已经不再变色,但她的手背,仍然有明显的黑色印迹,充斥于每一个汗毛孔和皮肤的褶皱之间。 她幽怨地望着邢秉懿:“娘娘,这要是洗不净的话,可难看死了。” “放心吧,保准能洗得香香白白哒。”邢秉懿笑着朝香皂呶呶嘴,示意她用香皂洗。 秋荷见邢秉懿一脸的自信,心中不免也有些期待,拿过香皂,轻轻地在手背上均匀地涂了几遍,才慢慢地把手放入清水盆中。 “看好了啊,奇迹出现了,当当当当~” 随着邢秉懿清脆的声音响起,水盆中浮起一层油腻的东西。 秋荷又轻轻搓了几下手背之后,把手从水盆中拎起。 在光线的照耀下,她的手,白白净净,再无一丝黑色,皮肤好像比之前更加白皙、柔嫩、有光泽! 对了,还有淡淡的清香!像极了许多年前身上的味道! “天呐,娘娘,这也太神奇了!”秋荷不禁惊呼出声:“如果沐浴的时候用这香皂,岂不是,岂不是……?” “就如我一样,香喷喷哒!”邢秉懿两只手拽着裙子扇乎了几下,走了两个猫步,笑眯眯地说道。 秋荷实实在在地被眼前的邢秉懿震惊到了,这个皇后娘娘也太厉害了,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新式亵衣还只是会受到年轻女人的追捧,那么,这香皂,就是男女老幼通杀的好东西了! “这个配方,我暂时不能给你,但可以把成品交给你嫂嫂家专卖,前几批五十文一块,市场饱和之后,降到十文一块,我仍然要三成利润。”邢秉懿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十文一块是最后的全国统一价,不许擅自涨价,知道不?” “嗯,秋荷明白。”秋荷不是笨人,马上就明白了邢秉懿的意思,一开始投放市场的货肯定不会多,但价格高,是供给富人的,等香皂陆陆续续投放市场之后,便要把价格降下来,让平民百姓都消费的起,让利于民。 放眼全国,这个市场有多大,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得出来! 仅仅开封府就有近百万人,二十万户总得有吧,市场稳定之后,以一家一块来算,就是二十万块。 如果一块香皂用一个月,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万块!两千四百万文铜钱!折合成白银至少两万四千两! 这还只是一个开封府的销售额,临安、西安、燕京的人口比开封府可少不了多少,更不用说还有其它州县,可以说,仅这一项收入,一年几百万两进账不成问题! 秋荷懵了,真懵了…… 邢秉懿双手负于背后,朝着门外看去,浑身似乎闪耀着光芒:“别看这只是些小生意,赚的钱可不会少,娘娘我随随便便赚它几个亿,一点难度都没有!” 正说着呢,赵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邢秉懿吃惊地捂住嘴,眼神直直地盯着他,有些心慌的感觉:这家伙从一侧过来,不会是,早就在一旁偷听了吧……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秋荷连忙跪下参拜赵构,邢秉懿则愣在原地,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呢,连行礼都忘了。 “免了免了,”赵构打断了秋荷的三呼万岁,笑吟吟地看着邢秉懿道:“我的皇后娘娘,说来听听,怎么赚它几个亿的?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 第85章 李成作乱 赵构的突然出现,让邢秉懿有些慌乱,有种被窥探了秘密的感觉。 虽然她并不知道有没有皇后像自己这般会折腾,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很有点不务正业。 唉,怎么都不可能绕过这个男人的,与其到时候被他发现,不如主动说出来,或许还能寻得支持呢。 邢秉懿轻叹了口气,说道:“臣妾知道陛下为钱的事情烦神,正找了秋医官来商量赚钱的法子呢。” “呵呵,你俩?”赵构笑着说道:“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秋荷,你先回去吧,就按刚才说的给你家嫂嫂回复。”邢秉懿说道。 秋荷知道邢秉懿要跟赵构说亵衣的事,也觉得自己在场的话不大合适,便识趣地告退了。 邢秉懿取出之前和秋荷一起改来改去的一叠手稿,递给赵构:“喏,这就是我和秋医官改进的新式亵衣。” 她当时故意找秋荷过来美其名曰一起研究,就是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从大到小、到最后改到定稿时的精细图纸,一整套都在呢。 赵构前世便是个标准宅男,对女人的衣物不过有个大概的意识,印象最深的也不过是岛国动作小电影中的样子,却也没有仔细观察、研究过。 此时看到图纸,虽然稍有些惊讶,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图纸中的成品与前世的风格已经非常相近了。 年轻的宅男嘛,最多在心里琢磨这东西包裹的物事到底是c的d的还是ef的,谁会在意它的参数?毕竟有那么多品牌、那么多造型。 他心虚地瞟了几眼,说道:“这不就是女人穿的亵衣嘛?指望这个赚钱啊?” 邢秉懿贼笑贼笑地说道:“当然不止这一样,不过,若想多做些东西出来,我想,需要单独召些人手,像军器监那样弄个作坊出来,只是需要你的支持,赚了钱,你的压力也小一点嘛,对吧。” 赵构对数字不怎么敏感,却也知道后世有很多内衣品牌,赚钱那是肯定的,不过是多与少的问题。 既然能赚钱,为什么不可以呢? 皇后不能搞这些事儿?谁说的? 后世大公司的女总裁、董事长什么的多了去了! “好啊,难得你有这心思,当然支持了!”赵构大手一挥:“那就成立一个皇家内厂,把火药作旁边那块空地给用上,建个厂房,由你安排人手打理,钱么,就从宫中的用度中出。” “真的?那太好了!”邢秉懿没想到赵构这么通情达理,一高兴,玉臂轻展,勾住赵构的脖子,翘起脚尖“啵”地啄了他的侧脸一下。 天地良心! 赵构还是头一回被美女如此轻薄,不禁愣在原地,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反倒是邢秉懿,原本还觉得是不是有些轻浮了,见了赵构的囧样,竟从心里萌发出一种女汉子的奇怪感觉来:不是说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阅尽天下美女的嘛?他竟然害羞?哈,哈哈~,有意思! “那个,啥?”邢秉懿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这么有空,不用上朝嘛?” 赵构讪笑了一下,说道:“哦,不想在那儿呆着,早早便散了。” “是不是有什么烦神事儿?” “别提了,雷电击落大殿檐角,都过去几天了,这些御史还拿来说事儿,要我三省自身,审慎从事,就差没让我下罪己诏了,”赵构无奈地说道:“西边吐蕃进犯,说是应了西边檐角遭雷击也就罢了,东边有乱民起事也能怪到我头上嘛?” 邢秉懿当然知道那是自然现象,却也知道现在的人迷信,便安慰他道:“这些人愚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乱民起事,总该有原因吧,该安抚安抚,该镇压镇压,拿天象说事有用?” “可不就是?有那工夫,不如去做点实事。”邢秉懿的话让赵构听着感觉很舒服。 他其实真的很纠结,李成作乱,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怎么能赖到他头上呢?偏偏就有那么多人信这一套。 这李成本是宋军的一名试弓手,据说勇力绝伦,能开三百斤强弓,比多数军中将领还厉害。 他因功累次迁升至淮南招捉使(同招讨使类似,一地军事长官,一般为从五品到正五品),在金兵南下时竟然聚众作乱,妄图混水摸鱼,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倒也纠集了近十万乱民。 原历史中其人和孔彦舟差不多,因被宋军征讨,归顺了伪齐政权,伪齐被岳飞等人灭了之后又随金人伐南宋。 如今,刘豫老早便被赵构打发去养老了,两国之战也以金兵大败告终,暂时没了后患。 李成只要吃了败仗,就无路可逃。 但现在,宗泽和岳飞带走忠勇军大部,京城只余两万忠勇军和城防军两万人,兵力已经是很低的水平,再让韩世忠、杨沂中等人率忠勇军去剿匪,他还真有些担心。 宋徽宗历来好色,勤耕不辍,赵构名义上的兄弟中,十五、六岁以上的就差不多有二十个,谁知道这些人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不保持足够的兵力他不安心。 此时,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皇帝对自己的兄弟高举屠刀了,兄弟不死,己心不安啊! “不过是乱军罢了,”邢秉懿淡然一笑,说道:“你都缺钱,他们能不缺吗?说是有十万人之多,他李成养的起吗?乌合之众,哪有什么战力可言?” 赵构一想,可不是么,他都愁军费开支问题,那李成除了劫掠百姓,上哪儿去弄军费?靠劫掠百姓生存的乱军,能有什么前途? 有个能打仗的将领,带一两万上个正规军,比如忠勇军和城防军,估计就能把叛军收拾的差不多了。 令赵构心烦的就是,原历史中,剿灭李成匪军,有张俊和刘光世的功劳。但因为对这两人有心梗,他不想启用他们,即便这两人主动请战,要去剿匪,他也没有同意。 让谁带兵去剿匪,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话虽这么说,可是,主动请战的刘光世和张俊,实在是,唉,”赵构叹叹气,接着说道:“刘光世的老爹刘延庆,金兵围京城时,率兵出逃,被金兵追上给杀了。刘光世更是只能打顺风仗,惧怕与金人作战。张俊虽然打仗还行,但其性贪婪,治军不严,指望他们,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他实在也是很无奈,知名的一些大将,都被他派出去打仗和整军备战了,不知名的,他也想不起来谁能打,总不能打个土匪都要他御驾亲征吧? “陛下,你这是魔障了,”邢秉懿笑道:“刘光世怕的是金兵,但金兵已经被拒之于外了,李成乱匪,说到底不过是些乱民罢了,难道连他们都怕?怕的话也不会主动请战了。 张俊治军不严,给他纪律严明的部队不就好了?贪一点有什么打紧?不过打一次仗而已,能贪到哪里去?何况还有军纪严明的将士们盯着呢。 既如此,便让他们去剿匪,这叫量才施用,有大才大用,无大才小用,有何不可?” 赵构闻言,顿时一怔,这话说的没错,有多大本事可以让他们干多大事啊!生性贪婪,我不让你长期带兵,又能贪多少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构借着胸中刚刚生出的胆气,一把拉过邢秉懿,还给她一“啵”,赞道:“娘子言之有理!” 说完,转身便走,逃跑似的,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切,胆小鬼!”邢秉懿红着脸嗔道,不知道真是小瞧赵构,还是给自己壮胆。 赵构心结既去,作风也是相当的雷厉风行,叫了汪若海、李纲、陈淬和赵鼎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定下了调调。 京城的忠勇军再抽出一万来,让刘光世、张俊各领五千人,加上城防军的一万,也分成两部分。 两人各领一万人,分两路,同时出兵征讨李成。 第86章 金国求和 俗话说,好事成双,随着征讨李成之事的议定,户部尚书张悫的奏报,让赵构的心头又去了一层压力。 梁扬祖在真州成立茶盐司之后,鼓励茶盐商人广开渠道,使得茶盐的销售比往年翻了几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征收税银三百万两,极大地缓解了户部的压力。 不仅如此,梁扬祖携赵构先罢后奏的谕旨之威,借机大力整顿江南吏治,令江南的政治面貌焕然一新。 同时,加强军务建设,报请赵构批准之后提拔水军名将李宝为壮武大将军(正四品)、江南水军都指挥使,令其勤加操练。 赵构心中大喜,水军的发展,在他的计划中,是必不可少的,没想到梁扬祖竟然也有这个眼光! 不但能挣钱,还能治世、治军,这样的能臣,再不重用可就不够意思了! “宝文阁学士(正三品)、东南制置使梁扬祖整治茶盐市场、整顿吏治、加强军务建设卓有成效,政绩突出,擢观文殿大学士(从二品)、东道都总管兼东南制置使!” 这样一来,梁扬祖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更加有利于下一步的工作开展。 同时,赵构也通过此事给朝中大臣树立了一个榜样,只要你认真做事,做出政绩来,前途大大滴! 国库有钱了,皇宫中的开支却始终没有增加一毫,这个事实令李纲、张悫等忠直之士大为感动。要知道,自赵构即位以来,宫中的开支比之前足足少了九成! 太监基本没有再招新人也就罢了,宫女也没招,那么多姿色秀丽的少女等着入宫,期待着鲤鱼跳龙门呢! 据说就连御膳房的太监都在抱怨,现在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以前一顿饭至少上几十道菜,现在缩减为三、五道菜,虽然菜式不怎么重茬,但,但,做得太少了,大家的肚子都没了油水,竟然渐渐地都瘪下去了…… 赵构可管不了这么多,要那么多宫女干嘛?跟便宜老爹学隔几天便宠幸一个处子嘛?三十多个儿子、三十来个女儿(其中有些人被抵作黄金送入金营后折磨致死),能认得过来嘛? 自己就一个媳妇,还没,还没来得及宠幸呢…… 吃饭,一顿饭上几十道菜,自己能吃几口?都被谁吃了? 好吧,这些事儿都不叫事,赵构现在是皇帝,皇位坐得是越发稳了,朝中即便偶有不同的声音,也无关大局,无伤大雅,他也不怎么在意。 人心,总不可能都是一样的,那样也太无趣了些。 赵构每天看看各种各样的奏折,听着众位大臣的汇报,有时候他们之间还会有些争执,跟看戏似的,感觉特别有意思。 最最有意思的,是金国的国书,以金主完颜晟的身份写的: “大金皇帝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 昔有粗鄙,以佞视听,称:大宝之尊,天授予之,守不以道,怒集人神。故先皇帝举问罪之师,此非吾意也。今人心既已欢合,天下得以治定。误国奸臣皆已身殒,乃天意也。 天下之事,睽间则疑生,和会则疑释。初两朝构兵,皆因睽间,虽有使人去来,书辞往返,然言不尽意,未免生疑。惟在聪明,深加孚察。 愿不听纳奸臣,至诚修睦,此乃善言见诲。大抵天道昭然,令人生畏,况为人主临御万民,一言一语何可不思,啓许和议,息兵止戈,愿观其后!” 什么意思呢? 大抵就是说,以前啊,有粗鄙之人进谗言,说皇位是上天给的,(宋国)不讲规矩,人神共愤,所以先皇(完颜阿骨打)兴师问罪,不是我(完颜晟)的本意。现在我心里已有修合之意,天下大势已定,当初的误国奸臣也死了,这是天意。 天下大事,有隔阂就会产生怀疑,说明白了怀疑也就没有了。起初两朝交兵,都是因为有隔阂(生疑)啊。虽然也互通使臣,有书信来往,但言语表达可能不那么准确,难免生疑。只有靠着智慧才能更深入地洞察一切。 希望你不要听信奸臣的话,真心讲和,这是善意的转达。大抵天道昭昭,让人心生畏惧,何况皇帝统御万民,言语间怎么可以不多加思虑呢?期待你能允许和议,停止用兵,看我日后的表现吧! 金国的使臣还带来了完颜晟的诚意:金五十万两,银一百万两,战马、牛、羊各一万头。 对于金国的国书和礼物,朝臣们的意见再次发生严重分歧。 黄潜善、耿南仲等人为首的议和派高兴地认为,金人既然服软了,想议和,那是好事啊!求之不得! 打来打去的,消耗那么大,与国与民都不利,不若趁此机会与之议和,闷头大发展,等以后实力强大了,打不打还不是咱们说的算?这样不是更好么? 因宗泽等人不在,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认为,现在虽然不是进攻的机会,但应该对金国保持足够的威胁,隔三差五地骚扰骚扰他们,让他们不能安心发展。 要知道,现在正是金人大量宰牛杀羊、晾晒肉干的时候,再加上新的战马和士兵的招募,进入秋季之后,金人便很有可能再次南下,所以,他们主张不战亦不和,保持进攻态势。 一手收了人家的财物,另一手拿着大棒可劲儿地捶人家,那成什么了? 两帮人互相引经据典,谁谁曰,谁谁言,谁谁又曰,谁谁又言,吵了整整一天,吵得赵构头疼。 做判断题嘛?非此即彼? 就不能折中一下吗? 按赵构的意思,糖衣留下(财物留下),炮弹打回去(议和免谈)! 怎么着?你想打了就大军长驱直下,烧杀抢掠一番;不想打了,捧点财物出来说“和谈吧”,我就得跟你和谈? 再不然,财物收下先,和谈么,慢慢谈也行,特么现在是金人主动议和了,也学着他们当初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不行嘛? 可他开不了这个口,大宋朝怎么说也是礼仪之邦,身为皇帝,做这个有点类似无赖行径的表率,貌似不大合适。 折腾到天黑,赵构让张浚把金国使臣安顿好,并嘱咐他,让他们和西夏使臣互相知道对方都来求和,却坚决不让他们接触。 最后,他把李纲、汪若海、张悫留了下来。 汪若海待其余人都下了朝之后,看着赵构笑着说道:“官家,臣建议,财物留下,议和么,慢慢议!” 还是这家伙有眼力,明了自己的心思,赵构心中一喜。 李纲立马反对:“我泱泱大宋,乃礼仪之邦,岂能如金人一般不讲信义?” 汪若海笑答:“李相,三十六计,哪一计不是骗人的?” “那是两军交战,以杀敌为重,自然各尽所能,”李纲执拗地说道:“两国相交,非敌即友,岂能混淆?况且国有国威,如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与小人何异?便能如金国一般逞一时之威,又如何能长久傲立于世?” 李纲能站在这样的高度讨论这个话题,倒是令赵构刮目相看,不禁为自己的小算盘惭愧了好几秒钟。 是啊,就象前世自已所处的时代,有些国家不讲信义,前说话后摆手,变卦之快令世人乍舌,渐渐地遭他国嫌弃。 反观自已的祖国,秉承和平发展理念,与世界各国和平共处,渐渐确立了大国地位。 这不就是鲜明的例子吗? 可是,这个时代,这个时候说这个,真的合适嘛? 张悫听到这里,举了一下手,说:“我觉得这财物应该收,本来就是他们欠咱们的,不过还了些孳息。 若想把他们欠的都拿回来,要么,自已去拿,想拿多少拿多少;要么,连本带息都要回来。 比如咱们可以提高要求: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战马、牛、羊各十万匹! 他愿意付的话,即便议和又有何妨?够他喝一壶的!” “怎么可能?金国不可能答应的!”李纲白了张悫一眼,说道:“倾其一国,怕也没有这么多。” “所以,谈不成,那就打他喽,自已去拿!”张悫风轻云淡地答道:“我朝有和谈的诚意,奈何金国没有,其罪在金啊!” 李纲皱着眉头说道:“你这等明显的狮子大开口,岂不落人口实?” 张悫悠悠地回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是他金国先开的这个口,怨得谁来?” “这……”李纲顿时无语,这个张悫,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话可不错,当初可是金国先开口索要巨额财物的,比这还多呢,钦宗不是也答应了嘛?没钱还以宫女嫔妃去抵……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赵构愉快地总结:“东西收下,同意和谈。 着赵鼎拟国书于金主完颜晟,就按张尚书所言,索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战马、牛、羊各十万匹!” 第87章 又流血了 赵构心情大好,入睡前喝了几杯小酒,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之前看的亵衣图纸,想起了邢秉懿,顿时心头邪火乱窜。 这个皇帝做得很没意思啊好像? 穿过来半年多了,登基都几个月了,不对,不仅如此,孩子都有五个了,竟然还特么单身? 又不是穿越成小屁孩的那种,不忍也得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起码,他自认为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小德子!” “小的在!” “起驾坤宁宫!” 小德子闻言,一不小心左脚踩在了右脚上,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这个时候去坤宁宫?陛下今儿是转了性子了? 就一个正宫皇后没有其他嫔妃不说,还这么久都没去留宿过,他都已经有些怀疑陛下是不是,是不是不能人道了,没想到陛下今夜突然就,有想法了? “小德子!” “在在在在在~” 小德子一个激灵,连忙跑过来,伺候赵构穿衣。 外面,夜凉如水,月华如练。 一股凉风拂面,赵构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些,刚迈出殿门的脚不禁又缩了回来:也没提前预约,这么突然,貌似不大合适?她她她,不会把自已赶出来吧! 小德子的手已经挨到门边了,正打算关门呢,见赵构又回到了门内,不禁一怔,问道:“陛下,是不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赵构眨巴眨巴眼,坚定地抬起脚迈了出去:“没事儿,在想今儿是什么日子。” “回陛下,是六月望日。”小德子一边回答,一边小心地把殿门关上。 君无戏言,说过的话,可不能再收回去,反正早晚的事儿,迟一些早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赵构给自己打了打气,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朝坤宁宫走去。 一众侍卫连忙跟上,他们可不管官家去哪儿睡觉,反正,官家在哪儿,他们就得在哪儿,官家睡觉他们得站岗,跟谁睡觉打死不讲,这是铁律。 邢秉懿刚冲完凉,正穿着自已定制的内衣躺在床上想着发明的事儿。 香皂已经有了,比之前皇宫内的肥皂团好多了。 那肥皂团虽然算是天然植物皂角,但香料用得太多,味道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去污、护肤能力和自己的香皂没有可比性。 牙刷,暂时不忍也得忍,没办法,现在还生产不出来前世用过的那种软软的刷毛,就用现成的吧。 木柄和竹柄的做工也还算精细,毕竟是皇宫用的。至于马鬃和马尾做的刷毛,虽然心理上有点别扭,但也还能凑合用。 关键的还是牙膏,这个时候用的可不是后世常见的牙膏,而是牙粉。 牙粉基本上都是用沈括的配方,世称“沈氏牙粉”,主要原料是苦参,辅之以其它香料,研磨成粉。 刷牙的时候先漱口,再把牙刷用清水浸一下,沾点牙粉在牙上蹭,蹭完了再漱口。 说实话,开始的时候,她曾经在刷牙的时候吐过好几次,后来才慢慢习惯。 但现在,既然开始动手搞发明了,她可不想再用那种牙粉。 记得以前大一的室友从初三的时候就开始使用自制的牙膏,因为她的体质比较特殊,对市面上牙膏中作为摩擦剂的水化二氧化硅过敏,所以,自已用苏打粉代替二氧化硅作摩擦剂,加入香草精油、甘油和精盐,制成膏状。 她自己也曾经试用过室友的自制牙膏,觉得味道挺好,甜甜的,并不比市面上的牙膏差。 只有一个问题,苏打粉、香草精油、甘油和精盐的比例是多少来着?当初她可没想起来问室友这个问题,因为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动手制作牙膏。 “明天就试试吧,总比试验火药配比要容易得多,也没有什么风险。”她一想到隔三差五就听到火药作那边的爆炸声,就心有余悸,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炸死了。 “哎呀,长夜漫漫,早点睡眠啊!”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便准备睡觉。 “皇后娘娘已经睡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赵构的声音,令邢秉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啊?狗皇帝这个时候来干嘛?干嘛干嘛干嘛? “回陛下,娘娘刚沐浴没多久,估计还没睡。”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在外面回答。 这个宫女叫什么来着?杨,杨月环?这么实诚? 邢秉懿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他他他,想干嘛?能干嘛? 她的心已经乱了,若有镜子,当能看到,她的脸色已经通红。 “哦,退下吧,朕自己进去,小德子,你也回去吧。” 赵构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直接冲入邢秉懿的心里,让她的心跳更加快速、有力,几乎要跳出胸膛的感觉。 “那,那不行,陛下,小的,小的得在外面候着!”小德子弱弱地回道。 “我让你回去就回去!另外,门外十丈内不许让人接近!” “是是是,小的在十丈外守着!” 小英和小娥已经从里边把门闩拿掉了,陛下可是说过了,要自己进来,可不能让他开不了门。 赵构推开殿门,见两个宫女在一旁跪着,便挥挥手道:“你们两个,也到外面去!” 小英、小娥偷偷地朝邢秉懿的床上瞟了几眼,只听她弱弱地吩咐道:“你,你们,出,出去吧。” 两人连忙站起来,退了出去,还顺手把殿门也给带上了。 赵构心头一热,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于是,快步向纱帐走去。 “你,你把灯,吹了。”邢秉懿又低声道。 “吹灯干嘛?”赵构四下打量了一圈,我擦,十几个纱灯,吹完要好大一会儿呢,便充耳不闻,继续摇摆又坚定地朝前行去。 “你是男人哎,你不去难道让我去嘛?”邢秉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两个八度,吓了赵构一跳。 他抬眼一看,顿时呆住了! 只见邢秉懿披着纱巾站了起来,面色通红,双手叉腰,嘟着嘴怒目而视,完全不在意果露的大长腿和洁白的肌肤,整个一副女汉子的形象。 呃,好吧,赵构感觉鼻子又是一热,连忙转身,撅着屁股吹灯去了,还不时抬起袖子擦下鼻子。 吹完灯,屋内顿时为之一暗,赵构闭上眼睛片刻,再睁开,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美人儿邢秉懿已经躺下,隐约留个白蒙蒙的身影勾起赵构的无限遐想。 赵构又擦了下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白色的人影,跟鬼子进村似的朝床边摸去。 近了,近了,已经能看清她的轮廓了!他的脚步不禁快了些。 “噗通”一声响,床沿处传来明显的震动,惊得邢秉懿腾地坐了起来:卖糕的,这得撞得多狠才有这么大的动静啊! 地上的赵构感到鼻子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一股湿热。 “床前放踏板!这特么谁的主意?!” “你,你,又流血了!”邢秉懿顾不得自己走光,连忙下床扶起赵构,也不知道摸到哪儿了,沾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来人啊!叫太医!”邢秉懿大声叫道。 这次的出血可不同于上次,这回明显是磕到床沿了,也不知道磕得有多狠,邢秉懿的心里不免紧张万分,声音都有点变了调。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赵构本来就疼得呲牙咧嘴,再听她这么一问,顿觉悲催至极无比郁闷有苦难言忧伤满腹痛苦万分愁肠百转:没事儿?你来拿鼻子朝床沿使劲磕一下试试? 第88章 工匠翻身 值班的女医官,又是秋荷,宫女杨月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叫来。 见到坤宁宫外头如临大敌的侍卫,她着实吓了一跳:又出什么事了? 此时,屋内的灯火已经燃起,赵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邢秉懿披了一件外衣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秀眉紧锁。 “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构的脸上、衣袖和衣襟上血迹斑斑,令秋荷大吃一惊。 上次陛下和娘娘遇刺的事儿她是知道的,难道,这次竟然在宫里遇刺? 赵构紧闭双目,默不作声。 他鼻子的疼痛已经没有初时那么狠了,但却不想说话,说什么? 说自己色心迷了眼睛,没看到床边的踏板被绊了一跤鼻子磕上床沿了? 要不要这么丢人啊? “陛下不小心跌了一跤,好象,磕到鼻子了……”邢秉懿轻声说道。 秋荷闻言,紧绷的心这才放下,上前给赵构检查了一番之后,长舒了口气:“鼻骨骨折,别的,倒没有问题,要固定一下,免得错了位,再用些药,休养一些时日就好。” “嗯,那就好,那就好。”邢秉懿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幸亏没事,不然的话,真是,真是百死莫赎了,早知道,不吹灯,就不吹灯好了…… 秋荷将赵构的鼻子扶正位置,又疼得他呲牙咧嘴。 等人都走完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赵构才睁开眼睛,一脸幽怨地看着邢秉懿,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嘛?” 邢秉懿闻言,看着他鼻子上贴的狗皮膏药,“噗呲”一下笑了:“怎么可能?可别不讲理,是你自己绊倒的,也来怨我?莫不是被朝臣气糊涂了?”却是只字不提两人之前的暧昧。 “朝臣?今夜……”赵构叹了口气,说道:“竟弄成这副模样,还怎么去上朝啊?” “没有要紧事就好好休息吧,你也挺累的。”邢秉懿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赵构现在没了色心,反而清晰地感觉到了邢秉懿的关心,心里一暖,抓住她的小手,反过来安慰她道:“别担心,我应付的了。” 接着,他便说了金国使者递交国书求和的事情,以及之前的一些战例。 因为鼻子还有隐隐的疼痛,他的语速很慢,声音也不是很大。 邢秉懿安静地听着他的讲述,脑子里想象着战场厮杀的情景,眼睛里渐渐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宫殿之外,花正香,月正浓。 侍卫们如标枪般挺立,肃然无声,守护着他们的皇帝陛下。 屋内,灯光明亮,二人脉脉相视,一人说,一人听,其乐融融。 一种宁静、幽然的温馨悄悄地融进两人的心里。 邢秉懿始终恬静地微笑,倾听赵构说着从磁州到相州、大名、黄河渡口、开封一路行来的经历,感受着他曾经感受过的迷惘和坚强。 淡淡的药香从膏药中散发出来,似乎有宁神的作用,赵构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沉沉睡去。 邢秉懿把自己的小手从他的手中轻轻抽出来,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挪进被窝,掖好被角,动作既轻且柔,就像做化学、物理实验一样小心。 赵构睡得很沉,比任何时候都安宁,就像一个大男孩一样。 他脸上的线条很柔和,不象平时那么硬朗,浓浓的眉毛完全舒展开来,与平静的呼吸相合,与嘴角的晶亮相衬,显得尤为宁静。 这个男人,虽然和她尚无夫妻之实,却已悄悄地在她心里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不就是金国、西夏、吐蕃这些蛮夷么? 看你的媳妇儿出手,帮你搞定他们! 邢秉懿和衣躺在赵构的身侧,手臂伸过去,隔着被子搂在了他的腰间。 感情这东西,很难说清楚从什么时候产生,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进入你的心间。 当你感受到的时候,它早已深植在了你的心里。 天刚放亮,皇宫的西北角突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明显。 赵构和邢秉懿于睡梦中同时惊醒。 赵构腾地坐起,被子被他一带,邢秉懿“噗通”一声从床上掉到了踏板上。 邢秉懿揉着胳膊肘,皱着眉,嗔道:“你还记仇啊?” 赵构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邢秉懿也就是随口一说,笑笑而过就不再提了,转头看着火药作的方向,她猜测道:“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火药作那边试验成功了?要不要去看看?” “去啊,当然要去。” 这是赵构最为重视的头等大事,哪能不去? 此时,火药作里,一片欢腾。 张三炮的脸上充满了喜气,周围的工匠纷纷过来道喜:“三炮,恭喜啊,这回可算是出了成绩了,只用了那么点原料,威力却大了这么多,官家肯定要重重赏你!” “就是,哪次试验配方不得出点事?也就这回顺顺当当的,看来,咱们火药作也有老天爷保佑了!” 张三炮摇摇头,虔诚地看着皇宫的方向说道:“这可不是老天爷保佑,是官家和皇后娘娘保佑,我研究火药这么多年,除了火器的应用,在火药配方方面可以说基本没有进步。 这次托官家和娘娘的福,才这么顺利完成火药配方的试验,要说老天爷保佑,也只能说是天佑我大宋啊!” 张三炮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有工匠说道:“是啊,没想到不仅官家对火药有研究,就连娘娘都深谙此道,这是我大宋的福气啊!” “官家和娘娘都这么重视,看来,咱们火药作要有好日子过喽!” 一个工匠的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阵欢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三炮等工匠转眼望去,果然看见官家和娘娘一身便服来到了火药作,连忙跪伏于地,以至于连赵构鼻子上的狗皮膏药都没注意到。 “大家辛苦了,都起来吧。”赵构的声音仍然瓮声瓮气的,就象电子合成音似的,邢秉懿忍不住想笑,不得不抬起手遮挡了一下。 “张三炮,火药配方成了?” “嗯,官家请看。”张三炮抓起一小把黑色的火药粉末,仔细地在手掌心里摊开:“这就是按新配方制成的火药,用料虽少,但威力巨大,小人刚试爆了新的震天雷,只用了相当于原来一半的药量,但威力反而更大。” 张三炮说着又引着赵构两口子来到实验场,指着一处新坑说道:““这是刚刚试爆时候炸出的新坑,比原先大了一倍还多,也就是说,一半的药量比原先的威力大了三倍还多。” “好!做得好!”赵构先夸了一句,才问道:“火药配比多少?” 张三炮犹豫了一下,才凑到他身侧,小声汇报。 赵构见他如此谨慎,才想到这是极端机密,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便点点头,看着众工匠说道:“你们都是火药作的工匠,也是我大宋的一份子,只要大家认真工作,潜心研究,朕不会亏待你们! 从今日起,军器监各作工匠,适用军中编制,满三年可授下班祗应,可因功晋级。 张三炮此次改进火药配方有功,授承信郎!赏银五百两!” 张三炮当即就懵了! 赏银就不说了,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般的工匠之家十几年衣食无忧了! 关键还是授武官品阶! 承信郎虽然只是从九品的武官品阶,除了下班祗应,就数它最低了。 但毕竟也算是军官了,跟一辈子无缘当官的匠籍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谢官家恩典!”张三炮连忙跪下谢恩,流下欢喜的泪水。 其他工匠也懵了! 这就成武官了?! 以至于张三炮谢恩之后,他们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的榜样! 他们日后也同样有机会享受军官待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啦啦跪倒一片! 第89章 大宋军匠 莫砥也是听到爆炸声后才赶来火药作,一进门,就听到赵构宣布的决定,连他都懵了! 这个决定代表着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军器监是军队一应用具的研发、生产部门,各州的都作院都要受其指导和管理。 虽然监官只是四品官,在京城里一抓一大把,但主事官历来非官家信任之人不能担任,一般只要外放,至少也是一个大州的知州,这是由军器监的特殊性质决定的。但工匠却都是地位极其低下的匠籍,子孙后代都不能脱籍,虽能勉强糊口,却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如今,官家一个决定,军器监五千工匠,突然间便由匠籍转入军籍,干满三年,普通工匠也可以授予无品阶的下班祗应! 别说三年了,就是三十年,这些工匠也都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一腔热血! 官家的决定充分说明了他对军器监的重视,这让铁器世家出身的莫砥不禁大感欣慰! 军器监工匠们的春天到了啊! 诸工匠三呼万岁之后,现场先是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这是欢喜的哭声!幸福的哭声!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莫砥擦去眼角的泪水,伏身拜倒。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赵构满意地看着他和诸工匠,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以后,军器监要做的事情很多,他需要他们把自己的热情和忠心都奉献出来,支撑起军队的武器改良和发展,为大宋的崛起打下坚实的基础。 或者说,不仅仅是军器监,将来,为大宋的发展做出贡献的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奖励! “官家,铁铜筒造出来了,金火作试制了新的火器,”莫砥汇报道:“工匠管四用精铁、青铜和一种不知名的矿石粉,熔在一起,炼出了新的铁管。 这种铁管极为坚韧结实,后部装了火药点燃之后,可将前部的铁砂射出百步,五十步内可以把浑身轻甲的假人打成筛子。” “哦?这么快?”赵构原以为怎么也得三、五个月以上才能造出原始的火药枪来,没想到不足十天就出了成果。 “这也是巧合,以前早就有工匠造出了铁管,但比较脆,火药一燃便炸膛,故尔没大量生产。 管四觉得铁性太脆,而铜有韧性,熔炼在一起的话,有可能取长补短,便进行了多次尝试。 起初,试制出来的铁铜管虽然比单纯的铁管、铜管都要好些,却并未达到预期中的效果。 没想到,最后一次熔炼时,他把玩一种新发现的矿石,不小心把矿石掉进去一起熔了,结果就炼出了新的铁铜合金管,嗯,铁铜合金,他就是这么说的。 这铁铜合金既具铁的刚硬,又有铜的坚韧,经过试验,能承受住火药的爆炸,正好符合官家和娘娘的要求。 金火作的工匠蒋黑子根据官家和娘娘的建议,试制了一支火药枪出来,已经发射上百次了,仍然未炸膛。” “今儿是个好日子啊,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赵构欢喜地说道:“走,看看去!” 他是真的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原历史中,火枪的鼻祖叫突火枪,一百余年之后的南宋后期才出现,还是竹筒的,就象上次在金火作看到的那种。 不过,这竹筒现在只是用来发射烟火讯号,尚未进化成发射弹丸、铁砂的突火枪。 看到了莫砥口中的火药枪,赵构不禁失笑,这就是火药枪?跟烧火棍似的。 长约一米五的枪管,散发着黑黝黝的金属光泽,底部有手臂那么粗,前端细一些。 前部、中部、后部有三道铁箍,应该是起到枪管加固的作用。 底部和底部偏上十公分左右有两道卡槽,底部的卡槽上还有个小凹槽,屁股后面插着一截木棍。 火药枪整体造型前细后粗,重心靠后,便于端持。 他掂了掂火药枪,大约有三十多斤,倒也不算重。 “来,蒋黑子是吧,你演示一下。”赵构将火药枪递给面庞黝黑的汉子。 蒋黑子也不多话,接过火药枪,熟练地取下后端卡槽上的铁块,把火药引线塞进去留了一截在小凹槽外面。 然后以火药装填,从屁股后面用棍子捣实,再把铁块放回凹槽。 最后,取下上面凹槽中的铁块,装入铁砂,将铁块放回凹槽卡住,点燃引线,端着火药枪对准前方的假人。 几秒钟后,“嘭”的一声响,前面的假人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孔洞。 火药枪的凹槽处升起两小团烟雾,罩向蒋黑子的面庞。 蒋黑子迎着烟雾使劲嗅了几下火药的味道,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我擦,这么厉害? 赵构看着那些孔洞,没来由得哆嗦了一下,这特么要是打在真人身上,虽未必要命,只怕疼也疼死了! “可以啊蒋黑子,你这火药还是原来的配方吧。”赵构看着蒋五福的黑脸问道。 蒋黑子放下火药枪,回道:“回官家,这火药还是上个月送来的。” “不错,真不错!”赵构夸赞道:“这个距离,足够金兵受的了。” “官家,我也想参军,打金兵!”蒋黑子突然跪下说道,神情稍有些激动。 “嗯?为什么?” 蒋黑子抿抿嘴,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抽了下鼻子,悲愤地说道:“回官家,我家娘子带孩儿回娘家省亲时,正遇到金人南下,全村被屠,他们……” 他正说着话,突然蹲下身子,捂着脸,如孩子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场诸人见此情形,莫不垂泪。 邢秉懿更是不停地用手绢擦着眼睛,却怎么也擦不净。 赵构也抽了几下鼻子,看向一边。 片刻后,赵构拍拍蒋黑子的肩膀,说道:“别哭了,起来吧,好男儿保家卫国是本份,只是,让你上阵杀敌是下策,我不同意!” 蒋黑子站了起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三十岁正当年,身体强壮,为什么不让我参军报仇雪恨?” 赵构还没张嘴,邢秉懿接口回道:“陛下并非不让你报仇雪恨,但报仇的方法不止一种。 以你之能,在军器监可以造出更多、更好的武器,让将士们用你制造的武器,去杀更多的金兵,这样岂不是更好?” 蒋黑子闻言一振,看向赵构,见赵构缓缓点头,他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坚定、兴奋的表情:“我懂了,官家。我要好好地干活,造出更多、更强的武器,让每一个将士都能用上我造的武器,杀尽金兵,为我娘子、孩儿和乡亲们报仇!” “这就对了!”莫砥笑着走到他跟前,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官家允许工匠转为军籍,做满三年以后即授下班祗应,还可因功晋级!从今以后,大家就是大宋的军匠了!张三炮就因为改良火药刚被官家擢为承信郎!” “万岁!万岁!万岁!……”军器监内顿时响起了潮水般的欢呼声! 刚才火药作不过几百人,这边有几千人,一起发出的欢呼声,几乎要将房顶掀掉了! 更让他们兴奋地还在后头,赵构一举手,工匠们立马噤声,只听赵构宣布道:“管四和蒋黑子因研发火药枪有功,授予承信郎!望大家以之为榜样,多研究、多做贡献!” 管四和蒋黑子立刻如张三炮一般,跪伏于地,拜谢皇恩! 第90章 武器改进 邢秉懿趁着群情激动没人注意,偷偷地拿过火药枪,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按说,这时候能造出这样的火药枪,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毕竟除了一个思路之外,这些军匠并无现成的东西参考。 所以,邢秉懿在蒋黑子点燃引信的时候,便想到了新的问题。 如果在雨天,引线湿了,怎么点火?装填火药的操作还这么麻烦,在雨中还能顺利完成吗? 赵构无意间瞥见邢秉懿的小动作,眉头一皱:“小心!那可不是小儿的玩具!” 邢秉懿秀眉一挑,把火药枪放下,扬头说道:“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这火药枪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嗯?” 不仅赵构一愣,莫砥、管四、蒋黑子都把目光投向了邢秉懿。 这支火药枪虽然是他们第一次研发出来,但试枪的效果已经很让他们满意了,皇后娘娘却一张嘴就看出需要改进的问题? 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邢秉懿丝毫没有怯场。 笑话,她当年跟导师研究激光发射设备时,在国字号的首长面前都能挥洒自如,这么一帮古人,她能忽悠不了?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空口白牙乱说的,”邢秉懿扫了众人一眼,胸有成竹地说道:“不知你们想过没有,雨雪天气中,火药枪如何点火? 点不了火,就只能当个铁棍用!金兵以骑兵为主,这么麻烦的装填火药、引火程序,面对金骑的冲锋时能开几枪? 恐怕开了一枪金骑就冲到面前了吧!拿着烧火棍去和金骑的刀、枪拼命吗?这算不算致命的问题?要不要改进?” 邢秉懿的声音不大,却很有说服力、震撼力。 她说的是事实,打仗总不能还得事先选好天气吧,雨雪天气让敌人不要来进攻?开玩笑呢吧,越是那种天气,恐怕越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吧! 装填火药、点火的程序确实是很麻烦,蒋黑子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也需要几息的时间,开了一枪之后,骑兵真能冲到眼前了。 赵构还好些,他起码知道火枪战法中出了名的三段击、四段击,以几排枪手轮流射击的方式加强射击的频率,弥补装填火药、点火所需时间过长的缺点。 莫砥、管四、蒋黑子等人可就懵圈了。 娘娘的问题,太尖锐、太实在了,的确无法回避,又难以解决! 几人都无言以对,陷入沉默,现场一片寂静。 唉~,都是些死脑筋,邢秉懿在心里叹了口气,提示道:“燧石,早已用于民间取火,能不能把点燃火药引信的模式改成燧石激发的方式? 既然需要装填的火药量和铁砂量基本上是固定的,能不能事先用纸卷把火药和铁砂装好,直接放入火药仓?” 在场诸人除了赵构,没一个外行,一听邢秉懿的提示,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啊!绝对可行! 尤其是蒋黑子,一言不发,立刻转身拎起火药枪,到操作台处动起手来。 只见他取出硬纸,参照火枪内管的直径和所需火药量裁剪,然后卷成个小圆筒,将火药倒入纸卷,取些黄泥两头一封,压实,放入了火药仓,铁砂也同样操作。 通过现场操作,蒋黑子确定娘娘思路没问题,难度也不是很大。 只是,卡槽得改进,不然很难装填。 而且,还需要琢磨将燧石打磨成什么形状,如何击打燧石引火…… 方向有了,细节的改进应该问题不大,蒋黑子放下火药枪,笃定地说道:“请官家和娘娘放心,给小人一个月的时间,小人必定将这个问题解决!” 别说一个月了,就算两个月、三个月的时间,赵构也等得起啊! 历史上,金兵通常在八月之后才会发起新的攻势,但这次可是金国想要议和,不得好好谈谈? 拖他三、五个月慢慢谈,根本不是问题,等火药枪定型量产,虐金兵易如反掌! “好,两个月内能完成改进就行!”赵构转向莫砥说道:“你把火药作、铁身作、器械作、金火作等相关各作工匠组织起来,互相配合,齐心协力,完成这次技术改造,届时,相关人员一律论功行赏!” “还有,霹雳炮也要改进,采用新式火药,炮管同步换成新的铁铜合金,加装车轱辘,便于移动; 震天雷多开发几个品种出来,有实心弹丸用于攻城,有铁砂、铁蒺藜弹丸用于杀敌; 管四牵头,尝试添加其它矿石,研发具有更多特性的合金出来!” 赵构说着又瞟了邢秉懿一眼,补充道:“还有那什么,皇后娘娘提及的火药枪不能近战的问题,考虑下能不能在前端加装个刀子、匕首什么的,可以用于近距离战斗,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用的时候扳出来。” 官家和娘娘这两口子,脑子都怎么长的? 一个比一个有才啊! 所提的建议无一不让人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莫砥看着意气风发的赵构,心悦诚服地说道:“官家和娘娘高屋建瓴,目光独到,实在是令人叹服,微臣真是大开眼界!” 赵构得意地瞟了邢秉懿一眼,才笑着说道:“朕再给你吃个定心丸,你把军器监抓好了,也不用想着外派了,照样可以加官进爵!” 君无戏言,赵构的话让莫砥更加明了军器监在他心中的份量,自然心劲更足,连忙表态道:“请官家放心,微臣必定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邢秉懿对于赵构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他是个能干的皇帝,眼光、智慧也是一等一的无可挑剔,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更是令她刮目相看,简直能举一反四、反五了都!不错,真不错!配得起我这个后世穿越过来的学霸! “书中自有黄金屋,果然不愧是博览群书的才女,目光如矩,高人一等,令人惊叹啊!”回宫的路上,赵构勾头瞅着邢秉懿夸道。 “你也不差啊,提的那一条条建议,都极具实战意义,可见对于战事知之颇深,”邢秉懿回眸一笑:“没听那莫监说么,高屋建瓴、目光深远呢,嘻嘻,把你夸的跟朵花儿似的。” 赵构浑身一颤,似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急道:“真是怪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讽刺一般?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莫砥是军器监监,据说其祖先长于炼铁,那眼光自是极好的,当然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那叫心悦诚服,可不是故意阿谀奉承。” 邢秉懿笑着打趣道:“我前半截夸你,那也是真心的,不过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急的。” 她之前就肯定了赵构的表现,若不是自已来自后世,对武器方面颇有所知,只怕早就对赵构顶膜拜了:人怎么能那么聪明? “这还差不多。”听了邢秉懿的话,赵构的心里美滋滋的。 他心道,我好歹也是穿越人士,就算是外行,那也有几千年的历史知识打底,你是才女又如何?能跟穿越人士比嘛? 赵构居住的福宁殿在坤宁宫的前面,到了福宁殿门外,赵构邀请道:“现在回去尚早,去我屋里坐坐?” 言语间,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邢秉懿白了他一眼,扬起侧脸,说道:“坐坐就坐坐,怕你不成?” 赵构见她微扬的脸庞迎着阳光,皮肤晶莹如玉,隐隐透着微红,宛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不禁心头一荡,脱口而出道:“果然是美人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邢秉懿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晕,螓首微垂,手指头绞着手绢,越发显得娇艳动人。 她毕竟不是真的女汉子,听得赵构真心的夸赞,心里一阵喜欢,不免有些羞涩。 正午的阳光很明亮,烤得人心慌,有点儿小紧张,起码邢秉懿是这个感觉。 赵构拉着她的小手,目不斜视,故作镇定地往寝宫走去,这样光明正大地手拉手,挺兴奋呢! 两人的手心都被汗水湿透。 …… 第91章 两军平乱 赵构和邢秉懿这一对穿越过来的男女,顶着夫妻之名,却直到此时才开启恋爱模式,还是带快进的那种,与其他热恋中的恋人稍有不同。 或者,确切地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两人穿越前都还是纯情男女,结果,赵构一穿过来,不但有王妃、侧妃,还有五个女儿,邢秉懿竟是借着原主小产的机会穿过来的! 所以,两人都本能地从心里排斥这种事实。 赵构至今都未曾去看望那五个两三、岁的女儿,邢秉懿整天琢磨着发明新玩意儿,把曾经小产过的事儿抛诸脑后。 如今,两人终于有了全新的感情生活,心中的存在感明显变强,不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的独行者。 没过多久,御膳房送来了午餐,两荤两素四菜加一汤、两碗米饭,算是比较丰盛了。 小德子用银簪试过毒之后便主动退了出去,陛下与皇后郎情妾意的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 邢秉懿的胃口出奇的好,比赵构吃的还多,就连东坡肉都一样被她吃了大半,赵构感到很纳闷:“你这么能吃,是怎么保持体形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怎么吃都不长肉。”邢秉懿一边说着,还跟显摆似的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 赵构贼笑地看着邢秉懿的胸前:“不长肉?不能吧!” 邢秉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飞起红云,隔着案几踢了赵构一脚,嗔道:“坏死了!色胚子!” “哈哈……”赵构开怀大笑,感觉到这是穿越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陛下,给事中赵鼎求见,有战报!”小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哦?”赵构琢磨着应该是张俊、刘光世的战报来了,便神色一正:“宣!” 赵鼎进得寝宫,见皇后也在,连忙参拜道:“参见官家、娘娘!” 赵构让小德子搬了绣墩过来:“坐下说吧,是不是张俊、刘光世的战报?” 赵鼎递上战报,说道:“正是,臣知官家挂念,接到战报之后未敢耽搁,立刻进宫报来。” 赵构一看战报,就知道是忠勇军中的掌书记所写,这些忠勇军中的老人员都知道他爱看详尽的战报,故而写得极为详细,包括情报分析、战斗细节、功过评析等等,完美重现了征讨李成匪军的过程。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金兵南下时极为常见的情形,就是诸多州县的官员奉行不抵抗政策的表现。 一是开城投降,金兵一来就举手投降,归顺金人。金兵一走,就重新穿上宋朝官服,继续当宋朝的官。 二是闻风而逃,金兵一来就率兵出逃,任由金兵欺凌百姓、劫掠财物,金兵走了再回来继续耀武扬威。 对于这两种情况,赵构都是深恶而痛绝的,因而,让李纲彻底清查,发现一个处理一个,决不容情! 李纲非常认真地贯彻了赵构的指示,大力查处了一批官员。 同时,严令各州县官员加大剿匪力度,规定:任何州县的官员,纵匪过境、弃城逃跑者,一概免职,终生流放,后人不得入仕。 这样一来,所有州县,一旦出现匪情,官员无不死守城池,甚至主动出击,象以前那样出钱出粮送匪军过境和弃城而逃的情形再也没有了。 李成的匪军在金兵风头正盛的时候混得风生水起,但在金兵溃退之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首先是进犯济南府遭遇大败,济南知府辛赞带领全城军民据城而守,措施得力,导致李成久攻不下,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去。 却不料在其退兵时,济南府守备关胜竟敢趁机出城,率兵袭杀。 据说关胜乃三国名将关羽后人,武艺高强。他将一把大刀使的出神入化,无人可敌,连杀李成麾下十余名将领。 若不是李成凭借高超箭艺将其射伤,逼其回城,直接就引发全军的大溃败了。 其次,近十万大军的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目,李成采用奖励机制,派出数支队伍四处出击,一直游荡到江淮之间,仍屡屡碰壁,不得不依靠劫掠城外的平民百姓满足日常开销。 这种短视的行为,直接导致队伍的人心散了。 李成的队伍里,绝大多数的兵将都是农民出身,是因为生活困顿难以为继才加入贼寇。 抢抢州城么无所谓,反正对官府都没好感,嗷嗷叫一窝蜂就冲上去了。 劫掠平民百姓,他们的心里就有抵触情绪了。 拼了性命也要造反,反的是盘剥百姓的官府、大户,让大家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竟然要对平头百姓下手,反的是自己了? 人心散了,战斗力就不行了,对上有一半忠勇军的正规军便更加的不堪一击。 张俊和刘光世各自派出几百人的斥候,将李成匪军的处境打探的清清楚楚。 随后,两人跟比赛似的,打起了歼灭战。李成匪军派出来劫掠地方的部队,无一返回,全部被两人的大军所歼。 张俊的表现明显超出刘光世一大截。不过打了两仗,张俊就看出匪军的实力太弱,根本不堪一击,五百人就能打得匪军数千人落荒而逃。 匪军装备不全,有的士兵根本没有制式武器,手中所持兵器不过就是寻常的棍棒、镰刀、锄头等; 士兵们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实在不足为惧。 于是,张俊把一万人的队伍分成二十队,四处寻找匪军主力踪影。 因为李成主力部队处于移动之中,没有固定的营地,因而一直没有找到。 张俊歼灭的都是小股的匪军。 刘光世的运气要比张俊好的多。 李成匪军在济南府辖下州县遭到顽强抵抗,便向西南方向逃去。 但作为战败的一方,匪军不管到了哪儿,都不复往日风光。 李成带着大部队逃到了蔡州上蔡(今河南上蔡县一带)驿口桥时,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刘光世麾下的王德。 王德是刘光世麾下一员智勇双全的猛将,因为只带了百余骑兵出来查探军情,猛然间见匪军人多势众,急中生智,不退反进,冲到桥上大喊一声:“王师大军来也,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匪军将士大惊,调转马头就跑,王德不但没趁机撤退,竟然带百余骑兵追杀匪军,一直追出二十余里才折向大部队。 李成一边逃一边收拢军队,听得各部汇报之后,才发现王德部可能就百余人,不禁大为恼火,便想杀回去,被部下劝解说:“不能回去,那股人可能是朝廷大军前来刺探情况的,后面必有大军,此地不宜久留,最好再往南去,江南一带的情况或许要好些。” 李成听后深以为然,便下令往南逃去,偏偏没走多远真就遇到了刘光世的大部队。 刘光世一路打了不少胜仗,自信心爆棚,认为是自己用兵如神,战无不胜,甚至比之诸葛孔明亦不弱也。 更搞笑的是,他骚包地脱下盔甲,换上一袭白色儒衫,令兵士撑起华盖,手持羽扇于其下,靠前指挥士兵战斗。 这是真把自己当成诸葛了! 李成远远地瞧见刘光世的骚包模样,心知其必是主将。 本着擒敌先擒王的策略,他立刻组织一帮精锐士兵,身先士卒,朝着刘光世杀去。 正率兵追杀匪军而来的王德居高临下也看见了刘光世和李成的动静,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冲了过去,护着脸色煞白的刘光世回到中军。 然后,王德又冲出去迎战李成精锐。 匪军的精锐和忠勇军以及张伯奋训练出来的城防兵精锐相比,明显战力要弱一些。 经过一番昏天黑地地厮杀,数万匪军再次溃败,落荒而逃。 匪军刚逃了几里地远,却又被闻讯赶来的张俊部迎头痛击。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随着威武霸气的吼声响起,被两路夹击之下的李成走投无路,只好投降。 原历史中曾多次反复、最终投靠金兵的李成束手就擒。 其所部匪兵七、八万人为张俊和刘光世收编。 这也是赵构的意思,内乱以招抚为主,外患以杀敌为主。 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匪军成员多为生活困难的农民或者流民,给他们一个摆脱困境并为国效力的机会,远远好过杀戮。 目前,两路兵马已经班师回朝。 第92章 兵制改革 “这个刘光世,”赵构随手把厚厚的一摞战报放在一边,笑着问赵鼎:“你看,就这德性,还能让他带兵嘛?” 赵鼎沉吟了一下,回道:“臣以为,毕竟是打了胜仗,若去除军职,恐怕不妥。 而且,其人为将家子弟,军中诸多将领与其父颇有渊源,现在我朝兵少将寡,对其打压太过容易令将士心寒。” 赵构闻言,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 赵鼎之言,老成持重,极为有理。 千百年来,军中历来重视袍泽关系,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就好在将士重情谊,在打仗时能不弃袍泽,生死相托,协同作战,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坏处也很明显,容易形成利益或者关系团体,甚至将朝廷大军变成类似私军的存在,这是为历代君王所忌讳的事情。 原历史中,岳飞的岳家军、韩世忠的韩家军、刘锜的刘家军、吴玠兄弟的吴家军等等,都带有明显的个人崇拜色彩。 虽然这些名将都是忠君报国的栋梁之材,但严格来说,出现这种情形都是不合适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些名将在国家遭到外敌侵犯之时,能挺身而出,英勇作战,抵抗外敌,这是国家大义所在、民族气节所在。 但,如果外敌不存在了呢?有的人会不会产生其它想法? 比如说,有的人二两小酒一喝,可能就会说:我等拼死拼活保家卫国,凭什么他高高在上坐享其成? 退一步来说,就算这些人没有想法,如果生死相依的部下有想法了呢?也来个黄袍加身什么的,肿么办? 太祖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毕竟和平年代没有战事,再想晋升难有空间,不如弄个从龙之功出来,必定能高居庙堂之上。有这种想法的人,是百分百存在的。 所以,赵构当初以忠勇军为名,包括后来打造军魂的努力,就是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尽可能地预防出现上述的问题。 忠勇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宋皇帝领导下的最强军队! 赵构要在军中确立这种荣誉感,并在事实上实现这个设想。 将来的火药枪、火炮等新式武器量产之后,都会优先装备忠勇军。 外患解除之后,他还打算成立专门的军官学院,由自己任院长,和其他名将一起授课,打造以皇帝为核心的军事集团。 所有军官都必须经学院考核合格后方能取得领兵资格,这样也便于高级将领熟悉中下级将领的能力。 需要对外作战的时候,有大把的将领可用,随时可以选调合适的人担任主帅、副帅,领导军事行动。 比如,前次以宗泽的威望和能力统帅大军,发起对金兵的追袭。 下次,可能就会以岳飞、吴玠为帅剿灭金兵。 下下次就可能换成张宪、吴璘为帅征讨西夏,以刘锜、张伯奋为帅征讨吐蕃等等。 至于刘光世这种有点军事能力又不堪大用的将领,专门负责对内作战就已经是很给他老爹面子了。 “你说的对,这样吧,”赵构既打定了主意,便淡然说道:“给他个承宣使(正四品,武官虚衔),张俊也一样,两人出忠勇军,分别出任涟水军(今江苏涟水)承宣使、镇巢军(今安徽巢湖)承宣使。 收编的匪军编入二人麾下,让他们专司征讨各地贼寇,今后只要有战功,照样可以加官晋爵。” “官家英明,这样做二人皆有晋升,又有实权,他人亦无话可说。”赵鼎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此二人治军不严,贪财好色,恐负官家所托,好叫官家知晓,极早防范。” 赵构对于这两人的大致品性早有所知,也不是没想过如何节制,于是张嘴就来:“这事儿也不是很难办,从忠勇军选调两人过去出任承宣副使(从四品),再选调一百校尉(正六品),到二人军中任游击将军(从五品)、各营统制,受张、刘二人节制和统领,但日常训练和军纪由承宣副使和各营统制负责。” 赵鼎见赵构没怎么打顿张嘴就来,明显是早就花了心思琢磨过的,心里觉得很欣慰:官家有为,贤臣良将之幸也。 关于张、刘二人的处置让赵构突然想起后世的国家武装力量,觉得张、刘二人的定位和武警很相似,便有了新的想法。 本来,宋朝军制有些乱,以前最精锐的部队是禁军,负责京城拱卫和戍边,隶属枢密院直接调动。 三衙领兵,直接对皇帝负责,兵力一分为二,大致一半守京畿,一半戍诸郡; 地方州县有厢军,名为常备军,实是各州府和某些中央机构的杂役兵,隶属兵部,接受地方行政长官领导。 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一般没有训练、作战任务; 另外还有类似于民兵的乡兵,平时不脱离生产,农闲集结训练,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 藩兵,是西北部边防军,由陕西、河东与西夏接壤地区的羌人熟户部族军组成,诸部族首领被封军职,率部族军戍守边境。 土军和弓手,是准军事化部队,名义上隶属兵部指挥,由各州县的巡检司、县尉管理,是地方治安力量。 打仗时,真正有战力的,还是禁军,也就是现在的忠勇军,其他的都不行。 北宋前期号称拥兵一百五十万,末年也有七、八十万,但这个数字包括了厢军、乡兵等非作战人员,真正的战兵只能一半左右,也就是三、四十万。 这种情况在后世是不可能出现的,军队自有后勤保障部门,同样要参加各自军事训练,关键时候也能打仗才行。 而金兵南下时的兵力统计就是如此,说有十五、六万兵力,那就是实打实的战兵。 不象北宋,虽号称八十万大军,除去吃空饷的,真实战兵尚不足一半,且分散与各地,加之军纪散漫,毫无斗志,焉能不败? 所以,赵构要求忠勇军步兵轮流负责运粮,跟大部队保持同步行军,既锻炼了士兵的体力,又节省了大量的杂役兵员。 这样一来,就没必要在后方设置数量庞大的杂兵建制,保留一两百人的小规模军队,以维持地方治安和清剿贼寇,相当于后世的警察和武警,就ok了。 可以将各地的乡兵、土军和弓手精简、合并于州县巡检司,负责各地治安;各路再设招讨司,负责征剿贼寇。 加上京城及边境戍卫的忠勇军,一共三军,简单明了。 “赵鼎,有一事,要借着这次难得的休整机会推行,你拟定个方案,尽快落到实处……”赵构把自已的想法跟赵鼎交待了一下。 赵鼎听后,心里明镜一般,这么重要的事,一般都是由宰相处理的,官家将这事交给他,是要将这事作为最终考核,检验他的能力。 “请官家放心,”他站了起来,非常自信地说道:“此事臣必定办妥!”说完,躬身告退,似乎是要立马开工的样子。 邢秉懿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未发一言,直到赵鼎退去,才关心地说道:“唉,一国之君,每天要操劳那么多事,真是不容易啊!” 赵构心道:你哪知道穿越人士的辛苦啊,越是知道将来的局势,就越是要和时间赛跑,不能大意啊! 但这种心事,又不能说出来,只好说:“在其位则谋其政,身为皇帝,自当以国为念,要知道,我不操劳,有的是人想操劳呢。” 邢秉懿再不懂历史,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下意识地点头说道:“嗯,我是皇后,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赵构突然心中一暖,抓起她的小手置于手中,微笑道:“好,一起面对!” 第93章 死战不退 赵鼎走后,赵构不知道为何,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思来想去,认为应该是来自于吐蕃,便跟邢秉懿说了声,去了文德殿。 拿起汪若海送来的吐蕃资料,赵构感觉不安更甚,思绪不禁飘去了远方。 吐蕃和宋朝的关系,原本还是很融洽的,西夏立国之后,对吐蕃诸部虎视眈眈。 位于北部的青唐吐蕃,采取了联宋抗夏的策略。 在宋夏之战时,出兵牵制西夏,给予宋朝很大的帮助。 但在宋神宗时期,改革派大臣王韶提议“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 河湟地区,是指黄河上游、湟水流域、大通河流的一个大片区域,自古以来即以汉人为主。 王韶称“渭源到秦州一带,良田弃置无人耕种的有上万顷”。 王安石为了检验改革成果,便同意了王韶的建议。 不久王韶就派兵向唃厮啰发起了攻击,到熙宁六年(1073年)占领了临洮、临潭、岷县、迭部、宕昌等地。 青唐吐蕃统治者董毡当时就懵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跑来打我了?但很无奈,军力不如大宋,只好忍了。 从此以后,北宋统治河湟二十年。但因为占领一个地区,既要有官有兵,还要有大量给养,到了宋徽宗初年,宋朝已经没有财力支撑在河湟的统治了,最后只得撤出。 如今的青唐吐蕃,首领是益麻党征,在陕西经制使钱盖的运作下,得赵构旨意(实是李纲请旨),令益麻党征担任措置湟鄯事,并赐名赵怀恩。 但青唐吐蕃百余年来经常上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桥段,赵怀恩也未能避免此祸。 其手下一个部落首领吐浑势大,联合其他部落凑在一起总兵力达五万,便有些飘飘然,觉得天下之大,何必屈居于河湟? 一日,有吐蕃商人自开封而回,向吐浑进献宝物时说:“金人数十万大军南下侵宋,已破东京汴梁,宋危在旦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吐浑为之一振,令其详细述说金兵攻宋情形,这商人自然毫无隐瞒,还添油加醋地把金兵之勇武、宋廷之孱弱形容了一番。 “机会来了!”吐浑心下大喜:“河湟虽好,怎及宋地繁华富庶?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上天赐予的,不取之恐遭天谴!” 于是,吐浑舌灿莲花,说动另外几个部落首领,合兵三万,突然对宋朝边境发动袭击。 金兵南下时,由钱盖以“龙图阁待制、陕西各路总制置使,专一措置京兆府保甲,并节制和统领永兴路范致虚、鄜延路张深、环庆路王似、秦凤路赵点、熙河路王倚、泾原路席贡等诸路二十余万兵马勤王入援“。 因陕西多募土人充军,乃是市井乌合之众,不堪临敌,与金兵一触即溃,故而勤王不力,钱盖因之被贬斥,又因招抚青唐吐蕃复职。 赵构、李纲、宗泽等人的精力都放在金兵身上,都没料到吐蕃会趁火打劫。 所以,吐蕃出兵后,宋朝边军因为兵员抽走太多,一时之间难以组织有效抵抗,被吐蕃连克三镇。 败军一直退到大散关,才凭借高大城墙的掩护,暂时将吐蕃阻在了关外。 吐蕃兵在城外日日攻城,至少已战死七、八千人,城外的山谷中和隘道上已遍布尸骸。 钱盖作为促成青唐吐蕃归依的直接责任人,责无旁贷,亲临大散关,誓死守卫。 作为一个文人,他手持宝剑,披头散发,也参与到守城之中。 城中本来只有三千军士,在吐蕃的连续进攻下,已伤亡大半,城墙几度失守。 若不是钱盖不计生死亲临城墙鼓舞士气,说朝廷大军不日即到,并亲自上前杀敌,怕是早就被吐蕃攻进了城。 吐蕃大军也感到很无奈,大散关兵力不过区区三千人,竟然苦苦坚守了半月之久。 随着天气渐热,阵亡士兵的尸体散发出浓浓的恶臭,不仅守城的宋兵难以忍受,攻城的吐蕃兵更是闻之欲吐。 宋军是弹尽粮绝,仅凭胸中一腔热血勉力坚守。 吐浑也是骑虎难下,攻不上去,又不能撤,陷入两难之境。 发兵之初速克三镇,令他喜不自胜,另外几个部落的首领也喜笑颜开,仿佛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但止步于大散关之后,久攻不下,加上损伤惨重,几个首领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吐浑指挥不力拖累了大家。 “今日,必定攻下大散关,”吐浑咬咬牙,发狠道:“某亲自上阵,再不克城,任凭诸位发落!” 几名部落首领互相看了看,面露喜色,问道:“此话当真?” 吐浑轻蔑地瞟了几人一眼,扬首说道:“军中无戏言!” “好!我们便等着你的好消息!”几人应道。 吐浑能于诸部落之中发展起来,自然不是无谋之人,也确有几分本事。 经过这些天的轮番攻城,他已经感觉到胜利在向他招手。 宋军已疲,再无回天之力,当可一鼓而下。 吐浑穿戴好盔甲,拎着大刀,带领亲兵,到了城下,大略观察了一下形势。 烈日当空,碧空如洗。 群山静立,人声如潮。 城头上的宋兵就像一个个提线的木偶,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攻城的吐蕃士兵拼杀,不时有人中箭、中刀、中枪倒下。 城下的吐蕃勇士踩着同袍的尸体往城墙上攀爬,不时有人滚落,有的倒在了城下,有的落入山谷。 吐浑似乎看到了士兵们干裂的嘴唇,和眼中的血丝。 他们的喊杀声中,似乎都带着嘶哑。 一时之间,吐浑感到有些恍惚。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宋朝有这样英勇无畏的军士,怎么还会被金人攻破了京城?金人竟有这么强大吗? 这些士兵或许早已知道守不住了吧,只是心中的一份执念支撑着身体不曾倒下…… 他微微摇头,吐出一口浊气,这是两军交战的时刻,可不是怜悯的时候。 “杀!” 吐浑拎着大刀,发出了一声大喊,在山谷中发出阵阵回响。 攻城的吐蕃士兵见首领亲自上阵,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动作更加敏捷,攻势更见凶猛。 反观城墙上的宋兵,个个都面露绝望之色,士气突然低沉下去,他们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钱盖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满是血丝的眼睛中露出决绝之色。 回过头来,扫视了一眼众位兵将,他嘶哑着嗓子喊道:“为国效死,就在今日!钱某,与诸位战死在这里,无愧于这天地!” 说完,他瞥见一个吐蕃士兵登上了城墙,毅然冲了上去,因无力挥剑,拼着挨了一刀,抱住吐蕃士兵,奋力往外一跳,重重地砸在几名吐蕃士兵的身上,带着他们一起滚下了山谷。 其他将士见钱盖以死殉国,顿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掀起了一波强力反击。 他们眼含着热泪,将一个个吐蕃士兵砍死、刺死、咬死…… 总算是打下来了! 登上城头的吐浑长出了一口气,意气风发地四下环顾,打量着这座尸体满地,血色斑驳的关隘。 他的脸色渐渐沉重,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城内,竟没有一个活着的宋兵! “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个哆嗦:我似乎想错了?这样的宋国,这样的宋兵,怎么可能被金人给灭了? 第94章 衔尾追杀 “驾!驾!” 大散关关内大约二十余里,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着宋朝边军制式轻甲的骑兵,背插令旗,拼命地抽打着胯下骏马,疾驰在官道之上。 他双眉紧锁,神情悲愤,一副恨不能马生双翅的样子,显然是有紧急军情在身。 虽然身后的大散关已经越来越远,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仍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大散关的方向,甩落一蓬合着泪滴的汗水。 城内百姓,大部分已经在钱大人的安排下提前撤离,仅有少数青壮年留下与将士们一同守城。 他也不想走,欲与同袍一起赴死,但吐蕃兵即将破城,他必须要活着,钱大人命他把吐蕃攻城的情况报给朝廷,他不得不挥泪离开。 很多时候,战死固然令人叹惜,但活着更加需要勇气! 转过一条弯道时,他瞥见百余骑同样身穿大宋制式轻甲的骑兵迎面而来,连忙减缓速度,勒住战马,翻身落地,颤声高呼道:“前面,可是京城来的军马?” “吁~”队伍最前方的一个校尉缓缓勒住战马,举起右手示意众人停下,朗声回道:“忠勇军殿前都指挥使韩将军麾下,校尉孙继成,来者何人?” 来人取下令旗,单膝跪地,悲切地说道:“我乃陕西各路总制置使钱盖大人麾下传令兵刘康,吐蕃兵正在猛攻大散关,城墙几度失守,钱大人亲自上城肉搏,遣属下一人前来报信,余人死战不退。只怕,此时,大散关已失守!” 看他神情,想必已然知道,钱盖等守城将士殉难已不可避免! 近日,孙继成沿途已经见到不少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神情惶急。 他从他们口中已经知道吐蕃兵正在疯狂攻城,而且守城将士死伤惨重。 此时听得刘康之言,他心下已然有数,攻城战一旦进入肉搏阶段,基本上就要宣告城池失守。 于是,他片刻不敢耽误,连忙带刘康返回,向张伯奋汇报。 张伯奋率一万五千骑兵日夜兼程,已有些疲惫,正在陈仓(今陕西宝鸡市陈仓区)稍作休息。 听了刘康的汇报,他连忙通知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同时,斥候向大散关方向放出十里,密切关注吐蕃大军动向。 根据刘康的汇报,大散关守军连日交战,已经严重缺少补给,吐蕃兵最多休整半天时间,应该会顺关而下向内地突进,寻求适宜驻扎的地方,而距离大散关不过四十余里地的陈仓无疑是第一站。 这样一来,留给张伯奋大军的时间就比较紧张,必须尽快制定作战方案。 此地地形以山地为主,地势西高东低,到陈仓又高了些。官道相对狭窄,无法藏兵,不利于设伏。 迎战的话,吐蕃骑兵居高临下冲过来占据优势,难免给己方造成重大伤亡。 守城呢,肯定能守住,毕竟兵力比吐蕃还多。 但那就没意思了,兵强马壮还采取守势?那不符合张伯奋的性格,也不利于全歼吐蕃大军。 没错,全歼吐蕃大军,才是张伯奋的目标! 吐浑的本意是挟胜势直下凤翔,却遭到其余部落首领的反对:“大战半月有余,将士疲惫,应吃点东西稍作休整,再突进内地。” 攻城时,肉搏战之初折损最重,因为吐浑的私心作祟,战死者多为其余部落的士兵,吐浑的实力受损最小。 此时眼见其他各部首领有联合的趋势,吐浑也不好太独断,只有同意。 但他在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估计宋人可能会有援兵到来,到时候就哄骗他们先上! 他大度地把手一举,点头说道:“那好,关内尸臭太重,到关外休息吧,两个时辰后出发。到时候,我部将士先行,你们在后面压阵。” 嗯?吐浑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竟然愿意主动先行?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他部落首领一听,感觉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首领眨了眨眼,脑子里泛起大队士兵纵横抢掠的画面,抢先说道:“吐浑,你部之前攻城很辛苦,就多休息休息吧,让我部先行好了。” “没事,不能总让你们打头阵,还是我部先行吧。”吐浑继续忽悠道,心里却在暗自偷笑:睁眼说瞎话呢这是。 “阿拉汉说得对,攻城之后怎么也得让勇士们多休息休息啊,我和阿拉汉部先行吧。”另一个首领附和道。 吐浑一瞅,两个刺儿头都主动出头了,自己的意图也就基本上实现了,便转向另外几名首领,问道:“你们有没有不同意见?” 几人连声说道:“没没没,没意见。” 吐浑叹了口气,装作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道:“好吧,那就按阿拉汉和察金的意思办吧,你二人为先锋,我部垫后。” 部分体力尚可的吐蕃兵不肯休息,三、五成群地纵马在关内搜刮了一遍,见到有民房便进去搜寻一番,最终几无所得。 只有少数士兵本着贼不空手的原则,拎着锅碗瓢盆什么的挂在战马身上回到队伍,行进间还叮当作响。 时间一到,吐浑一声令下,阿拉汉和察金部的士兵嗷嗷叫地率先向东冲去。 吐浑脸上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率本部士兵跟上。 再后面是剩余几个打酱油的小部落的兵马。 两万多吐蕃兵在官道之上绵延有几里路远,蹄声如雷,夹杂着吐蕃兵的呼喝声,声势骇人,一路惊起飞鸟无数。 在一处相对宽阔的官道边,有数百名身着宋朝制式轻甲的骑兵,或立或坐,正在休息。 吐蕃兵转过山脚,隔着几百步远便看到了那群宋兵,顿时呼喝着摘下弓箭向前冲去。 一众宋兵见吐蕃兵来,皆面露惊慌之色,翻身上马,疯狂逃跑,丢下一地的水囊、食袋,甚至还有兵器。 “嗖嗖嗖~”一蓬箭雨射在宋兵之前休息的地上。 吐蕃兵虽然射不到宋兵,却有种猫捉老鼠一样的快感,纷纷在后面大笑。 “哈哈,这些宋兵属土狗的吗?跑得倒是挺快!” “怪不得金人能打下宋人的京城,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都象大散关的守军那么勇猛呢!” “快,追上去!不要给他们结阵反击的机会!” …… 追啊追,一直追了有十几里地,吐蕃兵虽然追不上宋兵,但宋兵却也始终摆脱不掉追兵。 陈仓的城墙在望,宋兵加快了速度,直往城门奔去。 阿拉汉抬眼看了下城墙,未发现守军,便大叫道:“快快快,追上去,不能让他们进城!杀进去!杀光他们!金银财宝都是我们的!” 他是真心不想再打攻城战,便催促部下加快速度。 察金也不肯落后,催着部下快速追击。 逃跑的宋兵纵马直接冲进城门,片刻也不曾停留。 吐蕃兵衔尾追击,跟着追进了城。 追进去了就好,阿拉金和察金松了口气。 两人的部下已经有三、四千人进了城,这么多兵马,已经有相当的战斗力了。 两人似乎已经看到,无数的金银财宝在向自己招手。 哼,吐浑打得好算盘!岂能让他如意? 两人相视而笑,缰绳一提,便准备进城。 第95章 以战养战 忽听一声哨响,城头上,突然冒出数千宋兵,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面城墙! 他们举起手中弓箭,弓弦一松,铁箭飞蝗一般密集地射向城门之外,瞬间射杀大片吐蕃兵,人为地制造出一片空白地带! 同时,城内的民房和道路两旁,同样出现大量宋兵,铁箭如雨,射向已经入城的吐蕃骑兵。 吐蕃骑兵躲避不及,纷纷中箭坠马,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折损了上千人! 在前面奔逃的宋兵在一个路口突然向两边散开,露出几排士兵推着拒马堵住了路口,他们的身后,同样射出无数铁箭! 阿拉汉和察金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部下遭到围杀,既痛且悔! 这么短的时间两人的部下就死伤过半,他们再不知道中了吐浑的奸计可就太蠢了! 多么痛的领悟啊! “撤吧!” “撤!” 阿拉汉和察金两人立刻达成一致意见,便打马准备后退,刚转过头,却见吐浑狞笑着率兵追了过来,离老远就大声喊道:“冲啊,冲进去,后退者斩!” 两人眼见吐浑麾下的骑兵冲了过来,心知不冲进城必死无疑,冲进去还有一线生机,无奈之下只好举起兵器,吼道:“杀啊,杀进去!” 但,就这一会儿工夫,局势已经大为不同! 之前冲进城的吐蕃兵已伤亡殆尽! 城中冲来大队宋骑,当先一名年轻的宋将,白衣白马,手持一对赤铜溜金大瓜锤,威风凛然地喝道:“投降免死!” 前有宋将堵门,后有吐浑麾下骑兵举着藤牌冲来,阿拉汉和察金顿时进退不得,陷入两难境地。 “投降!我投降!”两人连忙举手投降。 结果,这两人及麾下士兵没有死在宋兵手中,反倒被自己人杀死了。 “弓箭掩护!”吐浑一挥手,大量骑兵举起手中弓箭向城墙上抛射,压制城头宋兵。 吐蕃兵虽然没有金兵悍勇,却比金兵更加擅长骑射,漫天箭矢飞向城头,立时让宋兵的箭雨停止了。 吐浑令前面的骑兵变成突击队形,冲入了阿拉汉和察金为数不多的骑兵阵中。 这两人的部下因为首领投降,士兵们没有防备,片刻间便被吐浑的部下杀了个对穿,阿拉汉和察金都被杀死。 吐浑的部下正面对上了宋骑。 吐浑大喜,把后队骑兵也调到了城墙下,保持对城头的压制,一边嗷嗷叫地指挥麾下精骑猛攻城门。 张伯奋冷眼看着吐浑调动部队,一边挥舞着手中大锤拒敌,一边缓缓地向城门内撤退,放更多的吐蕃兵进城。 让开了城门之后,张伯奋便不再退后,牢牢地堵在了十字路口,令吐蕃骑兵不得前进半步,只有向两侧分流。 两侧,路边的房顶上,尽是宋兵,以弓箭封锁了整条路面,向两侧分流的吐蕃兵不停落马。 吐浑在城门外面看不清城门内的情形,见麾下骑兵源源不断涌进城门,还以为胜利在望,令人吹起号角,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 “啾”地一声尖啸,一支信号箭升空,却是张伯奋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令人放出了总攻的信号。 城外的官道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这是张伯奋留在城外三里地埋伏的五千忠勇军! 吐浑听得动静,转头看去,只见数千宋骑“大宋、大宋”地喊着口号冲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列阵,反击!”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但,为时已晚,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供吐蕃兵从容列阵进行防御反击! 有的吐蕃兵调转马头准备迎敌,有的还在向城头上射箭保持压制,有的还在往城门口冲,乱成了一团! 忠勇军将士如滚滚洪流,扑向了城墙之外的吐蕃兵,他们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借着冲势,熟练地将吐蕃兵分割、围杀! 张伯奋也率兵往城外杀去,与城外的忠勇军互相配合,两面夹击,开始大肆收割人头。 喊杀声、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和在一起,在这个夏日的午后,足足响了半个时辰。 吐浑见己方伤亡惨重,心知大势已去,在一众亲兵的保护下,脱离了战场,向来时的方向——大散关逃去。 吐浑一逃,战场中剩余的三、四千名吐蕃兵顿时没了战意,俱都举手投降。 这么多人,杀是杀不得的,容易激起吐蕃人的反抗之心。 放了肯定更不行,这些降兵还是有些战力的,放虎归山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张伯奋为怎么处理降兵烦恼了片刻,便打定了主意,对他们说道:“愿意跟随我杀回去的,当以同袍待之,有功照样受奖;不愿意的,就杀了,我没工夫看管你们!” 这些吐蕃降兵又不少脑子,谁想死啊? 何况,跟随吐浑前来入侵,不还是惦记着宋人的富庶繁华吗? 如今看来显然是首领误叛了,宋军很强,但既然投降了宋人,今后便吃宋人的饭、过宋人的生活了,与最初的念想岂不是…没啥两样? 于是,他们纷纷表态,愿意跟随大军杀回老家去。 “好,既然都是自家人了,丑话得说在前头,免得你们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张伯奋以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冷冷喝道:“临阵脱逃者,斩!不遵军令者,斩!将战而兵逃者,斩!兵战而将逃者,斩!这是我军铁律,得记住了!” 逃兵、不遵守军令者斩,这是通用的纪律,无非是执行的力度问题。 但吐蕃降兵一想到首领吐浑刚刚逃走的样子,觉得还是宋人的纪律好:兵战而将逃者,斩!这是对将领的约束啊!这才公平嘛! “愿遵将军令!” 三、四千吐蕃兵心悦诚服地齐声应道,竟然颇有些气势。 张伯奋迅速解决了棘手问题,看着吐浑逃跑的方向,冷哼道:“哼,想逃?别做梦了!” 他安排了一千人留守陈仓,便率其余将士向吐浑追去。 虽未进行战场清理,凭经验,张伯奋估计这一战吐蕃兵大约战死一万五、六千人,投降三、四千人,逃跑不到一千人。己方大约伤亡两千人,基本上都是在城外混战的时候造成的伤亡,其中又以他训练出来的城防兵为多。 忠勇军围杀吐蕃兵的时候明显更加熟练,效率更高,伤亡更少。 “唉,忠勇军就是忠勇军,果然厉害!不服都不行!”张伯奋一边率兵追杀吐浑,一边感叹道。 赵构接到张伯奋的战报时,张伯奋已突入吐蕃腹地。 他率领一万五、六千名骑兵,不紧不慢地缀在吐浑后面,并不急于杀敌。 吐浑逃到哪儿,张伯奋就杀到哪儿,一个个小部落,灭之易如反掌。 愿意归顺的,欢迎,编入大军; 不愿意归顺?杀了! 不知不觉间,张伯奋的大军非但不见减少,还扩充到了两万余人! 其中有七、八千人为吐蕃降兵。 这些降兵跟着张伯奋纵横吐蕃各部,战无不胜,竟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跟着这样强力的队伍混才有前途嘛! 张伯奋的心里越来越轻松,归降的吐蕃兵在屡次的战斗中表现不错,明显已经有了归属感。 这一点,从他们最初的时候喜欢私自截留战利品,到除了粮草一概不取便能说明问题。 孤军深入,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补给。不过没关系,以战养战呗。 当年霍去病八百精骑就能做的事儿,他有两万余精骑不是更轻松? 最后,吐浑跑不动了,也不愿意跑了,跪下来投降:“不跑了,我投降,将军让我干啥都行。” “呵呵,不跑了?”张伯奋收起赤铜溜金大瓜锤,于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吐浑,笑道:“给你两千人,为我先锋营,扫荡各部,表现好的话,班师回朝后本将军自会为你等请功!封王列侯也未尝不可!” “谢将军,”吐浑大喜道:“属下必定为将军扫平各部!” 第96章 玻璃制品 赵构预定的战略,不过是敲打一下吐蕃人,让他们安分些,好让他专心对付金国,打吐蕃么,是后续的计划。 没想到,张伯奋竟然在一战而胜后乘胜追击,效仿西汉霍去病远征匈奴的战例,打到吐蕃腹地去了! 不过想想,霍去病一直到后世,两千年之后,仍然能够在十大名将之中占得一席地位,绝对是无数领军将领的偶像,张伯奋能干出这事儿来也不算稀奇。 毕竟,如今的吐蕃,比之西汉时期的匈奴,可以用弱鸡来形容。 好吧,他若是能拿下吐蕃各部,提前解决这个麻烦,给他封个侯也未尝不可。 冠军侯,肯定不行,那是霍去病的专用称号。 亚军侯?还是算了吧,远征侯也比它好听。 赵构笑笑,拿起金主完颜晟回的国书看了起来。 这封国书跟张伯奋的战报是同时到的,他对战报的兴趣更多一些,便先看了战报,之后才想起大金国书。 呵呵,看来,完颜晟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瞧瞧这些话,什么“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履信思乎顺,则自天之,吉无不利。” 哦,现在大败了,来跟我说这些神神叨叨的天道、天意、诚信了,早干嘛去了?还不是心念一动便挥师南下? 还有这“两朝着誓,所务通欢继好,以保永世,末节细故各不须较。” 咋?现在想盟誓通好,不要计较细枝末节了?当初怎么就能狮子大开口,又是要割地,又是要巨额赔款,连女人都抢? 关键的还是最后,完颜晟又提高了诚意:奉上金一百万两,银五百万两,战马、牛、羊各两万头,今后纳岁币每年一成。 这不就跟做生意一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今后每年一成,就是金十万两,银五十万两,战马、牛、羊各两千头,分期付款的意思? 那可不成,这金人说翻脸就翻脸,只能跟他们做这一锤子买卖! “赵鼎!” “臣在!” “你知会李相一声,金人既有诚意,可以给他减一点,金三百万两,银两千万两,战马、牛、羊各六万头即可!” “是!臣这就去告诉李相!” 赵鼎虽然还是给事中,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行使左相的权利了,这是赵构和李纲都默认的事实。 没想到,赵鼎还没走,李纲却不请自来。 赵构宣他觐见,见他急冲冲的样子,心知又有要事,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说道:“李相免礼,有事儿就直说罢。” 李纲取出一份密报,说道:“杜充的事,已经查清了,却让他得了风声,出海跑了。” “出海跑了?” 赵构仔细想了一下,问道:“是跑到金国去了吧。” “官家明鉴,据水军那边的消息,他登船之后确是向北去了,从渤海北部登岸,必是去金国无疑。” “去了金国,”赵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了主意:“这样吧,这事儿不急,下次给完颜晟回国书的时候,再让他一步,把遣返杜充作为条件列进去。” 李纲眼前一亮:“这法子好!他若遣返杜充,必定会令投金之人心寒。不遣返,他必理屈。两难也!” 赵构冷哼一声,王霸之气透体而出:“再有一、两年时间,必教他金国在我大宋面前俯首称臣!” 李纲和赵鼎望着官家气势凌人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豪气来:官家如此圣明,我辈岂能懈怠? 李纲说道:“官家既有此意,臣必以此为念,扬我朝神威!” 赵鼎也拱手说道:“官家放心,臣打仗不行,愿为我朝之崛起筑牢根基!” “呵呵,你说的对,打仗自然不需要你上阵,你和李相做好保障就好了!” 赵构高兴之余,大手一挥:“赵鼎,今日起,你便履新吧,左相的位置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行宰相之实和实至名归是两码事,赵鼎虽早有思想准备,但得了圣谕自然更加高兴,当下也不推辞,连忙拜谢道:“谢官家隆恩!” “恭喜赵相!”李纲也很高兴:“这下总算有人帮我分担了!” 赵构开玩笑道:“这下,李相该有空回去陪夫人了!” 李纲讪笑一下回道:“都老夫老妻了,有儿女陪着就好了!” 赵构闻言,突地一怔,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人家儿女俱全,没事儿可以共享天伦之乐,自已呢? 虽然有了五个女儿,却没一个让他有那种当父亲的快乐,总感觉那是原赵构的血脉,与他并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 貌似还得多劳作啊,让邢秉懿早点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省得有些闲得无聊的大臣上书要他纳妃、早生龙子。 这些大臣,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有数。 按惯例,出于稳定朝政和协调各方势力的需要,皇帝要纳几个妃子,以平衡不同派系的朝臣。 但赵构不打算那么做,皇室子弟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既浪费大量财力物力,又更容易引发各派系的每卷,于国无益,于民更无益。 说来也真奇怪,这年头又不讲什么避孕,这些日子他食髓知味,也没闲着,邢秉懿怎么就没动静呢? 难道真要向徽宗学习广播种,多种粮不成? 李纲和赵鼎走了之后,赵构心里有事,便也怏怏怏不乐地回了寝宫。 到了寝宫门口,门都没进,便往坤宁宫走去。 却又被告知邢秉懿出宫去了,去她的作坊巡查了。 这丫头,我这是图什么呢? 赵构苦笑着摇摇头,在他眼里,邢秉懿虽然比自已还大一岁,却象个被他宠溺的小丫头一样。 她要建个作坊,说要帮他赚钱,行,他就把炎药作外面的那一大块空地圈起来给了她,反正也没人敢在那儿住,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折腾去。 工匠也招了不少,反正近期开封府的人口越来越多,几乎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了,闲人多的是。 她要随时出宫,他便给她特批,可以不用请示,回来及时报备即可。 也就是他能由着她,换作别的人当皇帝,怕是门都没有。 这倒好,自已想见她了却见不着,还得跑去作坊去寻她。 若是在平时,他见不着她也就罢了,可是这次,他却控制不住地想去看看她,只是看看她,无关情色。 邢秉懿在干嘛呢? 她可不只是在作坊巡视,香皂的生产已经形成了流水线作业,工匠们有的按照比例添置原料,有的用现成的铸模把香皂做成各种形状,没一个闲着的。 她也在忙,她在指导一帮工匠怎么把精砂、纯碱等材料按照特定的程序制成玻璃棒,再把玻璃棒熔烧至通红、变软,然后再将其前端插入模器里,模齿一合,即进入吹玻璃的环节。 吹玻璃要花不少功夫,为了不让熔得早已软化的前端掉落,吹玻璃的时候必须一面吹、一面又不停转动手中的玻璃棒。 对于首次接触玻璃世界的人来说,眼前的景象特别新鲜有趣,却真心不容易,就连练习过无数次的邢秉懿都做不到尽善尽美。 成型了之后,就进入冷却的环节,这时候不能直接冷却,而是渐进式的冷却,先置入五百度左右的炉中冷却到跟炉火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再置入一百度左右的炉中冷却,最后才取出来自然冷却。 一套程序下来,邢秉懿早已香汗淋漓。 她举着手中已经制成的一个基本透明的玻璃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却没发现赵构就站在她的身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玻璃碗。 握草!我没看错吧! 这是,玻璃?! 第97章 夫唱妇随 因为是历史系的学生,赵构对原历史中的很多事情都有印象,包括玻璃的出现。 他记得,春秋末期、战国初期,玻璃就已经出现了。 不过,当时只是被镶嵌在剑柄、王冠和一些器皿的图案中,比如越王勾践剑、吴王夫差剑,都在剑柄上嵌上了玻璃。 主要是因为玻璃亮晶晶的比较好看,被当作了玉石的替代品,所以,在一些文献中被冠以“假玉”、“药玉”等称呼。 但那个时候的玻璃,因为添加了不同的辅助材料,因而呈现各种颜色,一直到唐代,都极少见到透明的玻璃。 偏偏这个时候,赵构竟然看到邢秉懿制成了几乎透明的玻璃! 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惊? 邢秉懿不知道赵构就在身后,缓缓地直起了身体,仰起头迎着阳光,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成功的喜悦,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回眸一看,竟是赵构! 他的身后,还站着小德子和几名侍卫,脸上俱都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啊~”她一声惊叫,手一张,手中的玻璃碗坠地! 赵构却恰好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伸手一抄,将玉碗接在了手里。 到底是练过武的,反应就是快。 “你,你怎么来了?”邢秉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问道,随即又责怪地瞪了身前的几个工匠一眼:“你们怎么也不吭一声?” 赵构托着玻璃碗,眼睛片刻也不曾离开:“是我不让他们吭声的。” 然后,他狐疑地问道:“你连这个都会?” “啊,怎么了?古书中有记载的,”邢秉懿继承了原主人博览群书的智慧,背书似的张嘴就来:“东汉王充在《论衡·率性篇》中就提到了‘道人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 “打住!”赵构一听掉书袋就头疼:“你厉害行了吧,这么偏门的书都能记得。” “那当然,有用的书当然要记得。”邢秉懿得意洋洋地回道:“行军打仗我不行,背书么,你不行。” 赵构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谁说过这样的或者类似的话,于是摇头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随我回去吧。” “哦,”邢秉懿应了一声,却又对面前的几个工匠说道:“这过程都跟你们说过了,刚才的整个过程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能记得了吧?” “娘娘放心,小的们都记得了。” 邢秉懿挽起赵构的胳膊,仰起俏脸,笑容灿烂地说道:“好了,走吧。” 赵构轻笑了一下,对她的亲昵举动感觉很是受用。 然而,这个笑容,只保持了一瞬,便突地消失。 门外,莫砥捧着一柄钢刀,跑了过来,老远便喊道:“官家,官家,可找到你了,臣有宝贝献给官家!” “什么宝贝?”赵构眉头一皱,心道:什么日子这是?跟自已媳妇聊聊天就这么难吗? 莫砥撩起官服就要参拜,赵构抬起手挥了几下,说道:“免了免了,别浪费时间,你说的宝贝,不会就是这把刀吧。” “回官家,正是这把刀!”莫砥尚未发现赵构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兴奋地说道:“这刀跟以往的刀可不一样,它是用最新的冶炼技术炼出来的精钢打造而成,削铁如泥的宝刀啊!” 切,吹牛逼吧,削铁如泥? 赵构不信,北宋时期,虽然冶铁技术普及的很快,大量的铁器在民间就能造出来,但最好的钢刀也不过是百炼钢打造的,要说它质量上佳倒是有可能,削铁如泥?怎么可能? 莫砥总算是看到赵构的脸色了,那是赤果果的不信啊! 他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看到作坊里有根鸡蛋粗的铁棍,也不管那是干嘛用的,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拿了过来,斜着往墙上一靠,献宝似的说道:“臣绝未夸大其辞,这是真的,臣这就演示一下给官家看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构总不能让他收手、该干嘛干嘛去,只好双手抱怀,斜眼看他如何演示。 邢秉懿也好奇地睁大眼睛在一旁看着。 莫砥双手握着钢刀,对着铁棍比划了几下,高高举起手中的钢刀,对着铁棍大力砍了下去。 “叮”的一声响,铁棍从中断为两截,“当啷”落地! 赵构一惊,睁大了双眼:靠,真有这么牛逼? 莫砥放下钢刀,一手拿起一根半截的铁棍,将断口呈于赵构面前,得瑟道:“官家请看,这断口光滑平整,臣所言不虚吧!”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赵构不信,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神采,吩咐道:“把刀拿来我瞧瞧。” 小德子连忙跑上前捏着钢刀的刀背,将刀柄递到赵构手中。 赵构刀一入手便知道这把刀份量不轻,看着跟寻常的佩刀差不多,却足足重了有五、六斤。 刀口上,竟然丝毫没有一点缺口,只在中上的位置有一处明显的摩擦痕迹,那是刚才砍铁棍时形成的。 “果然是好刀!”他由衷地赞道:“如果忠勇军中能配上这种刀,绝对战力倍增!”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忠勇军,可见忠勇军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随后,他又问道:“这刀和钢是怎么锻造出来的?能否批量生产?” 莫砥见赵构喜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躬身施了一礼,回道:“回官家,上次官家离开军器监之后,工匠们热情高涨,整天琢磨怎么才能改进各自技术。 一个叫周武的工匠用晋城运来的煤冶铁时,发现剩下来的黑焦块还能再次使用,产生的温度更高、更持久,便专门收集这种黑焦块做燃料炼铁。 结果,炼出来的铁比原先的品质更好,经过数百次锻打后便造出了这种刀,比西夏的百炼钢更加锋利、坚韧。 只要晋城的煤源不断,这种刀就能批量打造出来。” “打造这样的刀,需要几日?”赵构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完全没听到邢秉懿在一旁的嘀咕。 邢秉懿心里嘀咕的是:“煤燃烧后的黑焦块还能再次燃烧?那不就是焦炭吗?” “回官家,打造这种刀,需要锻打数百次,从冶炼到成刀,需两日,平均一个工匠一个月能打造十五把刀,整个军器监一个月可以打造四千五百把钢刀。” “才这么点啊!”赵构感觉有些失望,忠勇军现在总数有二十万左右,以后应该还会增加,若想全部配齐新刀,岂不需要五、六年的时间? 莫砥敏锐地感觉到了赵构的情绪,便进言道:“各州有都作院,熟练的工匠有数千人,负责各州军器的打造。官家想要加快速度的话,可从各州抽调工匠进京同时开工,一千人每月便可打造一万五千把刀出来。” 赵构闻言大喜:“好,那就调一千人进京,专司打造这种钢刀,可令其携家眷一同进京,为防泄密,以后就不用回各州了,此事不用行文,你禀告赵鼎安排即可。” “臣遵旨!” 莫砥欣然受命。 此时,赵构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似乎不再需要和邢秉懿沟通交流寻得心理安慰了。 而邢秉懿的心思,也转到了其它方面,玻璃既然能生产出来了,那,是不是得考虑考虑用玻璃再搞些新东西出来呢?比如,望远镜? 还有,既然他的心思主要在打仗上,她总得夫唱妇随吧。 有了焦煤,能做的事儿就更多了。 比如:把热气球也给弄出来,那可就有空军了,没事儿自己也能上天兜兜风,多好啊…… 第98章 求封诰命 得意忘形,严格来说不算缺点,高兴的时候抒发一下情感,怎么了?无可厚非吧。 邢秉懿脑子里想到的一个新念头演化成一个画面,把她自己美的不要不要的,因而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歌来。 这个画面是这样的:她和赵构,两人,乘坐一个热气球,相偎相依,浓情蜜意,飞过高山,越过河流,沐着朝阳,迎着清风,穿越彩虹,指点江山,何其快哉? 哦,对了,还有望远镜,远远地看到自家的部队和别家的打仗。 咱有隐形的翅膀,会飞啊,飞过去,扔几个炸弹,炸炸炸!炸它个人仰马翻,多轻松啊!心情愉悦! 兴奋之余,她如同初恋的少女一般,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张开双臂,和着歌声的旋律一扇一扇的,仿佛真的飞了起来,把自己的美尽情地在赵构面前绽放。 邢秉懿的声音清脆甜美,非常有韵味,加上几尽完美的身材,舞动起来,似乎有种自然的魅惑之力。 就算将来真的有三千后宫佳丽,估计也很难有人可以与她相媲美。 他平复了心情之后,露出一付笑脸,走上前,拥住她的肩,轻巧地说道:“呦,这什么歌啊?可真好听,我怎么没听过?不会又是什么书里记载的吧?” 邢秉懿俏脸微扬,瞥了他一眼,得意地说道:“哼(hēng),你没听过的歌,多着呢。” “是嘛?那你再来几首我听听?” “那得看心情,”邢秉懿又往前飞了几步,接着哼道:“啦啦啦啦……” “切,你就得瑟吧,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赵构嘴角一翘,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在脑子里打起了坏主意。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哼哼…… 邢秉懿无意间瞥见赵构的笑容,跟小白兔遇到大灰狼似的,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那,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看起来很邪恶的样子? 如果说之前这几件事都让赵构很开心的话,接下来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儿,实在是把他狠狠地恶心到了。 这刘光世不知道哪根筋坏了,竟然认为自己在剿灭李成乱军的军事行动中功不可没,在赵构提拔他为涟水军承宣使之后,还向赵构提出给他三个小妾求封号的请求。 这个封号,就是诰命夫人的意思。 诰命和诰命夫人不是一回事。诰命相当于聘书或任命状,夫人指的是官员的正妻,并且只有一品、二品的正妻才能叫夫人。 诰命夫人这个称呼,始于唐代,有俸禄,无实权,是一种荣誉象征。 在宋徽宗时期,定外命妇封号为九等,即一品国夫人、二品郡夫人、三品淑人、四品硕人、五品令人、六品恭人、七品宜人、八品安人、九品孺人。 原则上,官员的嫡妻和嫡母按例都可以封诰命,主要作为皇帝对信任、倚重的大臣和功臣的褒奖,分封的诰命夫人的品级也是按丈夫的官阶来的。 比如:刘光世是正四品官员,给妾要的封号就是四品硕人。 原历史中,李成只是被打跑了,这回却是活捉了他。 刘光世自诩功高,才如此厚着脸皮求封,却是与原历史中只求给小妾封七品孺人有所不同。 说实话,赵构对于刘光世的印象很差。 剿个匪,还那么骚包,学诸葛武侯?也不瞧瞧自已那德性,你配嘛? 若不是王德神勇、张俊及时赶到,没准反倒会被李成给捉了去。 也正是王德在此次剿匪行动中的表现,让赵构眼前一亮:又是个有勇有谋的战将,我喜欢! 所以,王德现在已经是忠勇军的一名指挥使,被他调到岳飞那边训练新近招收的准忠勇军战士,将统领一万精兵。 话题回到刘光世身上,当时,考虑还有一众大臣在场,刘光世还眼巴巴地瞅着,赵构又不清楚相关的规定,才没有当场否决刘光世的请求,只说可以酌情考虑,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下了朝之后,他才找李纲等人过来说说各自的看法。 李纲是一惯的直言不忌,他认为:“自古以来,从无以小妾之身封诰命的先例,此风不可长!” 赵鼎说:“刘光世剿匪的确有功,臣以为,可以酌情给其嫡妻封号,小妾么,最多给个孺人就行。” 他也不是和稀泥,主要还是考虑到刘光世父亲的影响力和脸面。 这一点,赵构心里也有数,以刘光世表现出来的水平,既有逃跑将军的名头,又能在历史上位列南宋中兴四将之首,必然是有其深刻原因的。 张叔夜、汪若海和陈淬虽未表态,却也眉头微皱,一脸嫌弃的样子。 宗泽不在,这五个人基本上就是目前赵构最为重要的核心决策层了。 何栗知道自己只是个摆设,经常称病不朝,提前在家养老了。 赵构稍稍考虑了一会儿,综合了李纲和赵鼎以及汪若海、陈淬没有表态的意见,说道:“这样吧,给他夫人封个四品诰命,小妾就算了。” 这样,既给了刘光世脸面,又恶心了他一下:你刘光世宠溺小妾不把正妻当回事,那我就把诰命封给你的正妻,叫你表面上有了颜面无话可说,心里又跟吃了那什么似的难受,还能在众臣之中起到警示的作用,别特么没脸没皮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正能量的事情朝廷才会支持! 李纲刚直,赵鼎稳重,汪若海、陈淬不愿理会这种事情,但对于赵构的这个决定都很支持。 这么一件不算回事的事情,赵构也能认真对待,并充分发挥主流思想的风向标作用,还是有着积极的意义的。 邢秉懿对这事儿的态度更加积极:“他有这么多小妾,怎么可能还有心思为国效力?依我看啊,凡是朝廷官员,都应该禁止纳妾!” 赵构眼一翻:“什么意思?你想要成为众矢之的吗?” 邢秉懿瞥了他一眼,弱弱地说道:“哪有?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赵构斜着眼瞅着她,绷着脸训斥道:“你是皇后,这事儿能随便说吗?” “我知道错了。”邢秉懿对于历史再怎么小白,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传统,岂是随便置喙的? “盔甲穿上!” “又,又穿那个啊!好重啊!” “叫你穿上就穿上!” “呃,知道了……” 赵构板着脸,心里却乐开了花,小样儿,治不好你了还! 第99章 奸臣出场 夏天的天气总是那么多变,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会儿就涌起大团的乌云,却不是铺满天空的那种。 灰暗的云彩边缘,仍有阳光闪耀,像是给乌云镶上了一层金边。 平地而起的大风突如其来,卷起了路上的沙尘,道旁的小树在风中瑟瑟发抖,微凉的体感预示着即将有雨水降临。 “这天气,看来又要下雨了!”一个城门守卫望着天空说道。 “是啊,我家那懒婆娘又有理由不让我出门了!”另一人顶着个熊猫眼,惆怅地说道。 “你啊你,不是兄弟我说你,你少去那青楼,瞧你那眼睛给打的,看着都瘆得慌。” “男人么,不就这点爱好吗?那小翠仙,啧啧,身段儿可真好!”熊猫眼赞叹道:“我恨不能帮她赎了身。” “赎身?你醒醒吧,就你这点饷银,等你攒够了钱,她坟头草都不知长多高了!你还是好好伺候你那婆娘吧!” “唉,我那婆娘哪哪儿都好,就是下手太狠,我若不是跑得快,岂止是打肿了一只眼睛?怕不得去了半条命!”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拄着一根一人多高歪头的木棍,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开封城门之外。 他抬头,顶着个熊猫眼,看着高大的城墙,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与之黝黑的面庞、打结了的散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熊猫眼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一见那跟自己差不多的熊猫眼,莫名的心烦,便恶声相向:“外边候着,不得进城!” 说完便把目光投向其他路人不再看他。 应该说,宋朝的出入城管理还是比较宽松的,通常情况下,百姓、商人等出行并不需要携带路引之类的身份证明。 一般情况下,城门守卫的职责只是检视有无情形异常的路人出入城门,并不负责查验身份,也不会阻止闲杂人员出入城门。 而在秦朝和汉唐时期,百姓如果要出远门,必须先向官方申请通行证,叫做“过所”。 没有的话,对不起,轻则禁止通行,重则入狱审查。 元朝的时候更加过分,为了限制人口的流动性,给朝廷带来安全隐患,甚至专门立法,实行路引制,叫做“路人验引放行”。 “凡行路之人,先于见住处司县官司具状召保,给公凭,方许他处勾当。……违者,止理见发之家,笞二十七下。” 商民出门远行、投宿,必须持有官方开具的“文引”,类似于介绍信,才准许放行、住店。 宋时百姓则拥有迁徙之自由,不再需要什么“过所”,所以人口流动性较强。 金人南下时,大量百姓逃往南方。 金人败退的消息传开后,又有大量百姓回到故地。 赵构也希望南迁的百姓能回迁,因而对于回迁的百姓采取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 比如:生活依旧困难的农民,可以免征赋税,免费租用官府提供的耕牛、农具,以鼓励各地百姓回乡发展农业。 所谓的路引,更是甭提了,之前就不用,现在放得更宽,百姓、难民、乞丐随便出行。 中年乞丐被熊猫眼一声训斥后,神情特别激动,抬手指着他喝道:“大胆!我乃御史中丞秦桧……” 熊猫眼抬腿就是一脚:“你个死乞丐,御史中丞,你怎么不说是宰相?” 乞丐哎呦一声倒地,熊猫眼犹不解恨,上前又踹了几脚。 “咔嚓”一声,乌云中降下一道粗大的闪电,一阵隆隆的雷声响过,豆大的雨滴自天而降,城门洞中顿时挤满了躲雨的行人。 数十人麻木地看着那乞丐倒卧在道旁,任由那雨水打在脸上、身上。 参知政事、开封府尹张叔夜得手下报告:有自称御史中丞秦桧者,于城门外被守卫殴打。 “秦桧?!” 张叔夜大吃一惊。 秦桧几个月前随钦宗去了金营,就没见回来。 官家登基以后,因为众多官员死的死逃得逃,难以查探,都以为他死了或是逃了,没想到现在听到了他的消息。 这消息不管真假,都得去瞧瞧。秦桧毕竟是从三品的大员,于是张叔夜连忙让人拿来雨伞,随手下往城外走去。 到了城门外,初时只见一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握着木棍躺在道旁,从他的头发上、衣衫上流下的雨水依稀有些浑浊。 那人看到张叔夜,连忙伸手捋了捋粘在面颊的头发,将整张脸都露出来之后,颤声说道:“张大人,张大人,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秦桧啊!” 恰在此时,雨又变得小了,天色又亮了些。 张叔夜仔细一瞧,虽然那人一只眼睛仍然青肿,但看那眉眼,可不正是原先的御史中丞秦桧?! 他不顾满地泥泞和淅淅沥沥的细雨,上前扶起秦桧:“秦大人,你怎么,落得如此模样?” “唉,此事说来话长……”秦桧叹了口气。 熊猫眼在一旁吓得一个哆嗦:啥?真,真是御史中丞? 赵构得知秦桧归朝,着实兴奋。 登基之后,便一直没见到秦桧,还以为他死于战乱,不免有些惋惜:可惜了,登基太晚,没赶上收拾他! 这下可好,他又回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宣秦桧晋见!” “臣秦桧,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拜伏于地的秦桧,强抑着心头的兴奋:“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秦桧一愣,正常情况下,不是该让他平身,起来说话吗? 但他也只是愣了一瞬,便连忙抬起了头,冲着赵构,露出一付茫然的神色。 赵构下意识地把头往前凑了有十几公分,定睛一看! 呵呵,原来所谓的千古奸相,也就长这个样子啊! 只见他面庞瘦削,面色黝黑,一只眼睛还没有消肿,另一只眼睛和眉毛一样往下吊着。 脸上还有稍许清淤,上唇和下巴留有稀疏的胡须。 看起来除了显得有些狼狈,却并没有给人大奸大恶的感觉。 想来是熊猫眼和脸上的青淤影响了观感吧。 “你的眼和脸怎么了?”赵构好奇地问道。 秦桧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回道:“回官家,金人逃走时,臣被金人挟持而行。 金人于潼关外的风陵渡口溃败,臣见机跃入河中,不料被金兵落水砸伤,昏迷过去。 醒来后,臣已在下游河边。归家途中又遭贼寇挟持。 臣寻机逃跑时,摔断了腿,一路行来,竟又屡次遭乞丐殴打。” 说着说着,秦桧倍觉心酸,浊泪满面。 “你是朝廷命官,就没有人帮你嘛?” 赵构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事儿,秦桧忍不住哭出声来:“呜~呜~,臣,身上,没有印信。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呜呜~,便被,打成这样了!” “呵呵,打得好!” 赵构见秦桧指着自己青肿的眼睛,心怀大畅,一不小心竟叫起好来。 众朝臣有不少人正在为秦桧的遭遇唏嘘不已,感同身受呢,一听赵构之言,俱都一愣:官家这话,是啥意思?咋还叫好呢? 赵构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不妥,好在脑筋转得比较快,连忙补充道:“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秦卿经此一劫,既得以涅盘重生,又体察了民情,岂非喜事?” 秦桧脑子灵活,闻赵构之言,赶紧又伏下身去,叩谢道:“谢官家褒奖!” 赵构也反应过来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特么是给自己下套啊,身为帝王,引用亚圣这番话是对臣子的绝对肯定,那是提拔重用的引语啊!岂不是,要给他升官? 我擦!我擦擦擦! 第100章 腾飞在即 “擢秦桧为敷文阁学士(正三品)、枢密直学士(与观文殿学士并充皇帝侍从,备顾问应对)。” 赵构的意思是,既然要升官,与其放外边,不如当作天子近臣来用,看在眼前,走哪儿带哪儿,再让汪若海特别留意他的情况,不让他有私下作祟的机会。 秦桧大喜,这是重用了啊,再进一步,就是知枢密院事或者参知政事,妥妥的入围权力核心了! 这番苦难果然没有白受,怪不得官家以孟子的话来夸自己! 他连忙俯身拜倒,叩谢官家恩德。 赵构看着秦桧感恩戴德的样子,方才想起以前看过的关于秦桧的一篇论文。 文中说秦桧原本是个很努力的人,苦读诗书,勤练书法,颇有才名。 尤其是其书法自成一体,令人惊艳,就是后世所称的宋体字。 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秦桧进士及第,补为密州(今山东潍坊诸城)教授,接着又考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学正。 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年)初,秦桧上奏,认为对南犯的金军不宜显示出太怯懦的态度,使自己的力量削弱。 十一月,金兵包围京城,派使索求太原、河间、中山三镇时,秦桧上书言军机四事:召百官详细讨论时事、加强京城守备、将金使安置城外、最多割燕山一路之地。 宋钦宗未予答复,任命秦桧为职方员外郎,不久改为干当公事,隶属河北割地使张邦昌。 秦桧认为此职专为割地求和,有违自己的主张,三上奏折请求辞去此事。 原历史中,秦桧随宋钦宗在金营期间,其才华和漂亮的书法令金军六部路都统挞懒(完颜昌)颇为欣赏,惊为大才,便将其留在身边。 入了金国之后,陈过庭等大臣皆被流放,唯独秦桧被留在燕山府,先充“任用“,后任命为“参谋军事“。 1130年,金人将秦桧全家遣返南宋,作为级别最高的细作使用。 所以,在宋人的眼中,秦桧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奸臣,残害忠良,误国殃民。 在金人眼中,他却是个功高盖世的重要间人,将南宋朝廷玩弄于指掌之间,完美地履行了职责。 但在目前,赵构有理由相信,秦桧所述之遭遇应该是真的。 在这个信息落后的动荡年代,他没有印信,自称御史中丞没被人打死就算命大了,毕竟不认得御史中丞的人多了去了。 完颜昌对秦桧的欣赏应该也错不了,要不然也不会在逃亡的时候都不舍得将其丢下,竟一路带到了风陵渡。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秦桧应该还没来得及转化成为金人手中的利器。 他和岳飞之间的前世今生,也会因为自己的穿越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 把这人用好了,没准会演绎出类似廉颇、蔺相如的佳话呢。 赵构突发奇想:奸臣可未必是庸臣,既然这样,不如多观察观察,万一他真有大才,能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是个卧底,一旦露出点尾巴,一刀杀了便是,何必整天琢磨怎么整治他? 毕竟截至目前,他的表现堪称优秀,并无劣迹。 若因其在原历史中的表现来处置现在的他,文武百官会如何看待?岂不令众朝臣心寒?那还怎么带队伍? 时间进入八月之后,雨水渐渐减少,收获的季节到了。 随着各部、各地的信息源源不断地汇总,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梁扬祖爆发出来的惊人能力令赵构叹为观止,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仿佛焕发了第二春一样,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狠抓军纪,农商并举,兴建学堂,兴修水利,一件件、一桩桩,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仅其辖下的东道各州县,就上缴国库税银一千万两,占全国总税收的四成! 总人口激增两成,居各道之首! 如果说此时的官场新星迭现,那,梁扬祖就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如此能臣,赵构还能说什么?奖啊!使劲地用啊! 原职事官不变的情况下,赵构加封其为特进(正二品),两个多月的时间,又升一级!不仅如此,还给他的老母亲封了二品诰命夫人,和岳飞、韩世忠母亲的待遇一样! 这样的恩宠,再无第二人! 各部朝臣都羡慕不已。 北方,与金国的战事已经结束。 在礼部尚书傅墨卿、礼部侍郎张浚等人的积极运作下,金主完颜晟再次让步,同意“纳金两百万两,银一千万两,战马、牛、羊各五万头,并遣杜充回宋,两国永世修好,不起刀兵。” 经汪若海的情报证实,金国目前尚无实力南下,完颜晟服了软,即便还有心出兵南下,时间也应该在一年以后。 赵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年,来之不易的一年啊! 有了这一年的时间作为缓冲,莫说金兵来袭,就算西夏也同时发兵,两线作战,也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他这么底气十足当然是有原因的。 蒋黑子在赵、邢这对穿越人士不断的提示下,已经造出了最新版的火药枪。 弹药:以铜壳装火药,前部嵌入尖头钢丸,尾部留有表面涂蜡的引信。 射击:遂石和引信位于点火仓内部,扣动扳机以燧石点燃引信,将钢丸发射出去。 这样的话,即便是在雨雪天,火药枪也可以正常使用,而且有效射程也大大提高,达到了三百步,比弓箭的射程要多了一倍。 之所以没有量产,是因为张三炮又得了皇后邢秉懿的提示,正在研制用于点火的火药。 只要研制成功,就与后世的子弹差不多了,可以以击锤撞击子弹尾部的方式点火。 现在,张三炮已经摸着了头绪,相信要不了多久,最接近后世的枪弹就能造出来。 虽然威力比之后世的枪弹差了太多,但因为火药枪头部安装了带血槽的匕首,尾部装以木柄,近战时也完全不弱于刀剑。 这样一来,火药枪远战威力惊人,近战也毫不逊色,实用性远超其他武器。 铁加其他矿石可以造出新型的合金,这个思路极大拓展了工匠的研究空间。 目前,军器监已经造出发射百余枚炮弹而不炸膛的新型霹雳炮。 炮弹的品种也增加了好几种,有实心弹,有铁砂弹,有爆裂弹,有燃烧弹,有效射程达到六百步。 军器监连续有大批工匠获得封赏,极大地刺激了工匠们的积极性。 几千上万人的工作热情爆发出来,绝对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莫砥三天两头地找赵构汇报工作足以说明问题。 最让赵构欣慰的是,在李纲、赵鼎的大力整治下,各地紧急招录的各级官员,积极性都很高,一扫以往的颓废状态。 他有理由相信:最多只需一年时间,整个大宋都会呈现出一种高速发展的态势。 不过大半年时间,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赵构感到很欣慰:没白穿越这一趟啊! 此时的大宋,就象初升的朝阳,朝气蓬勃,腾飞在即! 第101章 中秋佳节 月亮像一个金色的大圆盘,挂在东面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及。 赵构和邢秉懿穿越之后,过上了第一个中秋节。 在李纲、赵鼎等人的建议下,这个中秋节,比以往的规模扩大了许多倍,为的是让广大百姓更加真切地感受到新君登基带来的幸福、祥和。 用赵构的话说,就是提高百姓的幸福指数,增加百姓对新一届朝廷的满意度。 其实,早在宋太宗年间,朝廷就正式将农历八月十五定为全民性的中秋节,其重要性仅次于春节。 此后的中秋节更是形成了一套相对固定的祭拜仪式。比如设“月光位”拜月,以月饼与圆状祭果祭拜月神等。 宋朝的八月份,正是各酒务、酒库新酒上市之日。 中秋节前,各个酒店都会装饰一新,皆卖新酒,到八月十五这日中午前,往往酒家的酒都售完了,放下酒帘子,不再做生意,回家欢度佳节。 据史料记载,中秋之夜,贵家结饰台榭遥拜明月,民间争占酒楼玩月,丝篁鼎沸。近内庭居民,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 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高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 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宋人中秋拜月所祈心愿,主要有三:读书人“愿早步蟾宫”,科考高中;女孩子“愿貌似嫦娥”;已婚夫妇愿多生贵子。 中秋之夜,大人们在赏月,拜月,饮酒;小朋友呢,彻夜玩耍,嬉玩至天亮,“闾里儿童,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 为了确保这次中秋大庆活动的顺利进行,赵构几乎把所有的开封城防军和大部分原本守卫皇宫的忠勇军都取消了轮休,分散于各处,维护开封城的秩序。 因而,这一天的开封,就象后世的不夜城一样,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比《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景象更加热闹、欢盛! 一个个小商小贩、商铺伙计不遗余力地吆喝着,向如织的行人展示着自家的货品,挑动着他们的购物欲望。 “瞧一瞧、看一看嘞!我家的绒线品种繁多、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蜜饯、甜点应有尽有,甜在嘴里,蜜到心里,带点回家给孩子尝尝了!” “看见没有?我家的丝绸、面料都是上等货,扯上几尺回家给娘子、郎君做身衣裳,妻美君俏两相宜,岂不美哉?” …… 这是御街处的热闹景象。 皇宫之中,自是与外面又有不同。 按照宋时惯例,每年中秋,皇帝都要举行盛大的晚宴,在京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出席,君臣同乐,赏月赋诗,祭祀月神。 所以,赵构此时,正在升平楼宴请众位京官。 升平楼和集英殿都是皇帝宴请大臣的地方,但集英殿多用于平时给有功或者表现突出的大臣赐宴,中秋、上元节等节日摆宴,就是升平楼了。 虽然宫内的太监、宫女处于历史最低标准,有点儿忙乱,又多了不少开支,但这钱不能省,国库虽然不算多充实,请几百官员吃顿饭却也花不了多少钱。 同时,赵构还要借这个机会推行公务用餐标准,所以,他已经提前给御膳房那边定好了菜单。 按赵构拟定的公务餐标准:每人不得超过二两银子,超过了不给报销。这样的话,一桌十个人,也不过才二十两银子,菜品比之富有人家一顿饭动辄花费几百、上千两银子真可谓是清汤寡水了。 赵构平日的生活有多节俭,李纲、户部尚书张悫等人都知道,所以,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官家每顿饭,四菜一汤,从不允许超过二两银子!太上皇、皇太后、皇后等人,皆是如此! 与之相反的,官家对于大臣或者有功之人的奖赏,却从不吝啬。 比如:各级官员的俸禄提高了一半!军中战功的奖励提高了一倍!为国捐躯的将士,抚恤金提高了两倍!军器监的工匠一旦立功,按武官品阶晋级之外,还有奖金,白银一百两起步! 事实上,张悫给赵构算过,按照目前的国库收入水平计算,一年收入应该能有白银一亿两左右。 听起来好像不少,但除掉军费开支、官府公务开支、奖励和抚恤、各种惠民政策等开支,所剩无几。 这几个月又是打仗,又是奖励和抚恤,加上惠民政策初行,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若不是此前从金兵手中夺回那么多金银财物,还真是难以支撑。 开源才刚刚开始,真正出效果还要至少半年时间,眼下只有靠充分的节流才能暂时缓解经济压力。 “诸位卿家,”赵构举杯对明月,用稍显深沉的声音说道:“时值中秋佳节,我军将士,还在披甲执戈,守卫边关,正是他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舍小家为大家,才有大后方的安定平和。 举杯邀明月,遥敬戍边人,朕与诸位卿家共饮此杯,为我军将士祈福,祝他们一切安好!” 一众大臣哪敢有二话?俱都一饮而尽杯中酒。 “自宣和七年至今,我朝屡受金人欺凌,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正值国家困难之际,望诸卿以国事为重,勤俭奉事,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朕与诸卿共勉!“ 赵构举起酒杯,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 在座的都是男人,不需要太多言语,一切尽在酒中。 说实话,除了一些经常与赵构接触的官员之外,多数官员在他面前还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根本放不开,以至于两杯酒下肚,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赵构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妥,同庆同庆,这么沉闷,貌似不太合适。 于是,他主动笑着说道:“中秋佳节,既有酒,岂能无诗?诸卿俱是高才,不妨吟诗作赋,以抒胸怀。” 说着,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见众臣皆露沉思之色,似乎有些意动,只是欠缺了一点勇气,便说道:“朕先赋一首,以享诸卿,如何?” 这个必须有啊! 众臣哄然叫好,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赵构略一沉吟,缓缓念道:“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 他背完这首辛弃疾所作的《听月诗》,发现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众臣皆微闭双眼,摇头晃脑地品味起来。 片刻后,反应最快的秦桧拍手赞道:“妙,太妙了!官家别出心裁,立意新颖,以听月为线,细述广寒仙宫之景,有如天籁,加之宫中桂花清香萦绕,实在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就连一惯以耿直为名的李纲都不禁点头赞同秦桧的说法:“官家诗中所绘,使人如入仙境,仙宫本遥遥,却似在眼前,意境之高远、清新,令人叹服!会之之言,实为心声,确是难得佳作!” 赵构微微一笑,心道:必须得是佳作啊,辛弃疾那是何等文采、何等胸怀? 他一眼瞥见秦桧捻弄胡须,似有所得的样子,便点名道:“素闻会之才思敏捷,不妨也做一首。” “这个,”秦桧面露难色,说道:“官家这首听月一出,震烁古今,还有谁敢献丑啊!反正臣是不敢!” 众臣多有人随声附和,皆曰不敢随赋。 历来皇宫内的中秋宴,只有这次结束的最早,因为赵构先赋一首《听月诗》,作诗环节这个重头戏没了…… 邢秉懿和韦太后带着一帮后宫嫔妃、命妇,吃着点心,品着佳肴,气氛倒是很融洽。 中秋节的时候,宫中原本就流行吃一种“宫饼”,民间把这种饼也俗称为“小饼”或者“月团”。 苏东坡曾以诗记之曰:“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默品其滋味,相思泪沾巾。” 这次中秋,因为邢秉懿的建议,又多开发了十余种口味的宫饼出来,并正式命名为“月饼”,一大帮女人吃得不亦乐乎。 美食么,总是更容易让女人折服。 赵构回到寝宫之后,欢庆后遗症显现。 情绪低落,感到极度空虚。 第102章 晴天霹雳 明月高悬,夜微凉。 如水的月光透进窗户,两个重叠的人影映照在轻纱帐上。 赵构和邢秉懿都在思念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两个人的孤独,竟能互相感染,比一个人的孤单更加揪心裂肺。 邢秉懿的泪水流到赵构的胳膊上,凉冰冰的,直透赵构的心窝,把彼此心里的忧伤拉得更长。 赵构因为心里难受的一塌糊涂,还以为邢秉懿是受自己感染,便开始想些开心的事儿调节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邢秉懿睁开双眼,轻声道:“我想放个孔明灯。” 赵构抚着她的秀发,言语轻柔:“好,我陪你一起去放。” 在后世,中秋或者元宵节的时候,很多少男少女都会在室外燃放孔明灯,以作祈福、祝愿。 事实上,这却不是后世兴起的,古已有之。 这个时候的孔明灯,是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灯就靠热空气飞上天空。 这种松脂灯,在四川称孔明灯。因灯笼的外形像诸葛亮戴的帽子,因而得名。 传说中,孔明灯由三国时的诸葛亮所发明。当年,诸葛亮被围困于平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 孔明算准风向,制成会飘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其后果然获救脱险,于是后世就称这种灯笼为孔明灯。 更多的时候,孔明灯被用在军事上,主要用来传递消息。 在赵构和邢秉懿的心里,这是基于后世的习惯,为遥不可及的家人献上一份祝愿。 孔明灯升空之后,邢秉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地祝福远在不同时空的父亲吉祥安康。 赵构同样把自已的祝愿寄托在渐渐远去的孔明灯上,希望自已的父母一切安好。 看着邢秉懿犹自神伤、柳眉微蹙的样子,赵构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他发现她会经常性的失神,那副落寞的样子,仿佛心里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每当那时,他便很心疼,总是劝她多回家看看。 在这样的特殊日子里,此时,此景,她应该最需要自己的安慰。 “那个,小懿啊,”赵构扳过邢秉懿柔弱的肩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准备坦白了:“你有没有发现……” 邢秉懿点点头,瞟了一眼几乎已经看不见的孔明灯,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刚才就想到了,可以把孔明灯换成布料和皮料混合材料的,用军器监新生产的焦煤作燃料,就可以带人升上天空。” “你说什么?” 赵构的大脑有些短路,刚刚,她不是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嘛? 难道,那若有所思的模样,竟是在琢磨这个?还是说突然就调整好情绪了? 怎么有点不合情理的样子? “我说,可以造个超大型的孔明灯,把人带上天!”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情绪,变化挺快,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啊!” “女人的心思,你能琢磨透?我自己都经常摸不着头脑……” “好吧,是我多想了。”赵构双手一摊,做出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刚才,你是说做个类似孔明灯的东西,能带人上天?” “嗯,点蜡烛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把蜡烛换成焦煤,做个大号的孔明灯,不就可以带人了?” 就是热气球喽,赵构心里明白的很,也是很佩服自家的皇后,果然是博闻强记的才女,脑袋瓜子就是好使! 正愁用什么方式把这个设想付诸实现呢,没想到邢秉懿竟然通过孔明灯想到了! 他当然知道热气球的原理,是热胀冷缩。 燃烧加热的空气由气球下部的端口喷入气球,当空气受热膨胀后,相对与外部冷空气具有更低的密度,比重变轻而向上升起,使气球可以带着人一同升空。 邢秉懿是理科出身,对这个原理更是熟到不能再熟的程度了,但凡有个小学文化都能很容易理解。 但是,要把这个原理用宋朝人能听明白的方式解说一番,真心不容易。 她却不知赵构也是个穿越狗,明明什么都懂,偏偏得装成啥也不明白的傻样,也真的是很无奈。 “陛下,汪若海求见,有要事禀报!” 汪若海紧急求见,打断了两只穿越狗的对吠。 肯定出大事了! 能让汪若海晚上急着到宫里找赵构汇报,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赵构心中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真出大事了! 傍晚时分,岳飞率本部将领在燕山勘察地形时,突遇山虎,战马受惊不受控制,一干将士走散。 最后,其他人都回营了,唯独岳飞失踪了! 岳飞失踪了! 这个消息简直就象晴天霹雳,直劈得赵构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栽倒! 岳飞在赵构心里的份量,那可不是一般的重,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岳飞的地位都是无可撼动的,是可以性命相托绝对信任的那种! 这还只是第一个消息! 第二个消息,仍然是坏消息。宗泽正在回朝途中,因为身体不适,背后长了个脓疮,近一个月了也不见好转。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个消息并不算多重要,但对于赵构来说,这实在是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赵构知道,原历史中,宗泽的这个脓疮,一直没有治好,最终,要了宗泽的命! 宗泽是他穿越到这个世上遇到的第一个重要人物! 送了自己一把剑,至今还日日相伴。 送自己一百精锐,尚余几十人,至今仍每日守护着自己的安全。 因为岳飞、韩世忠等将领资历尚浅,六十八岁了还挂帅出征。 可以说,宗泽的份量,丝毫不逊于岳飞,在目前形势下,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同时出事,真是要命啊! “飞鸽传书,令燕京府兵马倾巢出动,就算把整个燕山翻过来,也得找到岳飞!” “官家,燕京的百姓都已经自发上山搜寻了!” “哦,把情报司的人也派去,务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官家,情报司的人也已经出发了!” “好吧,继续寻找,不找到岳飞的下落,一刻也不能停止!” 赵构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炸了似的,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冷静:“还有,命太医局所有太医前往迎接宗泽,尽早与其汇合,进行会诊,务必确定最佳治疗方案,不容有失!” “官家,太医各有所长,只需数名精通疽、疮、外伤的太医去就行了,别的去了用处也不大。何况,宫中也不能没有太医留守。”汪若海建议道。 赵构却摇着头,固执地说道:“不行!全都派出去,传我口谕:治不好宗泽,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汪若海心头一震,这个口谕,太严厉了! 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赵构的心意,连忙应道:“是,臣这就去安排!” 脓疮,严格地来说,即便在宋朝,死亡率也不是很高。 但一旦久治不愈,则必死无疑! 赵构既然知道原历史中宗泽的命运,便要尽最大努力给他救治,决不能因为一个背疽,要了他的老命! 第103章 岳飞奇遇 燕山,观夫山形,宛然巨蟒,俨若长龙,天工巧夺,气势恢宏,近吞渤海,远贯长城,复水交错,重山纵横。 喜峰口与古北口两关,是连接山海关、居庸关的长城要塞,也是通往燕京的两个重要关隘,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尤其是古北口,地势险要,位于山海关与居庸关中段,山陡路险,自古为燕京锁钥重地。座落在燕山屏立、峰峦叠嶂之中,潮河南来,峡谷洞开,有燕京东北门户之称。 古北口城北,东有蟠龙山,西有卧虎山,山势险峻,崖壁陡立,两山紧锁潮河,河岸只有一辆车可通过的道路。 金兵南下时,古北口、喜峰口两关皆在金兵之手。 因燕京为金兵所据,两关反而成了内腹之地,因而只是象征性地派了寥寥百名士兵留守。 岳飞打下燕京之后,就势将两关收入手中,作为北抗金兵的要塞。 鉴于赵构的初步战略以防御为主,岳飞便时常留连于燕山,或于险要之处筑寨守之,或平山断路设置障碍,目的只有一个:加强防御,确保燕京安全。 金国的暂时认怂,给了岳飞充足的时间。 他一边让忠勇军士兵加强训练,以老兵带新兵,刻苦练习军中技艺,甚至把其一身武艺都传了下去。 一边于燕京之外开垦荒地,种植蔬菜和粮食以自给,缓解粮饷的压力。 这一日,他和杨再兴、凌云、王德等十余名将领来到古北口附近,指点群峰、意气风发:“日后,我大宋铁骑踏遍东北,此一带皆成后院也!” 杨再兴笑道:“传说极北之地有还有长毛人居住,也不知是何等模样?待到灭了金国,大帅再率我等去瞧瞧异域风情!” 王德虽然刚调过来不久,却因为喜欢忠勇军中开放、积极、活泼、团结的气氛,和杨再兴等人打得火热,此刻闻言,手中大刀一摆,霸气地说道:“管他甚么长毛人短毛人?我大宋铁骑过处,谁与争锋?届时,天下尽是我大宋的天下,万民俱是我大宋的子民,岂不快哉?” 杨再兴与王德比试过,两人武艺相当,性情最是相合,大笑道:“子华兄说的对,我大宋与日月同光,岂是……” 正说话间,突闻“嗷呜”一声兽吼,众人胯下战马顿时惊惧不安起来,众人拽紧了缰绳才勉强勒住战马。若是寻常战马,估计要吓尿了! 众人再往一侧兽吼的方向看去,一只吊晴白额猛虎突然出现在山林之中! 那猛虎冲着众人,昴首又是一声吼,便朝众人冲来! 这下,众人再也控制不住战马,百兽之王的威压竟如此恐怖! 岳飞的战马第一个窜了出去! 随后其余诸人也被战马驮着狂奔起来! 其余人的战马都是顺着山路朝下跑了,唯独岳飞的战马是向上而逃,偏偏那猛虎就盯上了岳飞的战马,追了过来。 岳飞震惊归震惊,却并不惊慌,取出弓箭,欲以箭射之。 无奈山路崎岖,战马狂奔,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令他难以瞄准,连发几箭,竟然一发未中! 眼看猛虎渐近,岳飞收起弓箭,将大枪取了下来拎在手中,在他看来,长枪在手,那猛虎不过一条大虫尔! 来吧!岳飞紧盯着猛虎,紧握手中枪,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却不料,战马突地停下,前冲的惯性顿时使他的身子腾空而起! 这战马竟是到了一处悬崖边上!马倒是停下了,岳飞飞下去了! “我命休矣!”岳飞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心里升起浓重的无力感。 他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母亲姚氏年过花甲,身体并不好。夫人刘氏弃子改嫁,将八岁的儿子岳云留给母亲照顾…… 大宋百废待兴、忠勇军初成规模…… “噗通”一声水响,岳飞只觉得身子一震,便落入水中。 岳飞大喜,连忙闭住呼吸,在水中睁开眼睛,随着身体坠到水底,他发现脚下也是坚硬的岩石。 正前方,隐约有一处光亮,像是山岩天然形成的洞口。 “既然透光,应该与外界通联……” 他来不及细想,再想一会儿憋也憋死了,于是以枪拄地,迅速向那处光亮窜去。 只是没想到,水中看着光亮并没有多远,真往那儿去了却才知道,气息不够用了! 他刚冲进那光亮处,便再也撑不住了,咕咕地喝起了水来。 在水中窒息过的人都知道,一旦喝起水来,意识会瞬间丧失,进入昏迷状态,这是人类本能的保护,却也是致死的原因。 在水中昏迷,必死。 除非,有人及时施救。 这个及时,只有四分钟的时间,也就是医学上说的黄金四分钟。 岳飞作为赵构最为倚重的大将,当然不能如此憋屈地死在这里。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尚未睁开眼睛,便听到隐隐的人语声。 “他身着宋人的战甲,可不是我大唐军士,这样的人不能留下,必须死!”一个男声说道,情绪似乎很激动。 “嘉儿说的对,来历不明的人出现在这里,要么留下来,要么死!”这声音有些苍老,态度也很坚定。 “老身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等他醒来了问明情况再说,况且,杀一个无力还手之人,你们不觉得内疚吗?”这是个老妇人的声音,显然不那么暴戾。 随后,就没人说话了,岳飞估计可能是因为老妇人更有权威,暂时性命无忧了。 这时,他才感觉到头部隐隐作痛,伸手一摸,竟被包扎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昏迷过去之前,不过是窒息,却没有受伤,那,这伤是哪里来的? 他想坐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一阵眩晕感传来,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岳飞感觉到有人扶起自己的身体,便勉力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看起来比自已小几岁的女子正侧身坐在自已身旁,纤纤素手中端着一个汤碗。 自己,正在女子的臂弯之中。 那女子见他醒来,微微一笑,说道:“醒啦,快趁热把药喝了。” 岳飞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如此孱弱地被女子照顾却是头一遭,脸上顿时浮上一片微红。 “喝吧,我试过了,不烫。”女子把药碗凑到了岳飞的嘴边。 岳飞闭着眼睛,把一整碗药汤喝了下去。 女子拿过一片锦帕,将岳飞嘴边残留的药汁擦了去,顺手将药碗放在床头一侧。 “这,是何地?”岳飞问出了第一句话。 女子盈盈一笑:“这是燕山之中的一处绝地。” “我这是?”岳飞抬手触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处,问道。 “这个,”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你的头,是我情急之下,用,用石头砸的。” 岳飞闻言,无语了,为什么砸我? 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这时候问这个问题,跟兴师问罪似的,似乎不大合适。 女子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那时,那时,我正在,沐浴,一声水响,你,你突然,冒了出来,我就,我就……” 岳飞顿时感到一大团黑线缚于额上:“呃,,,是,是岳某唐突了,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这也怨不得你,”女子红着脸说了一句,然后,稍作停顿,问道:“岳将军,你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你认得我?”岳飞吃惊地问道。 “认得的,我经常出去采买物品,见过你,也听过你们的事迹,百姓们都说你们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是大宋最强的军队。” 提到忠勇军,岳飞很自然地露出自豪之色,思绪也回到了军中。 随即,他想到自己意外地坠入水中,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杨再兴等人怎么样了,怕是急坏了吧。 杨再兴等人确实急得嘴角都长泡了。 他们一直到了山下才勒住了战马,想打马上山,战马却一点都不听话,根本不肯往山上去。 众人只好回到营中叫了足足两千人,手持兵器、火把,上山搜索。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悬崖附近,发现了被猛虎吃得只剩一半残躯的战马,和岳飞的铁锏,顿时大惊失色,以为岳飞也被老虎吃了。 杨再兴与岳飞相处最久,感情也最深,捧着铁锏嗷嗷大哭了一通。 最后,还是凌云最先反应过来:“不过是一只老虎罢了,莫说岳帅,就算我等手持兵器,也不至于被老虎吃了吧,岳帅的大枪不在,肯定在他手里,区区一只老虎,怎么能要了岳帅的命?” 杨再兴一想,对啊,岳帅比自己还厉害些,大枪在手,怎么可能会被一只老虎给吃了? 这样一想,心情立刻好了起来,连忙安排人手,再四处找找。 同时,把消息报给了燕京的情报司,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报于官家。 第104章 夫人李娃 岳飞休养了近一个月,才恢复得差不多。 对这处绝地的情况也有了了解。 这里,一共有上千人,俱是前唐遗民,一些皇室带着一帮前唐遗臣、遗民于战乱之中躲到了这儿,已经繁衍了二、三十代。 救他的女子叫李娃,比他大两岁,但因为久居山中,食山果、饮山泉,冰肌玉肤,自带仙气,看起来却好像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原本,这帮人并不打算放岳飞离开,怕他泄露这里的秘密,任他如何指天发誓也没用。 最后,还是李娃作保,说愿与岳飞一同离开,终生看着他,绝对不会泄露半句秘密,这帮人才勉强答应了。 不知道赵构知道这事儿之后会怎么想,原历史中,李娃的来历一直是个谜,只说岳飞在征战途中与李娃相遇,然后相知相爱。 岳飞与李娃感情深厚,相伴一生从未纳妾,生有霖、震、霭(霆)三子。 岳飞冤死风波亭之后,李娃被流放岭南,仍坚持将儿孙抚养成人。 岳飞冤狱昭雪后,李娃和三个儿子北归,终年75岁,葬于江州(今江西九江)。 赵构穿越到大宋,历史发生了惊人的逆转,而岳飞与李娃的姻缘并未受到丝毫影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赐姻缘了。 “岳元帅……” “岳将军……” 燕山群峰之中,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以古北口为中心,到处是搜寻岳飞的人,已经持续搜寻了月余。 这些人里有忠勇军将士,有燕京的百姓,漫山遍野,何止万人?! 无数的野兔、野鸡、猴子等燕山的原住生物仓惶奔走于山林之间,有不少被百姓捕获。 岳飞和李娃通过另一处曲曲折折的暗洞出来时,已在山脚,恰好避开了在山上搜索的人海。 不知多少人发出的呼喊声和山谷的回响交织在一起,传入岳飞的耳中,令他不禁心生感动:原来,他的生死,竟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 “飞何德何能?”岳飞眼中隐有泪光闪烁:“竟惊动如此多人搜山……” 李娃与岳飞早已情愫暗生,闻言笑道:“郎君为人忠厚,待将士如手足,又严明军纪,对百姓丝毫无犯,所以才会如此啊!” 岳飞朝山上看了一眼,深深地鞠了一躬,良久,才直起身来,踏着夕阳,朝忠勇军的训练营走去。 岳飞归营的消息,夜间便到了开封,本来就无心睡眠的赵构大喜,兴奋之下把原历史中岳飞的《满江红》写了出来: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 后世,不管文科还是理科,甚至是学渣,就算不会背这首《满江红》,多少也能知道几句。 原历史中,这词是岳飞最后一次北伐被十三道金牌召回之后、入狱之前所作。 这也是后世多数文人学者认可的说法,至于其它少数无聊之人认为这不是岳飞所作的说法,不值一提。 不是岳飞这等精忠报国、壮怀激烈之名将,如何能写出这等满腔忠愤、热血激昂的赤子情怀? 还是说,岳飞配不上这首词? 浪费大把时间、精力去考较它是不是岳飞所作有什么意义? 有那精力,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弘扬这首词中所蕴含的浩然正气和爱国情怀上! 因为赵构的穿越改变了历史,岳飞估计没可能再写这首满江红了。 赵构心想,这么好的词,就这么消失太可惜了,也只有我才能让它重现了,只是作者必须换了。 看着送来的情报,赵构不禁埋怨起来:“这个汪若海,情报司的人都怎么调教的?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吗?有女李娃随行,这也太简单了吧!” 邢秉懿却眼睛一亮,八卦起来:“李娃是谁?岳飞的娘子嘛?” “正是,岳飞的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妻子。”赵构是学历史的,自然比邢秉懿知道的多。 见邢秉懿一副八卦的模样,赵构笑了笑,将岳母刺字、岳飞从军之后前妻刘氏改嫁、收编孔彦舟部队等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这期间,他免不了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波,把邢秉懿听得双眼放光的:“岳飞可真不容易,要不,等岳飞和李娃回来,给李娃封个夫人吧!” 赵构“嘣”地给了她一个脑嘣,没好气地说道:“拉倒吧,你就会凑热闹,还没结婚呢!” “那怎么了?我认个姐妹也行啊!哼!”邢秉懿做样子抚摸了一下额头,撅着嘴表示不满。 “嗯,这主意还真不错。”邢秉懿无意间随口一说,倒是引起了赵构的注意。 岳飞、张宪等人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虽然与抗金局势有关,但的确有封赏过重之嫌。 再升一阶就是国公、郡王的级别了,再过几年岂不是封无可封了? 封异姓王?宋朝倒是也有不少,但差不多都是追封的,活人基本没有。 强势的帝王一般也不会封臣子为异姓王,除非想要他死,这也是异姓王很难活的久的原因。 弱势的帝王一旦封了异姓王,基本上王朝就要结束了,这也是历史的教训。 赵构无疑是强势的,他欣赏、重视名将名臣,也丝毫不怀疑他们的忠诚,这是基于他对历史、对这些名人的了解。 但如果因此而培养出了权臣、佞臣,可就不是他所希望的了。 走夫人路线,无疑是聪明的做法。 既加深了两人的关系,又避免了上述的担心。 赵构揽过邢秉懿,朝她脸上“啵”了一口,说道:“有个聪明的媳妇就是好。” 邢秉懿尚未意识到自己随口一说会对将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只当作是赵构与她温存,笑说了句“德性!”,便把心思放回到案几上的图纸上了。 赵构是个文科狗,看不懂图纸上画的什么东西,便好奇地问道:“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改来改去的?” “没啥,画着玩的,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路子赚钱……” 一听她又想法子赚钱,赵构笑着安慰道:“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来,急不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香皂、玻璃那些已经源源不断地卖到各地,吸金之快吓得秋荷嫂子家主动让出了利润的九成。现在,你的作坊已经赚了几百万两银子了吧,还不知足?” 邢秉懿听着赵构的夸奖,心里才好受了些,靠在他怀里,白了他一眼,嗔道:“什么我的作坊?还不都是你的?” “对对对,都是我的,”赵构笑着说,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军器监那边,新型的火药枪和霹雳炮可以生产了吗?” “嗯,已经在日夜加班生产了,按新的图纸,又建了十座新型的炼钢炉,就是工匠有点不够用。” “不着急,第一批先造出一万支枪、一百门炮,壮壮胆先。之后就可以缓缓,把工匠扩招一倍,培训后抓紧上岗。” 谈到这些后续的规划,就是赵构的得意之处了:“军士学院也差不多建好了,第一届学员就是忠勇军中高级将领,指挥使以上军官,我会亲自对他们进行教育、展示最新的武器和作战方式,等宗泽回来……” 宗泽,一想到这个英勇忠义的老将,赵构不禁神情一黯。 他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竟然让年近古稀的宗泽挂帅出征?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太医应该已经和他碰面了,不知道能治好他吗? 第105章 开学典礼 大同通往开封的官道上,有一路大军约两万人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整齐的步伐,肃然而行。 当先一人年逾古稀,身披战袍,头戴银盔,身躯挺直,端坐于马背之上,花白的胡子在阳光下隐有毫光。 沿途不时有百姓路过,皆指指点点,赞叹不已。 “这应该是从大同那边过来的忠勇军吧,听说把金兵打得落花流水,这是班师回朝了?” “看起来应该是,你没见那帅旗上写着大大的‘宗’字吗?是宗泽元帅!” “我又没念过书,哪里认得字?我只知道,宗元帅带兵打仗,屡战屡胜,金人望风而逃!” “就是嘛,这才是我大宋好男儿,见了金兵就逃那还叫军人吗?” “唉,我这岁数大了,不然我也去参军,打他狗日的金兵!” …… 众将士依然目不斜视,保持着稳定的步伐匀速前行,但心里皆生出一股豪气。 我等大丈夫从军杀敌,打的就是气势,打出大宋军威,打出万丈豪情!就是为了父老乡亲不再受那战乱之苦,不受那金人屠戮! 随宗泽一起回朝的,有五千骑兵、一万五千步兵,宗泽的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不时有冷汗滴落面颊,却依然坚持骑马与众将士同行,而不愿坐轿。 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元帅背生恶疽,疼痛难忍。 大同方面留了一万五千骑兵、一万五千步兵作为守兵,有了经历过大同攻防战的三万将士,便有足够的把握确保大同不失。 宗泽每到一地,宿营之后便会着人寻找当地名医给他诊治,结果也只是勉强控制住病情不至于恶化,却反反复复的始终不见好转。 到了信德府(今河北邢台)时,赵构派来的太医局的人也到了。 而且,来得可不是一个两个御医,整个太医局的御医都来了! 这可把一帮知情的将领高兴坏了! “太好了,这么多御医,这下宗帅的病应该能治好了!” “官家对宗帅真可谓恩宠有加啊!” “那可不?有这样的官家是我大宋之福!” …… “太医局范海潮率太医局全体同仁见过宗帅!”带队的太医局提举范海潮恭敬地给宗泽见礼,完全没有平日的倨傲。 “范提举太客气了!”宗泽伸手去扶他,不料触动了背上的伤处,不禁眉头一皱。 范海潮连忙小步跑过来扶着宗泽:“宗帅小心,你且坐好,解下衣甲,让大家先看看病创。” 宗泽看着黑压压的一群御医,心里万分感动,他知道赵构对他颇为倚重,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小小的恶疽,官家竟然把全体御医都给派来了! 他紧闭双唇,暗道:我得好好配合治疗,要留着有用之身回报官家的厚爱! 待一百多名御医全都看过宗泽的病创,把望闻问切一套程序走完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范海潮拱手说道:“宗帅可取侧卧位休息,我等研究好治疗方案之后再行诊治。” “劳烦诸位了!宗泽铭记于心!” 宗泽欲行礼拜谢,却被范海潮按住:“万万不可!此乃我等本分,宗帅放心,我等必尽全力诊治!” 宗泽当然知道自己的面子没这么大,全是官家的恩德,便不再客气,安心躺下休息。 这么多御医齐聚一堂,到底不是白来的,经过一番商讨,很快便定下了开创放脓加外敷创伤药的方案。 入夜时分,手术完毕,主刀的御医正是范海潮。 宗泽和范海潮全都汗流浃背,宗泽不肯用麻药,既给自己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又给范海潮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毕竟给年近古稀的老人清创、缝合,真心不容易。 但手术之后,宗泽感觉到了清晰无误的伤口痛感,而不是有异物般的大片肿痛的感觉。 “宗帅可以放心休息了,静养两天观察一下,没有异常就可以启程了。”范海潮轻松地说道。 “多谢范提举,大恩不言谢!”宗泽半卧着拱手道谢。 赵构听说宗泽的病情有了好转,高兴之下,难得大方了一回,太医局一百多号人,每人赏银百两! 宗泽,这个前世今生都令赵构极为尊敬的老人,他实在不舍得他在受奔波劳碌之苦。 宗泽既回,他便不打算再让他带兵打仗,岳飞、张宪等新生代将领已经成长起来了。 大宋陆军学院正式挂牌成立,位于开封城西北角,皇宫之外。 赵构亲任院长,任命宗泽为副院长,主持学院一应事宜。 九月初一,开学典礼在学院的训练场举行。 第一期学员人数不多,不过二十余人,但全是军中要员,岳飞、韩世忠、张宪、吴玠、吴璘、刘锜、张伯奋等一军主将皆在其中。 首先,当然是院长训话。赵构连草稿都不用,张嘴就来,欧啊欧啊地做了一通热情洋溢的发言,大体就是:大宋陆军学院今天成立,我作为院长,既是你们的老师,更是你们守望相助的战友。 学院的任务,就是引领大宋军人走进知识的殿堂,培养军人素质和军人情怀,将光大国家的理想、保家卫国的信念慢慢地沉淀在、融铸在军人的血脉里。 学院是磨砺军人意志品质、培养军人血性素养的奋飞起点。每一个学员都要做到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这是我对全军将士的要求,也是学院的教学目标。 军人是个特殊的职业,也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军人视荣誉为生命,要时刻做好忍受委曲、承受牺牲的准备。 等等。 然后便是副院长训话。 赵构说完之后,伸手在宗泽背后拍了一下:“下面,请宗副院长训话!” 这一拍直把宗泽疼得呲牙咧嘴,冷汗顿时便布满了额头。 赵构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欲张口询问。 宗泽轻轻摇头,表示没事,坚持站起来简单说了几句。 大体就是大宋军人应紧密团结在官家周围,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抵抗外侮,保家卫国,等等。 随后,宗泽在赵构关切的目光下坐下。 赵构总觉得不安心,令小德子掀开宗泽的战袍,赫然发现他背上的创口边缘红肿、已经出现大范围化脓迹象! 赵构不禁大吃一惊! 在这个年代,伤口再次化脓是极其严重的现象,有很大几率会一命呜呼! 难道,我穿越过来也改变不了宗泽的命运吗? 赵构感到一阵心疼,说道:“宗卿,就到这儿吧,赶紧随我回去,让太医局再诊治一番!” 宗泽缓缓摇头,眼神却很坚定:“官家,不急在这一时,继续吧。” 赵构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宣布开学典礼进入下一个环节。 这是赵构为学员们准备的一场重头戏。 新式火药枪的使用! 新式霹雳炮的亮相! 最先配备火药枪的,是赵构的亲卫营。 赵构一声令下,五百亲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了训练场。 岳飞等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亲卫,这身装备,怎么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这五百亲卫,身着制式轻甲,这倒是和其它士兵都一样。 但他们根本没有配备寻常的刀枪剑戟,只是在肩上挎了个铁棍似的筒子。 这是什么?新式武器? 第106章 射击演练 赵构对于众人的错愕表情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很到位的。 莫说长期戍边的众将,除了参与训练的亲卫,京城里头也没人知道。 他走到岳飞等人身旁,指着训练场另一头的大土堆说道:“看见没?等下你们每人三箭,射那靶子。” 岳飞等人顺着赵构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帮亲卫营的士兵扛着木制的靶子正往土堆前插呢,足足有五十个靶子。 这靶子与以前用的环形靶不同,看那形状象是人的上半身,中间靶心处是白色的实心圈儿,外面是绿色打底加一圈圈的环形白线。 饶是诸人都是箭术高手,视力绝佳,也看得不怎么清楚。 这是赵构按照大学军训时用的胸环靶标准制作的,专门为了火药枪射击训练所用。 “看是看见了,不太清楚,这么远,怕是得有三百步,根本无法保证准确度。” 岳飞老老实实地答道,他对于距离的判断精准无比。 张宪、张伯奋等人也尽皆摇头。 平射的话,弓箭的有效射程不过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一百五十步之外准头就要差了不少。 想射三百步左右的目标,必须得抛射才能勉强射这么远。 但抛射的射击精度根本无法保证,就算射中了靶子那也是蒙的。 “没关系,射射看。”赵构鼓励道。 有比较才有鉴别,才会印象深刻。 赵构发话,岳飞等人自然遵从。 他们接过亲卫营士兵递过的制式弓箭,拉了拉弓弦,试下力道,便各自选好对应的靶子,举起弓箭斜斜指向天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赵构从一侧看去,发现他们仰射的角度基本一样,不禁暗赞道:不愧都是用箭高手,距离感和仰射角度都一样出色! “砰砰砰~”,一阵弓弦声响,一蓬铁箭射向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飞向远处的胸环靶。 根本不需要报靶,在场诸人都能看的见,差不多有一半的箭都没上靶。 说实话,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实战中,抛射不过是依靠数量优势有效杀伤敌军,延缓对方的攻势。 箭支一飞出去,落点根本就无法把握,也无人顾及。 这一轮抛射能有一半左右上靶,充分说明这些名将确是有真本事的。 “好,再来第二箭!”赵构喊道,话一出口便感觉一阵风从左侧吹来,带来一股清凉。 岳飞等人也都深知风向和风力对射箭的影响,因而虽然举起了强弓,却迟迟没有放箭。 宗泽在一旁提醒道:“两军对阵之时,可没有这么多时间!” 这话很好懂,在场诸将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岂能不知? 不论什么天气,面对敌军的冲锋时,只有几息的时间,根本没机会考虑和等待,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将箭射出去。 宗泽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声响,诸将几乎同时射出了手中箭。 飞向天空的箭支在风力的影响下,明显可见全都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诸将放下手臂,互相瞅了几眼,摇头苦笑。 因为风力的影响,诸将全部脱靶,一箭未中。 张伯奋笑着自我安慰道:“我等若同射一靶,必定有人能中靶!” 赵构瞥了他一眼,鄙视道:“还要点脸不?一帮军中精英射一个靶子,要不要把靶子拿近点?” 张伯奋以三万兵力横扫吐蕃回来,圣眷正浓,觍着脸回道:“那就不用了,嘿嘿……” 众人对张伯奋很是羡慕,也很佩服。毕竟他征讨吐蕃的战报,大家都看过。 三万兵马,其中一万忠勇军,只在最初的时候折损了不到一千人;两万城防兵中的一万骑兵也只在最初的时候折损了一千余人。 之后的战斗全都是以优势兵力碾压,基本上就是零损伤。因为,吐蕃各部归顺的士兵都将近两万了,在熟悉的地盘上,以吐蕃兵打吐蕃兵,不但战损极小,还打出了气势! 归顺的吐蕃兵大多以自己能加入宋军而感到庆幸,跟着宋军一起“大宋、大宋”地喊着口号的时候,竟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张伯奋不但善于打仗,还善于协调、管理,吐蕃各部的首领。 他不但都允了空头支票,还把他们都带在身边,让他们各自领军随他征战四方,与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向他们描述京城和江南城市的富庶繁华。 以至于有些吐蕃首领赶都赶不走,生怕张伯奋班师回朝的时候不带上自己…… 赵构张伯奋也的确是非常满意。 出征的时候给他三万将士,他带回来五万百战精兵。 一大帮吐蕃首领急切地等着随其班师、封个几品的大员,远离那片贫瘠的土地。 若不是暂时没精力管理那么大的地方,赵构真想让张伯奋继续向西、向南打,一直打到西亚,省得后世有些国家没事儿瞎捣蛋。 所以,张伯奋班师回朝后,封云麾将军(从三品)、内卫上将军。 内卫上将军是赵构加设的,相当于后世的武警上将。 这是刘光世和张俊的顶头上司,让他来节制二人,别让他们搞坏了军纪。 闲话少叙,回到正题。 见众位将领全部脱靶之后,赵构笑道:“呵呵,不行了吧,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 他转过头,冲着陈英武点了点头,示意表演开始。 陈英武笔挺挺地向右一转,下令道:“第一排,向前一步走!” 亲卫营队列的第一排五十人齐刷刷向前迈出一步,就像一个人一般整齐。 “装弹!” “举枪!” “预备!” “放!” 一套动作下来,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砰!”,五十支火药枪几乎同时发出震耳的巨响,枪管尾部升起袅袅的青烟。 “收枪!” 五十人随着口令把原本平端的火药枪向后一收,同时退后一步,把火药枪拎在右手,竖立于大腿外侧。 一队报靶员从靶子背后的掩体中出来,上前看了一眼靶纸,手中小红旗齐齐往下一挥。 陈英武笔挺挺地转身,小跑到赵构身前,大声汇报道:“报告官家,全中!” 赵构伸手虚引:“走,过去看看!” 说完,他率先向靶子走去,岳飞等人连忙跟上。 到得跟前,赵构带着他们从一个一个靶子看过去。 只见靶子上各有一个小窟窿,基本都在胸部。 偏上、偏下、偏左、偏右的都有,还有两个在正中的白圈上。 神枪手基本上都是子弹喂出来的,短短数天的训练时间,这五十人能全部上靶已经非常优秀了。 当然,这也是赵构故意为之,从五百亲卫中调出成绩最好的站在第一排,为的就是给岳飞等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岳飞等人集体失语,虽然他们早有猜测,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感到无比震惊,三百步外,全中?!还射穿了靶子?!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可太清楚了! 两军交战,最终总是要短兵相接,多数情况下还是要靠骑兵冲阵,撕开敌军的防御。 弓箭手面对骑兵冲锋时,三百步以内,只能齐射三轮就得换枪阵。 还必须得是百战老兵才能转换自如,不然的话骑兵转眼就冲到眼前了,不结阵就要面临骑兵的屠戮。 这火药枪,平射都能在三百步外射穿靶子,也就是说可以直接射杀敌人,这就厉害了! 吴璘伸出手指头,摸了摸靶心正中的窟窿,满脸惊讶地问道:“官家,这要是射中敌人的要害,会怎么样?” 赵构扫了众人一眼,笃定地回道:“必死!”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必死! 弓箭可没这威力,实战中,被射中眼睛、脖子、胸口等要害而未死的例子简直举不胜举…… “先回去,还未结束呢!”赵构笑了笑,带着这帮人又回到原地。 陈英武得了赵构的示意,又开始了第二波演练。 “百人一排,成五排横队!” 五百名亲卫按照演练过的队形,小碎步调整,两队并作一队,并从左至右报数:“一!” “二!” “三!” …… “一百!” 队伍最后一人报道:“满伍!” 陈英武小跑到赵构身前,双腿一并,大声向他汇报:“报告官家,应到五百人,实到五百人,请指示!” “按原计划进行!”赵构回道。 “是!” 陈英武回到队伍前侧方,喊起口令:“第一排,装弹!” “举枪!” “预备!” “放!” 跟上次一样,五十支火药枪瞬间腾起袅袅青烟。 关键的是,第一排亲卫射击完毕之后,直接蹲下,开始装填弹药。第二排举枪、瞄准、射击! 随后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再然后又是第一排、第二排…… 连续三轮之后,陈英武喝令“停止射击!” “立正!” “稍息!” 赵构转头,唤醒早已目瞪口呆的岳飞等人:“走吧,看看靶子!” 第107章 近战演练 赵构对火枪的威力那是心知肚明,没多少感觉。 岳飞等人可就不同了,到了靶子前,看到满是窟窿的残破靶纸,有的被清风吹起,一扇一扇的,仿佛是在瑟瑟发抖,俱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这才五百人,三轮射击就把靶子射成这样了,若是数千人甚至上万人全都配备这种火枪…… 在场的诸将,眼光自然非同一般。 他们敏锐地发现,新型火枪的出现,将会给未来的战争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掌握了这种先进的武器和技术,就能够给不掌握这种武器和技术的敌国以致命的打击! 这个巨大的差距,可不是靠人力能够弥补的,在杀伤力如此强大的武器面前,人的生命显得极其脆弱。 想到这一点,诸将的心情和脸色同时好了起来,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岳飞带头问道:“这种火枪,能否大量生产?” 这也是众人都很关心的问题,火枪是很先进,但如果不能大量装备军队,所起的作用就非常有限。 因而,岳飞问完之后,诸将全都将目光集中到赵构身上。 赵构可没有卖关子的想法,而且,之后还有更劲爆的节目呢。 他肯定地回道:“当然能,这是华兴一代火枪,今日就算最后一次实测。 从目前情况看,连续三轮射击而无一例出现故障,性能算是比较稳定了,可以批量生产。” 众人才知道赵构为什么让亲卫营连续三轮射击。 一是展示持续的攻击力,一轮接一轮,可以无缝衔接,绝对能让敌人心惊胆寒。二是顺便测试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亲卫,练了多久才能做到这样熟练?”这是张宪问的,也是很关键的问题。 “不到十日,如果换作普通士兵,估计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官家,这是华兴一代,二代的性能应该更加优越吧。” 吴璘考虑问题的思路似乎有些特别,但赵构很喜欢。 思维越活跃,将领接受新知识新思想的难度就越小,进步空间就越大。 “第二代已经在研制中,重点解决连发和新型点火方式的问题,相信最多到明年初就能定型。” 赵构这么说可不是忽悠,军器监工匠们近几个月的工作热情,有点吓人,不时有新的想法和成果出现。 按照目前的进度,弹匣的设想应该很快就能够实现,图纸都基本定型了。 点火方式的改进稍微难一些,毕竟他和邢秉懿两人都不是专业研究武器的,能提供思路就不错了,具体的研发还要靠工匠们去烦神。 目前尚未确定引信火药的成分和配比,还需要大量的试验和改进。 但,即便如此,岳飞等人已经开始在心里考虑火枪在将来的实战中如何应用,一个个目光闪烁,眸子里散发出智慧的光芒。 赵构感到很欣慰,这些大神级人物,只要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他们爆发出来的热情和睿智足以解决其它的事情而不用他去烦神。 “官家,若敌军近身,以这种武器,如何与敌交战?”韩世忠憋了半天,终于问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 “呵呵,估计诸卿都有疑问吧,”赵构笑问了一下,见众人都点了头,便说道:“这个问题问的好,下一个火枪演练的内容就是近战。陈英武!” “到!” “下一个环节,给诸卿演练一下刺刀用法!” “是!” 陈英武叫过一队亲卫,令他们每两人抬着一个人形木桩过来,插入地面的凹槽。 训练场上有很多这样的凹槽,是专门用来安放人形木桩的。 木桩上披着常见的重甲,与金兵的重甲极为相似。 一共安了十个木桩。 但陈英武点了三十个亲卫出列,每队十人,站成三排。 “上刺刀!” 随着陈英武下达的口令,亲卫们齐齐把手伸向后腰,取下一把形似匕首的武器。 只听“啪啪”两声齐响,便把匕首安到了枪头上。 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特别有气势。 “刺刀演练!一、二、三……” 众亲卫根据陈英武的口令,耍了一套简洁明快的刺刀动作,既有枪法的挑、刺,又有刀法的劈、砍。 在诸将看来,这些动作平淡无奇,简单至极,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内容,除了整齐。 但,哪支军队练兵时,动作不是同样的整齐划一呢?不值一提嘛。 练了两遍之后,陈英武喊了一声“停”之后,三十名亲卫脸不红气不喘,挺立如松,气势正值鼎盛。 “第一队,向前三步走!” 第一排十名亲卫依着口令,向前“啪啪啪”三步,走到人形木桩前,双手端起火枪,对着木桩站好。 “实战演练项目一!预备!一、二、三……” 众亲卫举起火枪,冲着木桩就使起了之前演练过的动作。 每做一个动作,嘴里就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很多军中训练时都这样吐气发声,兼提升气势。 最关键的是,每一次前刺、上挑、劈、砍等动作,亲卫们枪头上的匕首都能破开人形木桩上的重甲,或是扎进去,或是砍进去,给人一种刀刀入肉的感觉! 这可是金兵的重甲! 岳飞、韩世忠、张宪、吴玠、吴璘、张伯奋等人都是和金兵真刀真枪干过的,深有体会。 寻常士兵用尽力气都未必能破开金兵的重甲,但这些亲兵,似乎每一招都不怎么费力便刺透或者砍开了重甲! 众人心头一阵激动,这匕首,不简单! 当然,这枪,更不简单,既能远攻又能近战! 还要什么弓箭手?还要什么枪兵、刀兵?只要一枪在手就够了! 陈英武没心思也没空去看众将的表情,他在单人动作结束之后,又下达了新的口令:“实战演练项目二!预备!” 众亲卫快速变换队形,每三人为一个小队站在了一处,正对着木桩呈“品”字形站好,端着火枪,做好了准备。 刀阵、枪阵什么的,诸将练兵时都极为熟悉,一看便知是要练习合击之术。 果然,随着陈英武的口令:“一、二、三……” 每个小队的三个人动作各自不同,朝着木桩演练直合击动作来。 有人防守,有人攻击,有人侧应,跟各军中平日演练的杀敌合击术差不多。 不同的就是,三个人手中的武器都是一样的,却使出了刀、枪、棍、戟几种不同风格的招式! 尤其是实战演练项目三,五人一队的合击术,更见凶猛! 那么锋利的匕首,挨着一下就是个大麻烦! 虽然寻常士兵和亲卫营士兵的水平没有可比性,但,普通士兵人数更多啊! 被一大帮手持火枪的士兵围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这枪可是配备弹药的!保不齐谁“砰”地开上一枪…… 诸将看着看着,一个个额头见汗。 直到陈英武叫了“停”,跑到赵构身边汇报:“官家,近战演练结束!” 诸将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同时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 他们确信,新型的作战方式已经完爆传统的作战方式。 必须得认真学习,接受新的作战理念,学习使用新武器,以适应新型的作战方式。 不然的话,就会被淘汰! 第108章 火药消毒 “诸卿感觉如何?” 赵构春风满面地瞧着诸将问道。 “官家,这火药枪,能不能先给西路军配上,”吴璘率先提出了申请,并信誓旦旦地说道:“张将军已经安定了吐蕃各部,给我配上一万支,不,一千支火枪,不用刘将军相助我也能把西夏给打下来!” “火枪可以给你,”赵构先给吴璘吃了个定心丸,然后接着说道:“打西夏不行,现在还不是考虑西夏问题的时候。 再说了,发动国战,不是哪一支部队的事情,必须要各军通力合作,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才行。” 吴璘不过是想要火药枪,倒也不是真的想独自率军攻打西夏,听得赵构言语中略带敲打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官家说的是,臣不应有此妄言。” 赵构微微点头,扫了众将一眼,说道:“火药枪都有,装备全军却需要不短时间,只能先配发少部分,第二代研发出来之后才会大批量配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这不是重点,真正的战争,是靠各个兵种互相配合,才能以最小的战损获取最大的胜利。相信今日之后,诸卿会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岳飞等人频频点头,是啊,认识已经很深刻了…… 赵构叫过陈英武,轻轻吩咐了一句。 陈英武小跑到训练场一角,找到在一旁歇息的军器监莫砥,说道:“官家指示,可以开始了!” 莫砥点点头,转身吩咐:“开始!” 军器监早就得了赵构的指示,要在今日的开学典礼上展示最新的霹雳炮,包括张三炮、蒋黑子、周武等立过功受过奖的工匠都来了。 这些人都是火药、合金钢、枪管、炮管、震天雷等领域的杰出工匠,通过这次展示,还要记录各种数据作为今后的参考。 赵构、宗泽、岳飞等人在莫砥率人推着一个盖着红绸布的东西过来时,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莫砥的面上洋溢着笑容,指挥一干工匠推着带轱辘的小车似的事物缓缓来到训练场。 除了赵构,诸将都不知道红布里底下盖的是什么,眼瞅着官家一脸神秘的样子,知道他是在卖关子,便各自在心里猜测那红布之下的秘密。 莫砥不是军人,不似陈英武整日操练。 到得赵构身前,他只是躬身施礼:“臣莫砥参见官家万岁……” “好了,免礼,准备开始吧!”赵构笑着吩咐。 张三炮伸手去揭那红布,裸露的手臂上露出一大块黑色的痂块。 诸将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紧盯着张三炮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什么。 毕竟,官家今天的展示过于惊世骇俗了! 张三炮抓起红布,往侧后方猛地一扬! 这是,火炮?诸将一阵惊疑。 说是火炮吧,又与之前见过的大大不同。 之前的火炮,炮管粗大,极其笨重,不便于移动。 金兵攻打汴京时就因为得了守城将士弃于城外的火炮,掉转炮口,以火炮发射实心铁弹轰击城墙,给京城的守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而眼前所见到的火炮,却是非常容易移动。 黑黄色的炮管和铁轱辘铸在一起,只需三个人就能够推动前行。 官家这是要试炮? 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诸将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火药枪都那么厉害了,这火炮应该也不会差吧…… 训练场的一头到另一头的土堆处,只有五百步左右,不算太远。 但除了床弩,已经没有别的武器有这么远的射程。 十几个工匠前推后拉地又弄过来一辆轱辘车,车上只装了一块巨石,目测有一丈宽,七尺多高。 工匠们哼哧哼哧地把巨石车停于土堆前方,便匆匆散去。 几名亲卫营的士兵跑到诸将跟前,每人发了一个耳罩,示意他们戴上。 诸将知道火炮的声音很大,便老老实实地戴上了耳罩。 一名工匠搬起一枚外形和子弹差不多但大了许多倍的炮弹走到火炮前,将炮弹塞进了炮管,把引信顺着卡槽理了出来。 另一名工匠举起一个尺子似的东西,对着那巨石比划了片刻,测了下距离,然后调整了一下炮管的角度,便看向了莫砥。 莫砥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那工匠便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片刻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训练场的地面传来巨大的震动! 几乎同时,那巨石也传来一声巨响,“轰”地腾起一大团烟雾! 众将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巨石的影子? 一发炮弹下去,巨石竟然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石块! 这炮弹,不是实心铁弹? 赵构朝张三炮招招手,让他过来,笑着说道:“这个爆裂弹的威力,似是比上次更大了些吧。” 张三炮恭敬地回道:“回官家,这次的爆裂弹,是最终定型的产品,威力比上次大了近一倍。” 赵构高兴地说:“好!这次参与人员的奖励之外,再奖赏你银百两!” 张三炮推辞道:“官家给小人的奖赏已经够多的了,还是不用了吧。” “那怎么行?有过必罚,有功必赏,不得推辞!”赵构本着脸说道。 “那,小人谢官家恩典!”张三炮连忙拜谢。 “对了,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构看着他手臂上的黑痂问道。 “回官家,这是前几日小人试验震天雷时,被爆裂的弹片刮伤。小人用火药消毒,才烧成了这么大一片,过些天黑痂掉了就好了。” “火药消毒?” “是的,官家,我等匠作经常受伤,为了防止伤口感染,都是用火药灼烧消毒的,不然的话,再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赵构闻言一喜,想起了前世在影视剧中看过的、特种兵把子弹内的黑火药倒在伤口上灼烧,用来消毒的画面,转头看向宗泽,大笑道:“宗卿,这是个好办法,你背上的伤也可以试试!” 宗泽被赵构拍了一下后背的伤口之后,疼痛不已,原本一直强忍着观看系列演练。 此时听了赵构的话,知道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已的伤情,心里一阵感动,连忙躬身谢恩:“谢官家……” 一句话未说完,竟疼得昏了过去! 好在岳飞眼疾手快,抢前一步,扶住了宗泽。 他轻轻将宗泽背部朝上放到案几上,掀开他的战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宗泽背上的创口周围已经满是脓血,战袍内也沾染了一大片血污! 战袍一掀,浓浓的血腥味顿时散发出来! 真不知道他怎么忍得住这样的伤痛! 赵构更是惊惧不安:竟然这般严重了么? “立刻护送宗卿回宫!” “传太医候着!” “张三炮去取黑火药来消毒!” 他连声下了几道命令,也顾不得开学典礼了,直接让岳飞等人抬着案几,把宗泽送回宫内。 这个时候的赵构,心乱如麻。 他对宗泽的关心,不带有任何功利,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不仅仅因为宗泽是他穿越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他从磁州一路走来,几乎时时处处都有宗泽的身影相伴和大力支持。 更因为原历史中,宗泽爱国爱民,披肝沥胆,一生忠义,至死不渝,是他前世今生都极为敬重的老将。 第109章 救治宗泽 赵构带着一众人心急火燎地往回赶时,李纲、赵鼎、张浚等人也没闲着。 金国的使者到了。 完颜晟似乎有些担心赵构说话不算数,在双方签署了国书之后,立刻让人带着金银、赶着马牛羊来了,还有杜充。 自从金国对宋廷露出獠牙以来,这件事情是最为振奋人心的大事。 比消灭了金兵、夺回了燕云十六州更加引人注目,就连称病在家的何栗都出现在城外。 看热闹的百姓自是不用提,为了抢占有利地形,有很多人在天蒙蒙亮时就到城外排好了队。 最先出现的是从燕京方向过来的忠勇军,他们多半是刚参加完训练的忠勇军新兵,分成两队,一队在金国使团之前开道,一队在使团之后护送。 整个队伍绵延数里,首尾两处是威武整齐的忠勇军,就像初升的旭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而中段赶着牲畜的金国使团就不同了,一个个低垂着头,神情颇为黯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马儿喷着响鼻不时尦几下蹄子,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么慢的节奏。 黄牛慢腾腾地踱着步子,把胃里没消化的食物再次送到嘴里细细地咀嚼。 羊群最是热闹,有些活跃的小羊会向前窜,打乱原本的秩序,显得很欢快,很喜庆。 一个看起来有点傻头傻脑的家伙翘起脚、伸头瞅着队伍问道:“听说,金人这次求和,除了这么多马牛羊,还赔了不少钱呢,钱呢?” 旁边的一人白了他一眼,说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啊?难道要把金银捧在手里嘛?那些个大车看见不?看起来沉得很,明显装的全是金银!” 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人惦记着能分一杯羹,这时候也不例外:“这么多车金银,也不知道咱们老百姓能分到多少?” 但明白人也总是有的:“分给你?金兵来了你去打?打仗不要花钱啊?这是要入国库的!” “就是,这都是咱大宋将士用血、用命换来的!” “隔壁的三毛听他姑姑的舅舅的女婿当宫女的妹妹说,官家现在省吃俭用,把钱都拿去充作军饷了,真是令人感动啊!” “这事儿倒是真的,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听说国库有钱了,官家不但奖励军器监工匠们大笔银子,还给他们官儿做呢!” “官家是个有为明君,这是我们大宋百姓的福气啊!” “是啊,大宋有明君,才有这样的军队!咱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祝愿我大宋蒸蒸日上!” …… 忠勇军将士们听着百姓的议论,一个个身躯挺得更加笔直,心中升起浓浓的自豪感。 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新兵,但他们都从老兵口中听过无数次令人热血沸腾的战例,对那一场场战斗充满着向往。 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有机会在战场上展示一名忠勇军战士的英勇吧! 远处,在开封城的另一端,传来“噼里啪啦”的像是爆竹炸开的声响,响了很久。 大约是城内的人在庆祝吧,包括金国使团的人都如此猜测,于是,他们的神情更见黯然。 文德殿里,岳飞等人抬着宗泽刚一进殿,早就候着的主刀御医就立刻开始了施救,宗泽已经昏迷,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连麻沸散都没用,宗泽背部的创口被再次划开,里面已经溃烂,令人不忍直视。 主刀御医从里面挤出了大量的脓液,又小心地进行创口清理,清理地非常仔细。 不仔细也不行,官家在一旁盯着呢,上次没处理好,这次再不弄彻底,官家会不会怒而杀人,可就说不准了。 那铁青的脸色看着就有些吓人,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除去已经溃烂的腐肉和脓液,创口就算清理完毕,御医正准备缝合伤口,在一旁等候的张三炮连忙出声阻止:“且慢!” 御医转过头,眉头一皱,见阻止他的是个工匠模样的人,不禁心里有气,喝斥道:“你是何人?有何见教?” 张三炮被这一问,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转向赵构。毕竟,他只是个工匠。 赵构方才的心思都在御医的治疗上,一时没想起来别的事儿,直到张三炮出声才回过神来,看了御医一眼,说道:“用他的方法消炎处理。” 御医张了张口,又忍住了,一声不吭,退到了一边。 他又不傻,没有官家的许可,工匠能出现在这儿? 张三炮得了圣谕,也不言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块烈酒浸泡过的布,把宗泽的创口里里外外地燎了几遍。 那态度无比认真,生怕把皮肉给烤焦了,可不像给自己消毒,烈酒含嘴里一喷了事。 这是原先生活在底层的工匠的智慧,此时却用到了身份如此尊崇的老人身上。 这样消毒么? 御医看着张三炮轻柔的动作,若有所思。 包括赵构在内的很多人都保持了安静,无言的沉默令人觉得压抑和绝望。 宗泽仍未醒来,这说明他仍未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中清醒过来,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御医在张三炮退到一边之后,对创口进行了缝合。 之后,张三炮再度出手,在缝合过的创口上均匀地撒上了一层黑火药,用火折子轻轻往上一凑。 “滋”的一声,火药在创口上腾起一团烟雾,一股火药的香味瞬间便弥漫开来。 创口处的皮肤已经被火药灼成乌黑的颜色,同时,宗泽在火药的灼痛下发出“嘶”的一声,头往上一抬,醒过来了! 御医大喜,连忙躬身说道:“官家,宗大人醒了,应该就没事了!” 赵构的心里也是一松,想着之前自己还大大奖赏了太医局众人,责怪道:“上次你不也说好了?” 那御医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匍匐于地:“臣罪该万死!” 赵构知道在这个年代消炎是个大问题,过多地责备御医无能也不大合适,便忍住了没发火:“好了,起来吧,宗卿若无事,你就是功臣。今日起,你每日到宗卿府上检视,直到他康复为止!” “谢官家不杀之恩!臣必不令官家失望!”御医叩谢之后才站起来,感觉浑身已经汗透。 宗泽茫然四顾了一圈,发现这里是文德殿,自己正趴在案几上,大吃一惊,双手一撑案几边缘,便想爬起来,却只觉得背部一阵疼痛,不禁又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赵构伸手在宗泽肩上轻轻一拍,轻声说道:“不用起来,就这样趴着吧。” 宗泽的背部疼得厉害,的确也不想动,便听话地伏下身子,嘴唇嗫嚅了几下,说道:“臣,谢官家,恩典!” 这时,李纲等人也回来了,见到文德殿里围成一团的众人,感到很诧异,他们可不知道学院里发生的事儿。 “参见官家!” “免礼!” 李纲等人见过赵构之后,才看清趴在案几上的是宗泽。 赵鼎和张伯奋比较熟悉,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伯奋便小声地简述了一下事情缘由,李纲等人听得颇为感动,感动于宗泽的忠君体国,感动于官家的情义深重。 李纲叹道:“宗大人乃我辈楷模也!” 心里却又补充了一句:得遇明主,我辈之幸也!大宋之幸也! 以他的性情,当着赵构和众人的面,这番话,他却是说不出来的。 赵构见宗泽呼吸均匀,脸色也好看了些,心思才转到李纲等人身上:“金国使团安顿好了?” “回官家,已经安顿好了,礼部和户部正在核点金银和贡物,杜充已押送大理寺,择日开审。” 赵构本来情绪就不是很好,听到杜充的名字,更加不悦:“择什么日?这种人让他多活一日就是罪过,还浪费粮食,立刻就审!审完立刻明正典刑,宣诸于众!” “是!”李纲听出来赵构心绪不佳,加上对杜充本就没好印象,便立刻领命而去。 御医心头雪亮,若是宗泽出了不测,怕是自己的下场还不如杜充呢。 杜充还要过堂审问,自己连审问怕是都不用,直接拉出去咔擦一下了事。 再想想赵构对宗泽的态度,颇有感慨:人与人,不一样啊…… 第110章 金国局势 情报显示:金国,此时,局势已经有些混乱,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 金自立国以来,先征辽国,再伐宋朝,算是历经战争浩劫。 此次南下侵宋失败之后,完颜宗望、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等人战死,十五万精锐军队战殁,人口更是锐减。 国内各族人民因饥荒战乱,或自鬻为奴,或被掠为奴,国家财政收入受到很大影响。 更为严重的是,完颜晟的执政能力受到了严重的质疑。 众所周知,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作为开国皇帝,其在位期间,军队屡战屡胜,攫取了惊人的财富和利益。 太祖原本是要与宋朝和睦相处的,以消化利益,休养生息,但完颜晟即位之后,改变了策略,悍然南下伐宋。 短短几年时间,便陷金国于动荡不安、民生潦倒之中。 战败后向宋朝低头,交纳巨额赔款,更加重了国内的负担,导致国内上下怨声载道。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提及第一次伐宋带来的巨大财富和好处。 有小道消息称,完颜晟有意改变兄终弟及的太祖旧制,拟以太祖长孙梁王完颜亶任谙班勃极烈为储嗣。 完颜亶才八岁,自小随辽代进士韩昉学习汉文经史,时常到皇家图书馆稽古殿研读中原典籍,汉化程度很深,聪明睿智,颇得完颜晟看重。 侵宋失败逃回上京的完颜斜也、完颜宗磐等人隐隐有抱团的迹象,明里暗里对完颜晟表现出了抵制的态度。 毕竟,按太祖旧制,完颜斜也才是下任皇帝的继承者,或者,就算按汉人的惯例,也应该是完颜晟的嫡长子完颜宗磐继承皇位。 完颜宗干作为完颜晟的坚定支持者,在朝堂之上屡屡遭到完颜斜也、完颜宗磐等人的责难。 除了完颜宗弼依然赞成对宋强硬之外,已经没有人再支持对宋诉诸武力。 完颜宗翰保持了中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所以,为了争取时间解决政局不稳的问题,完颜晟不得不做出退让,暂时与完颜斜也等人妥协,同意与宋朝议和。 但此举又惹起完颜宗弼的不快:前面说好了要打,现在又要议和了,这是前说话后摆手? 完颜宗弼不肯与完颜斜也、完颜宗磐等人合流,反对议和,便与完颜拔离速(完颜银术可的弟弟)和完颜娄室的几个儿子加强了联系。 这些人俱都对宋朝抱有刻骨仇恨,无不希望早日马踏中原。 完颜晟暂时保持了朝廷的稳定,便开始设法限制和收回完颜斜也所控制的元帅府的某些权力。 十一月,下诏夺元帅府的任命官吏权,改由朝廷任命。 完颜宗磐的军权也被完颜晟收回,进一步地削弱了他的话语权。 同时,本着拉一个打一个的思路,完颜晟向完颜宗翰示好,称其“内能谋国,外能谋敌,决策制胜,有古名将之风”。 然后,加封其为龙虎卫上将军,享有部分完颜斜也原先的权力。 这样一来,完颜宗翰在军中的地位与完颜斜也相当,足以制衡完颜斜也。 完颜宗翰也没办法,接受这个安排,就必然和完颜斜也对立上了。 不接受?那,得罪的可是大金皇帝完颜晟。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只好得罪完颜斜也喽。 看着情报司提供的情报,赵构笑道:“这个完颜晟,帝王权术玩得倒是不错,颇得我汉人真传!” 汪若海却想得更多:“目前,金国的局势更加微妙,金太祖的旧制未得到有效执行,日后必将埋下祸患。 不论博弈结果如何,来年必定会发动战争,他们需要一场影响国运的战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转嫁风险、争取人心,不可不防啊!” 赵构当然知道金人的习性,对于转嫁国内矛盾和风险的招式也是极为熟悉,但汪若海此时便能想清楚这个套路确实也很见功力。 他赞许地说道:“你的头脑很清醒,看问题也很深刻。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情报司要进一步加强情报搜集,务必确保在金人确定行动之前传回信息。” 汪若海自然应命,这本就是情报司的主业。 赵构突然又问道:“前日,中书舍人朱胜非所奏陈冲、余大均、洪刍、王及之在金兵围城时诱置内人为妾,及抄札金银白盗入已,此事你可知晓?” 汪若海皱了皱眉头,稍加思索,回道:“臣略有耳闻,金兵围城时,有不法官员行此龌龊之事,但无人明言,故不知详情。 官家登基之日,令其主动辞职,保留原俸禄,允其归乡,离开京城。 未曾想还有人心存侥幸,如有真凭实据,当严惩之。” 赵构神色一变,怒道:“此等贼子,心术不正,误国殃民,留之何用? 查!立刻查!查证属实,交大理寺从速办理,斩立决!抄没家产!逐其家人返回故里!” “臣遵旨!”汪若海见赵构发火,心下叹了口气,立刻便去安排人手调查。 对象明确,情报司查这等事,易如反掌,悄悄拿了几家的管家,稍用点手段,不过半日,便将事情弄清楚了。 赵构看着汪若海送来的报告,不怒反笑:“真是我大宋的良臣啊,一边做着大宋朝廷的官儿,一边帮金人抢掠,还惦记着皇宫内的宫人,谁给他们的胆子?! 还有这个颜岐,自己的部下是何等人,岂能不知?” 赵构说完这番话,盯着汪若海,平静地问道:“还有,汪卿,朕记得这个颜岐,是你举荐的。李相有异议,朕都没让他说出来。现在,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汪若海眼皮一垂,无言以对,缓缓跪下,以额伏地。 官家言语中的痛惜,他能听得出来,但,他也有苦衷啊。 秦桧归朝后,升了敷文阁学士、枢密直学士,原先的御史中丞的职位便空了出来。 当日晚间,便有一玄衣老者进了汪府,让他举荐颜岐。 汪若海起初是拒绝的:“颜家主,自从官家登基,我已经推荐了不少家族子弟,可以说,能力稍有出众者,都得到了重用,可是……” 玄衣老者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便厉声说道:“我等知你受官家器重,你不想辜负了官家的恩德,可是,你别忘了,你的今天,是谁给你的!” 汪若海沉默不语,但双眸中流露出不屈,神态间颇为愤慨。 老者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长舒了一口气,又以稍稍缓和的口吻说道:“这次,举荐颜岐,就算你最后一次回报家族,今后,你与家族便再无瓜葛!” 汪若海闻言,颇有些意动,但仍心存疑虑:家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若是说话不算数,自已又该如何? 于是,微微昂头,沉声说道:“官家是我大宋中兴的明主,我汪若海不欲与家族为敌,但也不能容忍家族祸乱朝堂,颜家主如果出尔反尔,不要怪汪某心狠手辣!” “果然是翅膀硬了啊,”老者嗤笑了一下,轻轻颌首:“不过,老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把这事做成了,家族必不再找你!” “好,但愿颜家主能说到做到!” 这些事儿,他能和官家说吗?历代皇帝,有几个喜欢世家势力介入朝政的? 若是官家一翻脸,便是一番腥风血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可是,不说,也不行。 且不说这是欺君之罪,就凭着官家对他的倚重,他和官家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他也很难装傻充愣。 “你举荐的那些人,朕都记着呢,你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有什么关系?”赵构缓缓说道:“说吧,不要有任何隐瞒。” 停顿了片刻,看着跪伏于地的汪若海,他又补充道:“坐着说话,朕,恕你无罪!” 第111章 人心可用 “谢官家,”汪若海缓缓起身,退坐到绣墩上,抬起头,平静地说道:“臣是颜、柳、赵、欧阳四大家族的代言人。” “四大家族,不是呼、杨、高、郑吗?”赵构曾在相关历史资料上看到过,犹有印象,便犹疑地问道:“怎么到你这里却成了颜、柳、赵、欧阳?” “这就是四家的高明之处了,世人皆知有呼、杨、高、郑四大家族,事实上,从太祖时起,这四家便逐渐沦为表面上的政治形象,虽然锦衣玉食,世代尊贵,甚至有各种传说流传于民间,却只是给百姓看的,并无实权,在朝政上基本无甚影响。” 汪若海停顿了一下,苦笑道:“真正的大家族,皆隐藏于幕后,他们从小便挑选俊彦进行培养,学习四书、五经、六艺、武艺、兵法、谋略等诸多课程,择其优者送入朝廷为官,为家族谋取利益。” “可是,四大家族中没有汪姓啊?”赵构感到有些疑惑。 “四大家族弟子中优秀者,入官后,利用家族的资源,可以比同期官员拥有更多的升迁机会,却永远做不了四大家族的代言人。”汪若海解释道:“皆因,每一任代言人,都是外姓,臣母娘家,姓颜,唐鲁郡颜文忠公后人。” 汪若海的意思,赵构秒懂了。 后世的古装影视剧中,各种阴谋诡计都被拍得泛滥成灾了,这样的桥段不过是个小儿科,小学生都能弄明白。 代言人冲锋陷阵,真正的推手乃是隐于幕后的家族。 “颜岐,颜文忠公,原来如此……”赵构稍有些分神。 学历史、练书法的人谁不知道颜文忠公啊?就是唐代书法大家颜真卿。 抛开其书法成就不谈,其人秉性正直,笃实纯厚,不阿于权贵,不屈意媚上,刚正有气节,以义烈闻名于时,最终以死明志,谥号“文忠公”,为后人所敬仰。 颜鲁公庙搬迁后,新刻碑文《颜鲁公新庙记》,曹辅撰碑文,秦观写正面,米芾写背面!碑文由两大书法家一同出手! 这是文人对忠烈偶像颜真卿的崇拜所至。 想到曹辅撰文,赵构隐有猜测:“曹相与颜家?” 汪若海没想到赵构突然提到曹辅,略一愣神,如实答道:“曹相,臣师也,上一任代言人。” “那,赵鼎?” “赵家。” …… 赵构无语了,陷入了沉思。 古时帝王,对于世家门阀左右朝政的行为无疑是极为厌憎的。 但绝大多数帝王很少有机会、有魄力与世家门阀为敌,消除这个政治隐患。 所以,一旦出现机会,都会毫不留情予以清理。 只是,对于颜氏,赵构却不忍出手。 因为,他碰巧知道一段秘辛,这是他大学时候的历史教授在一篇论文中提到的。 宋太祖赵匡胤的唐时祖先赵眺,是安禄山、史思明手下大将。 赵匡胤的祖父赵敬,历任幽州军阀管辖的营州、蓟州、涿州等州刺史。 赵氏宗族一直是反抗唐王朝的重要力量。 唐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安禄山范阳起兵。颜真卿镇守太原,首举义旗,统率诸郡二十余万义军平叛,大败叛军,斩首万余级,捕虏千余人,河北平叛大捷。 赵眺家族是安禄山手下将领,无疑伤亡惨重。 而安禄山闻其颜氏威名,杀害颜氏族一门三十余口。 北宋初年,颜氏家庙和祖茔毁于赵氏兵乱,这在古时是报血海深仇的解恨举动。 可以说,赵、颜两家是世仇。 站在赵构的立场上来说,颜真卿当时为唐臣,平叛之举当然代表着正义,是忠义之臣的偶像。 他不过是个穿越人士,赵、颜两家的渊源,与他有何干系? 目前,经历靖康之变的大宋百废待兴,世家门阀也受创严重,在新廷尚未形成气候。 既然提前知道了信息,加以预防的话,倒也不至于担心将来祸乱朝政。 汪若海的坦言相告,足以说明其心尚正,仍然可用。 于是,他往椅背上一靠,放缓了语气,说道:“我观你推荐的一干人等,除了这个颜岐,俱是才干之辈,皆有不俗表现,有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栋梁之材。既为栋梁,何需攀附?” 汪若海从赵构的自称敏锐地感受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变化,心里隐隐有所期待。 自从被问及家族之事,他就有了从此被贬斥不用的心理准备。 但他不甘心,他要做大宋腾飞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 他动情地说道:“官家起于危难,挽大厦于将倾,身负中兴大宋之重任,乃不世明君。臣既为官家所重,岂能以庸人荐之?” 随后,他又面现犹豫之色,神情间颇有些无奈:“平日,这些家族子弟自会兢兢业业,上为官家分忧,下为黎民请命,于一般官吏无二。可是,若家族有令,他们难以拒绝。臣不得以举荐颜岐就是一例。” 既然向官家坦白了,就坦白的彻底一点,汪若海将颜家家主来访、要求举荐颜岐的事情以实情相告,然后便再次伏乞赵构降罪。 “起来吧,君无戏言,既允了你不降罪,岂能出尔反尔?” 赵构心道,秦桧还是一代奸相呢,我都敢用,你汪若海还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汪若海再三叩谢皇恩,才重新坐回去,但在无形之中,他的心里,对于赵构,又少了一分从容,多了一分敬畏。 “此事到此为止,颜岐,就让他继续干他的御史中丞吧。赵鼎同样如此,只要能为国为民,就是忠臣。” 赵构给这件事定了调子,只是在心里多了份考较,今后任用官员,身世背景一定得查清楚,不能再因为谁谁的举荐理由充分就失于考察。 对于朝中重臣的信任是一回事,疏于考察又是一回事。 这个态度的确立,直接导致了又一个千古奸相的命运严重偏离历史轨迹。 这个人是谁呢? 万俟卨(音:mo qi xiè),原历史中制造岳飞冤案的重量级人物! 所以,要说这世间事,有的就是这么奇妙,赵构穿越这么大的事情都未能改变它的发生。 万俟卨这人,最喜结党营私,攀附权贵,原历史中依附秦桧,因人品极差,曾为岳飞所不喜,故后来被秦桧当作马前卒,一力构陷岳飞等人,制造风波亭千古奇冤。 这一世,因李纲、赵鼎等人俱是忠正之士,万俟卨投靠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秦桧身上。 他认为,秦桧作为御史中丞,失踪数月,甫一归朝便获官家提拔,前程远大,是个品质优良的大粗腿。 于是,他携带厚礼,通过关系找上了秦府。 他早已弄清楚,秦桧的正室王氏是仁宗朝宰相王珪的孙女。 王氏行事忌刻狠毒,秦桧又是出了名的惧内,所以,他带的礼物以女人喜欢的珠宝首饰为主,走的是夫人路线。 送王氏珠宝,需要的钱银可不是小数目。 钱从哪里来?说来有点可笑,也很令人咋舌,他卖了祖宅! 如果贿赂不成,可以说,他便一无所有了,破釜沉舟,够狠吧! 秦桧此时,还是有底线的,在他心里,并不待见万俟卨这等人物。 但王氏收了万俟卨的礼物,那必须得吹枕边风啊。 吹不动啊?那就推。 推也推不动?就打。 秦桧难得硬气了一回,结果,上朝的时候,顶着个熊猫眼,也不好意思跟同僚打招呼,谁问也不理会,任凭大家猜测。 “秦卿留下。” 退朝时,赵构忍不住开了口。 反正,看到秦桧顶着个熊猫眼的样子,他就很开心。 就是要弄清楚谁下的黑手。 很难堪的,不说行不行?秦桧脸上那无辜的表情似乎会说话。 赵构的嘴角勾起,身子朝后舒服地一靠,两手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分明就是在说:不行,我就是想知道。 好吧,巴拉巴拉,秦桧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结果,就这样了……” 哦? 秦桧这事儿做得不错,只是这个王氏却有点不知进退了,通俗一点说,有违妇道。 这且放一边。 按说,万俟卨以从八品的太学博士身份,就任从七品的监察御史,虽然也算越级提拔,但实际上也不算个事。 这年头可没有公务员法之类的约束,一张圣旨升个三四级谁敢说不行? 秦桧就算真举荐了万俟卨,也说的过去。 但以惧内闻名的秦桧,情愿被封了个熊猫眼,也没答应王氏的要求,实在是让赵构感到很意外。 原历史中,万俟卨真就是秦桧举荐的,所以对秦桧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别人不敢构陷岳飞,他敢。 在后世,杭州岳王庙前有四个铁铸的人像,反剪双手,面墓而跪,其中一个,就是他! 这回,他仍然走秦桧的路子。 但秦桧没理他。 “守正” 赵构提笔写了两个大字赐于秦桧。 “谢官家恩典!” 秦桧感激涕零。 “王氏鞭二十,由你亲自动手。再有下次,休了!万俟卨,心术不正,不宜为官,你去处理!” 秦桧之所以惧内,并不是因为王氏脾气大,而是因为,王氏是前n任宰相王珪的孙女。 得了赵构的圣谕,秦桧立马觉得腰杆硬了许多。 尼玛,老子的靠山是官家! 第112章 能上天了 这一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难得的好天气。 “小德子,你今日怎么回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下了朝回到紫宸殿休息的赵构端起茶杯,随口问道。 “陛、陛下,小的,小的,”小德子结巴了几下,“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小的有事奏报陛下!” “你能有什么事儿?”赵构笑了笑,抿了一口茶,说道:“起来吧,趴在那儿跟癞蛤蟆似的,说说来听听,有什么事儿?” 小德子连忙爬了起来,往外面瞅了几眼,凑到赵构身前,小声说道:“陛下,昨日晚间,宫内的管事刘步德找到小的,给了小的十两黄金,让,让小的每日把陛下身边的事儿,事无巨细,都写下来,交给他。” “嗯?”赵构闻言一惊,把茶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小德子,此话当真?” 小德子腿一软,“噗通”又是一跪:“陛下,小德子哪敢骗你啊?句句是实,句句是实!金子还在这儿呢!” 小德子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双手捧着呈于赵构。 赵构当然相信小德子不会说假话,这小子既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心。 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在后世的古装影视剧中都已经是烂大街的桥段了,对他来说,根本就毫无新意。 最迫切想知道宫内动静的,自然是宫外边的人,权臣,或者准备当权臣的人。 “给你了你就收着吧。”赵构淡然道。 “小的不敢,”小德子义正言辞地说道:“小的是陛下的人,可不干那种吃里扒外的事儿!” “你小子,”赵构瞅着他那模样,心情竟然好了些,笑道:“那就赏给你了,收着吧。” “谢陛下恩典!”小德子谢过赵构之后心里才踏实了,重新把金锭收好。 今日陈英武亲自带队值班,正在门外站着呢。 赵构朝殿外叫了一声,“陈英武!” “到!”陈英武大声应道,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应到的新规定,觉得挺带劲儿。 “你带两个人,去问问刘步德,他在为谁做事?态度老实的话,就给他留个全尸。”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英武带着两名亲卫便执行任务去了,那回答越来越有后世军队的特色了,总算没让赵构白忙活。 最近赵构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对于宫内的一些事情有了些忽视,小德子说的这事儿让他心里有了些警惕。 皇宫内,为什么总是有这些龌龊事儿? 不表明态度、立下规矩,今后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他的心里很清楚,刘步德定然是被人买通了。 这种人,就算有底线,也已经被突破,留之无用,不如用来杀鸡儆猴。 毕竟,宋徽宗给他整了二十来个兄弟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让情报司的人看着也不是个事儿,一股脑的都给杀个干净更不合适,这种事儿他也干不来。 陈英武的办事效率那真是杠杠的,不过半个时辰,他就来向赵构汇报了。 就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新任御史中丞颜岐。” 颜岐! 颜氏逼迫汪若海举荐他的事儿还没跟他计较呢,又来这一出,果然是世家子弟,就喜欢搞这一套! 原本,赵构对颜岐担任御史中丞也无所谓,也不曾担心能怎么折腾,毕竟颜氏有风骨,他家学渊源,说不定还能有大作为。 看来是我想多了啊!赵构心里那点小心思瞬间淡去。 这可是你上杆子找打来着! “把颜岐叫来。”赵构淡淡地吩咐道。 颜岐来得很快,见了赵构便行参拜之礼,远比李纲等人讲究。 赵构却没有给颜岐赐座,甚至没让他起身,居高临下瞟着他,玩味地说道:“颜卿啊,你来给朕说说,这个刘步德到底何德何能,让你在他身上花大价钱啊?” 颜岐的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这厮不会这么快就出问题了吧? “臣,臣见此人颇有才能,老成持重,本着,本着……” 原本就是龌龊的心思,怎么也洗不白,颜岐也没想到把自己给难住了…… “哼!本着什么?说不出来了吧?” 颜岐额头见汗,又不敢举手去擦,只是把身子伏得更低:“臣,臣失德,有负官家厚望!” 见颜岐那副胆战心惊的狼狈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朝廷大员的风采? 赵构突然没了调理他的兴趣,便直入主题:“你也别装了,你的胆子大的很呢,都敢在朕身边安插眼线了!” 一听赵构挑明了这事儿,颜岐顿时身子一颤,心知自己买通刘步德的事情彻底暴露了。 他这回可是真的怕了,外朝官员在官家身边安插眼线,这可是重罪,轻则罢职,重则杀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臣知错了!臣,臣是关心官家啊!”颜岐就像一个演员,瞬间便涕泪横流,“咚咚”地磕起头来。 赵构眉头一皱,感觉就像看一个蹩脚的小丑一般,实在无趣。 “颜岐被罢了官!抄没家产!流放永兴岛!” “万俟卨,被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这两条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赵构特命吏部尚书卢法原通报各州,将二人的处理情况在开封城张榜公布。 一帮百姓围在城门处看着处理公告,议论纷纷。 “啧啧,这么大的官儿,说没就没了,还不如咱老百姓呢。” “那可不?咱老百姓还有地可种,他们能干什么?” “心术不正,就得治,官家做得对,这种人不治,他早晚得能上天!” “就是,”一个人无意间一抬头,惊道:“哎,快看啊,天上那是什么?” 众人闻言,抬头一看,俱是一惊:“还,还真有能上天的?” 天上,一个大大的球形物体正随风向东南方向飘去,下面坠着个篮子似的东西,里面,好像有个人? 赵构此时正在紫宸殿休息,新上任的管事太监高俊慌慌张张地跑来了,离老远就喊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赵构没好气地说道:“有事说事,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高俊“噗通”一声跪倒,颤声道:“陛、陛下,娘娘,娘娘,上天了!” “什么?”赵构大吃一惊,别人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他可是知道的。 最近邢秉懿一直在作坊那边倒腾大号的孔明灯,赵构有心在幕后推波助澜,所以进展很快,几天前就听说快要搞好了。 听这高俊的说法,她竟然亲自上阵试飞了? 这不是瞎捣蛋吗?简直就是上赶子给御史官员送人头! 赵构连忙让陈英武叫了一帮侍卫,骑着马奔了出去。 连人都不用问,开封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人在天上飞呢。 还有很多人一边抬头望天,一边跟着热气球顺风跑着,也亏得风不算大,人在下边还能勉强跟上。 赵构也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至少有几百米高的热气球,因为太高的缘故,现在只能看到气球,人都看不见了。 热气球能飞多久、飞多远,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只是盼着风儿不要变得太大,把媳妇儿给吹得太远了。 赵构心里明白的很,因为需要这个冰雪聪明的皇后掩盖自己是穿越狗的事实,所以他才会全力地引导、支持她,没想到,邢秉懿的天性彻底释放,放飞自我了! “这丫头,弄回来得给她禁足,不能再由着她了,能上天了还!” 邢秉懿:嘿嘿,可不就是上天了嘛? 第113章 首次试飞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以前。 邢秉懿到作坊视察。 平时她来得就很勤,近日来更是每日必到,即将升空的热气球占去了她全部的心思。 在她的指导下,工匠们经过多次改良,现在的热气球球体已经定型。 采用了三层覆膜结构,内外两层全是棉麻混织的厚布,一般用在船帆上,结实耐用。 中间的一层则在内外两面均以树脂涂抹,再加高温烘烤,使得厚布密不透风,又能耐高温。 这个设计方案,以目前的水平,应该是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之前,作坊的工匠已经成功地用煤作燃料,将产生的高热气体通过铁铜合金管充入球体,使气球升起,并带动吊篮离开地面,这已经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这次,邢秉懿觉得可以用性能更好的新型焦炭作燃料尝试载人试验,因为焦炭提供的热量更多,持续燃烧性更好。 当气球被高热气体充满,缓缓从架子上升起的时候,邢秉懿眼中的兴奋就不可抑制了。 她的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蛊惑她:上去,快上去,第一个乘坐热气球升空的人就是你了!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在心底那个声音的诱惑下,热气球即将离地的时候,她手足并用,轻巧地爬进了吊篮。 “娘娘不可!” 侍卫和宫女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 邢秉懿心意已决,岂会受他们影响? 她端出皇后的架子,本着脸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退下!” 这么大一帽子扣下,众人俱都脚步一顿,要不要说的这么吓人啊? 造反?谁敢? 这年头可没人愿意拿全家性命开玩笑。 眼看着热气球继续上升,吊篮离了地,宫女小英吓得都快哭了:“娘娘,不能啊!这万一要是出点岔子,可怎么……” “乌鸦嘴,这是一次伟大的尝试!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邢秉懿笑骂道。 与侍卫、宫女们不同的是,作坊的工匠们并不慌张。 这个热气球是在娘娘的指导下做出来的,加上她之前的那些发明,娘娘在他们眼中,就像神明一样,几乎无所不能。 娘娘说了这个热气球可以带着人升上天空,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邢秉懿更是一点儿也不慌张,瞧着与众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还有些兴奋。 热气球载人试验,这可是第一次! 虽然结果未知,起码升空了,目前还算顺利,也算得上是成功了。 即便是踩在后世科学家的肩膀上实现的,也实在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随着焦炭的燃烧,热气球越升越高,下面的人越来越小。 在西北风的吹动下,热气球向东南方向飘去。 侍卫和宫女们慌了神,跟着气球往外跑,眼见得气球越飞越远,惊讶变成了惊骇:万一,娘娘回不来了咋办? 除了一个侍卫头领令人去通知赵构之外,其余人都不敢回去,只有在下面跟着跑。 赵构追到城外,便赶上了之前跟邢秉懿出来的侍卫和宫女。 又合在一起,接着追热气球。 没人敢吭声,只是跟在赵构后面默默地跑着。 “不象话,说好了成功之后一起坐热气球的呢?”赵构的心里很是不满,尤其是听到天空中隐隐传来歌声时,更加生气:“得瑟,让你得瑟个够,有本事别下来。” 邢秉懿感到气球不再往上升时,便知道这是热气球的极限了。 她往下面一瞟,下面的人已经小如蚂蚁,粗略估算了一下,估计距离地面已经有五百米左右了。 这个高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果用于作战,垂直高度二百米之上便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对热气球造成伤害,火药枪都不行,更别说弓箭了。 “咦?下面那一群蚂蚁似的人是谁?好像跟了不短的路了。” 邢秉懿有点疑惑,后悔没将望远镜带上,不然的话立刻能把下面的人看个清楚。 望远镜这东西她已经弄出来了,还不是单筒的,跟后世差不多的双筒,拴个绳子往脖子上一挂就ok了。 无非是一头装凹透镜,一头装凸透镜,玻璃制造出来之后,量产这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邢秉懿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直到,焦炭提供的热量似乎不足了,热气球一边下降,一边速度很快地飘向东南方。 这是要发生空难的节奏? 赵构在下面追得有点着急,热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飞行的时速也应该超过了三十公里每小时。 这个速度,如果撞上了什么硬物,那可真有点悬了。 邢秉懿已经能看清赵构了,见到他骑马飞奔的样子。 她的心里,原本的一点小惊恐渐渐散去,一抹微笑绽放于唇边,甚至,她还朝他比了个心。 赵构被邢秉懿的小动作给气乐了! 呵,貌似还挺惬意的? 邢秉懿眼见赵构还差个十来米就追上她了,两人的目光已经在同一水平面了。 赵构突然停住了,不但他停住了,他后面的一大阵侍卫全都停下了。 赵构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有轻哼? 邢秉懿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尚未回过神来,就听“噗通”一声,吊篮入水了! 冰凉的河水溅起老高,她本能地叫起了“救命”…… 赵构下马,挥手示意不用侍卫们出手,他自已解开外面的龙袍,朝邢秉懿跑去。 到了河边,他瞅着扑腾的邢秉懿,伸出手,笑道:“得了吧,这么浅,叫什么叫?” 水中的邢秉懿才发现,吊篮的上缘竟然还露在水面之上,而吊篮的顶端才到她的胸口位置。 …… “阿嚏!阿嚏!阿嚏!”邢秉懿虽然裹着龙袍,还是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按照惯例,一个喷嚏,爽! 两个喷嚏,更爽! 连续三个,就是感冒了。 赵构拉紧了点儿缰绳,另一手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得瑟,再得瑟!长本事了还!” 阿嚏!阿嚏!阿嚏! 邢秉懿又是三个喷嚏,才说出话来:“我是第一个飞上天的!飞了老远呢。” 赵构正想训斥她几句,却听她接着说道:“我可不单单是好玩啊,这要是造它几百个,那可不得了了!” 这倒是,赵构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转脸问身旁的陈英武道:“飞了多远了?” 之前光顾着追邢秉懿了,他都没注意跑出多远了。 陈英武仔细想了一下,回道:“差不多有三、四十里地。” “嗯,还不错。”赵构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笑容。 他想,虽然火药枪连续使用五、六轮之后还是容易炸膛,暂时不能大批量生产。 但有了新型的震天雷、火炮,再加上热气球,貌似,已经有了狂虐周边各股势力的资本了? 飞过去轰炸一番,再派地面部队上去“砰砰砰”放上几枪,就该差不多了吧。 邢秉懿似乎看穿了赵构的心思,往他怀里缩了缩,说道:“别想那么远,还得想法子让孔明灯在空中能自由转变方向才行,别一不小心飘到人家地盘上去了。” 赵构瞅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博览群书的大才女么?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抓点紧,等开了春,暖和一点,就该主动出击了,总不能老是被动应战!” 邢秉懿闻言,心里稍安,小心问道:“你,不怪我?” “怪你又能怎么着?把你废了?”赵构小声说道:“我警告你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可以再亲身赴险!不然的话,我宁愿把你关在皇宫里!” 邢秉懿用脑后勺轻轻蹭了下赵构的下巴,轻声回道:“嗯,知道了,我保证,再不会这么冲动了。” 第114章 再次遇袭 因为赵构拥着邢秉懿行的缓慢,一众侍卫前呼后拥的也快不起来。 只是,与赵构的轻松悠闲相比,侍卫们一个个表情严肃,眼神锐利,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毕竟是临时出宫,随行的不过是亲卫营值班的一个百人队。 离城三、四十里地,护卫的任务很重。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而其中一种选择方式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做出这种选择。 简单直接一点说就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侍卫们不懂什么墨菲定律,但他们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因为,在阴暗中潜伏的人,等的就是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次疏忽,就极有可能造成终生遗憾! 大约距离开封城还有二十里地的时候,前方一里地开外的弯道处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响! 那是一处绝佳的伏击点! 随后便有至少百骑黑衣人出现在视野里,已经和前方开路的亲卫迎头遇上。 几声清脆的枪响之后,前方的亲卫便被滚滚的烟尘吞没!就连几个黑衣人坠马都丝毫没有影响到黑衣人队伍的速度! 别说陈英武了,就连赵构都清楚的很,又遇到刺杀了! “迎敌!”陈英武在看到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便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 训练有素的亲卫立刻变换队形,队伍前方五十人迅速下马,排成五排,将官道堵的严严实实。 其余人分为三层围成半圆,将赵构和邢秉懿护在中间。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亲卫们就完成了这一系列不知演练过多少次的动作! 第一排的亲卫稳稳地举着枪,瞄准了前方。 后面的人挺立如松,火药枪垂在大腿右侧,明晃晃的刺刀已经安上,一切就绪! 这是基于华兴一代火药枪的新型防御阵型! 这是亲卫营配备新式武器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 因而,一众亲卫严肃的神情中,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陈英武冷冷地盯着黑衣人,在他们的前锋疾驰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果断地下达命令:“射击!” “哼,不自量力!” 赵构不过轻哼了一声,便稳稳地端坐于马上,欣赏亲卫们的表演。 邢秉懿更是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容,别人没见过这种演练,她作为皇后,还是看过两次的。 这么点刺客,怕是连边都沾不上。 第一排的亲卫“砰”地放过一枪之后,便迅速蹲下,从腰间的子弹袋中取出子弹,装填进弹仓。 第二排的亲卫在第一排蹲下的瞬间便举枪,射击,蹲下。 这动作,比当初在陆军学院第一次演练时熟练的多了。 …… 冲锋的黑衣人在第一排枪响之后便突然有数人落马。 有一人沉声喝道:“藏!” 一众黑衣人立刻甩蹬离鞍,俯下身躯,藏在马腹一侧,动作整齐划一,展示了高超的骑术和良好的军事素养。 “唉~,可惜了!” 赵构轻叹一声,这些人原本都是大宋的好男儿,军中精英,却因为某人的一己之私,将一腔热血洒在了这里! 我不想大开杀戒,却偏偏有人逼着我杀人。 何苦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赵构心里明净的很。 宋徽宗在位二十五年,再无能也能攒下一大帮忠心的臣子。 他表面看起来怯懦无比,又在祭祖时痛哭流涕做出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不过是演戏罢了,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 对外,他害怕和金人打仗那是不假,对内却完全不惧朝赵构下手。 赵构完全能想象的到,宋徽宗得知自己贸然出宫的消息时有多兴奋。 再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想必他应该是孤注一掷了,一次性派出了上百人的军中精英。 上次宋钦宗差点成功的刺杀也不过才出动了三十人吧。 最近的黑衣人已经冲到了阵前十余丈远,但也只剩下二、三十人。 最后一排火药枪的枪声响起,又是数名黑衣人倒下。 剩余的黑衣人已到眼前,亲卫们举起雪亮的刺刀,狠狠地刺向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 这时候,赵构已经看出来不对劲了。 这些黑衣人起码在二、三十丈远的时候就可以射出弩箭。 几十支弩箭齐射的威力还是不小的,足以对亲卫营甚至他自己造成伤害。 可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黑衣人射出哪怕一支弩箭来! 尤其是最后十余名黑衣人即将被刺刀刺入身体时,竟然有几名是主动飞身扑向后排的刺刀! 就想拥抱死亡! 不奇怪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刺杀? 赵构本打算看到黑衣人弩箭出手便立刻下马躲避到群马之间,结果却一直没有等到应该有的弩箭。 更更更奇怪的是,尘烟散尽,之前最早与黑衣人遭遇的五名亲卫迎面来到了阵前,他们竟然都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 也就是说,亲卫们零死亡,而黑衣人全军覆没! “你等,怎么……”陈英武见五人归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名亲卫犹疑地说道:“我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黑衣人并未向我等出手,只是从旁绕开,继续向这边冲来。 而且,适才过来之时,我看见受伤的黑衣人,都,都是自尽的。” “我明白了,”陈英武转向赵构,表情有些沉重:“这些人,表面上是刺杀官家,实则是求死。 他们不敢违抗主人之命,却也不肯刺杀官家。 那就唯有一死!” 赵构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听陈英武这么一说,立马反应过来了。 这些黑衣人都是军中精英,应该是宋徽宗埋下的秘密力量,这次得到狙杀自己的绝佳机会,便把他们全部派了出来。 结果,应该是自己登基以来的表现尚佳,这帮铁血男儿不忍向自己出手。 可是,又不能违抗宋徽宗的命令,只有以这种方式了结。 期间,还秀了一下骑术给亲卫营制造点小麻烦。 一名亲卫从黑衣人的腰间取下一支比神臂弩更小、更精致的手弩,双手呈于陈英武:“将军请看!” 陈英武接过手弩,大为惊叹:“这种弩,前所未见!竟如此精巧!” 赵构定睛一看,只见这手弩比改良过的神臂弩还要小了近一半,通体散发着黑黝黝的金属光芒,明显比常见的弩精致。 而且,弩上有并排的三道凹槽,显然是一驽三箭的设计。 这么精巧的手弩,应该是出自西夏,大宋、金国都没这水平,根本造不出来。 “取三支弩箭来!”赵构吩咐道,他要试试这弩箭的威力。 黑衣人的腰间有箭袋,里面插了数十支弩箭,亲卫取下三支递给赵构。 赵构的箭艺本来就不错,当初出使金营时曾连续三箭射中靶心,技压完颜宗望,此时瞄着两二十米左右的粗大树干发射弩箭更是不在话下。 只听“嗖”的一声轻响,三发弩箭同时射出,最中间的一支“哚”的一声插进树干,露出半截箭身在外面,另两只擦着树干两侧飞了出去。 包括赵构、邢秉懿、陈英武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 同时发射三箭,二十米左右能插进树干半截箭身,这特么重甲怕是也挡不住啊! 由此可见,这帮黑衣人的确存了必死之心,而且,根本没有刺杀之意。 不然的话,刚才在五、六十米之外数十人弩箭齐发,赵构大约难逃一死…… “唉~,可惜了,”赵构又是一声长叹:“可惜了这些铁血男儿,留下一半人帮他们收敛尸身,厚葬!” 第115章 赐死赵佶 “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宋徽宗赵佶在延福宫里来回踱着步子,心神不宁,感觉时间过得无比之慢。 “许崇,你再去打探一下消息,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报来。” 许崇是个六十多岁的太监,十几岁时就开始服侍赵佶,可以说是赵佶最信任的人。 包括以前的童贯等人在内都比不上他,不过是这人低调,从不参与争权夺利罢了。 许崇走后,赵佶更加的坐立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行动会以失败而告终。 “你怎么了?心神不定似的?”韦太后见状,疑惑地问道。 “没事,没……”赵佶见韦太后相问,无法回答,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茶杯,却不小心把茶杯碰掉了,惊的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没事?”韦太后的口气中充满了质疑,紧张成这个样子了还叫没事? 宫女连忙跑过来把茶杯的碎片收拾了,又给赵佶重新倒了一杯茶。 赵佶端起茶杯,刚一端起来,茶杯就和底座碰在一起“叮叮”的响个不停。 他竟是连茶杯都端不稳了,茶水洒在灰白的道袍上,变成了斑斑茶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韦太后盯着赵佶追问道:“竟吓成这样?” 赵佶不敢和她对视,不停地左顾右盼,放下了茶杯,手又没处放了似的摸下额头,又捋了下胡须。 韦太后原本是致仕宰相苏颂家的一个侍女,因遗尿不已而被苏颂认为有大贵之相,将其送入京中。 后来,韦氏成为赵佶端王府的侍女,赵佶即位后,韦氏又成了郑皇后的侍女,因为与好姐妹乔氏“苟富贵,勿相望”的约定,乔氏被封为贵妃后将韦氏推荐给赵佶。 韦氏因而有机会被赵佶临幸,怀了龙子赵构。 但韦氏并不受宠,直到儿子赵构主动出使金营,才获封龙德宫贤妃。 最后,又因赵构登基做了太后。 可以说,韦太后见惯了皇宫内的勾心斗角,对一些腌臜事可谓熟悉至极。 此时,见到赵佶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韦太后紧紧盯着赵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谋害我儿?” 赵佶被韦太后一语道破心思,索性便豁了出去,头一扬,拧着脖子说道:“那又如何?桓儿当了天子,对我尊崇有加,言听计从,他呢? 他是怎么对待他爹的?你瞧瞧,宫女还是这么几个,每日清汤寡水,比寻常富贵人家都不如!高兴了来看看,不高兴了一两个月都不来!” 他越说越带劲,胆气壮了,身子也不颤了,手也不哆嗦了,微昂着头,仿佛又找回了身为大宋之主的尊严,指着西方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也曾是大宋帝王,挥手间收复青唐,数万人头落地!” 韦太后斜眼瞅着赵佶,鄙视道:“你也就那一件事值得说道,世人谁不知你轻佻浪荡、声色犬马、无心政务、贪图享乐、废章驰纲? 若非你亲小人、远贤臣、怯懦如鼠,又怎会被金人欺辱?!” “你,你……”赵佶见韦太后的话如此难听,气得浑身哆嗦。 “我说的不对吗?”韦太后索性给赵佶来了个大起底:“你身为大宋国君,竟贪图美色留连于青楼,横征暴敛致各地民乱不止,偏信小人致忠良寒心,畏惧金人不惜割地赔款……” “你,住嘴!”赵佶气急败坏地吼道:“这整个大宋都是我的,我想怎样便怎样,你一个无德无才的嫔妃,怎敢如此肆意污蔑于我!” “那是过去了,现在的一国之君,是我构儿!” 话说到这份上,韦太后反倒放开了,她鄙视地瞧着赵佶,轻飘飘地说道:“你有几十个儿子,哪个有出息的?还不是靠我儿打败了金兵,才保了你一命? 嫌宫女少、吃得不好?亏你说的出口!我儿身为一国之主,也不过如此!” 韦太后说着说着,不禁挺直了腰杆:“这才是国君应有的样子!” 说话间,韦太后见赵佶又抖了起来,脸上也露出惊惧之色,便转头朝宫外看去。 只见赵构面沉如水,带着一众侍卫大步行来。 赵构一路上早已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着,宋徽宗这个便宜爹不能留了! 有这么个定时炸弹在皇宫里,保不齐哪天就把自己炸死了。 一般人自然可以满门抄斩,不留后患,但宋徽宗可是太上皇,他亲爹,他总不能连自己也给“咔嚓”了吧? 二十多个兄弟在情报司的监控之下,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当然,也不可能掀起什么浪花。 赵构走到延福宫门口,遮住了些许阳光,以至于宫内的光线为之一暗。 他见韦太后立于宫中,连忙上前参拜:“拜见娘娘!” 韦太后当然不会在他面前端太后架子,伸手扶他起来:“我儿免礼。” 赵佶见赵构根本不理他,已经慌了神。 赵构回来便直奔延福宫,来意不问可知,必是要找自已算帐。 当下便双股战战,一股暖流控制不住地湿了胯间。 赵构轻轻一摆头,太监高俊端着一个铺着红布的盘子过来了,盘子里的中央,是个玻璃酒杯,高脚的那种,邢秉懿的作坊出品。 酒杯里的酒,色泽微黄。 赵佶心中的恐惧在看到酒杯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他双腿一软,便瘫在了地上,瞬间的功夫又是涕泪交加。 “你求求他,求求他,我不想死啊!我再也不敢了!……” 他紧紧抱住韦太后的腿不松手,哀求不已。 韦太手低头瞅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片刻间又消失不见。 赵佶想杀她儿子,真要是得逞了,她能有好日子过?就凭刚才怒斥他那几句,不把自己处死就是万幸了! 她抿住嘴,用力拽了几下腿,没有拽动,便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高俊感到有些为难,一时之间端着盘子愣在了那里。 说实话,这事儿的确很难办,赵佶这一哭闹,就有点像是家事了,毕竟太上皇、皇太后、官家三人在一起呢。 也许,官家会饶太上皇一死呢,高俊没得圣谕,可不敢来硬的。 赵构冷冷地看着赵佶,心中的杀意不曾减弱半分。 特么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若不是一帮好男儿手下留情一心赴死,现在死的就是自己了。 他瞅了高俊一眼,不悦地喝道:“高俊,你在等什么?” 高俊闻言,身子一颤,再也顾不得其他,把盘子一放,端起酒杯就到了赵佶身前,弯下身子:“太上皇,喝了吧,不要为难小人了。” 赵佶身子往后一缩,惊恐地看着高俊手中的酒杯:“我不喝,不喝……” 高俊无奈,招手叫了跪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进来:“你俩过来,按着!” 两个小太监早已听得明明白白,这是要给太上皇赐死啊! 两人比赵佶吓得还狠,可是,怕归怕,却也不敢违命。 两人连滚带爬地到了赵佶身后,互相看了一眼,狠狠心,一人按住了赵佶的一条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高俊一手捏住赵佶的下巴往上一抬,另一手端着酒杯往他嘴里一倒。 酒一下肚,赵佶的脸上便露出极度痛苦之色,身子一阵扭动。 两个小太监面色如土,吓得尿了裤子,却始终按着赵佶不敢松手。 赵佶的头挣了几下,被高俊按着动不了,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片刻工夫,赵佶的脚在地上空蹬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宋徽宗,卒。 第116章 还是你狠 赵佶死了,似乎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竟未激起半点波澜,该干嘛干嘛。 最多不过私下里议论一番,胆子大一些的甚至表示太上皇是自作孽、不可活。 用汪若海的话来说,大臣也好,百姓也罢,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是非功过皆在人心,人心向背才是关键。 赵构感觉心头去了一层桎梏,才明白,原来,他的心里,对宋徽宗赵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而他那些兄弟则是更加的诚惶诚恐,生怕他如历史上的某些帝王一样,会对有可能威胁到其皇位的兄弟们进行清理,因而一个个谨小慎微,尽量避免给赵构找到向他们挥起屠刀的借口。 这只是无能或者怯懦之人的做法,聪明人还是有的。 齐王赵楷主动将封地内的土地退了出来,交由知府辛赞出面分配给流民耕种,而且还上书给赵构曰:“宗室子弟皆有俸禄,足以家用,如今官家以身作则,生活节俭,勤政爱民,身为宗室子弟,理应主动为官家分忧。” 这家伙真识相!先是交出皇城司提举的位子,又退了土地,给宗室子弟做了好榜样! 赵构感到很满意,立刻奖励赵楷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锦缎百匹。 反正金国赔了那么多钱,自家媳妇又能挣钱,现在已经不缺这玩意儿了。 至于实权,那是不可能的,以后都不可能,除非一统天下了管不过来。 这事儿他还真想过,将来地盘大了,把他们的封地一个个全特么调换到外边去。 赵楷这一带头,可把其余宗室子弟给害苦了,一个个全都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不已,在背地里暗骂他损人不利己。 你向官家表忠心,没问题,谁不想啊? 问题是,你不能出这个损招啊! 你姿态高,带头退了封地内的土地为官家分忧,那我们怎么办? 退了土地吃什么喝什么?虽然都有俸禄,但那只是象征性的,不过相当于同级别朝廷官员的一半,养家糊口没问题,维持侍卫侍女家丁等等一大家子生活可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不退土地,就是不支持官家? 尼玛,这关口,谁敢冒这风险? 好吧,退就退,总比被官家惦记上了要强。 于是,一个个咬着牙,都跟着退出了封地内的土地。 前有车,后有辙,奖了赵楷,其他人也不能装糊涂,赵构高兴之余全都奖了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锦缎百匹。 再一想,不行,赵楷带头的,必须比其他人奖得更多才说得过去,便再次奖励赵楷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锦缎百匹。 要说真正的狠人,还是李纲。 他私下里觐见赵构说:“官家,土地兼并历来为各朝隐患,此次宗室退还土地实乃天赐良机,不若趁此机会清丈田亩,令官员豪绅退田,主动退田者奖,被动清退者惩。” “这主意虽好,可是,如此一来,动静可就大了,须得谨慎从事。” 赵构虽心有意动,却不敢轻易决定。 这年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土地就是生存之本,夺人土地不吝于夺其根本,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李纲当然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他不假思索便回道:“官家,已经到年底了,据户部核算,国库尚算充禀,有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这已是近几年最好的情况了,如无意外,明年翻两番应该没多大悬念。 臣建议,把各级官员的俸禄再调高些,让官员凭俸禄便足以养活一家老小,反而可令官员更加珍惜职位,利于长远。 若各级官员同心同德,地主、乡绅又何足惧哉?索性限制每人名下不得超过十亩地,把超过规定的田地全都收归朝廷,并禁止土地买卖、转让,各地新增人口可申领五到十亩田地。” 李纲侃侃而谈,明显是做过功课了的,赵构直听的直咂舌,这家伙不愧为史上有名的直臣啊! 自秦朝以来,不知有多少农民起义都是喊着分田地、均贫富的口号起事。 但实际上,即便真能获得天下,也执行不下去。 就连历朝历代的帝王,又有几个不想把土地收归国有呢? 世家、门阀、地主、皇室、官员等等势力交相错结,牵扯太大,实施起来阻力重重,难于登天。 宋神宗时的王安石变法最终失败,归根结底,不还是触动了地主阶级、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但仔细一想,现在还真是不错的机会。 金兵两次入侵,除了江南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以外,其他地方基本都遭到了金兵的洗劫。 世家、门阀的实力都受到了很大的削弱,更不用说地主老财了。 至于此次宗室子弟集体退掉田地,更是千年不遇的良机。 皇室如此,官员想必也不敢不退。 这样一来,就剩些土财主了,应该说是有史以来阻力最小的时期。 赵鼎历来为人沉稳,总觉得此事关系甚大,一个弄不好会引起大的动荡,会影响到大宋来之不易的良好局面。 同时,他也敏锐地意识到,李纲说得很有道理,因而颇为犹豫。 宗泽在担任磁州知州之前,在基层干了很多年,最为了解民间疾苦。 他是旗帜鲜明全力支持李纲的建议:“凡历朝之灭亡,或因内部割据势力过大,被其夺了天下; 或因外部势力入侵,被其灭了国; 或因百姓生活困顿无以为继,造了反。 说到底,都离不开土地。 没有土地,就没有依附于土地的百姓,士兵何来? 百姓有了田地,生活有保障,何必造反? 李相的建议是关系江山社稷千秋万代的大计,臣以为,眼下确是机会难得,当果断行之!” 宗泽之言令赵构迅速下定了决心,古人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了,他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社会主义好青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土地收归国有的好处他可比如今的宋人更加清楚。 干什么事情没有难度? 不过就是拉一批、压一批再杀一批! 有点暴力倾向啊好像? 赵构暗自提醒了自己一下,自己是想要当个明君的,可不是暴君,别特么误入了歧途…… “这事就这么定了,李相全权负责此事,拟定好实施方案,先从京官开始,然后是各州县官员。 再选派得力官员赴各地督办,务必于明年午收之后全部完成! 凡弄虚作假、阳奉阴违者,一律先撤职查办! 秋收之后,各地要全面完成土地清查清理任务!” 赵构立刻定下了调子。 “臣遵旨!”赵构的果断令李纲大为兴奋,这可是他琢磨了很久的事情,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做成这一件事,便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官家、无愧于百姓。 汪若海一直没有吭声,说实话,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 虽然他已经和四大家族撇清了关系,也得到了官家的认可,但他和赵鼎一样非常了解各大家族的底蕴,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必须得出狠招才行! 等到李纲领旨之后,汪若海突然开口,提了个小建议:“臣建议,京官的田地清理完成之后,就分派这些官员到各地去督察!” 赵构和李纲瞅着他,眼睛眨巴眨巴几下,几乎同时出声:“还是你最狠!” 汪若海讪笑了一下,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这主意的确有点太过狠毒。 很明显,被清退过田地的官员到各地督办时,肯定会想:特么我的田地都退了,你凭啥不退?凭啥?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这么一来,监督的力度能不大吗? 第117章 西夏公主 太上皇赵佶、皇供奉赵桓二人本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现在都解决了,令赵构心情大好。 负重前行,说实话,虽然很能磨练人,但赵构并不喜欢,压力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 轻装上阵他不香嘛? 火箭上天,燃料箱还要一节节脱落呢,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回过头来看看,不经意间,大宋已经完成了深度的蜕变。 打败了金兵自不必说,还顺带收回了燕云十六州,逼得金国主动赔款求和,至今不敢进犯。 吐蕃各部的地盘尽归大宋,一干部落首领来了京城就不愿回去了,赵构只好派一些官员去管理,为此还搭上了五千忠勇军。 大宋一改以往的羸弱形象,虽未露出獠牙,却已令西夏胆战心惊。 西夏的使团来了左一拨右一拨,基本上前一拨前脚刚走,后一拨就到了,无缝对接。 但实际上西夏朝廷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 情报司打探到,部分西夏人认为与宋联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应该跟金国联盟,抵抗日渐崛起的宋国。 从西夏到金国,原本很近,其东北与金国西南接壤。 但张所与马扩占了大同之后,并不满足于守住西北大门。 两人轮番率兵出击,一路向北,直到看到了蒙古兵方才停下脚步。 这样一来,便彻底隔断了西夏与金国之间的道路。 因而,西夏难以派出稍微大一点规模的使团与金国联系。 同样,金国也是如此。 但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金兀术)因为在对宋作战中战绩尚佳,渐渐成为主战派的代表人物。 他私下里派保静军节度使杨天吉携密信至西夏,企图与西夏联手攻宋。 西夏国主李乾顺因屡屡遣使入宋而不得觐见,心里颇为不满,便默许了部分大臣、将领与杨天吉私下商议。 西夏与金国的这些小动作,情报司虽有察觉,却无法证实,只是作为一种猜测上报到赵构手中。 所以,赵构完全没兴趣召西夏的使团觐见,墙头草一般的国家,理他作甚?反正迟早是要灭掉的。 没有网络、电视的日子,做一个宅男或者宅女,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再好的心情,老在宫里闷着,也闷得不要不要的。 邢秉懿拉着赵构的胳膊,央求道:“咱们出去转转吧,反正现在也没谁敢招事儿了,再闷在宫里,我都长皱纹了,不信你瞧瞧?” 她挤着眼睛,用手撮着眼角让赵构看。 这一段时间,赵构没让她出去,着实把她给憋坏了。 “一边去,哄鬼呢?那也算皱纹?”赵构没好气地把她的小手拨拉到一边去:“你一出去就出事,还是免了吧。” “我保证,保证不离开你半步,”邢秉懿把白皙的小手举到腮边,说道:“若是做不到,就罚我一个月见不着你。” “切,这是罚你呢还是罚我?” “那,换一个,”邢秉懿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发了个狠的:“罚我脸上长痘,手上长鸡眼?” 赵构忍不住笑道:“别说的这么磕碜,罚什么罚?逛逛就逛逛,可别拿这话来恶心人。” 邢秉懿说到底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女子,当即便笑逐颜开,换了寻常的外套,便乐滋滋的随赵构往外行去。 还差几天就是新年了,开封城里已经显示出节日的气氛,到处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大街小巷尽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上上一次的新年,金兵首次南下,开封的百姓是在惊惧不安中度过的,好在后来李纲指挥得力,力保开封未失,金兵退了。 上一次,金兵再次围困京城,百姓们则是在屈辱中度过,面临金兵的疯狂劫掠,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新年。 如今,不到一年时间,开封便又重现往日的辉煌。 有了比较才能鉴别优劣,开封的百姓从心里对赵构还是很感激的。 他们历经战乱之后早已明白,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好日子,谁才是他们的好国君。 赵构和邢秉懿俱是一身便服,包括一众侍卫。 陈英武很是头疼,既是便衣出行,背着火药枪肯定不合适,又不能驱散百姓,只好令侍卫们围紧了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好在两人只是出来透透气,并不流连于某个商铺或者小摊,倒也没多少麻烦。 前呼后拥的大富人家多了去了,虽然比不上赵、邢二人,却也不至于多扎眼。 这次西夏的使团中,有个星月公主,年方二八,美若天仙,是西夏国主李乾顺用来与宋联姻的。 李乾顺没有女儿,便封宗室女李银月为公主,拟以和亲促成宋夏联盟。 这算盘拨得精明,赵构本身才二十岁,不过有五个女儿,大的三岁小的两岁。 和亲对象,只能有赵构一个。 没想到,赵构却连面都不让见。 这李银月来到开封也有些日子了,终日闲的无聊。 除了逛街还是逛街,吃遍了开封,逛遍了全城(皇宫除外),也从众多百姓的口中听说了赵构的很多事迹。 百姓么,消息的来源多种多样,传来传去的不知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把赵构形容的极为完美。 像什么容貌俊美、诗文无双、神勇无敌、勤政爱民、重情重义等等,几乎把优秀的词汇都用在他身上了。 西夏的少女本来就性情率真、敢爱敢恨,加上这个李银月自小习武识文、聪慧过人,更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豪爽,听了那么多传说,心里当然有想法了,这是个绝世好男人啊! 再加上身负使命,怎能不心向往之? 这日,她与往常一样,一头乌黑的秀发编成了细碎的辫子垂在肩后,上面戴了一顶红色的绒帽。 领口和袖口处的一圈貂毛洁白如雪,将本就精致可人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明艳可人。 上身套了一件红色的短袄,稍有些宽松的灯笼裤扎紧了裤腿,再配上红色的鹿皮靴,显得格外的青春靓丽。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新年的喜庆,在人群中欢快的穿行,就象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的身后,只有两个随从。 这种与中原百姓迥异的打扮,和少女的青春活力,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以至于行人因回头追逐其身影而撞到路人的情形频频出现。 李银月于人群中穿行,总会时不时碰到路人,这时候,美女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别人一看,哟!这么漂亮的小丫头,自然一笑了之,甚至心里巴不得她再碰一下,谁会跟她计较呢? 可是,再怎么太平的年代,总还是有人不那么安份守已。 这不,丫头穿行间,不小心碰到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中年人。 这人穿着一身印着无数铜钱的紫色外袍,圆圆的脸庞油光锃亮,就连八字胡上都闪着油光。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丫头碰到了他的胳膊,他手中正在把玩的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子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他眼睛一翻就待发火,可再一瞧,是个异域的美女,顿时哈喇子就流下来了:“好俊俏的丫头!” 李银月一见这人色迷迷的样子,秀眉一皱,立马生起厌恶之心,身子一扭就准备绕过去。 “别走啊小美人,”中年人伸手一拦,本起脸说道:“撞了人,砸坏了我的宝贝,就这么一走了之可不行!” 李银月闻言一滞,这话可也不错,把人家宝贝摔坏了,按理说是应该赔偿,便淡然回道:“多少银子,我赔给你便是!” 说着,她回头一望,发现自已的随从还没有跟上来,不禁有些着急。 “谈钱多俗啊?小美人若能陪鄙人小酌几杯,便送你一套又如何?”胖子说着话便伸手去拉她。 李银月本是西夏宗室之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 她后退一步,顺手从腰后面取出马鞭,“啪”的一声抽在胖子的手上。 胖子白胖胖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胖子先是一疼,再看见手背上暴起一抹血痕,立刻便露出凶相:“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还看什么?打她!” 胖子身后“腾腾”蹿出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二话不说便朝李银月冲去。 李银月丝毫不惧,抬手“啪啪”两鞭,两家丁脸上一人多了一道血痕。 “打得好!”一众路人围着圈子叫起好来,自觉地站在了美女一边。 赵构与邢秉懿正好也逛到了,见前面堵了路,还有人叫好,不禁好奇,便挤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废物!废物!养你们还不如养两头猪!”胖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两家丁初时没太在意,还没冲上去便挨了鞭子,被胖子一骂,当下也恼了,拼着吃鞭子也硬冲了上去。 李银月虽然也练过武艺,可毕竟没经历过实战,再加上路人太多围得严实,施展不开拳脚,还真被两个拼命的家丁冲到了身前,鞭子也被夺了去。 邢秉懿眼看家丁举起鞭子要抽那丫头,情急之下喊了一声:“住手!” 皇后娘娘发话,侍卫们可不含糊,那家丁稍一愣,便已被两个侍卫给按住了,另一个家丁同样如此。 李银月的随从挤到跟前,其中一个瞥见了赵构和邢秉懿,连忙伸手拽住了另一个,悄悄向后退去。 第118章 雄心壮志 那胖子一见有人出手制住了自己的家丁,不乐意了,斜眼朝邢秉懿看去:“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 随即,他一巴掌砸在自己的嘴巴上,面露惊恐之色,目光又扫到了赵构,当即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官家、娘娘恕罪!” 赵构一看胖子那模样就不由得来气,明显不是好东西嘛! “拿了,交给开封府处理,看他是什么背景,有无劣迹!” 周围的百姓有认得赵构的,也有不认得的,听说是他来了,“哗啦啦”跪下去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赵构、邢秉懿和一众侍卫,就剩李银月一个人站在原地了。 不是李银月不识礼数,她是一下子愣住了,心跳骤然加速,对面的就是宋朝的国君,赵构? 只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眸,气宇轩昂,威风凛然,果然是人中俊杰! 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她立马收起江湖儿女的作派,袅袅娉娉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睛始终不离赵构,还没来得及出声呢,两名侍卫便伸手拦住了她:“站住!见了官家还不跪拜!” “哦,”她才反应过来似的,躬身行礼:“西夏星月公主李银月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然后,又想起了被她忽略了的皇后,又补了一句:“参见娘娘千岁!” 西夏公主? 赵构眉头一皱,他一直不愿见西夏的使团,包括这个什么星月公主,却不料逛个街都能遇到。 他转脸瞅了邢秉懿一眼,却见邢秉懿笑吟吟地伸手去扶李银月:“哎哟哟,好水灵的丫头,快起来吧!” “谢娘娘!”李银月就势站直了身体,趁空打量了邢秉懿一眼,见她明眸皓齿、娇艳如花,不禁夸赞道:“娘娘生得真好看!” 她的言语之中没有丝毫做作,完全是由衷之言。 女人么,被人夸赞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尤其是同为绝色的李银月的夸赞,邢秉懿脸上的笑意更盛,竟伸手拉住了李银月的小手:“丫头逛街没人陪着么?孤身一人多危险啊,不如与我们一道吧。” 李银月本来想说带了两个随从的,迅速扫了一下却没看到两人的身影,又闻邢秉懿出言相邀,便欣然应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赵构简直无语了,本来他瞅邢秉懿一眼就是有些怪她多事,这下可好,还邀请李银月一同逛街了,这不瞎捣乱么? 他是真心想跟西夏划清界限,省得翻脸时有心理负担,偏偏邢秉懿无意间给他制造了麻烦。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邢秉懿跟李银月看对眼之后,西夏使团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百分百会想方设法加强联系,这样一来,不可预料的因素可就多了。 回宫以后,得把这事儿跟邢秉懿说道说道,她不懂政治,可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接下来的逛街,赵构就完全不在状态了,逛街本来就是他的弱项,有心事就更不行了。 邢秉懿作为土生土长的开封人,对开封城可是太熟悉了,随便走到哪里,都能给李银月介绍一通,比导游还专业。 两人一路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令赵构大为头疼,尤其是李银月时不时瞄他一眼,竟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邢秉懿是真心喜欢李银月这种未曾沾染半点俗世恶习的小丫头,所以,逛到了中午要回宫的时候,又邀她一同回宫共进午餐。 赵构郁闷的不行,共进午餐?按惯例怕是还要共进晚餐、再留宿宫中吧? 惹事精,怎么这么不省心呢?带了李银月回宫,还不如遇刺呢! 好在,来了边关急报,正好还是与西夏相关的,他不用作陪了。 吴璘是川陕路总管,负责川陕防务,主要面对的就是西夏。 其麾下有一员小将,名唤李世辅,年仅十九岁,已有两年军龄。 其父李永奇原是吴玠手下将领,吴玠调任北道都总管之后,又归吴璘帐下。 李世辅自小便随父苦读兵书、习练武艺,胆略过人,武艺超群,尤精枪术。 其人十七岁便随父亲出入战阵,在吴璘麾下屡有不俗表现。 吴璘本就是个帅才,发现了人才自然得培养,便提拔他做了承信郎,给他一支百人小队负责边关巡逻。 李世辅与其他巡逻人员不同,别人基本上都是按着既定的路线巡逻,他偏要不走寻常路,哪儿偏僻他往哪儿走,越是难行越得去巡视一番。 他想,心怀叵测的人行事之时,必是要避开寻常的巡逻队的,按固定路线巡逻的话,规律太明显,容易让人钻空子。 既然别的巡逻队做在了明处,那他就来做那暗处的人。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的见不着效果,可这时间一长了,还真就让他发现了异常。 米脂寨,历来有些乱,在宋与西夏之间数次易主,宋哲宗于元符元年(1089年)最终收复米脂寨,但在金兵南下时,西夏就虎视眈眈,小动作不断。 金兵败退之后,西夏表面上看起来也老实了。 李世辅却从父亲嘴里知道,西夏以前派密使赴金国时,经常取道米脂,金国同样如此。 他认为,任何人做事,一旦形成了习惯,轻易不会发生改变,两国若有勾连,必定还会走米脂。 于是,米脂被他当作重点巡逻地段,路线更是多变,绝少重复。 可以说,他的巡逻路线基本上覆盖了米脂全境。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把队伍分成十个小队,彼此间互相照应、保持联系,穿行于山林之间。 突然,一个小队发现有一伙人穿着普通人的布衣,现成的大路不走,偏偏沿着少有人迹的小道翻山越岭。 这太可疑了! 李世辅把队伍召集起来,简单分析了一下,认为这伙人十有八九是西夏或者金国的细作。 然后,他们便偷偷绕到这伙人前头,将他们堵在一处山谷中。 这伙人不过十余人,面对一支百人巡逻队时本就处于绝对下风,加上领头反抗的人三下五除二被李世辅撂倒,其余人完全放弃了抵抗,被李世辅部轻轻松松全部抓获。 李世辅从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搜出了一份密信,是西夏给金国的回复,盖了西夏国君的印玺,主要内容就一条:约定次年八月初同时发兵攻宋。 经过审讯,十余人的队伍里,为首之人竟是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的部下、保静军节度使杨天吉! 李世辅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伙人带回大营,将情况报告给吴璘。 两国竟然约定时间同时出兵攻宋! 这可不是小事,吴璘也不敢大意,命李世辅亲自出马、将密信报给官家。 赵构听完汇报,再看完密信,神情如常,并不显得如何意外。 对此,情报司早有怀疑,这封密信无非就是个证据证实了之前的怀疑而已。 而且,他早已决定,不用等到八月,五月就提前动手,先把威胁最大的金国拿下。 西夏,不过是在金辽宋的夹缝之间左右逢源的跳梁小丑罢了。 在他眼中,真正的威胁,始终在北方,只能在北方。 赵构很庆幸穿越到这个年代,因为铁木真的父亲还没有出生,其祖上创立的王国也已经被金兵摧毁。 蒙古各部目前仍是一团散沙,在金国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距离形成强大的统一王国尚需大几十年的时间。 他早已想好,灭掉金国和西夏之后,便着手解决蒙古的问题。 从今往后,最强大的国家,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大宋! 第119章 华兴二代 千年的历史发展证明,任何一个国家的强大,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为这个光荣的梦想付出努力。 赵构再怎么能干,总不能事事亲为吧?总得有人去做具体的工作吧? 比如让岳飞、张宪、吴玠、刘锜等将领带兵征战四方,让李纲、赵鼎等人处理日常朝政,让各部、各州县官员分工负责一部、一地的具体工作等等。 甚至各个监作、各行各业的从业人员的发明创造、日常生产经营活动,都是国家发展的一份子。 所以,赵构一向重视各类人才的发掘与培养,尤其是军事和经济领域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李世辅,在赵构的记忆中也是有印象的。 在原历史中,南宋早期的陕西籍名将中,李世辅是最年轻的一个。 金兵攻陷延安时其父子二人被抓,金人为了拢络宋军民心,授李世辅父子为官。 这父子二人身陷金营忍辱负重,密谋起义,失败后家族人等二百余人遇害。后父子二人投奔西夏,借西夏兵力复仇,大杀金兵。 李世辅获西夏重用后又率兵投宋,多次大败金兵,被高宗赐名显忠,终以抗金名将载入史册。 其经历之惊险曲折、热血报国之忠义堪称当世第一人。 因而,赵构把密信放下之后,便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世辅看个不停。 那异样的目光使得李世辅菊花一紧,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官家这眼神,怎么有点吓人? “李世辅,起来说话!”赵构和颜悦色地说道。 “谢官家恩典!”李世辅依言站了起来。 赵构这才仔细打量李世辅,只见其身高约一米八,身材伟岸,仪表堂堂,双目有神,加之身着盔甲,显得威风凛然,英姿勃发,如同出鞘的利剑,锋锐逼人! “果真是一员骁将!”赵构赞道,一高兴又让小德子把绣墩搬过来:“赐座!” 小德子虽然早已见惯了官家给官员甚至工匠赐座,但这么年轻的,还真是头一回。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肯定又入了官家的眼,不仅打心眼里羡慕,心道:若是我也能得官家如此看重,那多好啊! 李世辅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推辞不肯就座。 直到赵构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他才挨着绣墩的边缘坐下,也不知屁股到底挨着绣墩没。 “听说你出自将门,自幼诗书习武,颇有见地,对西夏的情况比较熟悉。依你之见,若对西夏用兵,如何才能速胜?”赵构略带笑意问道。 这个问题,基调是胜,然后是速胜,这可不仅仅是跟西夏硬刚就能敷衍过去的。 李世辅的第一感觉是官家有对西夏动手的想法,第二感觉就是官家在考较他。 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显得有些兴奋。 他斟酌了一下之后,回道:“若无外援,西夏绝对不敢跟我大宋动武,即主动权在我手中。 我之所虑者,惟金夏合兵来攻。金人显然已有此意,故遣使密赴西夏。 若征讨西夏,必不能使两国合兵,此为第一要义。 西夏国主李乾顺喜学汉文、汉制,故朝中多有亲近我大宋者,百姓中汉人也不少。 若征讨西夏,可秘密遣使拉拢招降亲宋官员、将领,分化、削弱其抵抗力量,此为第二要义。 其三,速胜既是目标,亦是手段,西夏军装备精良,精锐军队约十五万,各地的地方军约五十万,战力不容小觑。 我军若仅一路出击,必招致其猛力反抗,唯有从陇右、河湟、川陕多路出击,同时进攻,分散敌军兵力。 只要一路破敌,便可迂回合围,扩大战果,一鼓作气拿下西夏全境。” 因为有情报司的情报,赵构对西夏早有了解,没想到李世辅竟也对西夏的情况如此熟悉,不禁脱口赞道: “说得好!” 按照惯例,皇帝夸完了臣子,是要封赏的。 李世辅十九岁,这个年纪,在后世多数都还是莘莘学子呢,但在古代早已成家立业,封个像点样的官儿根本没什么。 比如岳飞,不过才二十五岁,已是位高权重的军方重臣。 他儿子岳云才九岁,就天天嚷嚷着要打金兵,赵构觉得有趣,给他封了个陪戎校尉,把他美得不要不要的。 “李世辅听封!” 李世辅一听,连忙从绣墩上下来,跪伏于地,等候赵构的封赏。 “擢李世辅为武翼大夫、忠勇军翊麾校尉,赐名显忠,陆军学院受训后统领两千忠勇军,仍归吴璘统辖。” 赵构已经想好了,按照自己预定的时间,尽起北路大军攻打金国。 以新式装备碾压,速战速决,在消息传到西夏之前便彻底打垮金国。 然后,便效仿宋神宗时五路攻夏的做法同时进击西夏。 每路大军同样均会调拨配发新式装备的两千忠勇军,一战解除西夏的威胁。 象杨再兴、李世辅、王德、王彦、关胜等新锐将领将会率装备精良的忠勇军作为先锋,在将来的战争中起到突破敌军防线的、举足轻重的作用。 至于显忠之名,是出于对历史的尊重,也是出于对李世辅父子发自内心的敬佩。 原历史中其父子二人的遭遇不会再重演,所以对李世辅的父亲不好封赏,但不妨碍给李世辅应得的显忠之名。 李世辅没想到赵构对他如此器重,不但封了官还赐了名! 那必须狂表忠心啊! “谢官家恩宠!末将必为官家、为大宋效死!” 赵构还待说上几句,却见小德子小碎步跑到跟前说:“陛下,军器监莫砥在殿外,说有事情向陛下汇报。” 因为军器监频频有新的成果出现,莫砥近几个月来意气风发,经常来请示汇报,汇报战果,请示奖赏。 应该说,莫砥是历任军器监监中最得意的一个了。 研究成果一个接一个先不提,只说近半年来有近千名工匠因功获官家封赏这一条,就足以让他睡觉都能笑醒了。 几乎莫砥每次过来都会令赵构高兴一阵子,所以小德子请示的时候脸上也总是带着笑意。 “行了,李显忠,你去陆军学院找宗院长报到吧,直接插班进入本期的培训!”赵构笑着赶李显忠走了,又宣莫砥觐见。 莫砥正欲参拜,被赵构抬手阻止了:“免礼,又有什么喜讯,赶紧说吧!” 莫砥也的确是习以为常了,笑呵呵地说道:“官家,火药枪引火药的配方解决了,枪管也更加耐用,这回啊,华兴二代火药枪也可以批量生产了!” “好!快带我去瞧瞧!”赵构大喜过望! 这两个问题是火药枪应用于实战的关键制约因素。 之前,包括亲卫营使用的火药枪,最多连续发射十次左右,枪膛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火药爆炸的威力而炸膛。 可以想象,如果军队都配备这种火药枪,每次战斗所消耗的枪管都令人头疼。 如果想依靠火药枪取胜,有可能每个士兵至少要背上两、三支火药枪才能满足需要。 一支火药枪就有二、三十斤,背上几支枪的话,可以想象有多麻烦! 引火药的配方更是在火药枪发展史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之前的燧发式火枪,经常会因为打不着火,导致火药枪的集群射击效果大打折扣。 引火药研究出来之后,用作底火,抠击扳击以击锤撞击撞针,撞针击打在子弹屁股处的引火药之上引燃黑火药,便能大大减少打不着火的机率。 而且,解决了引火药的问题,无限接近后世水平的子弹就没什么难题了,不过是把纸壳换成铜壳,无非是多费些铜罢了。 以目前的铜产量,仅供军需还是能够满足的。 赵构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了新式火药枪的样子,那可就跟后世出现的三八大盖差不多了! 后世的经验和古代工匠智慧的结合已经展示出强大的力量! 第120章 听者有意 李银月天性活泼,在坤宁宫里和邢秉懿聊了半天,渐渐有些待不住了。 “要不?再出去逛逛?” 女人在家里坐不住,十有八九是要出去逛街的,这是天性,邢秉懿也不例外。 何况前些时候被限足,确实憋的不轻,哪是逛半天就能解决的? “那好吧,我去跟陛下说一声。”邢秉懿总算还记得赵构的吩咐:不得擅自出宫。 李银月听说要去见赵构,正合她心意,自然面露喜色:“好啊好啊!” 邢秉懿还以为她是因为逛街兴奋的,也微微一笑,心道:到底是少女心性,逛个街也能高兴成这样! 赵构从紫宸殿刚一出来,就看到邢秉懿、李银月联袂而来,不禁眉头一皱:怎么又遇到这俩?不会还要逛街吧? “参见娘娘!”莫砥见到邢秉懿自然得主动上前行礼。 邢秉懿对莫砥可熟悉的很,笑着问道:“又来了啊,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莫砥不认得站在她身边的李银月,觉得跟在她身边的总不会是外人,便欣然答道:“回娘娘,华兴二代已经定型了,解决了引火药和炸膛的问题,微臣正要陪官家去看看呢。” 军器监的很多创造发明都跟邢秉懿的指点有关,因而邢秉懿一直很关注军器监的情况。 这时听说华兴二代定型,她似乎比莫砥还高兴,顿时把逛街抛到了脑后:“那可太好了,我也去!” 李银月一直用余光瞟着赵构,根本不知道莫砥和邢秉懿说的什么华兴二代,只当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听得邢秉懿说要跟赵构一起去,她下意识地跟着说道:“我也去!” 她这一出声,赵构的脸色顿时一沉,开玩笑呢,军器监是什么地儿? 自从转了军籍,工匠们的热情持续高昂,军器监就象一台不停运转的机器,紧张而忙碌,不时有各种研究成果出现。 因为其中大量产品和技术都与武器相关,军器监的保密级别比之前高了几倍,说堪比皇宫都不算夸张。 西夏是赵构的下一个打击目标,李银月身为西夏公主,岂能让她进入军器监?更何况还是去看华兴二代? 邢秉懿看见赵构的脸色,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改了口:“呃,那个,我就不去了,我俩逛街去。” 李银月不想走啊,她巴不得能和赵构多接触,能多了解他一些,便拽着邢秉懿的胳膊央求:“娘娘,咱们一起去看看呗!” 邢秉懿不等赵构发话,说了句“我俩走了啊”,便拽着李银月匆匆离开了。 赵构这才和莫砥一起往军器监行去,犹自听到李银月银铃般的声音:“娘娘~,我不想逛街了,去那什么军器监看看吧~” “不行!” “为什么啊?” “好了,你别问了,不行就是不行……” …… 李银月身在曹营心在汉心在汉,和邢秉懿没逛多大会儿就没了心境。 路过西夏使团居住的驿馆时,李银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地说道:“娘娘,我不想逛街了,正好到驿馆了,要不,娘娘进来坐会儿吧。” 邢秉懿也被她时不时提起军器监搅得脑壳疼,便略带歉意地说道:“不了,我也回宫了,真是抱歉,改日再带你逛街吧。” 李银月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嗯,娘娘慢走!” 驿馆中有两人本来在房间门口蹲着,见李银月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拜见公主!” 李银月本来心情就不大好,此时一见到两人,立马有种想宣泄的冲动,手一伸把插在后腰处的马鞭抽了出来,在另一手虎口处轻轻敲着:“哼!现在出来了?我在街里被人欺负时你们去哪儿了?嗯?!” 这两人闻言,身子再度往下一躬,显得更加谦卑,其中一人说道:“公主,我俩不是不顾公主,是看到那宋国的皇帝和皇后了才躲起来的。” 李银月把马鞭往空处“啪”地甩了个响鞭,不悦地说道:“要你们是干啥的?宋国皇帝、皇后在与不在,与你们何干?” 这两人的脸上并无惊慌之色,他们早已知道星月公主的脾气没那么坏。 之前说话那人回道:“公主,咱们来了有些日子了,根本见不着宋国皇帝的面,如何能完成陛下的任务?难得今日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你看,他们不是带你回皇宫了吗?这不就有机会了?” 李银月转念一想,也是啊,来了这么久,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呢。 只是,看起来,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受待见…… 她手中的马鞭无力地垂下,情绪有些低落,拖着脚步往房间走去。 “公主,公主请留步,”之前说话的随从跟上去问道:“不知今日见着宋国皇帝有何进展?” 李银月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有些不快,却又想:多个人分析分析,或许会有些帮助呢。 于是,她便将上午逛街和下午遇到赵构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才弱弱地问道:“你们觉得,他是不是挺讨厌我?” 这两人仔细想了想,觉得情况似乎的确不太好,却又不好直接明说,太伤自尊了。 便安慰她道:“都说这个宋国皇帝不好女色,除了皇后竟然一个嫔妃也没有,可见的确不好接近。不过,他既然肯让你陪着一起逛街,应该也不是想像地那么难,想来还是有机会的。” “真的?”李银月眼睛一亮,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不免为之一振。 “嗯,他最后所以不让你和皇后陪着去军器监,可能是因为……” 一个随从猜测道:“因为那里有不能让你知道的秘密。对了,军器监,火药……” 任何一国的使团,历来都身负打探出使之国国情的任务,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像宋朝使团出使金国时,就规定使臣必须详细记录在金国的一切见闻。 当年马扩频繁出入金国,回来后就写了《茅斋自叙》、《续自叙》,将金国的风土人情、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情况都详细记载于书中。 西夏的使团自然也不例外,这两个随从来宋朝之前都接受过专门的培训,对宋朝的情况本来就有一定的了解。 此时,二人突然想到了军器监是个什么地方,俱是神情一变。 军器监在研制火药武器!还说什么华兴二代! 而且,通过军器监那人的言语分析,他们肯定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不然的话,身为宋国国君,怎么会在听了汇报之后立刻让军器监的人带他去视察? 之前夏军趁着金兵侵宋,占了宋国不少地方,在金兵败退之后又主动退了出去。 现在,国内的使团来了左一波右一波,想和宋国结盟,却连宋国皇帝的面都见不着,说明至少前景很不乐观。 这说明了什么?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宋国解决了金国之后也不会对夏国客气。 夏国国内持这种观点的人可不在少数,所以皇帝陛下才会同意一边派使团来宋国求和,一边与金国暗通款曲。 既然如此,那就很有必要想法子探探这军器监到底搞出什么火药武器了,华兴一代还没整明白呢,这二代又有重大进展了…… 这事的重要性,可不亚于和宋国结盟。 第121章 螳螂捕蝉 军器监的工匠们进了大门,要通过一间更衣室,脱掉身上所有的衣物,换上统一的工作服。 劳作了一天之后,从军器监出来时,还要在更衣室内换上自己从家里出来时穿的衣物。 这个过程,有几个情报司的轮值人员严肃认真地全程监管。 这是赵构根据后世的某些保密部门的规定作出的硬性要求。 没办法,这时候没有监控,没有探测器,只有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最大程度的保证研究成果不会被带出军器监。 而工匠们因为地位的提高、待遇的改善,对这条规定并不抵触,甚至有不少工匠引以为荣。 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官家对军器监、对他们的重视啊! 要知道,原本,匠人的地位是极为低贱的,比平民百姓都不如。 以前的军器监也没多少值得保密的东西,多数的匠人都在麻木中度过重复、枯燥的日子,谁拿他们当回事啊? 蒋黑子记得很清楚,曾经有的工匠为了多赚那微薄的一点记件的薪酬,加班加点,搞得精神疲惫,以至于在干活时出了差错,丢了性命。 比如跟他关系很好的兄弟李四,就是因为精神恍惚在搬炸药时不慎出了事故,被炸死了,还炸伤了另外三个兄弟。 现在好了,工匠的人数翻了几番,基本上不再需要工匠们加班加点,技术好的工匠们都把心思放在了创新上, 在军器监,技术的创新、产品的改进才是重点,一旦出了成绩,官家的赏赐足以令他们兴奋到发狂。 换上了自己的衣物,蒋黑子晃悠悠的出了大门,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他因为屡屡立功,现在已经是正九品的保义郎。 虽然只是个待遇,身份仍然是个军匠,但已经是他蒋家祖辈中级别最高的了。 而且,这才多长时间?半年而已,怎能不得瑟? 华兴二代已经定型,进入量产环节,他也该庆祝一下、放松一下了,官家可是赏了百两银子,加上之前的赏赐,已经足够他和老娘一生不愁温饱了。 “陈掌柜,给我来半斤猪头肉,切好!” “好嘞!” 看着蒋黑子悠哉游哉地离去,陈掌柜从案板上捏起一块碎肉扔进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家伙真是咸鱼翻身了,三天两头买肉喝酒,小日子过得真滋润!” 门外过来一个穿着皮袍的壮汉,指着刚才陈掌柜切剩下的猪头肉:“给我也来半斤!” “好嘞!客官稍等!”陈掌柜从案板上取下砍刀,“砰”地跺下一大块,又换了锋利的菜刀“哚哚哚”地切了起来。 “掌柜的生意不错啊!”壮汉寒喧道。 “还行吧,这年头日子愈发好过了,以往可不行。” “我听刚才那人也买了半斤猪头肉,看来挺有钱啊,是干什么的?” “他啊,是军器监的工匠,据说近来得了不少赏赐,手头宽绰了,隔三差五地晚上就要喝上两杯,可令人羡慕了!” “真的假的?不就是个工匠吗?能这般奢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的工匠,都是军籍,可以累积军功晋升的。刚才这个,他爹就是搞火药的,他也是,你瞧他那脸,都是火药熏的,往这儿一站,火药味儿到现在都没散呢。” 陈掌柜把猪头肉包好,递给了壮汉。 那壮汉眼瞅着蒋黑子消失在街角,连忙掏出一小块碎银,往案板上一扔,拔腿就走,朝蒋黑子追去。 “哎!客官,还没找你钱呢!”陈掌柜撑着案板伸头往外喊道,却见那壮汉已经没了踪影。 “呵,钱多撑的这是!”他轻松地往椅子上一坐,咧嘴笑道:“临收摊了发了笔小财!人无外财不富啊!” 那壮汉紧跑几步,掇在了蒋黑子后面,往一处巷子行去。 蒋黑子犹自不知,一步三晃地朝家里走去。 “娘,我回来了!”蒋黑子走到一处小院前,大声喊道,中气十足。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从门内出来,笑吟吟地接过猪头肉:“瞧这样子,又想喝酒了吧。” “嗯,今儿高兴,喝上几口。” 蒋黑子的老娘把饭菜端上桌,随意地说道:“黑子,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儿了,日子还得往后看,昨日张媒婆又来给你提了一门亲事,说那姑娘长得不错,是个会过日子的,你看……” 蒋黑子把刚倒好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喝干了,红着眼睛说道:“娘,你推掉吧。” “黑子,他娘俩也走了一年多了,咱老蒋家,不能没后啊……” “娘,你不用再说了,金兵一日没杀完,我便一日不考虑这事,”蒋黑子抽了一下鼻子,接着说道:“他娘俩的大仇还没报,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朝我张着手,哭着喊‘郎君’和‘爹爹’,我心里难受啊!” “唉~”蒋黑子老娘叹了口气,“吧嗒、吧嗒”掉了几滴眼泪,忙忙地又举起袖子擦了去。 院墙外面的壮汉听到这里,悄然从院墙滑下,消失在黑暗中,却没发现在一处小楼的窗户边,正有人拿着一根棍子似的东西正看着他。 “跟上去,看看他是什么来路。”窗内有人说道。 “是。”有人答道。 片刻后,一个黑影远远地跟上了之前的壮汉。 “啧啧,这个望远镜可真是个好东西。”那窗户内的人赞叹道。 他举着望远镜,朝另外几个方向瞟了几下,竟然能看到斜对面的远处,有栋同样的小楼,窗户半掩。 “这么远都能看到……” 赵构现在一高兴,晚上也喜欢整点小酒。 邢秉懿被他带的酒量都大了不少,大到能把赵构喝醉的程度。 “你说,你是不是个惹事精?”赵构放下酒杯,盯着邢秉懿,脸色有些泛红。 “哪有?我不是反应过来了嘛?”邢秉懿端起酒杯,娇笑道:“要不,再罚一杯?” “得了吧,少喝点。少喝酒,多吃菜,”赵构没好气地说:“没见过女的这么能喝的,小心生出个小酒鬼。” 邢秉懿闻言,心里突然有些打鼓,也真是奇了怪了,这么长时间,又没避孕,按说也该有动静了,怎么回事呢?不会是不育不孕吧…… 小德子站在门外,哈了口气,搓着手,从门缝里望着赵构和邢秉懿,心道:娘娘基本上每晚都和官家一起,怎么到现在还没怀上龙子呢? 想归想,他可不敢过问这事儿,那是取死之道,再怎么关心也只能埋在心底。 这时,宫内的值班太监从外边轻手轻脚地跑了过来,凑到小德子耳边轻声耳语:“汪太傅求见,说有紧急情况要向官家汇报。” 赵构早有吩咐,不管什么时间,汪若海、李纲、赵鼎、宗泽、陈淬等大臣有事求见的话,立刻就得通报,尤其是夜间,更是不得耽误。 小德子知道赵构的脾气,不敢怠慢,连忙推开门,小跑到赵构身边:“陛下,汪太傅求见,说有紧急情况要向官家汇报。” 赵构神情一顿,心知必有大事,当即便吩咐:“宣他觐见!” 第122章 驿馆密谋 “官家,情报司在军器监工匠居住区外面设了六个观察点,晚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跟踪军匠蒋黑子,一直跟到他家院子外面,探听了片刻后溜走。 情报员通过跟踪,发现那人回到了西夏使团居住的驿馆,没再出来,疑似西夏使团的人。” 为了便于管理,军器监的工匠是集中居住的。居住点周边设置了六个观察点、配备了最新研制的望远镜。 情报司实行全天候监控,这是赵构的安排。 不仅是为了监控工匠,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没想到,还真有打他们主意的人,而且还是西夏使团的。 赵构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打草惊蛇。 西夏使团既然盯上了蒋黑子,肯定是要采取相关行动的。 这时候动手,证据不足,他们完全有足够多的理由可以搪塞。 至于西夏使团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盯上了蒋黑子,赵构瞟了邢秉懿一眼,瞬间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联系。 很明显,下午他去军器监,出门便遇到了邢秉懿和李银月,莫砥不知道李银月的身份,回答邢秉懿的问话时透露了华兴二代的信息。 李银月回去后一定向使团通报了这个信息。 哼,这些家伙,狡猾大大的,可不能大意。 “这样吧,加派人手,继续观察,不仅要看死军监居住区,还要盯紧西夏使团,看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再说,”赵构顿了顿,补充道:“蒋黑子或者其他军匠的安全一定要放在第一位,他们若有危险行为足以威胁到军匠的安全,杀无赦! 还有,所有从驿馆出来的西夏使团人员,给我盯牢了,若有离开京城及与其他人秘密接头的,一律先抓了再说,敢于反抗的,杀无赦!” “嗯,臣也是这个意思,西夏使团的驿馆现在已被严密监视,回头臣再派两组人过去,保证连一只飞鸟都别想从驿馆飞走,确保他们不会走脱信息。另外,”汪若海抬头看了赵构一眼,稍显迟疑地说道:“若那西夏公主李银月出了状况,如何处理?” 赵构闻言,脑中顿时出现了李银月青春活泼的身影,稍稍恍惚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她是西夏的公主,若是想在我大宋搞风搞雨,那就是敌人。如何对付敌人,还要我教你吗?” “那丫头,不至于吧……”邢秉懿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说道。 “闭嘴!”赵构觉得有些心烦,颇为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邢秉懿神情一滞,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眼圈一红,把身子扭到一边去了。 汪若海见状,感觉自己再待在这里就不合适了,连忙起身告辞:“官家,臣这就去安排。” 赵构点点头:“嗯,去吧。” 待汪若海离去,赵构瞅着邢秉懿,沉声说道:“怎么着?说你还不服气是吧?” 邢秉懿原本扭着的头又扬起了些,没理他。 赵构见她那样子,心里也生出气来:“之前遇刺的事儿就不说了,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我死,这事早晚都会发生。 你就说说这次,不是你口无遮拦,西夏使团怎么会盯上蒋黑子?” 邢秉懿感到鼻子一酸,委屈的不得了,小嘴瘪了几下:“你,你当着外人的面凶我……” “我当着外人的面凶你?你以为我想吗?你想说什么?说李银月不过就是个小丫头,不至于与我大宋为敌?”赵构摇摇头,吐出一口酒气,说道:“你怎么连一点基本的觉悟都没有?麻烦你清醒一点!她是西夏的公主,是敌国派来的间谍!是来打探我大宋情报的!” 赵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你要知道,一个情报,就有可能葬送我大宋万千优秀军人的命!这是小事儿吗?你还觉得我小题大做吗?” 赵构这话虽然有点重,却也不是虚言。 后世的影视剧中,一个优秀的间谍所能起到的作用,有时候,不亚于一个集团军。 邢秉懿抽了几下鼻子,嘟着小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来:“我,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赵构往外面瞟了一眼,低声说道:“你是皇后,你得搞清楚,这个天下,是你我安身立命的根本,盯着它的人多着呢,不能掉以轻心。” 邢秉懿本来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了,再被赵构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好了,干了这一杯,下不为例啊!”赵构把酒倒上,举杯邀邢秉懿共饮。 邢秉懿转过身子,面对赵构,举杯,与之对视了一眼,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等会儿,把盔甲穿上……” …… 门外,月如钩,夜微寒。 冷冷的清辉,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 有人酣睡如泥,有人醉倚栏杆。 距离皇宫极远处的驿馆,李银月素手执杯,靠在窗户边上,望着弯弯的月牙,轻声唱起了西夏的民歌:“月儿向我招手,我向远方凝眸,多情自古多烦忧,满怀情愁向谁诉?我心里的苦闷,你可知否?” 她举杯轻啜了一口,眼中已是迷朦。 他在百姓的口中,英明神武,堪称当世明主,正是她瞩意的对象。 自已也是千挑万选的天之骄女,是无数儿郎心中的女神,可是,他却对自已的关注完完全全的视而不见…… 又抿了一口酒,她把身子伸出窗外,任那寒冷的风刮过娇嫩的脸庞。 她微微昂头,闭上了眼睛,赵构的身影便浮现在脑海,如真人般清晰。 原来,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他啊!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庞,却穿透了那个影像。 此时,隔壁有隐隐的说话声随风传了过来。 “你说的情况太过重要,我觉得,迟一日动手,我大夏便多一分危险!” “嗯,宋人对我大夏显然不怀好意,我看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不如明日便动手!”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晚间动手,得手以后,连夜就走……” …… 李银月仔细听了一会儿,酒意渐去。 他们在密谋什么? 什么得手以后连夜就走? 是要刺杀皇帝吗? 她知道,使团的人都负有不可言说的使命,却不曾想到他们竟如此大胆。 宋朝百姓如此爱戴赵构,若是他被刺杀,不论是否成功,宋朝岂能善罢甘休?还不是要兴兵伐夏、生灵涂炭?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兵戎相见? 我要怎么办?阻止他们吗? 可是,他们能听我的吗? 不听的话,就杀了他们? 不可能的,她自己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己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嫁给赵构,换取两国的和平,除此之外,她并无更多的权利。 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如果使团做出的决定更加有利于朝廷,她随时有可能被放弃。 就算真正的公主也不过如此,更别说她了,除了父母,谁会在意她的生死? 不对,即便是父母,恐怕也未必太在意她的生死。 这就是她的命运。 临来之前,自己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正是如花似玉的好时候,精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才不要屈服于这样的命运! 第123章 银月告密 早朝刚散,赵构还没来得及回紫宸殿歇息,李银月就来了,在宫外求见。 “这丫头这时候来干嘛?” 赵构微微皱眉,夜里,汪若海刚给他汇报过西夏使团的小动作,这一大早她就来了,有什么企图难道? 他有心不见吧,却又很想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要见的,在这里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不成?不见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 “宣她觐见!” 李银月的气色不大好。 在赵构看来,分明就是后世的夜猫子作派,画了淡妆也掩不住脸色的疲惫。 哼,想必琢磨什么坏心思一宿没睡好吧…… “夏国星月公主李银月参见皇帝陛下。”李银月按照礼仪,规规矩矩地拜见赵构。 “平身,赐座。”赵构居高临下看着她,淡然问道:“朕并未召见你们使团,不知你此来觐见有何要事?” 李银月听着赵构口中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口气,心里不由一酸:我为了你的安危,眼巴巴地一大早便跑来告密,就落个这样的下场么? 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一觉得委屈,眼睛便立时蒙上了一层雾气般泫然欲滴,原本就水灵的大眼睛显得更加晶莹闪亮。 “呃,几个意思这是?” 赵构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一见李银月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顿时感觉就不好了:也没怎么你啊?怎么就这样了?三十六计的哪一计啊这是? 他心里认定西夏使团有阴谋、李银月也是间谍,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有事说事,莫要惺惺作态!” 李银月闻言,心神一震:我惺惺作态?他,他竟这样说我?就算对陌生人也不该这样吧? 她虽然不是正宗的公主,却也是天之娇女,骨子里自有傲气,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很想扭头就走,但又一想,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可不是她的性格。 想到这里,她微微昴起下巴,任那豆大的泪珠顺着下巴滑落,一脸倔强地说道:“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使团中有人密谋,要于今日晚间刺杀你!说完了,告辞!” 说完,她猛然转身,一蓬细辫甩出一道弧形。 赵构却是一愣,刺杀我?真的假的? 假的话,说这假话有何用意?或者,有意思嘛? 真的话,她这算是告密、背叛祖国吧?为什么? 他的大脑迅速转了几圈,没想明白咋回事,见她真要出门了,便出声唤道:“公主留步!” 李银月听到他的声音,就像中了定身术,立刻停了下来,却仍然倔强地看着前方不曾转身:“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赵构一看,这是置气呢,哦,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吊人胃口呢? 但他还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缓了口气,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不想听么?”李银月歪着头说道。 “谁说的?不想听留你干嘛?”赵构越发觉得这丫头太小孩子气,不禁笑道:“你一大早过来,告诉我这么个消息,搁谁不震惊啊?谁知道真的假的啊?你没义务把事情说清楚吗?” “我说的是真的,”李银月转过身来,冲着赵构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亲、耳、听、到、的!” “你看,刚才你可没这么说,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赵构向李银月招招手:“请坐。” 随后,又招呼小德子上茶。 李银月看了赵构一眼,又瞅瞅绣墩儿,歪头想了想,还是坐过去了,接过小德子端过来的茶,捏着茶杯盖儿在茶水中轻轻荡了几下,又重复了一句:“我真是亲耳听到的。” 赵构往椅背上一靠,露出温和的笑容:“好吧,我相信你是亲耳听到的。谁说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的?偷偷听到的,还是人家当着你的面说的?” “是昨晚,我的两个名义上的随从……” 李银月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饮酒、哼歌、想念某人的环节。 赵构听完李银月的讲述,再结合汪若海的汇报,恍然大悟:这丫头理解错了,那两人说的应该是对蒋黑子下手,而不是刺杀自已。 但,李银月不是西夏的公主吗?为什么会跑来给自已报信呢?这里边,是不是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饶是赵构是穿越人士,也想不透李银月或者西夏使团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历史上西夏和两宋打了大大小小几十仗,但那都是真刀真枪、实实在在的战斗,似乎并没有派人搞什么阴谋诡计。 不得不说,人不能钻牛角尖,一钻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赵构先入为主,认为李银月和西夏使团在搞阴谋诡计,就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压根都没想到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李银月见赵构久不作声,认为他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已的话,不禁微恼:“爱信不信,真的假的,到晚上就知道了。” “你说的事儿,我知道了,但是我有个问题,”赵构身子往前探了探,盯着李银月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李银月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虚,连忙抿了一口茶以遮掩,但那躲躲闪闪的神态还是尽入赵构眼中。 哼,果然还是有猫腻! 赵构神色一正,向后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说道:“哼哼,回答不出来了吧,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你们的阴谋诡计说出来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交待,只有死路一条!” 李银月翻眼瞅了一下赵构老神在在的样子,既生气又想笑,气是气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笑是笑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就是没事找抽的那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起来挺顺口,跟真的似的,真要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能饶了我? 钦宗、徽宗二帝都怎么死的?这份杀伐果断怕是比之大夏皇帝李乾顺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我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那句话,你爱信不信!”李银月说完,把头一扭,干脆不看赵构了。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说是吧,真也罢,假也罢,晚间自然有分晓,来人!”赵构唤过侍卫,吩咐道:“带下去,看好她!” “你!”李银月一恼,点着头,说道:“好,好啊,那就等着瞧,到了晚上,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侍卫把李银月带走之后,赵构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叫来汪若海,把李银月说的情况以及自已的猜测告诉他,让他加派人手看好蒋黑子家,确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汪若海自然应允,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构,笑着说了一句:“官家,那李银月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依臣之见,恐怕未必是因为有什么阴谋诡计。” “什么意思?你竟然相信她?”赵构觉得很惊讶,汪若海是谁啊?情报头子!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猜的,等等看吧。”汪若海不置可否地笑笑,布置人手去了。 第124章 使团虏人 一天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赵构不过批了些奏折,了解了一下几件事情的进展情况,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这个庞大的机构目前正保持着良好的运行态势,加上李纲、赵鼎、宗泽、岳飞、梁扬祖等人的能力很强,不论军事、政治、经济还是民生等问题,很少有事情需要赵构烦神。 比如说退还土地的相关问题。 皇家宗室子弟退还封地的态度比预料的还要好,不要说硬刚了,背地里使绊子的都没有。 目前,已经全面完成土地交接工作,顺利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估计是因为钦宗、徽宗二帝的先例在那儿摆着,不听招呼的后果有点严重。 之后,不时有些宗室子弟提出了入仕的要求。 严格说来,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土地都退了,又无甚特权,总不能连做官也不成吧?咱宗室子弟也想为国效力,也想名留青史啊! 赵构是知道的,原历史中,宗室子弟的日子也的确不怎么好过,“赋以生禄,别无职业”导致大多数宗室子弟与外界隔绝,眼界狭窄,活着就是混吃等死; 少数真正有能力的人才又受到任职范围的限制难以发挥才干,与多数人一起被外界称之为“弃物”。 要知道,这个群体足足有数千人!养这么多闲人,真心不容易。 现在,他们想入仕,想干事,想自己养活自己,那必须得支持啊! “好啊,这是好事,”赵构笑着对赵鼎说:“允许宗室子弟参加科举考试,靠真本事入仕,官员举荐也行,只要干出成绩来,与其他官员一样可以提拔重用!没真本事的就别凑热闹了,免得到时撤职、降级什么的丢了脸面!” 至于各地官员,真正占了大片土地的并不多。 尤其是长江以北,因为金人南下侵袭,真正尸位素餐、搜刮民财的官员早跑没影了。 新晋的官员正是干劲十足争政绩的时候,不但没有拖后腿,还借着有官员督办的机会大力整治地主老财。 所以,真正的阻力,还是来自于那些地主老财,明里暗里的串通、拖延、唆使不明真相的百姓闹事。 关键时候,还是赵楷、辛赞最给力,带了好头。 一个个地主老财不是嘴上嗷嗷叫支持朝廷吗?好,那朝廷也得表示善意啊,辛赞请赵楷出面,在济南府包下了三座酒楼,代表皇室宴请济南府有头有脸的地主老财。 亲王出面邀请,知府亲自安排,谁敢不给面子?一个都没有。 好几百个地主老财到了酒楼,吃完喝完之后,便被济南知府辛赞派兵给看住、不让走了。 辛赞翻着账本,一个个点名,除去规定的亩数之外,多余的土地退不退? 退的话朝廷以市价收购,不退的话就办你个抗旨不遵,满门抄斩…… 然后…… 请客吃饭谁不会啊?周边各地有样学样,都开始用这招。 所以,现在,地主老财们最怕的事就是,官府点名要请自己吃饭…… 李纲把情况报上来之后,赵构立刻令李纲全面推广济南经验,要求各地向赵楷、辛赞学习。 有功必赏,这是赵构一贯的风格,但他现在也学精了,不再动不动就赏以金银,象赵楷、辛赞,他们缺钱嘛?不缺吧,来点精神奖励多好! 他按照后世的经验,授予赵楷、辛赞个人二等功勋!济南府土地清理工作集体二等功称勋! 荣誉称号,三道圣旨而已,多合算! 还把两人美得不要不要的!这可是荣耀啊,独一份! 梁扬祖干得更是得心应手,让他干参知政事(副宰相)都不干,还振振有辞:“臣管不了那么多事,就一门心思给官家看好东路和东南,确保后院和财路稳定!” 作为从大元帅开府时起就为赵构解决后顾之忧的梁扬祖,知道目前赵构最需要的是什么,坚实可靠的后勤保障! 东路和东南的发展速度既快且稳,持续爆发出惊人的后力,为国库奉献的赋税已经达到三成,预计在新的一年能达到四成! 赵构想过了,过了新年,就给他再晋一级,免得都说他重武轻文,那不是扯淡吗? 只要有突出贡献,任何部门、任何行业、任何人都可以获得荣誉和奖励! 冬天的夜晚来临的比较早,赵构回到寝宫时天色已黑定。 走到寝宫门口时,他特意停了下来,朝周边的侍卫们很满意地点点头。 刺杀我?可能嘛? 也不看看我这些侍卫,全方位、无死角的守卫,就算能飞天遁地,也能把他打成个筛子!哼! 事实上,这方面,赵构的确有资本得瑟。 这些侍卫,基本上都是忠勇军的老人员补充进来的,个个身手不凡,再配备了最新式的华兴二代,那就是后世的中南海保镖啊! 每班都有一百个中南海保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他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猜测,西夏人要动手的对象是蒋黑子。 不但蒋黑子知道,其他工匠也基本上都知道,军器监和工匠的居住区是有专人保护和看守的,因而从来没有人担心过自己的安全问题。 现在,蒋黑子基本上每晚都要喝酒,除了庆祝研究取得进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能睡的着觉,不至于影响第二天的研究。 他相信娘娘的话,只要他多多研制些先进的武器,大宋将士就能更早更好地帮他报仇。 今日,他如往常一样,割了半斤猪头肉,回到家,便开启自我麻醉方式,喝得晕乎乎的,在老娘的埋怨声中睡去。 蒋黑子的老娘也熄灯入睡之后,两个黑影麻利地翻入院子,熟练地拨开蒋黑子房间的窗户,用蒙汗巾捂住他的嘴,将他背出了房间。 巷子外面早已备好马车停在暗处,两人把蒋黑子往马车里一扔,驾起马车就走,直接朝驿馆行去。 他们白天已经打探过了,虽然开封城并没有宵禁的规定,夜市能和早市连着开。 但没有宋国皇帝的特批,夜间是不可能开城门的,只有白天才有可能把工匠弄出城去。 驿馆的守卫见是西夏使团的人回来,并没有在意,各国使团夜间出去喝花酒的多的是,带歌姬舞女回驿馆的也不少,谁管这些破事? “站住!”守卫见二十余个身穿黑色大氅的汉子过来,个个眼生的很,连忙把手一伸拦在了门前。 “情报司办事!”领头的一个精悍的年轻人亮出腰牌低声喝道。 一个守卫接过腰牌一看,只见腰牌正面雕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背面写着“情报司司曹李云龙”,连忙恭敬地递还回去:“小人见过李司曹,请进!” 李云龙一招手,带人进了驿馆,直奔西夏使团居住区。 那两人刚将蒋黑子从马车上弄下来,便被二十余个汉子围住了,顿时吓了一跳:“你等何人?意欲何为?这里可是大夏使团!” 李云龙斜眼瞅着说话这人,轻蔑地说道:“哼!西夏就西夏,还自称大夏,真是夜郎自大!拿下!” “住手!”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从房内踱了出来:“大夏使团计议大使拓跋南山在此!你等何人?竟敢拿我大夏使者?” 李云龙见西夏使团的大使出来了,不能再托大,毕竟大使代表的是一国,该讲的规矩还得讲。 他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大宋情报司司曹李云龙见过拓跋大使,贵使部下劫持我朝军匠,我等此来是缉拿嫌犯,还请贵使知晓。” “嗯?劫持军匠?”拓跋南山眉头一皱,面沉如水,喝道:“耶鲁鸿、韩寒,怎么回事?” 李云龙朝那两人看去,只见两人的脸色突然身子一晃,摇摇欲坠,连忙抢上前去,尚未碰到二人,两人就七窍流血倒了下去! 这二人竟在口中事先藏了毒药! 李云龙不禁有些懊悔,大意了!经验还是不足啊! 第125章 北道总管 人死了,毫无疑问会将一些真相掩埋。 起码,西夏使团这两个人的死亡,让拓跋南山松了一口气。 李云龙明明看到了拓跋南山的表现,却也无可奈何。 用脚丫子都能想到,不论拓跋南山是否知情,都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死人是最好的背锅侠。 要不怎么会有“死无对证”的说法?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赵构得到这个消息,感到颇为头疼,李银月怎么办?还被侍卫们看着呢。 蒋黑子被掳毫不意外,情报司已经汇报过了他被跟踪的事儿,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西夏人果然于晚间对蒋黑子动手了。 抛开李银月的理解错误,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明,她的确是一片好意。 难道真没啥猫腻? 赵构思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头绪,也不能拿李银月怎么样,便让小德子传他口谕给侍卫,把李银月先放了。 “走吧。”侍卫淡漠地唤李银月起身。 李银月以为侍卫带她去见赵构,二话不说,跟着就走。 到了皇宫门口,侍卫们把她带到门外:“你可以回去了!” 然后就要关门。 啥?可以回去了? 李银月一愣,一伸手拽住侍卫衣甲:“等等!啥意思?” “没事了,你可以回驿馆了!”侍卫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便继续关门。 李银月抢上前,一侧身又钻进了皇宫。 “你,怎么又进来了?快出去!” “我不走!我要见皇帝陛下!我不走!我要见皇帝陛下!……” 李银月执拗又清脆的声音在皇宫里回响。 侍卫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毕竟是西夏国的公主,官家只说放了她,总不能动粗吧? “这丫头想干嘛?还没完没了了!”赵构听了侍卫的汇报,心烦的很:“不见!” “她不肯走……” “那就给她安排住下,明日再说!” 邢秉懿想着赵构之前说的李银月跑来报信的事儿,总算有了些感觉,便斜眼瞅着赵构问道:“这丫头是西夏的公主,却来给你通风报信,现在又不肯走,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赵构闻言一愣,脑子里顿时回忆起了遇到李银月之后的一些画面,包括李银月逛街时偷偷看自己的模样,来报信却不被自己信任时的委屈,还有汪若海之前说过的话,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男人么,一想到这种事儿,心里便跟长了草似的,尤其是赵构这等闷骚男,平时的心思都放在国家大事上了,没工夫想这些事儿。 “呃,洗洗睡吧。”赵构打岔道,心里起了点儿小小的涟漪。 “别啊,多水灵的小丫头啊,留着呗!”邢秉懿取笑道。 “行行行,把她叫来侍寝,行了吧!” “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邢秉懿!我说你还有完没完?” 邢秉懿见赵构象是真生气了的样子,做了个鬼脸,便不吭声了。 西夏的使团在情报司李云龙带人撤了之后,便准备启程回去了,再换一拨人来。 拓跋南山心里明白,目前的处境下,他们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儿待着了。 西夏使团经常这边刚走,那边又来了,所以除了情报司以外,使团的离去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西夏使团的突然离去显得有种阴谋破产的味道,赵构愈发觉得西夏是个奇葩的国家。 当初借着金、辽的势侵犯大宋时出兵果断,趁机扩张,丝毫不讲情面; 大宋势强时,主动退出部分侵占的领土,然后派出一拨又一拨的使团跑来巴结,公主都送来寻求和亲了; 见赵构不理睬,居然又在私下里跟金国联系,约定共同攻宋事宜。 “这么能折腾,李乾顺那脸皮得多厚才够用啊?”赵构叹道:“唉~,这一点,我不如他啊!” 邢秉懿笑道:“人家把公主留给你了,这个情可就大了!” 赵构撇撇嘴:“哼!我才不上这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他们既然要把公主留在这儿,我就把她给送回去!不给他玩阴谋的机会!” “话说这丫头如花似玉,小仙女似的,你就没啥想法?”邢秉懿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构问道。 “有啊,是男人就肯定会有想法,除非他不正常,”赵构说着说着神色一正,非常认真地说道:“但是,起码,在大宋扫除那些障碍之前,我不会犯错。” 李显忠在陆军学院的培训正好也结束了,赵构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把李银月送回西夏。 反正也顺路,无非是往西夏跑一趟,顺便还能光明正大地了解一些西夏的情况,李显忠倒是很有兴趣。 这货接触了最新的武器和战法,心底战意正浓,只要对将来的西征有利的事,他都乐意去做。 赵构借机拨给他一千配备了华兴二代、新型震天雷的忠勇军,都是在陆军学院正儿八经练过的。 目前,除了皇宫,警戒级别最高的就是陆军学院和军器监。 军器监就不用说了,那是新式武器的研究基地,相当于后世的军工厂,重要性不言而喻。 陆军学院是现役军官和忠勇军士兵的培训基地,新式武器的使用和新式战法的训练都在学院进行,同样具有极高的密级。 不但学院的院墙高达五、六米,学院的四角还建了四座十几米高的哨楼,时刻都有值班的哨兵在哨楼内站岗。 担任警戒任务的人员由参加培训的军官和忠勇军士兵组成,按照最高警戒级别守卫着学院。 宗泽一开始还觉得陆学院是养老的地方,心里有些失落。 现在可不同了,他干脆搬到学院里住了,每天和培训的军官、训练的忠勇军士兵相处,感受这些将士兵的朝气,精气神不经意间上了一个台阶,身体状态也好的一塌糊涂,看上去根本不像年近七十的老人。 “宗院长越活越年轻了啊!”赵构见到宗泽状态良好也是满心欢喜。 “呵呵,官家这个学院办得好啊!”宗泽抚着长长的白胡子,眉开眼笑:“这些年轻人,如同旭日初升,朝气蓬勃,日后俱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材,老朽见之心喜,故而为之振奋,这心情好,身体就好啊!” “嗯,宗院长一心操劳,为我大宋培养人才,功不可没,”赵构一惯关心宗泽的身体,不禁劝道:但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放心吧,官家,泽虽老朽,但再活个一、二十年没问题,一定能亲眼看到我大宋傲立于世界之巅!”宗泽脸上神采飞扬,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宋的辉煌。 就任陆军学院唯一的副院长之后,宗泽与轮流前来授课的将领岳飞、张宪、韩世忠、吴玠、吴璘、刘锜、杨沂中、张伯奋、马扩、张所、杨再兴、王德、王彦等人交流过多次,都对于大宋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能亲自参与、见证大宋的崛起,在史书中留下浓厚的一笔,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感到无比振奋! 吴玠是最后一个授课的将领,本来正在收拾行李,准备返回军中,听说赵构过来了,连忙跑过来见驾:“臣吴玠参见官家!” 他就任北道都总管之前,一直与弟弟吴璘负责川陕防备,远离朝廷权力中枢,跟朝中文人来往甚少,历来不被朝廷重视,更无重臣推荐。 没想到,兄弟二人却突然间获得重用,他当时还感到挺诧异,很长时间内一直没弄清楚是谁举荐他的。 直到这次前来授课,见了宗泽,才知道是赵构钦点的,心里激动万分,天子门生啊这是! 第126章 定计出兵 吴玠参见赵构的时候,一激动,竟行起了跪拜大礼。 赵构在军中素来平易近人,与将领们见面,绝少遇到这种情况,见吴玠行此大礼,不由大吃一惊,赶紧上前伏起吴玠:“快快请起,军中无需行此大礼!” 吴玠仍然坚持又拜了一下才站起来,郑重说道:“臣感念官家恩重,有些失态,请官家恕罪!” 赵构这才有些明白他为何行此大礼,便抚着他的胳膊说道:“让你出任北道总管,是因为你有真本事,有实实在在的功绩,这是朕的用人准则。 你只需用心做事,朕自然看的见,你若表现不行,说不准还会撤掉你。” 吴玠闻言,想到北道都总管主要面对的是金兵,胸中涌起一股自信:“请官家放心,臣必定殚精竭虑,以消灭金兵为目的,实现我大宋崛起!” “呵呵,这么有把握?”赵构笑道:“到时候,若是失了言,朕可不轻饶你!” 这话一说出来,基本上就算提前预定了进攻金国的指挥官,吴玠大喜,立刻表态:“我北道军兵早已枕戈待旦,绝对召之能战,战之能胜!军中无戏言,臣若失言,提头来见!” 他说这话时底气足的很,原先的忠勇军虽然大部分都撤回京城了,但按照忠勇军标准训练的十万新兵也练得不错。 更何况,基层的将领基本上都是忠勇军老兵出身,杨再兴、凌云、王德、王彦等老将的能力,那自然更不用说了。 另外,他找岳飞要过来参加培训的董先、赵立、张保、王横、狄雷、何元庆等新晋将领的表现也都很优秀。 可以说,只要赵构一句话,他随时可以发起对金兵的攻击,并且有一战而胜的信心。 这还是没考虑新式武器、装备的情况! 这意思是早就准备好征战金国了? 赵构心中不由得一动:还有几天便过年了,如果此时出其不意地出兵,金人恐怕也想不到吧…… 赵构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好战之徒,但此时,吴玠的一句话就轻易勾起了他的心思,这让他不禁有些自嘲:我特么难道是个战争狂人? 打仗不比请客吃饭,兴之所至,只要兜里有钱,随时可以安排一场饭局。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吴玠真的早就准备好了,为什么非得再等几个月? 金国战败求和,加之政局有些混乱,正是虚弱的时候,难道不该“趁他病,要他命”吗? 而且,完颜宗弼派了使者去西夏,迟迟不见其回国,难道不会有所察觉? 再拖下去,虽然自己可以准备的更加充分,可金国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了,既然如此,何不提前动手呢? 至于两国的盟约,那算个屁啊? 金国南下时,也有盟约呢,又怎样?不过就是废纸,丝毫也没影响金人策马扬鞭。 赵构遣散了众人,让李显忠带人把李银月送回西夏去,便让人通知岳飞、李纲、赵鼎、汪若海立刻到学院议事。 什么西夏使团、星月公主,在赵构疯长的战斗欲望支配下,统统扔到了九宵云外。 宗泽和吴玠见赵构如此安排,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官家动心了。 学院有个独门独院的议事厅,三间宽的大房子。 屋子正中摆放了一个大大的沙盘,这是按照赵构的意思建的。 沙盘分东、南、西、北、中五个大块,需要哪一块的,直接抬过来往上一放就行。 山地、河流、沙漠、丛林还是平原,一应地形全都一目了然。 这得益于情报司主导的地形堪测工作。 在学院培训的军官全都到这儿推演过战术,进行过模拟演练。 擅长阵图应用的宗泽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沙盘更加有利于实战应用。 岳飞、张宪、吴玠等更偏向于灵活用兵的将领最是喜欢这东西。 除了赵鼎,其余几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因而看到沙盘的瞬间便将目光望向了赵构。 到这儿议事,用的是北方的沙盘,赵构想干什么,不问可知。 只有赵鼎是第一次见到沙盘,犹疑地问道:“官家意欲何为?” “看看我大宋的大好河山。”赵构笑着调侃了他一句,才说道:“这是北部的地形沙盘,让诸位一起过来,是研究一下现在出兵金国的可行性。这样吧,让北道都总管吴玠先介绍一下情况。” 吴玠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不会怯场,站到沙盘前,拿起指挥棒就开始了介绍:“自我军收复燕云十六州,防御的重点就只有一个方向,来自于古北口、喜峰口两关之外的金兵。 岳元帅专门部署了一万兵力于两关,并于燕山其它险要之处筑寨守御,用平山断路的方式设置障碍,断绝了金兵其它可能的出兵方向和道路。目前,燕京安全得到极大保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因积极备战,我军在燕京屯了大批的粮草,足够我军征讨金国两个月所需。 有了两个月的缓冲时间,后方的粮草供应就不会紧张。” 这都是出兵之前的准备工作,换作其他将领,都能说清楚,当然,在场的人也都懂,不需要说得太详细。 吴玠介绍的重点,还在于结合沙盘讲解预定的战略:“届时,我军主力可以一分为二,出其不意,从古北口、喜峰口同时出兵,以骑兵进行突袭。 这里,这里,金国的前哨军寨,可一击而下,之后便可以此为依托,合兵直逼大定府或黄龙府。 为了配合主力作战,檀州、武州、儒州、新州等地同时出兵向北袭扰关外金兵。 若金兵置之不理,便借机拿下北地,割掉金国西部领土,并对大定府的侧冀造成威胁; 若金兵出大军相抗,则大定府难以集结太多兵力防守,我军主力可一鼓作气拿下大定。 打下大定府,则金国已失半壁江山,黄龙府如在囊中,彻底打下金国只是时间问题。” 吴玠介绍的时候,手中的指挥棒配合讲解,在沙盘上精确地划出了各路兵马的出兵方向和行进路线,使得作战方案清晰明了,就连赵构都觉得:这也太简单了,指挥打仗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嘛! 其实,赵构还没弄清楚,吴玠这个介绍只是大略的方案,真正实施起来的话,哪一路兵力多少、谁带兵、什么时间出兵、什么时间到达预定地点、如何作战、如何策应、如何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意外等等,内容多了去了。 宗泽、李纲等人都频频点头,赵鼎甚至觉得:“若只担心粮草,那就无需多虑了,如此看来,此战必胜,那就打他!” 汪若海笑道:“原本就无悬念,金国目前局势不稳,完颜宗弼等主战派有夺权意图,完颜晟正焦头烂额呢,正是征讨金国的好机会!” 赵构看了看岳飞,见他也点了头,当即便表了态:“那就这么定了,打他!” 如此重要的一件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汪若海点点头,又补充道:“我有个想法,或许不用那么费力。” 赵构笑道:“那就说说,能吹口气就灭了金国才好呢,省得造成我军损伤。” “我是这样想的,出兵的方式可以改变一下。 情报显示,完颜宗弼没有直接表示要夺军权,而是借着发展水军、日后水陆两军齐下的借口,找完颜晟讨要了水军的指挥权。 目前,完颜宗弼在辽东半岛集结了数百艘战船,正在进行训练。 若我军以水军突然对其发动袭击,必然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把金国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届时,再按照吴将军的方案从陆上出兵,效果更好。” “好!”吴玠听后,拍掌赞道:“水军若能首战获胜,必能牵制沿岸金兵,如此一来,胜算就更大了!” “不仅如此,今日,一万配备最新武器和装备的忠勇军便可出发,等待时机,配合大军行动,确保用最少的伤亡取得胜利!”赵构又给吴玠吃了颗定心丸:“此次伐金,便以你为主帅率军出征,具体指挥对金作战。” “臣遵旨!”吴玠大喜,这可是赵构对他能力的肯定啊!而且,此次伐金必定是要青史留名的,哪个将领能抗得住这样的诱惑?必须得兴奋啊! 赵构之所以没让岳飞为主帅,不是因为忌惮他,怕他功高盖主,不存在的。 只是因为,岳飞和李娃的婚期已定,就在正月初九,现在正在发喜帖呢。 水军,目前指的就是江南水军,其他地方没有水军。 江南水军的都指挥使是梁扬祖推荐的李宝,也是历史中有名的水师战将。 这次汪若海的建议,使赵构再次想起了水军的重要性。 反正以后水军是肯定要大力发展的,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把架子搭起来吧。 赵构下旨:江南水军改为大宋水军,自成一军,隶属兵部,都指挥使李宝擢为云麾将军(从三品上),分为江南水军、东海水军、南海水军三部。 伐金之战的首战,将由水军发起,时间就定在华兴二年(1128年)正月初九。 第127章 燃起战火 李宝,原历史中南宋的水师将领,着名抗金英雄。 南宋君臣上下多数纸醉金迷、浑噩度日的时候,他凭着心中的那股子狠劲,在缺乏朝廷支持的情况下,默默带着他的水军刻苦训练,一刻也不曾松懈。 南宋的水师经过多年的训练,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李宝部队中的将士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原历史中,李宝也是通过情报机构得到了金国水军战船集结训练、准备从海路入侵的消息。 他手下只有三千骁勇善战的将士,而金军却有七万兵将,如果正面交战,根本没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李宝头脑很清醒,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金国水军熟悉了水战之后就更加麻烦了,必须采用不同寻常的策略尽早主动出击。 于是,他便主动请缨,率领部下奇袭位于渤海湾的金国海军驻扎之地。 他利用风力之便,令手下将士以火箭齐射,使金军驻扎之地瞬间陷入混乱之中。 火借风势,将金军驻扎之地烧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趁着这个机会,李宝率部下悍然出击、追杀溃逃的金兵。 据记载,这一战火海长达二百里,烧了四天四夜,金国水军的战船损失殆尽。 李宝的这次行动令金国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水军面临极为尴尬、窘迫的境地,直接导致其海陆并进的入侵计划破产,为南宋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不然的话,南宋很有可能会因为抗不住金国海陆两军的同时进攻,而提前覆灭。 在原历史中,那么差的条件下李宝都能做出这么大的贡献,没理由在赵构的领导下就不行了。 因为梁扬祖的推荐和赵构对于原历史中李宝的了解,李宝得到了赵构的赏识和重用,提前成为水军的都指挥使。 李宝这人本就忠义,得了赵构的重视,自然尽心尽力发展、训练水军。 那热情,可以说用灭火器都浇不灭,真的是全身心地投入,连做梦的时候都喊着命令:“开炮!狠狠地打!” 干哪行讲哪行,李宝是水军都指挥使,当然高度关注金国的水军动向。 金国的战船集结到渤海湾进行训练,李宝几乎和情报司同时得到了消息。 不同的是,情报司只注意情报的收集、上报,李宝却已经亲自前往渤海湾,观察金国水军情况,甚至在返回之前,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的作战方案。 接到赵构下达的作战指令之后,李宝的精神再度亢奋起来,立刻便召集部下议事,将作战方案进一步细化。 同时,抓紧调集战船,准备物资,做好了开战前的准备工作。 据李宝观察,金国的水军估计有六、七万人,战船么都是中型或小型的,虽然足足有六、七百艘之多,但大型的战船一艘也没有。 李宝军中目前能用的上的战船还不到一百艘,其中大型的战船有三艘,其余的也都是中型、小型的,兵力不过五千人左右。 不论从战船的规模还是兵力的数量上来看,金国都明显占了上风。 但李宝如原历史中一样,根本就没想着要和金兵硬碰硬。 他首先考虑的,同样是火攻。 金国的水军不过是初创,对于水军的战例了解不够,战斗经验可谓相当的匮乏。 如果遇到突然袭击的话,危急之下,十有八九会自乱阵脚。 这就是李宝需要的机会。 另外,李宝比原历史中多了些底气,赵构把他水军战船上的一百门船炮全部换成了新式的红衣大炮。 这种红衣大炮射程极远,有效射程达到了七百步,比之前船炮的射程翻了一倍,射击精度也大大提高。 炮弹的品种在原先的基础上又多了爆裂弹、燃烧弹两种。 尤其是燃烧弹,只要打中了船体,就会瞬间燃起大火,用水都浇不灭。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在某个人的身上必然会发生。 比如李宝突袭金兵所需要的,在冬季很少出现的南风。 正月初九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京城里,岳飞穿上了红色的吉服,到邢焕家迎娶李娃。 李娃是从燕山深处的前唐遗民隐居点出来的,岳飞不可能去那儿迎娶李娃。 邢秉懿不是认李娃做了义妹么?便索性当起了李娃的娘家人,让岳飞到邢府迎亲。 岳飞当然很高兴,这么做既省去了诸多麻烦,又足以彰显官家的恩宠,他再怎么淡泊名利心里也觉得荣幸。 迎亲的队伍快到邢府时,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大好的原因,岳飞觉得天气似乎并不怎么寒冷。 抬头间,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北风转成了南风,吹的城墙上的军旗猎猎作响。 李宝早就在等着寒风转向,冬日的西北风转成南风的时间一般不会太长,他必须及早准备、尽快行动才能确保突袭顺利成功。 所以,风向一变,李宝大喜,连忙下令,命船队立刻出发,鼓起风帆,朝渤海湾的金国水军浩荡而去。 结果,就如同原历史的翻版,一进入攻击距离,李宝便命将士们将火箭朝海湾中的金国战船射去。 借着顺风的便利,火箭上的火焰加上助燃的油料一射到船上,便迅速燃烧起来。 一支两支甚至上百支火箭倒不会对战船造成多大的损失,船上的人多,很快就能把火给灭了。 但成千上万支火箭射过去那可就不一样了,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很快就将整个海湾烧成了一片火海! 大量的金兵身上带着火苗跳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不然就得被大火烧死。 有好多金兵连游泳还没练熟呢,就学着战友跟下饺子似的扎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李宝就像一个杀神,冷冷地观察着现场。 他发现金国水军根本没有可能把败兵组织起来,进行有效反抗,便及时变更了计划:战船远远地守住外围,敌船只要进入红衣大炮的射程便立刻开炮射击。 就一个要求:务必不要放走一艘战船、一个敌人! “全军覆灭?”完颜宗弼得到消息已是一天之后,他听完汇报的当时便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不晕不行啊,他把大量的亲信队伍都弄进水军了,企图借着水军的名义把兵练好,将之作为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晕过去,怎么对得起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 完颜晟刚好相反,得到消息时竟有些暗自高兴:全军覆没?哈哈,死的好! 完颜宗弼作为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已经获得不少大臣的支持,在朝廷中逐渐崭露头角。 他一力推出的水军,是金国目前最精锐的部队,已经不怎么听从完颜晟的召唤了。 既然如此,要之何用? 但高兴之余,完颜晟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宋军为何会突袭渤海湾?狼主要小心,宋人历来狡诈,恐有重大企图!” 完颜宗干以稳重、有谋着称,由宋水军发起突袭一事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得担心起来,劝解完颜晟。 “你之所言极是,”完颜晟被完颜宗干一提醒,立刻从兴奋中醒悟过来:“可我国与宋既有盟约,为何他竟会置盟约于不顾,悍然于此时发难?” “唉~,这事的确难以把握,想当初,我军大举南下,撕毁盟约在先,他宋人有例可寻,照做也不足为奇。”完颜宗干叹了口气,说出的话令完颜晟无可辩驳。 是啊?你能放火,人家就不能点灯吗? 可完颜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上次南下,差不多十六万大军,损兵折将,没回来多少; 攻打大同,也遭遇严重失败,实在是雪上加霜; 燕云十六州落入宋人之手后,频繁地骚扰、清扫金国势力,局势进一步恶化; 如今,宋军又悍然出击,完灭了大金水军。 若是真派大军前来,他能怎么办? 大金能怎么办? 这个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宋人大军来袭,和他们开战了! 渤海湾燃起的战火尚未熄灭,宋军又从古北口、喜峰口同时出兵! 第128章 像个大官 吴玠没有给完颜晟反应的时间,他按照事先的部署,差不多与李宝同时出兵。 渤海湾那边刚烧起来,他便按照作战方案,与杨再兴各自率领五万大军,从古北口和喜峰口兵分两路朝金国杀去。 不仅如此,檀州、武州、儒州、新州等地的守军同时向北方和东北方向出击。 一时之间,战旗飘扬,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万马奔腾,蹄声滚滚如雷,卷起漫天烟尘。 跃马扬鞭好男儿,杀敌报国正当时! 每一个宋骑的心中都热血沸腾,涌起万丈豪情! 年少时候的英雄梦想,纵横疆场的热血激昂,使得他们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驾~驾~” 阵阵呼喝声中,战马吃痛,更加猛力地奔跑起来。 大战之前,金军斥候遇到宋军斥候时偶有交锋,虽败多胜少,却也未曾丧失过斗志。 但这次,他们隐隐地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时,心里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 几名斥候惊骇地互相对望了几眼之后,斥候头领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听了片刻,脸色霎时变了。 身为斥候,哪里还不知道这种规模的震动代表着什么? “敌袭!” 三名斥候从怀中掏出警讯烟花同时点燃,放出了级别最高的紧急讯号,然后便各自上马狂奔,完全没有丝毫犹豫。 吴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轻蔑地哼了一声,命令先锋营加快速度。 一路上已经好几次遇到金军的斥候了,他们也都放出了警讯,但这有用吗? 先锋营如疾风一般掠过,小小的城镇根本不能延缓他们的脚步! 前面不远处便是滦州,最多还有十里地就到了,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千余人的守军、低矮的城墙,能在大军铁蹄下支撑超过半个时辰就算是奇迹了。 吴玠对于金军的轻蔑不是自负,而是基于对他们的了解。 游猎民族出身的金人,马上的攻击力或许还不错,但论起守城,狂拍千里马也赶不上宋人。 尤其是小县城,很少会像宋军一样筑起高大坚实的城墙。 金军为了出行方便,可以一跃而出,城墙不过与寻常家宅的围墙差不多高。 “不知道是自大还是无知,”吴玠撇撇嘴:“你们可以一跃而出,就想不到咱们也能一跃而进吗?” 元帅左都监完颜阇母是金国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第十一子,国主完颜晟是老四,大元帅完颜斜也是老五。 斥候放出警讯的时候,完颜阇母正在滦州视察,随行的还有手下的猛将赤盏晖等将士一千人,这个情况却是吴玠没有料到的。 滦州守兵远远地看见斥候放出警讯,连忙跑去向守将汇报。 “宋军大举来袭,大约在十里地外,情况紧急,请左都监大人立刻返回上京!”守将不敢含糊,他知道凭着他的一千守军和低矮的城墙,基本上没有可能抵挡的住宋军的锋锐,便劝说完颜阇母离开。 却不料,完颜阇母闻言后腾地站起,手握刀柄,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你是想让我当逃兵吗?嗯?” “末将不敢,”守将连忙躬身赔罪,随即面色沉重地说道:“斥候放出紧急讯号,至少有数万宋军来袭,我守城军士不过一千人,加上将军的一千人,才区区两千人,迎战数万宋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请将军留得有用之身,日后为我等将士报仇!” 完颜阇母闻言,点点头,上前拍拍守将的肩膀,赞许道:“你不错,是我大金好儿郎!我会报请狼主给予封赏!“ 守将松了口气,谢道:“末将谢过将军,事不宜迟,还请将军速速动身!” “谁说我要离开?”完颜阇母笑道:“我完颜阇母也算久经沙场的老将,灭辽国、攻汴京,立下战功无数,生死早已看淡,岂能为我完颜氏脸上抹黑?” 守将这才想起,这完颜阇母除了是狼主嫡弟、地位显赫之外,还是一员骁将。 他勇猛善战,每次出战都是突前的锋锐,曾带领金兵攻取辽国“五京“。 之前两度随军南下攻宋,前次破宋京开封他也是首功,因为押运首批战利品才提前返回上京。 如若不然,有他辅佐,金兵未必会被宋兵打败。 如果宗泽、岳飞、张宪等人知道这守将的想法,怕是要呵呵了。 就算当时完颜阇母也在军中,手下悍将无数,又能如何? 完颜娄室还号称金人的战神呢?还不是父子双双阵亡? 还有完颜宗磐、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完颜银术可,哪个是省油的灯? 猛将不是不重要,但大规模军团的作战,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儿。 要靠无数将士众志成城、同心协力、效死杀敌才能获胜。 “你怕吗?你们怕吗?”完颜阇母扫视了一圈,问道:“我金人何时怕过宋人?” 赤盏晖第一个抽出腰刀,向下一挥:“唯死而已!何惧之有?” 这家伙也是个猛人,年仅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其家族原是生活在辽国的女真人,辽末任辽国的将领,手握重兵。 赤盏晖在辽国灭亡后降了金国,在完颜阇母帐下效力,两次随军南下攻宋,立下战功无数,后因战功被封为河间留守。 随着金兵溃败,他又返回金国,重新归入完颜阇母麾下。 完颜阇母满意地看着手下第一悍将,面带微笑,带头向外走去:“走,上城墙,我倒要看看宋军到底有多大能耐!” 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守军。 沙包正在源源不断地被搬上城头,很快就将低矮的城墙加高了许多,这是为了防止宋骑借冲势跃上城墙。 完颜阇母的到来,让原本惊惧的守兵安定下来,这么尊贵的将军都来守城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害怕的? 完颜阇母的卫队也已经站在守军的身后,准备作为预备队迎接宋军即将到来的攻城战。 “吁~“ 王德率领先锋营已经来到城下,远远地瞧见城头上刀枪林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很明显,金兵已经做好了防备。 于是他连忙举手示意将士们停下。 擅长骑射的赵立是吴玠在陆军学院发现的年青将领,此次作为先锋营的副统领与王德一起出征。 这赵立在原历史中也是个忠烈千古的大将,刚烈秉直之辈。 其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天性忠义,不喜欢声色财利。 每次所得奖赏、物品都当作俸禄发放给与士兵,每战必定身先士卒。 如果发现有人逃遁,就会大声怒喝,提着他的头发,亲自怒斩其首。 楚州(今江苏淮安)保卫战中,赵立被火炮击中头部,英勇牺牲,弥留之际,一句“我终不能为国灭贼了“,令全城无数百姓为之恸哭不已。 赵立死后,参谋官程括摄镇抚使镇守楚州。 金国人以为赵立诈死,不敢轻举妄动。过了10多天,城池才因粮食断绝被攻陷。 熟知这个历史事件的人,无不敬其忠义,感其悲壮。 赵构对位列南宋名将中的张俊印象不好,不仅仅因为他后期参与构陷岳飞,与这事儿也有关系。 赵立牺牲之前曾派人向朝廷告急,时任签书枢密院事的赵鼎想要派遣张俊前去解围。 张俊认为楚州成了孤城,救之无益,竟不肯前去,甚至在赵鼎表示愿与他同去时依旧推辞。 世事说来有些奇妙,原历史中王德作为刘光世的部下,虽然按照赵鼎的指示出了兵,却因为刘光世的嘱咐止步于承州(今江苏省高邮市),陷赵立于孤军作战的境地。 如今,经过吴玠的运作,赵立却成了王德的副将,两个猛人的关系与原历史中相比,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精于射艺的人,视力都很好,赵立的眼神尤其好使。 他远远的便瞧见了城头上的异样,因而凑到王德身边说:“将军,我观城头上的金将,象个大官。” 第129章 远程狙击 完颜阇母在城墙上背着手站着,纹丝不动,面沉似水,任凭绒帽上缀着的毛球球被寒风吹向一侧、在鼻子前晃荡。 他表面上看似镇定,其实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因为他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不仅鲜有败绩,而且曾经多次取得过以少胜多的战例,尤其在对宋作战时更是感觉如摧枯拉朽一般容易。 因而他最初的想法是:趁宋军立足未稳之际迅速冲阵,以强绝的气势一鼓作气冲垮宋军的阵型,再现以往的辉煌,让狼主和斜也、兀术等人看看自己是怎么打仗的。 但现在看来,宋军岂止是人多? 城下大约一万人,应该是先锋营,盔甲鲜明,刀枪林立,队伍整齐,阵型严整。 特别是队伍后半截,不但队型保持得更好,而且因为背上似乎背着什么东西显得格外的气势逼人,给人一种难以匹敌的感觉。 再看看四周,除了自已带来的亲卫营和少数守将之外,大多将士眼神畏缩、流露出惊惧的表情,明显已无斗志。 以这样的精气神去和宋军硬撼,简直就是送死。 现在撤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前提是以签军和守军强行冲阵,上去送死,再把城门封死,争取时间。 战还是撤?战的结果就是死,撤的话,还真不习惯…… 完颜阇母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望着城外的宋军,思维似乎停摆。 城下,虽然隔着五、六百步远看得不清楚具体细节,但经过赵立一说,王德也能感觉到城墙上的异常,便朝后边一伸手:“望远镜!” 他的亲兵连忙从马囊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布套,把望远镜拿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他,看那表情,对望远镜可真是爱惜到极限了。 这种望远镜看起来简单,就一个铜管加两块玻璃,实际上产量极少,因为生产条件的限制,符合望远镜要求的凸透镜和凹透镜合格率极低,目前正在改进工艺,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望远镜才可以量产。 王德举起望远镜,朝城头上一瞧,果然不错,看得清清楚楚。 被一小撮人围在中间那个眉头紧皱、身着皮裘的中年人,很明显气势不凡。 周边的士兵隐隐地将他围在中间,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像别处的城头挤满了人。 “你说的对,肯定是个大官儿!”王德也认可了赵立的判断,然后转头问他:“官家拨了一万人过来,都配了最新的装备,有没有狙击手?” 狙击手这个词他还是听杨再兴说的,说是官家说的:配备了狙击枪的狙击手可以在五百步开外精准射击,远程击杀敌军目标人物。 当然了,这个时候的狙击枪简单的很,就是比华兴二代的枪管长一点,子弹比寻常的子弹大一些。 赵构和邢秉懿暂时还没本事弄出膛线来,好在有望远镜改装的瞄准镜卡在枪管上,显得象是那么回事儿。 “有的,每个千人队里都有一个狙击手,咱们这边五千人,应该有五个狙击手。” 赵立笑着回答,与王德交换了下目光:“看来,将军也打算试试狙击手的威力?我去请他们过来?” 王德朝后面看了看,瞧见一人正从后队骑马前来,不由笑道:“不用了,他过来了。” 来者正是火枪队五千人的统领李国豪,一身新式戎装,同样身背一支华兴二代火枪,肩上斜挎子弹带,腰里别着一圈小型的震天雷,这东西在手里握着正合适,根本不用专门起个名字,将士们都自发地称之为“手雷”。 李国豪骑在马上,手扶了一下枪管把背带摆正,很豪爽地笑着问道:“王将军,为何停下来了?就这么个破旧的小县城还用得着等元帅到了再打?” 王德将望远镜递给李国豪:“你也看看,城墙上中间那个高个儿中年汉子,不是一般人物吧。” 李国豪接过望远镜,一边拿着望远镜观察,一边点头道:“嗯,应该错不了,擒贼先擒王,王将军打算先把他干掉?” “有把握吗?”王德问道。 李国豪把望远镜还给王德,说道:“风大,有点难度,一个人或许不行,但我营中有五名狙击手,同时出手的话,绝对没问题。” 完颜阇母在内心深处经过一番挣扎,眸子里渐渐露出神采。 他抬起手把鼻子前面的球球向后撩起,叫过守将淡然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签军?” 签军,是金国独有的兵种,基本上都是汉人。 自从金兵灭了辽国将燕云十六州纳入版图之后,就开始签发征召令,从汉人中强行征召士兵,以弥补兵源不足的短板,这就是签军的由来。 原历史中,金国后期对南宋、蒙古作战时动不动就征召签军,以至于签军成了金国兵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以汉人为主的签军,战斗力极其低下,莫说上阵拼杀了,就连送个粮食一不注意就有可能会出现士兵扛着粮食跑路的情况。 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签军地位低下、待遇太差,连武器装备都难以保证; 二是缺乏应有的军事训练,实战经验更是匮乏。 所以,金国的各项记载中,统计兵力的时候,根本就不把签军算进去。 比如:对宋作战,号称出动十五万大军,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十五万战兵,并不包括干各种杂役的签军,不象以前的宋军号称四十万大军其实真正的战兵甚至不足一半。 完颜阇母这个时候问到签军的情况,很明显是要将其当作炮灰使用的,守将心知肚明,他约摸估算了一下答道:“目前还有近三千人。” “都调过来,令其冲击宋军阵营制造混乱!你部随后,冲上去杀敌,务必搅乱宋军阵型!我率亲兵营二次冲锋,一战击垮宋军!” 完颜阇母还是决定了要竭力一战。 他的内心是骄傲的,不允许他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不战而逃。 这时,赤盏晖手指着城下疑惑地问道:“快看,宋军中出来了几骑!” 完颜阇母等人凝目望去,果然瞧见从宋军中出来六骑,向着城门缓缓前行。 “莫非是来劝降的?”守将不确定地嘀咕道。 其实,其他人基本上也都这样想。 这也是惯例,两军交战,攻心为上,不论劝降是否有效,只要能削弱敌方的士气就是好事儿,总能给已方减少些战损,真正上来就真刀实枪开战的可谓少之又少。 “不对,怎么停下来了?”赤盏晖一边观察一边跟解说似的说道。 “有五个人下马了……” “怎么还趴下了?” “趴成一排,嗬,还挺整齐……” …… 狙击,如果只测算距离、计算弹道的话,就简单得多了,按照死的公式照搬就可以了。 但像今天这个大风天气,风力的影响很大,必须得计算进去,不然的话很难命中。 这五名狙击手,都是在实弹射击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虽然没有完全掌握赵构和邢秉懿(主要是邢秉懿)教的计算风力和角度的方法,却比其他普通士兵打得准多了。 五人测算了一下距离,又互相交流了一下,以确保数据准确。 然后,最中间一人从瞄准镜里瞄着完颜阇母,看着他帽子上坠的绒球球被寒风吹起的角度,大略计算了一下,用最新的狙击专用术语冷静地通报道:“西北风,风力六级,风速四十五,距离七百米。” 李国豪骑在马上,一边看着五名狙击手瞄准,一边时不时地往城头上瞄几眼,担心出什么变故。 片刻后,他正准备下达射击命令,看见城门突然开了,从里面涌出大量步兵。 嗯?这是要拼死反击了吗? 但,从城门到狙击点有六七百步距离,狙杀城头将领之后再后撤完全来得及。 李国豪见狙击手们已经把手指放到扳机上了,显然已经做好射击准备了,便果断下达命令:“准备射击,五、四、三、二、一,射击!” “砰!” 几乎同一时间,五支狙击枪同时射出了子弹! 下一刻,五名狙击手从瞄准镜中看到,狙击目标的额头、左胸、脖子、胸口正中同时冒出五朵血花! “全中!” 五人兴奋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第130章 阵前投降 完颜阇母的身子稍稍晃了晃,伴随着五朵血花的绽放,直挺挺地向后面轰然倒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一蓬烟尘腾起! 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完颜阇母的皮裘,脑门上也开了个洞,眼见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边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懵了,赤盏晖等人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一个个张口结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宋骑从军阵中出来六个人,五个人下了马、趴在地上。 然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完颜阇母头上、身上突然出现五处伤口、当场身亡!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赤盏晖才反应过来:“将军死了!”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五个人,五处伤口! 宋军已经掌握了远程攻击的方法! “签军已接近宋军,你部立刻出动!我率亲卫营随后冲阵!”赤盏晖迅速下达命令,完颜阇母死了,他就是最高领导。 作为追随完颜阇母多年的老部下,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守将带兵向宋军阵地冲去之后,他唤过亲兵营一名士兵吩咐道:“你的马术最好,现在你带着将军的遗体立刻返回上京,告诉狼主,宋军研制出了远程攻击的武器,可以于五、六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不,”亲兵一口回绝,望着神态坚定的赤盏晖,同样一脸的决然:“阇母将军死了,小的理当拼死为将军复仇!” 他说这话可不仅仅是因为与完颜阇母关系亲近,虽然,通常情况下主将的确与亲兵营的士兵感情更深一些。 但按照金国军中的惯例,主将战死,亲兵除了当逃兵之外,必死。 “死有何难?”赤盏晖居高临下看着他,露出不知是讥笑还是惨笑的笑容。 他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不知经历过多少次险死还生,生死问题根本不是这个时候要考虑的事情。 “我大金国的勇士,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可是,有时候,活着更重要、更需要勇气!我不能走,要带领他们与宋军厮杀,尽可能地为你争取时间,明白吗?” 亲兵闻言,转过身子,向两边看了看,见很多同袍都向其点头示意,显然是听到了赤盏晖的话并且认可了。 他抿起嘴,默默地将腰刀插回刀鞘,弯腰将完颜阇母的尸体抱起来放到马背上,一翻身上了马,才向着赤盏晖和一帮同袍抱拳告辞:“保重!” “驾~!”不等众人反应,他拨转马头,在泪水流下来之前迅速离去。 赤盏晖把目光转到城外宋军军阵,脸上不禁露出苦笑。 他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却也能看得出来,签军直接投降了! 王德和赵立不知道这帮嗷嗷叫跑过来的士兵是干啥的,正要带队上前冲杀,却被李国豪拦住:“官家说过,用最小的损失获胜才是王道,让我们先来!” 王德知道火药枪的威力,也知道官家的确说过,损失些财物那都不算个事,士兵的性命远比那些身外之物更加重要。 于是,他乐得做个旁观者,笑眯眯地看着火枪营按照实战队形排好,举起了手中的枪支。 “预备!” 李国豪举起手,正要下达射击命令,却突然看到,对面冲过来的士兵已经有很多人主动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也听清楚了一些人口中的呼喊:“我们是汉人!汉人不打汉人!我们投降!” 李国豪临时改了口,把“射击!”改成了“注意警戒!” 他打马向前小跑几步,大声喝道:“降者不杀!丢掉兵器!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签军士兵们一听到命令,便知道小命保住了,连忙按照李国豪的要求丢掉兵器跪下。 有些人听到背后远远的马蹄声,知道是金人骑兵来了,连忙主动靠到路边跪下。 结果就是,完颜阇母预定的以签军作炮灰干扰宋军阵型的计划直接破产。 黑压压的两、三千人没有对宋军造成任何影响,主动扔掉手中的兵器、跪伏于地不说,还让出了中间的道路! 这就导致金军守将率一千守军直接面对宋军严阵以待的火枪营! 眼看着金国骑兵在迅速接近,李国豪大致估算着距离,为了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李国豪打算把金兵放到两百多步、也就是三百米距离的时候再开枪。 “五百米!” “四百五十米!” …… “三百米!第一排,射击!” 早已举枪瞄准的第一排士兵迅速扣动了扳机,蹲下,上子弹。 “第二排,射击!” 第二排士兵在第一排士兵蹲下之后,也迅速扣动扳机,蹲下,上子弹。 …… 金国骑兵的短弓有效射程不足百步,一般只在五、六十步,也就是六十米到八十米之间。 两百多步的距离上,他们没有任何攻击手段。 女真族是游猎出身,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术之精远超汉人。 每当他们发起冲锋时,为了弥补短弓射程短的缺点,他们会把骑术的精妙展现的淋漓尽致。 比如此刻,他们的身体如同用弹簧联结在马身上似的,忽而换到左边,忽而换到右边,有时躺在马背上,有时钻到马腹下,极尽翻滚腾挪之能事。 以往,不管是面对辽军还是宋军,他们都是这样做的,以躲避敌人的箭雨。 只要近入他们短弓的射程,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他们的短弓更加隐蔽、迅捷,更加适合骑兵冲锋时使用。 有人坠马是正常情况,骑术再高明,总有人点儿背会中箭。 金骑呼喝着向前疾冲,并不在意同袍的坠马,只需注意绕开前方倒地的人、马就行了。 只是,他们每个人都发现,倒地的人或马太多了,避不过去! 然后,自己也坠马了! 三百米的距离,成了金骑的死亡通道,不时有金兵和战马的身上飙出血线,大量的金骑倒地,严重影响了冲锋的速度。 以至于还剩不到一百骑冲到宋军阵前时,没有了速度不说,还面临宋军的精确点射! 前五排宋兵将手中似长枪、又似长刀的武器斜着向前拄于地上,前端那明晃晃的利刃令人望而生畏,个别收不住冲势的金兵被扎成了刺猬。 后五排士兵轮流举着手中的武器,将金骑一个个射落马下。 赤盏晖带着完颜阇母的亲兵营士兵跟在守军之后毅然冲出。 带着必死之志的将士就是不一样,一千人的队伍挟着滚滚冲势直扑宋军军阵。 蹄声如雷,如万钧雷霆! “这是精兵!”王德、赵立都立刻看出了这支队伍的不凡。 “那也只是送死,再来一遍罢了……” 李国豪的话令王德、赵立的心里感到有些膈应。 “三百米,第一排射击!” “第二排射击!” …… 精兵冲锋造成的结果,果然不是签军和寻常的守军能够比得上的。 赤盏晖和一百多亲兵面对锋锐的利刃冲了上去,他们损失了那么多兄弟,为的就是这一刻! “杀!” 赤盏晖大喝一声,抡起手中的长刀,向着前面的宋兵砍去,却赫然发现至少有五名宋兵将手中的武器举起,武器前段明晃晃的利刃分别刺向了他和战马的身体! 这种武器,不仅可以远程毙敌,近身交战也如此犀利吗? 赤盏晖的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绝望啊! 死就死吧…… 瞬间,他便决定不理会刺向他的利刃,继续挥刀杀敌! 眼看他的长刀就要砍中宋兵,突然,“砰”的一声爆响,他的右肩窝处一疼,一股奇怪的劲儿带着他的手臂猛然向后一甩,手中长刀把持不住,铿然坠地! 接着,他身上更多的地方绽放出血花,与之前完颜阇母身上的一模一样。 同时,几把利刃也插进了他的身体。 赤盏晖眼前一黑:过分了啊,连拼命的机会也不给…… 第131章 先进理念 赵构在给军官讲课时经常提到:“用士兵的生命堆出来的胜利,不算真正的胜利!” “打仗时先用火炮轰几轮,再用火枪射几轮!最后再近身肉搏!” “应该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 …… 这些是他当年总结米国发动局部战争的战例时得出的结论。 他把米国人的心思看的很清楚:在别国的国土上战斗,怎么炸、怎么杀都不会对本土的国民造成伤亡;在派遣地面部队推进之前,必定先以电子战、空中打击作为手段,将敌方反抗力量和大规模杀伤武器摧毁,为地面部队扫清障碍。 所以,能利用武器优势消灭敌人、减少己方伤亡,就不要让士兵冲上去肉搏。 自古以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等诗句,道尽了战争的残酷与悲哀。 凡为将者,无不熟读兵书,对各种战例熟稔于心。 可是,谁能想到打仗竟然可以如此轻松? 除了极少数敌人勉强算是冲到了己方阵前,其余的都倒在了短短几百步之内的空地上,连接触对手的机会都没有! 滦州之战,宋军仅以数人轻伤的代价便全灭了金兵。 纸上得来终觉浅,王德和赵立这俩猛人对于新型的战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因而对于赵构的作战理念之先进感到由衷的佩服。 尤其是五名狙击手远程狙杀金将的情景,太令人震撼了! 那么远,“嘭”的一声就干掉了,可比培训时实弹射击的印象深刻多了。 赵立在王德带队前行时特意跑到李国豪身边问道:“狙击手好生厉害,为何不多配些?五六百步之外取敌性命,打起仗来岂不轻松许多?” “呵呵,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这第一批狙击手都是官家和皇后娘娘特别培训的,”李国豪呵呵一笑说道:“他们和普通的士兵不同,要学会计算弹道、风阻等专业知识,一千个士兵里头能出一个狙击手就不错了!” 赵立不识字,最怕的就是学习,一听李国豪这么说,立马皱起了眉头,咂吧咂吧嘴道:“呃,这么麻烦,难怪官家嘱咐我等不要只顾着练武,还要匀些时间习文识字,看来不识字真不行了,等这仗打完了我也得好好学学。” 李国豪微微一笑,转身看了看整装前进的队伍,心里充满了自豪,腰挺得笔直:“从今以后,我大宋的赫赫威名必将响彻云霄!” 赵立也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虽然心中很有些茫然。 他一直没弄明白,若说吴玠在学院发现了他并不稀奇,毕竟他对于自己的本事心中有数。 但此前自己不过是一个声名不显的中级武将,像样的仗都没怎么打过,官家怎么就直接点了他的名让他去学院培训呢? 如今,他当了吴玠麾下忠勇军先锋营的一个副统领,给王德做副手。 虽然级别比之前也没高多少,但谁都知道,忠勇军不是那么好进的。 在忠勇军中当将领的重要性,可比其他军中的同级将领要强得太多。 不管怎么说,反正,不能给忠勇军、给官家丢脸,抽空一定得好好学习,读书认字。 用官家的话说,要做一个有文化的武将,不然的话,打了胜仗连战报都不会写。 赵构最喜欢看打了胜仗的战报,几页的战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差不多都能背出来了。 他放下战报,笑呵呵地说道:“这些将领都知道我这脾性,战报写得跟小说似的,看着真过瘾,连名字都不会写的赵立都要学习认字了。” 邢秉懿见赵构心情大好,借机提出了小小的要求:“那个,我想,你让我象以前一样随意出宫吧,好不好?我保证,除了军器监我哪儿也不去,老是让他们写纸条往这儿送多麻烦啊?对吧?” 赵构想了想,觉得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因素了,而且军器监那帮人也确实需要邢秉懿的指点,便笑着答应:“那好吧,但说好了,只限于去军器监指点军匠工作,不能乱跑。” 邢秉懿顿时眉开眼笑,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应道:“一定一定,你放心吧,我一定不给你惹事!那,我去了啊!” 说完,她一转身,兴高采烈地跳着远去,风中传来她好听的歌声: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 她张开双臂,和着歌声的旋律一扇一扇的,仿佛真的飞了起来,把自己的美尽情地绽放,完全不知道到身后的赵构怔在原地,一脸震惊地望着她的背影! 邢秉懿的歌声清脆甜美,比原唱更加有韵味,但,但是,对于赵构来说,这歌声,却无疑比万钧雷霆更加让他震惊! 这首曾经首次以歌曲名称为高考作文题目,传唱大江南北的歌曲,总不会是邢秉懿原创的吧! 赵构的心情就像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难以平静。 说什么和秋荷一起研究改进的内衣、葛洪《抱朴子》中记载的火药配方、王充《论衡·率性篇》记载的玻璃制造,全特么是扯淡,骗人的! 事实就是,邢秉懿也是穿越人士! 一念及此,赵构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太激动了! 原想着再怎么努力为这历史涂上厚重的一笔,他仍然只是一个孤独的旅人,完全找不到归属感的那种。 就算将来真的有后宫三千佳丽,也没有人可以与他共享、共担这个不能示人的秘密。 可是,竟然,邢秉懿,他的皇后,也是穿越过来的! 而且,凭着这首熟悉的《隐形的翅膀》,很明显,她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乡遇故知都能列入人生三喜,何况这种穿越时空的相遇?这缘分可大了去了! 赵构的脸色变了又变,变了又变,从刚开始的震惊,到兴奋,再到平静,最后变成了咬牙切齿! 这丫头! 还真能装啊! 他正在那呲牙咧嘴呢,小德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陛下,” 刚喊了一嗓子的小德子一看赵构的表情,吓了一跳,愣在了一边:艾玛,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构被小德子一声喊,回过神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平静地说道:“说吧,什么事?” 小德子这才松了口气,回道:“陛下,有紧急军情!” 第132章 遇到难题 这个时候能称之为紧急军情的,想来只有伐金之战。 吴玠前边刚来了一份战报,这一份应该是杨再兴的了。 他那边,不会出啥状况吧?赵构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他对杨再兴和别人是有些不同的,“逢河莫入”他只对杨再兴再三嘱咐过,毕竟原历史中杨再兴身陷小商河中箭无数,死的极其悲壮、悲惨,很令人叹惜。 虽然因为自己穿越过来,历史被改写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但谁知道有些个例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宗泽的背上不还是生了恶疽?若不是太医集体研究全力诊治、张三炮献上火药消毒的土方法,这会儿宗泽怕是去日无多了。 赵构心里一紧张,双手一按扶手便站了起来:“赶紧呈上来!” 小德子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赵构身前,还没跪下去呢,就被赵构劈手将战报夺了去。 “刷”的一声,赵构已经抖开了战报。 同时,“噗通”一声,小德子才跪到地上。 这小子因为冲的有点急,膝盖在地上磕得生疼,又不知战报写的什么,跪在那里龇牙咧嘴的不敢吭声。 赵构一目十行地看起了战报,看着看着眉头突然紧皱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沉重。 “糟了!莫不是吃了败仗?”小德子心里咯噔一下,头垂的更低。 经过长期的相处,他对于这位皇帝陛下性情的了解可谓无人能及。 “久攻不下,阵亡一百三十八人?!” 这个消息可谓极为震撼,让赵构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区区一个咸州城久攻不下,已经很让他意外了:这年头,有枪有炮,还有拿不下的城?总不成是钢铁铸成的吧? 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战损。 阵亡一百三十八人,一百三十八个装备新式武器、接受过新式战法训练的战士! 对他来说,这一百三十八人每一个都是宝贝,经过战争洗礼之后,将来都是军中的骨干力量! 怎么能、怎么能折损在这里?! 初步看完最关心的部分之后,赵构又仔细复读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吴玠兵分两路,一路绕道滦州前往锦州,是为了贯彻自己这个皇帝的战略意图:消灭沿途的金兵,清除金国的势力,守住沿海一线的城市,为将来建立渤海湾海军基地打下基础,这是多次修订以后制定的方案。 因而吴玠的推进速度略慢,但好在非常顺利,甚至可以说很完美:零战损。 杨再兴就不同了,简单、直接、粗暴,就一个目标:一路挺进到咸州(今辽宁开原县),然后与吴玠会合,直捣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县)。 所以,他亲率先锋营的火枪营五千人疾行如箭,遇到金兵就是几轮齐射开局、然后乘胜追击。 除了利用吃饭、喂马的时间稍作休息调整之外,先锋营根本不做停留,扫尾工作全扔给后面的大部队了。 起初,杨再兴部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突进,金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组织有效反击了,就像被狮子追猎的小白兔。 可是,在大定府,这个重要的军事重地,因为防御设施相对完备,守卫力量较强,又提前得到了宋军来袭的消息,先锋营在攻城时遇到了强烈的抵抗。 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先锋营足足用了一天时间才得以破城,还阵亡了二十人、轻伤近百人,这已是近来伤亡最严重的一次。 而金兵也利用这个时间把更加详细的情报送回了后方。 杨再兴已经预料到,后面可能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咸州,距离黄龙府近五百多里地,是金国的南大门,扼守着通往黄龙府的要道,也是黄龙府最后的屏障,绝对的军事重镇。 所以,咸州城的防御设施极为完备,城墙高大坚固,护城河既深且阔。 守将是金国有名的大将完颜昌,麾下有三万精锐将士。 这个完颜昌可不简单,他是金国宗室将领,金太国开国皇帝完颜旻(阿骨打)的堂兄弟,征辽伐宋,多有战功,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猛将。 而咸州的这个守卫力量,在当前仅次于黄龙府的规模,由此可见完颜晟对咸州的重视程度。 完颜昌接到宋军先锋营即将到来的信息之后,并不如何紧张。 咸州城城坚器锐,兵强马壮,没有什么短板。 在他看来,莫说区区一万人的先锋营,就算来个十万八万宋军,想从他手中拿下咸州城,不啻于痴人说梦。 唯一需要高度重视的,无非是宋军的新式武器,据说能于千步之外取人首级。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打算率部与宋军硬碰硬地较量一番,打出声威、打出气势,一举扭转颓势。 既然不能硬来,好吧,那就安心守城,就凭着这固若金汤的城池,我死守不出,你能奈我何? 完颜昌看着眼前明亮耀眼的城墙,颇有些得意。 打仗,靠的是智慧。 据说宋人之前不知多少年,有个叫诸葛孔明的牛人,算尽天下事,曾轻抚瑶琴,以空城退敌。 切,那是遇到胆小鬼了,换成本将军,他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哪有本将军来的稳妥?他能想到以冰筑城吗? 没错,就是以冰筑城。完颜昌一直为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暗自得意不已。 这时节的北方天寒地冻,泼水成冰。护城河被厚厚的冰层覆盖,步卒和骑兵都可以轻松越过,早已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很多将领为此深感头疼。 唯独完颜昌脑子转的快,由护城河结冰想到了以坚冰筑城墙的主意。 于是,他令士兵端来温水,顺着城墙的外壁缓缓倒下去。 果然,温水刚流到城墙的中间位置,便凝结成冰,印证了冰筑城墙的可行性。 杨再兴率军到达咸州城外,从望远镜中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画面:高大的城池矗立在眼前,整个城墙被光滑耀眼的冰层覆盖,仿佛是一座坚冰浇筑的城池。 这样的城墙,就算用红衣大炮轰、震天雷炸都没效果,最多炸些小坑出来,几桶水一浇立刻恢复原状。 更何况,为了尽量加快突进速度,两路先行的大军都没有携带重型武器装备。 不记代价硬攻绝对不行,没有足够多的攻城器械,就算能破城,不知要折损多少战士,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除非,等后续的部队跟上来,把难题交给炮营来解决。 那就得多些耐心,等个三五天时间。 那么,这些天的突击就成了笑话…… “这下有麻烦了。” 杨再兴看见完颜昌率众将躲在城墙后面的谨慎模样,兴奋劲顿时去了一大半。 “金人已有防备,这就是他们的办法。偏偏,还真是难以下手。” 他似乎能听到金人在城墙后面得意的笑声。 事实上,眼见宋军毫无攻城意图,似乎无计可施的样子,完颜昌也确实笑得很畅快:“哈哈,都说宋人一路横扫,战无不胜,我看,也不过如此!” 一众部下纷纷赞道:“还是将军高明,料敌先机,妙计如神啊!我等自愧不如!” “哈哈哈,”完颜昌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我料宋军今晚决计不会攻城,守城将士分两班轮流休息,诸位,随我喝酒去!” 第133章 强攻咸州 杨再兴拧着眉头枯坐马上苦思良久,仍然毫无对策,便向两旁扫了一眼,问道:“诸位有何良策?” 众将皆摇头苦笑,金兵这么做是摆明了要当缩头乌龟,偏偏龟壳还这么硬,一时之间哪有什么良策? 杨再兴无奈,只好吩咐:“罢了,安营扎寨,诸位随后到我帐中议事。” 议事,议的当然是如何攻城的事。 “这个完颜昌,还真是难缠,连城门都封了,确是不好下手啊?” “就是,就算摸进了城也没用,还得从里边把门炸开。据之前的情报,城内有三万金兵,可不是吃素的。” “此处已算是金国腹地,城内金人也不少,就算想里外应合也不可得。”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良久,意识到确实没有速胜的好办法,不免有些冷场。 这时,杨再兴下首一名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将领说道:“这些金军守城将士虽然知道我军火器威猛,却没有切实见识过真正的威力。 依我看,不如就将狙击手和一些枪法好的派出去,只要金人敢露头,就打掉。既能威慑金兵,令其不敢妄动,又可方便我军抵近观察,寻找战机。” 杨再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吴玠的弟弟吴璘。 吴玠给他配的这个副手的确很好,头脑灵活,作战勇猛,称得上是智勇双全的虎将。 他点点头,说道:“嗯,反正亦无良策,就依此计,今晚就算了,明早开始。众将士连日来昼夜兼程,就好好歇息吧,守卫可以适当靠前,以防金兵夜袭。” 杨再兴如此安排,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必备的素质。 完颜昌封了城门,不代表金兵就出不来,冰墙不容易攀登,下来却很容易,几百米的距离在夜间根本不算个事。 如果不做必要的防备,被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就麻烦了。 毕竟火枪更长于远程攻击和阵地战,陷入混战的话,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强项和敌人拼命,这种事杨再兴是绝对不会干的。 第二日清晨,就如吴璘说的一样,守城的金兵虽说知道了宋军有远程攻击的利器,却因为没有亲眼看到过,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之心。 更多的,是好奇。于是,便频频有人探出头,向宋军的营地张望。 得到命令的狙击手和十八名枪手早已各自进入狙击位置,眼睛紧盯着城头,一见有十几个金兵同时露了头,立刻便按着之前约定的方案“砰砰砰……”开了枪。 原本,城内城外此时都没有什么动静,寂静的很。 因而,突如其来的一串枪声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不知有几个人没有射中目标,随着枪声响起,只见十余名金兵头部爆出血花,“噗通、噗通、噗通”,如沙包一般直挺挺地仰面便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本来还无所谓靠在城墙边上的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宋人的新式武器!” 十余具尸体附近的守卫更是吓黄了脸,无师自通地抱住头往下一蹲,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有几分安全感。 尸体头部的弹孔还在流着殷红的鲜血,目睹这些人死状的守卫感到了极度的恐惧,抱着头再也不肯站起来。 完颜昌听说此事,连忙赶到了现场。 他蹲下身子,看着被排摆放在地上的尸体,心里也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所言非虚啊,宋军的新式武器果然厉害!隔这么远都能取人性命!” 说完,他见一些士兵面露惧色,士气低落,显然是被宋军的远程狙杀吓到了,便故作自然地站起来,走到城墙的垛墙后面,大声说道:“宋军的武器再如何厉害,也不能隔着城墙打到你们!若想攻城,须得近战!论近战,宋人根本不是我大金勇士的对手!” 完颜昌的心里对宋军的火器也有些忌惮,却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近战,他有十足的信心。 因而,他的言语里充满了自信:“都打起精神来!宋军不过仗着火器犀利,又非三头六臂!若是敢来攻城,本将必让他有来无回!” 守卫们似乎是被完颜昌话语里的自信感染到了,虽然还是不敢露头,腰杆却不由得挺直了些。 之后连续两天,五名狙击手和十八名枪手的战绩为零。 金兵只是从射击孔里向外面观察,根本没人露头。 杨再兴却是有些着急,大定府的防御虽然比不上咸州,却也算兵强马壮了,不过一天时间就在手雷和华兴二代的打击下陷落。 如今,先锋营却在咸州城待了整整两天毫无寸进。 “咸州显然是因为大定府拖延了一天时间从而得到了具体的情报才做出这样的对策。 如今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咸州城,以后呢?黄龙府就不说了,其他的城池都这么打,那得搭进去多少忠勇军的勇士?” 想到这个问题,他更加焦躁起来。 “不能再这样耗着了,拖不起啊……” 一念及此,他只好采用备用方案:伐木造云梯,强攻,火力压制,尽量减少伤亡。 其实,云梯作为攻城最常用的器械,杨再兴和吴玠两路大军都有最新型的制式可拼接云梯。 新型云梯五米一段,如果不考虑重量,从理论上来说可以拼接成无限长的超级云梯。 当然了,因为城墙的高度一般都不超过十米,实战中并不需要太长的云梯,两截就够用了。 因而,军中配备的制式云梯都是双数,其中一截的前端是带铁钩的,钩子勾到城墙上之后,守兵很难把它推出去。 可是,杨再兴率先锋营推进的太快,和后面的主力脱节了。 如果等大部队携云梯到来,估计还要好几天。 已经浪费了两天时间,他不愿再等,只好使出了基本技能:自制云梯。 经过狙击手目测,咸州城墙高约九米,加上冰墙缓坡形成的斜面,十米长的云梯便刚好能够到城墙的垛口。 于是,忠勇军将士们当起了兼职木工,伐树的伐树,绑梯子的绑梯子,忙的不亦乐乎。 亥时(晚上九点至十一点)刚过,便完成了一百架十米长的简陋云梯自制任务。 杨再兴的目光炯炯有神,心里还有隐隐的激动,分配任务时声音抑扬顿挫,短促有力:“寅时攻城,三十个攻城小队,每队三十人,三架云梯,每梯十人。拉开距离,居中云梯主攻,多带手雷;左右两侧,同步上梯,火力掩护;狙击手前移,火力支援。” 按说,九百人攻城,攻的还是咸州这样规模的大城,有点不可思议,通常最多只能是试探性进攻。 但九百名装备先进的忠勇军攻城,就不仅仅是试探了。 一旦真上了城墙,手雷开路,枪阵排开,站稳了脚跟,守住了城墙,源源不断的后续部队上来,城就破了。 杨再兴的部署表明,他明显已经很熟悉并开始制定热武器作战方案。 这不是个案,忠勇军中中层以上将领都在迅速成长。 丑时刚过,正是普通人睡意正浓的时候。 攻城的战士借着夜幕的掩护,扛着云梯,迅速向城墙奔去,狙击手也已经就位,准备随时火力支援。 第134章 首战失利 完颜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指望他疏于防范犯下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的。 虽然宋军整整两天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但宋军来到咸州可不是游山玩水。 他仍然嘱咐部下全天候的加强守卫,万万不能一时大意失了咸州。 主将刚安排过任务,手下再怎么倦怠也不可能过事就给忘了。 入夜之后,守卫将士便各就各位,履行守卫职责。 攻城的宋军刚进入城墙上火把的照明范围,守城的金兵便发现了敌情,连忙发出了警讯:“敌袭!” 一些靠着城墙打盹的守卫正迷糊呢,被警讯惊醒,睁开眼睛便下意识地探头往城下看去,只听“砰砰砰”地一阵急促的枪响,数名守卫猛然栽倒。 守城的将领见状,连忙向城外迅速扫了一眼,缩回身子大声喝道:“弓箭手,蹲下,仰射!” 数千名弓箭手随即依着之前的演练纷纷蹲在城墙后面,拉满弓,斜着向上射出了手中的箭支。 顿时,漫天箭雨密密麻麻地划破夜空,带着“嗖嗖嗖”地啸声从天而降。 攻城和守城是目前战争中常见的基本内容,自然各有对策。 宋军攻城战士一手举起简易的小圆盾护住身体,一手拎着枪或是云梯继续向前冲,任凭箭支“哆哆哆”地射在小圆盾上。 原本几百米的距离迅速拉近。 一路上,简易的小圆盾并不能完全挡住如雨的利箭,攻城队伍中不时有人中箭,发出一声声闷哼,但多数的中箭部位都是腿和胳膊上,受伤的战士咬咬牙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偶有战士中箭倒下,也无人顾及。 这种时候,倒下就意味着死亡。 牺牲再所难免,没有人停下前进的脚步。 眼看城墙越来越近,有的战士已经取出了手雷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投掷,不过十余米的距离,很容易扔进去。 由于攻城队伍前进时依然保持着相对整齐的队形,所有小队几乎是同时将云梯靠到了城墙边上。 守城的金兵勾挠手不等将领下命令,便有人取出带叉的长杆,用力地把云梯向外推。 这时候就看出精确计算的好处了,长梯的长度是针对城墙专门计算好了的,堪堪搭在城墙的垛口下缘。 想要把梯子推出去,就得探出身子才能够的着。 狙击手和左右掩护的战士只要看见金兵露头,立刻就开枪,虽然忙乱间命中率没有保障,但效果却很明显。 打中了,基本上就是死翘翘了;打不中,子弹打在耳边城墙上的“啪啪”声响也着实令人胆寒。 攻城伊始,攻城的一方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一心想要杀敌夺城立战功; 被动应战的一方总有些忙乱,有些恐慌。 但战斗进入白热化之后,双方反而都心情平静了许多,没了那些杂念。 攻城士兵已经弯着腰顺着梯子向上爬,只要能登上城墙,凭借着手中的大杀器基本上就算胜利了。 守城士兵随着将领的命令,抱起石头和檑木一下一下机械地往下扔,砸没砸到人也无暇顾及。 短短十米的距离,双方谁也不敢懈怠。 不时有宋兵接近城墙的垛口,将手雷扔了进去,爆炸声频频响起,也不知道炸死了多少金兵。 但守城的金兵实在太多了,倒了一片又上来一群,还有弓箭手、枪兵射冷箭的射冷箭,捅黑枪的捅黑枪。 宋军狙击手和火力掩护的宋兵也不敢随意开枪,生怕打着了自己人。 最接近登墙成功的一个宋兵,已经站到了城墙里,刚扔了两个手雷清除出一片空地,身上便中了不知多少箭,倒在了城墙垛口。 他眼见是活不成了,却还记着教官的嘱咐,先是顺手把枪扔下了城墙,免得落入金兵手中,又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腰间拽出两颗手雷,一颗扔了出去,一颗留给了自己。 杨再兴从望远镜里看着这一幕幕惨烈的情景,心急如焚。 金兵实在是太多了! 他知道再这样耗下去,除了多增加些伤亡外,不可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只好下令让攻城队伍撤退。 得到撤退的命令后,攻城勇士按照预订的的方案立刻有序后撤。 云梯上的战士纷纷扔出手雷,一边扔一边退下云梯,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在城墙内响起。 之前手雷的爆炸还只能算是零星的巨响,金兵倒也不显得慌乱,现在爆炸声串成了串,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城墙内的地上到处是残肢断臂,躺在地上哀嚎的金兵不知凡几。 没受伤的金兵也被这震天动地的爆炸惊的魂飞魄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可惜,军令如山,撤退的宋兵已经全部下了云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否则的话,他们只要一鼓作气冲上城头,摆开阵势,守住一段城墙等来后援,宋军必胜! 杨再兴隔着城墙,自然也不知道局势竟然发生这样的变化。 眼瞅着有一两百人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眼皮止不住地跳了几下:这下糟了,折了这么多兄弟,如何向官家交待? 莫说如今在赵构两口子的努力下军备已经完全碾压四方了,杨再兴之前与金兵交战数次也未尝一败。 事实上,就算在原历史中,杨再兴也从未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清点完战损,此次攻城忠勇军共阵亡将士一百一十八人,重伤一百零二人,轻伤五百九十六人,回来的将士几乎人人带伤。 这是忠勇军配备新式武器装备以来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战! 杨再兴独自一人在帐中陷入极度的苦闷之中,不停地在脑子里回想着之前的攻城战。 帐门外的亲兵请示道:“将军,吴将军在帐外,说要商讨军情。” “不见!”杨再兴没好气地回道。 吴璘得了亲兵的回报,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 杨再兴的心情,他能理解,却也不知道如何去开解。 说是来商讨军情,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了目前的困局。 咸州城里,完颜昌见宋军大营那边没了动静,也开始清理城墙、统计战损。 看着满地狼藉的现场,完颜昌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百米长的地面就像被血洗了一般,目光所至,残肢满地,地面上尽是成片凝固的血迹。 坐靠在城墙上和躺在地上哼哼的士兵不计其数。 越看越是心惊,完颜昌走完这一段城墙,不用统计也心里有数了。 这一战,守城将士阵亡人数不下于五百!重伤、轻伤上千! 宋军攻城士兵不过千人,竟然打得己方如此狼狈! 如果宋军直接发起万人总攻,咸州城此刻已经易手! 如果宋军数十万人全军出击,纵览全国,谁人可挡? 一阵悲哀的情绪涌上了完颜昌的心头:我大金危矣…… 第135章 战前袭扰 天渐渐地亮了,一缕阳光从帐门的缝隙射进杨再兴的营帐。 杨再兴抬手撩开帐门,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发现竟然是多日来难得的好天气。 风比往常小了许多,阳光照在脸上有些暖洋洋的,他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原地做了几组矫健有力地动作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他正准备召集将领议事,却突然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传来。 杨再兴的心里不禁觉得诧异:“军中除了开庆功宴,历来禁止饮酒,我部从未有将士违令,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心思一转移到这事儿上来,他便隐约听到几不可闻的低泣声,心下更是狐疑。 侧耳凝神听了听,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绕过几个营帐,杨再兴看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人影,看装束是个校尉。 这人他认识,是火枪营的,叫梁兴,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酒壶,正在把酒往地上倒着。 “二弟,你放心,我一定多杀些金人,给你报仇!” 说完,他把剩余的酒全部倒完,缓缓起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猛然转身,却正好对上杨再兴的目光。 “呃……” 他略微错愕,赶紧躬身抱拳行礼:“属下参见将军!” 军中本就不太注重繁文缛礼,忠勇军中尤甚。 “免礼。”杨再兴摆摆手,关切地问道:“你二弟阵亡了?” “嗯,”梁兴沉痛说道:“此次攻城,属下负责掩护,倒是侥幸全身而退,义弟赵云却身中数箭,不幸身亡。” 杨再兴全程目睹了攻城战,自然知道战况,梁兴此时提及,他感觉无言以对,不由得神色黯然,拍拍梁兴的肩膀便欲转身离去。 梁兴却突然出声请命:“将军,属下请战,愿再次攻城。” 杨再兴侧头,心中一动,看着梁兴,颇有探寻之意:“你打算如何破敌?” “这个,”梁兴稍稍顿了一顿,回道:“我观金兵对火枪、手雷颇有畏惧,这却是我军强项。我军可以造数架攻城车,居高临下,近距离进行火力压制,掩护地面各部攻城。金兵武器装备落后,我军胜算很大。” 这个方案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军中高层将领之所以没有人提及这个方案,是因为情报署的情报较为详细,认为城中至少有二十架投石车,这是对付攻城车的大杀器。 云梯虽然简陋,但目标小,容易移动,反而安全性更高,所以,在上次攻城时,杨再兴才会选择使用云梯。 杨再兴摇摇头:“不行,据情报,城内尚有数十架投石车,攻城车目标太大,且较为笨重,移动缓慢,容易成为投石车的靶子,很难接近城墙。” 梁兴不过是中下级军官,并不知道绝密情报的内容,因而,听了杨再兴的解释之后也有些气馁,一时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说什么大不了一死的话吧?打仗要的是胜利,而不是死亡。 但杨再兴却突然想到:梁兴说的不错,金兵武器装备落后,其采用的防御手段也是基于这一点,龟壳式防御虽然很有效,攻击性却不强。 而我军火力虽猛,但将士攻坚能力不行,个人勇武不能满足登城需要。 既然如此,不如结合前次攻城的教训,由火枪营保持火力压制减少己方伤亡,自己和吴璘等人再采用传统攻城的方式夺取城墙,为后续的火枪营创造条件。 唯有如此,才能获胜。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呵呵”一笑,将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又拍了拍梁兴的肩膀,很用力:“梁兴,本将就满足你的愿望,回去等候军令吧!” “得令!”梁兴大喜,两腿一并,行了个火枪营的新式军礼,乐道:“太好了!谢谢将军!” 既然有了主意,杨再兴便立刻召集诸将议事。 前次攻城,他之所以觉得憋屈,主要原因是原本应该碾压金兵的新式装备和战法却吃了瘪,非但没有奏效,还折了那么多人。 其实呢,还有个不曾言说的原因,就是他沦为了看客。 带兵打仗,他素来喜欢率兵突击,喜欢驰骋沙场、一杆大枪所向披靡的感觉。 如今,新式装备和战法的使用,让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很矛盾的情绪。 打仗变得如此轻松:一帮受训不过数月的新兵,就能横扫十倍于己的敌人;一个狙击手,能于数百步之外取敌性命,而且敌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大宋能纵横天下当然是好事,他自然乐于见到大宋的强大。 可是,如自己这般自幼苦练武艺,一路走来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还有意义吗? 要不要丢下大枪?苦练火枪技能? 近来,这个问题让他纠结不已。 直到此时,杨再兴恍然悟了:一身好武艺在军中永远不会过时,传统技艺结合新式武器,更有杀伤力! “此次攻城,由我和吴副将亲自带队,同时从两侧攻城,具体细节……” 吴副将,说的自然是吴璘,有勇有谋的猛将。 两大猛将亲自上阵突击,一改之前单纯靠武器装备发动进攻的做法,还拿不下咸州城? 杨再兴信心十足:此战必胜! 赵构收到杨再兴部阵亡一百三十八人战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更新的战报:咸州大捷!而且,仅阵亡五人、伤二十人! 再次攻城,杨再兴为了确保将攻城的损失降到最小,准备工作做得更加细致,采用了袭扰战术。 刚到子时,十个十人小队便拉开距离同时出动,扛着云梯迅速向城墙奔去。 守城的金兵一见宋军来了,连忙惊呼:“敌袭!” 城内顿时呈现一番慌乱景象! “弓箭手,仰射!” “蹲下,蹲下!” “檑木、滚石准备!” ……… 没想到,宋军听见箭声响起,立刻撤退,似乎比前进时更加迅速,竟将箭雨甩在了身后。 负责观察的守兵见状,又大声疾呼:“撤了!宋军撤了!” 去通报完颜昌的士兵刚跑了没几步便听闻宋军撤了,不禁骂道:“该死的宋人,大半夜的都不让人安生。” 骂完,原地想了想,便一转身又回去了,没去向完颜昌通报。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值夜的守将见宋军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便吩咐士兵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保持警惕。 刚过半个时辰,负责观察的守兵发现宋军又来了,连忙再次大喊:“敌袭!敌袭!” 于是,城内又是一番慌乱景象! “弓箭手,仰射!” “蹲下,蹲下!” “檑木、滚石准备!” ……… 结果,和之前一样,宋军又撤了…… 过了一会儿,宋军依旧没有声息,金军守将稍加思索,便知道这是宋军的扰敌之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安排道:“观察哨注意观察,以防宋军突袭,其余人时刻保持警惕!” 守兵们被折腾了两次,已经有很多人心生怨气。 “要打便打,来了又跑做甚?!” “可恶!宋人就会搞花样!” “有种别跑啊!” …… 之后,仍然每过半个时辰,宋军便来骚扰一番,同样是十个小队,不过百来人。 守城的金兵被折腾的心里已经不想动了,几乎个个都在嘴上和心里大骂宋军。 多数的弓箭手取出弓箭只是做做样子,胡乱射一箭就算完事了。 甚至少数人连箭都没取出来,就跟着大家一起排排队,看着宋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等着守将下令解除警报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休息。 士兵们不过是碍于守将的命令走个形式罢了。 杨再兴从望远镜里看着,发现城内没有箭射出来时,敏锐地感觉到:时机成熟了! 第136章 咸州城破 第六次出击,仍然是十个小队。 只是,首尾两队的领队换成了主将杨再兴和副将吴璘。 火枪营的将士已经在营中集结完毕,整齐地立于黑暗之中,只等杨、吴二人登城之后便紧随二人发动攻势。 与之前一样,十个小队扛着云梯,“哼哧哼哧”地向着城墙奔去。 城内的观察哨眼看着宋军又来了,以为还会和之前一样冲到半途就折回去,便没好气地嚷嚷道:“又来了又来了……” 守将的心里也有了倦怠,没太当回事,只是习惯性地下达命令:“起来起来,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战斗。” 结果,各部士兵的反应全都走了样…… 弓箭手,虽然大部分就位了,也张弓搭弦了,却基本上没有人把箭射出去;负责准备檑木、滚石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动手,感觉搬起来再给放回去,忒没意思;勾挠手见其他人都没咋动,便两眼一眯,继续打盹,偷懒么,谁不会? 观察哨的士兵毕竟任务特殊,多数时候还要在战后写分析总结,比其他兵种的反应要好的多。 他们注视注视着宋军轻松越过了半场,城内只有零星的箭支落下,不禁扯扯嘴角:这,还是打仗嘛?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宋军没有像之前一样撤退,反而骤然加速向城墙奔来。 观察哨的士兵突然意识到,宋军这次是真的来攻城了! “敌袭!敌袭!真来了!” 守将一听观察哨的嗓音都变了,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感到不妙,连忙探头往城外一看,宋军距离城墙已经没有多远了…… “射箭!檑木!滚石!勾挠手!” 守将的命令急切间串在了一起,城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弓箭手下意识地如之前一样举起弓箭仰射,将手中的箭支冲着夜空斜着射了出去,却基本上都落了空,宋军已接近城墙。 檑木、滚石刚抱起来,下面的云梯已搭上城墙。 勾挠手准备推云梯时,刚探出身子,便有枪声响起,数名勾挠手的头上爆起血花,应声便倒。 随即,城墙里边又传出爆炸声,那是宋军的手雷在人群内炸开了花。 火枪手们都没闲着,全都在云梯两侧举着枪近距离向敢于露头的金兵射击。 十余米的近距离射击,不要太容易!要知道,平时的实弹射击,射手距离靶子是实打实的一百米。 扔手雷更是简单,只需要把手雷扔到城墙里面就行,完全没有难度。 中间的八架云梯虽然架起来了,上面却根本没有人,只是做做样子帮两位将军分担些注意力。 此时,杨再兴和吴璘已经踩着云梯飞身登城,在两头各凭技艺大杀起来,目的是给后续大部队登城扫清障碍。 二人杀的是酣畅淋漓,尤其是杨再兴,念头通透之后似乎比之前更加神勇。 这两人一个铁枪如电,伸缩之间枪枪索命; 一个刀光似雪,翻飞之间刀刀杀敌。 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沾着就是死! 这种杀敌速度,丝毫不逊于火枪。不过片刻功夫,二人身边就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金兵尸体。 在二人身后,火枪营的战士正源源不断地登上城墙。 他们登城以后就迅速排队列阵,由于地形狭窄便自动排成二十人一排的队列,开始以极其熟练的方式收割起金兵性命来。 此时,他们不再像训练时那样还需要教官喊口令,而是动作纯熟节奏稳定的轮番射击。 举枪,射击,后退,装弹…… 枪阵就像移动的堡垒,整体向前稳步推进,也随着战士不断地登城而变得越来越厚实。 攻城战到了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宋军的节奏,再称之为战斗已经不大合适,更像是一面倒的屠戮。 枪声如炒豆一般没有片刻停歇,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不论是挥着刀的还是举着枪的,完全没有抵抗力。 完颜昌得到讯息赶到城墙时,金兵大势已去。 守兵四散向城内溃逃,他连续砍杀了数十名溃兵也无济于事。 眼见宋军气势如虹,两边的队伍如滚滚洪流不可阻挡,即将在城墙中段会合,显然大势已去。 完颜昌长叹一声:“唉~,这种打法,太无耻了……” 这种打法,已经无人可挡! 他在心里计较:与其战死在这里毫无意义,不如回上京将详细情况告知狼主,看能不能和南朝和谈,能和最好,不能和就早做打算吧。 一念及此,完颜昌便不再犹豫,立刻调转马头,大吼一声:“随我撤!” 趁着宋军尚未完成会合,他带着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向北而逃。 杨再兴在枪阵稳步向前推进时便悠哉悠哉地缀在了后面,感觉无事可做便四下瞅着,完颜昌刚一出现便被他瞧见了,为将者对上眼很容易,凭的就是感觉。 “被我看见了还想逃?” 他心下顿时大喜,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匹无主的战马,连忙从枪阵一侧抢上去,嘴里还嚷嚷着:“小心点,别伤了我的马!” 等杨再兴上了马,完颜昌已调转了马头绝尘而去。 杨再兴打马便追,盯着影影绰绰的身影顺着街道向北城门追赶,沿途还不时出枪捅几个被他追上的金兵。 完颜昌起初一个劲地跑,不知道后面有宋将在追他,到了北城门时,他转身瞧了一眼,看看还有多少残兵跟着他跑出来了。 借着隐隐的晨光,他见身后骑兵和步兵都各有数百人,也不知道溃逃了多少、死了多少,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抬眼又瞧见不远处单人独骑追来的杨再兴还在屠着他的手下士兵,顿时气得“哇哇”大叫,缰绳一抖,手中大刀一摆,就冲着杨再兴奔了过去:“哇呀呀,欺人太甚!来人报上名来!” 还敢回来单挑? 杨再兴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惧,高声应道:“我乃大宋忠勇军先锋营指挥使杨再兴,你又是何人?” 完颜昌之前随完颜宗望南下侵宋时为六部路都统(正四品),因其颇有战功,完颜宗望为了笼络人心已经允诺给他报请元帅左监军的职位(从三品)。 后来完颜宗望兵败,一路溃逃,死于潼关之外,给完颜昌报功的事儿也没了下文。 但在此时,对南朝官阶相当熟悉的完颜昌自觉地便将这个半生不熟的职位报了出来,还担心杨再兴不明白元帅左监军的级别,特意做了补充:“我乃大金国元帅左监军完颜昌,也是从三品的!” 杨再兴自是希望完颜昌来跟他单挑,便咧嘴一笑:“你这个金国将军,倒也有趣,来来来,过两招。” 事实上,完颜昌身为宗室将领,一身本领在军中也属上乘。 原历史中,他凭借出色战绩一直升到副元帅、封鲁国公,后来因为谋反被杀。 但此时,骄傲的完颜昌确实也不屑于围杀杨再兴。 双方交待完废话,便杀到了一处。 第138章 新式短枪 军器监里如往常一样,工匠们多数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积极性高的很,根本不需要有人监督。 几个监工背着手在四处巡视,说是监督,监督啥? 自从军器监上次有工匠连日疲劳操作出现事故之后,监工们的职责就成了:监督工匠们要注意身体、不得连续疲劳工作! 就是说,监工只要发现有人状态不佳还在工作,就得强制其离开岗位,休息时间不足两个时辰不得入岗! 如果在监工当值期间发生了安全事故,重罚! 就这么奇葩的工作,监工们还在其中找到了乐趣,当值的时候一刻都不肯闲着。 “王二蛋,我怎么觉得你这眼圈有点发黑啊?是不是夜里在家折腾狠了?” “张哥,瞎说啥呢?哪有黑眼圈?” “还不承认?我看你走路都有些发飘,不行,你得去休息室眯俩时辰。” “我说张哥,你就别调理我了,我精神头好着呢,别妨碍我做事,成品马上就出来了。” 这张姓监工也不是没事找事,主要是想通过插科打诨的方式跟工匠聊几句,给他们提提神,防止打盹犯困。 此时一听王二蛋说要出成品了,便不再撩拨他,在一旁看他组装新式武器。 王二蛋虽然名字显得有些粗线条,实际上心灵手巧,领悟力很强,是管四和蒋黑子着力培养的新秀,短枪的设计、定型和最后组装都有他的参与。 尤其这最后组装,更是他独自完成。 一尺长的枪管黑黝黝的,表面没有上漆,稍显粗糙,枪柄是按照赵构的草图设计制造的,弹匣可以压入五发子弹,扳机和击锤等部件参照华兴二代做了进一步的改进。 整支短枪不过二斤多一点,这个重量,就算普通人都可以单手持枪完成瞄准和射击动作,更不用说训练有素的将士了。 看着组装好的成品短枪,王二蛋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点点头,兴冲冲地跑去请示蒋黑子:“师父,成品装好了,我想申请试射!” 蒋黑子笑眯眯地伸手,将短枪从王二蛋手里拿了过来,问道:“用的是最新式的子弹和撞针? “嗯,我按照华兴三代的扳机和撞针的样式,改小了些,华兴二代、三代的子弹都能通用。”王二蛋显摆似的回道。 “好,那就让你……” 蒋黑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德子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驾到!” “官家来了,快跪下!”蒋黑子连忙将短枪往工作台上一扔,拉着王二蛋就往地下一跪。 附近听到小德子声音的工匠也都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跪迎官家赵构。 随后便是所有人都熟悉的“吾皇王岁万万岁”…… 赵构对于朝臣的跪拜早就习惯了,但在面对这些辛苦劳作的工匠时,心里始终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可是,这是千百年的历史原因造成的,他又不能一句“陈规陋习”便将之废除,只好违心地接受,极快地传喻“平身。” 好在工匠们见惯了赵构,对他的做派早已了解,除了莫砥和一些有研究成果要向他汇报的工匠,其余人得了口谕便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见众人散去,赵构便问身边的莫砥:“有些日子没来了,华兴三代和短枪的研究进展如何?” 王二蛋正准备试射短枪,最新成果还没来得及向莫砥汇报。 莫砥自然也不知道,只是迅速把目光投向了蒋黑子和刚过来的管四。 蒋黑子连忙转身拿起短枪,递给赵构:“官家,这是王二蛋刚装好的第一支短枪,用上了最新的部件,正准备试射呢。” 赵构此来就是为了短枪的事,可巧就见到了刚组装的第一支,心里自然高兴。 “呵呵,这么快就出成品了,好啊。”他笑着接过蒋黑子递过来的短枪,看清楚了之后,笑容有些凝滞。 这特么就是最新式的短枪?怎么这么难看? 也难怪王二蛋十分满意的短枪到了他的眼里就成了土疙瘩。 这特么就是以前在影视剧中见过的火铳嘛。 笨重的枪管,上面也没套筒,无法实现连发,估计打一枪之后还得把弹壳抠出去才能手动上膛; 枪柄也是简单的铁壳,拿在手里有些硌手。 好吧,这只是第一支还没定型的短枪…… 赵构想了想,决定还是应该多鼓励,便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丝笑容来:“嗯,看着还,不错,短小,精悍。王二蛋是吧,你先试射几发瞧瞧效果如何。” “遵旨!”王二蛋心花怒放,喜滋滋地接过了短枪,又从蒋黑子手中接过五发子弹,在监工的陪同试射短枪去了。 赵构等人自是远远的看着。 果然不出所料,王二蛋“啪”地开了一枪之后,从兜里掏出个细细的事物将弹壳挑了出去,才开始再次射击,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验靶的士兵跑过去把靶纸取下来呈给赵构:“报官家,距离五十步,两枪中靶,三枪脱靶。” “嗯,还行,五十步有点远了,短枪的精准射击二十五米就足够了。”赵构点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随即又强调:“新计量单位已推行半年有余,要尽快适应,下不为例!” 报靶士兵吓了一跳,连忙双腿一并,答道:“是!决不再犯!” 这短枪难看是难看了些,好在杀伤力还不错。 赵构心里舒服了些,口气便自然也缓和了:“第一支短枪能有这个效果,还算不错。我提几个建议,你们都是行家,考虑下如何改进。” “官家稍等,臣去拿纸笔。”莫砥、蒋黑子等人都知道,官家和皇后两口子的建议历来极具参考和指导价值,不敢怠慢,赶紧去取纸笔做记录。 唯独王二蛋不知情,反应稍慢,见莫砥和蒋黑子、管四都去拿纸笔了,才后知后觉地捡了一块画线用的片石和木板在手中也准备记录,心里却想着:官家也懂这些粗鄙之事? 赵构见众人准备好了,便依着自己来自于众多枪战影视剧的理解,一边在地上画示意图,一边讲解:“短枪,以近距离射击为主,必须实现连发,方能起到应有的护卫己身的作用。 如何实现连发?我有个想法,诸位参考一下。就是这样,在枪管外面套个弹簧,弹簧外面再套个套筒。 火药爆炸时向后推动套筒,将弹壳退掉,同时露出弹仓,弹匣内的子弹被弹簧送进枪管。 套筒再被弹簧向前拉,将子弹带入待击发位置,此时,扣动扳机,击锤打击撞针,击发子弹。 如此这番,便可实现连发,直至子弹用完。设计完成后,可以适用到华兴三代上。” 一番连画带讲解,倒真把近代手枪射击的原理说了个差不多,那么多的影视剧到底没白看。 莫砥等人都是行家,听的眼都直了。 这些原理,并不难懂,似乎也不难实现,难就难在:想不到! 其中,王二蛋研究短枪的时间最长,花的心思最多,听了赵构的一席话后,思路豁然开朗:连发,这才是火枪的发展方向! 他立马向赵构表态:“官家,三个月,不,一个月,我,我一定将成品献上!” 赵构对于王二蛋并无了解,听他信心满满地表了态,下意识地看了管四和蒋黑子一眼,这两人是火器研发的大功臣,最有发言权才是。 蒋黑子笑着解释道:“官家有所不知,王二蛋是我故人之子,弟兄九人,他排行第二。我和管四见他天赋极佳,打算把一身技艺都传给他。 我和管四的重点放在火药和枪管等部件的研发和改进上,这第一支短枪从设计到最后组装,主要是他在做。” “哦?”赵构颇有兴趣地看着王二蛋说道:“能得你两位老师如此看重,倒真是不简单。好好干,我大宋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说完,他又突然呵呵一笑道:“你这名字,倒也有趣,排行第二,叫王二蛋,那,老八是不是王八蛋?” 王二蛋稍有些诧异:“官家知道我八弟?” 赵构闻言,不禁大笑:“哈,哈哈,你八弟真是王八蛋?” 王二蛋刚问出口其实就反应过来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回官家,正是这名字,老八已经找老娘闹了几回了,说学堂的老师觉得这名字不好,要他改名,偏偏老娘执意不允,说就是这名字好养活,不然这两年生活困顿早饿死了。” 赵构前世就听说过,贫苦百姓认为,穷人家的孩子起名时名字越土气越粗鄙就越好养活,接地气。 想不到,这时就有了这种说法。 第137章 战后总结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杨再兴只接了一招,就立马收起了轻视之心。 完颜昌上来就是一刀斜劈,这招角度极佳。 杨再兴眼一瞥就知道没法躲,马没有人反应那么快,人躲开了会伤到战马,只有格挡。 他双手持枪,斜着向外将这刀格开,卸掉了部分力量,但仍然感觉到手臂巨震,很明显对方力气也不小,甚至不在自己之下。 “好!”杨再兴格开大刀,大喝一声,大枪顺手反撩,直袭完颜昌胸腹之间。 这一枪同样不好躲,不论俯身还是仰身都不行,腾空不但来不及还更容易中招。 完颜昌反应也是很快,双手持刀,以刀柄下半截斜着上挑,将枪挡了出去。 “这个杨再兴,果然厉害,幸好比我力气小了些,不难对付。”完颜昌两下对招便试出了杨再兴的力气不如自己,心下稍安。 两人你来我往杀了起来,杨再兴渐渐感觉有点吃力,倒不是说完颜昌比他厉害多少,主要原因在战马身上。 金国出好马,完颜昌的坐骑更是神俊。 杨再兴因为要攻城,便将马留在了大营,这匹临时抓来的战马明显很普通,与杨再兴也谈不上配合。 此消彼长之下,胜负的天平就有些向完颜昌倾斜了。 而且,完颜昌的刀法很凌厉,招式大开大合,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每一刀都带起“呼呼”的风声,足见其出招之快、刀势之强。 几十招过去,杨再兴胯下的战马面对持续的高强度攻击,已经有些不支。 恰在此时,吴璘也拍马赶来了,估计骑的也是临时抓来的战马。 后边还有大队士兵跑步前进发出的声音,“啪啪啪啪”的很整齐,给人一种强烈的节奏感和威慑感。 完颜昌对宋军的枪阵印象深刻,可不想被缠上,便虚晃了一刀,纵马就走,同时转身大笑道:“哈哈~,杨将军枪法不错,打得痛快,等打完了仗我请你喝酒!” 杨再兴听得完颜昌如此说,自然也不会小家子气,勒住了缰绳回道:“完颜将军的刀法也很了得,下次换了马再打,想喝酒嘛,你解了甲随时可以来我大宋。” 杨再兴的意思和完颜昌差不多,是说完颜昌解甲之后就可以到大宋做客了。 客气话归客气话,完颜昌和杨再兴都很清楚,宋金两国势同水火,这两人又都是军中重将,见了面不拼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还谈什么请客喝酒。 杨再兴现在不去追完颜昌,是因为追不上,而且还得收拾刚打下来的咸州城。 等完颜昌走远了,杨再兴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自嘲的笑了笑:“呵呵,幸亏吴将军到了,再晚来一会我就撑不住了,这个完颜昌还真是厉害。” 吴璘当然知道杨再兴的实力,说起来还在自己之上,闻言不禁有些后怕:“幸亏他自持身份,没一拥而上,不然……” 杨再兴感慨道:“是啊,确实是个人物,这样的人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 此时,若是赵构在场,也一定会赞同杨再兴的说法。 原历史中,完颜昌的确是一路升迁,历元帅左监军、右副元帅、左副元帅,手握重兵,又封鲁国公,可谓权势滔天。 值得一提的是,秦桧原本是一力抗金的主战派,被金兵裹挟北上后,就是因为完颜昌欣赏其才将之留用。 后来,完颜昌策反秦桧后将其派回南宋做了高级内应,将南宋朝廷玩弄于股掌之上,把主战派压制的死死的。 从这一点来看,完颜昌确实称的上用间高手。 不知此次与杨再兴的交手,对完颜昌有什么样的影响,但应该不会改变其主和派的立场。 毕竟现在金国的主流就是求和,不过是宋廷不肯答应罢了。 杨再兴自然不知道这些关于完颜昌的情况,召集一众将领开了个战后会议,简单安排了一下城防和安抚百姓的事,就开始总结起攻打咸州城的经验和教训。 “如今,新式武器装备的使用,极大地提高了我军的战斗力,之前势如破竹的突进足以证明,此时就不再赘述。重点是……” 杨再兴顿了一顿,目光从众将脸上扫了一圈,见大家的表情都很认真,才接着说道:“重点是,如何进一步发挥优势,获胜的同时,减少伤亡。官家教导我们''士兵的生命堆出来的胜利,不算真正的胜利!''” 因为想起了第一次攻城的惨烈情形,接下来,杨再兴的声音有些低沉:“第一次攻城失利,作为主将,我杨再兴负有主要责任,……” 吴璘见杨再兴主动承担责任,不禁出言劝道:“杨将军,此事是众位将领战前会议商讨决定,非你一人之过,若要论责,大家都有份……” 杨再兴伸手置于耳侧,示意他不用再说:“这个就不用再讨论了,我想说的是,大家时刻都要牢记官家的教导,遇到难题,要多用心思。 例如此次攻城,起初,过分偏信了以火枪、手雷发动雷霆之击的效果,从而忽略了传统攻防之长。 金兵针对我军采用了龟壳防御之策,虽然显得过于保守,却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给我军造成了大量伤亡。 但第二次攻城,我军几无人员伤亡,便大获全胜,何也?” 一众将领闻言,皆有所思。 是啊,两次攻城,结果迥异,为何? 一名将领想了想,迎着杨再兴的炯炯目光,起身答道:“末将以为,金兵的龟壳防御有破绽,这就是我军的机会。再先以袭扰战术令敌放松戒备,而后,杨将军和吴将军身先士卒,以传统方法夺城,出乎金兵意料,最后,以新式战法巩固战线,稳步推进,一举破城!” “嗯,”杨再兴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目前正是新式战法推行初期,新旧战法如何融会贯通,仗要如何打才能达到最佳效果,需要大家仔细考虑,稍后把这项内容加进去报给官家。” 不得不说,杨再兴的头脑很清醒,思路很清晰。 这次的攻城之战虽然只是北伐途中甚多战例中的一例,而且也不算多新鲜的课题,但杨再兴顿悟的过程对众多将领而言却是极具参考价值。 有了这个领悟,其他将领就会少走些弯路,减少大量的人员伤亡,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看完杨再兴的战报之后,赵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军队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课,所以,杨再兴非但无过,而且有功。” 然后,他立刻将战报批转给宗泽,让他认真研读,将该战例加入到教材中去。 想着杨再兴和完颜昌过招的情形,他突然想到:是不是该考虑给中层以上将领每人配备一支短枪了? 这回完颜昌还算讲武德,没有围殴杨再兴,那以后呢? 总不能都指望敌人讲武德、守规矩吧? 在他看来,两国交战,怎么做都没有保住自己将士性命、干掉对手实在。 等所有的将领都配发了短枪,再遇到此类情况时,短枪一掏,“啪啪”几枪就解决问题了。 他是想到就做,于是立马吩咐:“去军器监。” 第139章 豪情万丈 登基以来,武器的研发历来是赵构最在意的事情。 飞机导弹原子弹啥的那是别想了,上下游整个产业链发展起来没个百八十年怕是连边都摸不着,就算有媳妇可劲地折腾也不行。 除了制造业的整体水平差之太远,科技人才的储备更加重要,而这个过程,显然极为漫长。 饭要一口口吃,实在吃不到的,就算了吧,省得徒流口水,对此,赵构心里面倒是看的开。 目前嘛,捣鼓出来可以连发的长短枪,就足够让他做梦都笑醒了。 前段时间因为心思主要放在伐金之战上了,有些忽略了军器监的发展。 这次军器监之行,他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短枪的连发问题没有什么难以突破的技术瓶颈,要不了多久就会解决。 届时,华兴三代步枪将同步采用短枪的连发设计。 “等到给全军换发了新式枪支,还有谁能挡得住我大宋的前进脚步?”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颇有几分得意:哥可没丢穿越同仁的脸…… 军器监门口,赵构刚走出门,便意外地看到了匆匆而来的汪若海,看样子是有事情特地找过来的。 习惯性的,他的心里顿时又小紧张了一下:汪若海能找到这儿来,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参见官家,吾皇……”汪若海见赵构正好出来,连忙便欲参拜。 “行了行了,免了,”赵构瞄了汪若海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紧张、着急之类的表情,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事说事吧。” 起初,因为四大家族的事情,汪若海的情绪很是低落了一段时间。 虽然赵构很大度地不但没有处置他,而且还继续给予其足够的信任,但汪若海自己却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和不安,不能够如最初那么坦然。 好在,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赵构让汪若海参与伐金的谋划,并嘱咐他“兵马未动,情报先行”,要求情报司全力运转,收集各类金国信息,为决策和行动提供情报支持。 慢慢的,汪若海的思路清晰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随着武器装备的快速发展和应用,大宋已经渐渐具备碾压金国的实力,打仗不再需要他竭力谋划。 只要拟订好大方案,岳飞、韩世忠、张宪、刘锜、吴玠、张伯奋等将领随便拉过来一个都能率军作战并获胜。 但无论谁领兵,都离不开情报工作的支持,这是在实践中得出来的结论,可不仅仅是因为官家重视。 用官家的话说,那叫“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情报工作,和搞阴谋诡计差不多,是汪若海的老本行,所以,他是打心眼里喜欢。 “官家,臣有机密要事奏报。”汪若海凑近了一点,轻声说道,脸上写满了神秘。 赵构知道汪若海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既然说了是机密事宜,肯定不能站在军器监门口说,便指了指龙撵:“上去说。” “不敢不敢。”汪若海连连推辞,似是有些惶恐。 在汪若海的记忆中,历史上被皇帝邀上龙撵的臣子虽然不少,代表着无上的恩宠和荣耀,但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因而,他本能地有些抗拒。 赵构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多少已经有了几分做皇帝的觉悟和心得,稍一琢磨,就大体上知道了汪若海的心思,只好无趣地摇摇头:“好吧,那就去文德殿。” 在这个时代,皇权至上的观念几乎融入了每一个人的血液。 汪若海并不是个例,他不可能也没必要刻意去针对这个问题作出什么改变。 靖康之耻这个历史事件已经彻底改变了结果,金国溃败,大宋崛起。 现在更是开启了华夏复兴的新局面,并且已经迈出了扎实而稳健的第一步。 金国因为连连作战失败,人心浮动,汪若海花费了不少心思收买了一些朝廷官员收集各种信息,倒是颇有收获。 赵构一路上琢磨的这些心思,汪若海自然不知道,只是按照正常程序汇报最新的信息:“吴玠那一路已经率先到了黄龙府,黄龙府城防坚固,守兵众多,守将乃是当今金国完颜晟的叔父完颜谩都诃。 此人因与完颜斜也不合,又不受完颜晟待见,被打发到黄龙府担任城防将军之职。 吴玠到了黄龙府,安营扎寨,全军修整,这个完颜谩都诃私下派心腹与吴玠接触,有意献城投降,也提了条件:我朝支持他担任金国国主,接受我朝封禅,作为我朝附庸,保留常备军队一万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似是等赵构消化信息,然后才接着说道:“而且,他要求与我朝忠勇军享受同等军备待遇,可以出钱购置武器装备,以弹压其他派系势力。” 说完,他便看着赵构,等他表态。 这个条件涉及国朝大计,吴玠不敢擅自做主,他汪若海同样不能。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好事。 但这个完颜谩都诃,赵构完全没有印象,若不是汪若海点出了他他和现在的金国国主完颜晟的关系,他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历史中应该没什么名气,又不是完颜宗弼这样的名将。 需要给他面子? 何况,他还想保留一万常备军队,更是异想天开地要求享受忠勇军同等装备待遇,想屁吃呢? “哼,想的还挺美,”赵构嗤笑了一声,原本想直接拒绝,又一想这个完颜谩都诃很有可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便改口说道:“这个完颜谩都诃愿意投降,当然是好事,但他提的条件,有些过分。 保留金国之地?想都别想,给他个王爷做做保他一世无忧倒是可以,而且,封地也只能黄龙府一府之地。 常备军就不需要了,打仗又不需要他,给他保留私军吧,最多不能超过五百之数。 忠勇军的装备,不可能给他。想要做我朝臣子,就得有臣子的觉悟!” 汪若海莞尔一笑,官家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意见也基本与他的想法一致。 若不是此等大事必须得请示官家决断,他都想直接回复吴玠了。 “官家英明,”他先顺口逢迎了一下赵构,才补充道:“一府之地,也不少了,足够他一世享受荣华富贵,但军政大权也不能给他,官府人员需由我朝选派,当地驻军亦由我军负责,让他当个清闲王爷已经算他的造化了。”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赵构只负责定下基调,其余细节由李纲、赵鼎等人做主即可,可以放权的事情,他才懒得烦神。 他淡然回道:“准了,你传我口谕,让吴玠按此意见与完颜谩都诃交涉,谈得来便谈;谈不来,就打。跟我讨价还价,他还没那个资格。” 说这话时,赵构无意间已流露出无比的自信,汪若海感同身受,心里一样的豪情万丈。 大宋的崛起,已无可阻挡! 第140章 先开几炮 黄龙府,位于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为辽金两代军事重镇和政治经济中心,扼守着松花江两岸,地处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 自古以来,黄龙府就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城池,兵家必争之地。 原历史中,金兵俘虏宋朝徽、钦二帝,曾一度将他们囚禁于此,肆意凌辱。 因为消息不畅,岳飞以为二帝一直被拘押在这里,所以与诸将豪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军痛饮耳。” 黄龙府的前身,是夫余国后期的王城。扶余国,是居住在中国东北部的古老民族建立的小国,为汉朝属国。 高句丽灭了扶余国之后,扶余王城成了高句丽的扶余城。唐朝时,高句丽被大唐灭了国,之后这里又变成渤海国的扶余府。 再后来,渤海国又被契丹人灭了,辽国为了便于管理女真五部,将这个交通便利的扶余城扩建成了规模宏大的城池。 至于黄龙府名称的确定,有个传说。说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攻灭渤海国的归途中,因身体不适停留在夫余王城。 然后,有人发现一条黄龙盘旋在城市上空,当晚耶律阿保机就驾崩了,就因为这个传说,扶余城改名黄龙府。 说到了扶余,这里小小的八卦一下。扶余王城经历了高句丽、渤海国以及辽国的连续三次破城,损失惨重。 估计也是认识到了兵家必争之地的无奈,于是扶余王室便带领大批扶余人东向而行,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去了朝鲜半岛北部。 后世的高句丽,百济民族可以说都是扶余人建立的。 至于棒子国的祖先,主要是三韩人,其实与扶余人没多少关系,生拉硬拽地说扶余人是他们的祖先、东北是他们的祖居之地,纯属无稽之谈,当初东北的三韩人少得很。 这事儿现在就不说了,还没到时候。 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时,国都是会宁府,而不是黄龙府。 但黄龙府的人口规模和政治经济地位远超会宁府。 在辽朝的时候,黄龙府就因为交通十分发达,聚集了大量的汉人、契丹人、女真人等各个民族的商人、居民,人烟稠密,村屯密布,城郭相望,可以说是辽国的一线城市。 加上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黄龙府即便比开封府还有很大差距,但在当下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坚城。 吴玠原本比杨再兴的行进速度要慢些,因为杨再兴攻打咸州城耽误了几天时间,他反而先一步到达了黄龙府。 黄龙府雄踞在伊通河西岸的高地上,呈正方形,城高十五米,城垣周长三千八百四十米,四面除有大门外,在南、西、东三面还各有一个小门,四角各有一个高大的角楼。 守将是当今金国完颜晟的叔父完颜谩都诃,拥有正规守兵三万人,加上杂兵和签军,总兵力近十万人。 城内人员构成复杂,其中契丹人、汉人、女真人最多,占九成,基本上各占三成。 最重要的是,即便城内有三成汉人,但因为辽、金统治的需要甚少盘剥,加上少受战乱,他们对于宋朝也没什么归属感,远不如燕京以南的汉人心向大宋民心可用。 情报司的绝密情报吴玠自然看过,没到黄龙府时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但真正到了城下,从望远镜里见到城墙高大厚实、城墙上剑戟林立,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城,不好打! 历史上的吴玠、吴璘两兄弟原本就是勇猛善谋的将领,在宋金之战中多次以少胜多大败金兵,尤其擅长守城。 此时一见黄龙府的高城,连他都认为极有难度,换作别人更是甚为挠头。 现在的赵立虽然没有经历原历史中的楚州保卫战,眼光和胆略却依旧很出色。 “大帅,这黄龙府兵强马壮城防坚固,硬攻必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唯有智取方为上策。” 吴玠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黄龙府,历来为兵家重地,辽金两国都于此地派驻重兵防守,若能顺利拿下,金国便无城可守,我朝又多了个北方门户。要尽力保得此城周全,故而,应以攻心为上。” 王德本来还要提议把红衣大炮拉上来先轰他几炮,一来壮壮己方军威,二来挫挫金兵士气,听着吴玠此言一出,又赶紧收了心思。 听吴帅那话音,再瞧瞧他那表情,感情是已经把这城池当成自己家的了? 轰上几炮炸坏了城门或是城墙,岂不是毁坏自家财物?大帅会不会说我败家? 于是,酝酿好的一番话转了几圈,再出口时就成了:“大帅此言有理,就算弄坏了边边角角,还得自己修不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先修整一下,等杨副帅到了合兵一处再做打算也不迟。” 吴玠的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自然从善如流。 他又观察了一下城头,觉得似是有人从垛口的观察孔向己方部队这边窥视,想来是极为忌惮己方的火器,便吩咐道:“调红衣大炮来,推上去。” 嗯? 王德一愣:“难不成,我想错了?” 正疑惑间,却听吴玠又接着说道:“把炮口调低一点,让炮弹落到城墙外面的空地上,莫要炸到了城墙城门。” 王德闻言,顿时心里一乐:“还是这意思,要爱护自家财产。” 吴玠虽然离得有点远,从望远镜里也看得不是很真切,却真没看走眼。 完颜谩都诃此时正带着一干将领,从城墙的垛口往外面瞅着宋军的动静。 见他们离得远远的便停下了脚步,一干将领都觉得奇怪,纷纷议论起来。 “不是说宋军行军迅速,一路攻城拔寨几不停歇嘛?此刻离我处尚有二里地便停下了,意欲何为?” “管他做甚?我军兵强马壮,粮草无忧,城防坚固,他便来攻又有何惧?” “不能大意,听闻宋军火器威猛,一炮下去城墙都要塌半边,这城墙虽厚实,又能挨得几炮?” …… 完颜谩都诃心事重重地听着部下议论,没有说话。 作为金国宗室将领,他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得到的信息比这些部下更多、更详尽。 他知道完颜阇母是怎么死的,自己的本事尚且比不上完颜阇母,更不可能在宋军的狙击之下活命。 他也知道咸州城是怎么丢的,完颜昌的能力在朝廷中那也是大大有名的,就算黄龙府城更加高大坚固,又能挡得住宋军吗? 如此看来,宋国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而大金的气数也已尽了,在这里和宋军硬抗到底也不可能改变结局。 完颜谩都诃心烦意乱地想着时局,一帮部下则七嘴八舌地议论不休。 突然,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脚下的大地传来明显的震动。 众人下意识地立刻蹲下身体、捂住耳朵。 爆炸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多不超过二十声就结束了。 又过了片刻,城内城外一直很安静,除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没有别的动静。 完颜谩都诃和一干将领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城外迅速瞄了几眼,便连忙缩回头来,在城墙里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城外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近二十个数米方圆的弹坑,虽然没排成一条直线,却也大致整齐…… 第141章 小将文龙 吴玠令人开了示威炮之后,不等硝烟散尽,便举起望远镜观察起城内的动静来。 貌似自从配了望远镜,他就特别喜欢离远远的,用望远镜看肉眼本来看不到的事物,喜欢那种纤毫毕现的清晰。 那种快感,有瘾。 初时因距离稍远加之硝烟弥漫,其实根本看不清楚。 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也没从望远镜上挪开过。 王德、赵立等将领同样如此,虽然早已见识过红衣大炮的威力,北伐之前也放过几炮,却从未有过一次性摆开二十门炮同时开炮的。 炮营的战士们却觉得有些不过瘾,拼死累活地赶路,好不容易赶上了大部队,赶上了攻城战,摆开了阵势,角度、准度都调好了,每门炮却只开一炮? 好吧,一炮就一炮,总算是能干一炮。 却又不让炸到城墙,有意思嘛?难道一口气把城墙炸塌了不爽嘛? 可大帅发了话,大家也不能不听。不听指挥乱放炮?那可不行,忠勇军是最讲纪律的地方,军法之严可不是闹着玩的。 同时,严明的纪律也是身为一个忠勇军战士最为骄傲的事情。 炮营的统领是徐庆,岳飞的老乡,原历史中也算是岳家军的重量级人物。 如今,军中再无岳家军、韩家军、张家军之类的说法。 只要成为一名忠勇军的正式成员,就足以体会到那种可以挺起胸膛的自豪。 徐庆的地位和原历史中相比也差了些。 以他的战功和资历,就算不能做都指挥使独领一路大军,但当个副手或者指挥使指挥一军人马,还是没问题的。 可这徐庆也不知咋回事儿,偏偏就爱上了打炮。 在陆军学院培训时,见识了红衣大炮的威力之后,说即便将降一级,也要来炮营做个统领。 就这,他还生怕赵构不同意,特意请岳飞出面帮忙说话。 赵构会不同意嘛?武器的设计、更新换代和使用,需要大量有天赋、有兴趣的人才参与进去,他巴不得有更多的人喜欢打炮呢。 所以,根本不用岳飞进言,赵构直接就同意了。 不仅如此,还授之以云麾将军,与杨再兴一个级别,从三品,相当于高配使用。 因为有一炮没响,徐庆便唤过一人来检修一下:“陆文龙,去查看一下那门哑炮有何故障,尽快处理。” “遵令!”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尚未脱去稚气的少年匆匆跑来领命,又匆匆离去。 若是赵构在此,听到陆文龙的名字,肯定要惊掉下巴了:陆文龙,不是《说岳全传》虚构的人物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说岳全传》中,除却论资排位的因素,陆文龙的个人武力值在岳家军中仅次于枪挑滑车的高宠,妥妥的猛将一枚。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徐庆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小子贼聪明,悟性高,又勤奋,还天生神力。 自从岳飞把他从太原城带回来之后,这个小家伙便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 他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白日里跟着岳飞习文练武一点不含糊,夜里还不思睡眠地琢磨着各种兵书阵法。 别看他小小年纪,不但武艺精湛,能以双枪和岳飞战个天昏地暗,而且熟谙各种战阵和攻防战法,沙盘推演的实力也直追师父岳飞。 这样的天赋和勤奋,怎能让人不喜欢?岳府上下对这个陆文龙都是疼爱的很,甚至超过了大公子岳云。 当然,岳云最服气的也是陆文龙。 岳云虽然才九岁,力气却不小,一对铁锤舞将起来,很多成年军士都不是对手,平日里也牛逼的很。 唯独对陆文龙,岳云是心悦诚服,老老实实地自称小弟。 打也打不过,写字也不如他,谋略更是不如,不甘拜下风还能怎么着? 可是,陆文龙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府里待得住? 岳云一天到晚地撺掇陆文龙带他一起去上阵杀敌,弄得陆文龙心里痒痒的,又不敢偷着跑,只是隔三差五地就在岳飞面前嘀咕。 岳飞因为尚在新婚假期之中,没有带兵,禁不住陆文龙的软磨硬泡,便索性答应了他,将他交于徐庆带着,却也是出于安全着想让他尽量远离最前线。 岳云也嚷着要跟陆文龙一起去,被岳飞面一沉、眼一瞪,便吓得不敢吭气了。 出乎意料的是,陆文龙对红衣大炮的兴趣竟比徐庆还要浓厚。 到了炮营之后,他一有时间就跑去玩炮,还向几乎所有人求教关于火炮的知识。 很快地,不经意间,他竟俨然成了火炮小专家。 像这次出现了哑炮,就算没有徐庆吩咐,陆文龙也是要去检查的。 此时得了令,更是屁颠屁颠地执行命令去了。 且说吴玠待硝烟散尽,看到城内没啥动静,觉得应该是收到震慑效果了,又见天色渐暗加之双眼发涩,便收好了望远镜,安排大军安营扎寨。 大营距离黄龙府城一里半地,按新的计量单位计算大约七百米,通过刚才的炮击效果来看,这个数字应该是很精确的。 在这个距离上,只要己方愿意,随时可以轻松地发动远程炮击和狙击。 而金兵却毫无办法,就算出城来袭,有这个距离作为缓冲,火枪营将之绞杀殆尽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队人马的安置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搭建营帐、埋锅造饭、喂马擦枪什么的,等到忙完了,也入了夜。 炮营的位置在大营的居中偏右位置,前方有大片的空地,便于炮营出动。 右侧隔了两排营帐就是军栅,每隔数米就有一个哨兵。 清冷的夜里一片寂静,个别营帐里响着有规律的轻微鼾声。 陆文龙摸着黑漆漆的炮管,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众炮齐放的情景,陷入了沉思。 二十门炮,随着轰的一声炮响,齐齐向后震退了一米多,连固定炮架的铁隼都被带出了地面。 只是一炮的话倒是没啥影响,正好还省了拔铁隼的力气。 陆文龙现在想的是连续进行炮击的情况。 黄龙府城交通便利,路面既平坦又宽阔,炮架退回来一些也不怎么影响后续的炮击。 如果换作路面状况不是很好的地方呢? 炮位难以固定,变换了角度的话,那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下一炮的落点在哪里可就很难说了。 炮架为什么会自己向后移动呢?陆文龙的小脑袋瓜高速运转起来。 他想到了岳云和自己空手切磋时,被自己仗着身高力大震退的情况; 想到了过新年放爆竹时,二踢脚升上天空却将湿软的地面炸了个小坑的情况…… 就是说,炮弹发射出去时,同时有一种向后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使得炮架向后移动!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子的!陆文龙的心里一阵激动。 这就好办了,练武之人谁不知道卸力啊?想个法子把这股子向后的力量卸掉不就成了? 作用力与反作用力,这么经典的定律就这么被陆文龙给琢磨出来了,比牛顿发现这个定律的时间还早五百多年! 陆文龙可不知道什么牛顿马顿的,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卸去炮弹发射产生的推力了。 这已经算是牛顿第三定律的具体运用了,真牛! …… 第142章 完颜药师 陆文龙在脑子里设想着各种可能的方案,思路越来越清晰。 虽然还没有实际动手,他却想到了一种最佳方案:在炮筒外面再套一个筒,外面的炮筒受到向后的力量时会向后滑动,两个炮筒中间装上弹簧作为卸力的设备,卸掉那股向后的力量后,由弹簧将外面的套筒拉回原来的位置。 这样的话,如果弹簧的拉力和后座力正好能抵消掉,就相当于没有后坐力。 这样一来,炮架根本就不需要再用铁隼固定,连续开炮也就基本上不受影响了。 对,就这么办! 陆文龙一阵兴奋,大腿一拍就站了起来,准备回营帐画设计图。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外面的小树林里有轻微的枯枝断裂声响起。 原本,夜间有野外生物出来觅食踏断了枯枝不足为奇,问题是那一声轻响之后便突然又没了动静。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可没这么机警。 小树林里有人! 陆文龙瞬间便做出了判断,若不是他听力极佳,又是在下风口,根本就听不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小树林与营栅之间隔着百余米的距离,这是扎营的基本原则,是为了防止敌人突袭。 而且,小树林里还有三个暗哨,这都是惯例。 但此时,暗哨却没有发出任何警讯。 最大的可能,是金人摸上来了,暗哨怕是凶多吉少。 陆文龙心下稍微计较了一番,觉得不宜或者不用示警。夜间袭营,虽然隐蔽性极高,但人数众多的话,不可能避开哨兵的观察,只能是小规模出动。 小规模的话,哼哼…… 陆文龙的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摸了摸背后从未离身的双枪,借着黑夜的掩护迅速翻出了营栅。 营栅之外正好就有一个哨位,哨兵见一人从里边翻栅而出,手持双枪,认出是陆文龙,不禁诧异地问:“小文龙,你不在营中睡觉却在此时出来做甚?” “嘘,”陆文龙以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踮起脚,小声说:“我适才听得小树林里有动静,你没听到?” 哨兵闻言,侧耳听了听,笑道:“就你事儿多,哪有什么动静?树林里不是有暗哨么?” 陆文龙见他不信,也不想解释,就那么一瞬间的细微声音,听到就听到了,没听到就是没听到。 “你放你的哨,我去看看,确是无事片刻即回,有事你就示警。” 哨兵知道陆文龙身手了得,加之不信是金人来了,便扫了一眼寂静的小树林,笑道:“去吧,须得小心,有事莫要逞强。” 大队人马昼夜兼程,要说不累那是假的,陆文龙少年心性,觉得:些许小事何须大张旗鼓搅了大家的好觉? 当然,主要还是那句老话,艺高人胆大。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树林里,确实有人,二十人的金兵小队。 至于这些金兵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要从日落之时说起。 吴玠下令二十炮齐发,那声势确是惊天动地。 待到硝烟散尽,完颜谩都诃亲眼看到了城外颇为整齐的近二十个大坑,对于宋军大炮的威力顿时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他心里很清楚,宋军这是在立威,是在威胁、恐吓。不然的话,大炮直接轰城,城墙再厚实怕是也禁受不住。 更可怕的是,大炮若是直接轰进城墙里头来,没准自己这边一众将领的命都保不住。 一直等到宋军后撤、安营扎寨了,完颜谩都诃等一干将领才回过神来。 “加强防卫,注意观察,众将随我回营议事……” 完颜谩都诃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是心情沉重,说罢,他便带头先走了,步履拖沓,全无往日的矫健。 众位将领互相瞅了几眼,大约是感受到了完颜谩都诃情绪不佳,稍一迟疑,便也跟了上去。 此时,夕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之下,黑暗已经慢慢地浮了上来。 “咳咳,”完颜谩都诃见众将坐定,轻咳了两声,说道:“诸位都目睹了宋军的火炮示威,不知有何良策?” 众将面面相觑,心里暗自嘀咕:能有何良策?都是肉体凡胎,谁能抗的住这般轰炸? 众将都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苦思对策,一时之间,竟是冷了场。过了半晌,才有一个将领苦涩地说道:“宋军若是真打,这城怕是守不住。” 废话! 完颜谩都诃神色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众人皆知的大实话?谁不知道啊,要你说? 此时,有一将领缓缓说道:“将军,宋军所恃,无非是火枪、火炮,攻打城池,尤以火炮威胁最大。” 完颜谩都诃看看他,点点头,颇为认可:“完颜药师,你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这个将领竟是郭药师! 一身事辽、宋、金三国,搅动三国风云的郭药师! 起初,完颜阿骨打于辽东起兵,引发战乱,辽国颇为头疼,征召饱受战乱地区的饥民成立“怨军”,意即挑起他们对女真的怨恨,以之对付完颜阿骨打的女真部队。 当时一共有八营,郭药师负责其中一营。 这种乌合之众战力低下,屡战屡败,还动不动就叛乱,需要辽国费力征剿。 郭药师就在叛军之列,他见辽军不可力敌,便杀了一帮作乱的首领,重新投入了辽国的怀抱,却差点被辽国清算。 之后,郭药师认为世事险恶、没有实力很难生存下去,就开始奋发图强。 然后,他像开了挂一般,屡屡在与女真作战时获胜,不但军队更名为常胜军,他更是因战功被擢升都管押常胜军、涿州留守。 后来,辽国在宋金两国夹攻之下难以支撑下去,眼见着就要灭国,加上辽国高层有对汉人将领动手的打算。 于是,对辽国并无感情的郭药师带兵投了宋朝。 宋、金不是订了海上之盟嘛?宋朝要攻打燕京,刘延庆就是采纳郭药师的建议并令其为先锋,以轻骑突袭加上城内常胜军联合汉人内应,一举夺城,可以说是那个时候的宋朝少有的胜利。 可是,宋军部分将领不听郭药师的劝告竟要屠尽契丹人、奚人,加上军队军纪败坏、到处烧杀抢掠,激起了民变。 城内百姓和回援的辽军内外夹攻,宋军溃败,仅郭药师率百余人侥幸逃脱。 刘延庆、刘光世爷俩听说燕京又失,不但不发兵,反而发扬了一贯的逃跑风格,被辽军一路追杀,宋军大败。 通过这一战,郭药师对宋廷的无能与腐败感到极为失望。 辽灭,金还给宋一个燕京空城。投降金人的辽将张觉转投宋朝,被金人讨伐。张觉逃进了燕京,却被燕京宣抚王安中杀了头,将头颅送给了金人。 这事对包括郭药师在内的所有降宋将士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不但没了归属感不说,连特么安全感都没了。 郭药师再三权衡之下,索性又带兵降了金国。 这一叛,对于宋朝无疑是灭顶之灾。 金人第一次南下攻宋时,郭药师率常胜军迎敌,即将获胜时因部将临阵脱逃防线出了漏洞,落败。 金人对郭药师颇有几分忌惮,正琢磨如何打垮常胜军呢,没想到郭药师率军投降了。 五万精锐士兵,外加号称三十万之众的乡兵,一起降金! 这个打击对于摇摇欲坠的宋朝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太原久攻不下,加上宋徽宗将皇位传给了钦宗,宋军士气有所恢复。 完颜宗望认为宋廷已有准备,己方后勤严重不足,再继续打下去根本讨不了好,便准备撤兵,又是郭药师出面劝说。 这货自己将守卫的燕山府献给金人解决了金兵几个月的军粮问题不说,还带着金兵拿下了牟驼岗——宋朝囤积军粮和饲养战马、号称宋朝第一后勤基地的地方! 对于金国来说,郭药师居功至伟,于是完颜晟赐其宗室姓“完颜”,其名字便成了完颜药师。 若不是赵构换了芯,这个完颜药师现在的小日子好过的很,怎么可能跟着完颜谩都诃在这黄龙府瞎混? 第143章 敢死队员 完颜药师当然不会卖关子:“若论及我军士兵素养,比之宋兵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如今宋军借火器犀利之势,锋锐难挡。 炸药么,我军也有,虽不及宋军的威力,却也不可小觑。既然宋军威胁最大的是火炮,将之毁去即可。” 如果真能解决这个大麻烦,完颜谩都诃自然是高兴的,他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如此说来,你已有了对策?” “嗯,”完颜药师微微颔首道:“趁夜突袭,令精锐士兵二十人身负炸药,去寻那宋军火炮所在,一举将之毁去。没了火炮,凭我巍峨坚城和数万将士,他宋军焉能取胜?” 完颜谩都诃和众位将领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是啊,黄龙府城的城墙是加高加厚了的,本来就易守难攻,而且守兵众多、粮草充足,若是宋军没了大炮,完全没理由守不住啊! 殊不知,完颜药师的心里,其实底气并不足。 据他对宋军的了解,在新任宋朝国主赵构的带领下,宋军的战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国战神完颜娄室父子俩殒命、完颜银术可等数名猛将战死,两路南下大军从开封一路溃逃至上京,近期宋军连战连胜、势不可挡,都足以说明问题。 可是,他入辽又反辽,入宋又反宋,为金兵南下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是决计不可能再反金投宋了,路已经被他走绝了,唯有一条道走到黑。 怂恿完颜谩都诃弃城逃回上京?说笑呢?! 丢了黄龙府,上京的城防连黄龙府都不如,更是难以抵挡宋军,金国距离灭亡仅剩一步之遥,就算逃回去了也难逃一死。 稍稍沉吟了片刻,他接着说道:“宋军长途奔袭,必然疲惫。既已扎营,入睡必沉。 便在今夜子时令军士悄然出城,黑衣潜行,绕到城南小树林抵进观察,确定宋军火炮位置后以炸药破之,以身殉国亦在所不惜。” 这意思就是以二十人的敢死队去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实在不行就用人肉炸弹去端掉宋军的火炮。 这个做法,给人一种很无奈很悲壮的感觉。 完颜谩都诃想了想,觉得此计可行,便着令完颜药师去挑选人手。 自金国南下大军溃逃以来,直至宋军北伐,金兵的士气已经一跌再跌,如今已经极度低迷。 完颜药师担心派别人去执行这个任务会失败,甚至可能会借机逃跑。 他思来想去,狠狠心又将自己的心腹甄五常派出来带队。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前面说过,之前刚叛辽归宋时,尚且姓郭的完颜药师已经用甄五常带领常胜军敢死队打过幽州(燕京)。 彼时,郭药师受刘延庆统领,辽国四军大王萧干憎恨郭药师的背叛和宋朝对其的恩宠,率辽军主力攻打北路宋军。 别看辽军被金兵打的狼狈不堪,虐虐军纪腐败、战力低下的宋军还是没问题的,一时之间刘延庆感受到极大压力。 郭药师提议,趁辽军主力在外、幽州城内空虚之际,以奇兵突袭幽州,与城内汉人里外应合一举破城把萧太后抓了。 刘延庆虽以逃跑闻名,兵法底子还是有的,听了他的计划,立马同意了,顺便就让郭药师带一千轻骑突袭。 郭药师认为作战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极高,也不含糊,命心腹爱将甄五常率常胜军五十人随平民混进城内伺机夺取城门。 甄五常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虬髯大汉,身材魁梧,技艺颇高,很受郭药师器重。他领命后,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 郭药师率军入城,借城内汉人之助迅速控制各处城门,随后与杨可世、高世宣等将领攻打辽皇宫。 因为杨可世等人下令屠杀契丹人、宋军士兵军纪败坏,城内契丹人拼死反抗,导致宋军陷入苦战。 萧太后一边假意提出“停止屠杀契丹人便投降”麻痹宋军,一边使人急告萧干率军回援。 最终因刘延庆父子后路援军不战而逃、辽军内外夹攻,宋军溃败,仅郭药师、杨可世等百余人坠绳而逃。 宋朝历史上本来极为出色的一次夺城之战,结果竟搞成了这般模样,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郭药师每次出尔反尔都急着要拿出战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导致最早一批跟随完颜药师的将领早已死的差不多了。 甄五常若不是命大,坟头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这次又要他带敢死队,完颜药师心里也有些不忍,拍拍他的肩膀,颇为动情地说道:“五常,你我兄弟多年,一路征战,出生入死,殊为不易。此次任务凶险,事关我常胜军生死存亡,你须谨慎从事。” 甄五常转身看看身后的一干敢死队员,双手抱拳向郭药师摇了摇,面露决绝之色,万千思绪化作四个字:“将军保重!” 说完,便冲队员们一挥手,扭头而去。 如果能带领弟兄们完成任务再安全返回,那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甄五常很谨慎,利用熟悉的地形,出了城以后转了半个圈才折向小树林,完美地避开了宋军的视线。 小树林里肯定有暗哨,这是常识。 甄五常等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制服了三个宋军的暗哨,又仔细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 借着宋营内的微弱火光,甄五常发现宋军的炮营是距离小树林最近的军营。 那一排排披着炮衣的大炮排列地整整齐齐,实在太特别了。 他心下一阵激动,宋军的大炮就在眼前,只要越过这不足百步的距离,任务就完成了! 越是如此,甄五常就越是谨慎,这是他得以活到现在的主要因素。 大炮是宋军的重要武器装备,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毁掉了。 再仔细观察一番,甄五常终于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不禁暗骂宋军哨兵阴险。 扎营的时候,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隔大约十步就会有一根粗壮一些的圆木夯进地面作为基栅,其余细一些的树干并排插入其中形成营栅。 这也是常识,不足为奇。 问题就在于宋军除了暗哨和营内巡逻士兵之外,还部署了营外的哨兵,紧贴着基栅立于阴影之中,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甄五常大略数了数,仅小树林这一面的营栅就得有数十名哨兵。 就算二十人同时出手,能在瞬间以弩箭消灭二十名哨兵,其余哨兵和巡逻队也一定会发现己方队员。 不惊动哨兵的情况下接近炮阵?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这样看来,要想完成任务,唯有不计生死,干掉哨兵之后便全速翻过营栅,冲到大炮阵地点燃炸药,方有一线可能。 活着回去,那是别想了。 甄五常久经沙场,生死早已看淡,此时面对必死之局,却突然不想让敢死队所有人陪他一起死了。 这些敢死队员,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子,能活一个算一个吧。 想到这里,他只好招手示意,打算把大家叫到一起,说清楚情况。 不肯赴死的,决不勉强,就离开吧。 众位敢死队员见头领招呼,都迅速聚拢过来。 一名队员快到甄五常身边时,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不等甄五常下令,众人下意识地伏下身子,一动不动,谨慎地看着宋军营栅。 片刻后,甄五常见没什么异常,小声说道:“无妨,此处距营栅尚远,声音如此细微,料来很难听到。”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想完成任务将诸位安全带回,如今看来,已是妄想。” 接着,他又将之前分析的情况向大家做了说明,黯然说道:“我甄五常孤家寡人一个,生与死俱无意义,愿一死以全兄弟情义,却不愿拉诸位兄弟一起赴死。 是死是活,诸位兄弟自行决定,活着的,每年记得给兄弟们烧点纸钱就行。” 众人闻言,皆默然无语。 少顷,一个二十来岁的队员低头说道:“甄大哥,其实,我早就不想再给金人卖命了,我想回家。” 甄五常点点头,并不怪他:“嗯,记得我刚说的话,好好活着。” 这名队员放下弩箭和炸药,抱拳向甄五常辞行:“大哥保重!” 甄五常苦笑着回礼:“兄弟保重!” 话音刚落,却见其余诸人也将炸药和弩箭解了下来,齐齐向他抱拳:“甄大哥,我等也不愿给金人卖命了。” 甄五常一阵错愕:几个意思这是?感情都走完了?就留我一个? 第144章 文龙立功 甄五常正错愕间,一名队员说道:“甄大哥,非是我等怕死,如今不同以往,金人已经完了,何必再为金人拼命? 我听闻燕山府有忠勇军基地,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赋税徭役全免。 军中从不拖欠饷银,伤亡抚恤也高,我等身为汉人,何不当我汉人的兵?” 他言语之间显得颇为诚恳,非但没有贪生怕死的意思,甚至流露出几分豪情来。 甄五常闻言,一时之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失神。 是啊,身为汉人,当汉人的兵,才是民族大义,才有归属感啊。 之前凭着兄弟义气,跟着郭药师出生入死,叛来叛去,如今郭药师都改了名,叫完颜药师了…… 回想起来,其实,为大宋夺取燕京那次九死一生的经历,才是他感到最为自豪的事情。 甄五常几度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是无意识地摇着头。 正在此时,有个队员指着小树林外边,轻声示警:“有人来了!” 来人手提双枪,保持戒备姿势,脚步轻健地向小树林接近,正是艺高人胆大的双枪陆文龙。 陆文龙听力过人,正是听到枯枝断裂的声音,感觉像是被踩断的,才特意出来查看的。 甄五常听说有人来了,便回过身来与众人一起盯着陆文龙。 陆文龙一到小树林边缘,眼睛刚适应黑暗,便看见一堆人正盯着自己,顿时寒毛炸起! 出于习惯,他连忙“腾”地一个撤步,手中双枪一摆,作出了防御动作。 同时,大声喝道:“呔,你等何人?在我大营外边鬼鬼祟祟地意欲何为?!” 这一帮刚放下手弩和炸药,正准备放屁开花各回各家的敢死队员也有点懵,下意识地集体将目光投向了甄五常。 起码,现在还没离开,甄五常还算是他们的头领。 要不要回答?不回答的话,此时出现在这里,闷不吭声的算个啥? 怎么回答?说是来炸大炮的?还是说原本是来炸大炮的、现在准备散伙了? 甄五常的心里也是颇为纠结,此情此景,怎么办? 犹豫了片刻,他挺起胸膛,沉声答道:“我乃常胜军郭药师麾下甄五常,前来探营,休得废话,手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双手一伸,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把短匕,一前一后横于胸前,便朝陆文龙行去。 一帮敢死队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说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现在咋整?看还是战? 在一边看热闹肯定不大合适,动手吧更是没道理,散伙了就不是敌人了好像? 更何况,对面的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群大人欺负小孩子嘛?更更更丢不起那人…… 甄五常挥舞着手中匕首,倒也不是真想要了陆文龙的命,不过是想赶紧制服他,跟弟兄们道个别,再冲进宋营送死。 单挑啊,陆文龙心里不觉松了口气,一挑十几二十个大汉还是蛮有压力的。 不论这帮人是干啥的,仅凭这作风就值得他手下留情,留他们一条命…… 甄五常可不知道陆文龙的心思,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他以一对短匕对双枪,必须得近身才能取胜。 当下便前匕一个虚晃,身形一闪从右侧欺身而上。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陆文龙一见甄五常身手矫健、动作敏捷,在心里暗赞一声,迅速后撤,前手枪格挡,后手枪迅疾刺向甄五常的胸口。 “喝!好快的枪!”甄五常大吃一惊,连忙再闪,轻视之心顿时散去。 就一招,主动权便到了陆文龙手中。 陆文龙知道对手颇有实力,也不敢掉以轻心,双枪或刺或挑或扫,始终不离甄五常周身要害。 甄五常没想到宋营随便出来个少年就这般厉害,被陆文龙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搞得手忙脚乱,不禁后悔没把自己的长刀带来。 这少年竟如此神勇! 一帮敢死队员在旁边也看得心惊肉跳。 虽然甄五常吃了兵器的亏,但他那双匕的功夫大家都是领教过的,实在是难缠的很。 不料此时却被宋营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十余招下来就全面落了下风,落败只是早晚的事。 甄五常左支右拙,已经疲于应付,心里不免有些憋屈,暗想: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怕是要被打趴下了,太丢人了,还不如以命相搏,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 一念及此,他便开始寻找以命换命的机会。 猛然间,见陆文龙一枪挑向他的小腹,他稍稍侧身,后脚猛力蹬地,不退反进,一匕脱手直奔陆文龙面门,另一匕借前冲之势直刺其前胸。 竟是要拼着受其一枪,也要重创陆文龙! 陆文龙见状大惊,哪肯与他拼命?连忙收招后退,以双枪护卫,才堪堪避开这一击。 甄五常一招反转形势,更是得理不饶人,竟以一拳一匕迫得陆文龙连续后退,打着打着二人距离小树林也越来越远。 “好!” “好!” 一帮跟过来观战的敢死队员不禁大声叫好。 叫完了大家才反应过来:对面,也有人在喝彩? 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宋军营栅外面竟然已经站了二三十人,立于少年身后不远的地方在观战! 不过,想想这也属正常。 两人叮叮当当打得天昏地暗,大营之中没睡觉的人多着呢,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两位当事人战得酣畅淋漓,仍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敢死队员们却有点尴尬:这算怎么回事嘛?说好的袭营取消了也就罢了,竟以这种方式与宋军会面了? 陆文龙听出了身后有徐庆的声音,脸上有些挂不住:平时牛逼哄哄的,手持双枪却被人一拳一匕弄得有点狼狈…… 说起来这也不能说陆文龙技艺不如甄五常。 首先,他因为甄五常等人的做派心存善念,有了留手的念头,杀气自然不足; 二来,甄五常心存死志可以不顾性命,他可不想,气势上又弱了一分; 三来,甄五常使的是短匕,本就适合近战,陆文龙虽然双枪在手,但遇到了近战高手却难以发挥。 徐庆的叫好显然是因为甄五常的反击太漂亮了,能让陆文龙这小子吃瘪,可不容易啊! 陆文龙本就是绝顶聪明的少年,稍稍动动脑子就想通了原因。 于是,他索性瞅个空子一脚踢飞了甄五常的短匕之后,也将双枪往身后一丢,徒手和甄五常打了起来。 一来二去,陆文龙的天生神力发挥了作用,以拳对拳,以脚对脚,占尽了便宜。 甄五常这才彻底服气,就算他大哥郭药师尽了全力也只能说互有胜负,更不可能打得他如此酸爽,胳膊酸腿酸腰酸哪哪都酸…… “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 甄五常一手扶腰,气喘吁吁地摆摆手,很光棍地表示认输了。 他的话令身后的一帮敢死队员倍觉诧异,甄大哥这是服软了? 那,回家不回家的且不说,想必,大炮是不用炸了? 陆文龙也微微有点气喘,展颜笑道:“你也不赖,我和岳帅交手都没这么累过。” 甄五常还没来得及说客气话,吴玠和徐庆等人走了过来,吴玠玩味地问道:“诸位是专程来找陆文龙较量武艺的?” “这个,这个……” 甄五常颇有些尴尬。 经过这一场酸爽的拼斗,赴死之心已经淡了,加之敢死队也已经散伙,没必要打生打死了。 说是专程来较量武艺?别说这个宋将不信,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啊,地上还有一大堆手弩、炸药呢。 那,说是来袭营的?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就大家要散伙了,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倒是有个敢死队员心大,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也不知道吴玠是谁,便替甄五常回道:“启禀将军,我们兄弟是常胜军麾下的,原本是奉命前来炸炮的。因我等俱是汉人,不愿再为金人卖命,正欲回家,可巧这位小将军来了,甄大哥,甄大哥就和他较量了一下。 小树林里你们几位兄弟被绑了,倒也无性命之忧,如今,是打是罚,任凭处置,绝无二话。” 甄五常闻言,点点头说道:“嗯,确是如此,既然败于这位小兄弟之手,我等无话可说。” 吴玠闻言,看看赵立,朝小树林努努嘴,示意他带人去查看一下,赵立领命,带了几名士兵进了小树林。 不多时,众人抬着三名哨兵回来了。 甄五常连忙解释道:“我等轻易不会对汉人下死手,这三人只是被打晕过去了。” 吴玠见赵立点头,便说道:“既如此,你等便随我等回大营,两军交战之际,不能放你等离去,请见谅。” 他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甄五常等人都是军中精锐,自然懂得规矩,没先绑上再带走已经算是格外施恩了。 任谁也没想到,一场原本应该轰轰烈烈的夜袭,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悄然收场。 此事,陆文龙虽有些许违规,却是真正的立了大功,吴玠自然要写进战报,给陆文龙请功。 第145章 各怀心思 话说这完颜药师派了甄五常等人出去之后,便一直没睡,满怀期待地在房内踱来踱去,一心想要听到宋营大爆炸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咋还没响捏?他心里有些疑问。 甄五常的身手他很清楚,敢死队的队员也全都是他军中的精英,办这点事应该不在话下。 他在屋里转了来来回回踱了几遍,确定从床到房门是七步,房门到床也是七步。 数了很多遍,甚觉无聊,复又坐下,苦等。 一个时辰之后,咋还没响捏?他起身走到门外。 正深情地凝视夜空时,见一流星划过,也没许愿,愣了会神,再回屋坐下,死等。 …… …… 两个时辰之后,他便再也坐不住了,索性来到了城墙上。 望着宋营的方向,他心里不住地叹息,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大事不妙,媳妇要改嫁,儿子要改别人的姓…… 可巧,没多久,完颜谩都诃也来了。 “将军这么早就起来了?” “药师起的这么早?” 这两人一见面,几乎同时这样打了个招呼。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苦笑,没有回答对方,都将目光投向了城外。 其实两人的心里俱都有数:都睡不着啊,强敌当前,能睡着的要就是想逃的,要就是想死的…… 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天已经快亮了。 完颜谩都诃知道,此时还没动静,基本上就没戏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药师,这甄五常到底行不行?为何至今没有动静?” 完颜药师很想说:行,绝对行,肯定没问题。天不还没亮么?急啥? 可这就跟睁眼说瞎话差不多,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却也不肯说甄五常的不是,便回道:“甄五常素来头脑冷静,作战勇猛,想来必是宋军防御甚严,机会难寻。” 说话时,完颜药师刻意一直看着宋营的方向,没去看完颜谩都诃,语气也尽量的淡然,以掩饰自己的言不由衷。 “嗯。”完颜谩都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再做声,也保持着面对宋营的姿势。 这番对话之后,两人在心里同时暗暗计较起来。 完颜药师心想:甄五常不是被抓了便是逃了,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我既不能去投宋,也不该再为金人卖命了。 最好提早做准备,趁着宋军攻城混乱之际,带着兄弟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随便找个深山老林,往里头一藏,躲过这一劫就行了。 至于谁胜谁败谁亡国,谁还管他? 他这番想法,是他一贯的性格使然,并不稀奇。 虽然后世有些人提及郭药师时为他辩解,说他也是个人才,之所以改换门庭是事出有因,是迫于无奈,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但,不管怎么说,郭药师先入辽又反辽、复又入辽、再叛辽入宋、最后又叛宋入金,这样毫无底线的行径终归很难让人原谅。 原历史中,郭药师虽然被赐姓完颜,却因为其一而再再而三地叛国,早已没了起码的信誉。 一帮部下被金人清除干净后,他便失了根基,最后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完颜谩都诃临来之前,已经有几个心腹将领提议:“宋军势不可敌,大金亡国在即,不如向完颜药师学习,将其与黄龙府一起献于宋军,以臣侍之,或可保大金一脉不绝。” 呵呵,很好~~ 完颜谩都诃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正好此时心腹将领提了出来,他便故作迟疑,假装考虑了一番,然后就顺势接受了这个建议。 要不什么叫心腹呢?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关键时候就得有这样的眼力才行。 大计已定,完颜谩都诃感觉心里的压力顿时就小了很多,至于投降的心理障碍,根本不算个事。 想当初,大金铁骑南下,兵困开封,他宋国之君不照样俯首称臣以保宋室江山吗? 如今,形势已然逆转,结果显而易见,完颜晟也无力回天,或殉国或投降。到那时,谁死谁活谁掌权都很难说。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争取主动呢? 很短的时间内,完颜谩都诃便走完了从一力守城到献城投降的心路历程。 他的心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宋营,相信宋军的吴玠元帅对他的投诚很有兴趣。 至于细节,没事,慢慢谈。宋军元帅铁定要向朝廷汇报,自己也需要时间拟订计划。 完颜药师叛宋给宋廷造成了什么严重后果,金人都很清楚,想必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这可是份大礼啊! 但完颜药师和他的常胜军颇有战力,这是众所周知的。 完颜谩都诃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轻轻松松顺顺利利地将之拿下。 甄五常等人进了宋营之后,便被暂时看押起来。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甄五常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对此并无怨愤,反而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般,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跟着完颜药师这些年,仗没少打,苦没少吃,却从来没有过过几天安稳日子。 甄五常知道,宋将很快就会安排人手对自己这些人进行审问,便告诉众人:“事已至此,不必再顾及甚么情分,稍后审问之时,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任凭发落便是。” 众人皆点头称是,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和甄五常岁数差不多的队员沉声说道:“我等从军多年,如今却要回家种地,心里颇有几分失落,若是宋将肯收留,不如就将这残生留在沙场罢,总归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一帮队员都表示:“对对对,我等皆有此意。” 甄五常抿着嘴扫视着众人,眼睛里渐渐多了几分神采。 他自认一身技艺不凡,回乡种田,岂能心甘? 若能留在宋军中继续驰骋沙场,必定能有所作为。 这样的话,既全了民族大义,又洗去了汉奸的臭名,多好啊?谁愿意顶个汉奸的名头遭人唾骂呢? 甄五常不是畏首畏尾之人,一旦打定了主意,便果断决定:“好!稍后便将我等心意上呈吴元帅,请吴元帅定夺!若能留用,必以此身为我大宋效死!” “好!” 营帐之外传来豪爽的声音,随着话音进来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正是先锋营副指挥使、忠武将军赵立。 紧随其后的是少年炮手陆文龙,其余士兵都在营帐之外等候。 原来,赵立和陆文龙正是前来提甄五常等人去审问的,正好在营帐外听到甄五常等人的对话。 甄五常的身手大家都见识过了,虽然比陆文龙差了些,也算是很难得的了。毕竟,营中能稳胜陆文龙的,确实也没几人。 听到甄五常的话,赵立这个实诚人立马就感到很高兴。 但甄五常等人到底如何处置,赵立也不能随便表态,须得请示吴玠。 于是,他朗声说道:“大丈夫正当立志报国,你等既有此心,可随我去见吴元帅,此前种种自有吴元帅裁断。” 本来是要提甄五常等人去审问的,现在成了让他们随赵立去见吴玠,不得不说,赵立的立场真是鲜明啊,心里显然已经把甄五常等人当做了自己人。 世事难料,乱世更甚,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甄五常自己都想不到,因为他的转变,完颜药师的命运竟因此彻底改变…… 第146章 西夏出事 众人快到吴玠的营帐时,突然听得吴玠的亲兵汇报道:“大帅,营外有人求见,自称为黄龙府守将完颜谩都诃密使,有重要军情报须面呈元帅。” 完颜谩都诃派了密使面见吴元帅? 甄五常等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便有所悟:两军交战之际偷偷摸摸派密使深夜来访?难道是友好访问?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还是大妖! 不等赵立吩咐,甄五常便主动提出:“元帅既有要务,我等是否先行回避?” 回避那是肯定的,这点基本常识赵立定然是有的。 莫说甄五常等人还不能算自己人,就算是,这等机密大事就连赵立不得指示都不能参与,何况他们。 赵立微微点头,并不解释,伸手引路道:“嗯,请诸位先到我营帐等候片刻。” 再说吴玠,领兵多年,经历大小战阵无数,什么情形没遇到过? 完颜谩都诃派密使于此时偷偷摸摸过来,来意不言自明。 对吴玠来说,这当然是好事,正愁怎么才能尽量不破坏城防设施就拿下城池呢…… 简直就是刚一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过来,跟当初郭药师率军投金的效果差不多。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攻取黄龙府是征讨金国最重要的一战。 若是能兵不血刃拿下黄龙府,此次征战就可以提前宣告结束了。 会宁府的城防比不得黄龙府,根本无险可守,无障可凭。 此城一破,金人要么投降,要么向北逃窜。 总之,曾经兵强马壮、不可一世的金国将就此消失,变成历史的尘埃。 一念及此,吴玠心情大好,根本掩饰不住或者说完全不想掩饰,脸上堆满了笑容,让亲兵将完颜谩都诃的密使带过来。 于是,便有了后来汪若海紧急面圣的事情。 完颜谩都诃派了密使面见吴玠之后,就像吃了定心丸,开始着手准备后续工作。 因为吴玠虽未直接答复,却已经表明了态度:“完颜谩都诃将军此举,足以避免数万将士伤亡、百姓流离失所,大善。 本帅替这些军民谢过将军,圣谕不日即到,必定会对完颜将军的善举进行褒奖,还请将军尽早准备。” 吴玠敢这么表态,却不是因为他擅长揣测圣意,而是基于对赵构的了解。 自赵构登基以来,大宋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首先是节俭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你是堂堂一国之君诶,竟处处向普通人看齐,裁减宫女也就罢了,就一个媳妇,还让不让人享受左拥右抱的幸福生活了? 再就是大幅度提高军匠待遇,动不动就重奖,大额奖金外加晋级,比朝廷大员待遇还好,能不让人眼红嘛? 据坊间传闻,工部有几个具备专业技能的官吏曾表示想去当军匠…… 还有一条,就是尤其宝贝征战的忠勇军将士。后勤保障和军饷问题就不用提了,绝对是高标准、不拖欠。 最关键的是落实“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政策,所有赋税全免,家庭困难的还可以向官府申请免息贷款。 至于普通百姓,只要不是太好吃懒做,基本上已经安然度过金人南下时的艰难生活。 所有人都知道:好日子,近了。 但,很多时候,世事总是不那么遂人意。 赵构勒紧裤腰带发兵征伐金国,自然是想速战速决,一战赢得宝贵的休养生息时间。 哪怕只有一两年的发展时间,他就有信心横扫现在的各方势力。 可就在攻打金国的紧要关头,最不想遇到的事儿出现了:可能要面临双线作战的局面了! 太突然了,任谁也想不到,远去西夏的李显忠出事了,而且还很严重:李显忠连同带去的一千忠勇军将士被困在西夏的夏州城了。 话说李显忠护送李银月回西夏,一路上无惊亦无险,送回朝廷的信息原本乏味至极,就是报个平安。 有个颇有些意思的情况,李显忠没有报给赵构知道。那就是,他和李银月之间,竟然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只要是女人,古人也好,今人也罢,貌似都对帅哥免疫力极低。 更何况,李显忠在历史上也的确是有名的帅哥。 不但是颜值担当,而且武艺精湛,弓马娴熟,前途似锦,正是无数少女心中最佳夫婿的模板。 李银月最初被赵构打发回西夏,心中很有些怨气,但帅气的李显忠一露面,直接就让那怨气消散了几分:这人竟如此,如此好看! 一个是无敌帅哥,一个是超级美女,朝夕相处之下,两人之间生出些许情意再自然不过了。 虽然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但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种技能,千千万万的年轻人从来都是无师自通的,而且基本上都能准确判断和感应。 这种事情,李显忠当然不会写下来报于赵构知道,更想不到会因为这事儿引出大麻烦来。 夏州城,是李银月家族的根据地,是进入西夏境内前往都城必经之路上的第一座重要城市。 李银月到了这儿就是到家了,按说李显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就该回去了。 可是,李银月的心里有些想法,想借这个机会让家里人见见李显忠。 因而,“尽地主之谊”、“感谢李将军护送之情”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理所当然地就从她嘴里秃噜出来了。 那是绝对真心、热情的,邀请李显忠入府。 李显忠原本也有了解西夏国情的打算,为将来的战争积累可用的情报,再加上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私心,稍作推辞便欣然答应了。 像李银月这样的少女带心仪的男子回家见长辈,莫说是在民风淳朴彪悍的西夏了,在大宋也只是平常,本不该出什么岔子。 但李银月的父亲早年收了个义子,叫李银龙,暗恋李银月多年,问题就出现在他身上。 李乾顺当初将李银月收为义女并打算将她嫁给赵构,缓和两国关系。 这事儿让李银龙颇为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自李银月出使宋朝时起,他便整日借酒浇愁,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便从一个英俊硬朗的帅哥变成了邋里邋遢的流浪汉模样。 如今听闻李银月并没有嫁给宋朝的皇帝,又回家来了,李银龙的心里那个兴奋啊! 胡子刮了,用了几盆水把脸洗的干干净净;衣服换了,还学着别家的公子哥偷偷用了点香料。 就差没对镜贴花黄了…… 可是,事实为什么总是总是如此残酷呢? 在城门外二里地外迎接李银月的李银龙,看到想念已久的妹子,脸上立马绽出浓郁的喜悦之情。 只是这表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刚维持了一秒钟,开场白尚未出口,他便瞧见与李银月同行的还有一人! 白衣白马,帅绝人寰。最关键的是,这人与李银月并辔而行,还有说有笑,神态亲密! 只要脑袋上的眼睛还能正常使用,任谁都知道,这俩的关系,不一般啊! 更何况这个满心都是李银月的痴情男子,尤其敏感。 这是谁? 是谁?? 是谁?! 李银龙差点崩溃,心中的怒火立马腾起,脸色爆红。 第147章 暗自算计 “银龙哥哥,这是李显忠,”李银月声音清脆,很开心地向李银龙介绍道:“他是护送我回来的宋国使臣。” 恋爱中的男女,大概率体会不到单相思的单身狗的苦痛,李银月同样如此。 在她看来,李银龙是从小到大一直疼爱她的义兄,她有了意中人,咋说也得第一时间让义兄知道啊,以后那可就是一家人了! 她哪里想到,这就等同于拿四十米长的大刀捅义兄啊! 不仅如此,她这边刚介绍完李显忠,又立刻向李显忠介绍李银龙,同时还情意绵绵地飞了李显忠一眼:“这是我义兄李银龙。” 李显忠自然没啥问题,义兄?也是兄啊,那不就是大舅哥喽?必须得客客气气的。 他在马上冲着李银龙双手抱拳,笑着说道:“见过大哥,路上银月屡次提起,说大哥英武勇猛,小弟甚是敬仰,这一见果然如是。” 大哥? 谁是你大哥? 银月也是你叫的吗? 李银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几下,但他终于还是控制住了冲上去暴打李显忠一顿的念头。 至于打不打的过,倒是没想过,在他看来,长得好看的男人,十有八九不经打。 更何况,对于自己的身手,他有着迷一般的自信。 “小妹随我进城,”李银龙调转马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宋国使臣留在城外,待我禀报义父之后再作定夺。” 李银月闻言,感觉有些为难,李显忠毕竟是代表宋国朝廷护送自己回来的,那就是使臣啊,就算住进家门不合适,也应该按照惯例安排在驿馆吧。 而且,自己还和他说好了一起回府,就这么把他扔在城外,感觉于情于理都不大合适。 李显忠勒住马,眉头微蹙,眯着眼睛瞄着李银龙,却并未做声。 他在心里琢磨着:这大舅哥有点不对劲啊,感觉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肯定不可能是冲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银月来的,那,就是我招惹他喽?为啥? 正琢磨呢,见李银月转头看自己,李显忠连忙舒展眉头,回以微笑。 殊不知,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互动的李银龙,心里跟刀扎似的难受…… 李银月一抖缰绳,骑着马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李银龙小声说道:“银龙哥哥,这样不好吧,人家……。” “你不用说了,必须禀明义父再说,这是规矩。” 李银龙直接打断了李银月的话,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城门而去。 西夏使团紧随其身后进城,有几个人经过李显忠身边时还抱拳示礼,李显忠自然全都同样回礼。 李银月再次调转马头,与李显忠马头交错,轻声说道:“义兄平时为人很好的,不知道这次为何显得这般冷漠。” 为何这般冷漠?李显忠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而且很有把握。 义兄与兄,终究是不一样的,看这样子,李银龙九成九是吃醋了。 只是这话却是不好直接告诉李银月,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呵呵,没事,你先回去禀报父亲吧,我等你消息。”李显忠笑着回道,说话间还向周边扫了几眼,打算选个地点让大部队临时休息。 “嗯,那我先进城了。” “去吧。” 李银月一边骑着马向城门行去,一边几次回头看看那个白衣白马的年轻人,速度渐渐加快,去追赶前面的队伍。 “这个该死的宋人!”李银龙一路闷不吭声,心里却是恨极了李显忠。 善恶只在一念间,很多时候,人并不总是善或者恶的,适当的时候,变化突然就发生了。 李显忠该死吗?显然不是。 但李银龙心里骂完之后,突然就滋生出了一个念头:敢抢我妹子,哼,既然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李银龙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相反,他不但一身武艺,军中鲜有敌手,而且一惯为人低调,人缘极佳,素得义父李景思看中。 背地里暗杀或者直接率兵碾压都是莽夫所为,没有正当的理由就是严重的外交事件,他自然不会如此冲动。 当然,这事放在几年前倒也不算个事,就算他真这么干了,宋国也不敢、不能怎么样,仅应付金国都够宋廷头疼的了。 当初连占宋国四城,宋国不也忍了?金国把宋国西北千里之地划给大夏国,不也屁事没有? 唉,李银龙不禁有些怀念那过去的几年,不经意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往日不可一世的金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情报显示,金国已经离亡国不远了。 吐蕃不是一直挺狂吗?不是谁也不服吗?竟然也服了软,一帮大大小小的贵族去了开封之后就再也不愿回自家的苦寒之地了。 原本已经归入大夏版图的大片土地被宋国收回,就这,国主李乾顺还巴巴的屡次派使团入宋,甚至不得已想要和亲以求平安,然而,人家还不接受…… 据李银龙的了解,这一切变化的根源,都在于宋军造出了威力惊人的新式武器! 从而把原本实力最强大的金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大夏和吐蕃了。 为了获取宋国新式武器的情报,大夏派出了大量的细作,明的暗的加一块儿有数百人,却始终没能得手。 如今宋军入夏,看起来倒像是个机会啊。 此次宋国护送妹子的一千兵将,除了腰刀以外,每人身后都还背着他们的新式武器,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礼物? 这样的一份大礼,不收下来的话岂不是太矫情了? 原本,大夏的冶炼技术就享誉天下,夏州就有上好的铁矿和武器锻造作坊,宋国朝廷用的尚方宝剑就出自夏州。 宋国的新式武器离不开锻铁技术的加持,如果能得到这批武器,以夏州顶级的武器锻造实力,绝对可以仿制出来甚至还有可能对其加以改进。 再对缴获的成品弹药进行分析,把火药配比搞出来,宋国的新式武器就可以在大夏普及了。 看看,这么一琢磨,事情不就理顺了?我这都是为了大夏啊,民族大义,可不是个人恩怨。 事成之后,那不得论功行赏?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封疆列侯当不在话下! 如此一想,李银龙的心里一阵火热,与妹子的儿女私情好像也不那么香了。 派人带着大夏使团去驿馆歇息之后,李银龙就和李银月一起回了家。 二人到了李府门外,刚从马背上下来,就见门里迎出了一位中年妇人。 她与李银月在眉目之间至少有七成相似,只是此刻神情颇为激动。小碎步迈得太快加上又伸着双臂,身子有些前倾,仿佛马上就会摔倒的样子。 结果,她的手臂先于脚步到了李银月身前,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阿月!阿月回来了!我的阿月回来了!”说话间已泪如雨下。 看这操作这表情,必须得是亲妈啊! 果不其然…… “阿麻,阿麻……”李银月也泣不成声,用双臂环住了母亲的腰,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把自己的眼泪注了过去。 这一幕,被随后出现在门口的中年男子看在了眼里。 他伸出的右手原本是要招呼李银月的,见此情形,便停下了脚步,把目光转向李银龙,右手手指向下弯了两下,示意李银龙过来。 李银龙知道,义父这是不想打扰母女二人相见,便踮起脚跟在义父身后进了门。 看着前面背手而行的义父,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要怎么说服义父才好。 毕竟,作为义父最为器重的义子,他很清楚的知道,义父骨子里是亲宋的,是主和派的领军人物。 第148章 父子异心 “义父,银龙给你请安。”李景思刚坐下,李银龙就拜了下去,这是保持了十几年的习惯。 李景思却并未向往常一样让李银龙坐下说话,而是淡淡问道:“听说,你把宋使留在城外了?” 该死!这是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嘴这么快! 李银龙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不免有点紧张。 义父口气中的不快,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回义父,确有此事,”李银龙斟酌了一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李银龙隐去了自己因为吃醋而对李世辅产生敌意的念头,把关于获取宋军新式武器的想法汇报了一遍。 “义父,国主屡次遣人入宋,为的就是宋军的新式武器,如今我大夏使团回京,必定会将宋使的装备情况汇报给国主。 以国主对宋军新式武器的重视程度,必定会想尽办法把新式武器弄到手。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将宋使暂时留在在城外,令其无法建立坚固的营寨。 只要我们出兵对其围杀,达成国主心愿,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啊!” 李银龙说完,热切地看着义父,满脸的期待。 “不行!”李景思没怎么考虑便一口回绝了李银龙的建议。 “义父,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李银龙有点急眼了。 眼看着义父脸色不好了,他知道惹义父生气是不明智的,平复了一下情绪便进一步劝道:“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没有采取行动,国主必定会责怪下来,到时候,可就大祸临头了!” “唉,银龙,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李景思叹了口气,说道:“国主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但他不会明着表态。届时,宋国追究起来,我们便是替罪羊。 再者,得到宋军的新式武器,就等于能顺利仿造出来?你真以为国主派了那么多人去宋国,竟然连一支新式武器都弄不到? 关键的是技术!是配方!火枪枪管的锻造技术和火药的配方,宋国把这两样保护的太紧,这才是关键! 这个问题解决不了,这天下,宋国的军队就没有敌手,国主不行,我们更不行!你明白了吗?” 哼,说的好听,还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李银龙的心态处在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而不自觉,竟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最为敬重的义父。 片刻之后,他才勉强找了个理由继续劝道:“义父,以往,能弄到一支新式武器,就很难,拆解及仿造,则更难。 但现在,有上千支新式武器等着我们去拿,以我大夏冶炼、锻造之能,必定……” “不用再说了,你退下吧。”李景思不想再听下去,出声打断了义子的话。 “义父……” 李银龙微微抬头,眼神偷偷扫过义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义父的脸色变得更为严肃,轻喝道:“退下!” “是……” 李银龙见义父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缓缓起身,退出了书房。 李景思长出一口气,身体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之中。 李银龙的话,确实极具诱惑力。如果放在一个月前,他也许会考虑。但现在,不可能了。 李银龙说的新式武器,那是华兴二代。 大夏从宋国好不容易弄到华兴一代这个大杀器的时候,整个高层都极为重视,立刻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精力进行研究。 没想到,才刚刚仿造出来只能开一枪就枪管炸裂的成品,宋国的华兴二代就全军列装了。 相较之下,华兴二代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而且,宋国对于新式武器的管控更加严格。 华兴一代么,还能花费一些钱财买到以损耗、报废的缘由从军中出来的黑货。 华兴二代列装之后就堵死了管理上的漏洞,再也别想通过那种渠道拿到货了。 据说每一支华兴二代都有不同的编号,哪怕是报废了都要送回军器监,而且要对上编号才能作为正常损耗核销掉。 一代都没仿造出来呢,何况二代? 就算真能仿造出来二代,保不齐宋国又列装三代、四代了。 因为大夏国内的高层一直很关注宋国,很多明眼人都知道宋国崛起之势已不可阻挡,所以,私下里与宋国亲近的人不少。 “大势之下,任何与之对立的势力唯有毁灭……” 李景思本就因为喜欢研究汉人的文化而对宋国亲近,一个月前,宋国的情报头子汪若海遣人来与他见面之后,他那心向宋国了。 拉开抽屉,他伸手从里边拿出一样黑黝黝的物件,如果赵构在的话,肯定立马就认出来了。 这赫然是一支短枪! 宋国军器监制造的最新款! 李景思之所以铁了心站队宋国,固然有亲近宋国的前因,却不是最主要最直接的因素。 西夏的情报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亲近大宋的西夏中高层人士,二是贴近大众生活的酒肆等场所。 李景思为西夏宗室子弟,亲宋派的代表人物,自然是重点工作对象之一。 为了稳定西夏局面,为伐金之战解除后患,汪若海也是下了本钱。 不仅送了李景思大量财物,允诺了将来投宋以后的亲王身份,还送给他一支最新款的短枪用于防身。 不过是制衡朝堂之上的主战派,与平时表现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损失,就可以确保将来的荣华富贵,这生意不要太划算! 至于自家女儿与李显忠的之间的情分,他是乐见其成。 李显忠还没到夏州,他的画像就已经出现在书房了,很俊朗的年轻人,据说还武艺高超。 嗯,挺好。 还有最关键的一条,显忠,为大宋皇帝赐名! 这就太令人羡慕了! 我这女婿要不要这么好? “吭吭,”正喝着茶水的李景思没忍住笑意,一不小心被呛着了。 “来福!” “来了来了,”早就在书房外守候的管家来福连忙应声,小跑着进了书房:“王爷有何吩咐?” “吭吭,”李景思又咳了两声,安排道:“通知后厨准备一下晚宴,另外,你亲自去请宋国使臣李显忠来府中赴宴。” “是,王爷,小人这就去。” 李银龙见来福从书房里出来,急匆匆地向前院行去,连忙站到他前面堵住去路,问道:“管家行色匆匆意欲何为?” 管家来福笑着回道:“王爷要请宋国使臣李显忠来王府赴宴。” 李银龙闻言,心中立马怒火翻腾:这意思,是让女婿上门了!岂有此理! 管家见李银龙面色不对,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收起笑脸,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王爷无事吩咐,小的便告退了。” 李银龙心下烦闷,挥手道:“去吧去吧。” 看着管家的背影消失在前院,李银龙眼神闪烁,沉思起来。 李显忠一旦进了王府,和义父见了面,事情便无可挽回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李显忠进府!” 管家在前院让人备轿准备出城。 李银龙则唤过心腹进行秘密安排。 李显忠此时正在城外指导将士们扎营,丝毫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展开。 第149章 被算计了 李银月和李显忠分别之前已经约好了,要见家长。 因而,王府管家的邀请是意料之中的事,李显忠的心里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专门把管家派来,这王府很有诚意嘛,” 副将王喜贵看着已经先走一步的轿子笑道:“看来快要吃将军的喜酒了!” 李显忠也不回答,只是微微笑着,摆摆手,翻身上马。前行了几步,才回头嘱咐道:“看好大营。” 管家的轿子走得并不快,他也不着急,由着战马小步慢走,远远地缀在后边。 进了城,李显忠发现夏州城的人口不多,估计人口数最多不超过十万,在大宋的州城里基本上只是垫底的存在。 街里并不怎么热闹,小摊小贩也少的很。 平民的穿着和大宋百姓差不多,加之熟悉的语言,令李显忠有一种身在大宋的感觉。 想来,西夏国主李乾顺推行汉人文化的效果挺好。 “将来归了大宋,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压力也会少很多。” 李显忠心里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微笑。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人,直奔李显忠的马前,手里还拎着一根棒棒,用力地挥向战马前腿。 李显忠的战马和它的主人一样,久经沙场,一见有人来袭,顿时一声嘶鸣,前腿用力,把身体立了起来。 李显忠的反应迅速,在战马嘶鸣的瞬间,便拽紧了缰绳,身体前倾,贴紧了马背。 躲过了一击之后,他勒着战马缓缓落下。 却见战马腹下倒着一人,头上脸上满是红红的不明液体,看起来像是鲜血。 这是伤着人了? 李显忠之前一边骑着马一边想事情,心里头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战马刚才有没有伤着人。 不过是一个愣神,街边冲出一大群人,把李显忠围了起来。 “宋国使臣伤人啦!” “宋国使臣纵马行凶!” “宋国使臣杀人啦!” …… 李显忠一听这些话,立刻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给他玩阴的了。 这也太明显了,他是大宋使臣,能有几个人知道? 他抬眼看向前面的王府管家,却见另一帮人死死地拦住了轿子,不让管家下来。 呵,准备还挺充分。 李显忠原本握住腰刀的手松了开来,向着围住自己的一帮人沉声喝道:“既知我是宋国使臣,行此龌蹉伎俩还有意义吗?说吧,你们想怎么着?” 此话一出,围攻他的人反倒一愣,揪着他衣袖的两个人也把手松开了。 从人群之后站出来一个头戴青色皮帽的中年人,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地走到李显忠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将军敞亮,那就请随小人走一趟吧。” 说完,抬手虚引,示意李显忠沿右方道路行去。 李显忠此次过来,原本只是到王府赴宴而已,随身仅仅佩戴了一把腰刀,连轻甲都没穿,外罩银色长袍,内穿一身薄薄的棉袄棉裤。如果说原本的极端战斗力为100,现在只能有50。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紧张。 这些人背后的势力,针对的是他这个大宋使臣。同时,大宋使臣也是他的保护伞。 虽然根据最新消息,大宋正在对金作战,但他和很多将领一样,早就知道结果,大宋必胜! 西夏本就是大宋的下一个征讨的目标,西夏的国主李乾顺心知肚明,所以之前才会一边纵容高层和金国暗通款曲,一边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大宋情报以及讨好大宋。 公然对自己这个大宋使臣下手,李乾顺没那个胆。 他倒要瞧瞧,是谁,敢于冒天下之大不讳对自己下手。 “头前带路!” 李显忠调转马头,向右方行去,让对方跑到前面引路。 沿着街道,一行人渐行渐远。 直到北成门就在眼前,带路的人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李显忠眉头微皱,勒住了战马。这是要出城? 还没等他开口,之前出面说话那人见李显忠停下,便上前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我家大人在城外三里处的别院恭迎将军大驾,还请将军稍安勿躁。” 别院?那就不是王府的意思了? 都已经到这儿了,三里地也没多远,更何况,多想也没用,不是自己想不去就不去的。 到了地方,自然一切都知晓了。 李显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夹了夹马腹,继续前行。 另一边,围着管家的那些人,估计同伴应该出了城,便自动散了,也没人出面解释。 管家站在轿门前边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连轿子也坐了,连忙迈开步子朝王府跑去。 “什么?宋使李显忠被人裹挟走了?”李景思听了管家的汇报,顿时紧张起来:“立刻安排人手去查,谁干的,把宋使弄哪儿去了?” “王爷,”管家顺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回道:“小人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领头的,像是小王爷的人。” “银龙?”李景思闻言大怒:“这个逆子,他这是猪油蒙了心了!放肆!大胆!” 说完,他又吩咐管家:“你去,问问把宋使弄哪儿去了。还有,找到银龙,让他立刻滚回来见我!” “是,王爷!” 管家连忙又小跑出去。 李景思坐在书房的桌子后面,愣了一会儿,拉开抽屉,取出短枪塞进怀里装好,朝门外走去。 其实,管家刚走,他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义子李银龙对女儿李银月的心思,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以前,包括他自己和夫人在内,对这个义子的印象都不错,小伙子长得很精神,身手也不错,胆大心细,近年来王府大事小事都交由他打理,做的挺好。 如果女儿也有意,他们并不反对两人相处,将来也能安心养老。 可是,女儿此次回来,与宋使李显忠明显情投意合,而且,这个结果也正是自己期待的。 那就绝对不能由着李银龙的性子胡来,坏了自己的大事。 这个时候,他有很大的把握,李银龙就在城北的别院,那是他自己弄的院子。 李显忠十有八九也会被送到那里。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走一趟吧,万一李银龙伤害甚至杀了李显忠,那可就麻烦大了。 想到这儿,他不敢再耽搁时间,连忙通知王府侍卫统领蒙高集合侍卫营随他去城北的别院。 他已经决定了,李银龙若是如往常一样听自己的话,倒也罢了,将来再给他安排一门像样的亲事,成全了父子情意,皆大欢喜。 若是一意孤行,不知悔改,那也别怪他不讲情义! 谁也不能坏了自家的好事,国主李乾顺都不行! 第150章 是自己人 李显忠此时已经到了城北的别院。 这个别院占地不小,估计至少有两、三百亩。 正门是个高高的门楼,目测得有十米宽,五米高。围墙很厚,墙内有台阶,比门楼矮了半米,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城墙。 进了门直接面对的是一堵和中原庭院类似的影壁,李显忠在引路之人的示意下下了马,一路跟随而来的一个汉子牵着马向侧方行去。 绕过影壁,前院的布局便一览无余。 院内错落有致地种了好多常青的植物,这大冬天的仍是一片青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其间穿插布置着精巧的亭台雕栏,显得很有品味,令李显忠颇为赞叹:“这是个懂得享受的人!” 引路之人笑笑,并未接话,也未在前院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头前带路,进了后院。 一进入后院,李显忠才发现刚才下结论太早了。 后院突然风格一变,不但没有了绿植,进了院门之后,竟然是木栅围成的场地! 首先便是校场一般的空地,足以容纳数千名士兵进行训练。地面均是以红砖铺就,既平整又干净。 空地中央,站着一个年轻人,如标枪一般,负手而立,望着李显忠。 空地之后,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间房屋,看这架势,这里叫军营似乎更准确一些。 只是不见有其他士兵出入,很是令李显忠觉得奇怪。 观察完这一切之后,李显忠的目光,才落到空地中央的年轻人身上。 “李将军请稍候。” 那个引路之人说完,便迈开步子,一溜小跑朝年轻人而去。 “好像是李银月的义兄应李银龙?”李显忠远远地看着年轻人,感觉应该就是他。 李银龙对他的敌意很明显,这个容易理解,都是年轻人,谁还没个情事? 问题是,自己是大宋使臣,李银龙这么做,仅仅是出于妒忌之心?太儿戏了吧。 如果是其他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李显忠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但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李银龙,想必,不需要再费那脑子了。 李银龙一直走到李显忠身前,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李显忠,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对他施加压力。 他的个子比李显忠稍高一些,就这么杵在那里,还真有点居高临下的逼迫感。 李显忠微微仰头,用同样的目光回敬过去,气势并不稍逊。 片刻之后,李银龙终于开了口:“人可以回去,武器留下。” 李显忠闻言,心里立刻便明白了,这里说的“人”,是自己和这一千忠勇军战士,他打的是这批华兴二代的主意。 “呵呵,想屁吃呢?”李显忠微微一笑,略带鄙视地说道:“你想要,自己去拿啊,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银龙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一日不答应,我便一日不放你回去,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这个后果,你承担不起,我劝你莫要自误!” 李显忠以同样的口气回道:“明日,我若仍未回营,我的人,会踏平这里!” “呵呵,好大的口气,区区一千人,就敢说踏平我这军营?” 李银龙不怒反笑,先指着身后的军营,又换了个方向,说道:“我这军营,有三千精锐,二十里地之外,还有五千御林军,不知够不够将军多看一眼呢?” 这么一说,李显忠就更轻松了,原来,不过八千人而已,呵呵,还真不够看。 怪不得这个后院见不到士兵,想必,是被李银龙派出去了。只是不知,是直接去找忠勇军麻烦去了,还是去找御林军会合去了。 最好是单独前去,省得给自家队伍太大压力。三千人的话,尚能轻松应对;八千人,必定是要有伤亡了。 李显忠没有回答,李银龙就觉得很开心。 “呵呵,到了我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话音刚落,后院院门处传来踢踢踏踏的纷乱声音。 李显忠转身看去,只见二三十骑全副武装的兵进了后院。 最后边,却是一个身穿银袍的中年人,年约四十岁,一看那雍容华贵的气度便知身份不凡。 中年人一见到李显忠和李银龙,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先冲李显忠点了点头,又转向李银龙,大声喝道:“银龙,你这个逆子,想要造反吗?” 李银龙面色一变,朝中年人躬身施了一礼,回道:“回义父,孩儿不敢,但……” 李显忠一听,明白了,这是李银月的父亲、自己的准岳父李景思啊,看这意思,是自己这边的? 李景思李显忠这边的,他不等李银龙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住口!你不必再说!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义父,就立刻回王府思过!” 不等李银龙回话,他转头朝李显忠说道:“不好意思,让李将军受屈了,请随我回王府吧,府里已经准备好了。” “王爷客气了,我没事。” 李显忠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李银龙,淡定地说道:“那就走吧。” 李景思调转马头,旁边一个侍卫伸手拉了李显忠一把,把他拉上马背,便朝前院走去。 李银龙站在原地,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身体却开始不停地颤抖。 就在李景思、李显忠等人从后院刚进入前院正中的时候。 呼啦啦——,从影壁两侧窜过来一大批骑兵,粗略估算有一百余人,把前院不多的地方站得满满的。 李景思等人被围在了起来,他带来的侍卫纷纷刀剑出鞘,摆出防御姿势,把李景思和李显忠护在了中间。 李银龙从后院缓缓走了出来,站在包围圈之外,表情冷漠地说道:“义父,你可以走,他,不行。” 李景思端坐于马背之上,看了李银龙一眼,又缓缓扫视了一圈,沉声喝道:”你们,听本王的,还是听他的?“ 围在周边的骑兵被李景思的目光看到的人都不自然地低下头,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但也不曾放下手中的武器。 ”好,很好!“ 李景思把目光盯在李银龙身上,阴沉着脸,说道:”你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竟然把我王府的人收归你用了。“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短枪,对准了李银龙,说道:”逆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背叛本王吗?“ 李显忠瞳孔一缩:短枪?!还是最新款的! 他的一千忠勇军里,只有王副将和自己两个人才有的短枪! 看来,这个岳父算是真正的自己人没跑了,这枪可不是非正常渠道能获得的。 李银龙微微昂头,倔强地说:”义父,不是孩儿要背叛你,是你,为了这个宋人,要背叛大夏。“ 李景思抿了抿嘴唇,长长地呼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扣动扳击:”既然如此,你就别怪义父不讲情面了!“ ”砰“地一声枪响,千钧一发之际,李银龙往旁边的一个骑兵后边一躲,他身后的一枝绿植应声而断。 第151章 一胜一负 李银龙转过头,看着身后被一枪打断的绿植,脸色很难看。 若不是他最后时刻福至心灵地来了一个闪躲,此刻怕是已经躺在地上了。 即便李景思不同意他对李显忠采取行动,即便他命人围住了李景思一行,他始终也没想过要对义父出手,要伤害他。 可是,李景思这一枪,直接打掉了与他之间十多年的父子情份。 这是真想要他死啊! 呵,他算什么啊?为了一个宋人,竟然要他的命? 周围的士兵都懵了,王爷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竟这般厉害,不过一声响就打断了一株绿植?这谁能挡的住? 还有,王爷真朝着自己的义子下手了? 怎么办?怎么和李银龙讲的不一样?说好的大义当前,王爷不会追究,可是,这都要命了…… 难道真要叛了王爷?要不要这么卷? 一时之间,现场有些冷场,所有人集体失声。 反正枪已经响了,再多想也是无用。李景思收回短枪,闻了一下枪口处传来的火药香味,将短枪拿在手里晃了几下:“谁敢拦本王,别怪本王枪下无情!走!” 实际上,此刻,他的心里,也慌的一匹。 这枪只能打一次,再打的话,还得重新上子弹。 在这种情境下上子弹?真的好吗? 好在他这话一说出去,周围的士兵基本上都放下了武器,不再那么剑张弩拔。 侍卫挤开周围士兵,护着李景思和李显忠便往外行去。 一众士兵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把目光投向李银龙,心里想着:到底咋办,你发句话啊! 就在李景思即将走出包围圈时,李银龙猛然抬起头,冷冷说道:“不许走!全都绑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噌噌噌,一阵响,收起的武器又亮了出来,一帮士兵再次将李景思等人围了起来。 李景思的心里紧张得一塌糊涂,面上却是毫不畏惧的样子,怒喝道:“你等当真反了不成?!” 一个士兵喊道:“少废话,下马,受绑!” 这话一出,便是彻底站在李银龙那头了。 有了这一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喊话,让李景思等人下马受绑。 李显忠倒是沉得住气,朝李景思看了看,竟然面带微笑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王爷,按他们说的做吧。” 说完,他自己先从侍卫的身后跳下马来。 李景思见局面彻底失控,也没办法,令众侍卫收起武器,下了马。 他自己则朝着李银龙走去,盯着他阴冷地说道:“来,你来给我上绑!” 李银龙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转身朝后院走去,同时吩咐道:“收缴武器,都带到营里去看好。” 夏州城的另一边,宋国忠勇军营地。 这个营地只是临时营地,周围无险可守,也无地势可用。 不过是一个百人队散开,围成个圆圈,战士们全都子弹上膛,保持警戒。 这种临时营地唯一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临时搭建的哨位在营地中央,四个哨兵拿着望远镜,可以看到营地千米之外的动静。 除了四周站岗和警戒的战士,其余人都在刚扎起来的帐篷内休息。 五个人一个帐篷,这是忠勇军战士野外扎营的标配。 三千骑兵呼喝而来的时候,刚一出现在哨兵的视野之内便被发现。 直接冲着营地而来,不用想也知道来意不善。 “敌袭!” 哨兵吹了一长三短四声哨响。 整个忠勇军营地突然之间便动了起来,迅速,有序,有条不紊。 不过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一千忠勇军战士便排出了五层半圆形的防御阵势。 这是忠勇军与西夏骑兵的第一次对阵! 西夏最精锐的骑兵是“铁鹞军”,人马都穿铠甲,战力极强。 与同等数量的“铁鹞军”对战,就连之前最强盛时期的金兵都难以取胜。 此次来袭的骑兵是李银龙亲自训练出来的队伍,虽然比不上“铁鹞军”,战马并未披甲,却也很有实力。 李银龙给他的队伍起名“黑鹞军”,是因为每一个骑兵都佩戴了一副完整的黑色护身铠甲,包括护头、护肩、护腿、护肘、护胸等,正是西夏人所锻造的“瘊子甲”。 这种“瘊子甲”极其坚固,五十步内用弓箭根本射不透,安全性极高。 所以,“黑鹞军”的作战风格很是硬朗,即便对上“铁鹞军”也完全不怵。 在他们看来,无非是军费不如“铁鹞军”,没有钱给战马覆甲,如此而已。 “黑鹞军”的副统领杜兰特的双眼紧盯着前方,胯下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就像锋利的箭头,冲在队伍的最前。 身后,是他引以为荣的“黑鹞军”。 宋国使臣随行的军队不过千人而已,一个冲锋足以将之击溃! 距离宋军营地只有五、六百步的时候,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限。 “变阵!直三阵!” 发现西夏骑兵只在一个方向上直冲而来时,王喜贵果断下达了变阵的命令。 直阵,就是最基础的射击阵列,一排战士就是一个射击序列,一排一排地循环射击。 直三阵,是直阵的升级版,就是同时有三排战士错位射击。 千人队,分10个百人队,去掉原先站岗警戒的百人队用作补位预留序列,9个百人队分成三个射击序列,每个射击序列三排战士。 第一射击序列战士射击之后,立即蹲下,上子弹,第二射击序列战士射击,然后是第三序列。 相较于直阵,直三阵的杀敌效率更高。 “预备!” 王喜贵紧盯着西夏骑兵,估算着距离,下达命令。 “放!” “砰砰砰——”,枪声一旦响起,就是固定的节奏,进入收割生命的程序。 杜兰特素来勇猛,比之李银龙毫不逊色,每次战斗都冲锋在最前,最得李银龙看重。 战场之中,历来越是怕死,就越死的快;越是拼命,反而越不容易死。 但是这次,随着第一轮枪声响起,冲在最前的杜兰特就已经身中数弹。 紧固的铠甲并没能像以前一样护住他的身体,每一处中弹的地方,都流出了鲜血。 只是,他并未从战马坠落。 “黑鹞军”和“铁鹞军”一样,战士是和马鞍通过铰链连在一起的,战士战死了也不会掉下来。 杜兰特的战马在主人战死之后,惯性前冲了一段之后,便被密集的枪声吓得调转了头朝一侧冲去。 西夏人的战马可不像宋军的战马一样,早已适应了枪声。 不过五、六百步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西夏骑兵那是真的很猛,就没有临阵脱逃的概念,既然发起了冲锋,在战斗结束之前就不会 停止。 “黑鹞军”的战士如潮水般前扑后继,越过地上的尸体,绕过无人控制的战马,冲向前方。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黑鹞军”三千骑兵全军覆没! 忠勇军零战损! 几名将领各自带着百余名战士,打扫战场。 如果说李银龙抓了李银龙算是胜,那,“黑鹞军”全军覆没就是负。 如果早知这样的结果,不知李银龙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152章 合兵追索 “李将军肯定出事了!”王喜贵对几位将领说道。 “本来好好的,突然便有一支队伍过来搞事,不知道是谁主使的。”一位将领说道:“但这里是夏州城,是李银月父亲李景思的地盘,不管谁是主使,都与这个王爷脱不了干系。” “话虽这样说,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光靠猜测可不行。” “李将军是王府请去的,不管如何,找王府总是不会错的。” “嗯,就这么办,你安排两个人进城,去王府打探清楚,夜晚必须要报给官家知道。” “是!”一名将领领命而去。 “现在,天色已晚, 晚间视线不好,警醒一点,四面多派几个人出去侦查。” 李显忠虽然不在营里,但王副将依然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个人能力是一方面,忠勇军的各项紧急预案制定的比较完备,执行的比较到位也是重要因素。 城北别院,李银龙坐在房中一动不动已有一个多时辰。 有的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了退路。 与义父之间的情义已经成了过去,无可挽回了,只有一条道走到底,不管它对与错。 好在,近几年“黑鹞军”的训练和管理都是他一手抓的,这些士兵比较服他,关键时候能够听他的指挥。 去二十里地之外御林军大营的士兵已经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 御林军的训练于今日晚间结束,明天一早就拔营,到夏州城来,押送宋军俘虏和新式武器回去向国主复命。 届时,他将率“黑鹞军”一同随行,再也不回来。 义父的影响力太大,这夏州,容不下他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报!” 门外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报道。 是李银龙安排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回来了。 “讲!”李银龙坐直了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总算有消息了,希望是个好消息。 报信的士兵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伏下身子,沉痛地回道:“杜将军,率黑鹞军进攻宋军营地,全军,尽没!” “什么?!!!” 李银龙猛地站了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杜兰特携“黑鹞军”进攻宋军营地,全军覆没! 他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黑鹞军”将士全员全身覆甲,战力直追“铁鹞军”,以三千对一千,还全军覆没?!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黑鹞军”就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敢于和义父叫板的资本。 可是,现在,这个根本,这个命根子,这个资本,没了!化为了泡影!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义父和李显忠还在我手里,御林军明早即到,我还有机会! “这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不许跟任何人提及,知道吗?”他吩咐道。 “知道了,小的谁也不说。”报信的士兵起身,缓缓退去。 李银龙呆呆地坐下,感觉一阵心慌气闷。 冷静冷静再冷静! 他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开始进行分析。 夏州城并不是很大,消息传得很快。这个时候,想必王府已经知道了义在这里,说不定王府的侍卫营已经来了。 “黑鹞军”没了,他可就没了倚仗,单单那几百名王府侍卫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此地不宜久留。 带上义父和李显忠,去投靠御林军,这是唯一的选择。 毕竟,御林军是默许他的行动的,而御林军的态度自然能代表国主李乾顺的意思。 虽然“黑鹞军”没了,但有李显忠在手,想必御林军不至于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走,赶紧的! 不得不说,这李银龙确实很聪明,很果断,执行力也很强。 一旦想明白之后,立马便召集队伍,带着这一百多人的家底,裹挟着李景思、李显忠二人一同启程。 城中,李银月带队,一大队王府侍卫正浩浩荡荡地向城北进发。 李景思去了城北的别院一直未归,宋军的营地遭到了“黑鹞军”的突袭。 加上管家的实锤汇报,情况已经很明了,义兄李银龙抓了父亲和李显忠。这两个人都是自己不能割舍的,必须得尽快去解救。 王喜贵得知李显忠和李景思都被挟持到城北别院的消息后,也有些着急。 佛祖保佑 ,李将军可别出事! 据李银月说,城北别院可能还有不少士兵,王府侍卫就这几百人,可不能大意,再把王府侍卫全搭进去了事小,耽误了营救李将军那可是大事。 于是,王喜贵吩咐拔营,全军跟在王府队伍之后,向城北别院而去。 城北别院,经过侍卫们的初步搜索,已经确定空无一人。 李银月这下子真慌了!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两个人现在同时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怎么办?王将军?”她只好问王喜贵,毕竟一路从开封府行来,两人也算是熟识,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王喜贵稍稍想了片刻,回道:“殿下不用太紧张, 既然没有尸体留下,就是好事。再说了,王爷位高权重,李将军是大宋使臣,都是不能轻易伤害的人。虽然不能确定李银龙的目的地,但可以肯定是向北逃了。派轻骑沿路去追一下,说不定能追上。王府侍卫和我军队伍各出一百人即可。” “一共才两百人?够不够?要不要再多去些?”李银月担心地问道:“万一真追上了却打不过怎么办?义兄带的兵还是挺厉害的。” 王喜贵笑了笑,自信地说道:“呵呵,这个么,殿下就放心吧,若不是人生地不熟,我这一百人就足够了!” “呃,,好吧。”李银月想起天黑前“黑鹞军”三千人对上宋军一千人全军覆没的事儿,顿时便打消了疑虑。 于是,两边各选了百人组成了新的队伍,沿着向北的道路追索而去。 临出发前,王喜贵强调:“如果真能追上的话,能救则救,不能救就回来报信,千万不要勉强。这是在西夏,不是本国,凡事务必小心。” 御林军在北边训练的事儿,李银龙没有告诉王府任何人,因而,包括李银月和王府侍卫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 没有目的地,只能是趁着月亮地,顺着道路往前追。 追着追着,前面出了条岔路。 王府侍卫的首领和忠勇军百人队统领互相交换了下意见,分兵。 搜索队由一队分成两队,每队各五十名王府侍卫和五十名忠勇军战士。 最后,到了下半夜,终于发现可疑情况时,这支搜索队只剩下二十五人了…… 第153章 应对之策 赵构得到的消息,是李显忠被俘,忠勇军战士被困夏州的城北别院。 西夏方面不杀李显忠,却也不放了他。 若不是李银龙备了不少粮草在城北别院,怕是一千忠勇军战士也支撑不了几天。 “岂有此理!我大宋好心派人护送他们公主回国,他却打我忠勇军的主意!” 这事儿,起构很生气! “可不就是小人行径?我朝与辽开战时,他跑来占便宜;金人南下之时,他又来趁火打劫。” 赵鼎也很看不起西夏的龌龊行径。 汪若海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个人,他见李纲也做出一副要骂人的模样,笑着说道:“骂他又少不了一块肉,李相就不要骂了。” 宗泽和陈淬笑笑,没表态。这两个都是老成持重的,出出主意没问题,像赵构、赵鼎那样过嘴瘾就没兴趣了。 赵构则跟着说道:“汪卿说得对,不骂了,都来说说,怎么办,拿个章程出来。” 御书房里点了炉子,烧的是无烟煤,暖和的很,他自己坐在案几后面,宗泽、汪若海等人在对面围着炉子坐成半个圈。 天冷了之后,御书房这种议事的氛围就很让人喜欢。 宗泽岁数最大、资历最老,只要参加议事,历来是第一个发言。 这却不是因为他喜欢出风头,而是由赵构养成的习惯。 就如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样。 很和谐。 “老臣以为,如今,我朝国力尚在恢复初期,全力做好征讨金国的后勤保障是重中之重,贸然再启争端的话,”宗泽停顿了一下,似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见赵构听的认真,才接着说道:“老臣担心,前线将士的武器、粮草、被装等供应都会出现问题。若要出兵,就必须要未雨绸缪,妥善解决好这些问题才行。” “宗大人所言即是,臣附议。”陈淬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和宗泽步调一致。 宗泽担心的问题,在座诸臣其实都能想到,但也都知道不好解决。 和平,从来都不是等来的。 打,大家都想打,赵构也想。 但现在是冬天,基本上是全年最冷的时候。 真要和西夏开战的话,被装、武器断断续续分批供应没啥问题,让军器监和各州匠作加班加点就能解决。 但是,粮草就的的确确很难保证及时、足量供应了。 为了尽快恢复生产,各地府衙都免费提供了不少粮食和农具给移民和开荒的百姓,现在距离收获的季节还早,这些亏空根本填不上。 如果能再拖上几个月,等到午收之后,钱粮入库,仅梁扬祖的东路各州就足以支撑起对西夏作战了。 可李显忠还在西夏人手上,一千忠勇军战士还被围着呢。等到他们弹尽粮绝,都变成俘虏或者为国尽忠? 这样的结果,莫说赵构不能容忍了,在座的众臣都接受不了。 正当君臣一筹莫展之时,小德子双手提着棉袍的前摆小跑进来,跑到赵构身边小声说道:“陛下,秦桧秦大人过来了,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哦?秦桧来了?赵构有些意外。 仔细一想,秦桧的表现其实挺不错的。 干工作兢兢业业不说,还任劳任怨,从不翘辫子、撂挑子。 之前万俟卨的事情,他也挺讲原则,非但没有被王氏拉下水,据说还借着自己的恩宠重振夫纲,在家里挺直了腰杆。 搁后世,这怎么着也能评上个优秀公务员吧。 赵构想知道,秦桧主动求见,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便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参见官家!” 秦桧进了御书房之后,牢记赵构的指示,只是给他躬身行了一礼。 然后又和宗泽等人打了个招呼:“见过各位大人。” 赵构吩咐小德子:“给秦卿赐座。” 等秦桧坐下后,便问道:“说吧,有什么要事?” 宗泽等人也很好奇,秦桧要说的是什么事儿,便都一起看向他。 只见秦桧突然眉头一紧,原本挺直的腰往下一折,手捂着小腹,神色间颇为痛苦。 这是,表演节目? 赵构好奇地问道:“秦卿,你说的要事,就这?” 秦桧长出了口气,仿佛好受了些,回道:“官家,臣,臣可能在外边着了凉,肚子突然疼得紧。” 这时,一股难闻的臭味突然在房内散发开来。 赵构恶后心坏了,抬手在脸前扇了几下,连忙叫道:“小德子,过来,赶紧带他去茅房!” 秦桧脸色变得通红,赶紧站起来,夹着腿,扭扭捏捏地跟在小德子身后出了御书房。 户部尚书张悫的座位离房门最近,赵构吩咐道:“张卿,赶紧把门打开,散散味道,好家伙,吃了什么这是,味道这么冲!” 汪若海看着张悫开门,还用门一扇一扇的,强忍着笑意,拽起衣领捂住口鼻。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不由得想到,官家在御书房议事的氛围简直太好了。 那么轻松,活泼,完全没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不像前朝的那些皇帝,天威难测,若是发生秦桧这样的事情,吓都把人吓死了。 突然间,他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官家,臣有点想法。” “哦?熏一下还熏出想法来了?”赵构开了句玩笑,道:“说来听听。” “臣以为,宗大人说的问题,确实很难解决,所以诸位都不想开国战。这里要强调的是两个字:‘不想’。 但是,根据情报司掌握的情况,目前,西夏总体来说,是不想、也不敢真正和我朝开战的。这里强调的是四个字:‘不想’和‘不敢”。 自从前次金国南下入侵我朝失败,西夏就已经怕了,所以才会主动退出借机侵占的我朝国土,这便是明证。 我朝此次征讨金国,虽然西夏方面并不清楚详细的战况,但对整个局势还是很了解的,金国即将彻底战败。 在这种情况下,臣有理由相信,西夏比之前更不想、更不敢与我朝开战。他们扣留李将军、围困我忠勇军将士,不过是想借机获得火枪制造技术。 所以,拖时间对我朝不利,真地开启国战也不合适。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既然如此,何不假装要出兵呢? 只要我朝派出使臣对其严厉警告,同时出动大军向西夏进发,做出要开启国战的样子,那西夏必不敢真的应战。 我朝不过是让他放人,西夏其实并无损失,所以没理由不答应。” “啪啪啪——”,赵构带头鼓起掌来:“不错不错,果然是好主意!” 宗泽也笑道:“汪太傅高见,宗某佩服!我等老朽矣,即便现在就驾鹤西游,也可以走得安心了。将来必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赵构一听,可不愿意了:“宗帅,你可别这么说,你将来是要长命百岁的,要亲眼看着我大宋是怎么君临天下的!” 在他的眼里,宗泽还是那个成立帅府时任命的元帅,那个以文人身份带兵打仗未尝一败的老将,那个把毕生精力都花在抗金事业上的老人。 宗泽笑得很开心,脸上的褶皱都成了花: “好好好,有官家话这句话,老臣就好好活着,等着那一天!” 第154章 重用秦桧 赵构见大家对汪若海的主意都比较认可,便追问:“大家对汪太傅的对策还没有更好的意见、建议?” 众人皆摇头,又不用真打,吓吓西夏而已,不用大张旗鼓备战,挺好。 “那,就先定个调子,”赵构说道:“佯做出兵,给西夏施压,同时——” 赵构正说着话,门帘一动,有人进来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刚进门的秦桧一瞧,都在盯着自己,顿时想到之前的屁,太臭了…… 就觉得很尴尬。 尤其是现在,被数道目光盯着,老脸通红。 其实,这就和平时说的做贼心虚一样,别人并没这么想,只是他自己,觉得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坐吧。”赵构面带微笑说道。 可秦桧就觉得,那是很促狭的笑、嘲笑,让人很尴尬的那种,坐下的时候,不免有些情绪,头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 赵构突然想起了秦桧是有要事求见,便问道:“哎,对了,秦卿之前说的要事,是?” 秦桧听到赵构点名,心思才猛然回到正路上来,连忙站了起来:“官家,臣昨夜看了西夏的急报,心下挂念,琢磨了一夜,有些想法,想呈给官家审阅。”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连夜写好的奏折,递了上去。 秦桧是敷文阁学士、枢密直学士,本身职责就是赵构的侍从、顾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后世的工作秘书。 昨夜值班的正是他,西夏的急报也是经过他和小德子的手才到了赵构手中,知道急报的内容很正常。 赵构接过秦桧的折子,一看,乐了! 就说了这家伙是个聪明能干的,这不,他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和汪若海的提议如出一炉! 都是一个意思,总结起来就俩字:假打! 有这个心思,又有脑子,能办事,这不就是能臣? 这就挺好。 秦桧见赵构看了奏折,却并未表态,心里有些没底。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主意,应该是目前形势下的最佳选择才对。 难道,官家还不满意? 对了,奏折里只说了可派使臣携国书去西夏,却只是个建议,没提到人选的问题,要不,主动请命? 敷文阁学士、枢密直学士,虽然级别不低,却只是搞些上传下达的事情,没有实权不说,也很难出成绩。 不如出使西夏,完成这个颇有难度的任务,这才是真正的为君分忧嘛。 想到这儿,他腾地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官家,臣的提议若是可行,臣愿为官家出使西夏,扬我大宋国威!” 赵构确实正在琢磨这个人选的问题。 出使西夏的正使,官太小了不行,资历不够,份量不足,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官太大了也不行,现在位居高位的朝臣都是经常参与议事的,真心不想派去西夏那么远的地方。 正因为考虑这些,才忘了表态。 秦桧恰在此时提出了这个请求。 赵构不免又高看秦桧一眼,这正经是个人才啊! 急领导所急,想领导所想。 不但给出建议,还主动承揽任务。 关键是,合适啊! 三品大员,官职不小了,以前干过御史中丞,绝对能说的过去。以前自己心里有疙瘩,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也是重臣,但实际上,自己一直将他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 这次又主动作为,琢磨出了和汪若海一样的主意,还主动请命,用他当正使,再合适不过了! 难怪完颜昌逃命的时候都没舍得把他扔下,那是真有眼光啊! “很好,那就由你担任正使出使西夏!”他发自真心地笑着说道,绝无一点虚情假意。 秦桧大喜,赶紧表态:“谢官家信任,臣必功圆满完成任务!” “好了,坐下吧,接着说下面的问题。” 赵构让秦桧坐下后 ,问汪若海:“王喜贵的急报和情报司的情报都提及了‘黑鹞军’,这个‘黑鹞军’到底是什么来路?真实战力究竟如何?” 汪若海作为情报头子,对西夏局势的了解的确很全面,见赵构问到这个问题,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回道:“关于‘黑鹞军’,并没有太详细的信息,据说是夏州王李景思的义子李银龙所创,取这个名字可能与西夏‘铁鹞军’有关。 西夏盛产铁矿,冶炼技术很高,铁鹞军的战马和士兵都是全身覆甲,作战勇猛,战力居西夏第一。黑鹞军是士兵全身覆甲,战马不披甲,与铁鹞子军也就这点差别,想来战力要稍逊一些。 西夏的类似这样的军队不少,平时都是自行训练,一旦发生战事,则合兵由一处,由西夏军中统一指挥,打完各自返回驻地。 ‘黑鹞军’之所以会对我使团发动攻击,其因在李银龙,而非李景思,目前,李景思和李显忠一起,都被李银龙作为人质乾控制在手里。” 宗泽听了汪若海的介绍,大为服气:“汪太傅辛苦了,料敌机先,说的就是情报啊!这些资料收集的这么详细,想必付出的代价不小,着实让老朽敬佩!” 说完,他还特意朝汪若海拱手表示敬意。 汪若海连忙拱手还礼:“宗帅过奖了,这都是官家高屋建瓴,一力推行之下才有的成绩。” 赵构“呵呵”一笑,说道:“宗帅说的对,打仗打的不仅仅是将领和战士,将来,情报信息的重要性会更加明显。汪太傅,再说说西夏方面的态度,好让秦卿了解一下。” “好,那我就再说两句。” 汪若海接着说道:“西夏高层对李银龙的做法意见不一,支持的和反对的大体平衡。国主李乾顺则是默认的态度,他垂涎我朝的火枪和火炮技术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有一次性得到这么多数量武器的机会,他不可能会轻易放过。 鉴于西夏的冶炼和铸造技术都很强,必须要给西夏施压,尽早促成李将军等人的回归。” 赵构听到这儿,打断了汪若海的话,说道:“有个问题,必须先拿个态度。前面说过,西夏放人的可能性最大,但,西夏如果不放人的话,怎么办?我看,必须要随时做好假戏真做的准备。 一旦秦卿没谈好,立刻就动手,不给西夏准备的机会。各部基本的后勤保障还是有的吧,支撑短期的军事行动,比如十天八天的总没问题吧? 届时,大军迅速推进,尽可能地压缩西夏的战略空间。唯有这样,才能逼着西夏老老实实把人放回来。这样的话,仍然不需要做大量的后勤保障工作。 所以,我决定,这次假打,从京城御林军抽调三万人,分三路随大军出击。” “官家,万万不可!”陈淬突然打断了赵构的发言,劝阻道。 “官家,京城的御林军一共才五万人,这一下抽走三万,压力太大,万一……” “陈卿,”赵构没让陈淬说下去:“你的担心,我能理解,但真没必要。京城的安危,有韩世忠在,有张叔夜父子在,还有城防军,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装备最精良的队伍,就是御林军,这些好儿郎,不出去见见血,怎么能够成长起来?严格的训练、精良的装备岂不是都白白浪费了?” 赵构这么一说,陈淬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实话,自从没了徽宗、钦宗二帝的威胁,宗室子弟除了有那么点俸禄,比普通百姓也强不到哪里去了。 不要说御林军和城防军了,现在,谁要是有异心,开封府百万百姓都容不下他! 第155章 假打西夏 赵构的决定,自然是就是最终的实施方案。 以西道都总管张宪为主帅,副都总管兼陇右都护刘锜、忠勇军大同都指挥使马扩和内卫上将军张伯奋为副帅,兵分四路,向西夏边境逼近。 以张宪为主帅,是赵构早就决定了的,所以之前才会任命他为西道都总管,正是针对西夏所做的部署。 主要是看中的,不是他高超的武艺,而在于他的战略眼光和大局意识。 在掌控全局这方面,他比岳飞为不差多少,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帅才。 岳飞欣赏张宪,也是这个原因。 张宪率西军五万人马,外加一万御林军共六万人马,从汾州方向直逼夏州,也没有多远的路程,短时间的补给完全没压力。 刘锜那就不用多说了,在川陕经营多年,对西夏包括金军在内的战绩,除了主动的后撤,可以说是全胜,在西夏那是早就挂上了号的。 携五万本部兵马,从延安、庆州一带屯兵边境,不过就和平时的拉练差不多,后勤保障本来就是自己解决,进退只在一念之间,非常方便。 如今不过多了一万御林军,后勤保障这一块并无多少压力。 大同是仅次于开封和燕京的军事重镇,守卫力量强大,马扩作为忠勇军大同指挥使,其能力是得到赵构、宗泽认可的。 他携五万兵马沿大同、云内方向出兵,完全不需要御林军的支援。 至于补给,大同从金人手中夺回来之前,城内就囤积了足够一年之用的粮草,长期保障都没问题,更别说不过是短期供应了。 用张伯奋为副帅,主要还是因为之前的吐蕃之战。荡平了吐蕃不说,带三万人出去,回来变成五万了,还无需后勤保障。 这么猛的家伙,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更何况,还有来自吐蕃的一帮将领,比如吐浑等人,再不放出去浪一圈,都快憋成只知道吃喝睡的二傻子了。 张伯奋只需带着吐浑等吐蕃将领,一万御林军随行,轻轻松松就可以从吐蕃集结五万人马,出西宁州,逼近西夏,并不需要带多少粮草。 秦桧为西夏使团正使,张浚为副使,二人率使团同时前往西夏。 与李显忠出使时一样,由韩世忠麾下猛将呼延通率一千名忠勇军将士护送。 这一千人也是从御林军里抽调出来的,装备精良,战力强大,甚至勉强可以算作第五路军。 至于使用呼延通,原因也和李显忠差不多,赵构打算把他磨练一番,将来也是要重用的。 更深层次的原因么,一是因为呼延通乃是宋初名将呼延赞的后人,家学渊源,勇猛过人,是棵好苗子,值得培养。 二是因为他将来有很大可能与韩世忠翻脸,赵构担心他与原历史中一样出什么意外。 之所以有这个担心,源于韩世忠的一个坏毛病:喜欢喝花酒。 一般的喝花酒也就罢了,无非是招个妓,也没啥,他韩世忠与现在的媳妇梁红玉就是这么认识的,一直流传到后世,反倒成了佳话。 但经常到部下家喝酒,还喜欢让部下妻女陪酒,这可就有点不要脸了。 呼延通是个很正直很讲原则的人,原历史中正是因为受不了韩世忠的这个坏毛病,直接怼他,因而得罪了这位上司,导致长期被穿小鞋,最后居然抑郁自杀了。 赵构之前没想起来韩世忠的这个坏毛病,近来却已经隐隐听到了一些风声,正准备抽个时间敲打敲打他。 再说了,呼延通这样的猛将,最适合的地方自然是战场,待在御林军里简直就是把老虎困在笼子里,作孽啊不是?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相较于神宗时期五路大军同时攻夏,这次的假打西夏少了一路大军。 当然了,如果呼延通率领的一千人也算一路的话,正好也是五路兵马了。 这次假打西夏动用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二万,却并不需要举全国之力进行后勤保障。 但真要开战的话,这五路兵马可比神宗时期强大太多了。 赵构为四路大军配备的主帅副主帅可是张宪、刘锜、马扩、张伯奋这四个将来要写入史册的名将! 而且还为其中三路大军都配了一万装备最精良、战力最强大的御林军。 仅这三万御林军,就足以吊打数倍于己的敌人。 赵构信心满满,这么强大的阵容,西夏拿什么来阻挡? 若不是主要资源和精力都放在伐金之战上了,西夏当可一鼓作气拿下! 秦桧对此次的西夏之行信心十足,因为经常伺候赵构,他接触到的很多信息已经使他明白一个道理:若国无外交!拳头就是真理! 出发之前,他看着眼前整整齐齐地御林军方阵,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自豪感。 这一万一千人站在一起,庄严肃穆,没有丝毫的杂音出现,却隐隐有着滔天的气势,直冲云霄! “出发!” 秦桧就像一个军人一样,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臂,下达了命令。 在这之前,张伯奋已经带着一万御林军先行出发了。 另外一万御林军由牛皋率领,到了西军大营后将由张宪指挥调度,和张伯奋几乎同时出发。 牛皋,是赵构翻阅御林军将领名册,甄选带队将领时发现的。 这位原历史中岳家军的重量级人物,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忠勇军,又成了御林军的一员。 虽然年龄已过四十,却只是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步军副都指挥使。 也难怪之前赵构没有发现牛皋的名字,品阶这么低,确实也不够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可既然发现他了,赵构肯定要提几把原历史中这个忠厚纯良、义薄云天的抗金名将,不然心中不安啊。 正好,借着这次假打西夏的机会,给他连升三级,成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等他回来,再提个两级,跟杨再兴、马扩不相上下。 牛皋本人却是觉得一头雾水,这么好的差使,怎么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落在自己头上了? 他出身贫寒,凭着高强的武艺和出色的箭艺得以在抗金浪潮中成长起来,加入了忠勇军,辗转之下成为了韩世忠麾下的一名中下层将领。 从五品,连升三级到正四品,怎么跟做梦似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天大的好事,三个字,“好好干”就是了。 假打西夏,已经拉开了序幕。 第156章 伤自尊了 为了赶时间,所有队伍都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因为谁也不知道夏州的一千将士能坚持多久。 如果这一千将士也被俘,那可就更被动了,毕竟之前刚完灭了一支三千人的西夏军队,扯皮起来很麻烦,尤其是两国之间。 秦桧只是一介文人,正宗的文人,和宗泽那种提笔做文章、上马能杀敌的大咖不同。 连着几日骑着马拼命的赶路,他那两条白生生的大腿磨得通红。 不碰还好,只不过有点火辣辣的疼,一碰就像几百根针一起扎的一样疼的揪心。 后来,皮肤表面还凝了一层黏黏糊糊的透明液体,把亵裤和皮肤都粘在一起了,碰不碰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半个月下来,秦桧的大腿内侧已经结了厚厚的血痂,疼痛反而缓解了许多。 延安府总算是到了。 张宪早已得了消息,带着几位将领在城外等候。 “秦大人辛苦了!” 张宪说这话可不是虚情假意,是发自内心地敬意。 忠勇军的战士半个月时间从京城赶到延安府不算多快,甚至还能提前两三天。 但秦桧作为一个纯粹的文人,也能快到这样的速度,的确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张元帅客气了,秦某汗颜,拖了后腿。” 秦桧看看身后的御林军,神色间也是很真诚。 这些御林军的将士,一个个仍然精神抖擞,显然这种程度的急行军,根本不需要他们尽全力。 更何况,人家还背着枪和弹药以及个人的口粮。 这么一比较,就很惭愧。 张宪虽然也担心夏州的一千人,却也是真心实意地劝道:“天色已晚,秦大人一路奔波也累了,歇息一晚再走吧,从这里到夏州只有两三天的路程了。” “不行,”秦桧摇摇头,拒绝道:“其实,众位将士都没事,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问题,拖了大家的后腿。现在先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就出发。”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出于真心,因而虽然声音不大,却显得很坚决。 张宪点点头,这样正合他的心意,便从心里更加高看了秦桧一眼。 谁说我大宋文人的骨头都是软的?秦大人就硬得很! “好,请进城,张某已经安排好了。” 结果,秦桧进城以后,才发现,张宪真是个极度细心的人。 城内有现成的西军营地,早已腾空了,足以容纳使团和御林军这一万一千余人。 空地上足足支起了两百口大锅,锅内咕嘟着冒着腾腾热气,浓郁的肉香随着打着卷的寒风弥漫了整个军营,闻那味道,竟然是羊肉汤! 这样寒冷的天气,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下肚,那感觉,岂不爽得要死? 还没喝到嘴里呢,每一个将士的心里,就已经暖暖的了。 他们按大锅的位置排好了队,一个个上前领了一大碗羊肉汤、两个大白馒头,到另一头吃了起来,然后继续排着队回来把空碗放下摞好。 有了这顿饭打底,他们的身体可以热乎好长时间。 整个过程秩序井然,只花了小半个时辰。 这本来就是在军营,将士们只需要取出被褥立马就可以睡下。 而这时候,不过才刚过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休息。 两日后,张宪与秦桧在宋夏边境分别:“此支夏州仍需两日,秦大人保重,张某在此等候大人凯旋!” “张帅放心,秦某必定不辱使命!告辞!”秦桧拱手施以军中之礼,慨然转身离去。 秦桧率使团前来的消息早已提前三日送交西夏王廷。 但张宪陈兵六万大军于边境,却是出乎了西夏王廷的意料。 秦桧还没到夏州呢,西夏王廷就已经炸锅了! “护送使团有单独的一个千人队,这是已经知会过的。但他张宪率六万西路军于边境外虎视眈眈算怎么回事?诸位爱卿有什么看法?”李乾顺面无表情看着众臣问道。 与李景思素来交好的大臣曹价站出来回道:“臣以为,张宪部此举显然是为其使团撑腰,似有警告之意。” 大将李良辅出列,傲然说道:“哼!区区六万兵马就敢来我大夏逞威风!好大的胆子!” 说完,他躬身向李乾顺施了一礼,又说道:“臣请出兵,与他宋军对峙,他若敢犯我边境,那便战!” 李乾顺不悦地说道:“行了,战什么战?先拿个章程出来再说!” 这个李良辅,沾火就着,也不想想,当初跟金国的完颜娄室交战,被人家打得一败涂地。而完颜娄室与宋军交战,连命都没了。 打打打,你能打得过嘛? 他现在是真心不想跟宋国开战。 他的心思,就一个字,拖,拖到夏州那一千宋军弹尽粮绝,机会就来了。 不把宋军的火枪弄明白,说啥也没用。 李良辅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此时吃了瘪,其他人心里有数,便不敢再提开战的事儿。 曹价见李乾顺面色阴沉,看起来李良辅的态度惹他生气了。 心里明白的很,那意思就是不想打呗。 放人不就完事了? 李景思不放出来,就得他带头。 没办法,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臣以为,宋国既然派了使团过来,那自然是想要谈判的。抓住这一点,就简单了,就不用理他张宪是什么意思。当今之计,应该主要考虑如何应对宋国使团。” “嗯,有几分道理。不想谈判派使团来干嘛?”李乾顺点点头,若有所思。 而曹价一派的大臣见国主认可了曹价的说法,连忙纷纷跳出来表态。 “曹大人所言即是,臣附议!” “臣附议!” …… 这不就对了? 李乾顺借机把任务交给了曹价:“好吧,那就这样,此次与宋国使团的谈判便由曹爱卿负责,散朝。” 说了散朝,李乾顺却又让曹价等人留了下来,商讨谈判的具体事宜。 李良辅心中不快,忿然离开皇宫之后,叫住了同是主战派的几位将领,商议道:“宋国已大军压境,我观国主却无意抗敌,诸位可有良策?” “哪有什么良策?那夏州的一千宋军不拿下,咱就没有足够的本钱和宋国谈判。” “正是此理,御林军五千人围了大半月了,非但没有半点进展,还折了几百人进去,愣是没伤着人家一人,这仗打的,也难怪国主没底气。” “可不是嘛,五千人连区区一千人都打不过,这一下来了六万,怎么打?” 李良辅一听,这一个个的话音,似乎都怕了?心里不禁有气,便质问道:“你们,到底是哪头的?怎么和曹价那帮人一个德性了?” ”李将军,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一个中年将领说道:”我承认你打仗比我们厉害,可你也打不过完颜娄室啊,结果呢,完颜娄室死在宋军手里了,这是事实吧!“ 我,我艹尼马,打脸呢这是? 李良辅很生气,又无法辩驳,袍袖一甩,走了。 尼马,太伤自尊了…… 第157章 曹价论战 秦桧与张宪分开的第三天上午就到了夏州,而西夏派来迎接使团的队伍也几乎同时到了,正是曹家带队。 曹秦二人见面之后,秦桧旁敲侧击地问道:“据说夏州城北有座别院,可否让秦某一观?” 王喜贵及一千忠勇军战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在坚持战斗还是已经出了意外,这是秦桧迫切想要知道的。 曹家一本正经地回答:“秦大人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别院?” 秦桧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尼马,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他望着曹价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在心里暗自骂道:无耻之徒! 曹价仿佛感应到了秦桧的想法一样,双眼眯起,回望秦桧,下巴微抬,似是在说:对啊,我就无耻,你能咋滴? 秦桧自然不能咋滴,干脆便单刀直入:“曹大人,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真这问题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既然千里迢迢地来了,问题自然得解决。我就问你,你们到底放不放人?” 曹家没想到这才刚一见面,秦桧就开门见山,直接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倒是想放人来着,可尼马,这是我能做主的嘛? 国主的意思,那就一个字,拖,能拖则拖,等拖多久拖多久。 他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秦大人何出此言啊?说的曹某一头雾水。” 得,这尼马,是要一装到底了。 “好,很好,”秦桧双腿一夹马腹,突然向前行了几步,说道:“曹大人既然这么说,秦某就不问你了,等见了你们国主再说。” 曹家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秦大人恐怕要多点耐心,国主带皇室子弟冬狩去了,没个把月可回不来。” 秦桧斜眼瞥了曹家一眼,没有说话,心想,你就搁这可劲地扯吧,等我多路大军就位,看你还能这么淡定不? 曹价转头看了一眼秦桧身后没多远的呼延通,说道:“秦大人,曹某倒是有件事想要问你,使团有护卫随行,这个无可厚非,但你们驻扎六万大军在边境线上,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哦?哪里过分了?六万兵马而已,很多吗?”秦桧回道:“上次我大宋使臣李显忠率一千护卫护送你们银月公主回来,却没了音讯,你朝不给个说法? 你们这么搞,没有大军在后边接应谁敢出使你朝?”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这是担心你们再对使团下手,才屯兵边境以做策应而已。 曹家还真不大好挑理,表情有点不大自然。 秦桧见状,得理不饶人:“两国交战,不伤来使,这是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规矩,目的自是为了两国和平,保留的外交途径。 可你们呢?悍然扣留我朝使臣,围攻使团护卫,这是想干什么?向我大宋宣战是吗?” “秦大人言重了,”曹价连忙回道:“我朝正在调查使团遇袭事件,只是目前尚未查到幕后主使而已。夏州是李景思王爷领地,但他也失踪了,下落不明。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自会给你朝一个交代。” 秦桧“哼”了一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各自心里都有数。不是我吓唬你,我朝使团万一有个好歹,后果很严重!说不得便要出动人力帮你们调查。” 这就是赤果果地威胁了,曹家再是主和派,此时也免不了得回应一下:“我朝也有八十万好儿郎,自然有能力处理好这种事不需要外部势力干涉。” 八十万?吹吧你。 秦桧临来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西夏人口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三百万人口,按六人出一个战士来算,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万兵力。 但西夏自立国时开始,经历了两次后党之乱,以及辽夏之战、金夏之战和宋夏多次战争,人口数锐减,目前连两百万都不到,最多一百五六十万。 这样的话,如今,西夏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三十万。 想到这儿,秦桧以一种很轻蔑的口吻说道:“宋夏两国渊源这么深,谁还不知道谁?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你们现在还能凑出三十万兵力不?” “这……” 曹价顿时语塞,他当然知道秦桧说的是事实,这个数据是瞒不过人的,就像他们了解宋国一样。 当然了,宋国的数据只能有个大概,数字多到一定程度,宋廷自己估计都不清楚。 但即便经历了多次战争,宋国人口和兵力减少了很多,现在的人口数至少也有五六千万,所以百万兵力之说,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秦桧报出这个数,按惯例给他打个折,至少五六十万,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凭心而论,曹家的估算还是相当准确的,和宋国的真实数据基本能对的上。 曹价估算之后,心里也有数了,便说道:“打仗么,不是凭的兵力多寡,不然的话,直接比比数字不就完了?还打什么呢? 我大夏国虽然兵力不如你们宋国,但我大夏自立国之初就一直在打仗,和辽国打,和金国打,和吐蕃打,和你们宋国也打。 若论战力,我大夏可不输任何一国!” 说着,曹家竟然有种自豪感,胸膛也不由自主地挺了起来。 呵呵,骗到自己都相信了这是? 秦桧瞅着曹家的样子,暗自觉得搞笑。 三千骑兵突袭李显忠使团护卫一千人,全军覆没,还好意思说? 就算那什么“黑鹞军”不是西夏顶尖战力,也足够说明问题的吧。 但曹家从一开始都不承认这事,此时提这个也没啥意义。 秦桧笑笑,反驳道:“战力不输任何一国?你是不是在说反话? 辽国强盛时,你们打不过,国主都是由辽国册封的。 金国强盛时,辽天祚皇帝逃到你朝以图庇佑,结果你们现出天祚皇帝取悦金国。 打吐蕃,若不是趁着吐蕃内乱,你们哪次赢过? 与我朝的争端就不说了,你我各自心里明白。 你说的战力不输任何一国,无非是浑水摸鱼,趁乱取巧罢了。 辽国势弱,你们上去咬一口。金国不行了,你退出趁乱得来的宋地。吐蕃乱成一团糟,你们趁机大占便宜。 我说的,不知对也不对?” 曹家闻言,知道秦桧做了大量功课,对本国了解的很透彻,不禁有些脸红。 大夏的崛起,固然有自立自强的意思,但确确实实有投机取巧之嫌。 “但,作为偏远小国,不瞅准机会、择机而动,又怎么能生存于各列强之侧呢?”曹价换了个角度说道:“你们中原沉沉浮浮历经数千年,大大小小的国家不知凡几,合纵连横,分分合合,又有何区别? 国与国之间,强弱之间,该如何自处?又如何相处? 无非是强则想战,弱则想和,如此而已。” 这番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秦桧能感觉出来,曹家虽是主和派,却不是“求和”,这也是汪若海没能顺利拿下此人的原因。 “那,你们搞这么一出,是想战,还是想和呢?” 秦桧含糊地问道,并没具体说明扣留李显忠、围困护卫队的事。 “身居庙堂之高,便要为百姓着想,战来战去,受伤最重的,还是百姓。唯有和平,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曹价没有直接回答,也换了个角度。 通过这第一次交锋,秦桧对于所谓的外交业务突然有了一点明悟。 国与国之间,和人际交往不一样。人还要考虑礼义廉耻、三纲五常啥的,上升到国家层面,啥也不讲,只讲利益,只讲实力。 第158章 国主气了 从夏州到兴庆府,快一点的话五天就到了,但曹价带着秦桧,整整走了十天。 秦桧明知曹价是在拖延时间,却也没有办法,只有在心里给王喜贵他们打气,希望他们能再多坚持些时间。 既然知道了曹价的目的,他也不着急了,索性就和他整天东扯西扯的磨。 “今天天气不错啊!” “哈哈,不错不错真不错。” “哟,这个集市还挺热闹。” “也就是一般般啦,和你们的集市没法比。” “你也去过我大宋?” “没有没有,听使团的人回来说的。” …… 秦桧心里有数,别看曹价现在整天呜啊呜啊地净扯这些没有半点营养的废话,要不了几天,等马扩、刘锜、张伯奋三路大军就位,就轮到他西夏方面着急了。 原本,此次行军,路途最近的是从大同出发的马扩。 但赵构担心假戏真做的话,大同忠勇军的装备跟不上,会造成己方大量的人员伤亡,便紧急从军器监调了一万支华兴二代和大量手雷等武器装备过去。 因为要保障伐金部队的需要,加之大同忠勇军没有什么军事方面的压力,部队列装的武器还是华兴一代,没有及时更新换代,正好利用这次机会给他们先换装一万人,给这次的任务多些保障。 从京城到大同本来也比使团的路途更远,再加上换装、赶路的时间,秦桧估计再有几天马扩也该到位了。 刘锜的行程比使团稍稍远一点,应该在秦桧到夏州之后四、五天内到达边境。 但秦桧自从和曹价一路同行之后就没有了后续的消息,现在也不知道刘锜是否已经就位。 即使刘锜已经到了边境,看曹价悠闲的样子,秦桧猜测他根本没有最新的消息,只是一门心思陪使团耗时间而已。 最晚到达预定位置的,毫无疑问是张伯奋那一路。 张伯奋出发时只是带了一万御林军和一帮吐蕃将领,到了西宁州之后,还要等吐蕃各部抽调的五万人马到位,才能兵发边境。 估计会比使团晚十余天的时间,正好也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在西宁州完成补给。 曹价在路上磨时间,磨得光滑锃亮,却不知西夏王廷已经再次炸了锅。 原因很简单,马扩率领的大同忠勇军和刘锜率领的西路军已经先后抵达边境。 马扩和刘锜这两个人,西夏王廷可不陌生。 最熟悉的就是刘锜,作为陇西都护,他直接面对的就是西夏。 两方发生冲突甚至战斗的次数,两只手都未必数得过来,除了刘锜偶尔主动撤兵之外,西夏兵就没赢过刘锜一次! 这能不熟吗?熟到想把他大卸八十块煮了吃了! 至于马扩,虽然和西夏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西夏军方对他却更加忌惮。 马扩负责大同及周边的军事行动,正是在他的指挥下,西夏军方多个小队妄图开拓金夏通道的企图全部失败,从而使西夏和金国的联系彻底断开了,使得原本即将达成的金夏联盟无疾而终。 而且,马扩武艺高强,作战骁勇,那是金夏两国军方甚至之前的辽国军方都知道的事实。 马扩大同方面五万兵马,刘锜方面六万兵马,加上张宪方面六万兵马,这三路人马共计十七万兵力先后陈兵边境线上,再说什么为了接应使团,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区区一路兵马,西夏也不怵,李良辅已经点齐了兵马,正准备去夏州,万一局势恶化时迎战张宪部。 这下可好,宋军又多出两路兵马,还都是军方熟知的牛人带兵。 宋国有文化传承,兵法传承,就算民间也有很多奇人异士,因而各个时期都出了不少有名的将领,甚至很多文人都熟知兵法,从来都不缺带兵打将的能人。 而西夏方面刚好相反,作为游牧民族,立国时间短,文化底蕴太浅,民间识字的人都很少,能上战场的战士倒是不少,毕竟成年的男丁都会骑马射箭拿刀砍人。 但,真正熟知兵法能带兵打仗的人就极其稀少了,目前只有李良辅和国主李乾顺能算得上良将。其他人,就只能呵呵了。 再说了,就算国主御驾亲征,还差一个真正能打的将领呢。 唉,将到用时方恨少啊。 李乾顺感到无比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皱着眉头问道:“众位卿家,谁有良策?” 谁有良策? 人家都屯兵边境线了,谁能有良策? 喊话让人家退兵?扯吗不是? 人家干嘛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曹价不在,他那一派的人也没个主心骨,不知道说什么好。 哦,对了,原本曹价还算不上主心骨,李景思才是。可李景思在哪儿呢?不是被关在御林军营地了嘛? 明眼人都知道,国主李乾顺馋人家新式武器了。可是,连黑瑶军在内的话,已经折了快四千人了,人家一千人毛都没伤一根呢。 主战派的人也没人吭声,李良辅自己出战没问题,可是让他再挑个出来,心里还真没底。这些家伙,冷嘲热讽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真本事一点没有,想起来就让人生气。 李良辅不吭声,他那一派的人谁也不敢吭声。 谁吭声估计谁就要带兵去跟宋军硬碰硬,这可不是平时与主和派瞎怼,爱咋说咋说,这时候说可真是要命。 李乾顺问了一句之后,因为也在动脑子想对策,起初也没在意下边的动静。 过了老半天,感觉实在无计可施,才想起来之前已经问过群臣了。 合着这老半天,没有一个人吭声? 看谁谁低头。 就很生气。 只听“啪”的一声,像是木质物品和什么东西撞击发出来的声音,传到低头众臣的耳中。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将领捂着额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在他身前地面,有一只笔筒,看样子国主就是用这个笔筒砸人 的。 李良辅一看,乐了! 正是这个家伙,上次在殿外揭自己的短,打自己的脸,伤自己的自尊。 哼,没半点真本事只会玩嘴的家伙,活该! 不过,有一说一,国主这准头,真是不减当年啊! 就是,力气好像比以前小了很多。 还是这厮的额头太硬了?竟然没出血? 他正偷着乐呢,没想到李乾顺又点了他的名:“李良辅,你琢磨半天了,想到什么好主意没?” 他很想说:没,我啥也没想,我这正偷着乐呢。 可是,不敢。 国主都直接叫他名字了,说很明已经生气了,可不能再惹事。 “那个,”李良辅犹豫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好主意倒算不上,只是有一点想法。” “哦?说来听听。”李乾顺闻言,立马眼前一亮,身子往前倾了一点,仿佛这样就离李良辅近了一点,就能听得更清楚一样。 “臣以为,宋国之所以搞出这么大动静,还是为了给我朝施压,但又派了使团来,说明最终目的还是谈判。既然是要谈判,那就好办了,跟他谈呗。” 李良辅也是没辙了,只好把曹价的想法拿过来。 说实话,虽然这是曹价的主意,但他也承认,不想打的话,这是最佳选择。 只是,可能,国主会不高兴。 果然,他偷偷一抬头,正好看见李乾顺拿起另一支笔筒…… 艾玛,这,躲还是不躲? 第159章 问计晋王 李乾顺确实很生气! 好在拿起笔筒之后,总算想到李良辅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有点真本事的大将。 砸的准了,李良辅丢面子。 砸的不准…… 不可能,这么点距离,还不指哪打哪? 想想还是放下了。 李良辅总算松了口气:国主这是手下留情了啊! “立刻让曹价回来!”李乾顺咬牙切齿地说道。 尼马,绕来绕去还是曹价的主意。 “可是,曹大人临走前交代过,不要联系他,防止宋国使团怀疑。”主和派的一个叫高至忠的大臣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世易时移,变化宜矣懂不懂!叫你们多学习汉文,个个都嫌烦!现在,立刻,联系他,让他赶紧回来,别磨蹭了!” “可是,可是,不知道曹大人在哪儿?” 李乾顺实在被这家伙的话整懵了:“你是猪吗?啊?!沿着京城到夏州的官道迎头去找!” 骂完高至忠,李乾顺喝了口茶,感觉火气消了不少,才转向旁边的太监说道:“请晋王察哥入朝议事!” 太监刚走了两步,李乾顺又叫道:“不用叫他了,我去找他!” 李乾顺口中的这个晋王察哥,是他的庶弟。 这个人勇武多谋,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西夏第一名将,执掌西夏兵权多年。 只是前两年得了一种怪病,全身长满了红斑,痒的很,不见风还好,见风病情更加严重,寻遍名医也都束手无策。 这还怎么带兵打仗?大冬天的,北风呜呜的,谁敢让他出去啊? 这不,就连国主想要和他说事儿还得主动去晋王府。 所以,所有人琢磨带兵将领人选时都自动把他忽略了。 若不是问题实在棘手,李乾顺真心不想去打扰他养病。 察哥这两年被怪病折磨的不轻,原本魁梧精壮的一个汉子,早已消瘦的不成样子。 李乾顺入府,自然无需通报,直接便由管家带去了察哥的卧房。 察哥的卧房,平日里都是门窗紧闭,窗户缝都用纸糊住了,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除了每天给通风的时间之外,房间内都昏暗的很,需要点上蜡烛照明,因而,房内有股沉闷的油烟味。 察哥正坐在床边看书,见李乾顺来了,连忙要过来行礼。 “你我兄弟就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了。”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察哥,李乾顺伸手示意他坐着别动。 扫了一眼察哥手中的书卷,他叹了口气,说道:“朝里那些夯货,让他们看书就和要他们命一样,倒是你,身子不便,却还坚持读书。” “闲着也是闲着,读读书挺好,汉人的文化当真是博大精深,令人叹服啊!” 李乾顺来这里可不是寒暄的,又扯了两句,便将目前的情况给察哥介绍了一下,问道:“我知你足智多谋,必有妙计,特来寻你,拿个章程出来。” 察哥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事情确实透着诡异,宋国正在征讨金国,按理说此时应该不大可能与我朝开战。 若要表示下强行态度,有张宪一路兵马足矣,毕竟,双方都不想打仗。 如今三路大军齐出,就很有可能随时发起进攻,按宋军现下的势头,我方胜算不大。” 李乾顺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仗一打起来,可不是三五天的事。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大军的后勤保障肯定是要提前解决的。可情报显示,宋国并未有调动粮草的迹象。” 察哥想了想,继续分析道:“持续数月的大战肯定要提前准备,但一个月之内的战争,消耗没那么大,解决起来倒是没多大问题。 西军本来就有自己的粮草储备,大同也一样,他们的大本营据边境本来就没有多远,这种短期的消耗根本不用从其他地方调度。 兵法中有’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说法,虚实之间是可以转换的。也就是说,宋军未必只是单纯的威慑,完全有可能转变为真正的攻击。” 不得不说,这个察哥确实有几分真本事,通过李乾顺介绍的情况,三言两语地就分析出了宋军的思路,几乎就和原版的一模一样。 李乾顺点点头,很是认可察哥的分析:“嗯,我之前也有这样的猜测,你再这么一分析,我觉得就八九不离十了。 如今,宋军三路兵马的总兵力已经有十七万了,不能再拖延不决了,必须得立刻发征兵令。 还有个问题,除了我和李良辅,军中连可以领兵打仗的将领都没有,如何应对三路宋军?” 察哥笑着问道:“皇兄,你再好好想想,老将之中,真没有善战的将领了吗?” “老将之中?”李乾顺重复了这四个字,思考了片刻,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仁多保忠?不行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 察哥劝道:“你得承认,他带兵打仗是把好手吧。当初,你根基未稳,他执掌兵权,有些异心,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也没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是吗?现在,你深得人心,就算给他带兵打仗的机会,不过统领一军而已,他又能如何?” 李乾顺仔细一想,也是啊,当初御史大夫弹劾芭里祖仁,说他私下里对自己言语间诸多不敬。 仁多保忠也未做辩解,即使被剥夺了兵权也一脸的无所谓,整日里在府中种花养鸟,休闲的很。 “可是,我有些担心,”李乾顺迟疑了一下,说道:“他这么多年下来没练过兵没打过仗,五六十岁的人了,他的身体、脑子还能用吗?要不要人扶他上马?” 李乾顺这话说的有点损,又似在卖弄他的汉文化,毕竟,“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没读过汉人书籍的人是不知道的。 察哥知道李乾顺的意思,毕竟这两年他哪儿也去不了,看的书可不比李乾顺少。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呵呵,皇兄这就有所不知了,他除了种花养鸟,还喜欢打猎,隔三差五地就出去溜几圈。 如今,他的身手依然敏捷,头脑仍旧灵活,完全不减当年,可谓老而弥坚,领军克敌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皇兄就听你的,这就给他下旨。你就安心养病吧。” 李乾顺对于此次的问计之行还是很满意的,察哥一如既往地为他分忧,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出了晋王府之后,李乾顺回首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晋王府”三个金灿灿的大字还是他亲手写的。 他摇摇头,叹道:“唉,若是察哥的病能好起来就好了,哪里还需要我这么劳累?” 第160章 初次谈判 曹价在接到李乾顺的密旨后,不敢怠慢,立马一改磨磨蹭蹭的作风,加快了速度。 秦桧多鸡贼啊,行军一变,立刻心里便有数了,西夏感到压力了! 兴庆府是西夏的京城,秦桧是第一次来,感觉还挺新鲜。 同样是京城,却比开封府差了太多。 首先是城池的规模,比开封小了不少,大致就相当于开封一分为四中的一块那么点儿。 人口就不用估计了,按情报司的报告,应该在二十七八万的样子,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万,这在大宋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州城的规模。 但在这么个可以称得上蛮荒之地的西部地区,能有这样的规模,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尤其是城内熙熙攘攘,热闹的很,很明显是个充满活力的城市。 由此可见,李乾顺的能力应该是很强的。 秦桧听过情报司关于这个人的介绍,自他三岁即位至完全掌控西夏政权之间,经历了两次后党之乱,频频四处出兵转移国内矛盾,无论跟辽、宋、吐蕃哪一国打,基本上都是输,几乎把西夏的国本糟蹋完了。 这么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在他的励精图治下,硬生生被他绝处逢生,发展起来,差不多恢复到西夏全盛时期的六成。 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进了皇宫,见到李乾顺之后,秦桧看着这个面相和善、像极了一个富家翁的西夏国主,轻视之心倒是去了几分,反而代之以发自内心的敬佩。 李乾顺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仁多保忠并未计较自己当初取其兵权的做法,反而欣然接受了任命,并于昨日晚间紧急出征,去和马扩煮酒论英雄去了。 这边,既然已经明了宋国的意图,就好办了,先和宋国使臣接触一下,表个态,其余的就交给曹价和御史中丞薛元礼两个人了。他自己还要带一路兵马去迎击刘锜这个老冤家呢。 至于谈判,作为汉文化的倡导者之一,薜元礼对宋国的情况更加熟悉,而且宋国使臣秦桧恰好也是做过御史中丞的,两人有共同语言啊。 有他配合能说会道的曹价,对付宋国使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只要再多拖上十天半个月,夏州城北别院内的粮草就将消耗殆尽,届时,手里的筹码更多,足以和宋国展开旷日持久的谈判,争取时间破解华兴二代的秘密了。 秦桧递上国书,便立于朝堂之上静候答复。 李乾顺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既生气又想笑。 说什么两国之间情谊深厚,源远流长,哄鬼呢?十余年间,两国你来伐我我去打你,就这么打来打去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五十次,情谊,是指战斗情谊嘛? 最后才说到使团的事,代表宋国,护送李银月归国,理应受到优待,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做出伤害两国情谊之事。 绕来绕去,还不是要放人? 凭啥?干巴巴的一番说词,就想让我放弃这次可以获得大批华兴二代的机会? 李乾顺把国书往案几上一丢,笑着说道:“贵国这国书所云,实在有点令人费解啊。通篇胡言乱语,毫无诚意嘛。” 秦桧闻言,并不意外,他李乾顺若是真能好好的,何必他带使团千里迢迢来西夏跑这一遭呢? “请教国主,我大宋使团护送你朝银月公主归国,是否属实?” “有这回事吗?银月公主乃是我朝出于两国和平的愿景出使贵国的,结果却落个下落不明,我倒是想问问,即便不答应我朝联姻的请求,也不该把人弄没了吧?” 秦桧翻眼瞅着李乾顺,心道: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尼马睁眼说瞎话到这种份上,也真是再难找到第二人了。 李乾顺兴许也觉得自己这话太假了,讪讪一笑,说道:“当然了,贵国与我国之间情谊深厚、源远流长,也并非全是空话。 你看,我大夏冶炼、铸造之术远超各国,可我国也没藏着掖着啊,每年都会把最好的一批成品输送到各国,这是事实吧?” 呵,说到这个了?秦桧冷笑道:“以前么,倒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一年多,你们的刀剑等武器,我国可一点没收到,是吧。” “那是因为你们不要!不是我们不给!” 这句话,李乾顺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脑筋转的快,及时反应了过来,改了口:“总之,我国长年向各国输送了大量质量上乘的武器,这是不容质疑的。可是你们呢?有了好东西,非但完全不讲分享精神,反而用来向他国耀武扬威。贵国常说,你们是礼仪之邦,心怀天下,兼容四海,呵呵,哄鬼呢?” “尼马,还能脸皮再厚点不?国之重器能随便送人吗?” 秦桧暗自在心里骂了一通,说道:“国主之言有偷换概念之嫌,你们输出的刀剑固然质量上乘,但冶炼铸造之法为何不一同输出呢?这才是各国最想要的啊,你们真要这样做了,各国自然会感激你们。” “哦,原来如此,你们想要的是冶炼、铸造之术啊,早说嘛,”李乾顺笑眯眯地说:“可是你们也没之前都没提要这个技术啊,邻国之间理应相互扶助,如果你们开口,我国肯定会尽最大所能给予最大的帮助啊!绝对不会藏私的!” 顿了顿,李乾顺继续忽悠道:“现在,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了,没问题,我马上安排,把全套的冶炼、铸造技术都给你们带回去。你看可好?” 好你麻痹! 现在要送技术了? 说的跟多大方似的。 然后是不是向我大宋索要华兴二代制造技术和火药配方了? 这些话在脑子过了一遍,秦桧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不好意思,贵国的技术已经落伍了,我国不需要。” 李乾顺本来就是装出来的笑脸,此刻再也挂不住了。 本来,他以为宋国之所以不想要他大夏出产的刀剑等武器,是因为有了火枪、大炮,不需要刀剑啥的了。 却没想到,他引以为荣的冶炼、铸造技术,人家已经看不上眼了。 仔细想想也是,华兴一代用的枪管,明显是一种大夏没掌握的技术锻造出来的,至今铸造司也仿造不出来。 于是,他腆着脸问道:“两国之间交往,就是要互通有无,相互扶持,冶炼、铸造之术你们不需要了,那战马呢?我大夏出产的战马可是首屈一指的,贵国难道也不需要吗?我们可以交换啊。” 秦桧看看李乾顺,心想,呵呵,人长的不咋滴,想的还挺美。 本想一口回绝了,却突然间有了别的想法:“国主之言,颇有可取之处。贵国的战马,确实不错,用于交换么,倒是挺好。” “是吧,我就说嘛,两国之间互通有无,才是和睦相处之道。” 李乾顺见秦桧松了口,便想乘机再进一步,急切追问道:“贵使既然认为可以交换,不妨提个交换方案。” 秦桧见李乾顺接招了,有点小兴奋,说道:“贵国每年向我国提供十万匹优质战马,我国则每年为西夏提供一万支火枪,如何?” 李乾顺闻言,心里一高兴,差点立马拍板,好在他反应很快,再次及时改口:“十匹战马才换一支火枪,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话不能这么说,贵国为了得到我国的几支火枪,恐怕花费不菲吧。可如今,你们恐怕再花费更大的代价,也不可能弄到了吧。” 秦桧通过情报司的资料,知道西夏花费了数万两银子,才得到了几支华兴一代。 而那些管理上的漏洞,在官家的指点下,军器监早已堵上了,西夏再也不可能得到最新的华兴二代。 因此,他的心里,自然底气十足。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先到这儿,明儿接着谈!” 李乾顺还是很高兴的。 第161章 再来一军 李乾顺利用一夜的时间,与曹价、薜元礼等人商议了许多的细节之后,在日出之前率军出发了。 他心里明白的很,不管谈判的最终结果如何,军事上的问题必须解决,这才是谈判的根本保证。 所以,第二次谈判,就是曹价和薜元礼出面,与秦桧、张浚一起正儿八经地坐下来慢慢谈了。 接着第一次谈判的进程,曹价率先问道:“既然贵使与我国主共同议定了以战马换火枪的方案,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细节了?” “当然,”秦桧回道:“你我双方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开诚布公地谈。” 开局的气氛还算不错,挺正常,一直在观察秦桧、张浚的薜元礼、曹价松了口气。 曹价与薜元礼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说道:“那就好,我方的要求也不复杂。首先,用来交换的战马,我方可以向你方保证,必定是优质的战马,绝对不会以次充好。”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由薜元礼接上说道:“贵国的火枪,现在应该是华兴二代了吧,按照进度,没有意外的话,将来还会研制出来华兴三代、四代,或者是别的叫法。 我方要求,你方用来交换的火枪,必须是你方军中列装的最新款。比如现在,你方用的是华兴二代,交换给我方的却是华兴一代,这就不合情理了。” 做梦呢吧,给你最新款,提高你西夏战力,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即便只是忽悠西夏方面,达成李显忠和王喜贵部尽早归来的目的,也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毕竟,谈判的结果是要正式写入条款的,万一真谈成了合约,可是要载入史册的。 秦桧冷冷一笑,回道:“这是不可能的,交换给你方的火枪,只能是我方最新退出列装的。我方正式列装华兴二代时,才能将华兴一代交换给你方。” “自己淘汰下来不用了才交换给我们?就这个态度?这是对我方的侮辱,毫无诚意可言!”这却是薜元礼第一时间便提出了反对意见。 见西夏方面换了薜元礼发声,秦桧也和张浚对了下眼神。 张浚会意,出口怼道:“我方毫无诚意?说反了吧。你们一张嘴就要我方列装的最新款火枪,真的合理吗?如果火枪的技术是你们掌握的,你们愿意把最新款的武器交换给我们?” 曹价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不要,直接回道:“如果我们有这技术,当然愿意与你方分享,比如昨日我们国主不就表态,可以将全套的冶炼、铸造技术给你方吗?所以,我方是有诚意的。” 尼马,又来这话。 秦桧嘲笑道:“昨日我就说过了,你们的技术落伍了,白送给我们,都不会要的,就不要拿这个来说事了。还是说点靠谱的吧。” 宋使的这个态度,并不意外,昨日夜间,李乾顺和曹价、薜元礼等人都已经料到宋使会是这个说法。 但谈判么,不就是这么回事?和做生意一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万一遇到那大方的不喜欢讲价的呢? 实在谈不拢,华兴一代当然也行,毕竟花了那么多银子弄来的几支华兴一代,已经因为被拆解、熔炼用于研究,只剩最后一支了。 “如果按照贵使的意思交换,一万支火枪就太少了,至少得两万支才行。”薜元礼直着脖子说道:“你们也不要怪我说话直接,我是御史中丞,干得就是得罪人的活。” 哟,还是前同行?秦桧微微一笑,这是巧合?还是故意选这么个人来与自己谈判? 巧合的话就不用说了,故意的话,说明西夏方面极为重视这次谈判,连这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 于是,他“呵呵”一笑,欣然说道:“这么巧,之前我也是御史中丞。” 薜元礼果然顺杆而上,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与之前的冷面对比明显:“唉呀,那可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太巧了!哈哈!晚上我做东!” 芝麻掉进针眼里?这都能信?这么幼稚! 秦桧在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笑容,张嘴说道:“好啊好啊,那就不跟你客气了,就一万支哈!” 啥? 薜元礼一愣,正喝水呢,差点呛着。 这转弯有点太猛了吧。 “行吧,一万就一万吧,这一条先定了吧。” 曹价生怕秦桧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忙表了态,这是国主立好的底线,可别再出什么岔子,国主那里不好交待。 薜元礼顺了顺气,心里想着,要这么说的话,晚上那顿,老子可不请了。 “好,没问题,谈判愉快哈。”秦桧先应了下来,然后又突然说道:“那,我宋使李显忠和护卫团的人,你们也该放了吧。” “什么李显忠?什么护卫团?” 曹价惊疑地问道,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似的。 “曹大人,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上次你我二人来京路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秦桧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你说你们正在调查使团遇袭情况,还说李景思王爷也失踪了,搞不清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呃,,这个,国主不是已经说了嘛,你说了李显忠护送我银月公主还朝,可我朝并未见到这李显忠和银月公主归来啊。 所以才说要调查,而李景思王爷失踪这事,也是千真万确的。这里边有没有什么阴谋,有没有人主使,都还是个谜。” 呵,这都能圆回来。 秦桧简直是无语了,突然不想再跟对方瞎逼逼了。 算算时间,张伯奋也该快到边境了吧,到时候,我看你们还能有精力在这瞎扯不。 国主李乾顺都出征了。 可我们还有一路大军没到呢。 这样一想,秦桧顿觉轻松了许多。 也不提谈判的事儿了,就搁西夏京城里闲逛,挺惬意。 他惬意,还有比他更惬意的呢。 仁多保忠,率兵已经到了边境,对上了马扩,立马战得天翻地覆。 这个战,却是酒桌上的战,而非战场上的战。 李乾顺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估计能气死。 竟然真以为仁多保忠被他夺了兵权后还能跟他和睦相处?要不要这么天真? 汪若海在西夏花了那么多心思,布置了那么多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仁多保忠是汪若海盯上的第一个重要人物。 都快六十岁了,种田养花养心情,提笼架鸟满街溜,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但借着狩猎的名头保持高强度的训练以及和以前的下属见面,这就不正常了。 情报司的人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查到这个信息,自然要好好争取,好好利用。 果然,这次就派上了用场。 有了情报司的穿插,仁多保忠与马扩基本上一见面便成了好朋友,酒量旗鼓相当的好朋友。 仁多保忠拖家带口都来了,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去,那心情,是真好。 当然,这个信息,秦桧也是不知道的。 国与国这间,这才是常态。 仁多保忠的反水才是胜负手。 但在目前,使局势发生重大变化的是,宋国又多出来一路兵马! 从吐蕃方向而来,然后转道西宁州,突然就出现在了宋夏边境,又是六万兵马! 这样一来,西夏方面立刻便陷入了困境! 曹价、薜元礼得到消息后,同时赶到驿馆,请求与宋国使团谈判。 第162章 陷入僵局 “秦大人和张大人不在!” 使团的人简单地回复道,这倒是事实。 曹价和薜元礼有点小懵,咋还这么悠闲呢?却不想想,西夏摊上事了,关秦桧、张浚何事啊?替西夏着急吗? “那,二位大人去哪里了?”曹价追问道。 “真不知道,可能逛街去了吧。” “那,,好吧。” 曹价本来还想问问去哪里逛了,一想这京城可比不得宋国的汴京,地儿不算大,找人也没多少难度。 而且,使团的人看起来也不像说谎,估计是真不知道二人去哪儿了。 只好告辞,派人满城去找。 等找到二人的时候,竟然已是夕阳西下,天都快黑了,竟然一不小心过去了整整半天时间。 秦桧和张浚正在一家茶馆里,听说书的唾沫星子乱飞,说些三国时候的轶事,却是民间版三国演义的内容。 见曹价和薜元礼二人进来,秦桧笑道:“哎呀,这么巧,二位大人也来这里听书?” 曹价还无所谓,薜元礼却是一头黑线:巧你骂了隔壁的,谁有空跑这里来听书? 而且,不管怎么说,曹价和秦桧、张浚好歹相处了大半个月,还是更熟悉一点,便由曹价开口了:“呵呵,是啊是啊,真是太巧了,没想到秦大人和张大人也好这一口。” 秦桧见了薜元礼的脸色,便已经猜到二人来茶馆的目的了,十有八九是因为张伯奋就位了,着急了。 结果,曹价还在这儿顺杆爬,心理素质倒真是不错。可是,你说话时就不看看薜元礼吗?嘴角都起泡了!还有那脸色,多难看,跟家里死了一大堆就剩他一个人了似的。 “既然如此,二位大人坐下呗,”秦桧笑道说道,然后冲店小二招招手:“伙计,过来,给这二位爷上茶,茶水费我出!” ”好嘞!“伙计高兴地应道,便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托着茶盘朝这边走来。 ”不用不用,“曹价赶紧推辞,讪讪道道:“还是不用了。我们来找秦大人和张大人,其实,是有事相商。“ ”那也不打紧,就边喝茶边聊,岂不挺好?“秦桧仍是一脸微笑,还多问了店伙计一句:”我说的对吧伙计?“ ”那可不?“伙计一边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一边用茶壶里的茶涮茶碗,一边笑着回道:“在我们茶馆聊天谈事情的可多了,几乎每天都有的。” 薜元礼黑着脸,终于沉不住气了,“啪”地一拍桌子:“听不懂人话还是咋滴?说了不喝茶,还瞎折腾!” 店伙计被吓得一哆嗦,转头看向秦桧:“老爷,这,到底还上不上?” 秦桧感觉这火候都已经超出预期了,便笑道:“好了好了,那就不用上了。” 说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往伙计手里一塞:“走了,不用找了。” 便昂首挺胸,迈开步子,往外边走去。张浚心中有数,也有样学样,感觉心里特敞亮。 曹价、薜元礼也不吭声,跟在二人身后,就像二人的跟班。 秦桧明天曹、薜二人跟着,也不说话,直接带着二人走回了驿馆。 曹价让驿馆的小吏清理了一间安静的房间出来,又上了茶水,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秦桧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才悠悠问道:“不知二位大人前来,有何事相商?” 曹、薜二人早就心急火燎,好不容易等秦桧发话,曹价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问道:“二位大人当真不知道何事?” 秦桧眉头微皱,将手里茶盅轻轻放下,回道:“适才,二位大人也看见了,我与张大人去茶馆喝茶听书消磨了半日,哪里知道有什么事情啊。” 曹价也不想再绕圈子,再绕一会儿天可真黑了,便直说道:“贵国先有张宪陈兵边境,说是策应使团。然后又有马扩、刘锜大军压境,贵国还没给个说法呢。如今,又冒出来一路兵马从西宁州直抵我国边境,据说领兵的将领是张伯奋。 我倒是想问问秦大人,这又是何意?” 秦桧一听果然是这回事,心里顿时更加放松,加菜了这是,好啊! “我从京城出来已经有一个月了,到这儿也有半个月了,哪里知道这怎么回事啊?兴许,”秦桧停顿了一下,侧过身子对着曹价,一支胳膊搭在卓子上,另一手支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兴许是来找李显忠将军和护卫队的?” 又是李显忠,曹价知道绕不过这事儿,想就这事表个态吧,还真不容易。 因为李乾顺临走之前有过吩咐,只要谈及李显忠,就一概不认,拖就是了,直到夏州别院那边搞定为止。 秦桧或明或暗地屡次提及李显忠,显然是知道内幕的,更知道大夏这边一直是睁眼说瞎话,他这边是更更知道宋国知道他们是睁眼说瞎话。 说实话,这样子谈判,真心很累。 之前,一路兵来,不在话下,咱不紧张。 三路兵来,有点紧张,但尚能应付,也没啥大不了。 但这第四路兵再来,真心应付不了了啊。 更何况,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五路大军啊?毕竟这是过先例的,宋神宗在位时,就是五路大军齐发,直接杀入大夏。 那时候还有大辽可以依靠,现在靠谁? 这样想着,曹价只觉得心里头似是有百万头草泥马四处奔腾。 就很无力。 不能思考。 不想说话。 薜元礼见曹价跟魔怔了似的,心里愈发着急,说话的声音不免提高了一些:“秦大人,你如此推脱的话,可就太没意思了!这分明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你怎么能装做一无所知?” 哼,现在急成这样了? 秦桧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薜元礼,口气强硬地说道:“我大宋一千人的使团来了贵国,你们都能睁眼说瞎话,全都推脱说没这回事,怎么?现在到我这儿就不兴这个了?” 薜元礼顿时语塞。这事,在大夏高层,该知道的都知道,也不算什么多大的秘密。 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认,一是打那批华兴二代的主意,再就是俘虏了这批人,手里就多了些和宋国谈判的筹码,可以争取利益最大化。 但那是以前啊,现在,局势已经再度发生变化,宋国屯在边境的四路大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二十三万,这可是纯粹的战兵,实打实的兵力! 倾尽大夏之力,凑出这么多兵力都有些困难。 之前的紧急征兵,已经不够用了。 眼见天色已晚,秦桧又摆明了非李显忠不谈的态度,曹价和薜元礼无奈,只有怏怏而回。 可是,这样的大事,既然已经启动,岂是回避的了的? 更大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163章 显忠获救 随着东方第一缕晨光出现,一种据说可能是谣传的说法,随着和煦的阳光,传遍了兴庆府每一个角落。 “你听说了吗?仁多保忠将军叛变了!跑宋国那边去了!” “啊?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他一个没了兵权的将军,宋国要他干啥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宋国人派兵来攻打我们了,国主启用他领兵去和宋国打仗,谁知道他竟借机投敌了!” “这事儿是真的,我家有个亲戚是在王廷里当值的,说好多大臣都知道,仁多保忠连儿子、婆娘都带走了,府里只余一些不知情的下人了。” … … 消息传得太快了,快到曹价和其他大臣们来不及反应,便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更糟糕的是,普通民众尚不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他们却清楚地知道,所谓的“谣传”,其实,是真的。 仁多保忠的部队,五万人马,已经与马扩的部队合在一处了,接受马扩的指挥。 有人已经看到,仁多保忠的部下与马扩的部下在一起训练,搞什么实弹射击,声势可不小。 这个消息,对于此时的西夏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 “要不,去宋国使团,找秦大人、张大人,再谈谈?”薜元礼不自信地问曹价。 曹价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去找宋国使团完全没必要,那是自寻其辱!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怅然说道:“这事,必须得尽快报于国主,让他拿个主意。” 薜元礼紧皱眉头,说:“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七八日,我等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曹价看着薜元礼,冷静地问道:“真想做些事?” 薜元礼点点头:“真想。” “好,”曹价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放了李显忠和他的部下。你我二人可以一同去传令。” “不行不行,”薜元礼连连摇头:“国主临走之前专门吩咐过,绝对不能放人!” “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但国主授权你我二人全权处置,人人都知道。若我二人一同去传令,谁能不信?” 见薜元礼犹豫不决,曹价心里不免有些生气。 薜元礼这人自然是很好的,性格直率,为人忠义,就是,有点轴。 “老薜,你我二人都是跟随国主多年的老人了,有些事情,只要是对的,你我便应该挺起胸膛,承担起责任。我敢保证,只要把李显忠及其部下放了,目前的这个危机,立刻便可以化解。你信是不信?” 薜元礼抿着嘴,看了曹价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觉得,不应该违抗国主的命令,对不对?” “对。” 曹价耐心地解释道:“你刚刚也说了,报给国主决断的话,一来一回也得七八天。可是,这七八天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有没有第五路军暂且不提,就说万一,万一李显忠死了,或者他的部下撑不住,战死了。 我敢保证,宋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不打也得打了,那才是我大夏真正的灾难! 既然如此,何不抓紧时间把宋使放了?如此,方可保我安然度过这一劫。即便国主将来怪罪下来,你我二人心中也无愧。” 薜元礼轴是轴了点儿,可不代表没脑子,没脑子也干不了御史中丞。 曹价话音刚落,他便挺直了胸膛,铿锵有力地说道:“好,你我二人便一同前去传令。” 御林军的营地就在夏州城外,城北别院的西北方向二十里地,有一处隐秘的丘壑,被密密的森林覆盖,只有一个狭窄的通道可以通行。 这个地方,是御林军最新建成的秘密营地,知道的人很少。 李银龙也是带心腹打猎之时偶然发现了这个营地,才知道在“铁鹞军”之外,御林军又新成立了一支新的队伍,由于保密性挺高,他也不知道这支队伍负有什么样的使命。 李景思和李显忠就关押在这里,有大约两百名军士看守,以李银龙的心腹军士为主。 御林军五千人都跑去围困别院了。 李景思虽然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但截止目前并无证据表明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因而,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之外,倒也没受啥委屈,房内的火盆从来没熄灭过,每日里吃的用的跟在王府里差别也不是很大。 李显忠的待遇就差得多了,房内冷冰冰的,就没给他配火盆,一日三餐也和李银龙手下的军士一个标准,一床薄薄的被子,根本抵御不了夜里的寒冷。 李显忠没办法,每天夜里都要大量的运动,保持温度,趁着暖和的时候眯一会儿。 因为运动量太大,每顿饭吃得很少,不够消耗的,又导致经常饿肚子,所以,日渐消瘦。 这天午时刚过,李银龙带着两名心腹又来到了李显忠的房间。 “李将军,我又来了,哈哈。” 李银龙露出一副自认为和煦的笑容,劝道:“你这是何苦呢?吃不好,睡不好,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其实,又没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而是为了保你部下的性命,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呢?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吗?” 李显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讥笑道:“我也劝劝你,死了那条心吧。作为一个战士,包括我本人在内,能为国尽忠,那是我们的光荣!”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才接着说道:“想要我部下的命,你西夏要拿至少十倍的命来填!哼,我看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损失!” 这话令李银龙的呼吸有些急促。 可不就是得拿更多的命去填 ?他的三千“黑鹞军”已经全军覆没,御林军五千人也折了差不多一千人进去。 就这,宋军利用他的别院,还在顽强地战斗。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为什么要在别院里存那么多粮草?院墙为什么要建那么高那么厚? 看着脸色逐渐狰狞的李银龙,李显忠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困难。 该来的,迟早会来。 他呵呵一笑,淡然说道:“不过一死而已,多大点事?” 若不是惦记着自己的部下,想着他们还在顽强地战斗,他早就自行了断了。 “好,李显忠,这可是你自找的!” 李银龙恶狠狠地说道:“我好话说尽,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后,他对两名心腹安排道:“把他给我绑了!不要再给他新鲜的吃食,馊了再给他!” “是!” “慢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李银龙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年约五十五六岁的文士站在门口。 其中一个赫然是御史中丞薛元礼! 另一个虽然不认识,但与御史中丞一起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身份不凡之人。 他赶紧朝薛元礼躬身行礼:“李银龙见过薛大人!” 又朝曹价施礼:“见过大人!” 薛元礼不认识李银龙,但人家认识自己,礼数也到了,便“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曹价虽然不认识李银龙,但结合营中军士的汇报,基本上也能猜测的到。 见他不认识自己,心里不乐,便没理他,朝身后问了一句:“景王爷,你来瞧瞧,这里边的是不是宋使。”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李银龙抬眼一瞧,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正是义父李景思! 他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知道自己完了。 不论是何原因,义父和朝廷大员能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是找李显忠的,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 果然,似乎就是为了打李银龙的脸一样,曹价在李景思确认了李显忠的身份之后,连忙上前一步,握住了李显忠的手,激动地说道:“李将军受苦了!” 李显忠一头雾水地望着曹价,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曹价用另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你看我这激动的,忘了介绍了。我乃大夏国尚书令曹价。这位是御史中丞薛元礼薛大人。” 李显忠好歹是使臣身份,礼节自然不能废,连忙给二人见礼:“见过曹大人,薛大人。” 李景思站在二人身后并未说话,只是满脸怒气地盯着李银龙。 曹价介绍也介绍过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李显忠解释道:“贵国又派了使团来我国寻你,国主方知你为小人所害,派我二人前来营救。” 呵,说的跟真的似的,李显忠暗自觉得可笑,却也不说破,反而顺着他的话头说:“感谢二位大人营救!” 李银龙坐地上听着呢,更加懵了。 合着我成陷害宋国使臣的小人了?围困城北别院的可是御林军啊! 李景思总算是逮着机会说话了:“李将军放心,此僚阴险狡诈,回头我饶不了他!” 薛元礼见这边尘埃落地了,赶时间似的催道:“这边由景王爷处理吧,别院那边还得赶紧去,李将军随我二人一同去吧。” 李显忠言简意赅地答道:“好!” 第164章 何去何从 夏州城北别院,被四千西夏御林军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呃,御林军原本是五千人来着。 起初,御林军发起过几波攻击,但被忠勇军还以几顿狠狠的枪击,死了大几百人之后,便改成隔三差五骚扰一下了。 最近,干脆连骚扰都不搞了,就抱着“不打你我围死你”的态度,远远地围了好几层。 估计都深刻地意识到“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了,不再冲上去送死了。 被困的忠勇军,其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别院里的粮草基本上消耗完了,每个战士携带的二百发子弹也快用光了。 一千人凭借着高大厚实的院墙打了一个多月的防御战,只能轮流趴在院墙边上眯一会儿,所有人早已疲惫不堪。 王喜贵召集将校们最后一次制定突围方案。 “大家都知道,弹尽粮绝的最后关头就要到了。西夏人最近虽然没有进攻,却也未放松围困。 稍后大家安排战士们轮流多休息一会,今夜子时,从正门突围。 把手雷全部交到前面冲锋的战士手中,把所有的手雷用完,炸出一条通道。 其余人分成两队,不要吝啬子弹,消灭一切靠近的敌人! 就算战死,也要把子弹用完,没了子弹,他西夏人即便得到了枪支,短时期内也无法使用。 冲出去后,不管还有多少人,向着之前发现西夏军营的路走,李将军如果还在的话,大概率就关在那里。 活着的人,一定要救出李将军,听明白了吗?” “明白!”十余名将校齐声答道。 二十里地,骑着马跑起来,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 所以,王喜贵他们的作战计划并没来得及实施。 当李显忠出现在城北别院门外的时候,看到他瘦得眼眶都深深地凹陷进去的样子,王喜贵和一帮战士立马就红了眼睛。 秦桧也终于见到了李显忠,也是一番唏嘘不已。他自己也是遭过难的,其中的艰辛,绝非常人可及。 曹价腆着脸问道:“秦大人,你看,李将军他们回来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伏法,误会也解除了,你看?” “嗯,贵方的确很有诚意,是我误会你们了,还请你们向国主转告我的歉意。”秦桧假惺惺地说着没有营养的话:“李将军解救回来,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得抓紧时间回去复命。” “那不行,秦大人,你现在可不能走。”薜元礼闻言,连忙上前。 开玩笑?! 他和曹价冒着杀头的风险,把李显忠他们放了,这国主还没回来呢,宋国使团却闪人了,他和曹价怎么办? 咋着也得给个说法啊! “薜大人的意思,还得把我也搭进来?哼,谁给你的勇气?!”秦桧不悦地说道。 扣了李显忠,还要扣下我? 这就过分了啊! 身处敌国,又是眼下这么个紧张的局势,也难怪秦桧这么想。 两波使团都落入西夏手中,这可不是小事! “不是不是,”曹价赶紧出言解释:“薜大人不是这个意思,秦大人莫要生气。国主不日即回,还请秦大人稍作等候。” 秦桧本来也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是真的想走。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么好的形势,不利用到极致,会遭天谴的! 原先的计划,如果李乾顺不放人,用这与西夏总兵力差不多的二十三万大军压境,给西夏方面施加压力,逼他放人。 还不放人,就打个几仗,让他知道厉害,促成李显忠的使团回归,就是以打促和。 如今,形势可不一样了。 仁多保忠反水,加入宋军,大宋这边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八万! 西夏经过第一次紧急征兵,加上原本的五万常备兵力,总共不过才十五万。 去掉仁多保忠的五万,仅余李乾顺和李良辅各自五万、总共十万兵力。 就算李乾顺回来再搞个二次征兵,倾尽举国之力,也不可能凑出二十万兵力了。 第一次征兵只需一户一个男丁丢下手中农活就可以直接参战,对百姓生活影响不大,也用不了几天时间。 第二次征兵的话,那就得全部成年男丁都上马了,不管打输打赢,国本都动摇了,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仗已经完全没法打了! 虽然,仗怎么打不是秦桧的业务范围,但是,不妨碍他有敏锐的眼光。 不多挣些好处,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大好形势? 曹价和薜元礼在夏州的时候,就遣人报告了国主李乾顺。 两天的时间,李乾顺就回到了兴庆府,关上门和曹价等人议事,再过一天,李良辅也回来了。 没必要在边境和宋军对峙了,漏了两路没人应付,这两支队伍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 而且,宋国摆明了就是威慑,真要打的话,早就打过来了。 李乾顺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金国,已经不存在了! 宋国北路军在吴玠的带领下,收下完颜谩都诃进献的黄龙府、活捉完颜药师后,便直捣会宁府! 黄龙府丢了之后,金国都城会宁府便无险可挡,加上士气低落、人心散了,没怎么费劲就被攻破。 完颜晟带着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向北方的蛮荒之地逃窜。 宋军的一支千人队缀在后面追杀。 至此,宋金之战彻底结束。 也就是说,不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宋国就有精力一门心思对付大夏了! 最多只需两个月,等宋国的后勤保障跟上来,把方向转移到大夏,大夏就要亡国! 这个问题严重不? 非常严重! 秦桧、张浚和李显忠、王喜贵等将领经过研讨,已经把局势分析得极其透彻。 西夏立国不足百年,不过就是在辽、宋、金、吐蕃之间钻营,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冲突,谁强就跟谁混,谁弱就打谁,或者帮强者一起打弱者谋取好处。 就这样在夹缝中生存,得以发展壮大。没有外因的话,让西夏真正跟一国死磕,哪个他都打不过。 如今,辽、金、吐蕃都没了,就只余一个宋国了,西夏生存所必需的夹缝空间就没了。 直接面对强盛无匹的宋国,他西夏有个屁的胜算? 若不是后勤保障确有困难,就凭现在的兵力,就可以把西夏一波带走。 “不如,跟他谈,直接把西夏收了?”秦桧提议道。 “我看可以。”李显忠点点头,表示很认可他的建议。 西夏那边,已经从几个人的小范围商议,变成了朝堂之上的大争论。 不是争论要不要和宋国死磕到底,而是争论到底该何去何从。 死磕到底是肯定不行的,御史大夫谋宁克任就因为提了一句“可以先打两仗显显我大夏也是有实力的”被直接赶了出去。 所以,现在就剩两种意见。 一是投降,不用打了,接受宋国管辖。 二是逃跑,一路向西,打出一片新天地。 各有道理。 投降很简单,最安全,找宋使谈谈,看能不能多争取些利益,比如保留军队和地位啥的。宋国没理由不接受,问题只在于能做多大让步。 一路向西,避敌锋芒,挺好。即便要打,除了宋国,咱西夏用得着怕谁?问题也不是没有,万一,哪天,宋国也向西发展,咋整?要不要继续跑?那,问题还是那个问题…… 到底该何去何从? 第165章 求见使团 “要不,和宋国使团接触一下?” 所以说还得是曹价,大家都想到了,但没一个敢说的。 李乾顺的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这时候去宋国使团,那就是服软。要服软到什么程度才行,谁的心里都没底。 曹价偷偷地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国主,大家都在看着他,心虚地说道:“我就这么一说哈,反正,几天了,大家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 但却在这个时候,李乾顺反倒是想得开了。 从张伯奋率第四路大军抵达边境时起,局势其实已经很为难了。 仁多保忠的反水,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之所以自己和李良辅都把将士从边境带回来,就是因为心里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所以,谋宁克任才会被赶出去,投降和逃跑才会成为廷议的主基调。 作为大夏立国以来的第六任皇帝,李乾顺其实挺不容易。 三岁即位,啥也不懂,母后梁氏和舅父梁乙逋共同辅政。后党先是打压陷害先帝老臣,频频与宋国开战转移国内矛盾,然后是兄妹夺权互相算计,把西夏的国本搞没了大半。 十六岁亲政,整顿吏治,完善制度,发展经济,推行汉学,大夏才得以恢复元气。 甚至可以这么说,自从亲政以来,他一天都没轻松过! 夹缝中生存,可谓步步惊心,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必须得步步殚精竭虑,才能做到左右逢源。 他的大儿子,因为他背叛辽国向金称臣,忧愤而死,皇后也因恼他无情绝食而亡。 可谁知他心中的苦? 如今,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连续二十多年为国事操劳,他的身体大不如前,此次兵出边境,已明显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膝下幼子李仁爱,才四岁。难道要跟着他颠沛流离、亡命西去吗? 即便心有不甘,但事实上,他从心里已经认命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李乾顺黯然说道:“去宋国使团吧,曹价和薛元礼,还是你二人去。探探宋国使臣的口风,见机行事。” 在他看来,关键时候,也就曹价和薛元礼有脑子、有担当,能担此重任,之前先斩后奏放了宋使及其部下,足以说明这一点。 此时,因驿馆地方不够用,呼延通部已经不在驿馆,去了城外扎营,换李显忠部在驿馆驻扎。 一方面是因为李显忠部连续作战一个多月,将士个个疲惫不堪,呼延通发自内心地敬佩,坚持要他们驻扎在驿馆,条件好些,能得到更好的休息。 另一方面,有一半兵力驻扎在城外,也能防止夏州城北别院的事情历史重演,被西夏方面包了饺子,还是分开好些。 呼延通部将弹药、手雷等物资分出一半于李显忠部,使得李显忠部的战斗续航能力回到了全盛时期,甚至战力更有所提升。 一个多月的连续作战,虽然太辛苦,但对于磨练队伍的确有太大的好处。 曹价、薜元礼的求见,是意料之中的事,秦桧知道他们的来意,加上与二人的相处总体上还是挺愉快的,所以欣然应允。 也不用分宾主,一帮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各自入座之后,秦桧笑着问道:“不知曹大人、薜大人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即是有求于人,态度那必须得端正啊,像之前秦桧刚来的时候那样拖时间指定也是不行的。 曹价老着脸,讪笑道:“指教谈不上,各位在驿馆还住得惯吗?有啥需要吗?” 秦桧现在心态好的不得了,轻松地说道:“挺好,就是地方太小,将士们没地方操练,活动不开。伙食太好了,不勤加训练的话怕是要长膘了,哈哈!” 似是配合秦桧一般,张浚伸手揉了揉小腹,还特么打了个饱嗝。 曹价还好,脸皮厚,无所谓。 薜元礼顿时觉得有点脸红。 伙食好,那还不是因为国主有吩咐,讨好你们使团吗? 顿顿吃肉,御林军也没这待遇啊! 两千多人,天天大鱼大肉的,我一个御史中丞,眼睁睁地看着说还不能说,容易吗?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曹价腆着脸说道:“那咱们聊聊正事?” 秦桧呵呵一笑,说道:“这话说的,不吃肉也得说正事啊,曹大人请讲。” “虽然是老话重提,但也不可不说,宋夏两国之间,确是渊源流长,相爱相杀近百年,也是时候消除成见,重归友好了。不知秦大人以为然否?” 曹价言语间确实颇有几分诚恳,姿态也放得很低,形势比人强,此时低头也算不得什么。 秦桧这人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说对谁好就对谁好,对谁好,那就是一心一意的好。 所以,原历史中,有很多人围着他转,而且是真心实意地以他为主,就比如前文提到的万俟卨。 曹价和薜元礼二人的表现还是很得秦桧认可的,言语之间自然也客气许多:“曹大人所言即是。此次,曹大人和薜大人前前后后劳苦奔波,解救我国李将军及其部下,的确很有诚意,秦某感激不尽。曹大人、薜大人有何见教,直说无妨。” “好,那曹某便直说了,”曹价听了秦桧的话,心里放松了许多,便直接问道:“贵国此次出动四路大军二十余万兵马逼近边境,不知何意?还请秦大人解惑。” 秦桧当然不能说只是为了给西夏方面施压,让西夏放了李显忠及其部下,那还谈个屁啊?人都已经放了,还不放屁开花、各回各家? “这个还用得着我秦某人说吗?你西夏与我大宋纠缠了近百年,形势有利便来咬一口,势头不对便缩回去。 如今我大宋灭了金国,解除了心腹大患,形势一片大好,趁势除了你们这一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换作你们西夏,怕也早出兵攻宋了吧。” 曹价、薜元礼等人之前也分析过宋国的意图,普遍都认为宋国粮草未动,不可能是真心攻夏,因而,虽然也先后派出了三路大军,却也只是以防万一,并未真的做好战争准备。 但,现在,金国被灭国的消息传来,秦桧的话,便有了几分可信。 曹价担心地问道:“难道,贵国早已断定金国两月必亡?” 秦桧傲然说道:“那是自然,不打无准备之仗嘛,没有这个把握,还打什么仗?” 薜元礼突然接话道:“秦大人,说大话没有什么意思,你宋国二十多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十天半个月的靠士兵自带粮草还能应付得过去,超过一个月绝对不可能!” 薜元礼这话却也不是胡言乱语,西夏与宋国和辽、吐蕃,打了几十年的仗,这点门道,还真难不住他。 秦桧和李显忠他们也早就研究过这些问题,此时当然不慌:“薜大人怕是不知我汉朝名将霍去病以八百骑兵突袭匈奴,深入其腹地数百里,以战养战大破敌兵的战例吧。 还有最近的,从西宁州方向来的张伯奋张将军,去年,率三万兵马征讨吐蕃,在没有后勤保障的情况下,大败吐蕃,不但大败吐蕃,归国时兵力还由三万变成五万! 不如,你告诉我,这仗是怎么打的?” 薜元礼顿时语塞,是啊,按照他的说法,没有粮草就没法打仗。 那,吐蕃这仗又是怎么打的? 而且,这个张伯奋,可就在南面的边境呢。 这次,带了六万兵马。 第166章 再无西夏 房内一片寂静。 曹价、薜元礼二人陷入沉默。 秦桧、李显忠、张浚、呼延通看着那二人沉默。 秦桧心里最清楚,谈判么,就是这么回事,不打破对方的幻想,不好谈。 他的目光在曹、薜二人身上来回绕了几回,打破了尴尬的沉静:“目前这个状况,也没有瞒着曹大人、薜大人的必要了。李将军部下一千人的战斗力,想必二位大人都很清楚。 此次,我四路大军,皆有一万比使团护卫战力更强、装备更精良的御林军。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你们的军队! 金国够强大了吧?也仅仅只是两个多月,灭亡了!你们西夏的实力比之金国如何?说句不中听的话,真打起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够金国灭你西夏两回了吧!” 秦桧说的,虽有些刺耳,但大半都是实话,尤其在曹、薜二人听来,那是句句大实话。 金夏之间,可也干过不止一回。不考虑外部因素的话,两个多月的时间,。 也只有配备新式武器的宋军,才能做到不需要后勤保障就能在短时间内克敌制胜。 金国灭亡大夏,一个多月的时间确实也差不多够了。 宋国灭亡大夏,怕是半个多月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后勤保障? 一时之间,曹、薜二人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哪里还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秦桧感觉胜利在望,便趁胜追击道:“我大宋有修筑城池护卫一地的传统,全国各地的州城、县城,都建有大量的城池,易守难攻。 但,你们西夏除了这个作为都城的兴庆府,城防设施还像点样子,在我大宋铁骑之下或许能撑个三两天,其余的城市,怕是连一个时辰都挺不住。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二位既然来了,想必是负有国主的使命吧,还扭扭捏捏的干嘛?何不痛快一点?” 曹价又和薜元礼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环视了一圈,开口说道:“秦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实话实说。咱西夏这些年,在国主的带领下,日渐繁荣昌盛,百姓们总算是好过了些。” “还是说正事吧,曹大人。” 秦桧笑着提醒道。 尼马,这人怎么这样?总得铺个垫吧。 曹价心中暗自腹诽,又“吭吭”地咳嗽了几声,掩饰心中的尴尬,接着说道:“说正题啊,我觉得,世人谁不向往和平呢?打打杀杀的,不好,对吧?” 秦桧似笑非笑地看着曹价,也不说话。 别人也都不接这话茬。 曹价只好挺直腰杆,正色说道:“我们不想打仗!” “金国也不想打。”张浚突然接口说道。 这话说的,太呛人了…… “噗——” 薜元礼一下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好在桌面不小,没喷到别人。 秦桧、张浚、李显忠和呼延通不约而同地把面前的茶水倒掉,又重新倒上。 万一,那口水渣渣溅到茶杯里了呢? “咱不开玩笑哈。”曹价打个哈哈说道:“秦大人,说正事,说正事。” “好,你们不想打仗,想要和平,是吧。” 秦桧重复了一下,盯着曹价的眼睛,缓缓说道:“但,这就完了?” 曹价被秦桧盯得有点浑身不自在,感觉这种被动的谈判太艰难了。 谁先提条件,谁就被动啊。 但曹价心知宋为砧板,夏为鱼肉,形势不如人,也没办法。 想了想,还是先将自己的身段放了下来:“要不,秦大人,你说,咋办?” “当初,金国战败,赔偿黄金两百万两,银一千万两,战马、牛、羊各五万头,你们夏国并未遭受战乱,这点赔偿当不在话下吧。” 这也是秦桧、李显忠等人事先商量好的一条,这些财物到手,可以极大缓解征讨金国造成的损失,同时,对西夏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薜元礼想都没想便直接回道:“太多了,倾尽我朝全国之力,也没有这么多金银。” “薜大人怕是不知道自己国家一年收入多少银两吧。”秦桧笑道:“据我所知,仅去年一年,你们夏国就进帐黄金两百万两了,还有两千万两白银,战马、牛、羊也都超过十万头,对吧?” 见秦桧对夏国的情况这么熟悉,曹价苦笑了一下,说道:“秦大人倒是准备得充分,对我朝了解得也是极为透彻。但你别忘了,这仅仅是收入,还有支出的。兴修水利,筑路架桥,发展农业,一年下来,其实,剩不了多少。” “那是你夏国的事,与我国何干?你不能拿我国的钱给你夏国用吧?” 艾马,张浚这嘴,真是太毒了! 呼延通心里升起一种无力感,这些文人,太阔怕了! 薜元礼气极反笑:“真是笑话,什么叫你宋国的钱给我夏国用?这可还没谈好呢!怎么就成了你宋国的钱了?!” 曹价悄悄拽了下薜元礼的衣襟,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一条,问题不大,但得请示国主才行。还有别的条件吗?” “嗯,还有一条,是关于军队的。”秦桧按照几人商议的结果说道:“从此以后,你们夏国便在我宋国保护之下,就不需要常备军了。根据你们现有的兵力,抽出二十万人来,加入我大宋军队。你们本土的每个州城由我大宋派一千忠勇军驻守,以维持正常秩序、保护百姓安危。” 秦桧说到这里,曹价、薜元礼二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若只说赔偿金银财物,倒还不算个事,夏国发展多年,这点家底还是能拿出来的。 但抽出二十万人加入宋军,这就是釜底抽薪。 因为:二十万士兵,这几乎已经是西夏目前的极限了! 而且,每个州城都由宋军驻防,就彻底没了兵权,那,西夏还能算是一国吗? “不可以!”薜元礼猛然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大声回绝:“我大夏可以赔偿,可以称臣,但绝对不能由宋国掌控!” “不能掌控,留你可用?”秦桧闻言,冷冷说道:“做不了主的话,就回去请示你的国主,不要在这里胡乱表态!” 曹价面色发白,伸手用力拉了薜元礼几下,把他拽到椅子上坐好,冷静地问道:“这是国主没有授权的问题,确实要回去请示国主。另外,秦大人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了吧。” “还有最后一条,”秦桧缓缓说道:“你们夏国所有人,要和我大宋人一样,学说汉话、写汉字、穿汉服,朝廷四品以上大员均由我朝任免,接受我朝管理。” 薜元礼身子一动,又要站起来,却被曹价及时拽住,按在了椅子上。 就这,他仍怒视着秦桧,仿佛是要把他给用目光给杀死似的。虽然他是西夏推行汉文化的重要人物,并不反对甚至主张学习汉文化,但朝廷大员的任命权交给宋国,那真是,真是…… 秦桧视若未见,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此一来,你我就成了同僚,岂不美哉?” 张浚也适时说道:“如今,我大宋一家独大,不并入我朝,夏国迟早灭亡。届时,你们都是夏国的罪人,何苦来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的吧。” 见曹价陷入沉思,薜元礼也不吭声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谈什么聊斋? 不就是想着法子劝人投降吗?但话糙理不糙,没什么可说的。 李显忠最后补刀:“打,西夏必亡,你等也不会有好下场。和,西夏仍在,百姓生活只会更好。你等与我朝官员一样待遇,甚至可以到我朝任职。就连你们国主,也可以做个安逸的王爷,一生衣食无忧,何乐而不为呢?” 思索良久,曹价起身道:“既如此,我二人便先告辞,回去请国主定夺,稍候再来叨扰。” 秦桧等人也起身相送。 在门口,曹价、薜元礼尚未走远的时候,听到秦桧的声音悠悠传来:“请二位转告国主,最好明日就给个定论,二十余万大军的消耗太大,拖不起……” 二人只是身形稍顿,没有回头,也没吭声,咬咬牙,离去。 秦桧等人回屋,懒懒地坐到了桌子边,相视一笑。 呼延通率先发言:“你们文人花花肠子真多,我若是这两人,怕是要被气死了!” 张浚问道:“秦大人,你觉得,李乾顺能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秦桧摇摇头,说道:“这可真不好说,但谈判么,不就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呗。不同意就再谈,反正谈成多少都是意外收获。” 李显忠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看,说不准真能成,西夏高层亲近咱大宋的人不少,估计会发挥一定的作用。等等看吧。” 这一等,原以为要很久,结果,只等到了晚上,都没过夜。 曹价和薜元礼又来了,李乾顺同意了秦桧提出的条件,但自己也提了一个附加条件:把仁多保忠交给西夏方面处理。 也就是说,只要把仁多保忠交给李乾顺,从此以后,再无西夏! 第167章 科举考试 “不可能!仁多保忠已经是我大宋的臣子了,绝对没可能再交给你们处理!” 秦桧斩钉截铁地一口回决,并看着曹价和薜元礼二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想想,将来,你们都是大宋的臣子,如果我大宋不维护你们的权益,你们会如何想? 就像之前,你们扣留李将军,围困他的部下达月余时间,就是很严重的事。如果不是你们在我方采取行动之前,认清形势将人放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跟我谈判?” 曹价向左右瞄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这个,秦大人,能不能进屋里再说?” “哦,可以可以。”秦桧倒是也有些过意不去,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似乎的确有点不合适,连忙伸手虚引:“二位大人,请!” 与之前一样,两边还是围着桌子坐一圈儿。 待大家都坐定之后,曹价率先开口:“那个,关于仁多保忠的事,还请秦大人多多理解。就算,真谈不拢,也不用一口回绝,咱想个法子拖一拖,让国主心里那道坎过去了就行,对吧?” 曹价都跟他“咱”了,秦桧自然也明白,仁多保忠就是压垮李乾顺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毫无反应,李乾顺的心里肯定就跟卡了根刺似的。 好吧,那就支个招拖一下,给个台阶下就完事了。 “我这就手书一封,让仁多保忠带着先行返回汴京,你就回国主说人已经走了,若想要他,将来到了汴京可以向官家提。你看行不?” “行,太行了!这么一来,咱就真成自己人了!” 曹价心里松了一口气,狡猾如他,又何尝不知国主的心结?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混过去了就好。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挺好。 他这样想着,却没注意薜元礼已经窘得耳朵根子都红了,低头向着地面,羞愧难忍。 秦桧没想到,这次出使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待曹、薜二人走后,就回到自己房里,坐下来,再次提笔,给赵构写报告。 这是件足以影响国家战略的大事,后续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那么多财物要清点,派兵运回去。 二十万西夏士兵不可能一次性带回大宋,风险太大,必须分批进行。 西夏王廷所有四品以上的大员都得重新考核、任命。 每一个州城都要有一千忠勇军战士守卫,还要保持一定数量的常备军。 等等。 而时间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不经意间,春天已经过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赵构在文德殿里打了个盹,直到赵鼎到来。 他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小德子,赐座。” 然后,双眼朦胧地问赵鼎:“你不是刚走没多久嘛?怎么又回来了?” 赵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漏了件事,被秦大人一打岔给忘了。” 秦桧因为出使西夏立下大功,现在已经是参知政事了,就相当于副宰相,得以进入赵构的议事小圈子。 之前,赵构把宗泽、陈淬、岳飞、李纲、赵鼎、秦桧、张叔夜、梁扬祖等人召集过来,一起商定去西夏任职的四品以上大员名单。 哦,对了,赵构相当宝贝的梁扬祖,又被升了官,现在也是参知政事了,加封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文散官,虚职),仍兼东道都总管和东南制置使。之所以能有时间参加议事,是因为回京述职正好赶上了。 从一大早便开始讨论,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最终定下来。 赵鼎本来想起一事,准备向赵构汇报一下。 结果,秦桧在议事之后突然提起了李显忠和李银月的婚事,说两人已经定了婚期,到时候得去讨口喜酒喝。 秦桧本就是为了李显忠出使的西夏,不但顺利解救了他和王喜贵等部下,更是超超超额完成任务,得到了赵构的褒奖。 所以,两人自打从西夏回来之后,那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秦桧觉得,再是官家信任,也得经常在官家面前刷存在感。 这次议事结束之后,他顺便提了一嘴,当然也是为了李显忠好。 他可不知道,赵构对李显忠那是真好,没得话说。 听秦桧提了李显忠的婚事,赵构便立马赏赐了些金银器具命人送去。 又给李银月封了四品诰命,准备于新婚之日宣旨,给李显忠架架势。 这赵鼎是个实在人,走了之后才想起有事情要汇报,便又折了回来。 “此次,派了这么多人去西夏,都是从各部抽调的官员,这样一来,各部的人手就紧张了。 臣觉得,要尽快安排科考,毕竟,三年一考是规制,去年就应该开考的,只是因为和金国交战,没顾得上。 如今,金国已亡,西夏并入我朝,再没有可以威胁我大宋的国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不不,赵鼎,你说的不对,”赵构打断了赵鼎的话:“你处理对内的事务相当老练,游刃有余,但对外边的情况,你了解的还不够。 大同忠勇军都指挥使马扩带兵出去操练,一路向北,多次遇到蒙古族人部落。马扩擅长和他族交往,与好几个蒙古部族相处得都比较融洽。 据马扩了解的情况,蒙古各部中实力最强的部族是孛儿只斤,他们的首领合不勒可汗以前曾多次带领族人打败金国的军队。 要知道,金国以前的战力还是相当可以的,却在合不勒可汗手里多次吃了败仗,这足以说明其实力之强。 如今,蒙古各部作为游牧部落,互相之间因为争夺草场、水源,时常发生争战,尚未形成统一的势力,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必须得尽早采取得力的措施,把他们收服,为我所用,彻底消除隐患。这样,我大宋方能轻装上阵,一飞冲天。 这事宗泽、陈淬和岳飞都已经知道了,稍后我再让人去通知一下,加上秦桧、李纲、张叔夜、张悫和梁扬祖和你,晚间一起过来议事。” “这,,好吧。”赵鼎没想到,自己还没把科考的事儿说完,赵构又给他说了这么个情况。 可是,这跟科考似乎并不冲突吧…… “官家,科考,科考之事要不要加入议题?”赵鼎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问了出来。 “适才,你好像提过了?” 赵构这才想起,刚才赵鼎要说的,本来就是科举考试的事,不过,被自己突然想到的蒙古族的事给打断了。 “是的,官家。” “嗯,科考的事也作为一个重大议题,尽快拿个方案出来,现在真是有些缺人。” 对于科考,赵构确实也很看重。毕竟,这是宋朝立国以来最重要的招揽人才的手段。 在历朝历代的科举考试中,宋朝的科举制度被公认为最严密、完备、成熟、有效,只看成绩,不记家世,就连孤儿、书童和乞丐都可以通过科考入仕,可以说是寒门子弟入仕的不二途径。 原历史中,两宋共开科118榜,取士人数超过11万,是唐五代登科总人数的10倍还多,仅北宋一朝便取士余人,平均每年大约录取360人。后面元、明、清朝取士人数均不及两宋。 而且,宋代的科考出题,题目的灵活性和内容的多样性也远超其他朝代,仅靠死记硬背或吟诗作赋很难在残酷的竞争中获胜。 这次科考,将是赵构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科考。 在赵构的内心深处,对这次科考有着非同寻常的期待与好奇。 第168章 蒙古问题 天气暖和了,御书房里不再需要火盆。 赵构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喝着特贡的明前龙井,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种真正的特级龙井,穿越之前作为普通大众的一员,既无权又无钱的他,是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品尝到的。 在座的诸人,清一色的二品以上大员,是以他为首的大宋核心圈子,自然也都不缺。 岂不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爱喝,众臣不喝说不过去啊。 何况,这茶是真的好喝。嫩香中带清香,滋味清鲜柔和,由不得人不喜欢。 “今日的议题有两个,一个是关于北方蒙古各族如何收服的,一个是关于科考的。”赵构斜斜靠在椅背上,不急不徐地说道:“先说说第一个,众卿先看看手里的资料,再说说自己的看法。”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后世太祖老人家提出的,赵构深以为然。 议事前先发资料,已经形成了惯例。 就连事先已经知道相关信息的宗泽、陈淬和岳飞,都在认真研读手里的资料。 这是马扩根据与各族交往了解到的信息整理出来的,包括蒙古各族的历史、各族分布情况、首领及重要人物信息、部族人口数量、过往战绩等等,可谓详细至极。 见众人都看完了资料,赵构提出:“首先,要明确方向,什么都不做井水不犯河水由他坐大肯定是不行的,直接出兵将之消灭,还是采用怀柔政策进行同化,须得好好研究一下。” 兴许是因为西夏问题和平解决的影响,秦桧的脑子转得最快,朝宗泽看了一眼,见他点头示意,似是鼓励之意,便率先发言道:“回官家,臣以为,不需要出兵。” 赵构现在看秦桧越来越顺眼了,这厮脑子灵活,敢于尝试。相比之下,李纲太耿直,赵鼎太实在,刚好和秦桧互补。 宗泽都点了头,他自然也不会计较秦桧抢了宗泽的先,鼓励道:“说说吧,只是研究,不要有顾虑。” 秦桧得了赵构的鼓励,心态更加放松:“马将军的资料很详细,蒙古各族除了互相争夺草场和水源之外,并未主动对外作战,与金国的数次交战皆是因为金国打算征服蒙古各部。 由此可见,蒙古各族对外的态度,总体来说,是很友好的。马将军能和多个部族建立友谊,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何不以朝廷的名义加强与蒙古各族的友好联系呢?建立了友好关系,再给予蒙古各族适当的帮助,让他们感念我大宋的恩德,成为我大宋的朋友,岂不美哉? 另外,蒙古各族是游牧民族,终日在马背上讨生活,来去如风,真想将之赶尽杀绝也不是件容易事,与其到时候吃力不讨好,不若适当展示下我军实力,以做威慑,让他生不起与我国做对的心思。” 不得不说,秦桧经历了西夏谈判之后,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确实很有心得。 赵构虽然没有亮明态度,但从心里是不想妄动刀兵的,对蒙古各族不能强力弹压,容易引起反弹,也不能过于优厚,显得大宋方面太过软弱。 至于到底如何解决,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对策,让大家开动脑筋,主要还是为了提升他们处理问题的能力。 宗泽点点头,赞许道:“秦大人的思路,应该没什么问题,老朽附议。” 其余诸人也都纷纷附议,除了汪若海。 赵构知道,汪若海受自己的影响最大,也最了解自己的风格,估计会有补充意见,便点名让他说几句。 汪若海微微一笑:“秦大人所说,总体上没什么问题,我只补充三点。一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蒙古各族现在是全方面都落后于我大宋,自然很难生出异心。 但有朝一日,他蒙古族人丁兴旺、物资充足、实力强大了,必定不会安于现状!匈奴、突厥、契丹、女真等各族无不如此,蒙古族也不会例外。 二是建立友好联系的同时,也不能太纯粹。可以多给他些特定物资的支持,比如:粮食种子、农具、丝绸、茶叶、香皂、酒具等等。有了充足的种子、农具,从事土地生产,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来去如风,随处可居。多享受我朝丝绸、茶叶等高端产品,就能增强他们的享乐之心,削弱他们的进取之心。 但武器类的产品,绝对不能提供给蒙古各族!而且,就算他们想要上述物资,也得拿上等的战马甚至土地来换,要让他们没有多余的战马用于战争。 三是大力推行汉学,这一点秦大人早有体会。采取一些措施,鼓励他们说汉话、识汉字、穿汉服、与汉人通婚。比如,兴建免费学堂让他们的子孙从小便学习汉人文化,与汉人通婚、参军或者到大宋定居,均奖励土地、种子、农具,等等。 这样一来,不出百年,蒙古族便与我汉族融为一体,不复存在,如此,方为上策。” 艾马,这么狠,绝户计啊这是! 一众大臣听着汪若海侃侃而谈,个个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除了赵构。 他很欣慰。 汪若海平日里与他接触最多,不经意间,后世的许多知识和观点,便融入了这个宋代智者的脑子。 秦桧的感触最为深刻,他出使西夏之前,就是赵构的秘书角色,赵构的一些观念对他的影响也很大,不然也不可能在谈判时提出让西夏人学习汉人文化的条件。 但汪若海的想法更加具体,目标更加明确,操作性更强。 “啪啪啪——” 赵构用一贯的方式表示对汪若海的赞许。 其他人也都“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就连一直专注于经济发展的梁扬祖都出言赞道:“汪太傅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梁扬祖今日可没白旁听,可算是长见识了!” 汪若海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带着些许腼腆地说道:“我这都是平日里受官家的影响,从官家那里学来的。对付这蒙古族,说得概括点,就是让他有依赖,让他无余力,让他有归属,让他无二心。这可都是官家总结出来的。” 赵构呵呵一笑,说道:“我可没说这么具体,主要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然后,又朝其他人说道:“汪太傅这番话,诸卿要好好琢磨,这是处理涉外问题的重要思路。凡事要多琢磨,思路要开阔,这眼界开了,解决问题的能力自然就上去了。 将来,我大宋发展起来,还会遇到更多的国家、更难解决的问题,需要更多的人才,诸位,一定要迎难而上啊!” 遇到更多的国家、更多的问题?几个意思?金国没了,吐蕃和西夏并了,大理早就是属国,还有什么国家? 正当众人正在品味赵构话里的意思时,小德子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声汇报道:“陛下,军器监报喜,华兴三代定型了!” 第169章 华兴三代 华兴三代定型的消息让赵构大为振奋! 一个多月之前,王二蛋已经呈上最新的华兴三代和短枪,实现了连发和自动退子弹壳。 但是,经过实弹射击检验,发现两种枪支都容易出现卡壳现象,基本上打上几发子wq弹就要排除故障。 训练时出现这样的问题,有的是时间用来检查、排除故障,实战中出现这样的问题,那可就是真的要命了。这样一来,反倒不如华兴二代了,虽然不能连发,但故障率低啊。 经过军器监的众位武器专家分析,都认为弹簧质量跟不上是根本原因,便对炼钢炉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同时,也尝试采用不同配方的合金以加强弹簧的韧性。 如今,华兴三代定型,说明弹簧用钢的问题已经圆满解决。 赵构的脑子里,适时出现了忠勇军战士站成一排,端着枪对敌人扫射的画面。 以后再也不用排成几排轮流射击了,这样一来,从前需要站成三排五排轮流射击,才能保证持续火力输出,杀伤敌人。 现在,只要一排就可以了。再加上实现了连发,每个战士多配十几二十个弹匣,换弹匣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火力那可就成十数倍地增加了。 艾马,在现阶段,这真就无敌了! 想想就令人兴奋! 按他一贯的意思,不论现在什么时辰,都应该立刻就去军器监一睹为快。 但此刻,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让众臣有点疑惑,有点担心。 宗泽距离赵构最近,又是真心在意赵构的人,于是向着赵构探了探身子,关切地问道:“官家,官家?” 赵构眨巴眨巴眼,总算及时地从幻想中退了出来。 “呃,,没事没事,”他赶紧坐直了身体,吩咐小德子:“你去吩咐御膳房,准备一下夜宵,议事结束之后就在这里用餐。” “是,陛下。”小德子连忙小跑着去安排。 赵构面露笑容,说道:“现在时间尚早,下面进行第二个议题,然后用膳,最后,再带卿去看个好玩意!” 议事之后还有安排?这可是头一回,想必跟小德子刚才的耳语有关,众臣心里颇有些好奇,有些期待。 这第二个议题不需要资料,赵鼎只是把之前跟赵构说的话重复了一下。 赵构说道:“科考取士,是我朝招纳人才的主要途径,去年因为与金国交战耽误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搞好。 但关于科考的内容,我看,需要调整一下。诗、词、歌、赋的内容要减少,只考些基础知识就好。把基础算术的内容也加进去,总不能我大宋的官儿连算个帐都不会吧。 策论的比例要增加,分为军事、政治、经济、外交几个方面。届时,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决定任职方向和担任的职务。 诸卿有何好的建议,不妨提出来,研究一下。” 宗泽担心按赵构的说法,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除了在文事方面下工夫,还要兼顾武事,会造成文不成武不就的现象,便面色严肃地说道:“官家,科考真要考军事内容?那,要不要考兵法、武艺、骑射之类内容?” 赵构呵呵一笑,说道:“宗帅,你这是要把武举考试的内容也列上吗?我看不必。科考只是考涉及大的军事战略方面的内容,不考行军布阵的内容和武艺之类。 而且,武举考试以后也不用搞了。想参军的,每年征兵时节,直接报名即可。军中将士想到陆军学院深造的,可以由主将统计上报。 想直接到陆军学院学习也可以,参加入学考试,试卷就由宗帅出,想招多少学员,从高分往下刷即可。 将来,我大宋如需招纳专门人才,在科举考试之外,可以由主管各部经过许可后,单独举行招聘考试,在我大宋居住的所有人,只要符合条件,皆可报考。” “呵呵,那老臣就放心了。”宗泽笑道:“这样一来,所有军中将领的素质就有了保障,不至于外行指挥内行,士兵进阶的途径也拓宽了,这就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从而大大提高我大宋军队的实力。” 赵构点点头,总结道:“对,就是这样。不仅军中如此,我希望各行各业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成为专家。” 众臣也都连连点头,这样的一个愿景,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一年半以前,金国南下,大宋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眼看就摇摇欲坠。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金国被大宋灭国、西夏俯首称臣? 大宋在赵构的带领下,日渐走向繁荣昌盛。 所有人都相信,赵构的话不是空谈,不是画饼,早晚会成为现实。 吃饭的时候,众人还在感慨着:这肉丝面真香啊! 一年半以前,这京城里可没啥好东西吃了,城中百姓饿死者,不下十万…… 到了军器监,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官家此时带大家来这里,十有八九,是要看新式武器了。 军器监监莫砥,自就任以来,兢兢业业,带领全体匠作辛勤劳作,立下功劳不计其数,此时也已经是三品大员了,比刚来的时候升了两级。军器监的匠作荣获军阶奖励的足足有数百人!五六品官阶的都有十几个! 赵构想提他任个工部侍郎,将来做个执掌工部的大员,却没想到莫砥坚辞不受,说:“臣出自铸造世家,别的啥也不懂,就留在这里,为官家管好军器监就好!” 唉,又是个实心眼儿的! 赵构也没办法,只好就地提提品阶,再给他媳妇封个三品诰命夫人。 就这,还把他高兴地不要不要的,说没想到在军器监也能给媳妇挣个脸!这可是史无前例的,能吹一辈子了! 莫砥见赵构带着一帮朝中大员来了,知道是为了华兴三代,不敢怠慢,把张三炮、管四、王二蛋等人都叫了过来。 这几人见赵构的次数多了去了,此时又见也不觉得紧张,只是倍觉亲切。 尤其是张三炮和管四,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了,就连王二蛋都是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了。 “小人拜见官家和诸位大人!” 三人按照惯例参拜赵构和几位大员。 这个参拜有些特别,以军中之礼拜见,口中却依然自称小人。 足见三人虽然有了官阶,但心里仍然只当自己是个匠籍的匠作,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身份。 对此,赵构也不以为意,将来,知识的作用会更加明显,他们会渐渐转变意识。 “王二蛋,听说华兴三代定型了,还不赶紧试射给诸位大臣瞧瞧?”赵构笑着说道,就像个朋友一样。 除了汪若海之外,众臣见到赵构对一个匠人都如此熟悉,感到有些诧异。 华兴三代?听起来,像是华兴二代的升级版? 众臣看着王二蛋取出一支长枪,又安装了一个扁匣子上去,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赵构看着这支无限接近后世模样的长枪,有些兴奋地说道:“王二蛋,我来吧。” 第170章 机枪设想 官家要试射,那肯定没问题。 王二蛋还觉得挺高兴,这说明官家对他的工作是认可的嘛。 他指着长枪介绍道:“这是按照官家设想设置的抛壳仓,子弹击发之后,套筒向后运动,带动弹壳向后,被这个滑槽一挡,弹壳就弹出来了。 然后,套筒上的弹簧拉着套筒反向运动,把底部的进弹口露出来。子弹被弹匣里的弹簧一顶,正好进入进弹口,被套筒一带,子弹便上了膛。 这样,直到子弹打完,都不需要向以前那样拉枪栓取弹壳了,就实现了连发。” “嗯,好,我知道了。”赵构简单地答道。 这个原理他只负责提出来,但怎么落实可不是他的事,既然样品都出来了,那就说明原理没问题。 他戴上耳塞,接过长枪,架在简易的掩体上,透过准星,瞄准了一百米外的靶子。 还好,因为穿越到了宋朝,没有电脑、手机可玩,也不用打手电筒研究小说,他的视力保持得还不错,一百米外的靶纸看得很清楚。 “啪”的一声枪响,枪口冒出一股轻烟,抛壳仓弹出一个弹壳,拉出一道抛物线,落到地上。 赵构连着扣动扳机,“啪啪啪——”一阵枪响。 直到最后一发子弹打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赵构明白,那是空仓挂机的声音。 真过瘾啊! 一共开了二十枪! 这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报靶员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发中靶!六环!” 艾马,脱靶十七发! 赵构闻言,顿时脸上一热。 王二蛋这个憨货适时地出言相帮:“官家打得挺好,换作我,能上靶一发都不错了,靶子都看不清呢!” 赵构抬抬手,朝王二蛋点了几下,哭笑不得。 王二蛋傻傻笑着,又拿出短枪,献宝似的说道:“官家要不要试试这个?” 赵构一看,又是改进过的,不是鸟铳一样的造型了,起码是直筒,里外都是直的,比原先前面细后面粗的好看多了。 倒是有了几分后世影视中见过的沙漠之鹰的样子。 此时,报靶员已经把靶子竖好了。 赵构一看,是自己之前说的二十五米靶,中靶的难度不是很大,便将短枪递给宗泽,说道:“宗帅,长枪你打过无数次了,这短枪还没试过呢,来几发?” 宗泽笑笑,也不推辞,接过手枪,戴上耳塞,双手举起短枪,瞄准了前方的靶子。 “啪啪啪——” 连续五声枪响之后,宗泽闻了闻枪口处的火药香味,想起了赵构让张三炮用火药给自己的伤口消毒的事,以及喊着口号行军的日子,眼眶有点发热。 将短枪放下,他仰着头,说道:“以前,没有这样的武器,我们也赶走了金兵,打得他们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如今,有了这样的武器,我大宋将来必定会龙腾四海,君临九州!” 报靶员数完弹孔,发现有一个弹孔有点大,有点扁,不是规则的圆洞。 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是两发子弹的弹孔基本重合形成的弹孔,便大声报道:“四枪中靶,二十九环!” 虽然距离不过才二十五米,比一百米近多了,但宗泽第一次试射短枪,能有这个成绩,真心不错了。 “宗帅不愧是陆军学院的院长啊,老当益壮啊这是!”赵构真心夸赞道。 梁扬祖突然开口道:“官家,我,也想试试。” 秦桧也说要试几枪。 陈淬、岳飞、赵鼎等人虽然没开口,但看那表情,分明也是想的。 打个枪而已,这也算个事? 赵构笑道:“王二蛋,去,多取几个弹匣过来!” 趁着王二蛋去取弹匣的空,赵构又让宗泽给梁扬祖、秦桧、李纲等文臣临时普及了一下瞄准和击发的要领。 结果,打过枪的岳飞、陈淬、张叔夜打得都不错,也各自有五发、四发、四发上靶。秦桧、李纲、赵鼎、张悫全部脱靶,汪若海和梁扬祖各一发上靶。 众人一起议论着自己打枪的心得,很是兴奋。 赵构转头对莫砥吩咐道:“华兴三代和短枪再测试一段时间,如果能连续击发一千发子弹没出什么大问题,就开始量产。” 莫砥连忙答应。 他明白赵构的心思。 以前,华兴一代和二代的测试最多也只是三百发子弹。 这次,华兴三代,却提出了测试一千发子弹的要求。 这就意味着,如果能顺利经过一千发子弹的测试,华兴三代将会在全军列装。 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对它进行太大的改进。 那么,很有可能,官家又有新的想法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莫砥的想法似的,赵构又叫过王二蛋,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样可以使火枪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王二蛋想都没想便回道:“当然想过了,自然是子弹造的大一些,能多装些火药,就像火炮一样,威力自然也就大了。” 嗯,有道理! 赵构觉得自己有些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人。 其实,这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明明是自己钻牛角尖了,竟然把认为他们需要自己的提醒或者暗示。 “好,如果,需要把子弹装填的火药量增加一倍,你觉得是把子弹加长一倍还是加粗一倍比较合适?” 赵构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王二蛋挠着头,一时之间有点回答不出来,把目光投向了管四。 管四也尴尬地摇摇头,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三炮看着这个管四和蒋黑子合力培养的徒弟,笑着回道:“官家,这孩子现在还没学到这个,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回头我教教他。如果只是增加一倍药量的话,把子弹的内径增加约四成即可,这样既省了做弹壳的铜,又保证了子弹的威力。” “可以啊张三炮。”赵构夸赞道:“你怎么算出来的?” 同时,他也是真的很奇怪,这个时候,求圆的面积,可没有后世的计算公式,连平方根都没有。 根号2的结果可不就是1.414?四舍五入的话可不就是增加四成? 张三炮是怎么算出来的?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张三炮憨厚地笑道:“我哪是算出来的啊,因为以前要测试火药配比,我都是用纸卷装火药,一点点尝试的,做的试验太多,自然就记住了。” 赵构闻言,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 他知道,张三炮说的是实话,为了测试火药配比,他的确是做了很多试验,还出过不少小事故。 而且,如果张三炮是穿越的,不至于混成这样。若不是自己重视军器监,重视发展火药,他哪有机会出头? “嗯,那也很了不起,你要把知识和经验都传承下去,为大宋的崛起而奋斗!” “是,官家,小人必定肝胆涂地也在所不惜,绝不负官家厚望!” 张三炮郑重地说道。 这一年来,正是在官家的照拂之下,军器监的匠人才有了奔头,立功的立功,受奖的受奖,银子得了不少,地位也大大提高,生活越来越好。 何以为报?唯一命尔! 当然,赵构不需要他们的命,只需要他们的头脑、经验和知识。 “那就这样,你想想,需要哪些人配合,研发另一种枪支。子弹的药量至少增加一倍,枪管适当增粗一些,适合中远距离作战使用。 把弹匣做成爆竹的圆盘状,子弹做成链状,可以卷起来装在里边。也可以不用弹匣,直接把子弹链从进弹口穿过去,就像放爆竹一样连发。 射击的时候,可以用支架固定在地上,也可以端在手里。” 说到这里,他蹲下身子,捡起一根铁管,在地上大致画了一支带支架的机枪图样,还顺带画了一条长长的子弹链和圆盘似的弹匣,问道:“有没有问题?” 张三炮咧咧嘴,颇为自信地说道:“这不就是加粗加腿的华兴三代?好像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赵构一想,癌,还真是。 顿时一乐:“好,给你三个月时间,有没有问题?” 张三炮胸口一挺,大声回道:“报告官家,没有问题!” 第171章 皇后有喜 梁扬祖临走前,赵构送了一支短枪给他,就是他试射过的那一把,附带五个弹匣、一千发子弹。 “你孤身在外,可不能出了岔子,带上防身吧。” “臣,臣,谢官家恩典!” 梁扬祖心里高兴,就是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 自从官家登基以来,对他是信任有加,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让他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去给官家做事? 官家最愁钱,那自己就去给官家挣钱,挣多多的钱! 自从李宝一战全灭金国的水军,水师的重要性已经凸显。 赵构除了给李宝加官晋职之外,大幅度扩大了水军的规模。 以前的水军最多五千人,战船不足一百艘,其中大型的战船仅三艘,其余的都是中、小型的,而且,还多数都是老旧的战船,保不齐哪天就会散架。 渤海湾海战之后,梁扬祖从东南沿海各州挣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水军的发展上。 目前,大宋京城的金明池、广州、泉州、青州、明州等几大船坞都在加班加点的造船,而且全是大型的战舰。 这种战舰长达一百二十米,舰身全部以新型合金板覆盖,比原先的铁叶更加坚固耐用。舰楼分三层,高约十米,整个战舰高约二十余米。 每艘战舰全都配备了六十门最新的红衣大炮,比以前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已经交付的三十艘大型战舰平均分到了三支海军队伍,这样一来,每支海军队伍都拥有了十艘最新的大型战舰。 如果渤海海战时有这么多装备了红衣大炮的战舰,根本就不用借南风才能发动攻击了,直接摆开了阵势,以大炮轰击,就足以将金国水军消灭。 如今,每一艘大型战舰都配备了海军战士一千人,正每日不停地操练。 按照赵构的计划,海军的规模将来会达到大型战舰一百艘,各种中、小型战船一千艘以上,海军将士总人数二十万以上。到时候,仅凭海军,就足以横扫当世各国。 所以,目前征兵任务最重的就是海军,三大海军的募兵点风雨无阻,全天候地招募士兵。 原来的水军将领,全都扩充到三大海军担任重要职务了,一边招募兵马,一边还要送下级军官和表现优秀的士兵去新开设的海军学院学习。 李宝目前兼任海军学院第一副院长,院长还是赵构,海军高层将领轮流到学院授课。 除了海军的花费之外,还有全国各地免费开设的启蒙学堂。之前没有开办启蒙学堂的要新建,已有的修缮,关了的重开。 全国各地容易发生洪涝灾害的地方,都在抓紧时间兴建或者完善水利设施,争取在汛期来临之前全部完工。 等等等等。 这一切,都需要钱,大量的钱! 即便,梁扬祖太能挣钱,邢秉懿也变着花样挣钱,钱还是如流水一般,“哗哗”地就流出去了,根本留不住。 “重生前是个穷屌丝也就罢了,现在好歹是个皇帝,钱咋还是不够花捏?” 赵构揉着太阳穴,苦恼地一批,一边往邢秉懿的寝宫走去。 好在自己这个媳妇,除了挺会装之外,还挺能折腾,挣钱的本事也不差,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好更快来钱的路子。 秋荷此时也在邢秉懿的寝宫,右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正在给她号脉。 邢秉懿盯着秋荷的脸,颇有些紧张。 片刻后,秋荷的脸上露出笑容:“恭喜娘娘!是喜脉,娘娘有喜了!” 邢秉懿闻言,长出了一口气,低下头,轻轻地把右手贴在了肚子上。 突然间,她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悸动,脸上不由漾起幸福的笑容。 终于有宝宝了! 从今以后,自己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牵肠挂肚的人。 秋荷也松了口气,皇后娘娘这么长时间没有怀上龙种,外面已经有些闲话了。自己与她的关系这么亲密,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这一年多以来,她想尽一切办法帮娘娘调理身体,希望娘娘能早日怀上龙种。现在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皇上驾到!” 小德子在门外大声喊道。 宫女和几个小太监连忙跪下迎接。 秋荷扶着邢秉懿站在床前,躬身行了个礼。 赵构见状,有些担心地问道:“扶上了?怎么了这是?” 邢秉懿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秋荷代她答道:“官家,娘娘有喜了。” 赵构心不在焉地说:“哦,好。” 说完,才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有喜了?” “嗯,娘娘有喜了,”秋荷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臣刚给娘娘把过脉。” “哈哈,好啊好啊,我终于要当爹了!” 赵构笑着说道,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穿越过来之前,前任赵构其实早已当过五回爹了。 五个女儿,两个五岁,一个四岁,两个三岁。 大的赵佛佑,二的赵神佑,名字起的很牛叉,神、佛保佑。 三个小的名字都还没取。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给她们换了个爹,现在,三个小的已经没了,死在了北上金国的途中,至死连个名字都没混上。 两个大的长大以后也被送进了洗衣院,饱受金人折磨,最终还是死在了异国他乡,神佛并没有保佑她们。 当然,赵构穿越过来之后,改变了太多的人和事,历史拐了个大弯,走上了与后世完全不同的道路。 邢秉懿一手叉着后腰,一手搭在赵构的肩上,任由他弓着腰,把耳朵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恬淡笑着。 秋荷见状,笑着说道:“官家,现在听不到什么的,还要过两个月才行。” “哦,这样啊,”赵构直起腰来,转头看向秋荷:“现在能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吗?” “现在还不行,要再过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大致判断出来。”秋荷解释道。 邢秉懿在一边也补充道:“秋荷很厉害的,能提前判定男女,别的御医可都不会呢。” 赵构“呵呵”一笑,说道:“不着急,不急。到时候再说,儿子女儿都一样。” 邢秉懿其实也无所谓,并没有皇后该有的危机感。 只有秋荷暗自在心里着急:怎么可能儿子女儿都一样呢?儿子那就是太子,女儿就只是公主,还是六公主…… 第172章 不用装了 邢秉懿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人士,是件极其隐秘的事情。同时,还觉得这年代的人真实诚,那些来自后世的发明,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尤其是自家的皇帝丈夫,非但极其开明,脑子灵活,还与自己配合的十分默契,实在是个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好人儿。 如今,有了与他的骨肉,心里便感觉更实在了,就好像有了宝宝才在这个世上有了根基似的,以往那种莫名的空虚寂寞也减淡了许多。 她却不知道,其实,赵构也是这般想法。 区别只在于,赵构早已知道她也是穿越狗。 如今,两人有了孩子,就像在后世一样,两人不经意间便做了父母,从心理上,两人更加贴心,有了一种互相依靠的感觉。 赵构平时笑眯眯地看邢懿一本正经地搁那装,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爬在高处,看着小伙伴在眼皮底下藏头露尾的,就很开心。 装作不知道,没事偷着乐。 此时,面对虽然并未显怀却已经沐浴着母性光辉的邢秉懿,他突然不想再装了。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这得修了多少世,才得以穿越无尽时空,在这里遇见? 待秋荷走后,赵构把宫女也从寝宫打发出去,目光灼灼地看着邢秉懿:“媳妇,有宝宝了,心情咋样?紧不紧张?开不开心?” “有什么好紧张的?”邢秉懿白了他一眼,嗔道:“至于开心,肯定比你开心了,你都当过五次爹了!” 这话说的,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我也是第一次好不好? 赵构就觉得,有点小委屈。 邢秉懿说着话便又把目光转移到肚子上去了,没注意赵构的表情,一边抚着肚子,一边问道:“你说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起个什么名字呢?” 赵构撇撇嘴,说道:“拉倒吧,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现在起名都太早了。上面还有三个没起名呢。” “你这个父亲也太不合格了,那还不赶紧起个名字?哪怕是个乳名也行啊。” 赵构心说:你知道个屁啊?我才不想当这个便宜爹呢,二十一岁,竟然都五个闺女了,两个大的都五岁了,情何以堪啊! 但转念一想,既然打定主意不装了,不如,干脆,也调理一下媳妇?就从给那三个丫头起名开始。 一念及此,他立马堆起笑脸,想着大灰狼摇着尾巴的样子,说道:“起名字还不简单?老三四岁了,就起名雅芝,没娘的孩子,就你做主吧,你看如何?” “赵雅芝?”邢秉懿眼睛一亮,笑道:“这个好,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 “行,那这个就定了。老四老五都是三岁,也起个好听的,老四就叫赵丽蓉吧,你觉得怎么样?” “赵,丽蓉?”邢秉懿的心里突地跳了一下,有些迟疑:“真叫这个名字?” 赵构头一扬,歪着脖子回道:“啊?怎么?不行吗?” “行,挺好听的,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邢秉懿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似的,声音也小了许多:“那,老五呢?” 赵构的心里有些得意:小样,叫你装,再给你来个一键三连。 “老五,就叫赵丽颖吧。” 赵,丽,颖? 邢秉懿有点懵。 第一个呢,赵雅芝,挺好,挺正常,没啥。 第二个叫赵丽蓉,呃,,真巧,不过,女孩子的名字嘛,芝啊蓉啊芬啊芳啊的,前面加个美丽的丽,也不算离谱。 可这第三个,竟然叫赵丽颖?! 连续起了三个明星的名字! 得亏是三个丫头,若是有小子,是不是还有赵文卓、赵忠祥啥的? 这,还是巧合? 赵构不知道邢秉懿脑子里在想什么,要知道的话,肯定得给她点赞。他脑子时还真想过这俩名字,只是因为不适合丫头,直接过滤掉了而已。 他只知道,邢秉懿很震惊。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竟然没反应。 再捏捏她的下巴,感觉好硬。 邢秉懿由于惊讶地张大了嘴,时间稍有点长,好像有点合不上了…… 艾马,心里有点慌。 赵构一只手按着邢秉懿的头,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双手上下同时用力一合。 “吧嗒”一声,下巴总算是合上了。 邢秉懿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总算回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着了魔似的?” “没,没啥。” 邢秉懿直勾勾地看着赵构,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什么。 赵构因为穿越过来之后,眼睛没受到电视、电脑、手机之类的伤害,清澈明亮,好看的很。 除此之外,邢秉懿并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许,真的,就只是巧合? 赵构微微摇头,心道:傻丫头,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是不是怀孕了人都变傻了? 他转过身,拿起茶杯,捏了一小撮龙井丢进去,倒了些开水。 一边晃着茶杯,一边走回到邢秉懿身前。 将茶杯递给她,笑着说道:“润润嗓子,等会儿唱首歌给我听。” 邢秉懿下意识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龙井茶,随口问道:“什么歌?” 赵构嘴角一挑,露出好看的笑容:“梦想的翅膀。”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唱这首歌?”邢秉懿的表情比刚才更夸张,话都说不利索了:“难,难道,你,你,也是——” “哈(第一声)——哈(第二声)——哈(第三声)——” 赵构狂笑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邢秉懿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下猛然一松,长出了一口气,鼻子一酸,眼睛立刻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太惊喜了! 太意外了! 想哭! 一直以来,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内心无处安生。 想家、想爸妈的时候,多少次哭到失去了力气,那份绝望的心情,也无人可以倾诉。 赵构伸出手臂,将邢秉懿揽入了怀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邢秉懿闻言,果然放开了闸门,任由泪水尽情地流淌,从赵构的胸前,一直流到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邢秉懿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赵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构轻抚着她的秀发,笑道:“早就知道了,你上次唱歌的时候,唱的就是梦想的翅膀,我当时就在你的身后呲牙咧嘴呢。” 邢秉懿被他说得想笑,又有点小生气:“这都几个月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谁让你骗我?”赵构开始揭起她的短来:“说什么和秋荷一起研究改进内衣、葛洪《抱朴子》中记载的火药配方、王充《论衡·率性篇》记载的玻璃制造,全是托词!” “那也不能怪我啊!”邢秉懿嘟起嘴道:“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两人从傍晚开聊,一宿没睡。 不是赵构不想睡,是邢秉懿不让他睡,缠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一直说到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把那些两人都知道的事儿,整个捋了一遍。 到了早朝的时间,赵构实在睁不开眼,便让值夜的高俊通知朝臣散朝,该干嘛干嘛去。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便让御膳房做了些吃食来,就坐在床上吃。 在一旁伺候的小英、小娥看着两人,时不时捂着嘴偷偷地笑。 “头蒙蒙的,跟喝了油似的难受。”邢秉懿抚着额头说道。 “活该,谁让你一直巴巴地说个不停?”赵构苦笑道:“自己要当夜猫子,还不让我睡,我这可是头一回翘班啊!” “谁让你早知道真相了,偏不说出来?” “我还郁闷呢,心想着穿越过来了,整个宋代的美女当皇后,多好啊!没想到还是个出口转内销的假冒伪劣产品!” “切,你不也一样?也不是原装货好吧!” …… 来历弄清楚了之后,两人突然之间便象回到了后世,言语之间尽是久违了的后世名词,感觉极为亲切。 有个能这样说话的人,还是两口子,真是件美妙的事情! 第173章 科技畅想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赵构曲着腿,邢秉懿把自己的腿搭在他的腿上,心情极度愉快。 得知自家媳妇是理科学霸,还曾经参与了国家高端武器的研发,赵构可高兴坏了:要不要这么给力啊! 如今,大宋局势一片大好,来之不易的和平使得发展成为主流,原本放在后面的计划可以提前一些了。 “媳妇,跟你商量个事儿哈。” 他拽起邢秉懿的小手,放到自己的手中,腆着脸说道:“这枪炮啥的,进步很快,华兴三代已经定型,能连发了,大炮的射程和威力也大幅提高。就算吃老本,眼下也足以称霸天下了哈。 你看,你是理科的学霸,懂得多,是不是再搞搞别的?比如蒸汽机、火车、电灯之类的?” 邢秉懿另一只手在小腹上轻轻地打着圈抚摸着,慵懒地说道:“这几样,我闲的时候也想过。以现在的水平,造出蒸汽机倒是没多大难度,用煤或者石油做动力都可以。 原理也不复杂,最简单的就是燃烧煤或者石油,产生热量,推动活塞运动或者旋转运动,再带动其他设施就行了。 军器监的匠人们,都是很聪明的,只需指点一下就能自行研究出来,就像火药和枪支。他们缺的,只是眼界和方向。” “嗯,你说的没错,”赵构对邢秉懿的话也很是认可:“而且还有张三炮、蒋黑子等人,经验丰富,脑子灵活,稍加点拨就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能力远超其他匠人。 石油这个东西嘛,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沈括在《梦溪笔谈》里都提到过燃烧石油用来照明,石油这个词也是那时候就有了的。” 赵构好歹是学历史的,对历史上的一些重要文献的了解,又是邢秉懿拍马所不及的。 邢秉懿想着张三炮等人研究技术的样子,很有把握地说道:“只要举个流水推动水车再带动木槌舂米,和火药爆炸把子弹发射出去的例子。然后,再提及煤和石油燃烧的热量运用,估计他们立刻就能领会。” “行,那我等会去一趟军器监安排下,你就不要去了。” 赵构摩挲着邢秉懿光滑的手背,柔声说道:“你就安心养胎,这是我俩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头等大事。” “嗯,知道了。”邢秉懿把头朝赵构靠了靠,微笑着说:“我出出嘴就好了,你负责落实。 对了,石油的初步提炼难度也不大,加热到不同温度进行分馏,就可以得到不同的产品,我抽空画个示意图,你在适当的时机安排匠人参考一下。 等他们把蒸汽机做出来,关于下游的应用,根本不用别人提点,他们自然能想到。而且,石油的产量有保证的话,甚至可以考虑提前研究内燃机了,这个可比蒸汽机高级多了。 至于电灯,我也想呢,这一天天的点蜡烛,烟熏火燎的真心不喜欢,但大规模的使用现在还真不行。难度不在于发电,风力、火力、水力都可以,就是送电用的电线有点麻烦,绝缘外皮不好造,还得等石油分馏技术提高了,能提炼出来塑料了才行。” 赵构眉头微皱,说道:“不是说以树脂为原料也可以做出来塑料吗?” “可以是可以,但直接加热提炼是不行的,需要加入几种添加剂,再进行合成。而且,树脂合成的塑料,种类太多了,性能也各不相同,我没有什么印象。” 邢秉懿无奈地说:“最大的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用什么作为添加剂,怎么合成塑料,这个可不在我的知识范围内。 以前做研究时,需要什么塑料、橡胶制品,甚至很多常用的电子元器件,市面上都有现成的,哪里需要自己去琢磨怎么制造?” 赵构一想,也是哈。那些手机、电脑厂商,若是每个样零件都还得自己研发,多少家底也不够折腾的,还造个屁的手机、电脑啊! “古人也有用松脂点燃以后照明的,可见对松脂之类的树脂也是有了解的,在不同的树脂中加入什么添加剂可以合成有韧性的塑料,就交给匠人们自己去研究吧。 对了,你刚才说,大规模的用电不行,那,小规模的呢?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邢秉懿笑着说道:“就算你不是学理科的,也该知道蓄电池吧,就弄个最简单的,兑点浓盐水,用铁棒和碳棒作正负极,用铜丝做导线连接就行了。” “那,电灯泡呢?这玩意儿要怎么弄?没有灯泡怎么照明?”赵构感到有些头疼,原本觉得挺简单的发理,怎么好像越想越麻烦? “你是不是傻啊?”邢秉懿笑道:“以前玻璃工艺不成熟,抽真空困难,现在已经解决了。还记得管四搞的合金钢吗?就是钨钢合金。 他当时不小心熔了的就是钨矿石,产量可不小。把钨棒反复锻压,就能做出简单的钨丝了,灯泡不就有了?” “好吧好吧,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我得捋捋先。”赵构被这些知识灌顶,只觉得头皮发麻。 邢秉懿把手抽出来,直直地举着,绕着手腕转了几圈,劝说道:“你呀,今天怎么这么急功好利的?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饭要一口口吃,慢慢来,会越来越好的。” 赵构把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下,悠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就是从心里想着,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后,有电灯照明,有车可以做,有现代气息的玩具可以玩。 不要和现在的这些孩子一样,玩着泥巴和简单的木头玩具就开心的不得了。 或许这样,才会觉得,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在现代社会生活的普通家庭,幸福并快乐着。” 邢秉懿把头拱在了赵构的怀里,轻声说:“嗯,我也觉得,有了你,有了宝宝,我们才是完整的一家人,生活才有意义。” “是啊,到时候,我们跟穿越之前一样,坐着火车、汽车、轮船,各处去游玩,多开心啊,说不定,还可以用上电脑和网络,看看小电影,玩玩网络游戏。” “呵呵,你想的太多了,还电脑、网络、游戏,这辈子,是别想了,哪能发展这么快?火车、汽车、轮船倒是有可能 。” 两人就这么聊着,直到小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汪大人求见。” 他说的汪大人,只有汪若海。 赵构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坐了起来,说道:“让他去御书房等着。” “你好好休息,我去瞧瞧。” 他临走前将被子拉起来给邢秉懿盖好,轻声吩咐道。 邢秉懿展颜一笑:“知道嘞,你去吧。” 第174章 两国使团 御书房内,不仅有汪若海,还有礼部尚书张浚。 一见这两个人在一起,赵构便猜测,可能事关外国使节。 “你俩谁先说?”他笑着问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由汪若海说道:“官家,有两国使节到了,一个是拜占庭国的,一个是倭国的。 这两国,情报司暂时还没有安排人手过去,因此,张大人问及两国时,臣没有资料提供。” 拜占庭,在后世还是挺有些名气的,他们那种异域风格的服饰色彩缤纷,多姿多彩,色彩的象征性十分突出,如白色象征纯洁,蓝色象征神圣,等等。 又因为丝绸的引进,揉合了一些东方色彩,很受后世东方年轻女孩的喜欢。 可在如今的社会,听说过拜占庭国的人寥寥无几,一是因为太远,二是实力不咋滴,没什么影响力。 赵构呢,穿越之前因为同寝室的同学写过关于拜占庭文化的论文,帮他查过一些资料,对之有些了解。 见张浚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估计他了解的可能也不多,便扯了扯嘴角,卖弄起自己的专业知识来。 这是大多数学者的通病。 “拜占庭帝国,其实只是历史学家为了在研究历史时,方便区分罗马帝国与古罗马帝国,而引用的称呼,这个称呼来源于其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前身——古希腊的殖民地拜占庭城。” “罗马帝国,研究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大大有名的,而且很早就与我们中原王朝建立了外交关系。 从西汉时期开始,汉武大帝便两次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并通过丝绸之路间接同罗马展开贸易。 西汉用丝织品、茶叶、瓷器来换取安息、希腊、罗马和马其顿的宝石、香料、药材和玻璃器具。” 关于拜占庭的情况,仔细查询以往的资料,也能知道个大概,却不如赵构站在后世的角度进行历史分析更加翔实准确。 但张浚等诸多大臣对于拜占庭并不清楚,礼部的官员再怎么勤奋,也没勤奋到没事就去扒拉前朝文献的程度。 赵构见汪若海和张浚听得认真,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啊,到了东汉时期,班超派遣甘英出使大秦,但仅到达波斯湾一带便无功而返,不过,却给拜占庭帝国留下了外交的由头。 东汉延熹九年,罗马帝国派遣使臣到达汉都洛阳,并送上犀角等礼物,东西方才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说到这里,赵构觉得基本情况介绍的差不多了,便转而把话题切到拜占庭派使团前来的原因上,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现在么,拜占庭帝国应该正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政权已经摇摇欲坠。 那么,拜占庭的使团大老远地跑来,想必不是为了贸易吧。” 赵构这么说,当然不是卖关子,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后世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拜占庭使团出使两宋的记载。 他猜测:可能原历史中,拜占庭的使团发现北宋王朝比他们面临的境况更加危险时,觉得没必要再来了就打道回府了,或者因为战乱出了什么意外而没有能到达宋朝。 “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国家贸易,为了苟延残喘,很多应该由国家垄断经营的贸易,拜占庭早已把特许经营权卖给了各种势力,导致国力更加的空虚,已经陷入了难以摆脱的恶性循环。 所以,我猜测,他们应该是来找同盟的。” 赵构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所以很笃定地下了断语。 不过,说实话,拜占庭使团的这个意图,他不怎么感兴趣。 那么远,现在哥正忙着搞大发展呢,没工夫跟他们扯淡。 但随着大宋的发展,冲出亚洲走向世界那是迟早的事儿,他觉得让张浚等人多了解一些拜占庭的情况,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所以才故意说得详细些。 却不知张浚早已羞愧难当,官家之理政之勤朝中谁人不知? 就这还能抽时间研究域外王朝,知道的情况比他这个礼部尚书还要多、还要详细。 至于赵构言语中的一些新词,反而没那么惹人注意了。 反正众多大臣早就习惯了官家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词,和皇后娘娘经常做出的惊人之举、奇思妙想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对了,小儿科也是官家的新词,很形象,很好懂…… 张浚轻轻晃了晃脑袋,想哪儿去了这是? 他回过神来,双臂微环,躬身垂首,面露惭色:“臣,有愧啊!” 赵构错愕了几秒钟,才明白张浚的意思,呵呵一笑道:“朕没有错怪你的意思,别紧张。 再说说倭国,虽然情报司没有安排,但根据以往资料,这个国家因为位于海岛,资源匮乏,那里的人啊,总惦记着别国的领土! 跟这个国家的人打交道,须得小心从事。但这国也有条好处,就是欺软怕硬,一次性把它打服了,就非常听话。” 说到这儿,他稍稍坐直了一点儿,感觉王霸之气已经上身了,便吩咐道:“宣他们一起来觐见,就到文德殿吧。” “遵旨!” 张浚领命,提着官袍急促而去。 其实,作为一个合格的穿越人士,赵构的心里是一直惦记着倭国的。 只是因为前期忙着与金国开战,而暂时把倭国放在一边,好几个月没想起来过了,不曾想今天竟然主动上门了。 上门找抽啊? 后世学过历史的,就没有不在意被倭国侵略这段国恨家仇的,赵构自然也不例外,不然也不会老惦记着。 倭国和拜占庭竟然同时来了,大概率是个巧合,不大可能是约好的。 赵构脑子里随便想一下就自动跳过去了。 按惯例,除非是两个敌对的国家见面了容易掐架,一起接见也是很正常的,万邦来朝方显大国本色嘛。 倭国与中原的关系,说实话,以前还是挺好的。 尤其在唐朝时期,倭国人基于对大唐盛世的膜拜之心,先后派遣十三批谴唐使前来大唐取经。 之后,借鉴其精华逐步建立、完善了自己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 但在北宋后期,倭国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中原王朝早已没了当初的敬畏之心,反而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他们觉得中原王朝历经战乱,已经走向没落,中原文化的真正精髓只在倭国,因而与北宋有些疏远,甚至有不少倭人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拜占庭是因为需要强大的同盟才派出使者不远千里来到大宋,那,倭国呢? 赵构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处轻轻敲着,视线掠过殿外的亲卫。 亲卫的背上,背着最新的华兴二代步枪,明晃晃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嗯,小鬼子十有八九是惦记上忠勇军的新式武器了,凭着对倭人的了解,赵构很容易想到这个可能。 这时候,虽然不想打仗,但敲打一下倭国或者也不错?省得出什么幺蛾子。 赵构一边往文德殿走着,一边自顾自地想着。 到了文德殿,赵构在龙椅上坐定,便抬头看向殿外,吩咐道:“宣两国使团觐见!” 只见两国使团自动排成两列,缓缓走上殿来。 同样的动作,不同的人做出来,就有不同的效果。 比如东施效颦,同样的捧心蹙眉,就完全没有西施哪种娇柔、令人怜惜的美感。 再比如,拜占庭和倭国的使者,同样的都是东张西望,拜占庭使者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震撼。 一看就知道是首次来大宋,再怎么故作镇定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奇; 而倭国使者就让人觉得那是贼眉鼠眼,是在窥探什么,明显的心怀不轨。 尤其是看到侍卫肩头背着的华兴二代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异常的关切神情。 赵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眼睛微微眯起,心下一片了然。 很明显,倭国使者是知道华兴二代的。 军队已经列装的武器装备,很多普通人都见过,再想藏着掖着不让倭国使者知道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倭国人极其擅长打探各种机密情报,想瞒过他们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第175章 各有所求 两国使团走到距离赵构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同时停了下来。 这儿有个台阶,仅一阶,是平时大臣们止步的地方。 当值的管事太监高俊指着台阶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两国使团便懂事地停下。 两国使团很容易分辨,左手边穿着奇装异服的是拜占庭使团,右手边穿着类似唐朝服饰但颜色鲜艳样式华丽的,是倭国使团。 拜占庭使团为首的成员以左手抚胸,弯下腰,嘴里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使团翻译用汉语说道:“拜占庭帝国大使普罗修斯拜见宋国皇帝陛下!” 倭国使团的人说的是汉语:“日本大使平忠盛参见宋国皇帝陛下!” 拜占庭使团的普罗修斯赵构完全没有印象,也不可能有印象。 以前即便学过世界历史,也不可能细致到记得拜占庭的某个大臣。能对少数皇帝耳熟就不错了,93任皇帝,还都是名字挺长外国人,真心记不住。 但倭国使团的平忠盛,就有些讲究了。 目前,日本正处于平安时代(794-1192年,在日本史上又称\"国风时代\"),藤原家族垄断政权。 但是,之后崛起的打破藤原家族垄断政权的权臣,叫平清盛! 这个平忠盛,肯定与平清盛有关,而且,能带团出使大宋,应该地位不低。 原历史中,日本对唐、宋始两朝终保持了相当的敬重,能出使唐宋的,都是重要人物。 直到后来,宋朝亡于元,日本的态度才发生变化,他们认为汉人道统已断,自己才是儒家正统。 因此,日本对元朝没有好感,也更加看不起明、清两朝。 所以,明朝倭寇兴起,祸乱东南沿海; 所以,清朝时日本甚至悍然发动侵略战争。 原因即在于此。 唐、宋时期,日本是不敢、也不会来犯的,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学习唐、宋的一切先进文化。 赵构觉得拜占庭使团可能比较容易打发,便先问普罗修斯:“拜占庭使团,此次来我大宋,有何贵干?” 翻译呜啊呜啊的把赵构的话说给普罗修斯听。 普罗修斯回道(就不用老是在文中提及翻译了):“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一年半之前奉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的旨意,出使贵国,带来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的问候,希望能够与贵国互信互助,达成两国百世友好的目的。这里,有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亲笔书写的信件,呈给宋国皇帝陛下亲阅!”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件,交由高俊呈给了赵构。 赵构打开信件,发现信里除了自己看不懂的拜占庭文字外,还用标准的楷书在下面用汉字书写了一遍,很是满意,好感顿生。 看来,拜占庭还是很重视与中原王朝的来往的,国书都有翻译提前用汉字抄写。 信里除了寒暄客套之外,提到了拜占庭的商路,也就是源于汉朝的丝绸之路,说阿莱克修斯大帝特别重视这条商路。但拜占庭周边各国战乱纷争不断,商路受到很大影响,时常被人为阻断。希望大宋皇帝能够践行之前的承诺,出兵维持商路的安全。 什么?践行之前的承诺?出兵维持商路的安全? 开什么玩笑?至少五、六千公里,要我出兵? 不对,我特么什么时候承诺的? 赵构眉头一皱,问道:“普罗修斯,你们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说我承诺过,要出兵维持两国之间的商路安全,可是我却不知道此事,这是怎么回事?” 普罗修斯回道:“我一年半之前刚刚接任外交大臣,便奉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的旨意前往贵国,至于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与贵国之间的约定,我并不清楚。” 赵构却猛然间有些明白了,一年半之前,普罗修斯就出来了,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皇帝呢。 也就是说,这封信,有可能是写给钦宗赵桓的,甚么至徽宗赵佶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给自己的! 呵呵,这么说,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的话,这封信根本就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徽宗、钦宗二帝都被金人掳走了,高宗跑到临安登基去了。 在乱世之中,拜占庭使团能不能安全到达京城都说不准。 毕竟,有西夏在趁火打劫,各地还溃兵乱窜、匪寇横生,抢起来可不管你什么使团不使团的。 赵构把信件往案上一丢,身体向后微靠,笑眯眯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但出兵是件大事,我现在不能回复你,你们先回驿馆去吧,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普罗修斯知道这种事情不大可能直接就答应,没有直接一口回绝就不错了。 宋国刚刚消灭了金国,收服了西夏,很强大。加上这一路以来的见闻,他对于宋国的实力有着较为清晰且全面的判断。 拜占庭虽然目前还维持着一定的强势,但那只是对周边小国的,像塞尔柱突厥、德意志帝国、诺曼人等等,都对拜占庭造成了实际上的威胁。 所以,拜占庭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收回以前丢失的领土,花光了国库里的钱不说,连本应由国家垄断的交易丢了,把特许经营权都分开交给了各支雇佣军,以换取他们的支持,比如塞尔柱家族,诺曼人。 必须要在彻底倒下之前,重开商路,广开财源,重建军队,励精图治,才有可能使这个四处漏风的国家重新强大起来。 拜占庭需要与这个强大的宋国结盟。 但不能急在一时。 于是,向赵构行了礼之后,普罗修斯便带队返回了驿馆。 日本使团并不着急,一直安静地等着,直到拜占庭使团离开。 赵构以一种很轻松的口气说道:“平忠盛,现在,你可以说说来意了。” 直接用汉语交流的感觉,挺好。 平忠盛深深地鞠了一躬,回道:“皇帝陛下,我此次来朝,系奉白何法皇之命,来向皇帝陛下请求帮助的。” “请求帮助?”赵构疑惑地问道:“何事请求帮助?” 平忠盛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构,说道:“我国欲向高丽王朝兴兵,恐兵力不足,故请求皇帝陛下出兵相助。” “哼,你们想要出兵高丽王朝,请我国出兵相助?”赵构痴人冷哼一声,问道:“想什么呢?我为何要助你?” 平忠盛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去年,高丽王朝的仁宗后帝被外祖李资谦软禁,仁宗委托拓俊京向我国借了一笔巨款,要推翻李资谦。 我国白何法皇认为仁宗皇帝理应得到帮助,便答应了,借给他白银一千万两。” “呵呵,你们倒是好心。”赵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信你个鬼! 平忠盛似是没听出来赵构话里的讥讽之意,接着说:“我国是好心,但他仁宗是真不讲究啊!此事是拓俊京经手的,事情也办成了,李资谦被杀了。 今年,我国支高丽讨还借款,谁知拓俊京却已经被仁宗给杀了。总不能这就算了吧?我国找仁宗要钱,他却赖帐,说根本没向我国借过钱,谁借的钱找谁要去。 陛下,你听听,这是一国之尊能说出来的话吗?” 赵构可不会随便表态,问道:“然后呢?你们便想要打高丽,是吗?” 平忠盛双手一摊,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那我国也没别的办法啊,白河法皇说了,他既然不给,那我国便自己去取。” “你们自己去取,那去啊,可没人拦着你们。” 赵构因为对高丽也没啥好印象,说话间并不偏向谁,语气很平淡。心里甚至还想着:打吧,打个两败俱伤才好,到时候我再去捡便宜。 “可是,我儿清盛因为自幼学习汉人兵法,提醒我,高丽与贵国也是邻国,如贵国能给予支持,事半而功倍。若陛下肯助我国一臂之力,一千万两白银愿分一半给贵国。” 平清盛是他儿子?! 赵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钱不钱的他根本没在意! 终结藤原家族垄断政权的权臣!竟然是平忠盛的儿子! 第176章 拒绝倭国 对于倭国的请求,赵构是不可能答应的,与钱不钱的无关。 关于平清盛将会开启独裁时代的问题,他不过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从现在到平清盛真正掌权,还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呢,大概率是实现不了了。 原因么很简单,他根本不可能让这个国家继续存在那么久。 等到三大海军建成,几十万海军将士分乘上百艘大型战舰、上千艘中小型战船,依靠领先世界的枪炮直接推平倭国,岂不快哉? 平忠盛不知道赵构脑子里一会儿便想了这么多东西,还以为他动心了,便进一步劝道:“届时,无论在高丽获得多少财物,我国都与贵国分享!这是借款的手续,我可以先交给陛下保管。”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书,双手奉上。 赵构接过一看,这个借款文书竟然完全是以汉字书写的! 和后世的借款合同基本差不多,大意就是拓俊京向倭国借款一千万两白银,用于解救仁宗,推翻李资谦,专款专用。 落款处分别加盖有拓俊京私人印鉴和倭国白河天皇印鉴。 即便这些手续是真的,仁宗的确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简简单单提那么一句用于解救我、推翻李资谦就行了?随便造这么一套所谓的借款手续都可以来找我要钱?想的美! 而且,赵构有理由相信,这套手续是假的。 拓俊京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管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他身上泼。高丽和倭国,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鸟,但相较而言,高丽更加可信一点。 后世的事实证明,倭国人,是最自私自利的,根本没有所谓的底线。他们从唐宋学到了大量的文化知识,却因为缺乏历史的沉淀,唯独没有学到儒家文化的精髓:仁、义、理、智、信。 换句话说可能更容易理解一些:儒家思想,是华夏人传承了几千年,经过几百代人的丰富、修正、完善,才能够真正形成。 不是说搬了些书籍回去,学会了说汉话、写汉字,再穿上汉服,就叫继承了儒家思想,差得早呢! 读过《孙子兵法》就把自己当成兵法大家了? 这么幼稚的伎俩,说实话,赵构都懒得拆穿他。 他眉毛一挑,玩味地说道:“你倒是说说,想要我朝如何助你们一臂之力?” 平忠盛一听这话,真有门啊这是?脸上顿时一喜,说道:“听闻贵国有巨型战舰,每艘可容纳千名战士,舰上有红衣大炮,射程远、威力大。 如果贵国能出动一、二十艘巨型战舰,一、两万战士携新式武器,从渤海湾出击。我国渡过日本海,从仁川登陆。 两面夹击之下,高丽必亡,进而,两国联军可以完全控制半岛全境……” 平忠盛说得正嗨呢,赵构却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尼马,打得好算盘! 说实话,一、两万携带新式武器的海军,那是真够灭亡高丽的了。 真要有这心思,我不会从鸭绿江、渤海湾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出兵?哪里还需要你倭国从仁川登陆打配合? 蹭吃蹭喝的听得多了,这特么还有蹭枪蹭炮的? “你不必说了!” 赵构及时打断了平忠盛的激情发言:“高丽怎么说也算是我大宋的友邦,所以,你们要去打他,那是你们的事,我国不可能、也不会出兵!你就别妄想了!” “这,,” 平忠盛有点懵,不想出兵,你早说啊,还问怎么帮忙干嘛? 好在,这并不是他的真实目的,不过是以退为进的计策罢了。 他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在脸上重新堆出自认为比较灿烂的笑容,说道:“陛下所言即是,是我方考虑不周,还望陛下不要生气。” 赵构微微抬手,淡然说道:“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想提醒你,说话之前要动动脑子,不要信口雌黄。” 平忠盛心说:谁说我没动脑子了?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好吧。 当然了,嘴上,他不可能这么说。 “陛下既然不肯出兵相助,”他斟酌着用词,谨慎地说道:“不知能否给予别的支持呢?” 赵构一听,立马便明白了,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是。 便面带微笑地说:“哦?别的支持?挺有想法的哈,说说罢,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支持?” 关键的时候到了,平忠盛的心跳骤然提速。 有点紧张。 “陛下,我方,我方,希望能得到,一百门红衣大炮,和一万发炮弹,一万支华兴二代,和一百万发子弹。用于,用于此次,攻打高丽。” 他结结巴巴、很艰难地说完了这番话。 同时,他心里的紧张情绪也得到了缓解,说话也利索了些:“我方愿为此支付巨额银两,白银两千万两!” 见赵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连忙又加了一句:“外加黄金两百万两。” 最后这一句,是他自己加的,他认为值得,白河天皇可没有这意思。 因为这么多金银加起来,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这么多钱花出去,接下来好长时间,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可即便平忠盛的话说到这个程度,赵构也没有丝毫的动心。 在他眼里,倭国的金银,不管多少, 就已经是自己的了。 拿我自己的钱来收买我? 这不扯淡吗? 扯远了,扯远了,他回过神来。 平忠盛的目的,还是枪和炮,从他进殿之时看侍卫的目光就知道了。 初心未改。 “再不然,我方可以出一半的钱,购买技术也行。” 平忠盛察言观色的本领果真不错,见赵构不吭声,立马又退了一步。 一千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黄金,这么多钱,只买个技术,够有诚意了吧? “平忠盛,你怕是不知道,上一个打我华兴二代主意的,是西夏,”赵构笑着说道:“现在呢,西夏驻的兵,已经是我大宋的士兵。西夏的州城,也是我大宋在守着。就连西夏的官员,也是我大宋在管着哩。” 平忠盛闻言,猛地一个哆嗦。西夏的事情,早已传遍各国,作为外交人士,谁不知道? 可这时候说这话,几个意思这是? 想想也不行吗? 高丽王朝派了左一拨右一拨的人来,也是重金求购,求购不成就是各种打听。 前些时候,更是想要宋国派人过去帮他们管理国家,这可是连我都知道的事。 这枪和炮的诱惑力有多大,你真的知道吗? 这能怪我们心里长草吗?这草正是你们种下的啊! 平忠盛的心,乱极了。 赵构不再搭理他,担心一生气,就不考虑他三七二十几了,直接出兵倭国了。 平忠盛心事重重地离开,看那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那借款手续,的确是假的,不过是因为拓俊京死了,造个死无对证的的东西出来,找个理由来宋国忽悠。 能忽悠宋国出兵当然最好,那就是实际意义上的结盟了,这个愿望能达成,以后啥都好说。 忽悠不成,就出重金买,有了那么多的枪炮,就等于是掌握技术了。毕竟,在偷师方面,可不是吹,哪国也比不上。 这是《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中都提到的以退为进,也是谈判时常用的技巧。 就是先提出一个更高的要求,就等着你拒绝。 然后再退而求其次,提低一点的要求,不好意思拒绝了吧。 还拒绝?那我再退一步,总得给点面子吧? 说实话,如果换作徽宗或者钦宗,平忠盛的这点要求,真有可能就实现了。 奈何赵构这个穿越狗,对国之重器、核心技术太重视了,根本不可能拿去换钱。 更别说,还是拿自己的钱换技术,给别人用。 哪有这么傻的? 第177章 一赐乐业 情报司严重缺少拜占庭和倭国的资料,这一点令汪若海感到很惭愧。 因此,赵构接见两国使团之后,汪若海安排了大量的人员全面监控两国使团的活动,生怕他们再出什么状况。 这么一弄,还真就发现了些有意思的情况。 拜占庭使团中有几个人频繁出现在“一赐乐业”人的聚居地,竟然与他们用同一种语言进行交流! 作为大宋的情报头子,汪若海很敏锐地感觉到,这里头有点不对劲。 拜占庭人从万里之外的地方跑到大宋来,竟然与“一赐乐业”人说同一种语言? 他查过资料,这些“一赐乐业”人是从太祖年间乘坐阿拉伯人的商船来到大宋,从泉州、扬州、广州等地,抵达了京城,并在这里安家。 这些人脑子灵活,擅长经商,喜欢置地和房产,渐渐地在京城的一条街上形成了自己的社区,生活颇为富足,宋人百姓们都笑称这条街为“一赐乐业”街。 真宗在位时,鉴于朝廷及民间有不少人对“一赐乐业”的存在表示疑虑,真宗还专门下诏,让这些“一赐乐业”人“归我仲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也就是说允许他们参加科举考试,并保留自己的习俗。 而且,还赐予他们“赵李金张,高艾石章”八大姓氏。 要知道,赵可是国姓,真宗能赐赵姓于一赐乐业人,足见对这些人的优待之心。 一百多年来,倒是真有几个“一赐乐业”人通过了科举考试,做过官,虽然官不大,但毕竟是官。 今朝也有一个,这就很好。 有个叫金和顺的,就是“一赐乐业”人,目前,是开封府的一个从六品的官儿,左厅推官,和右厅推官一起轮流审案。 汪若海让人把金和顺叫了来,见此人与名字一样,是个眉目和顺的人,便很和蔼地让他介绍下自己及家族的情况。 金和顺是正宗的一赐乐业人,祖上正是从泉州来的第一批一赐乐业人,真宗赐的金姓。 家族倒还算不上,当时来到开封府的一赐乐业人总共有五百余人,分属七十三个氏族,他们家族仅有三户人家,赐姓金。 截止到目前,一赐乐业人仍然没到一千人,主要原因是他们想要保持血统纯净,不与他族通婚。 金和顺是徽宗年间的四甲进士,虽然也是进士,但排名靠后,升迁极是不易。 金人南下时,好多大小官员逃往相对安全的南方去了。大部分人都没回来,少部分人回来了,但官职没了,官家容不下这种人。 一赐乐业人没有逃,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担心乱世之中,外来人更加容易受到各种伤害,反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在京城苟着,毕竟有大几百人可以抱团呢。 金人吃了败仗,溃退而走,开封府恢复了秩序,但官府严重缺人,无权无势的金和顺才得以升到左厅推官。 他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和职位,每日里上衙最早,散衙最晚,不敢有半分倦怠。 这么多一赐乐业人,只有自己娶了汉人作妻子,被其它一赐乐业人所不容,更得不到社团的贴补,日子过得真心不容易。 “你们一赐乐业人社团还有贴补?”汪若海诧异地问道。 在他看来,这种措施是那些传承上千年的大家族才有的,也只有大家族才能在世代变迁中积攒下大笔的财富,用以支撑族学、祠堂等各项开支。 金和顺肯定的点点头,回道:“有的,我们一赐乐业人大部分头脑精明,擅长做生意。不管哪一支,为了生存,都会想方设法挣下大笔产业,尤其是几百人的社团,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可不是个小数目。” 说到这里,他想起结婚前,自己也是享受社团补贴的,所以在学习汉人文化时才没有后顾之忧。 没想到,娶了汉人女子之后,社团便立刻断了自己家里的补贴,因而从金人南下这两年,日子过得极为艰辛。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这个从六品的推官,养活一家老少已经很轻松。 (注:宋朝的官员待遇可以说是各个朝代中最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主要是因为赵匡胤主张高薪养廉,而且也确实贯彻的很到位。 举个例子,比如大家都知道的包青天包拯,当知县时,月俸90两纹银,按当时的购买力换算,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2万元左右,这个薪资待遇已经是很高的水平了。 而当他入主开封府之后,最辉煌的时候,任尚书省右司郎中、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事,虚职、实职算一块儿,领三份工资! 每月俸禄高达1500贯!年薪贯! 这是什么概念呢?按照当时的购买力换算一下,相当于年薪980万人民币! 这还仅仅只是固定工资!烤火费、消暑费等补贴,以及皇帝动不动的赏赐金银、布匹、玉器、古玩、字画什么的还没算进去呢。 所以,对包拯那个级别的人来说,钱真就只是个数字,没多大意义。) “嗯,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放心,你只管好好的做你的事,官家对待勤勉操劳的官员,历来都很优待。” 汪若海很认真地表示了对金和顺的赞赏,然后话锋一转:“听闻近日拜占庭使团的人私下里与你有些接触,不知你方便不方便与本官聊聊?” 艾马,方便,怎么能不方便呢? 金和顺吓了一跳。 官员私下里与外国使团接触,那可是要治罪的。 “即便汪大人不问,下官也是要汇报的。” 金和顺擦擦额头的冷汗,连忙把拜占庭人与他说过的话,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汪若海听完之后,才松了口气。 原来,拜占庭人之所以多次与一赐乐业人接触,是因为他们偶然间发现,开封城内竟然有些人私下里用他们熟知的语言聊天。 这可着实令他们喜出望外,万里之外,能遇到和自己说同一种语言的人,这是何等的运气? 尤其是他们经过一番了解之后,知道金和顺还做着宋国的官,就更加的热切了,大包小包地上门拜访了好几回。 一来是了解来自宋国官方的信息,到底实力怎么样,包括军事、经济等方方面面的内容。 二是要打探一下朝廷的态度,以及消灭金国、收服西夏有什么内幕,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但是结果,令他们很是失望。 金和顺的官儿太小,业务又太单一,每日里就是审案子,芝麻蒜皮的小事儿知道不少,事关国家战略和安危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 汪若海对于金和顺的话并无怀疑,他没理由说谎,更没必要。 在情报头子面前撒谎,可不是金和顺这种人能做出来的傻事。 “既如此,你也不必有压力,该干啥干啥,权当没见过我就好。”汪若海笑着说道:“你素来做事认真,断案公允,官声倒也不错,继续努力吧,你一心为大宋做事,大宋自然也拿你当自己人,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这就等于是给金和顺背书了,汪若海这种级数的人,轻易不会开口,但既然说了,自然做数。 “一赐乐业人,倒也挺有意思。” 金和顺走后,汪若海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第178章 一赐乐业2 汪若海汇总了一下拜占庭人和一赐乐业人的情况之后,便去找赵构汇报。 他觉得,起码这是最新的情报,官家应该不知道。 到了皇宫,却得知赵构不在宫内,去了军器监。 赵构经常去军器监,这是众多大臣都知道的事情,汪若海也曾不止一次去那里找过他。 此时,赵构正在和莫砥一起,召集七、八十个重量级匠人议事,也就是现场会了。有一些涉及面大一些的项目,采用这种方式来研究、布置任务。 这些匠人中包括张三炮、管四、蒋黑子、王二蛋等人,都是武器方面的专家,因为贡献突出,都是早有虚职品阶在身的官儿了。 汪若海到军器监的时候,现场会正好快结束了。 赵构正在做最后发言:“以上任务,就是今年的重点项目,各组务必要集思广益、尽心尽力、加班加点完成任务。尤其是蒸汽机及内燃机的项目,更是重中之重,年底前必须完成!诸位,有没有信心!” “有!” 众位匠人们齐声答应。 官家不但举了一些具体的例子来证明蒸汽、石油作为动力的原理,更是提供了一些草图,并对着草图详细讲解了几个具体的发展方向。 这都完不成任务,还有什么脸面享受官员待遇和大额的奖赏? 汪若海站在赵构身后,看着这群热情洋溢的匠人,心下颇为感慨。 这些匠人们整日里只知埋头苦干,怕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为大宋的强势崛起立下了什么样的功劳。 华兴一代,华兴二代,红衣大炮,这些东西的出现,让大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还大幅度减少了将士的伤亡。 还不止这些。 因为这些大杀器的出现,使得不战而屈人之国成为了可能,又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也不知道官家和皇后娘娘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哪儿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赵构起身之时,汪若海才出声道:“臣参见官家。” “呵呵,这边刚结束,正准备回宫呢,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赵构笑着问道。 “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儿,”汪若海跟在赵构的后边,落后了半个身子,说道:“那就回去再汇报吧。” 御书房中,照例,泡上了明前的龙井。 赵构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汪若海的汇报,时不时问个小问题。 等汪若海汇报完了,他才开口问道:“你是说,他们把整条街当成自己的地盘了,是吧?” “嗯,他们来我朝的时候,是坐着船来的,带了些玻璃、香料之类的东西,都是我大宋没有的,甚受富贵人家的追捧,着实赚了不少钱财。 这些一赐乐业人比较抱团,在一条街面集中购置了大量房产,专门售卖从海外弄来的新鲜玩意儿。真宗在位时,又赐其姓氏,允其参加科举取士,他们便成立了社团,扶助族人发展,渐渐发展到近千人的规模。 去年,有本地商家见那条街集中了不少玻璃制品店铺,便也在那里开了一家,他们的玻璃制品与一赐乐业人的差不多,价格却便宜了九成,一赐乐业人的东西便卖不出去了。 于是,本地人的商铺便屡屡遭到一赐乐业人的滋扰,指使一些地痞流氓隔三差五地去闹事,甚至直接到商铺中撵顾客。” 赵构听到这儿,冷笑一声,说道:“这些人到哪里都改不了本性,在我大宋土地上竟敢欺负我大宋百姓,后来呢?” 汪若海汇报好好的被打断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见赵构又发问了,便笑着回道:“可巧,那本地商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一忍再忍之下,突然高调起来,不但连续又开了几家卖内衣、香皂、牙刷等生活用品商铺,还在娘娘的支持下,亮出了‘皇室专供’的牌子。 开封府也把那些泼皮给抓了去一番折腾,虽然,那些泼皮没有把一赐乐业人给供出来,但一赐乐业人却也知道踢到铁板了,再也不敢前去滋扰。” 一听是这个结果,赵构不由得笑了笑。 这都是邢秉懿的主意,御医秋荷的娘家和夫家出面做的生意,可给他挣了不少钱,军器监匠人的奖金基本上都是从这里出的。 自己却因为唐朝时就有来自波斯的玻璃、宋朝本身就有肥皂,加上自己做贼心虚,相信了她的鬼话,根本没想到她也是个穿越狗。 汪若海见赵构听的认真,便接着说道:“后来,这条街又陆陆续续进驻了一些本土的商铺,有娘娘的商铺镇着,一赐乐业人也没敢再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百姓中虽然有很多人习惯称这条街叫‘一赐乐业街’。 但实际上,这条街上一赐乐业人的商铺已经从最初的九成降到了现在的六成,估计再过两年,能占到三成就不错了。” “嗯,一赐乐业人排外,不肯与外人通婚,人口增长极慢。”赵构对于犹太人的印象并不太好,后世之中,若不是英美搅和,怎么可能跑到巴勒斯坦地区建国? 他是学历史的,自然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最初,犹太人的确是居住在巴勒斯坦地区,但因为发动反对罗马帝国的战争失败,被罗马人给集体驱逐出境。 从此,犹太人便四散到世界各地。 犹太人没了根,便想方设法挣钱撑腰,确实挣了不少钱。 但名犹太人不管到了哪里,都不招人喜欢。 不是因为犹太人的钱不是钱,而是因为犹太人赚起钱来没有底线,哄抬物价、操纵市场,无所不用其极。 后世之人所熟知的把牛奶倒进河里、把牛羊活埋了也不愿施舍给穷人就是他们干的。 他们的钱,沾染了太多的鲜血。 因此,除了中国,不管他们到了哪里,赚了多少钱,最终总会被统治者当作肥羊劫掠一空。 只有中国,对犹太人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宽容,即使他们根本不配不上中国的优待。 之所以这样说,有三点原因: 一是原历史中,就在1127年,靖康二年,金国亡了北宋之后,居住在开封的犹太人便转而投入金人怀抱,让宋高宗赵构恨得牙根痒痒。 二是在元朝灭亡明朝之后,犹太人又投靠蒙古人,然后落井下石,欺压汉人。 三是在日本侵华之初,便斥巨资投向日本在东北建的企业和军工厂,并大肆在东北各地兴建犹太人社区、墓地和教会堂,同时,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向东北汇集,企图建立国中之国。 犹太人因为一直世界各地游荡,因而寻找合适地方建国的心思特别强烈,但最为宽容的中国都不可能让他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建国,更何况别的国家和民族呢? 一直到1947年,作为资深搅屎棍的英国在联合国大会上提议让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建国,被英美等国左右的联合国自然顺利通过了这个提议。 在世界各地游荡的犹太人欣喜莫名,从各地返回,回到了阔别1900年的土地,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国家,并以犹太人的神雅各后来的名字作为国家的名称,以色列。 一赐乐业正是宋国人对其名称的音译,结合了真宗赐姓及划定区域给他们安居乐业的意思在里边。 但巴勒斯坦这个地方,阿拉伯民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1900年,突然有那么一帮人从天而降在这里建了国,这种事情,换作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都不可能容忍。 因而,中东这个地方,连续发生了五次战争,加上本文撰写时正在进行的战争,已是第六次了(这一次,赵构就不知道了:>)。 以色列是当年英美等国在中东楔下的钉子,自然大力支持他和阿拉伯国家死磕。 有了英美国家的强力支持,阿拉伯国家哪里打的过以色列? 第179章 谁杀的人 赵构不是什么烂好人,更不会因为后世才会发生的、与自己和大宋无关的事情浪费心神。 便只简单的吩咐汪若海:“像一赐乐业这样的外国人,一旦形成上百人的规模了,一定要安排人手盯着,但凡有一点不好的苗头,尽早处置。 还有,外国人只要在我大宋,就要遵守我大宋的律法和规矩,一旦触犯了大宋律法,一律平等对待,绝对不允许有特权。比如他们经商,那就与我宋人一样抽税,杀了人也一样偿命,等等。 最后,一定要建立完备的外国人档案,外国人一旦入境,必须及时建档,不允许有任何外国人超出视线之外。不遵守我大宋的规定,一律驱逐出境,不允许再次踏上我大宋国土。” “那,官家,西夏、大理、南诏、吐蕃的这些人怎么算?”汪若海笑着问道:“算外国人还是本国人?” 赵构用手指头点了点汪若海,笑道:“就你会问这个,这有什么好说的?已经没有西夏和吐蕃了,他们与我宋人一样。大理、南诏,暂时是我大宋属国,不用采取极端措施。 慢慢来,用三、五年的时间缓冲一下,撤了他们的军队,由我忠勇军驻防,所有官员,由我大宋管理。和西夏、吐蕃一样,他们可以有民族,不能有国。皇室或者王室成员一律和我大宋一样,可以为官,只有俸禄,没有封地。 至于什么高丽、倭国,最终都一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汪若海听闻此话,眼前一亮,深深地弯腰,给赵构行了个大礼:“官家之言,臣深以为然!” 君臣二人哈哈大笑。 军器监已经忙了起来,所有参与蒸汽机、内燃机、石油、发电、武器研发与制造相关项目的匠人,都三班倒地干了起来。 这些项目,涉及军器监大半匠人,足足有六、七千人。 各种不同的实验每天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样一来,显得军器监的地方有点不够用了。 整个开封府的实有人口已经超过百万,基本达到了战前的水平,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用。 赵构想了想,决定对军器监进行大幅度改造。 军器监的各坊,仍是与民房差不多的单层建筑,土地利用效率太低。 赵构决定把军器监扩建成三层,一层在地面之下,即负一层。地面之上建成两层的楼房。 这样一来,等于是把军器监扩建成原来的三倍,不但能满足现阶段的需求,将来很长时间内都不需要再次扩建。 正好,由于开封附近石灰石的储量还可以,水泥的制造工艺也不算复杂,军器监在邢秉懿的指点下已经成功生产出最普通的水泥,可以用水泥作为建筑材料了。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水泥,但已经超出现有的土石、米浆等太多。 可以说,用最新的水泥作为建筑材料,足以将军器监打造的像城堡一样,那可就更加的紧固耐用了,保守估计用个几十年没问题。 经过工部一些建筑专家充分的研讨,通过了赵构的建筑方案。简单的说就是:三层,边用边建。 把军器监化分为三个区域,机械区、武器区、生活区,每个区域都是独立的建筑。 这样一来,在不耽误项目进度的情况下,就可以完成军器监的建设任务。 赵构有空就跑过来看进度,搞得大家很紧张。 在莫砥委婉地提议,说官家可以一个月来看一次进度的,不用那么频繁,之后,i赵构突然就悟了,不去了。 有空闲时间,在御书房喝喝茶、写写字、聊聊天,不香嘛? 这一日,赵构正在写《洛神赋》长卷,刚刚写完,正在自嗨地欣赏呢,礼部尚书张浚又和汪若海一起来了。 这二人都是个识货的行家,上前一看,哎呀,不得了,这字写得太好了! “曹植的文章,官家的字,这就是最美的文章遇到最美的字,二美合一了!”张浚忍不住拍起了赵构的马屁。 “哈哈,真有这么好吗?送你了!” 赵构笑得很开心,在长卷末尾盖上了印鉴,卷起来,交给了张浚。 “臣,谢官家恩典!”张浚连忙双手接过,双膝一软便要跪下。 赵构双手在他两个肘弯处一托,稳稳地托住了,佯做生气地说道:“说过多少回了,在这里不要搞这一套,再这样我可就收回来不给你了!” 张浚赶紧把书卷往怀里一塞,笑道:“臣,再谢之用恩典!” 赵构这才做罢,转眼间却又瞥见汪若海一副羡慕的样子,不由打趣道:“怎么着?汪太傅也想要?” 汪若海不好意思地回道:“官家这《洛神赋》写得确是极好,臣若说不眼红,那肯定是假的。” “德性,改天再写一幅送你便是。”赵构微微一笑,回到椅子上坐好,喝了口龙井,说道:“你二人一起来,怕是又没好事。” 汪若海和张浚互相对了下眼色,便由张浚汇报道:“官家说的没错,的确不是好事,非但不是好事,还是大大的坏事。倭国使团的正使平忠盛,被人刺杀了!” “什么?平忠盛被刺杀了?!”赵构闻言,确实感觉头大。 平忠盛是倭国白河天皇最为器重的大臣,平清盛的父亲。 而平清盛将于明年以11岁的少年身份,担任左兵卫佐(相当于从五品上级别的军职),这是极其罕见的,足以说明平清盛的不凡。 了解日本历史的赵构心里明白,平忠盛此次出使大宋,一来是显示了白河天皇对平忠盛的重视,二来也是给他镀金,回国以后要重用 的。 这下好了,死在了大宋!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起重大的政治事件!甚至可以说是政治污点! 一国使团的正使,在出使国被刺杀,不给个说法,可真说不过去!谁还敢派使团来你国啊?小命都没保障的说! 李显忠部被西夏扣着,宋国不管真假,不就有借口出兵了? 越是大国,就越讲究脸面,在意名誉。像高丽那样的小国就无所谓了,谁强跟谁混,脸不脸的无所谓。 赵构再不怎么待见倭国,也不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而且,这次杀的是倭国使臣,下次呢?有没有可能是宋国官员,甚至皇帝? “谁干的?” “应该是高丽,有人在倭国使团的驻地之外见过高丽的人。”汪若海回道:“但没有证据证明是高丽杀的人,杀手用的是一支带毒的吹箭,悄无声息,一箭封喉。这种吹箭,高丽有,我国有,倭国也有。毒,一时之间还没分析出来是什么毒。” “为什么杀平忠盛?” 一问出这话,赵构自己就在心里回答了:平忠盛表示要攻打高丽,这可瞒不住人。 果然,汪若海回道:“平忠盛不仅在觐见官家时表示要打高丽,在驿馆也说了,估计高丽人恼了,才刺杀他。” “那,这样看来,的确是高丽人的嫌疑最大,”赵构缓缓点头,却又话锋一转,说道:“但通常,越是这样,就越不可能是高丽,太明显了,他们有这么傻?” “这,,”汪若海仔细一想,貌似官家说的挺有道理,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能随使团出使的,哪有傻子? 高丽自从金国被灭亡以来,又开始派使团长驻开封了,有的是时间,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敏感的时候出手? 几日前平忠盛刚说过那种话,几日后高丽就动手了,没道理吧。 这尼马,真是想的脑子疼。 汪若海迟疑了一下,悠悠说道:“也许就是高丽人刺杀平忠盛,那也说不准。等弄清楚了吹箭上淬了什么毒就差不多了,各家用的毒可不一样。” “嗯,那就抓点紧,越快越好。” 赵构的好心情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第180章 高丽杀手 赵构和汪若海在为平忠盛被刺杀事件头疼时,驿馆,高丽使团下榻的一个房间内,也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 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留着稀疏的胡子,身着一袭青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 靠近门口的门后,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身短打装扮,低着头,垂手而立。 中年人踱了几个来回,转过身子,盯着女子,严厉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嗯?” 年轻女子抿了抿嘴唇,神情间颇有些不服气,猛然抬起头,说道:“这件事,一切后果由我个人承担,与使团无关!” “哼!”中年人冷笑一声,怒斥道:“你承担的了吗?你的身份在这里,如果真暴露了,整个使团都要受牵连,岂是你一句与使团无关就能摆脱的? 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我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丽使团,不需要为高丽王朝负责!” 见年轻女子倔强地别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中年人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说:“小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虽然都说我大哥是在流放之地病死的,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的很,就是王楷命人干的! 你我若不是一直在宋国,也早已没命了!” 年轻女子反问道:“可是,大娘不是已人从流放之地返回家中了吗?” “唉——,你这个傻丫头,”中年人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不过是那小子故作仁慈罢了,你大娘她一个妇道人家,手无束鸡之力,一大家子都没了,她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你以为那个人为什么会放任你我在宋国?可不是他仁慈!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银子?找了多少关系?” 中年人摇着头,又踱了几步,才接着说道:“若不是宋国前任、前前任皇帝一门心思指望着我向大哥递个话,若不是他王楷受了天大的好处,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我? 高丽王朝,是他们王家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只需偶尔替他们递个话给宋国就行了!” 年轻女子的眸子中充满了疑惑,犹疑着问道:“可是,可是,我们毕竟是使团成员,拿着王朝的俸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道不应该吗?” 中年人苦笑着说:“你这样想啊,呵——,倒也不算错,想必这些也是你当年接受训练的时候被灌输的思想所致。 但问题是,这边的所有开支,都是我自己出的,跟高丽王朝完全没关系!” “啊?怎么会这样?这么大的开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年轻女子惊讶地问道。 “哪来的这么多钱?当然是自己挣的。”中年人淡然答道,却也没有进一步解释。 哪来的钱?当初,大哥不听自己的劝,把持朝政,大权独揽,他就知道早晚会出事,借着与宋国沟通之机,随使团来了宋国,并将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带了过来。 到了宋国以后,一边和宋国朝廷天天吃喝扯淡,一边通过大宋朝廷的相关人员,将全部身家都投在了玻璃工艺一条街,买下了几十间店铺。 果然,他大哥李资谦最终败了,被全家流放,死在了流放之地。 他花了大价钱,请使团的正使金富轼帮忙做皇帝王楷的工作,并将在高丽的大量没处理完的房产、庄园的地契都委托金富轼送给了相关人员。 这才换来高丽常驻宋国使团副使的身份。 那倭国的平忠盛,管他放什么厥词,与他李资谅何干? 打高丽也好,不打也好,对他完全没有损失。 偏偏这个侄女,是个死心眼,从小便在上任高丽皇帝下旨成立的刺杀营中受训,学了一身本领的同时,也被洗坏了脑子,竟然真培养出了忠于王朝的思想。 得知平忠盛四处宣扬倭国要联合宋国兴兵讨伐高丽,还说宋国皇帝已经动心了,她一时气不过,竟然擅自出手,将平忠盛给刺杀了! 真是作孽啊,我为什么要带她来啊?! 此时,他完全忘记了,侄女在他面前展示技艺时,自己有多震惊! 当时,他一心想的是,就算将来,大哥这边出事了,有这么个身手高超的侄女带在身边,安全也就有了极大的保障。 现在,他想的是,这个侄女小玉会不会被宋国查到,抓了去? 然后,小玉被抓,这个高丽使团怎么办?怕是最低也要被遣返吧。 如果,被遣返了,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毕竟,自己是大哥的亲弟弟啊!那小子能放过自己? 不不不,根本就不应该想被遣返回去的事儿。 自己在宋国这边已经安了家了,娶了个美丽温柔的本地媳妇,儿子才刚刚学会走路。 绝对不能回去! 李资谅的心里很乱,甚至觉得越是来回踱着步子,就越发的心浮气躁。 他紧皱着眉头,挥挥手,说道:“你先回屋歇着去吧,不许擅自外出!” 同样心烦意乱的小玉没有吭声,朝李资谅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已经回到情报司的汪若海,轻轻捏起桌子上那支要了平忠盛的命的小箭,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观察了一番,淡然问道:“你确定,这箭上淬的毒,有金刚吊钟花和山大黄的成分?” 现代的吹箭是这个样子的 汪若海对面一个浑身罩在黑色长袍中的精瘦男子沉声答道:“是的,属下早年在江湖中见过高丽人的吹箭。这金刚吊钟花、山大黄都是高丽的特产,本国是没有的。 这两样药材本是用来活血化瘀的,和这吹箭上的毒合用,会使毒素扩散的更快,但凡中了这箭,几乎在中箭的瞬间就会中毒身亡,无药可救。 这种药材,这种用毒的方法,正是高丽人的独创。” “那,照你这么说,应该是高丽人干的,确凿无疑了?”汪若海问道。 “应该错不了。” 汪若海的身体轻轻往后一靠,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可是,没道理,不应该啊。” 李资谅的老底,他是很清楚的。 徽宗和钦宗当初就差没把这家伙当祖宗供着了,就为了想让他传话给高丽王,让高丽协助宋国。 徽宗是因为辽国快不行了,想和金国结盟,一起打辽国,乘机夺回燕云十六州,但因为中间隔着辽国,不能直接到金国。便想要高丽王出面联系金国,代为传达与金国结盟的意图。可是高丽哪儿敢呢?他是一边以辽为主,一边讨好着宋国,两边他都不敢得罪,所以,就是一个劲地推拖。 到了钦宗时候,辽国已经亡了,他便想要和高丽联合,一起出兵攻打金国。可这时候,高丽又已经奉金国为主了,怎么可能答应这个要求?还坦然回复道:你这泱泱大国都打不过金国,我这弹丸小国又哪里敢跟金国动手呢? 这些事情,主要都是通过李资谅在中间穿插的。 所以,李资谅在京城置地买房,二帝都是一路开绿灯,有些店铺是有主的,人家不想卖,还由朝廷出面协调才搞定。其中全街最好的三间店铺,是一赐乐业人的,也被李资谅买了去,一赐乐业人心中有气还不敢吭声。 高丽刚刚平定李资谦叛乱一年多,朝廷的清洗尚未完全结束。按说在这个时间点,于公于私,他李资谅完全不应该也没理由对平忠盛出手啊? 虽然,目前来看,高丽使团确实脱不了干系,但,汪若海就是想不通。 第181章 一人万两 泉州港(今浙江泉州港),是宋国几大港口之一,自唐朝时起便已经声名鹊起。宋朝时,因为陆路被辽、金、西夏、吐蕃等国所阻,海上丝绸之路日渐发达,泉州港发展为世界第一大港。 泉州港的贸易量,在各大港口中也是首屈一指,尤其是涉外的贸易,远超其他各港。 梁扬祖为赵构挣的银子,有不少都是从这里来的。 这里,生活着一大批阿拉伯人,他们最早是从波斯坐船来到宋国,随船带来了来自波斯的大量商品。 在宋国定居以后,他们每个人都有了汉人名字,倒不是向往汉人文化,而是本名过长,称呼的时候不方便,再加上宋国皇帝有赐姓的习惯,落户的时候便上了汉名。 他们仍然从事着海上贸易,把宋国的瓷器、丝绸、茶叶、农具等商品远销到波斯及沿途各国,又把那边的檀香、茴香、象牙、水晶之类的商品卖到宋国来。 远海贸易的利润,地球人都知道,那是相当的丰厚。 有个浦姓的阿拉伯人,孤身一人来到宋国打拼,挣下了不菲的身家,却突然暴病而亡,又因为没有亲属,庞大的家产无人继承。 按照律法,这样的财产,就成了无主的了,无主的财产,自然归朝廷所有。 当地衙门的官员带着人就上门清点财物,清点完了好上报朝廷啊。 但一帮阿拉伯人不干了,站出来百般阻挠,说这人虽然没有亲属,但跟他们一样,都是阿拉伯人。他本人不在了,这挣下的产业,自然要归阿拉伯人所有。 说你宋国朝廷这么做,就是抢阿拉伯人的财产,那不行。 一个小小的衙门,能有多少人?都来了也不过三、五十口人。 可在这阿拉伯人聚居地,有好几百阿拉伯人,官府这点人就不够看了。 从一大早对峙到晚上,不但不让清点财物,连封条都不让贴。 到最后,眼见天黑了,阿拉伯人人多势众,有人在里边吆喝着“打,打死他们!” 就这样,两边干起来了! 好在官府这边带队的也算有点脑子,早就通知了上头。 这种时候,人少了肯定不行,必须得动军队。但军队指定是不能妄动的,要有严格的审批手续才行。 等一套审批手续弄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梁扬祖军政大权一把抓的优势就彰显出来了,接到汇报后,立马上头:“怎么着?想造反不成?” 直接带着一千忠勇军将士就杀过来了! 刚好在天刚黑下来时赶到了,这时候,两边已经动起手来,官府这边已经被打得狼狈不堪,好些人已头破血流。 梁扬祖一看,真敢打官差,这还得了?! 顿时大怒:“把这帮阿拉伯人统统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 一千忠勇军将士,硬怼三、五千敌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这几百阿拉伯人? 立马散开,将这帮人团团围住。 “跪下!” “双手抱头!” … … 不听话的,胆敢反抗的,上去就是一刺刀,毫不客气。 还直接开枪打死了两个持刀挥砍官差的。 然后,梁扬祖让战士帮官差现场清点财物、地契、房契、古董啥的,一律造册。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偌大一个院落,立马便空了。 被控制住的阿拉伯人全部绑了,押在一处跪着。 不得不说,梁扬祖处理这种事情太果断、太给力了。 “抓得好!这些异国人太嚣张了,早就该治治了!” 当地百姓纷纷叫好。 已经准备收队的梁扬祖闻言,眉头一皱,瞅着叫得最欢的一个年轻人问道:“什么意思?合着这些阿拉伯人还有其他事情?” 年轻人见梁扬祖明显气场强大,身份不凡,便恭敬回道:“回大人话,这些阿拉伯人仗着手里有几两银子,一贯嚣张跋扈,别说咱普通百姓了,就连官府也不放在眼里,给他们干活的伙计,也经常遭受他们的打骂。” “那,你们怎么不报官?” “报官,也有报的。可是他们有银子啊,直接拿银子开道,封官员的嘴,还有苦主的嘴。谁跟银子过不去啊?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梁扬祖略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还真不能轻易放了他们。” “全都带回去,听候处置!” 他已经想好了,这参与闹事的阿拉伯人,足足有五、六百口,必须得把他们扒一层皮下来! 身为大宋的参知政事,还加封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文散官,虚职),东道都总管和东南制置使仍然兼着,这身份,比当初镇压东路各级官员时可尊贵多了! 不过一帮有点银子的阿拉伯人,不让他们多做点贡献,怎么对得起官家? 一边把这些阿拉伯人押回去,一边安排人手简单调查下这些人的身家,为扒皮做准备。 带着几百口人犯,想快也快不了,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到了军营。 被梁扬祖安排去搞调查的人也回来了,领头的人凑进他的耳朵,呜啊呜啊地汇报了一通。 “啊?这些人这么有钱?” 梁扬祖被调查结果大大地震惊了一下。 “就这,还不包括他们的房产、田地、古董之类的价值呢。” “好,好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梁扬祖的眸子闪亮闪亮的,仿佛捡到了什么值钱的宝贝一般。 片刻后,军营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却是战士们拿着马鞭,对着抓来的阿拉伯人猛抽起来。 “轻点,不要打得太狠!”有将领在一旁看着,提醒战士。 日头刚刚升起没多久,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阿拉伯人来到了军营,要求见梁扬祖。 “来得还挺快!”梁扬祖笑着起身说道:“带他们进来!” 他早已料到阿拉伯人的头头会过来拜会,对抓来的阿拉伯人施以鞭刑就是演给这几个头头看的,所以才会让将士们不要打得太狠,都是钱啊!打坏了可不好! 阿拉伯人是很团结的,甚至有点不讲理的那种。每个地方的阿拉伯人都会推举出一个或多个头领出来,一旦有人出事,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象头领求救。本级头领解决不了的,再向上一级的头领求救。 整个泉州的阿拉伯人有两、三千人,所以有三个头领,上面还有更大的头领。 这三个头领在军营之外便听到了营内阿拉伯人的痛呼声,不由得心中一惊,互相交换了眼色。 进了军营之后,痛呼声更加清晰,令三人心中不安更甚。 “欢迎三位客人,请入座。上茶!” 梁扬祖笑眯眯地说道,完全看不出半点狠人的模样,令三位头领心下稍安。 待三人坐定之后,梁扬祖面带微笑地问道:“不知三位所来何事?” 能为何事?自然是为了这几百口自已人了。 三位头领中年纪最大的有五十来岁,只在下巴有几缕胡须,他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捋着,谨慎地回道:“大人,我等来此之前,已经了解了事情始末,对众位同胞的不当举动,我们三位代表愿他们表示歉意,对受伤的诸位官差,我们做主,给予相应的赔偿。还请大人看在我阿拉伯人为宋国贸易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给予他们宽大处理。” 不得不说,这个头领的态度很到位,首先承认是不当举动,然后表示歉意,愿意赔偿,最后提及阿拉伯人的贡献,情商、智商还是在线的。 但梁扬祖肯定不会被他这么一番话就给打动,不下锥子怎么好下钱? 先是给他们普及相关的律法,象这样围攻官差,轻则杖刑,重则流放,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后,再提及他们一贯欺压普通百姓之事,说正在调查,等到查完了一并处理,等等。 最后,有个战士跑过来汇报:“有两个人太过娇贵,受不了鞭刑,昏了过去。” 梁扬祖挥挥手:“先带下去歇息,明天补上。” 艾马,不是吧,这么狠? 几位头领连忙请求梁扬祖高抬贵手,饶了他们的小命:“我们可以为这两人做保,保证随传随到!” “你们做保?”梁扬祖眯着眼睛看着三人,问道:“怎么保?” 三位头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开口了:“我们,我们可以出银子担保,这两个人,每人五百两银子。” “嘁,五百两?”梁扬祖身后站着的亲兵突然出声讥讽道:“这么点也好意思说出口?” 三位头领有点懵:不是吧,五百两还嫌少?你们宋人一百两怕是就够了吧? 但三人却不敢当众质疑,小心翼翼地问:“那,梁大人,多少合适?” 梁扬祖斜眼看着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冲着他点了几下,轻描淡写地回道:“一万两。” 三位头领同时哆嗦了一下:“这,这么多?” “呵呵,要不,你们回去,再考虑几天?”梁扬祖仍然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三位头领有点不淡定了,这才多大一会这两人就不行了?再接着搞,要出人命的! 至于银子,有命在,挣银子还不简单?也就是出一趟船的事情。 “行,两万两,这两个人我们先带走,可以吧。” 话音刚落,两万两的银票就递到了梁扬祖面前。 第182章 幸亏有枪 三位阿拉伯人头领接走了昏过去的两个人。 梁扬祖拿着两万两的银票当扇子用,在脸前扇了几下,笑道:“这几个阿拉伯人还挺实诚,本来以为能五千两拿下就可以了,没想到,真能一人卖一万两! 啧啧啧,一万两啊,五百多人,那可就是五百多万两啊!” 他后面的亲兵还有些疑惑:“他们只是怕那两个挺不过去才会急着出钱赎人吧,这么多人,他们能心甘情愿出五百多万两银子?” 梁扬祖笑道:“这可由不得他们,那两个人的银子他们出了,那其余的人,他们不想出也得出。都不用我们找他们,阿拉伯人就会找他们的。 那边抽鞭子的,累了就换人。阿拉伯人若是来交齐了银子,便都放了。回吧。” 这边是军营,没事的话,梁扬祖可不在这里住。 他是文人,更习惯在府衙里住。 一夜没睡,四十好几的人了,身体有点吃不消。 回到府衙,把怀中的短枪掏出来往枕头底下一塞,倒头便呼呼睡去。 一觉睡到夕阳西下方才醒来。 打着哈欠走到府衙前院,见亲兵队长过来,随口问道:“军营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回大人,军营那边又有二十余人昏过去了,已经着人看着了,但没人拿钱去赎他们。”亲兵队长回道。 梁扬祖觉得有点奇怪:“不对啊,五百多万两银子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对这些阿拉伯人来说,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怎么可能就这么晾着了呢?” 他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 睡了大半天,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梁扬祖便安排厨子下了一大碗鸡蛋肉丝面,就坐在院子里吸溜吸溜地吃了下去。 白天睡了大半天,晚上总也不困,梁扬祖便找了本诗集拿出来消磨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刚刚有点困意,吹了灯,正准备躺下休息,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些动静。 “谁在外面?”他随口问道。 外面却毫无声息。 虽然不记得晚间是谁当值,但肯定是有人的。 没人回话,绝对是不正常的,门外和后院正常应该有四个亲兵守卫。 梁扬祖也算是在军队中混过,警惕性很高,意识到情况不对时,便立刻将枕头下面塞着的短枪取了出来,枪口对着门口。 没了灯火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以至于一点点的声音都会觉得比平时大了许多。 虽然一片漆黑,但梁扬祖似乎能看到,门拴在一点点地移动。 “谁?” 梁扬祖再次出声。 仍是没人理会,他顺手点亮蜡烛。 房间重现光明的瞬间,房门也开了。 一个人影一个轻盈的闪身便进了屋子,回脚轻轻一踢便把房门又关上了。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走向梁扬祖。 梁扬祖此时也看清了这个刺客。 身穿黑色夜行衣、头戴黑色软帽、蒙着黑色面巾,就像一只黑色的乌鸦。 梁扬祖手中有枪,心中无惧,用枪口点了点来人:“站住!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黑衣人眉头一皱,果然站着不动了。 虽然不知道梁扬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但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他竟然感到了一种死亡的威胁! 作为一个杀手,他的感觉不会撒谎,那东西,可能,真的,很要命! “你是谁? 谁派你来的? 你想干什么?” 梁扬祖一问三连。 黑衣人眼睛“滴溜溜”地转,没有回答。似是在想:怎么办?他手里的那个是武器吗?区区两丈不到的距离,我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制住他吗? 梁扬祖瞧着黑衣人的模样,凭着经验就把黑衣人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轻松地笑道:“我只要轻轻一扣手指头,你就会没命,你信不信?要不要试试?” 黑衣人的心里确实很纠结。 那黑洞洞的枪口带给他的威胁是那么的强烈! 这人神态间如此从容,所言应该不虚。 这不到两丈的距离,大约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吧! 或许该撤退? 不对,门被自己用脚给关上了! 回身开门的时候,空门大开,兴许就是自己殒命之时。 正在此时,院子里好像有动静。 然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 “大人!” … … 没有时间了,生向死中求! 黑衣人不再犹豫,一腾身,向梁扬祖扑去! “砰砰砰!” 梁扬祖果断地冲着黑衣人连开三枪。 只听黑衣人闷哼一声,“噗通”,坠地。 梁扬祖举着灯向前凑了凑,往地上一看,好家伙!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黑衣人,卷曲着倒在地上,身下,一滩鲜血正蔓延开来。 几名亲兵跑了进来,见地上有尸首,梁扬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大人没事就好。” 梁扬祖抬头看着几人,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大人,门外和后院的四个弟兄没了!” 梁扬祖拎着短枪,和亲兵们走到门外。 门两边,各倒着一名亲兵,均被抹了脖子。 后院门内,两边也各自倒着一名亲兵,同样的杀人手法。 几名亲兵检视着同袍的尸体,心里一阵后怕,这个刺客能无声无息地解决四名亲兵,绝对是个高手! 得亏大人习惯带着短枪,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唉——,可惜了我大宋好男儿,却殒在了这里。”梁扬祖叹息一声,吩咐道:“收敛尸身,择日厚葬吧。” 按官家的惯例,忠勇军将士战死,是要三倍抚恤的,但一想到这四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送了命,他的心里感到万分愧疚,决定再加两倍抚恤。自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回到房里,梁扬祖和几名亲兵把黑衣人的尸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除了感觉这人长得不像中原汉人倒是有些像阿拉伯人以外,并无别的发现。 结合阿拉伯人整整一天都再没有人拿钱来赎人,梁扬祖心知这事就是阿拉伯人干的。 想必是觉得五、六百万两的银子太心疼,不想出钱了,才想出这么下作的法子来。 “幸亏有枪!”梁扬祖乐道。 赵构接到梁扬祖的报告,当即便拍了桌子:“这些搞刺杀的外国人,没一个好鸟!就该一杀了事!有多少杀多少!” 汪若海轻飘飘地接了一句:“官家放心,这事儿就交给臣去办。” 吓得李资谅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尿了! 我怕不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开恩啊!陛下饶命啊!” 赵构一愣,转头看向汪若海,怎么回事这是? 汪若海也是一头雾水,之前向官家汇报平忠盛被刺杀的事,官家让李资谅过来问话。 还没来得及问话呢,梁扬祖的折子到了,官家便优先看他的折子。 刚看完折子就生气地拍桌子发了脾气。 可怎么,李资谅跪了? 但赵构和汪若海这俩人精,那是多狡猾的人啊,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平忠盛被刺的案子,有着落了! 第183章 狗咬狗去 吹箭上的毒素一旦确定,基本上就算是锁定了方向。 但毕竟不等于证据确凿,想揪出杀手,还得有其他手段,比如严刑拷打什么的。 这里又有个问题,外国使团,身份终究有些敏感,后世则更是有外交豁免权的说法。 动不动把外国使团的人拽过来动刑,怕是说不过去。 本来赵构也在为这事犯愁呢,可巧这李资谅来了这么一出,简直不要太贴心! “平忠盛被刺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吧。”越构冷冷地说道。 “陛下,不,不是我,不是我,”李资谅一听赵构果然问到这事了,吓得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是,是我侄女,擅自行动。” “哦?她为什么会擅自行动?” 赵构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言语间也轻松了许多。 “她是,先帝在位时,设立的,刺客训练营,第一批成员。” 反正也开了口,李资谅的心里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便竹筒倒豆子般都交待了出来:“她从小接受刺杀训练,和忠于王朝的思想灌输,心思比较纯粹,听闻平忠盛大放厥词以后,便擅自出手刺杀了他。我确实不知情,事后经过询问才得知实情,请陛下明查。” 看着李资谅如筛糠般颤抖的身子,赵构和汪若海都相信他并未撒谎。 胆子这么小,加上也算是资深外交人士,没道理干出这等事来。 “好吧,我相信这事与你无关,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倭国使团也知道是你们干的,要我把你们交出来,总得有个说法吧。” 赵构这话却也不是忽悠李资谅,倭国使团虽然没有证据,却言之凿凿,一口咬定就是高丽人干的,要他给倭国做主,把高丽使团的人都抓了。 说实话,若不是这事牵扯到外交层面,还是牵扯到三个国家的事情,赵构真心不想给倭国人做这个主。 别说才杀一个了,都杀完了他都不想管。 “我这就去把她拿来,任凭陛下处置,陛下若不信,可以派人与我同去。” 李资谅心知这事没可能善了,只好表现的主动些,希望赵构不要扩大打击面。 当李资谅和两名大内侍卫同时出现在李恩诗面前的时候,这个心思纯粹的丫头立刻便知道事情败露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算再重新选择一万次,她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也不记恨李资谅,自己做的事就应该自己承担,没道理再牵扯别人。 倒是李资谅觉得心中有愧,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侄女。 大内侍卫朝李恩诗走去,手里拿着最新式的手铐,这手铐是合金钢打照的,按照赵构的建议设计出来的,和原先用的木制枷锁相比,既小巧又好用,更是坚实多了。 李恩诗看了一眼一直目光躲闪的叔叔,露出一副凄然的表情,眼睛一闭,在大内侍卫尚未触及其身的时候,软软地倒了下去。 两名大内侍卫连忙抢上前去,扶起李恩诗,只见她嘴角流出颜色发黑的鲜血,已然死了。 “小玉——” 李资谦心中愧疚、悲痛、悔恨、无奈,各种情绪交加,腿一软,瘫到了地上,喃喃地唤着李恩诗的乳名。 两名大内侍卫检查之后,确定李恩诗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便在她身上搜了搜,果然发现了用于杀人的吹箭,箭头上蓝莹莹的,显然是淬了毒的,与刺杀平忠盛用的吹箭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到了此时,算是真正的水落石出,再无丝毫悬念。 二人嘱咐李资谅不要擅动,保护好尸体,要请官家旨意再做处置。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倭国的正使被刺杀,刺客即便死了,也得给人家一个交待,总得见到真身吧。 李资谅自然也不可能有其它想法,人都已经死了,总要有尽了她的作用才好。 赵构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杀手么,一旦事情败露,可不就是个死?用毒杀人的,再用毒杀了自己,正是以已之道还施已身,有什么好意外的? 没啥好说的,由汪若海、张浚二人带着倭国使团的人跟窜门似的,从那边的门出来,再进了高丽这边的门。 汪若海指着李恩诗的尸体,说道:“这就是刺客,眼见事情败露,已经服毒身亡。” 倭国使团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由身材最高的、差不多能到汪若海肩膀的副使藤原小次郎开口道:“既然是高丽使团的人做的,我们要保留对高丽使团追责的权利!” 这个意见也无可厚非,总不能搞个刺杀,一句话“个人行为,与使团无关”就算了吧?那不扯淡吗? 更何况,倭国本来就流着口水,盯着高丽呢? 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易翻篇? 但这些,就不是赵构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也不是不关心,是不需要作为当事人一方参与进去了,就在一边看戏就好。 管他怎么谈怎么干是个什么结果呢? 对大宋来说,总不是坏事。 倭国人想不到的是,对于高丽而言,李资谅其实竟是个“外人”! 他根本不在意高丽的利益! 完全不考虑高丽与倭国两国之间的关系! 事情已经出了,你倭国想咋滴? 道歉?不存在的,是你倭国的正使先嗷嗷叫地四处宣扬要出兵高丽,要打得高丽满地找牙。喵的,你倭国要脸,高丽就不要脸吗?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哈。 赔偿?门都没有!你倭国的正使死了,我这边擅自行动的刺客也自杀了,一命抵一命,可不正好?凭啥你倭国人的命就比我高丽人的命金贵? 听起来,貌似挺有道理的说。 开战?来啊,谁怕谁啊?你倭国就那几条破船,人也比高丽多不到哪儿去,武器也都差不多的水平,怕是人手一把刀都实现不了吧? 尼马,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还能怎么接? 倭国使团也真是懵了,这,这特么怎么也不按常理出牌啊? 好像,确实,只有出兵这一条路了? 可是,打不打,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那可不是使团能决定的事情了,得跟天皇汇报,由天皇定夺。 “李资谅这家伙,人才啊这是。” 赵构笑着说道:“能把谈判谈到这样的,真是闻所未闻。” 宗泽、岳飞、汪若海、秦桧等人也都对李资谅赞叹不已。 “让他们咬吧。” 赵构笑道。 第184章 台湾列岛 倭国与高丽的撕扯,一旦牵扯到回国请示,那可不是三五天能出结果的。 比如日本,一路顺风且不出意外的话,单趟就要三、四天的时间,一个来回就是七、八天,再算上两边在陆上花费的时间,怎么着也得十几天。 不顺利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去了就回不来。 总体来说,一个来回,大约在二十天左右,磨蹭磨蹭的话,一个月。 赵构估计,李资谅为了死命地拖时间,大概率会松点口,做出点口头上的让步,再差人回国请示。 这么搞的话,没三五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这事儿,谈不出个结果来。 打也好和也罢,还是那句话,坐等看戏就好。 赵构可没心思专门等着。 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梁扬祖又来折子了,说是阿拉伯人交完了银子以后,似乎有了别的打算。 三位头领选派了两百多人乘坐一艘大船出海了,据说可能是去流求,寻求一处安身立命的根据地。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人。 梁扬祖的这个消息可把赵构提醒了,流求,阿拉伯人早就去过,不过是觉得蛮荒之地没有价值,才来了宋国大陆。 这回,阿拉伯人被整治了一下,损失五百多万两银子,想必心里也难受的很。 至少一半身家没了,人虽然还在,但,谁能保证,就没有下回了? 罗马帝国被阿拉伯人打败,丢了土地,充分说明阿拉伯人也是挺有野心的,而且,战斗力也挺强。 后世,以色列人再空降回来,占了阿拉伯人1900年前从罗马帝国手里抢来的土地,阿拉伯人可从未承认过,更从未停止过斗争,想起来就跟以色列干一仗,屡败屡战,绝不妥协。 如今,这些阿拉伯人若是盯上了流求,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构对大宋境内的阿拉伯人没什么好印象,不是因为这次在泉州围攻官差,而是因为他知道原历史中,泉州的阿拉伯人对南宋朝廷、对汉人做过什么。 原历史中,南宋于江南苟着,认为凭着长江天险便可以不受北人滋扰,根本没心兴兵北伐收复故土。又因陆路被堵,便大力发展海上贸易。 阿拉伯人蒲氏的一支长期以泉州为根据地,不但银子赚到手软,政治上也获得了相当的地位。 泉州的市舶司就是蒲氏的蒲寿庚把持着,进而把整个泉州视为自己的地盘,嚣张跋扈的很。 蒙古大军跟金国交战时,南宋朝廷犯了以前一样的毛病,联合蒙古灭了金朝,结果,蒙古反手便来攻打南宋。 羸弱的南宋哪是蒙古人的对手?襄阳保卫战打了六年,军民齐上阵,却终究还是败了,最后一道防线被蒙古突破。 然后是都城临安被破,五岁的幼帝被俘,大臣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等人带着益王赵罡与广王赵丙逃出临安,后年幼的益王赵罡被扶持为新帝,并在福州登基即宋端宗。 福州,在蒙古人追来之后,再度失守,张世杰等人带着宋端宗逃往泉州。 泉州,因为海上贸易发达的缘故,比较繁荣,人口众多,资源丰富,还聚集着大量皇室宗亲,是极佳的根据地。 但即便城内百姓已经做好了与蒙古军队大战的准备,地头蛇蒲寿庚却紧闭城门,拒绝让文天祥、张世杰等君臣进城。 张世杰等君臣无奈,只好准备继续南下,去潮州,但粮食却又不足了,只好劫了蒲寿庚位于城外的船队。 蒲寿庚大怒,污蔑张世杰扶持幼帝是另有所图,带兵对落难的君臣发动了攻击。 打跑了张世杰等君臣,他还不解气,不顾城内百姓的反对,对皇室宗亲展开了大屠杀,屠尽城内三千皇室宗亲,将皇室宗亲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基业据为已有。 次年(1267年),蒙古大军来袭,蒲寿庚再度与民意相抗,大开城门迎接蒙古大军进城,之后又帮着蒙古大军屠杀城内汉人超过十万之众。 后来,蒲寿庚又帮蒙古大军训练水军,让只擅长陆战的蒙古军得以水陆并进追杀南宋余部,导致文天祥被抓后自尽、陆文夫携幼帝跳海、南宋彻底消亡。 知道这段历史的赵构,怎么可能对泉州的阿拉伯人有好印象?所以才会在收到梁扬祖折子之后说出“有多少杀多少”的话来,虽然是气话,却是他的心声。 如今,泉州的阿拉伯人不知道是预感到情况不对还是咋滴,想跑了,而且还盯上了流求? 这可不行! 澎湖岛有大宋的驻军,可也就是象征性的三、两百人,甚至现在还有没有两百人都搞不准。 想到这里,赵构不禁有些后悔,净在这边大陆上折腾了,竟然忘记了宝岛台湾,实在是不应该。 对于大宋来说,彻底收取台湾,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周边列国此时均无实力和大宋叫板,台湾和澎湖列岛还是蛮荒之地,周边还有大把的海岛随便去取! 大部分地方连武力都不用,带些先进的农业技术和粮食过去,适当展示下肌肉即可。 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是要遭天谴的! “天既予之,不取,反遭天遣!” 赵构最后跟众臣说的就是这一句。 当然了,眼下最先需要解决的,还是台湾,如今的流求。 在几大船坞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巨型战舰又造出二十艘来,总数达到五十艘了,训练中的海军战士已经超过十万人。 大规模的出海发动远洋战争虽然还不够,但把台湾清扫一遍还是很轻松的。 人选么,也很简单,赵构早就想好了。 如今的大宋,擅长水战的大将,除了李宝以外,还有一个,就是原历史中在黄天荡大败金兵的韩世忠。 前些时候赵构因为他爱喝花酒,尤其是喜欢让部下妻女作陪,亲自找他谈话之后,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老在赵构脸前绕。 但他是殿前都指挥使,掌管着所谓的“御林军”,再不好意思也得经常在赵构面前出现。 而且,诸多年轻的将领因为立了战功一再获得晋升,他却因为掌管守卫皇城的忠勇军无所建树,除了自家媳妇也做了二品诰命夫人之外,再无别的奖励。 把韩世忠放出去吧,让他干自己擅长的事儿去,成立远洋军,让他以都指挥使、辅国大将军身份出征,台湾稳定之后再给他升一级。 将来让他和李宝分别带领远洋军和东海南海水军远征海外,开疆裂土。 就让刘浩接他的班,毕竟,刘浩当年曾经是岳飞的领导,能力也是有的,如今品阶比岳飞差得太多不大合适。 韩世忠大喜:“臣谢官家隆恩,必定把流求给捯饬好。” 第185章 拼死一战 “再给你纠正一遍,这里,是台湾。”赵构指着地图上台湾岛的位置说道。 韩世忠连忙表态道:“是是是,臣记着了,是台湾。” 他不知道官家为什么坚持要用这个名称,但总还记得,官家说的算! “你去了之后,千万要记得,北边、南边、东边、西边,都要寻找合适的地方建港口,城防建好之前,营地一定要选好,不一定要易守难攻,但一定要便于发挥枪炮的威力。 我会让梁扬祖配合你,从内地迁徙百姓过去,再从今年的科考进士中选一批官员前去任职,你让将士们训练之余帮着搞搞建设。 在台湾稳定之后,多派些船出去,将附近的海岛全部立上石碑,标注为大宋领土,能在上面建设营房的全部派兵驻扎,定期运送给养。 至于已经启程去了台湾的阿拉伯人,一经发现,全部拿下,让他们出苦力,伐树、取石、建设营房都交给他们做,敢于反抗者就地格杀。 总之,要把台湾及周边海岛全部纳入控制,并牢牢地守住!给你一年时间,把台湾建理顺了就回来!” 韩世忠见赵构说的很严肃,不敢怠慢,连声答应。 赵构不说清楚一点不行。 台湾目前还处于尚未开发的蛮荒状态,仅有极少数沿海的汉人在那里定居。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就连被作为流放之地的海南都比台湾好些。 海南以琼州为首,统管儋州、崖州、万安州,总算还有州府管辖。 大宋仅仅只在澎湖岛驻扎了军队,还没上台湾岛呢。规模也小的很,起初说有五百人,实际上有没有两百人还很难说。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澎湖岛上的军营内,没有士兵在训练,只见一堆堆的在营内玩耍。 有好几十个蹭着膀子的围成一圈,嗷嗷叫地喊着什么。 围在中间的是两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正在角力。 有一个拿着一张纸,一支笔,在场子内游走:“下注啦,下注啦,多下多得,少下少得啊!” “我押张三一两!” “我押王二二两!” … … 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地有人下注。 场内比试的两人,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俱都汗如雨下,胳膊及额头上青筋暴起。 “张三用力!” “王二绊他!” … … 正在此时,在高台上了望的哨兵突然发现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再过一会儿,黑点明显变大了一些。 凭经验,那是一艘大船! “呜——”, 哨兵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分散在各处的士兵赶紧飞速散开,各自去取武器。 “上船!上船!” “炮台装运炮弹!” 校尉模样的中年人大声下令。 前后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除了留守炮台的二十余人外,其余的一百多号人全部登上了战船,各自进入战斗位置。 “升帆!” “左转舵!” “全速前进!” 这艘战船,在以前的水军中不过是中等战船,长约十余丈,高近十米,十六轮,两边各八轮。 两舷各自装备了两门大炮,船首和船尾也各自安装了一门大炮,全是以前的老式火炮,有效射程三百多步。 观察员站在哨塔上,手搭在额头上,仔细地观察着迎面驶来的大船。 渐渐地,前方的大船轮廓已现。 那是一艘更大的船! 什么标志也没悬挂,看起来像是民船,甲板上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晃动。 可是,船首那个黑乎乎地家伙,怎么像是火炮?! 艾马,海盗船? 也不对啊?海盗船多是中小型的快船,很少有这么大的船。而且,不大可能只有单单的一艘。 总之,对方越来越接近,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显然来意不善。 “准备战斗!” “全部上燃烧弹!” 随着两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开炮了。 先以射程稍远一些的燃烧弹开路,同时起到校准的作用,这是常规操作。 但,对面的船还差五、六十步才进入射程的时候,对面“轰”的一声,先开炮了! “遭了,对方的火炮比我们的射程更远!” 校尉不过是脑子里转了一下念头,对方的炮弹便擦着船舷,落入了海水中。 “开炮!” 船首的火炮“轰”的一声,一发炮弹怒射而出! 准头不错,可惜射程不够。 燃烧弹在对方的船头前方不远处落入了海水中,一蓬清晰可见的水花腾起! 校尉没有时间叹息:“装弹!” 同时,他计算着时间,下令:“右满舵!” 战船随即迅速向右方转弯,船首刚右偏十步远的时候,校尉的下一条命令又来了:“左满舵!” 战船迅即向左快速转弯,船首刚刚回正的时候,对面“轰”的一声,又是一发炮弹呼啸而来! 但是,因为校尉命令战船迅速右转又左转,战船比原先的位置横移了差不多十步的距离。 对面的这一发炮弹再度落空,这次连船舷都没擦到,直接落入了水中。 “开炮!”校尉再次下令。 “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同样呼啸着射向对面! 对方的船首处,猛然爆起一团火花,但并未如期燃起大火。 “该死,他们的船安装了铁叶!” 经验丰富的校尉立刻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刻下达新的命令:“右满舵!回航!” 对方的船比己方的大,船身加装了铁叶,两舷隐约可见的火炮比己方更多,再跟对方硬拼那与找死无异! 不如赶紧回去,利用码头的火炮给予对方重创。 校尉的头脑绝对清醒,只是,运气太差。 战船调过头来,校尉下令:“船尾开炮!” 刚喊出“船尾”两个字,对方的炮弹已经带着响砸在了船尾的炮架处,“轰”的一声炸开,把炮手、装弹手几个人掀飞了。 好在没有起火。 校尉心里有明白,对方火力比己方厉害。 怕是不行了…… 听天由命吧! “全速前进!” 他只有祈祷对方战船的速度上能比己方慢一些,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好在,本来也没跑的太远,港口已经不远了! a他盯着对方的船帆与己方船帆的角度对比,计算着两船的距离是在扩大还是缩小,变化的速度如何。 “轰”的一声,对方又是一发炮弹从右舷外边落入了海水中。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用再算了,就凭着这一发炮弹超出己方船体几丈远,说明己方全速前进也免不了被对方击沉的命运。 不等己方进入港口炮台的射程,己方战船就该沉了。 既然如此,还何必要逃? 不如拼死还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算生机全无,能干对方几炮也总是好的。 “右满舵!” “换爆裂弹!” 这两条命令一下,全船战士都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 这种时候,威力最大的就是爆裂弹了,就算船身包了铁叶,一炮下去也要炸个窟窿出来。 “轰”的一声,对面的炮弹又飞了过来,一炮轰在了左舷靠后的位置,战船猛然一震,又被炸飞了一个炮架。 “不要慌!有时间!” “瞄准!” “开炮!” “轰”的一声巨响,左舷的另一门炮,射出了爆裂弹。 运气再次远离了大宋的战船,因为船身中弹有了幅度不小的摇晃,这仓促的一发炮弹擦着对方的船尾落入了海水中。 在开炮的同时,校尉的命令同时下达: “右满舵!” “右舷准备开炮!” 拼了! 敌船越来越近,再放空炮的可能基本没有了。 等战船调整好方向,校尉正准备下达命令的时候,绝望的发现,对方的战船也已经调整好了。 六门大炮正对着己方的战船!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大声下令: “开炮!” 对面,六发炮弹呼啸而来! 这边,两发炮弹呼啸而去! 第186章 血债血偿 港口炮台上的战士们眼见己方的战船与敌舰近距离互相开炮,心里急得不行,却又不敢开炮支援,怕打中己方的战船。 没曾想,仅一轮炮响之后,己方的战船便失去了平衡,缓缓下沉。 显然,双方火力差距太大! “开炮吧!” 一个战士目眦欲裂地请求。 炮台的首领紧紧握着拳,眼睛里冒着怒火,又等了片刻。 待己方战船整个甲板都沉入海面之后,他才下令:“开炮!” 但这时,敌舰已经调整方向,迎着炮台而来,打击面比横对着炮台时小了很多。 而且,很明显,敌舰在刚才的互相炮击中损害不大,转舵灵活,前进的速度也不慢。 “轰”、“轰”两声炮响,两发炮弹怒射而去,全都落在了敌舰的身后。 “降二,左一” “装弹!” 炮台观察员根据试炮的结果下令调整火炮的角度,准备第二次发射。 这时,敌舰已经将舰身横了过来,六门火炮的炮管对准了炮台。 “轰隆隆”一阵炮响,六发炮弹落在了炮台前方三丈远的地方,掀起数蓬海沙,漫天飞射,溅了战士一身。 众位战士心中一凛:这火炮的威力好像不比咱们的差啊!战舰转舵还这么灵活! 按这样的速度,怕是最多两三轮炮击,就要玩完了。 “开炮!” 两发炮弹承载着众位战士的希望,呼啸而去。 还好,一发炮弹擦着敌舰落入了海水中,水花高高溅起。另一发,击中了敌舰的右舷,炸开,有敌人被高高地抛起,复又落下,坠入了海中。 战士们来不及兴奋,因为在下一次开炮之前,敌人的炮弹便会袭来,没有时间浪费。 “降一,装弹!” 战士们按照平日的训练,迅速调整火炮的角度,同时,将爆裂弹装入炮膛。 “轰轰轰——” 一阵炮响,敌舰的炮弹再次袭来,有的落在前面,有的落在了旁边。 却有一发炮弹,正好命中了一个炮台,将十余名战士炸飞! 这个炮台,废了! 另一个炮台的战士们见状,红着眼睛,点火,“轰”的一声炮响,将一发带着愤怒的炮弹发射了出去! 炮台的火炮是固定在地面上的,不受敌人炮火的影响。 因而,这一发炮弹,准确地轰在敌舰的右舷正中,再次击中一个炮架,将那个炮架处的敌人炸上了半空。 但,对于炮台而言,这一炮,其实落点并不算好。 如果,这一炮偏低一些,打在吃水线附近,只这一炮就差不多可以宣告这场海战结束了…… 敌舰受损,却不致命,而且,仍然有四门火炮可用。 形势更加严峻! “轰轰轰轰——” 又是四发炮弹落地,其中一发落在了炮台附近,几名战士被爆炸的弹片炸伤,倒在地上呻吟。 其余的战士强忍着不去救治受伤的战友,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战斗。 更大的危机紧随而来。 敌舰调整了角度,再次加速向炮台驶来! 同时,早已准备好的舰首火炮,轰然开炮!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炮,打得太准了! 直接命中了炮台,炮弹在十几名战士中间炸开!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天空被朝霞染成了一片金红色,仿佛是大海的倒影。海面上,一场激烈的海战刚刚结束,留下的只有破碎的木船、漂浮的尸体和四处飘散的烟雾。 战船的残骸在海面上漂浮,还有被烧得只剩下黑色的骨架,露出一截在海面之上。上面的旗帜已经被烧毁,只剩下黑色的炭块,象征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曾经威风凛凛的战船,如今只是海面上的垃圾,见证了这场海战的残酷。 烟雾在海面上弥漫,那是战船燃烧后留下的烟雾。烟雾中,还可以看到火光闪烁,那是战船最后的挣扎。烟雾中,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那是战争的痕迹。 十余天后,澎湖岛的军港,迎来了浩浩荡荡的大宋远征军。 二十艘巨型战舰和五艘补给舰迎着朝阳,排着整齐的阵型如巨龙一般昂首而来,楼台高耸,战旗飘扬! 十余天前的一场海战留下来的痕迹仍然让战舰上的将士们心情沉重。 海面上,还有数十具尸体随着海浪起伏,有的已经被海水冲刷得面目全非,有的则被海浪推到了岸边。他们的衣服已经被海水浸湿,身体僵硬,面容痛苦。 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遗憾和不甘。 他们的身体上,还插着敌人的箭矢,或者是自己的武器,仿佛在证明他们曾经的战斗。 炮台也被炸得七零八落,四处散落着战士们的残肢断臂。 韩世忠站在炮台上,看着远处斜着立于海水中的战船残骸,神情悲愤:“我们来晚了……” 其实,这又如何能怨得到他呢? 赵构下达命令的第二天,他就出发了,快马加鞭赶到泉州,从泉州召集调拨给他的远洋军将士。 备好了补给之后,他们连夜就出发了。 比那艘阿拉伯人晚了十余天的时间,注定不可能阻止这样的结局发生。 “唉——” 总不能让这些战士的尸体就在海水中泡着,韩世忠一声叹息,吩咐道:“把战士们的尸体都打捞上岸吧。” 花了半天的时间,韩世忠的部下一共收集到基本完整的战士尸体九十八具,还有大量的残肢断臂、碎肉残骨。 最终,韩世忠下令将这些尸骨全部集中起来,架上柴火,浇上一些石油,烧成了骨灰,洒进了大海。 一个将领站在韩世忠身边,看着战士们抛洒骨灰,推断道:“将军,我们来之前,情报司的信息里头说阿拉伯人的船并未返回,我们一路东进,也未发现阿拉伯人的船。我估计,他们可能从这里去了台湾。我们也是要去台湾的,说不定便能遇上。” “嗯,这里暂时不用管,官家的心思在台湾,咱们便去台湾遇。其它的事情,都往后放放。”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规模的军营,但毕竟是正规军,竟然被阿拉伯人团灭了,足以说明阿拉伯人的野心。 他们大概率是去了台湾,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呢? 等他们建好了根据地,再派兵攻打吗? 台湾这可不是好主意。 当然是趁其立足未稳之时直接碾压比较好! “出发!” 韩世忠的大军直接放弃了澎湖岛,向台湾行进。 这二十艘战舰,全是四十八轮的,左右两舷各有二十四轮,是大宋目前速度最快的战舰。 全速前进的时候,就像追逐猎物的大鲨鱼,乘风破浪,其快无比。 不过小半日的工夫,原计划中台湾岛的第一站——西岸中段位置的天然海港,就已经出现在望远镜中。 一艘大型的不明战船正停泊在海岸! 韩世忠从望远镜中看的很清楚,那艘没有悬挂旗帜的战船,配备了火炮。 船体上有焦黑的印迹,说明不久前经历过海战。 这艘战船,极有可能就是制造澎湖海港大屠杀的阿拉伯人的战船! “哼!果然在这儿!”韩世忠门冷冷地说道:“敢屠我大宋儿郎,今日就叫你血债血偿!” 第187章 台中基地 港口的大船上,观察哨上哨兵从打盹状态中醒过来时,猛然发现西边的海面上帆影重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是什么?我不是眼花了吧! 他连忙伸出两根食指,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大眼睛一看,真是船!一大群巨船! 来不及细数,他拿起号角,鼓足了力气,使劲地吹了起来。 “呜——”,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岸上影影绰绰正在忙碌的人各自停下手里的活,神情一顿,似是突然想起了号角声的意义,连忙拔足朝大船奔去。 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幕。 韩世忠冷冷地看着,下令道:“停止前进!” 以当前的速度,很快,大船就将进入射程之内。 正在上船的人怕是有不少人还没上船就能用肉眼看清楚这边的情况,如果有些人来不及上船就散开跑了,还得花时间上岸去找,太麻烦了些。 韩世忠想着,给他们一点时间,等所有人都上船了,来个一锅端。 港口那边可没望远镜,全是凭肉眼观察的,只能隐隐看出海面上出现了一群大船,旗帜什么的根本看不清。 甲板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翘首远望。 “那是什么?” “废话,没看见一大群吗?肯定是大型船队!” “这么多大船,那得拉多少货啊!” “咋滴?你还想去抢啊?” “怎么就不能抢了?咱有火炮有弓弩,怕啥?” “那要是战船呢?” “战船?不能吧,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战船来干啥?” … … 韩世忠从望远镜中见岸上已经没有人了,便下令道:“前进,一字阵形!” 整支舰队立刻便象一条巨龙活过来了一般,伸展着庞大的躯体,一边向海港接近,一边成一字型横了过来。 港口大船上的人眼见得西边海面上的船队排出了一字阵型,心里升起浓浓的恐惧感:“这是战舰!” 没有哪支商业船队会在港口外边摆出这样的阵势! 战旗还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总算还有点时间。 大船上,响起“呜——呜——呜——”三声短促的号角声,这是要开船的意思。 “全速前进!” 大船启动之后,速度不慢,向着西边的舰队而去。 片刻后,在大船的速度达到极限的时候,又传来新的命令: “左满舵!” 这是要趁着尚未进入战舰射程的时候,把速度提上来,再沿着海岸线逃跑的意图。 韩世忠作为水战经验丰富的将领,把对方的意图看的很清楚。 竟然以为在这个距离上还有逃跑的机会? 怕是不知道战舰上的火炮射程已经超过一千米了吧。 “右进三” “上实心弹!” “准备!” 一系列命令执行下去。 从沿海岸线逃跑的大船视角看去,只见整支舰队一边向自己接近,一边仍然保持着一字阵型对着自己。 已经能够看到战舰上黑黝黝的火炮,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门。 大船上的观察哨和甲板上观察的人心里哇凉哇凉的,这么多火炮! 绣有“宋”字的战旗在风中招扬。 “是宋国的战舰!加速前进!” 大船上的人看清是宋国战舰之后,心里更加慌乱了。 若是别国的倒也罢了,或许不用逃,姿态放低些、卑微一点,也许能免去一死。 宋国的战舰,还是不要心存妄想了,对宋人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韩世忠大致测算了一下,海岸线已经在己方战舰的射程之内了,便下达了命令: “自由开炮!” 顿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 漫天弹影黑压压地朝着海岸线边上的大船飞去。 大船上的人被这一幅毁天灭地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吗?” 但也只是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的一瞬间,便有炮弹落在了甲板上,“轰”地一声将甲板砸了一个洞,碎裂的木屑四散飞溅! 事实告诉他们,人家的炮弹就是能打这么远! 然后,便是更多的炮弹击中了船体! 从韩世忠的视角看去,就简单的多了。 一大片黑压压的炮弹飞过去,那艘战船就好象突然之间遇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撕扯似的,一个瞬间便解体了。 弹雨之后,只见海面上尽是支离破碎的残片,在残阳的映照下染上了缕缕的金红。 或许是船身温度高于海水的缘故,又或许是炮弹与船体碰撞产生了烟尘,海面上有笼起的轻烟袅袅升起。 总之,一片狼籍! 一轮炮击,大船便没了。 韩世忠放下望远镜,吩咐道:“各放一艘小船下去,活着的捞上来。” 战舰上放了几十艘小船下去,前往大船沉没的地方,去打扫战场。 到了近前才发现,还真有不少人活着,捞着捞着,竟然捞上来三十多人。 战士们简单一问,这些人真是阿拉伯人,也正是他们攻击了澎湖岛的驻军,说明他们挨这一顿炮轰不冤。 至于攻击驻军的原因,说是要在这里设港,将台湾建成阿拉伯人的据点,将来把本土和宋国的阿拉伯人都转移到这边来,免得动不动就被宋人盘剥。 韩世忠听后,不以为然地笑道:“还好意思说宋人盘剥?自己干了啥心里没点数吗?” 梁扬祖为什么要抓阿拉伯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自然是知道的,官家给他详细说过。 如今,攻击澎湖岛驻军的阿拉伯人战船已经被干掉了,不过是顺手为之,也算是了了一桩事情,只需给官家一份战报即可。 至于这艘大船上的阿拉伯人有没有把消息传回去,他才不关心,谁还没个传递信息的法了呢? 把台湾清理一遍,寻找合适的地方建几个军港才是他的任务,别的,不重要。 韩世忠派人对这个天然的海港简单的勘测了一下,发现阿拉伯人的眼光挺好,真会选地方。 只需要稍加改造,这里便可以停泊上百艘战舰,还不显得拥挤。 远征军到来之前,阿拉伯人已经开始在岸上利用现成的礁石进行改造,建造防御阵地。 但他们的格局显然太小了,这么个天然的良港,将来肯定是要发挥重大作用的。 按官家的话说,这里距离澎湖列岛最近,应该把这里建设成为一个基地,一个中转站:台中基地。 包括北边、南边,至少也要各选一个港口作为基地来建设。 每个基地,至少要按照十万人的规模来建才行,也就是说,每个基地的港口至少要能容纳一百艘大型战舰。 这么一来,将来,仅三大基地,便有三十万海军驻扎。 按官家的话说,这个兵力,足以横扫绝大部分国家。 当然,这种说法,也让韩世忠心头火热。 开疆裂土,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是要青史留名的! 召集众位将领商议之后,韩世忠把舰队分成三队,这边留下两艘就行。 另外十八艘战舰分成两队,分别沿海岸线,向南北两个方向出发。 把全岛彻底搜寻一遍,绘制详细的地形图,然后在南北两方各自选一处建设港口和基地。 再然后,估计,就可以扬帆远航了! 那才是真正快意的事情! 第188章 科举开考 随着军器监扩建结束、台湾三大基地初建完成、高丽倭国谈判彻底破裂三大事件尘埃落地,大宋的第七十届科考正式开始。 仍然是三级考的模式:解试(州试,由各州)、省试(由礼部举行)和殿试,历史中广为流传的“三元及第”就是指这三场考试都是头名状元的考生。在中国历史上,各朝代文科状元三及第的一共十五人,宋朝就占了五人,这也从侧面说明宋朝的科举制度的成就。 这次科考总体上袭用以往惯例,但按照赵构的意思,还是做了大幅度的调整。 首先是考试科目,被赵构删繁就简,仅保留四科:诗赋,经义,论,策,这是自宋以来多次变革始终都被列为必考的科目,以试诗赋考查应试者的文学才情与审美能力,以试经义考查对经典义理的理解与阐释,以试论考查应试者的学识与见解,以试策考查解决时务的识见与才干。赵构觉得,这样的设置,确有其道理。 其次是考试内容,《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包括《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内容),这些都是国学传统典籍,是唐宋两朝沿袭下来的传统内容,文人必学的精典,赵构认为很合理,但还是坚持把基础算术加了进去。 这年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似是而非的理论、书刊啥都的,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经典学好了,能明是非、知廉耻、辨忠奸、识进退、会算账就可以了。 再次是考试题型,以前的考试,一是填充,就是取一段文章,仅保留少部分内容,让考生把文章补齐。 二是写小短文,通常都是各经史中记载的人物,要考生给个点评,有个一、有两百字到三、五百字即可。 三是策论,就是议论文,要针砭时弊,自由发挥,检验考生发现问题的眼光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但赵构认为后世的选择题之所以占据越来越大的比例,是有实际意义的,可以节省大量的书写时间,让考生在同样的时间内可以做更多的题,更加全面的检验考生的能力,因此,特意要求增加一定比例的单选和多选题。 最后是考试题量,根据礼部提供的前朝历次科举考试的汇总情况,参加科考的考生绝大部分还是有一定基础的,象后世影视剧中瞎混甚至交白卷的根本没有,大部分的考生不论成绩如何,都能做完试卷。 这样一来,结合新的题型,这一届的考生就可以做更多的题目了,更能全面考核考生的真实水平。 突出的特点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重视基础,强调实用。 按惯例,出题的官员和监考考官自从被确定下来之后,就暂时失去了人身自由,要在考试结束以后才可以解脱。 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泄露考题,至于阅卷、算分,倒是不用担心。 宋朝的科举考试制度之所以被称为中国历史上最成熟、最完备、最公平的考试制度,这个评价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最得力的就是一直沿用一千多年的糊名制。顾名思义,就是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用纸糊上,完美屏蔽掉考生信息。 有人说:那,可以在特别的位置做上不显眼的标记啊? 宋人的考官没那么傻,早就料到会有考生这么做了,于是,专门安排了人员对所有考生的试卷进行抄录,重新抄写一遍,考官看到的试卷,其实是专人抄录过的,并不是考生做完了上交的试卷。 而且,历朝历代对于在科举考试中作弊的官员和考生,处理都是极为严肃的。 作弊行为一经发现,考生便终生失去考试资格,再也别想通过正常途径当官了。 所有涉及的官员一律下狱,流放还是杀头就看皇帝生气到什么程度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官员有那个胆子操作这种事情。 这一届的科举考试虽然还是礼部主要负责,但赵构成立了监察小组,自任组长,把议事小圈子的成员都纳入了监察小组。在考试期间的任何阶段,监察小组的成员都可以随时介入。 具体成员有宗泽、陈淬、岳飞、李纲、赵鼎、秦桧、张悫、梁扬祖和汪若海。 但梁扬祖因为要组织迁移百姓去台湾定居事宜,实在太忙,没时间,就算 了。 汪若海作为情报头子,感觉自己参加这个监察组不大合适,便再三请辞,赵构想想觉得画风好像的确有点不大对头,只好做罢。 赵构一直坚持重大事件要召集议事小组成员参加合议,一方面是因为宋朝本来就有反对君权的传统。 宋人的思想其实是很奔放很自由的,早就形成一个共识:君主当垂拱而治,以执政权付宰相,以监察权付台谏。简言之,就是是反对君主专权。 仁宗年间,大臣韩绛曾劝仁宗收揽权柄,被仁宗严辞拒绝,二百年后还因此受到文天祥的抨击。 另一个方面,赵构是真心喜欢这种议事的氛围,俗话说:一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三人行,必有我师。 遇到重大问题,集思广益,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一个人瞎琢磨。 将来,自己若是不在了,谁能保证再穿越过来一个能总览大局的皇帝? 能把这种议事制度坚持下去,就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专权带来的危害。 科举考试,赵构虽是头一回经历,但自大宋建国以来,这已经是第七十次了,根本不用他操心。 他只是抽空去开封府的州试现场转了转,让开封府的一众考生兴奋莫名,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心理素质差的紧张的字都写不好了,有投机取巧的各自秀,有几个犯了困的考生也立马精神抖擞了。 赵构笑笑,心知自己再多待一会儿考生,还不定会出现什么状况,只好离去。 出门前,他对张叔夜说道:“务必要保证好考场纪律和考生安全,这都是我大宋的财富啊,可得照顾好了!” 张叔夜自是应允,令负责考场巡视的士兵加强服务,多注意考生的异常情况,笔墨纸砚和茶水啥的更是保障供应。 就这,还有个考生过于紧张,没能坚持到考试结束便晕了过去,被带离了考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赵构亲临的影响。 通过这次现场观摩,赵构对于此次科举考试充满了信心。 考试开始前,他就知道了参考人数,心中便是一振。 报名参考人数人,实际参考人数人,虽然比之历史上南宋动辄两万余人的规模要差了好多,但这两年因为连年战乱,人口数锐减,这次能有这么多人参加科考实属难得。 这么多考生,按照赵构之前的构想,按一百取一的比例取士,能补充1000人充实到官员队伍中来,这样就基本解决了各部、各州人手紧张的问题。 然后,不举行科考的年份,再适当公开招考专门职业和岗位的官员,就不用再愁无人可用的问题了。 一念及此,赵构心怀大慰,高高兴兴地去了军器监。 军器监的扩建彻底结束,今日举行竣工仪式,他肯定要去,不但自己去,还要带着媳妇一块儿去,毕竟,军器监的发展也有邢秉懿的功劳,也是她一直关注的地方。 第189章 科技学院 邢秉懿现在已经肚子高挺,像个大企鹅了,预计再有三个月左右就要生了。 秋荷担心之前的小产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开了些安胎的药让她每天喝。 如今,邢秉懿的状态调整的非常好,脸蛋也胖了一圈,竟然像是又回到了婴儿肥的年龄,看起来有点呆萌的样子,挺可爱。 一听赵构要带她去军器监,可把她高兴坏了。 军器监里,一帮大臣和军器监的高级匠人们,早就静静地站在中间的那栋楼前等候。 赵构和邢秉懿一到,大臣们和匠人们连忙跪下,连呼:“官家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构如往常一样,笑容可掬地让他们“平身”。 邢秉懿手撑着腰,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官家万岁,娘娘千岁,那不得十个娘娘才能陪过来一个皇上嘛? 竣工仪式分四项内容,第一项便是赵构讲话,没啥新意,赵构拿着秦桧写的稿子一通念。军器监扩建,这是要写入史书中去的,该有的程序都得有。 但也确实就是个程序,赵构怕时间太长,邢秉懿站得太累,便跳着念,草草结束。 第二项就是揭幕。赵构参照后世很多单位、企业门脸的做法,让人在中间的一栋楼前用石头砌了一段长条形的门牌石,上面写有“军器监”三个鎏金大字,这字还是他亲笔书写。竣工仪式开始前,用一层红布盖上了。现在,由赵构把红布揭开。 “砰砰砰——”一阵爆响,门牌石后面地上的一排烟花燃起,红、黄、蓝、绿多种颜色在空中交织成美丽的花朵,看得邢秉懿浮想联翩:这还是在宋朝嘛?这烟花好像比后世的还要好看! 更令邢秉懿惊讶的,还在后头。 第三项,是赵构特别安排的,奏国歌,升国旗。 随着熟悉的音乐声响起,除了目瞪口呆的邢秉懿之外,所有人都如标枪一样竖立着,目光注视着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口中唱起了练过很多次的歌词: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险的时候…… 赵构和邢秉懿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流着,直到音乐声停止,五星红旗升到旗杆顶部。 宗泽、岳飞、秦桧等人也从音乐声中感到了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心情激荡,久久地不能平静。 这乐曲、这歌词,写得太好了! 金兵南下入侵大宋,奴役、屠杀大宋百姓,中华大地狼烟四起,官家于大宋江山风雨飘摇之际率铁血雄师奋勇出击....... 赵构和邢秉懿互相泪眼婆娑地看着,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 开心,太开心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在另一个陌生的时空里,听到了熟悉的国歌,看到了熟悉的国旗,仿佛置身于穿越之前的年代。 从今往后,在有生的日子里,将会每天都能听到国歌奏响,看到国旗升起! 赵构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便笑着对邢秉懿说道:“我想给我们的宝宝起个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赵国旗,女孩就叫赵国歌!你觉得怎么样?” “赵国旗,赵国歌?”邢秉懿歪着头,在口中重复了一遍,微笑着点点头:“好啊,挺好听的,也,挺有意义。” 最后一项,自然是进入军器监的新楼,参观一番了。 鉴于邢秉懿身子不太方便,赵构便只选了机械区带她转转,而且,只看一楼,负一楼和二楼就不去了。 蒸汽机和内燃机项目组,都在一楼,方便出入,搬运重物也方便,现在又正好方便邢秉懿参观。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蒸汽机和内燃机项目已经进入了最后环节:实用性改造环节! 工匠们在赵构(其实是邢秉懿)的指点下,进行了无数次的试验,意识到了蒸汽、煤炭和石油作为动力的可行性及重大意义。 加上有简单图纸的帮助,工匠们早就已经造出了能进行简单活塞运动的机器,但是,遇到了后世蒸汽机、内燃机发展过程中的同样问题:实用性不强! 整个机械系统比图纸上显示的更加庞大、笨重,只能简单用在比如重压、强掘等场景,而且能量消耗太大。 邢秉懿先是震惊于当代工匠超强的智慧和领悟力,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只凭着粗浅的讲解(赵构只能按照她的讲述做些基本的描述)和几张简单的图纸,就试制出了成品。 虽然成品太简单、粗糙了些,但这是从无到有的进步,是最难迈出的一步。 望着工匠们充满期待的眼神,邢秉懿顿时来了精神,也不觉得累了,笑着点了点几个熟悉的工匠:“王根宝,林大拿,李虎,你们几个过来,再搬把椅子过来。” 几个被她点到了名字的工匠满心欢喜地跑了过来,把一把高背的椅子搬过来给她坐,还贴心地拿过来一个休息时用的枕头,垫在了硬硬的椅面上。 如今的地面,已经是混凝土地面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拿根木棍就可以在上面画图了。 一个工匠又跑去拿了一块平时大家用的黑板过来,和一盒粉笔。 邢秉懿看着与后世常用的粉笔一模一样的东西,笑着问道:“这粉笔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 工匠笑着回道:“回娘娘,这个粉笔早就有了,造水泥的时候无意间弄出来的,挺好用。” 邢秉懿笑了笑,果然,技术的发展是有其通性的,匠人们也管这叫粉笔。 y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起了更加详尽的示意图,一边招呼道:“能看懂图纸的都过来,一起看看。” 一听这话,本来还有几分犹豫的一帮工匠呼啦啦地都围了过来,无意中把赵构和众臣都挤到了圈子外边。 赵构笑着朝周边说道:“咱们别在这儿碍事了,退远点儿看着就好。” 宗泽面带笑容,跟在他后面就往外圈走,一边走一边说:“娘娘在这边的人气挺高啊。” 赵构颇为自豪地说道:“那可不?她博览群书,过目不忘,这些匠人们大多都得过她的指点。” 宗泽赞许地说道:“娘娘确实是个德才兼备的女中豪杰。” 然后,他话音一转:“老臣掌着陆军学院有一段时间了,闲来无事的时候有了个想法,想跟官家汇报一下。” 赵构转过头,看着他,笑着说:“哦?宗帅的想法,肯定不简单,说来听听。” 宗泽对赵构的忠诚无可质疑,二人之间的那份亲切,也没有别人能够体会的到。 “老臣想,陆军学院有了,海军学院也有了,也确实为军中培养了大量的人才,也就是说这个学院建得确实好。” 宗泽稍稍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但老臣觉得,这个面,有点窄了。今日到了这里,看到娘娘给工匠们讲解,老臣更加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何不再建一个学院?可以多设置一些专业,多招一些人来学习,就象娘娘这样,把知识传播下去,多年以后,即便官家和我等都不在了,但我大宋人才济济,何愁不能傲立天下?” 赵构闻言,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这个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才是真正心系大宋的良臣啊! 年过花甲,以文人之身,统兵与金兵作战,为了天下苍生选择了自己,至今还在一心一意为大宋的将来着想。 更为难得的是,他在这个年代就能认识到普及科技知识的重要性,连自己暂时都还没想到再建个专业学院呢。 “好,那就再建一个科技学院,专门教授各种专业知识,你当院长,陆军学院让年轻人折腾去吧。” 赵构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190章 现场讲解 宗泽的身体虽然看着还不错,但毕竟已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在陆军学院操那些少壮将士的心,还是太累了。 所以,宗泽一提到再建个技术学院的时候,赵构立刻便想到了把他调出来,担任科技学院的首任院长,就不要成天费脑子考虑军事方面的问题了,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宗泽知道赵构是个善于听取意见的人,却没想到他只是听自己这么一说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而且还当场提出让自己当首任院长。 稍稍错愕了一下,宗泽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呵呵,只要官家觉得老臣可以担任这个院长,那就没问题。” 说实话,在宗泽的心里,此刻,就是官家让他立刻去死,他也不带半点犹豫的。 让他干这个院长,他就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有半点怠慢。 别人都知道官家对他好,但谁也没有他自己的感触更深刻。 两人从磁州见面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那一幕幕的情景,不知在他脑子里过了多少回。 于私,那是官家对他的恩宠,“你既以国士待我,我必对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于公,那是他对官家的敬仰,“你既以天下为念,我必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宗泽的态度,是赵构意料之中的事情,因而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打算让岳飞去接任陆军学院的院长。” 毕竟一起战斗过那么久,宗泽对岳飞的印象也是极佳,点头道:“嗯,岳飞确是个帅才,交到他手上比我更合适。”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科技学院更适合你。”赵构笑道:“当然,我可不是周扒皮,可着你一人折腾,你再辛苦两年,培养出来几个接班人,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周扒皮是什么鬼,宗泽不知道,反正听着不像什么好人。 但官家的意思,他完全明白。 史书中的那些帝王,这么说的话,八成不是什么好话,基本上就是要收权的意思。 换了别人也可能会这样想,但他不会,他知道官家是真的关心他,不想让他太过操劳。 心下不禁又是一阵感动。 正好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宗泽转过头去,只见围着邢秉懿的工匠一起鼓着掌,不知道是何原因。 赵构笑笑,说:“走,看看去,又搞什么明堂。” 到了跟前,便听到邢秉懿正在忽悠工匠们:“我给大家举个例子,雷雨天气知道吧,就是有雷声有闪电的天气,天上出现闪电时发出的声音便是常说的雷。可闪电为什么能把人给劈死? 火呢?为什么能把人烧死?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煤炭也好,石油也好,都可以燃烧,就会产生一种东西,叫能量。火之所以能煮熟食物、能烧死人,是因为火所蕴含的能量足够多。 闪电同样也是一种能量,人被闪电击中以后,闪电所携带的能量超出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太多,所以会被闪电劈死。 但就像火可以被我们使用一样,电也可以。至于电从哪儿来,像闪电那么强大的能量不好弄,但普通的电还是很容易弄出来的。” 这时,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挤进了人群,大声说道:“娘娘,小人是生活区那边过来的,我们童师傅已经造出了灯泡,用上次官家给的图纸造出了电池,把电池接到电灯上,电灯就可以亮了!” “啊?真的吗?” “哦?这么快?” 赵构和邢秉懿几乎同时问道。 小伙子一看是赵构来了,连忙就要跪下给他磕头。 赵构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好了好了,不用跪了,你说的童师傅,是不是童云好?” “嗯,就是他!” 赵构笑着说道:“行,那你去告诉他,让他准备好,我们一会过去看看。” 刚说完,他突然想到邢秉懿也不知道累不累,便连忙问道:“你身体怎么样?要不要过去看看?” 邢秉懿笑道:“肯定行了,我就是坐着的,不累。但要等会儿,有个师傅去改进一个蒸汽机用的配件去了,等他回来再说。” 她说的这个配件,是指可以把活塞运动变为圆周运动的连杆,这是困扰蒸汽机项目组的大问题。 听了她的讲解之后,一个领悟力极强的工匠连忙跑去修改原先的连杆去了,当然了,只是模型,真正的配件加工很麻烦的。 “来了娘娘!”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中年人,手里托着一个大约半米长的模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缩小版的蒸汽机。 围观的众人赶紧给他们三人让路。 三人就在地上,先是把连杆接好,再给蒸汽机加热。 不一会儿,在蒸汽的作用下,活塞开始了直线往返运动,在连杆的作用下,与连杆相连的轮子开始转动了起来。 “这,这简直堪称神迹!” 素来稳重的陈淬率先发出了惊呼。 这也难怪他大惊小怪,他除了上次跟赵构来试射短枪之外,根本没来过军器监,不知道现在军器监里近万人都在折腾什么。 华兴一代、二代他都摸过,所以对试射短枪并不觉得有多稀奇。 邢秉就赞许地点点头:\"嗯,不错,就按照这个模型继续研究,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出成品了。另外,这个模型应该还有个重大缺点吧。\" “是的,娘娘。”中年工匠回答道:“这个模型持续工作的时间再怎么也超不过一刻钟就会出现故障,小人和其他人想了很长时间,也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机器一直工作,温度持续升高,高到一定程度,机器就受不了了,要给它降温才行。” 邢秉懿一边说,一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起了冷凝器的示意图。 画好了图之后,就着图说道:“蒸汽工作完了之后,想个办法,给它降降温度,就行了。” 邢秉懿心里明白,蒸汽机的制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须得一步步来。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与汽缸分离的冷凝器造出来之后,还要考虑用油润滑活塞,汽缸外附加绝热层等措施,这还仅仅是单动作蒸汽机。 现在有了连杆,可以把活塞的直线运动变成圆周运动。下一步,还要研究飞轮和离心调速器的双动作蒸汽机,才能制成了更好的可实用的蒸汽机。 这种双动作式蒸汽机,把阀门安装得可利用蒸汽的压力来推动活塞,既可向前又可向后,并借助连杆和飞轮把活塞的直线运动变成了圆周运动。 为了保持蒸汽机的匀速运转,必须要把离心调速器连接在进汽活门上,把往复的直线运动变成为连续而均匀的圆周运动,因而可以经过传动装置带动一切机器运转,成为能普遍用于工业和交通运输业的“万能动力机”。 这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项目,即便这么多人一起在努力,少说也得一年时间。 好在,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不是吗? 走出机械区,邢秉懿回头又看了一眼,一帮工匠已经围着黑板议论起来。 第191章 机枪定型 从机械区出来之后,赵构见邢秉懿似是有些疲倦,便提议道:“要不,下次再去生活区?反正也不着急。” 邢秉懿微笑地看着他:“我没事,哪有那么娇贵?况且,刚才说好了的。” 见她坚持,赵构也没办法,只好陪着。 童师傅也是个中年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个很闷的那种人,最适合搞技术研发的性子:受得了贫穷,耐得住寂寞,能远离喧嚣。 见赵构、邢秉懿和众位大臣前来,他也不紧张,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灯泡说:“这个电灯泡,是按照官家提示造出来的,从钨矿提取出的钨做成钨棒,再加热卡成细丝就行了。 然后通上电,用铜丝把电池的正负极两端分别接到灯泡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连着电池正负极的铜丝拿起来示意了一下,然后,连接到灯泡上。 只见灯泡猛然间亮了起来! 这一下,除了赵构和邢秉懿,所有人都震惊了! 好多人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在后世,不过就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实验,几岁的小孩子在科技馆里都做过的实验。 如今却震撼了一大帮成年人。 童师傅虽然已经做过无数次实验了,却依然很兴奋。 尤其是惊呆了众人的时候,他也合不拢嘴了,笑的。 好在看到了面露微笑的赵构、邢秉懿两口子。这两口子才是真正的神仙级大拿,没有他们,军器监可没有如今的辉煌。 他猛然间回过神来,指着电池,继续介绍道:“这个电池,其实也不复杂,就是锌粉和石墨粉混合在一起填满铜皮筒,中间插一根碳棒,就有电了。” “为什么锌粉和石墨粉混合,再插上碳棒,就有电了?” 陈淬也是四十的人了,素来稳重,人狠话不多,跟金兵死战都举重若轻的人,今天却像个小孩子般,被这些新奇的事物整的成了好奇宝宝。 童云好被问的也是一懵,是啊,为什么? 官家只说这么一弄就能有电,灯泡接上就能亮,自己只是做钨丝灯泡的,哪里知道为什么? 于是便转头看赵构。 赵构心说,你看我干嘛?那也不是我强项,我也是转达…… 邢秉懿笑着说道:“这就是能量,锌粉和石墨粉混合,就会产生能量。 就像水烧开之后,水蒸气就向上跑一样,这能量就会朝着碳棒跑。 然后呢,顺着铜丝跑到灯泡上,钨丝接收到了能量,就能亮了。” “为什么钨丝接受到了能量,就亮了?” 好奇宝宝之所以是好奇宝宝,那真是异于常人,看陈淬那表情,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节奏?旁边那么多人,明显都很好奇,但没有一个问出来的。 赵构瞪了他一眼,人家根本没看到,那份好奇之心没减少半点。 邢秉懿作为一个理科学霸,太熟悉陈淬那种眼神了,那就是研究学问的人必备的狂热。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研究学问的第一动力。 她笑着解释道:“不只是钨丝接受到这个能量会亮起来,很多东西做成的灯丝都能亮,他本身就有这个特性,就像鱼儿就是能在水里呼吸一样。” 这么一说,估计陈淬那里就该有了初步的理解了,至于电子从负极向正极运动,邢秉懿心想,这个还是算了,不要说了,越说越难以解释清楚。 果然,陈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赵构心里却突然又跳出一个新的念头:这家伙貌似对这些新奇玩意挺有兴趣?不如,让他去给宗泽做伴?两人从帅府成立之时便一起共事,感情也挺好,将来正好做个院长接班人。 围观诸人最初的震惊过后,便开始热情洋溢地议论起来。 “还是这个好,比蜡烛亮多了,好像没有一点油烟味。” “嗯,看起来的确如此,而且外面有玻璃罩着,风吹也不怕。” “看这样子,应该也不会像蜡烛那样打翻了容易着火。” … …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时,一阵“哒哒哒”的响声从远处响起,有些沉闷。 围观的众人,热情还在电灯上,但对枪声极为敏感的赵构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从武器区负一楼传出来的,听这声音,像是机枪。 难道,弹链和击锤的联动问题解决了? 抛下一大群好奇宝宝,赵构悄悄退了出去,往武器区那栋楼小跑而去。 中间隔着一栋楼,每一栋楼占地又那么大,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足足有一里路。 幸亏赵构平时经常练武,身体好的很,要不然这一大段跑下来也该累得不轻了。 武器区的管理比另两个区就严格多了,进门有看守,每一层的入口还有看守。 赵构经常来,让看守人员如往常一样不用行礼、不用惊动别人,自己直接到了负一楼。 机枪其实早就造出来了,就像张三炮说的那样,不就是华兴三代加粗、加腿?有什么难度? 但如何能让弹链自动上弹,而且还能和击发、退壳配合好,实现不间断地连发,这是个大问题。 张三炮等人刚试完一盘子弹,便见赵构来了,连忙参拜。 赵构看着眼前的机枪,神情一阵恍惚。 这个成品机枪,比华兴三代粗了差不多一倍,也长了一些,前端加了两条腿的活动支架,除了稍微笨重些,与后世影视剧中常见的重机枪已经没有多大区别。 “报告官家,刚才试射过了,一盘弹匣一百发子弹,一口气打完。”不等赵构发问,张三炮便高兴地汇报。 赵构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么快就解决了问题,给你记一功。” 张三炮有些憨厚地回道:“不用了,官家,之前奖励的已经不少了。” 赵构摆摆手:“那不行,有过就得罚,有功就得奖,这是规矩,规矩不能乱。嫌钱多了啊,那就再给你升一级。” “谢官家恩典!”张三炮赶紧跪下谢恩。 他憨厚是不假,可是却不傻,哪能那么不识趣? 更何况,军器监里,大部分工匠都有军阶了,之前就他和管四两个人是最高的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 他这再升一级,就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了,嘿嘿,那就是独一份了。 不得不说,这人啊,就得有个奔头才行。 以前,包括张三炮在内的军器匠所有工匠,谁关心过军阶啊?完全跟自己没关系嘛,温饱都成问题。 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激情,没有惊喜,没有希望。 现在呢,同样,包括张在炮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能把军阶的五十三个等级背下来了!比着军阶,较着力地工作呢。 可不仅仅是军阶不同俸禄也不同的原因,更要紧的是荣誉,是面子。 能不上心嘛? “这么重,就属于重机枪了,要想发挥更强大的威力,就得尽量保持持续的射击才行。打一百发就得更换一个弹匣,还是有点慢了。 最好,把弹链和弹盘再改进一下,保证任何一个弹链都可以和别的弹链完美连接,比如,十个一百发的弹链,可以轻易连接在一起使用,和一千发的弹链一样。 这样,将来,就不至于因为更换弹匣导致火力不足,受到敌人的攻击。也便于携带,也更加容易测试机枪的连发数据。” 赵构就自己脑子里知道的东西,给张三炮提出了建议。 不过是个小细节,就算自己不提醒,他自己慢慢也能想到。 “弄好之后就定型量产吧。” “好的官家。” 赵构之所以突然急着量产机枪,是因为,倭国已经突然对高丽动手了。 第192章 高丽求救 汪若海之前因为拜占庭和倭国同时来访时缺乏两国最新消息,事后立刻便开始补救,包括其他跟大宋有过交集尚未建立情报网络的,这次全都派了得力人手组建情报站。 倭国一如既往的狡诈,一边通过宋国和高丽你来我往的谈判,跟真的似的,一边在国内调集资源和兵力,准备开战。 还没等他发兵,倭国要开战的消息,便已经被大宋的情报人员传回了国内。 赵构得知消息以后,还特意让张浚提醒李资谅一声,说倭国准备跟你们高丽动手啦,要早做准备哈。 赵构提前告知,其实也没安好心,他是希望高丽能跟倭国打得精彩一点,让倭国损失大一点,到捡漏的时候能轻松一点。 哪想到李资谅根本没当回事,或者说感觉跟自己没关系,也或者是忘了,并没有把信息传回国内。 高丽王朝最大的商贸港口釜山港,就是倭国选定的突袭目标。 以往,也经常有倭国的势力袭扰高丽沿海小镇和海岛,但规模都不大,劫掠一番就走,很令高丽头疼。 但,突袭釜山商港,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倭国的战船冒充货船进入了高丽的港口,高丽王朝的官员如往常一样,检查入港船只的货物,拿着货物清单核对货物。 没想到大量的武士突然出击,迅速占领了釜山港。随后,更多的战船驶进了港口。 这次入侵高丽的武士有两万多人,按照倭国的传统,至少有四五股势力合兵一处发起了这次攻击。 为首的无疑是倭国最大的势力,白河天皇的部队。 由于倭国准备的较为充分,高丽王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短的三天时间,包括釜山港在内的大片土地被倭国占领。 对高丽来说,更糟糕的是,倭国的动员令刚开始时参与的势力并不多,但随后有更多的势力意识到了随大流的好处,纷纷派了武士团过来参与开荒行动。 就这样,倭国的武士越打越多,大有直逼高丽都城的架势。 而高丽因为是仓促应战,始终没有组织起有力的反击,屡战屡败。 高丽仁宗王楷急了,连忙派人去向宋国求救,说可以奉宋国为主。 赵构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所以才会让军器监加班加点生产华兴三代,和重机枪。 见了高丽使者,他却并未立刻答应出兵相救,只说要和朝臣们商量商量,让使者回去等着。 出兵高丽,这可不是小事,虽然他心里已有决断,却还是要召集他的小圈子研究一番。 首先,由赵构通报一下高丽使者的来意:“高丽王的意思,奉我大宋为主,国主请封,岁岁进贡,世代友好。请我大宋出兵,把倭国侵略者消灭。” 然后,由汪若海介绍下倭国此次进攻的始末和高丽目前的局势:“倭国总兵力并不多,三万多人而已,战船约五百艘,皆为中小型战船,不过是占了先手便宜才打得高丽节节败退,实际上,战力并不比高丽强多少。 就算我大宋不出兵,随着天气渐冷,倭国人不战自败。结合倭国情报,倭国人此次只是练兵,劫掠一番自会退去。明年春夏之间,倭国可能才会真正发兵攻占高丽。” 宗泽听完了介绍,说道:“高丽王说的奉我大宋为主并不可信,我朝立国之初,他不也奉我大宋为主?后来呢,见我宋弱辽强又奉辽为主,辽弱而金强时又奉金为主,这等行径,与小人何异? 故,无论出兵与否,这一条都不必在意。不出兵便罢,出兵便不能给他将来反水的机会!” 艾马,老帅真给力! 赵构觉得宗泽的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大丈夫当如是! 他在心里给,宗泽点了个赞,面上却是丝毫不表现出来,问道:“其他人呢?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说完,见大家都没说话,他便点名:“既是议事,不发表意见可不行,陈淬,你来。” 陈淬微微抬头,看着赵构那笑眯眯的脸,说道:“臣不建议出兵,随他倭国和高丽怎么打,不过是弹丸小国,与我何干?汪太傅也说了,那倭国不过是练兵,真正的进攻是在明年春夏之间。 既如此,何必跑这一趟?兴师动众的,说不定我大军还没到,他就跑了,我军又有什么理由留在高丽?真要出兵,不如明年,等倭国大举兴兵之后。按宗帅的说法,出兵就一战定乾坤,两国全给他拿下!” 嗯?陈淬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哈,既有宗泽的杀伐果断,又有他自己的老成持重,可见也是用心思考了的。 “嗯,这番言论,也确有几分道理。”他点点头,并不急于表态,接着点名道:“岳飞,你呢?” 岳飞既是帅才,考虑问题自是有自己的看法:“臣以为,出兵,是必须要出的。宗帅说的对,要出兵,便不给他机会,陈帅说的也对,一战定乾坤。 臣以为,那都是说的真出兵,真出兵必定是要达成最大的战略目的。但我大宋可以假出兵啊,象征性地派几艘新造的战舰,带上几千新招的海军士兵,权当出去操练一番,倭军退了,咱们就回来。 面子上,作为高丽的宗主国,咱大宋出兵相助了,也安了高丽王的心。另一方面,也借这个机会向高丽王朝展示了我大宋的军力,树立我大宋军威。 将来真正出兵的时候,上百艘战舰齐聚,他高丽的压力就更大,与我大宋就更加有利。” 可以可以,这一个个的,都不得了! 赵构的心里,那可是太满意了! 国与国之间,可不仅仅只是讲实力、讲计谋,一味的打打杀杀是不行的,必须有长远的战略眼光才行。 既得师出有名,面子上说得过去,又得阴谋阳谋并举,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 这才三个人发言,赵构的心里面已经定好了基调。 然后再一路点名下去,都是附议了。关于行军打仗的事情,后面的李纲、赵鼎、秦桧、张悫、张浚等人都不行,只有附议。 “行,那就这么定了,去五艘新近接收的战舰,和新招的海军五千人,携华兴三代长枪、五十挺重机枪,由秦桧任正使、张仲熊任副使带队去吧。” 秦桧文采、口才都不错,出使过西夏,也因此而立功,派他去高丽,其他人都能理解。 但张叔夜的小儿子张仲熊不过是个五品的宁远将军,在守卫皇宫的忠勇军(御林军)中也只是一个中层将领,怎么就让他任了副使去出使高丽呢?级别不够啊好像?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多做解释,赵构只是象征地说了一句:“大家有不同意见的可以说,事后也行。” 在座的众臣都知道他们的官家做事极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些不合情理的决定,因此,都没吭声。 其实,张仲熊这个人,赵构本来也是看不上的。 按说,他能和父亲张叔夜、哥哥张伯奋一起率兵杀透重重围困京城的金兵,也是一员虎将,为什么却不招赵构待见呢?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历史中,张仲熊确实也挺能打,但在金兵挟持二帝北上之时,张叔夜绝食而死以全忠义。 但张仲熊非但没死,还在后来金人控制之上的的伪齐政权当了官儿。 伪齐政权被灭之后,他又当了金人的官儿,显然是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失了忠义。 一般人很少知道这件事,偏偏赵构穿越之前就是学历史的,因为研究张叔夜,顺带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张伯奋得了重用,成了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张仲熊却始终没有出头。 前些时候,张叔夜得了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以前,赵构去看望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时,他隐隐地提及了自己的小儿子,有托付后事之意,赵构自然不愿意寒了这位老人的心,满口答应照抚一二。 之后便琢磨着找个机会给张仲熊换个位置,可巧有了这次出使高丽的事情,他从便借机把张仲熊从京城守卫中调了出来。 级别不合适?不存在的,直接升到四品的忠武将军,这个级别,作为副使,已经勉强够格了。 第193章 出使高丽 秦桧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近来感觉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般,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十足。 赵构对他也确实挺欣赏,原历史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淡薄。 这一世,人家一直表现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当代公务员的典范,凭啥就不能重用? 秦桧也感觉到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出使之前,又收集了大量的高丽资料,认真研读。 汪若海出于善意,把李资谅的信息透露给他,并提醒他:“李资谅这个人,不会再为高丽所用,有些事,可以问他。” 秦桧一听,这是好事啊,这个人必须得用起来。于是,亲自去了李资谅家。 李资谅见秦桧登门,不知何事,加上刺杀平忠盛事件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略有些紧张,邀秦桧进屋后竟请他坐主位。 秦桧当然没这么少脑子,坚决不同意。 李资谅心中惴惴,请秦桧入座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秦大人所来何事?” 秦桧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有数:这人能用。有怕头就好,就怕你是滚刀肉,油盐不进。 “我要出使高丽,特来请李大人相助。” 李资谅有着高丽使臣的身份,秦桧称他“李大人”并无不妥。 听这话音,应该与刺杀平忠盛之事无关,李资谅松了口气,说道:“秦大人不必客气,但有吩咐,李某荣幸之至。” 为了请李资谅帮忙,秦桧的姿态摆的很低,很客气地说道:“秦某对于高丽,素无了解,担心中途出错,故来请大人随秦某一同前往。” “什么?”李资谅一听要他去高丽,当即便懵了:“秦大人,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因为汪若海提前介绍过李资谅的情况,秦桧早已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淡淡一笑道:“李大人,秦某可没开玩笑,是真心请大人帮忙的。” 李资谅苦笑着说:“秦大人,李某就实话实说了吧,高丽王仁宗王楷恨我大哥夺权,杀了我大哥一家,只余大嫂一人,也早已容不下我,我,我怎敢回高丽?” 秦桧笑道:“李大人且放心,秦某与你无冤无仇,自然没必要坑你。你随我前往高丽,只是在秦某需要的时候找你咨询,不必露面,安心在我军中即可。况且,是高丽王请我大宋出兵相助,不会有什么为难之处。” 秦桧是参知政事,朝廷重臣,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资谅也只有接受:“既如此,李某便随秦大人走这一遭,还望秦大人多加关照。” “那是自然。”秦桧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次日,秦桧、张仲熊赶赴明州,率五千海军,分乘五艘战舰,兵发高丽。 这且不提。 赵构近日眼见诸多项目进展迅速,去军器监的次数,便比以往更加频繁。 毕竟,有李纲、赵鼎等人在,寻常小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去烦神。 这天,赵构正在军器监看石油组提炼用途极为广泛的塑料,汪若海和张浚二人又找了过来。 “你二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赵构笑道。 张浚笑着看了汪若海一眼,两人都觉得好像真是这样。 张浚恭敬说道:“官家,那占城(今越南南部国家,后灭国)又来使者了,说真腊(今柬埔寨)又去打他们了,请我朝派使臣前往调和。” 赵构一听是这事,觉得无趣:“这等小事,也用得着跑来这里说?” 这真腊与占城三天两头就干一架,大宋因为是宗主国,两国一打,占城势弱,每每来请大宋出面调和。 说实话,皮条了都。 但汪若海却笑意满满地说道:“官家,臣以为,不要派使臣,派兵去。” “派兵?”赵构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属国之间的纷争,去个使臣就能解决,有必要出兵嘛?” 汪若海的眼睛闪亮闪亮的,笑着说道:“臣以为,有必要。不但要出兵,还要大大地帮占城出口气,直接把真腊灭了国最好。” 赵构笑骂道:“汪若海啊汪若海,你以为我不想把这些小国都收了吗?可这么搞,周边国家会怎么看我大宋?脸面还是要讲的吧,不用操之过急,徐徐图之即可。” 汪若海似乎早已知道他会这么说,进一步解释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尔。那交趾,其实在秦、汉和前唐,均为州郡,而非属国。但交趾历来反复无常,内乱不断,又时常骚扰我边境。 如今,交趾仍是我大宋属国,按官家所言,确实无理由对其出兵。但臣以为,借着为占城讨还公道为由,趁机收了真腊,在占城驻兵,那交趾,便如在掌中,再也翻不起什么花来。 将来我大宋海军再加强边巡,对交趾实施封锁,交趾便更加无路可走,唯有归顺。” 赵构闻言,这才仔细考虑。 是啊,作为学历史系的学生,中国与周边国家的纠葛历来都是必须要掌握的,他当然知道交趾的尿性,就跟脑后有反骨似的。 深究起来,这反骨还是从秦朝开始就种下的,原本,交趾归于秦朝中央管辖,但秦末,南海郡龙川令赵佗自立为王,建立南越国,始有交趾郡。 从那以后,就是你反我,我反他,就这么一直反来反去。 汉武帝榻下不容他人酣睡,交趾入汉版图。 前唐盛世,唐朝加强中央集权,为了便于管辖,设立安南都护府,交趾仅是其中一郡。但到了唐末,交趾又独立了 宋太祖年间,交趾以藩属国自居,请太祖册封,从此以国家的身份与中华大地割裂。 一直到后世,越南的领土,都以宋朝时候的疆域为基础,少有变更。 这个国家,长期沐浴于中华文明之下,却从未树立起忠诚、仁义、谦逊的优良品质,从来不懂得付出,只知一味的索取。 既然如此,汪若海的想法可就太有意义了。 “你说的对,这个确实是个机会,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赵构想清楚了之后,当即便同意了汪若海的方案。 其实,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真就只是个说服自己的过程。只要自己愿意,没有哪个国家能挡得住大宋的脚步。 台湾,全境都已经勘测完毕,沙盘都已经完全按照真实地貌建好了,也就是初建已经完成。 只等科考结束,一大批官员选拔出来之后,台湾州治便可以实现。 韩世忠的阶段任务已经完成,留个一万人在那儿守着就行了。 其余的两万人可以直奔占城,再从陆路出兵,借道大理,水陆两面同时出击,拿下真腊没什么悬念。 陆路,还是交给张伯奋,从吐蕃调个五万人,再有个两、三万装备华兴三代长枪和重机枪的忠勇军,这个阵势,对付刀耕火种级别的真腊,简直不要太轻松。 第194章 出兵真腊 议事小圈子的作用还是要发挥出来的,即便赵构已经认可了汪若海的方案。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安排好的。 不得不说,汪若海的战略眼光无可挑剔,宗泽、岳飞等人一听说给救援占城中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是交趾,立刻就举手赞成。 岳飞更是提出:“为什么只从大理借道呢?不如,再多出一路兵马,同时借道交趾,分别留一部分在大理和交趾境内以做策应,平定真腊之后,就留在大理和交趾好了。 而且,可以令大理、交趾、占城三国同时出兵真腊。真腊去年刚入侵交趾一次被交趾打败,大理也经常遭受真腊的骚扰,占城就不必说了。 有这三国兵力冲锋在前,我宋军作为强援在后,必无败理,且能减少我方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艾马,这招数,有点狠哈! 赵构抬手,用手指头抠着下巴的胡茬,不善地看着岳飞:“岳帅,以前还真没发现,你怎么这么鸡贼呢?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嘛?” 岳飞不好意思地挠了几下鬓角,有点心虚地说道:“那个,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也不是说一定要这么做。” 扯淡呢这是?说得多好啊,必须得这么做! 赵构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补充道:“那可不行,这主意太好了!一次不要脸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分两次三次呢?” “噗呲”一声,宗泽正喝着龙井呢,一听这话,没忍住,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好在没有喷着别人。 赵构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宗帅,我说的不对吗?” 宗泽接过小德子递来的毛巾,擦擦嘴,笑着回道:“官家,老臣没觉得这话不对,而是觉得太对了! 这样一来,西南大理、真腊、交趾、占城四国,都建几个基地,多驻扎些大军,他们再能蹦跶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 赵鼎本来想说不大合适的,可是一听宗泽的话,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西南平定,一派祥和的局面,突然觉得这么做太合适不过了,不这么干还不行了呢! 但,他毕竟是个老实又沉稳的,想了想,补充道:“西南各国,比之我国,有尚未开化之嫌,恐难以治理。到时候,应鼓励我国内地百姓南迁,给予南迁的百姓多种贴补政策。 同时,鼓励南人北迁,同样给予优待。这样两相交互,只需十年二十年,各自融合,教化自成。” 赵构赞许道:“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另外,与西夏和吐蕃一样,让西南各国识汉字、说汉话、穿汉服,推行汉文化。百姓可以和宋人百姓一样,参加科举考试、参军,享受同等待遇,不用刻意区分地域和民族。” 至于出兵西南的将领,还是按照赵构的意思,由张伯奋作为陆军主帅,杨再兴、呼延通为副帅,抽调忠勇军十万人,兵分两路,分别从大理、交趾两路出兵真腊。 大理、交趾两国境内各留两万忠勇军镇守后方,以防万一(并以此借口驻留两国)。 韩世忠率远征军两万人经由海路,从占城登陆,与占城兵马一同作战,战后在占城兴建陆军和海军基地。 因为出动的兵力其实并不算多,而且抱着给大理、交趾和占城放血的态度,所以大军的后勤保障压力很小,并不需要全国动员。 两个月之后,张伯奋和吐浑各自率三万人,分别从大理、交趾入境,来到与直腊交界的边境。杨再兴和呼延通各率两万人驻扎在大理和交趾。 大理国出兵三万人,听由张伯奋指挥。交趾也出兵三万人,听由吐浑指挥。 大理国的国主段和誉本性纯良,性子温和,之前再三请求依附宋国,好不容易才被徽宗接受,他心知宋军既然入驻,大概率不会再撤回去,唉声叹气之余,却也不敢提出异议。加之其亲眼看见大宋军威之强,更无半分不敬之念。 如此一来,他竟然心结尽去,亲自率领大理国三万人马,跟随张伯奋前往征伐真腊,只为亲眼瞧着宋军是怎么打仗的。 而交趾就不同了。 皇帝李阳焕不过才十二周岁,除了吃斋念佛,啥也不会,是个正经的佛系人物。 大将李公平心里却是对宋军颇有微词,尤其是那呼延通率两万人赖在王都不走了,让他就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但对于共同出兵真腊,他倒是不反对,非但不反对,还很支持,甚至在心里想着,等把真腊消灭了,是不是得和宋国谈谈,或许可以分些真腊土地啥的。 他亲自带三万人马跟随吐浑出征,一来是存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幻想着兴许能得些好处。二来和段和誉一样,想亲眼瞧瞧宋军的真实战力,万一将来翻脸了心里也有个底。 韩世忠的海军其实比张伯奋的陆路部队速度更快,毕竟从海上走,算是捷径了,而且,48轮的战舰,速度本身就够快。 占城方面是比较开心的,占城国王诃黎跋摩四世(宋人称其名为“杨卜麻叠”)觉得宋国皇帝太够意思了,为了占城竟派出海、陆三路大军,面上倍觉有光。 他不仅亲自率王室成员热情款待韩世忠及手下将领,还将占城特产的香料、犀象、珠宝等稀罕物一个劲地往战舰上搬。 至于出兵,更不含糊,他亲自率王朝大军五万人,与韩世忠一同进击真腊,率先发动了对真腊的攻击。 真腊的吴哥王朝此时早已乱成一团,吴哥王苏利耶跋摩二世更是懵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占城国王诃黎跋摩四世向宋国求救,他自然是知道的,又不是头一回了,原想着宋国来个使臣调和一下,找个台阶下,讨要些好处也就过去了。 以后再打的话,再说。 这已是多年的套路,怎么这次就惹出泼天大祸来了? 宋国竟然兵分三路从海陆两面打过来了! 这是要灭亡真腊的意思吗? 为什么啊? 同样都是宋国的属国,为什么要帮着占城打我真腊? 但,不管怎么说,打上门了,总不能头伸过去让人砍。 苏利耶跋摩二世兵分三路,自己带五万人迎战从占城方面过来的联军。 另外两路大军各有五万人,分别去和大理、交趾方向的联军作战。 这第一仗,就是吴哥王苏利耶跋摩二世和占城诃黎跋摩四世之间的较量。 诃黎跋摩四世见苏利耶跋摩二世亲率大军前来,自然也不能装孬种,他请韩世忠率军给他压阵,自己带兵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两军如两股气势汹汹的洪流,硬碰硬地撞了上去! 短兵相接之后,就一个字:干! 刀枪剑棍啥都有,乱得一团糟。 韩世忠在后面看着,觉得好笑,就跟看两帮小孩打仗似的。 看着两气势差不多,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占城方面知道自己后面有宋国军队压阵,毫无后顾之忧,胆气更壮,冲杀之势锋锐难挡。 真腊方面刚好相反,总担心宋国大军会借机冲杀过来,不得不有所留,气势上便比占城方面弱了一些。 两兵相争,勇者胜。 结果,根本不需要宋军动手,占城方面就大胜真腊了,追在真腊溃军之后杀个痛快。 苏利耶跋摩二世一路逃回王城,人越打越少。 结果,王城是到了,但没有兵了。 王城也丢了,苏利耶跋摩二世也在战乱中被杀。 这第一战,就注定了结局。 诃黎跋摩四世简直不敢相信:吴哥王朝简直弱爆了,怎么和我占城打了这么多年的? 第195章 一起来吧 来之极易的胜利,让诃黎跋摩四世有点不适应,甚至有那么一瞬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早知道吴哥王朝这么不经打,请宋国帮什么忙啊?直接干就是了,独占真腊领土不香吗? 占城的开局一战,损失了一万多将士,但真腊五万兵力直接没了,战死者过半,其余的要么投降要么逃跑了。 但大理和交趾方面的表现是真有点拉胯。 大理国主段和誉是得了徽宗封赏的,是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云南节度使(从二品)、大理国王,见真腊军不过是个将军率兵,当然不愿意自降身份亲自率兵对敌,也派了自己的心腹大将迎敌。 谁料真腊军的将领是真的厉害,段和誉的心胆大将不过一个照面便丢了性命,之后真腊方面又连杀大理几名将领。 真腊军气势如虹,以象军开路,趁势发起了总攻。 大理国全民向佛,吃斋念佛那是精通的很,打仗是真不行,双方甫一接触,大理军便抵挡不住,阵角大乱。 真腊的象军优势太明显,战士坐在高高的大象身上,或射箭,或拿着长枪捅。 大理的士兵根本无从抵挡,有被箭射死的,有被大象一鼻子甩飞摔死的,各种死法。 短短的数息时间,大理国的军队就溃散了。 真腊军趁势追击。 张伯奋在后方高地拿着望远镜看着,不禁摇摇头:大理就这点家底,能坚持到现在真心不容易啊!太弱了! 他下令让忠勇军向两侧散开列阵,给大理溃军留下撤退的通道。 两边战阵的最前方,各自摆出一溜重机枪,每一名机枪手配一个送弹手,就等张伯奋一声令下了。 段和誉虽然和张伯奋站在一起,却不像张伯奋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淡定的很。 他见宋军列的阵势有些莫名其妙,竟然是趴在地上的,便既好奇又紧张地问道:“张将军,这阵形,真的行吗?” 张伯奋云淡轻风地笑道:“放心吧,你且看着就好。” 待大理国的溃军全部进入通道,张伯奋淡然下令:“开始吧。” 旁边的传令兵看着大声喝道:“预备,开火!” 只见两列战阵前方的重机枪吐出火焰,发出“哒哒哒——”持续的巨响。 刚刚在大理军队面前无解的真腊象军,包括大象在内,就像割麦子一样,齐刷刷地倒下! 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工夫,真腊军队已经有上千人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真腊士兵简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好多人竟然连逃跑都忘了。 大理国溃逃的士兵也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与真腊士兵的反应别无二致。 那是什么武器? 连大象都沾之即倒,人力如何能够抗衡? 段和誉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这,这才是宋国真正的底牌吗? 在这之前,他还想着,到底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宋国把驻军撤了。 眼前的这一幕,彻底地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 尼马,我算是知道宋国为啥要下这么大力气来帮占城国打真腊了。 这是要收藩撤邦了。 拉倒吧,老老实实地做个闲散王爷算了,起码有宋国的官阶在身,足以和宋国的其他王爷一样,可以确保衣食无忧。 等这战争打完,就赶紧向宋国皇帝请求取消国号吧。 “停!” 张伯奋见真腊方面完全放弃了抵抗,便及时下令停止射击。 “去清理战场吧,战俘全部押回去。” 张伯奋是知道官家意图的,这么多真腊士兵,好几万人呢,全拉回去,发给农具、种子和土地,哪怕就种占城稻,也是为大宋做贡献了。 再从内地迁移人口到真腊来,扩大汉人比例,这处地方,就彻底变成大宋的国土了。 大理,是第一个见识到宋国最先进武器的国家,也是第一个被最先进武器震慑住而自请撤销国号的国家。 交趾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和占城一样,交趾的李公平将军也是上来就打了一场大胜仗,没用得上宋军出手。 只是,损伤有点大,与真腊的战损比基本上一比一的样子,都损失了两万人左右。 李公平是交趾国的名将,对真腊的战斗原本也是胜率极高。 去年真腊侵犯交趾,就是李公平率军大败真腊军。 这样的将军,总有些骄傲,有些看不起人,这次又打了胜仗,虽然损失不小,还是有点飘。 于是,在吐浑面前,说话时便有些挑衅的意思。 大抵就是说宋国人多势众,一对一的话未必能行,打仗靠的是勇猛,而不是人多,等等。 吐浑原先是吐蕃的首领,学习汉人文化比较晚,虽然也在陆军学院进修过,但看起来仍然比李公平更象土人。 李公平愈发觉得自己是配得上名将称呼的,而这什么吐浑,就是个糙人,没啥了不起的。 在任何年代任何地方,总是有人爱当舔狗、 交趾也有,李公平手下也有。 这不,李公平麾下的一个将领在打扫完战场闲下来之后,便给自家将军出头了:“大战刚歇,不如我们双方战士比试一下,给大军助助兴?” 吐浑早就觉得交趾人有些欠抽了,一听这话可得了理了:“军中那都是杀人技,你真的想比比?”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比啊,为什么不比?你我双主各出三人,选自己最擅长的武器,比试三场,让我们也学习一下宋国军队的杀敌技巧。” 最擅长的武器?你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吐浑在心里冷笑:现在打仗可和过去不一样了,任你身手再好,一枪撂倒! “可以是可以,但枪弹无眼,我担心,会害得你方士兵丢了性命!”吐浑冷冷地说道:“到时候,可别怪我提醒你们。” 那人却不知晓刀枪无眼和枪弹无眼有什么区别,兀自嘴硬道:“既是军中比试,自然难免伤亡,真若是伤了甚至丢了性命,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行,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吐浑回应了一句,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战士,直接点了一个战士的名字:“赵子龙!” “到!” 一个士兵大声应道。 “出列!” “是!” 赵子龙连忙背着华兴三代小跑出列,跟标枪一样站在吐浑面前,“啪”地敬了一个军礼:“请指示!” 这些程序和动作,吐浑在陆军学院也训练过,还不觉得怎么样。 但李公平等交趾将领,明显给人一种集体沉默的感觉。 这宋国的士兵别的不说,就冲那精气神,真是无可挑剔! 吐浑大声说道:“交趾出士兵三名,与我军战士比试最拿手的武器,一共三场。你代表我军战士,去与他们 比试比试,尽力而为,莫要丢了我军颜面!” 赵子龙大声回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交趾那边此刻也已选定三名战士,站到了附近的一处空地上,显然是把那处空地当作擂台了。 赵子龙“噔噔噔”跑到空地一头,从背上取下长枪端在手里,拉动了一下枪栓,说道:“你们三个,一起来吧。” 第196章 三国归服 赵子龙的话,听着颇有些气势,但交趾军中的人怎么看都感觉他像是在吹牛。 个子中等,也不算壮实,甚至稍稍有点偏瘦。 除了眼神比较犀利以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交趾选出的三人,都是军中好手,自有其骄傲,哪能三人一起上啊? 当先出来一人,手里拎着雪亮的钢刀,傲然说道:“打你一个,哪里用得着三个人,我一个人也能把你打发了。” 另外两个人,在后边站着,脚都没动了下,似乎很认可他的话,只是斜着眼看着。 赵子龙见状,知道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赵子龙,更加不清楚“最拿手的武器”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他本名叫赵子荣,自幼习武,最擅长用枪,一身技艺不凡。 前年,他加入了忠勇军,因为身手了得,又擅使长枪,军中的战友们都叫他赵子龙。 但忠勇军内,最受欢迎的已经不再是传统的武器,而是长短枪、狙击枪的枪法。 偏偏赵子荣的射击天赋同样出色,刚参军未满一年就被送进陆军学院深造,可巧与吐浑做了同学。 叫他赵子龙的人又多了些,反而没人叫他本名了,后来,他索性便真把名字改成了赵子龙。 不然吐浑怎么会点名让赵子龙出战?自然是心里有数,能把传统的枪法和装了刺刀的长枪完美结合的人,还真不多见。 对方就一个人而已,赵子龙觉得没有开枪的必要,便伸手把保险给关掉了,刺刀亮出来,摆出了拼刺刀的起手势。 两人近身之后,便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传统武艺的较量。 起初都还留着手,存着切磋的心思,点到即止。 可打着打着就各自都奔着对方的要害去了,毕竟都是战士,招招夺命才是常态。 没多时,赵子龙卖个破绽,引对方来攻。 自己则转身后撤,趁对方追砍之机,回首一个突刺,使了个回马枪,一刺刀将对方捅了个透心凉。 现场顿时一阵哗然,虽然都说刀枪无眼,可真出了人命,那心思就不一样了。 交趾那边的另外两人见同伴丢了性命,眼睛可就红了,一声不吭,一人拎着刀,一人拿着剑,就朝赵子龙冲去。 这两人的身手并不比死了的同伴更高明,单挑显然是干不过对方的。 之前不是说要一打三吗?这才二打一,想来也没啥可说道的。 赵子龙见两人真的一起上了,也不敢托大,为防万一,悄悄将枪上的保险给打开了。 左边是剑,右边是刀,有时一攻一守,有时同时进攻,两人的配合还很默契。 一时之间,赵子龙被两个人缠得死死的,基本上只有防守,没有进攻了。 虽然短时间可能也不至于落败,但取胜的机率更加渺茫。 交趾军中旁观的众人渐渐松了一口气,这尼马两个人打一个,再打输了可真是太丢人了。 赵子龙有好几次被二人逼得紧时都想开枪了,却一直忍着。 直到对方一剑刺穿了他胁下的军装,在他胁部划出了一道血口了,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防守间隙,他抽空看了吐浑一眼,见吐浑点了下头,便放心了,冲着提剑刺他的那人扣动了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绝无脱靶的可能。 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使剑的那人仰面便倒,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使刀的那个被枪声一惊,又瞥见同伴倒下去了,一个愣神,被赵子龙一刺刀捅进了腹部,再斜着往外划拉,“刺啦”一下,被开膛了! 李公平本来捋着胡子的手停在了下巴下边,二目圆睁: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一声响,就倒下了一个? 他身边的将领也不例外,一个个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个宋军士兵这么猛的吗? 那手中的武器竟这般厉害?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后边还有三万战士呢!哦,不对,还不止,京都还有两万! 一想到这个,这些交趾将领没法淡定了! 李将军对宋军的态度摆在那儿呢。 和宋军较较劲?之前有这想法的可不止李将军一个人,大家都觉得李将军是个爷们儿。 现在,不用说自己了,看看李将军的表情就知道了,和大家一样,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咳咳”,吐浑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军中的比试嘛,出点意外在所难免,都是军中好男儿,好生安排后事吧。” 李公平眼神空洞地回过头来,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漠的口气向身边的将领吩咐道:“好生收敛,厚葬。” 吐浑其实很开心,他一直觉得跟随张伯奋回到宋国是个极为明智的决定,如今,更是多了一种身为宋国人的自豪感。 哪还有什么吐蕃?现在整个都是宋国的领土,我是正经的宋国人,这有毛病嘛? 这什么交趾,弹丸小国,还敢和我大宋叫板?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看着李公平,说道:“李将军,你我部下各自抽出五千人先把俘虏押回去,等候安置!其余部队继续向真腊腹地挺进。” “遵将军令!” 李公平微微躬身,谦恭地回道。 此间事了,其实,真腊已经算是亡了。 吴哥王朝灰飞烟灭。 各地再也没有像样的势力。 在真腊驻军没什么悬念,只待国内抽调一批官员前来管理即可。 张伯奋在原吴哥王朝的王宫召开了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大会。 参会的人员有大理段氏家族、交趾李氏家族、占城诃黎跋摩四世的家族,和韩世忠、杨再兴、呼延通等忠勇军将领。 出征之前,赵构便跟张伯奋交待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去真腊之后,不可拘泥,当视形势而动。真腊是必须拿到手里的,大理、交趾、占城是必须驻军的,在这个基础上,你尽可以自由处置,我给你兜底。” 张伯奋在充分领会赵构意图的基础上,进一步自由发挥:“如今,吴哥王朝已亡,真腊却还有数百万百姓,不能让真腊一日无主,不能让百姓无处安生。 故此,我代表官家宣布,设立真腊特区,从大理、交趾、占城王城各自抽调一百人,组成临时内阁,大理段和誉王爷为特区主事,交趾李阳焕王、占城诃黎跋摩四世王分别为副主事,负责在我大宋特派员到来之前处置真腊一应事宜。 诸位有无异议?” 段和誉早就有了要当个闲散王爷的觉悟,张伯奋话音刚落,他便第一个举手发声:“无异议!无异议!” 说完,他见只有自己把手举得老高,讪讪笑道:“我大宋兵强马壮,繁荣昌盛,我高兴着呢,高兴着呢。” 李公平虽然只是个将军,却也是个能拍板的,当即便代李阳焕表了态:“我同意张帅的安排!” 只有占城的诃黎跋摩四世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尚未完全清醒,心里想着:我国这次难得获得了大胜,吴哥王朝也亡了,不该得点好处吗?不是说好的帮我出气的嘛?为什么就搞成了给宋国打工了呢? 张伯奋见大理、交趾都表了态,就占城的那什么四世闷不吭声,便沉声问道:“那什么四世,你有异议?” 诃黎跋摩四世确实想说自己有异议,但偷眼一瞧李公平和段和誉,感觉两人看自己的目光就像看二傻子一样,心里不由一惊:咋了这是?什么眼神?我是傻的嘛? 段和誉的本事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李公平的为人和打仗的本领他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也干过几回。 这两个都服服贴贴的,我能比他们强?不可能把好像? 短短的几息时间,诃黎跋摩四世总算把事情捋清楚了,连忙一个哆嗦,跟刚回过神来似的:“张将军,不好意思,走神了,光顾着想我大宋将来君临天下的盛世了。呵呵,我肯定没异议啊!” 这样最好,省得麻烦,张伯奋暗自腹诽道。 第197章 统一半岛 张伯奋开完大朝会,大理段和誉、交趾李公平、占城诃黎跋摩四世全都被留了下来,让他们安排人手回去选人调人前来组阁。 然后,张伯奋又和韩世忠商量:“韩将军,除了征讨真腊,官家并未安排其他事宜,但我还是有些想法,需要你的支持。” 韩世忠知道张伯奋是新近崛起的新秀,很得官家看重,便笑着说:“张帅客气了,需要韩某做什么,尽管说,都是为官家做事,无需客套。” 韩世忠这话说的极为含蓄,首先表明了对张伯奋的支持,同时也表示自己不可能无底线地支持,必须是从官家的利益出发才行。 所以说,原历史中,韩世忠虽然也是主战派的大将,和秦桧关系也很僵,但却没有被秦桧针对的太狠,即便被夺了兵权,也得以善终,足以说明其情商之高,处世之精。 张伯奋也不是蠢人,眨巴眨巴眼睛,笑道:“韩将军既如此说,那张某可就直说了。” 顿了一顿,见韩世忠含笑不语,他四下瞄了一圈,小声说道:“我仔细看了这半岛的地图,又问了些人,目前,虽然实力最强的真腊、交趾、占城都被我们拿下了。但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公国,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实为我大宋统一半岛的良机。 我看,你也别回去复命了,与我一道,给官家去个折子说明一下情况。你我二人再合作一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整个半岛都拿下得了!” 韩世忠一听这厮的狂妄之语,立马不高兴了:“你这人也太不果断!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临出发前官家没教过你嘛?去个折子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要打便打,回去再说!” “呵,呵呵,”张伯奋被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差不多十岁的男人给呛着了:“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要等折子回来再动手了?” “没说吗?”韩世忠回想了一下,反应过来了:“哦,你意思是折子送回去知会官家一声,不用等回复,先斩后奏?” 张伯奋笑道:“然也。” “行,那就先干了再说,反正也要不了多久。” 韩世忠欣然答应了下来。 赵构收到张伯奋和韩世忠的折子时,已是腊月二十八,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黄河两岸均下了三天的大雪,四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赵构在御书房里,烤着火炉,就着明亮的灯光,看着张伯奋和韩世忠的折子,笑着说:“这个张伯奋,我就知道最会折腾,当初带三万兵去吐蕃,回来变五万。这回让他和韩世忠去打真腊,他却想着把整个半岛都打下来。” “嗯,这小子脑子灵活,有灵性,是带兵打仗的好材料,老臣可跟不上喽。” 说话的正是宗泽,笑得阳光灿烂。 赵构看着他,心里也很是高兴。 这马上就到华兴三年了,也就是1129年,宗泽仍然身体健康,精气十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就放心了,说明原历史中1128年病发身亡的节点安然度过了。 “对了,宗帅,科技学院的建设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没有?”赵构笑着问道。 “问题,还真有。”宗泽想了想,回答道:“学院的校舍已经基本完工,还有一点扫尾工作。军器监的一些高级工匠,我也都联系好了。到时候让他们就自己的专业抽空去讲讲课。 但,娘娘,这几日怕是就临产了吧,最重要的课是娘娘的,而且,娘娘说的细科和基础理论课,还没有讲明白。我看,学院的开业大典还是推迟一下吧。” 赵构点点点头道:”嗯,那就等开春吧,等皇后身子好了再开课也不迟,这事儿还就得她,别人都不行。“ 说着,他抬手,指着头顶的电灯,笑道:”比如,这个电灯,我是讲不清楚的,只有她能。“ 秦桧在一旁拍马屁道:”也不知道娘娘看了多少书,懂得真多,我等自叹不如啊!“ 赵构斜眼瞄了他一眼,心道:她虽然看的书的确不少,但这种事情,是看书多与少的问题嘛? 但秦桧的表现,真心实意地说,确实不错。正常上朝总是和李纲比谁来得早似的,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任何事情交到他手上,必定给你办得妥妥的,甚至经常超额完成任务。 比如上次出使高丽,也就是做个样子。 真是做个样子,不像出使西夏,搞出四路大军二十多万兵力那么大的动静。 五艘战舰,五千将士,而已。而且是直奔高丽都城所在的港口,开城港。真想打倭国的话,就直接去釜山港堵上打了。 才刚踏上高丽的领土,前来迎接的高丽官员就兴奋地说:”听闻上国出兵相助,那倭国竟然一夜之间撤兵了!“ 当时把秦桧搞得很不愉快:尼马倭国也太不够意思了,怂到姥姥家去了简直,你好歹等我大军上岸之后露个面再走哈。 但也没办法,总不能再去把人喊回来吧? 而且,既是请求大宋出兵帮你驱逐倭寇,你高丽王不该亲自来迎接表示一下心意? 这尼马倭寇撤了,你就不当回事了是吧。 腹诽归腹诽,秦桧自然不会拿这个说事,但心里不痛快,总得找个法子发泄发泄。 高丽官员被五艘高大的战舰给震住了,指着战舰说道:”上国这是把全国最好的战舰都派来了?“ 秦桧回头望了一眼,笑道:”你可真会说话哈。我大宋国万里疆域、亿万百姓,就这五艘战舰? 听好了,就这种战舰,我国目前一共有一百艘!再过一年,能达到三百艘!“ 秦桧这回可没吹牛,一点都没夸张,可即便如此,高丽官员也着实被吓了一跳,眼都直了:”有一百艘?再过一年能有三百艘?“ ”那可不?“秦桧自豪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三百艘就足够用了,就是再造些也无不可。“ 高丽官员疑惑地问道:”战舰不是越多越好吗?为什么说三百艘就足够用了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秦桧暗赞这个官员上道,指着战舰上排列整齐的忠勇军战士,问道:”看见了吗?一艘战舰上有一千名将士,这五艘战舰就有五千将士。 这五千将士就足以将你高丽或者倭国灭国了!要那么多战舰干嘛?“ 五千人能灭一国? 高丽官员当然不信,尼马吹牛都不打草稿的是吧。 虽然没表示有异议,可秦桧那是什么人?早将高丽官员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冷笑一声,说道:”怎么着?不相信是吧,要不要让你见识一下我大宋军人的风采?“ 高丽官员脑子里想的还是一帮士兵”哈!嘿哈!“的表演时的场景,便笑着说:”好啊,正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其实他心里想着,无非是刀枪剑戟,按设计好的套路表演一下,谁不会?我看你能玩出花来? 秦桧指着三四百米外海滩上面搁浅的一艘中型货船,说道:”那艘搁浅的破船,看见没?“ 高丽官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点头道:”看到了。“ 秦桧招手,让一名统制把重机枪手及其副手带过来,顺便搬来一箱子弹。 ”这一箱子弹,把那艘搁浅的破船扫成渣渣,能做吗?“秦桧轻声问道。 机枪手看了一眼破船,很有把握的说:”一整箱子弹呢,没问题。“ 秦桧笑着冲高丽官员说道:”你安排人去清个场,要确定破船里边和附近没人才行。“ 高丽官员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秦桧说的做了,让人前去清场。 第198章 威慑高丽 等高丽官员清场完毕,秦桧笑着朝高丽官员说道:“你站稳了,瞧好了哈!” 然后转过脸,下令:“开始吧。” 机枪手瞄准,副手上弹链,动作熟练至极。 “哒哒哒——” 重机枪怒吼起来。 连绵弹雨在机枪手的精准控制下,呈一个小扇面,朝着破船倾泻而去。 射击才刚开始,高丽官员就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 这,这,这是什么武器?! 这么远的距离,弓箭都射不到的吧?这么密集,雨点一样,谁能躲得过?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那艘破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碎屑乱飞,一蓬蓬连绵不断的灰尘浮起。 不过片刻工夫,一整箱子弹,一千发子弹,打完了! 海滩上的那艘破船,变成了一堆碎屑,四散在那一片海滩上! 高丽官员和随从们都张大了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射击完毕!” 机枪手和副手从地下爬起来,向秦桧汇报道。 “好!”秦桧虽然见识过重机枪的厉害,却也仍然对眼前的这一幕叹为观止。 大宋有这等威力的武器,试问这天下,谁人能敌? 他轻蔑地看着高丽的官员及一干随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阴恻恻地说道:“看过了刚才的表演,感想如何?” 高丽官员这才回过神来,擦着额头的冷汗,有些哆嗦着回道:“太,太,太,震撼了,简直,简直,是神迹啊!” 秦桧冷哼了一声,问道:“不知,可够级别请仁宗皇帝前来一观啊?” 若是赵构在此,估计会笑着骂秦桧是个老阴笔,这是拿人家皇帝不当干部啊! 当然了,按惯例,高丽既为属国,只能称王,不能称帝,秦桧这么说是有点挖抗的意思。 “请,请,请上使息怒,小人,小人这就去,请,请我王。” 高丽官员紧张得很,对秦桧的称呼都改了,不仅如此,也老老实实地称仁宗为“我王”了。 “嗯,那我就在这里他休息半日,半日不至,就别怪我脾气不好了。” 秦桧淡淡地说道,把上使的倨傲表现的淋漓尽致。 高丽官员自然不笨,那意思就是说只等半日,仁宗半日不到的话,哼哼,后果自负。 “小人告退。” 高丽官员愈发地谦恭,姿态摆的更低,垂首而退,心里升起一种无力感。 他已经预感到,高丽的好日子,到头了。 也不能说是好日子,哪里有什么好日子,一年多以前才好不容易平定了李资谦的叛乱,还没缓过来劲呢,倭国又来骚扰。 仁宗主动自认为宋国属国,请上国出兵,来高丽驱逐倭国。 何曾想,这是引狼入室呢? 倭国吓跑了,他为什么会吓跑? 呃,,,现在知道了,宋国是猛虎,高丽、倭国这些小国不过是小绵羊或者小白兔罢了。 只是可恨,那李资谅在宋国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把这么重要的宋国情报送回来? 高丽王仁宗此时正在悠闲自得地品着来自宋国的龙井茶,心情大好,虽然本国的茶叶并不比宋国的茶叶差,但还是感觉宋国的茶喝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看来自请为宋国属国的效果真是明智啊,倭国得知宋国出兵的消息,竟提前撤退了! 今日,宋国的军队乘坐战舰直抵开城港,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此时,大约快要到了吧。 等宋国使臣来了,给他多准备些礼物,好让他回去后能在宋国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 这才是处世之道。 小国不易啊,除了依附强国,哪有什么别的出路? “陛下,陛下。”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是派去迎接宋国使臣的大臣回来了。 “让他进来。” 他坐直了身子,把茶杯往案几上轻轻一放,脖子转了几圈,发出“咔咔”的几声轻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宋国使臣呢?来了吗?” “回,回陛下,没来。” “嗯?为什么?” “宋国使臣,想,想要你亲自去迎接!” “什么?!”仁宗王楷拍案而起,怒喝道:“他一个小小的使臣,竟让我一国之尊亲自去迎接?” 官员一哆嗦,连忙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多嘴。 他是很了解这个陛下的,吼过之后,气就去了一半。 那时再开口,就算还不能让他消气,起码不会迁怒自已了。 果然,喘过几口粗气之后,仁宗气呼呼地问道:“郑知常,起来吧,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郑知常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把去迎接宋使的情况一一道来。 末了,他心有余悸地说道:“陛下,那一幕,真的太可怕了,堪称神迹啊!\" 仁宗听完郑知常的讲述,心思立刻便重了,气也消了,代之而来的,是恐惧。 宋国使臣那么做,无疑是在示威。 为什么要示威? 自然是因为自已没有亲自去迎接,可为什么要自已去迎接? 你人还没到呢,倭国人就已经撤了,你出啥力了? 拿出新式武器狂轰一通,就只是要出口气,让自已去迎接? 这里头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有的话,是什么原因? 怕是要见过才知道。 而且,还得尽快,宋使只给了自已半日的时间。 郑知常回来用了一个多时辰,自已赶去还得一个多时辰,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了。 不得不说,这王楷能在外祖父李资谦一手遮天的情况下翻盘,智商还是在线的。 一番细想之后,连忙吩咐道:“郑知常,你去安排,立刻出发,骑马去,能早到一会。” 郑知常松了口气,赶紧出去安排王楷出行事宜。 这边,秦桧老神在在地坐在战舰右舷,手里拎着根鱼杆,竟然在钓鱼。 张仲熊慢悠悠地晃到他身边,笑着说道:“秦大人,很悠闲啊。” 秦桧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当然悠闲了,倭国人跑了,人家高丽王不拿咱们当回事了,可不就只有回去了?” “那,秦大人的意思是说,高丽王不会来?”张仲熊眉头微皱,不确定地问道。 秦桧叹了口气,说道:“唉,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反正,他来了最好,说不定就有大好事了。不来,咱们也别上岸了,直接回去,给他添个堵,让他心里难受。” 张仲熊想了想,说道:“他若是不来,咱能不能,借这机会,打他一下子出出气?” 秦桧闻言,再次转过头,看着张仲熊,笑道:“呵呵,果然是将门出虎子啊,你这想法,我看可行。只要能打出威风,我估计,官家也不会责罚咱们,兴许会表扬呢。” “那就好!” 张仲熊兴奋地以拳击掌,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高丽给灭了,省得没事瞎琢磨这些烂事。” 实际上,他心里的想法是:早想干一票爽的了!哥哥张伯奋平吐蕃,收西夏,立下汗马功劳,深得官家欣赏,这回也轮到咱露下脸了! 都是一个父亲教出来的,他张仲熊也是一身好武艺,并不在哥哥之下,也该有机会施展一下了! 第199章 再收一国 眼见得天色渐晚,半日期限快要过去了。 张仲熊心中的兴奋愈发的旺盛,可以干他一票了! 就从这个港口开始,向着王城的方向推进。 华兴三代开路就好了,遇到大股的反抗队伍再用重机枪清理。 拿下王城,然后…… 他正在幻想着自己征服高丽的情景呢,却见远处的港口,有大队人马疾驰而来。 拿起望远镜,他很快便在大队人马中看到了之前来过的官员,和一身绯红官袍的高丽王仁宗。 虽然不认识仁宗王楷,但凭着他的穿着,和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情景,猜也猜到了。 “唉,晦气。”他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皇帝当的,也真是,还真来了,快马加鞭呢。” 无聊,太无聊了。 秦桧笑着安慰道:“官家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的最高境界。事在人为,先别泄气,看看再说。” 事已至此,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人家动手。 张仲熊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好忍着先,只希望那仁宗能硬气点,来给自已找点麻烦。 “呵呵,欢迎欢迎!王某来迟,让上使久等了!” 王楷看着从战舰上下来的秦桧,迎上前,笑呵呵地说道,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不快的表情。 “哎呀呀,有劳王上亲自来迎,秦某惭愧,秦某惭愧啊!” 秦桧也是笑着打哈哈,脸上堆的笑容看上去就要溢出来了似的。 王楷再怎么着也是一国之君,既然亲自来了,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吧。 礼仪之邦,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贵国皇帝陛下身体可好啊?” “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啊?” 等等,一阵闲聊。 看的张仲熊眉头直皱:搞得跟真的似的,感情真有那么好嘛? 最后,王楷笑道:“本王安排了酒宴,还请秦大人莫要嫌弃。” 说完,他又翘起脚尖,凑近秦桧的耳朵,小声说道:“稍后自有礼物奉上。” 见秦桧不置可否,他也不再多说,好歹是一国之君,脸面还是要的。 秦桧并没有让将士们从战舰上下来,只是抽调了一个百人队,作为正常的护卫,其余人全在战舰上待命。 然后,他和仁宗并排,张仲熊和郑知常一起,骑着马,向港口外边行去。 到达王宫的时候,已是晚上,王宫里早已摆上了宴席。 王宫门口,一个光头的和尚微笑着给王楷见礼。 “请,请上座。” 王楷的姿态摆的很低,伸手向前方虚引,让秦桧先行。 秦桧也不跟他客气,昂首,挺胸,迈步,稳的很。 从一开始,他就是要摆出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寻求更好的战机,肯定要将这个思路贯彻到底。 王楷心中再不痛快,也只好忍着,落后了半个身位跟上。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秦桧听出有自己人的声音,不禁眉头微皱,转身看去。 王楷也略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子。 只见王宫侍卫伸手拦住了秦桧带来的护卫,不依不饶:“要么把武器上交,人进去。要么,在外面候着,禁止携带武器进入王宫。” 秦桧弄明白了原因,便笑着问王楷:“这个情况,怎么个说法?” 王楷佯作恼怒,冲着侍卫吼道:“你疯了吗?这是上使的护卫!让开!” 那侍卫却不肯让步,梗着脖子说道:“王上,这是先王给王宫侍卫定下的规矩,王上也不能坏了规矩!” 王楷转过脸来,看着秦桧,讪讪说道:“上使,这确实是先王定下的规矩,我也不好违例。你看,要不,让护卫们把武器暂时交给王宫侍卫保管,宴会之后再还给他们可好?” 秦桧还没来得及说话,张仲熊就抢先回答道:“不行!我大宋军中自有规定,枪在人在,枪亡人亡!” 这话才刚一落音,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王宫侍卫竟刀剑出鞘、弓箭上弦!一个侍卫头领大声喝道:“放下武器!” 忠勇军的护卫也丝毫不怵,齐刷刷地一阵枪栓响,朝着王宫侍卫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子弹已经上膛! 一瞬间,王宫门口的气势便紧张起来,一场近距离的战斗一触即发! 张仲熊冷笑一声,说道:“怎么着?想来硬的?看上我大宋的武器了?” 郑知常站在张仲熊的身旁,感到压力山大,先是给那个光头不停地使眼色。 见光头不理他,又转过头来不停地冲他的王上挤眉弄眼。 王楷使劲地咽了几下口水,终究是没硬到底,大声喝道:“妙清!” 那和尚竟然皱着眉头回了王楷一声:“王上!” 听这口气,似是要王楷听他的。 秦桧冷笑着看着王楷君臣演戏,心道:要不,再添一把火? 随即给张仲熊使了个眼色。 张仲熊那是正经的站二行的不嫌事大,收到秦桧的眼色之后,嘴里嘀咕了一句:“哼,连王上都不放在眼里了,是要造反吗?”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短枪,直接指着和尚的脑袋,追问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和尚妙清,正是王楷夺回王权后启用的重要人物,早已目中无人,心里对王楷也缺乏足够的尊重。 按照原先的历史,是没有这次秦桧率宋军前来的情节的,大约在六年之后,妙清便会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王楷在大将金富轼的帮助下,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平定这次叛乱。 妙清虽然知道宋军有新式武器,却对新式武器的威力缺乏足够的认识。 此刻听张仲熊的话这么难听,他感觉很刺耳,便也上了头,冷冷回道:“你宋人区区百人,也敢在我高丽王宫撒野,真当我高丽无人不成?” 呵呵,真是,无知者无畏! 张仲熊本来就抱着找茬的态度来的,见这和尚这么配合,心中暗笑,哪里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手指轻轻一扣。 “砰”的一声枪响,妙清的额头出现了一个血洞! 一枪爆头! 妙清脸上还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就直接向后真挺挺地倒了下去。 张仲熊的枪口,有袅袅青烟缓缓升起。 想来这个妙清在王宫侍卫中还是挺有威望的,大约几十个侍卫见他死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嗷嗷叫地围了上来。 张仲熊已经开了头一枪,忠勇军的战士们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砰砰砰——” 一阵枪响,王宫侍卫们又倒下了几十个,都是之前挥舞着武器要冲上来的。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秦桧在内。 他想,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竟然闹成了这样?这剧情推进的,一环接一环的,简直,不要太爽! 王楷、郑知常和周围的王宫侍卫们,更是吓得胆战心惊。 这,这是神佛显灵了吗? 就这么手指头一动,死了一片? 寂静,一片死亡一样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秦桧最先反应过来,这尼马,还吃个屁的饭啊! “撤,回船!” 说完,带头离去,张仲熊连忙跟上。 护卫们平端着手中的华兴三代,护着他们后退。 王楷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追了过来:“上使,上使请留步!” 几个护卫手中的枪指着王楷,喝道:“站住,再往前就开枪了!” 王楷就跟脚下装了刹车似的,猛地一下定住,哭丧着脸:“上使,上使,千万不要动怒啊!这个妙清,妙清,他不听我的话,目无王上,目无尊上,死有余辜!” “哼!连手下的朝臣都管不住,要你何用?”秦桧故意大声羞辱道,坐实王楷的臣子身份。 王楷这时哪里还能注意到秦桧的这个小心思,伸着手,就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上使,上使,留步啊,臣,臣准备了些礼物,准备了礼物啊!” 秦桧心里大喜,这厮,看来是真怕了! 脸上却仍然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了,不用说了!明日送到船上来!” “好,好,明日,一定送到!”王楷如释重负,连声答应。 结果,第二日一早,王楷就亲自带队,奉上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玉器香料等礼物。 在秦桧的提醒下,王楷跟着战舰,回到了开封,获得赵构的封赏:高丽王(不世袭)、高丽节度使(从二品)、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从此开始领宋国的俸禄。 高丽王朝不复存在,和西夏一样,四品以上大员均由宋国派员担任。 这高丽之行,秦桧居功至伟,赵构高兴之下,感觉给他升官不合适,太快了,便索性给他媳妇王氏封了个二品的诰命。 张仲熊的表现也很好,赵构想着原历史中他被金国俘虏的事情不会再有,便不再揪着他并不存在的过错不放了,又给他提了一级,归德将军(从三品),也算是给了他父亲张叔夜一个安慰。 第200章 儿子国旗 也许是心里没有了牵挂的事情,在张仲熊得到封赏之后,张叔夜,这个为把一生精力都献给了国家的老人,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三个月后,新的一年来临之后,含笑离去。 相较于原历史中张叔夜于1127年为国尽忠,这个时间延长了近两年。 但,对于赵构和整个开封府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赵构当初进京之前,张叔夜便站在宋国和百姓的立场,选择支持和拥护赵构登基,成为新皇的坚定支持者。 在赵构登基后,张叔夜便出任参知政事,兼开封府尹,呕心沥血,协助稳定京城局面,为开封的快速恢复和繁荣发展立下汗马功劳。 开封作为京城,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社会治安最重要,琐碎事务最繁杂。 一直到病发前,张叔夜几乎没有哪一天不熬夜,真真是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不仅在赵构的心里占据了相当的份量,在开封百姓的心里,也同样享有极高的威望。 张叔夜的老家在颖昌府阳翟县,最终是要由家人扶枢回乡入葬的。 在张叔夜灵枢离京之日,开封府百姓约十万人,自发地浑身缟素,跟随在朝廷和张氏送葬队伍之后,扶灵十余里,哭声震天,哀恸天地。 这一日,长风万里,云沉似水,开封城内外,被寒风卷起的纸钱漫天飞舞,就像一场不曾停歇的雨。 这一日,开封府所有布店,白布竟然卖缺了。甚至有的布店得知百姓自发为开封府尹张叔夜送葬,竟坚决不肯收钱,以此表达对这位老人的深痛哀悼。 这一日,赵构令人在张叔夜老家造了铜像,追赠其开府仪同三司,谥号“忠文”,并撰文赞曰:威武殴戎,忠良贯日。仗义平夷,国家辅翼。大贞大节,惟节与义,天下大闲。杲杲龙衮,为人所难。死轻鸿毛,名重泰山。离徒递俦,胡不厚颜。 这一日,一声嘹亮的婴啼响起,穿透了夜空。大宋皇宫深处,皇后娘娘邢秉懿产下一子。 秋荷在邢秉懿临盆之前便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直到她顺利分娩,这才放心。 她抱着刚出生的生命,轻轻捧到邢秉懿的肯前,笑着说道:“恭喜娘娘,喜得龙子。” 邢秉懿的嘴角微微弯起,虚弱地说道:“这孩子,挺心疼他娘,没怎么费力便出来了。” 秋荷看着邢秉懿略有些苍白的脸庞,笑道:“可不是嘛,娘娘这次分娩,刚有感觉便出来了,在顺产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可见娘娘也是身具大气运的。” 听着秋荷的话,邢秉懿的心里也是极为感慨,看来本娘娘真的是好命啊! 在这个科技刚刚起步的年代,生孩子对于产妇来说,不啻于一场生死大劫,搞不好便是身死道消,甚至一尸两命。 偏偏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便把宝宝生了出来,安全度过了这一劫。 赵构得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秋荷抱着宝宝,转了个头,交到他的手上,还嘱咐着:“官家,轻一点,别太用力,捧着头。” 赵构正经是第一次当爹,看着不过尺许长的小宝宝,心里感到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好奇。 宝宝的眼睛还紧紧地闭着,黑中带黄的头发稀疏的、湿漉漉的,软搭搭地趴在头皮上。 身体也软软的,就像软体动物一样,四肢和手指稍稍有些弯曲,皮肤是淡淡的粉色,还有点皱巴巴的感觉。 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 这就是我儿子? 我这就当爹了? 兴奋之余,他心里又有点害怕,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么个小不点,要怎么养? 这么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奶粉是没有的,只能母乳喂养吧。 也不知道媳妇的奶够不够,应该是够的吧,那么大。 “你怎么了?跟傻了似的?”邢秉懿见赵构抱着宝宝久不做声,轻声问道。 “呃,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有点高兴,有点好奇,还有点害怕。”赵构一边轻轻转着,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感觉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秋荷在一旁笑着说:“官家放心好了,乳娘早都准备好了,不用费心的。” 邢秉懿微皱着眉头,勉力说道:“不用找乳娘吧,我自己喂孩子就好。” 母乳喂养肯定是好的,这个浅显的道理,不仅邢秉懿知道,就连赵构都知道,这在后世是所有成年人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可是,”秋荷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个事情,是太后娘娘亲自安排的。” 太后娘娘?韦太后? 赵构和邢秉懿对视了一眼,在那一瞬间,两个人便达成了统一战线,咱自己的孩子,必须母乳喂养! 恰在此时,宫外的太监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宫内的宫女连忙跪地迎接,秋荷也不能例外。 赵构抱着儿子,转过身,轻声说道:“娘,是儿子,母子平安。” 韦太后紧走了几步,抢到了赵构身前,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宝宝,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哎呀,我的乖孙儿!我赵家有后了!” 然后,看宝宝一眼,又抬头看赵构一眼,连声说道:“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还有这耳朵,跟你是一模一样!“ 赵构大窘,心道:眼都没睁开呢,皱巴巴的,这都能看出来象我?你也太厉害了吧! 韦太后正说着呢,宝宝突然嘴一撇,哭了,哇哇的,听起来不知道有多伤心似的。 “乳娘呢?快叫她过来!”韦太后是过来人,知道宝宝是饿了,连忙叫人。 邢秉懿强自把身体向上挪了一点,望着韦太后怀中的宝宝,说道:“娘娘,还是我来吧,奶水足着呢。” “已经安排了乳娘了。”韦太后看着外边,不经心地说道,并未将宝宝交给邢秉懿。 赵构见状,只好开口道:“娘,让她娘来吧,自己的奶水够用,何必用别人的?” 韦太后见二人意见一致,尤其是赵构的态度好像很坚决,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宝宝放到了邢秉懿的身边,说道:“也行,奶水不够的话记得叫乳娘就行。” 这时,乳娘也已经到了,跪下身子,道:“给太后、皇上、娘娘请安。” 韦太后便吩咐道:“你且在宫里候着,如有需要,便叫你。” 乳娘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到一旁等着去了。 宝宝此时有了吃的,便止住了哭声,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 韦太后略带笑意地问道:“孙儿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赵构笑道:“娘,早就想好了,就叫国旗!” 小国旗正吃着奶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吃了起来。 邢秉懿笑着说道:“这个小家伙就跟能听懂自己名字似的。” 秋荷也笑道:“这可说不准,自打知道他是龙子之后,娘娘和官家每天国旗国旗地叫着,说不定,真能记得了呢。” 韦太后这才大笑道:“我这孙儿,这么聪明,说不定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 民间流传,张叔夜是荡魔天尊下凡,是雷声普化天尊座下的大弟子。 第201章 科考前三 日子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已是万物复苏,草木萌芽的季节。 春闱,这个大宋学子们最为重要的考试,如期来临。说是省试, 礼部贡院,便是三日后考生们考试的地方,已经陆陆续续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前来看考场。其实,绝大部分的考生在年前就已经来到京城,在这里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以备考。 看考场这一幕和后世的高考差不多,有单独前来的,也有三五个相熟的考生一同前来的,人来人往倒是热闹的很。 “顺之兄的学问最好,此次春闱必定高中状元啊!”一个扬州口间的考生高声说道。 “哪里哪里,顺之微薄之材何能与祥元兄相比?说不得要居于祥元兄之后了。” 旁边一个眉目如剑的年轻人听了这二人之言,胸中之气颇有些不顺:“大言不惭,岂能视余人于无物哉?” 被称之为祥元兄的考生闻言,气呼呼地问道:“你是何人?我二人自说自话,与你何干?” “我乃吉州庐陵胡铨是也。”那年轻人傲然说道:“此次春闱,志在必得。” 那个叫顺之的年轻人脾气倒是不错,见胡铨自报家门了,拱手施了一礼,笑着说道:“见过胡兄,我乃扬州人氏,姓李名易,胡兄神俊自成,气度不凡,想来此次春闱必定榜上有名。” 胡铨见李易说话间态度温和,极有分寸,也拱手还礼:“李易兄过奖,我观李易兄温良谦逊,胸襟过人,此次春闱定有上佳表现。” 年轻的读书人,就这个尿性,几句话之间,就成了知交好友一般,有说有笑地一起去看考场了。 几人身后,有个一直笑眼旁观的年轻人,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在几人一同走远时,他也跟在几人身后,心想着:“你们都厉害,一个状元,一个榜眼,我王大宝不跟你们争,探花便好。” 三日后,省试正式开考。 第一科是基础科目:诗赋,这对绝大多数考生来说,都是手到擒来,除了少数底子确实不行的,完全不紧张,轻松应对。 唯一让考生们觉得意外的,是两题关于基础算术的题目,也不是太难,只是很意外而已。 头脑敏锐的考生已经预感到了此次省试与以往不同。 第二科是经义,主要考查考生对于精典义理的理解程度,难度比诗赋增加了许多,有很多考生出来之后脸上就没了笑容,有的甚至唉声叹气,想来是考砸了。 到了第三科,论,考查考生的学识与见解,大多数的考生拿到试卷之初都吓了一跳,艾马,这么多题!足足有好几页,比以往多了一倍还多! 但仔细一看题目,又都松了口气,还好,多出来的题基本上都是单选、多选题和判断题,州试的时候已经见过了,除了题量有些大之外,并无其它特殊的地方。 第四科,策,正经考查考生解决时务的识见与才干。题型与论是差不多的,只是最后要写两篇策论,从三个题目中任选两个主题。一题是“论外交基本原则和策略”,一题是“论科学是第一生产力”,一题是“论个人品德与国之大义的关系”。 这三个题目,熟知赵构喜好的人,一看就知道出自他的授意。 官家亲自出题,而且连出三题,可真是不多见。 其实,最真正的原因是,赵构不想再搞什么殿试了,没必要让考生再耽误两个月的时间。很多家贫的考生,在京城多待两个月,是很难熬的。 他直接参与了论、策的出题,就是准备去掉殿试环节,直接取士。 闲来无事,赵构直接到了贡院,看看紧张的考试结束以后,这些批阅试卷的官员是个什么样的表现。 还没到阅卷的房间呢,就听到里面的声音略有些嘈杂。 “我认为这一篇文章写得好,论点新颖,思路清晰,言之有物,论证严密,当为策科第一。”张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急不徐,却态度鲜明,不容质疑。 “你觉得好,那是你的事。我倒是认为,当今时代,发展太快,局势瞬息万变,作为大宋新晋官员,必须要有清醒的头脑、敏锐的判断力、果断的执行力,才是我大宋最急需、最优秀的人才。我手中这份试卷,说明这个考生目光犀利,见解独到,取之为头名才是最合适的。” 秦桧的态度也很坚决,他看待问题的方式长期受赵构的影响,确实已经能让寻常官员仰望了。 张浚正待与他争论,忽然看见赵构来了,连忙把手中试卷放下,躬身行礼:“参见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已经是简化了的见礼了,但实际上距赵构的要求还有那么一点差距。 秦桧才是完全贯彻赵构意图的那个人,比如现在,他只是微微一个躬身,拱手道:“臣参见官家。” 赵构笑着说道:“还在门外呢,就听到你俩争论个不休,怎么?遇到人才了?” 秦桧同样笑着回道:“可不是嘛,我和张大人各自选了一偏上等佳作,都认为当为策科头名,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好请官家评鉴。” 赵构正好赶上,倒也不推辞:“行,你俩忙坏了吧,先坐下歇歇,我看看这两篇文章。” 考生的试卷交上来之后是要由专人糊名的,厚厚的牛皮纸,没有人能透过牛皮纸看到考生的信息。 然后,由专门的抄录人员把试郑重新抄写一遍,才能送到阅卷的考官面前。 赵构当然也不知道这两篇文章都是何人所写。 但这两篇文章确实写得都相当有水平。 赵构看完之后,给两篇文章大致总结了一下给出评论:张浚看中的那篇文章,最突出的特点是基础扎实、文采斐然。秦桧看中的文章,特征也非常明显,思路清奇、锋芒毕露。 “难怪你俩争来争去的互不相让,”赵构笑道:“这两篇文章确实极为优秀,又各有特色,的确难以取舍。” 张浚和秦桧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官家的话,从侧面对二人的眼光都给予了肯定,说明对二人的工作是认可的,这就好。 但同时,二人心中仍然有些期待,期待自已看中的文章,能最后得到官家的青睐。 赵构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选择,不过是想着尽量拉平二人心中的期许,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落差,才故意先做了个铺垫。 “但,既是头名,便只能有一个,”赵构说着话,又将两份试卷拿在两只手中,分别又看了一眼,最终将张浚看中的那份试卷放下,只余秦桧看中的试卷,说道:“头名就定这一个吧。” 张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官家的选择,说明了一个问题,自已的眼界比秦桧还是有差距。 秦桧则刚好相反,嘴角微微翘起,却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官家一进来,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科举取士,是取大宋目前的发展最需要的人才。 张浚看中的文章,只能说明那个考生极有文采,做官肯定没问题,却绝对比不上自已看中的这个。 这次科举考试,是宋朝立国以来,录取人数最多的一次,共一千八百八十八人,很吉利的一个数字。 头名状元,是来自吉州庐陵(江西)的胡铨。 第二名榜眼,是来自扬州的李易(江苏)。 第三名探花,是来自海阳县(广东)的王大宝。 胡铨因为对外交有独到的见解,被赵构直接授予西南半岛特区首任特首(试用期一年,享五品下官员俸禄),带着一帮新科进士管理西南半岛去了。 李易则因为儒学功底扎实、深厚,被派往高丽,担任高丽特使(试用期一年,享从五品上官员俸禄),主持朝鲜半岛的汉化改造工作。 王大宝因为性格坚忍,做人低调,善于与人沟通,任台湾首任特首(试用期一年,享从五品下官员俸禄),负责台湾及周边列岛的移民管理和建设工作。 第202章 杀你全家 春暖花开的季节总是很短暂。 随着开封郊外火力发电厂的建立,皇宫内用蓄电池照明的日子,如暮春之光,一去不复返。 此时的大宋,已经呈现出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甚至在京城开封,已经有了后世城市的影子。 白天,几乎所有的街道都是人流如织,开店做生意的吆喝声不断,购物的人们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晃花了眼,茶楼里琴声绕梁,红楼里莺声燕语。 晚间,灯火通明,一如白天,电灯的投入使用,极大地调动了开封百姓过夜生活的积极性,有些街道、某些地方,甚至比白天更加热闹。 东南沿海,和台湾互相照应,商贸活动比以往更加发达,经济条件比内地强了太多,电与电灯比内地更早地走进了千家万户。 春末夏初时节,昼夜温差有点大。 大清早,薄薄的轻雾将明州城笼于其中,街上卖蔬菜的、做早点的生意人,热情的吆喝声宣告新的天又开始了。 明州城,江南水军统领张公裕府内。 “快来人啊!” 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了张府的宁静。 张公裕,这个在原历史中真正拯救了宋高宗一命的水军将领,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明州知府刘之江接到张府报案,不敢怠慢,更不敢擅自作主。 只好一边命人保护好现场,一边派人快马加鞭赶到临安把消息报给东道总管梁扬祖。 梁扬祖已经在临安府坐镇调度移民台湾工作两月有余,接到消息时正在临安州衙听取临安知府的汇报。 得知张公裕死于府中,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张公裕十有八九是为歹人所害。 张公裕是江南水军统领,正四品的壮武将军,无论是否正常死亡,都是一件能够引起朝野震动的大事! 明州知府刘之江不敢直接上报朝廷,梁扬祖可以。 送信之人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赶到临安。 虽然迟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此时报于朝廷也不算太晚。 安排人火速上报给赵构之后,梁扬祖立刻动身赶往明州。 “前天夜间,老爷从军营,回来,略有疲态,便,便独自,在房内,休息。谁料,谁料,”张公裕的妻子一边抽泣,一边诉说着丈夫的情况:“昨日一早,奴家,去叫老爷起床,推门进去,便发现,老爷,老爷,已然,已然,没了气息。” 梁扬祖紧皱着眉头听完之后,便看向知府刘之江。 刘之江小声汇报道:“仵作正在查验,具体死因还要等查验完毕才能知道。” 梁扬祖盯着张氏,问道:“张将军是自己回来的,还是?” 张氏低垂着头,回道:“回大人,我家老爷是自己回来的。” “他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张氏回忆了一下,回道:“老爷看上去,有些疲惫,吩咐下人不要打扰他。” “最近一段时间呢?你家老爷有没有什么异常?” “最近,最近,老爷好像心情不大好,经常长吁短叹的,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他也不说。” 张氏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着,突然,她抬头,看着梁扬祖,说道:“我想起来了,前天晚上,老爷关门之前,摇摇头,叹了口气,才关上门,将门栓插上。奴家也就回屋了。” 梁扬祖稍稍考虑了片刻,说道:“你适才说,昨日一早,你去叫你家老爷起床,是推门进去的,门一推即开?” 张氏回道:“对对对,奴家也很奇怪,门怎么一推就开了呢?老爷头天晚上明明插上了门的。奴家还以为,老爷已经起床了呢。” “你家老爷有夜间起床的习惯吗?” “没有,老爷睡眠极好,往常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听到这里,梁扬祖已经确定,张公裕是被害了,他杀。 而且,他想起了两、三个月前与张公裕的一次对话。 张公裕怀疑军中有人参与走私,却又没有什么证据。 当时,梁扬祖劝他说:“有证据,就果断处理,以免坐大以后,更难处理。没有证据,那就去找。找不到证据,就不要轻易怀疑自己的部下。” 谁曾想,那竟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接触…… 作为大宋最能赚钱的大臣,梁扬祖深知走私的利润有多大。 既然杀了张公裕灭口,想必,是因为他已经有所发现,甚至有可能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梁扬祖正思考间,仵作来了:“回禀大人,小人已勘验完毕。” “张氏,你且退下吧。”梁扬祖吩咐道,仵作的现场勘验情况在案情没有查清之前,是需要保密的。 仵作待张氏退下这后,回手掩上房门,小声汇报道:“大人,张将军系颈椎折断身亡,身上别无伤痕。房内未发现搏斗痕迹,张将军应是在睡梦中被杀手一击得手,像是军中斥候的手法。 房间的窗户完好,房门的门栓也有被别过的痕迹,杀手应是从房门进入,又从房门退出。房内的物品稍有不整,有被翻找的痕迹。” 这样一来,梁扬祖更加确信,张公裕是被涉嫌走私的人灭口了。 朝廷四品的军中大员都敢刺杀,可见对方是有相当实力的。 结合此前张公裕所言,应是江南水军中有人与外人内外勾结,从事走私事宜。 是谁这么大胆,又这么丧心病狂呢? 赵构接到梁扬祖的报告后,既为张公裕感到惋惜,又感到大为恼火。 这特么是谁这么大胆,敢杀我重臣灭口?! 就像梁扬祖推荐水军重将李宝一样,张公裕也是李宝大力推荐的水军将领。 赵构当时还特别高兴,在他的印象中,宋朝擅长水战的将领极其稀少。 最强的无疑是李宝,其次便是韩世忠,再往下排,就是张公裕了。 原历史中,张公裕是被宋高宗雪藏了的优秀战将。 金国本打算直接灭了宋国,弄个傀儡政权远程操控,谁知道携皇室北上时把赵构给漏了。 偏偏他还堂而皇之的登基,继续以宋为国号,让金国的设想落了空。 金国大将完颜宋弼(金兀术)出动大军“搜山检海”,发誓要把赵构给抓到。 当时,赵构真没地方跑了,跑到哪儿金兀术追到哪儿,在扬州还被吓阳萎了。 无奈之下,赵构想起金国的水军不行,比自家水军差得远了,便想起往海上跑,于是就想起在舟山群岛附近驻扎的张公裕了。 而张公裕果然也没有令赵构失望,带着他的舰队,在明州海战中,一战定乾坤,直接破灭了金国抓捕赵构的计划。 金兀术北撤之前,望着茫茫的大海,留下了一句话:“舰队,我们需要舰队,需要强大的水军!” 赵构多年来一直在逃避金国的抓捕,得以成为历史上有名的“逃跑皇帝”。 他迫切需要改变这个形象,便将宋金第一次海战——明州海战的战果据为已有,将之包装成为真龙天子龙威显现,以天神之力大败金兵。 穿越过来的赵构是知道这件事的,因而更加愤怒:敢杀我大宋最稀缺的水军将领,我要杀你全家! 第203章 亲自破案 赵构自登基以来,除了追着邢秉懿乘坐的热气球出过一次开封城之外,再没有出去过。 这次,却突然动了心思,想去临安。 一来显示自己对张公裕被害的重视,二来想看看原历史中宋高宗选定的南宋都城。 陈淬、李纲、赵鼎、秦桧、张浚、张悫一听官家要去临安,纷纷表示“不行,路途遥远,不安全。” 赵构知道他们都是关心自己的安危,也不好和他们吵,毕竟平时君臣之间相处得很愉快,甚至有朋友相交的感觉。 宗泽和汪若海不发表意见,相当于投了弃权票。 岳飞见赵构态度挺坚决,想了想,便站出来说:“我陪官家去吧,只要我一息尚存,必不令官家涉险。” 岳飞的武力值,宗泽还是相信的,加上还有装备最先进的亲卫营,他觉得应该能够确保官家的安全了,这才点点头,说道:“这个可以有。” 汪若海便也表示同意。 陈淬等人见状,虽然仍然紧绷着脸,却也不再坚持。 赵构咧嘴笑着说:“你们几个脸色这么难看,谁少你们钱嘛?笑一个来!” 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彼此的脸色真不怎么好看,似乎绷得太紧了,便笑了笑,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才对嘛!”赵构笑着说道。 然后,他又吩咐汪若海:“通知梁扬祖,仵作检查之后,便下葬吧,军中和府中的现场要封存好,我要看看。” 他让汪若海通知,就是情报司的渠道了,这么远,没有大半个月怎么也到不了,信鸽的话要快得多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穿越前,寝室同学的笔记本电脑被盗时,警察勘验现场的情形。 “金粉。”勘验的警察手里拿着毛笔似的毛刷,盯着窗框说道。 另一个实习警员连忙递过一个金色的小瓶子,并拧开盖子。 勘验的警察用毛刷,在铜色的瓶子里沾了一下,然后用毛刷在窗框上刷了起来。 赵构当时就在对面看着,觉得特神奇,窗框上竟然显现了好几枚金色的指纹! “银粉。” 实习警员又拿起一个银色的瓶子,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警察换了个毛刷,在瓶子里沾了一下,然后用毛刷在玻璃上刷了几下。 艾马,真神奇!玻璃上顿时显现出几枚黑色的指纹! 赵构当时感觉特兴奋,心想,尼马,警察办案真豪横啊,用金粉和银粉刷指纹! 在警察取了指纹之后,他特意表达了一下心中的感慨之情:“你们警察办案真不容易,这金粉和银粉,怕是得不少钱吧。” 那警察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小伙子,你可真敢想啊!这金粉,其实是铜粉,银粉其实是铁粉。怎么可能用真的金粉、银粉啊!” “呵,呵呵,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笑。 最后,根据现场的指纹,警察抓到了小偷,一个长年不务正业的惯犯。 貌似,没什么技术难度吧。 赵构决定带些铜粉、铁粉去,说不定有用呢。 人家警察用透明胶布取指纹,咱用拓片取指纹,应该差不多吧。 为了赶时间,岳飞只带了一千保卫皇城的忠勇军随行,部分战士在前面快速开道,其余的在后面紧紧跟上。 陈英武仍然率一百名亲卫居中,贴身保护赵构。 这样一来,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非常之快,仅仅用了半个多月,就抵达了临安。 赵构亲自登门,给张公裕追加赏赐,追赠其为怀化大将军(正三品),谥号“忠武”,并封其正妻张氏为三品行诰命。 然后,赵构便来到了张公裕的卧房外面。 房间不是很大,大约也就六米宽十米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大约六米见方。 房间外面有走廊,有两根廊柱,廊柱、门窗和外墙均漆成了紫红色。 房子虽然看赶来有年头了,但并未有漆片卷起或掉落,应该是重新上过漆。 问明了案发时的现场情况,赵构便取出铜粉、铁粉,准备班门弄斧。 按照他的想像,案发当晚,凶手是房门进去的,必定是先用手推门,推不开,才用器具拨开门栓。这样一来,门上必定会留有凶手的指纹。 那好吧,就从房门开始。 他按照想像的情景,在房门上用铜粉刷了起来。 不一会儿,房门上真的显示出一些金色的指纹来! 只是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形状和位置也各不相同。 看上去最清晰的指纹加掌纹的印迹位置偏低,指纹偏细偏窄,掌纹也偏小。 赵构转身看了一眼张氏,发现她的身材娇小,个子不高,便招手让她过来,在掌印下边重新按了一个指纹加掌纹的印迹,果然和上面显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而且,在左右两扇门几乎相同高度,各有一个掌纹加指纹的印迹。 赵构想着自己开门时候的动作,便知道了,张氏开门时也是双手推门的,所以在左右两扇门的相同高度都留下了印迹! 张公裕个子很高,据梁扬祖说比赵构还高。 他按照自己开门的动作虚空比划了一下,再往上面一点,在左右两扇门上,用铜粉刷了一会儿,果然也刷出了基本对称的指纹加掌纹,有很多叠加的印迹,应该是张公裕留下的。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赵构的心里有点小兴奋! 再刷,把左右两扇门上上下下的给他刷满! 梁扬祖、岳飞、陈英武等人都看呆了! 官家这招是从哪儿学来的?他们都各自把手掌拿到眼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想想自己平日里开门的动作,似乎都有所感悟。 这样就能找出凶手来啊! 赵构看着被自己刷成金色的房门,满意地退后了一步,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毕竟是张府老爷的卧房,门上的手印其实并不算多,而且均集中在左右两扇门的对称位置。 但有一个手印,比较清晰,和张公裕、张氏的差不多,也还算完整,却位于靠近左边门缝的位置,而且,右边没有与之对称的手印! 是不是说,这个手印,便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或许,只有凶手,出于试探的目的,才会只用一只左手推一下门。 耶! 赵构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就这样,办案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他取出拓印碑文用的纸,往上轻轻一盖,缓缓压紧,抚平,再轻轻揭开。 哇! 一个清晰的金色手印,呈现在拓片上! 欧了! 房门的勘验结束! 赵构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当皇帝?当个破案的神捕不香嘛? 第204章 红楼密捕 赵构轻轻推开门,学着后世影视剧中的警察,弯下腰,撅着屁股,伸着头,调整着角度,看房间内的地面有没有可疑的脚印。 他的身后,一大帮人不明所以,感觉很好奇,也学着他的样子,半蹲着,伸头,撅腚,跟斗仗的公鸡似的。 发现,自然是没有的,如果这么简单,谁都能当神探了。 但,地上虽然没有发现,他却在箱子、柜子上发现了与房门上的手印一样的指纹和掌纹。 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左手食指的比例不正常,比右手食指明显短一些。 “凶手的身高和我差多,稍稍矮一点,左手食指比右手的明显短了一截。” 赵构信心满满的说道。 作为头一回代入警察角色的自己,这么快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已经是颇为难得,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岳飞在他身后,疑惑地问道:“可是,官家,符合这样特征的人,不大好找吧,总不能到处去抓人家的手看吧。” “嗯,确实如此,但好在是个方向吧。”赵构的兴奋之情稍稍受了点影响,冷静地说道:“张将军遇害,属于杀人灭口,那,是谁要灭他的口?又会是什么人来执行这个任务?他发现军中有人参与走私,谁在走私?最近,他的心情为什么不好?” 随着他问出来的这些问题,他的脑子里的思路更加清晰。 正在他打算进一步说出自已的判断时,梁扬祖突然插话道:“张公裕的副将孙行左手食指少一截。” “啥?” 赵构一愣,惊喜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梁扬祖微微一笑,回道:“我当初推荐李宝将军训练水军时,李将军也向我提起过张公裕,说他也精于水战。后来官家把江南水军一分为三,张公裕晋为新的江南水军统领。 他曾宴请李将军感谢提携之恩,我也参加了。当时,负责斟酒的,就是孙行。他为我斟酒时,是右手持酒壶,扶壶的左手就在我眼前,因而记忆深刻。” “好,这么一来,倒是省去了太多麻烦。”赵构高兴地说道。 张公裕怀疑军中有人参与走私。 梁扬祖让他想办法搜集证据。 他发现了证据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因而心情不好。 参与走私的人知道张公裕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因而产生杀人灭口的念头。 水军中参与走私的人就是孙行,凶手也正是这个人。 合情合理,而且有证据支撑。 赵构立刻下令道:“查清楚孙行的踪迹,秘密抓捕,务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是,官家放心,这事臣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官家都亲自办案了,还有啥好说的?岳飞立刻将自己代入捕快角色,痛快地接受任务。 此次跟随赵构来临安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办这么点事儿,不要太轻松。 次日,正午时分! 赵构便得到了消息,孙行从军中归来,已经到家了。 在家啊,很好。 赵构便和岳飞、梁扬祖、陈英武一道,带了几个亲卫,换了便装,往孙府赶去。 既是秘密抓捕,肯定不能直接闯进府中抓人。 几人便在孙府门外的茶摊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盯着孙府大门,等孙行出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这期间,有个乞丐过来,见孙府建得气派,便想凑上去讨点吃食。 没曾想,他才刚到门前路边,从府里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儿,见到浑身脏兮兮的乞丐,顿时皱起眉头,恶声恶气地说道:“晦气,出门遇到个乞丐,给我打他!别影响了本公子耍钱的手气!” 他话音刚落,便从他身后窜出两个家丁,冲着乞丐便是劈头盖脸地一番暴揍。 茶馆的伙计冷眼看着,小声骂道:“猪狗不如的畜生!” 赵构顺口问道:“小哥儿骂谁呢?” 伙计把手中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给赵构添满新茶,鄙夷地骂道:“还能骂谁?自然是孙府的那个小畜生,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贯嚣张跋扈,肆意欺压百姓。” 赵构皱起眉头,问道:“这种恶人,官府不管吗?” 伙计叹了口气,说道:“谁敢管啊?他爹是个手里有兵的将军,家里有使不完的银钱,就算把人打死了,赔点银子了事,民不告,官府哪个去管这闲事?” 赵构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是想起来了临来之前,自已心里发狠时说的话:敢杀我大宋的将领,我杀你全家! 这么看来,有这样一个横行无忌的儿子,孙行这一家怕是也没啥好人。 杀他全家,也不至于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若不是还想着要查清楚孙行背后还有哪些同伙,赵构真想现在就带人杀进孙府,将孙行一家都直接一杀了事! 随着天色渐晚,赵构怀疑孙行可能不会出来了,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便准备回去休息,留几个人在这里看着就好。 偏偏这孙行就在这个时候卡着点儿出来了。 眼见他大摇大摆地从府里出来,认得他的梁扬祖小声汇报道:“官家,这个从府里出来的,就是孙行。” 赵构斜眼盯着孙行,吩咐道:“陈英武,带几个人跟上去,寻个僻静地方把他拿了。” 陈英武欣然领命,感觉有点小刺激。 孙行哪里想到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盯上了?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朝着临安府最大的红楼走去。 临安府虽然比不得京城,却也是个繁华富庶的大都市。北宋词人、婉约派的代表人物柳永曾写过一首描述临安的词《望海潮》,他在词中说道: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把临安的繁华盛世描绘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街道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陈英武几人竟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眼见得孙行进了红楼,陈英武心下便有了计较,在红楼里抓捕、审讯似乎也不错? 于是便让人回去请赵构、岳飞等人。 “孙老爷来了啊!”红楼的老鸨见大客户孙行到了,热情地招呼道:“小红、小翠,赶紧地,过来伺候孙老爷!” 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连忙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孙行的胳膊,嗲声嗲气地娇声道:“老爷~~,你可来了,让奴家好想~~” 孙行把手向后面稍稍动了动,捏了几下两人的屁股,笑着说道:“就你们两个小蹄子最会说道,也不知想的到底是谁。” 三人挤挤撞撞地上了楼,孙行轻轻一脚把门踹开,搂着两个姑娘就进了房间。 还没等他关上房门,陈英武和一个亲卫便挤了进去。 孙行刚想发作,便被陈英武手中的短枪抵在了脑门上。 第205章 孙行交待 随孙行进来的两个姑娘刚想叫喊,被亲卫低声喝止住了:“不想死的话,就安稳点!” 两个姑娘连忙捂住了嘴,露出惊慌的神色,不住地点头。 孙行是军中将领,当然知道那冷冰冰的东西是什么,强自镇定地说道:“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不要冲动。” 陈英武冷笑着说道:“是不是自己人,你心里有数。” 说话间,赵构、岳飞、梁扬祖都到了。 孙行一直在水军折腾,不认识赵构和岳飞,但梁扬祖他却是认识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喜:“梁大人,我是孙行啊,江南水军的孙行,大人快救救我!” 梁扬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与岳飞各自退了一步,站到了赵构的身后。 孙行心中一惊,梁扬祖已经是从一品的重臣,朝中比他官更大的已经极少了,而且,他又深得官家器重…… 中间那人,俊朗神逸,气宇轩昂,难道是??? 肯定是了,他赶紧跪下磕头:“臣孙行,叩见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姑娘打死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皇上,也连忙跪下,颤颤巍巍的三呼万岁:“奴家,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行和两个姑娘磕头、行礼都很快,众人来不及阻止。 三人行了礼,仍然哆嗦不止。 赵构示意陈英武把两个姑娘带一边去,便问孙行:“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孙行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说,只好推说:“臣不知。” “哼,你倒是会装糊涂!” 赵构冷哼一声,说道:“抬起你的左手!” 孙行不知所以,把左手抬了起来。 赵构打量了一下,这厮的左手食指果然短了一截! 而且,手形和他取的掌纹看上去一模一样! “孙行,说吧,为什么要杀张公裕?” 赵构轻描淡写地问道,就像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行的心里却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眼睛里也流露出恐惧的眼神。 他自问自己做事仔细果断,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但官家怎么知道这事儿是我干的? 难道张公裕已经上奏给官家了? 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无数念头,把他的思维搅得乱成了一团麻。 本能地,他矢口否认道:“官家,臣冤枉啊,这事与臣无关。张将军待我如兄弟,我怎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 “呸!”赵构啐了一口,说道:“嘴还挺硬!”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掌纹拓片,正是左手食指短了一截的那张。 他抓起孙行的左手,在拓片上对好了往上面一按,尼马,完全重合! 孙行惊疑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构颇有些得意,把拓片收了起来,点着孙行的额头,说道:“你还不承认是吧,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谋杀张公裕的时候留下的掌纹!” 孙行闻言,马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晚杀人的情景:他知道张公裕那日找了两个部下谈话,问出了自已参与走私的事,也知道他晚上喝了闷酒,回自已家中去了。 他很清楚,如果张公裕把事情捅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与那人商量之后,那人让他杀了张公裕灭口。所以,他决定趁张公裕酒后睡眠太深的机会杀了他,便连夜潜入张府。 他伸出左手推了推张公裕卧房的门,发现门是从里边插上的,便用匕首一点一点的把门栓拨开,进入了房间。 张公裕睡得太死,完全没有一点反应。他用年轻时当斥候那会学的摸哨技巧,轻易地便扭断了张公裕的脖子。 随后,便在卧房内翻找一番,却并未找到任何可能的证据,便又悄然退出了房门,趁夜离开。 这期间,的确有好几次都留下了掌纹,其中因为右手拿着匕首的缘故,以左手掌纹居多。 但,官家是怎么把这掌纹给弄出来的?还给拓印到了纸上? 这可是确凿的证据啊!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再也无法淡定。 看样子,这事儿是躲不过去了。 如实招供? 不存在的,杀了张公裕,自己已是必死,何必再把整件事儿都招出来? 有万贯家财在,即便自己死了,妻子和儿子也可以一生无忧。 那人必定会念在自已一力承担后果的面子上,帮自已照顾妻子和儿子。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孙行便想清楚了利害关系,面上露出决绝的神色。 赵构眼睁睁地看着孙行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变成了心如死灰的样子,心知他是十有八九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便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放过你妻子和儿子?哼,想得美!敢杀我重臣,我杀你全家!” 这话说的够霸气! 换了别人说这话,孙行还未必肯信。 但,眼前这人可是大宋的皇帝啊! 真想要杀了他全家,可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连特么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自己夫妻二人从小宠着捧着爱着的儿子,小命也到头了!那可是老孙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啊! 孙行的身子一震,懵了! 赵构一直冷眼看着他,见这番话有效果,便接着说道:“你老老实实地把问题交待清楚,或可给你妻子、儿子留条性命,自己好好选吧。” 孙行倒也光棍,见官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便点头说道:“罪臣反正难逃一死,只要官家留我儿一命,招了便是。” 赵构一想到茶馆里那伙计说起孙行儿子时候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让他活着的,但或者,可以换个方法,忽悠孙行一下? 于是,他便应允道:“好,那你老实招来,便只杀你一人。” 说话的时候,他心里却想着,到时候,给他儿子判个流放,让他去琼州垦荒去,就他那细皮嫩肉的小身板,能不能撑到琼州都说不准。 赵构身为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指定不会说话不算数。 孙行没了心结,便将自己参与走私的情况一一交待的清清楚楚。 这一交待,可不得了,又牵扯出原历史中也算有些名气的高官。 第206章 千万赃款 原来,江南水军自从一分为三之后,就有人盯上了海上走私。 赵杞,赵构的六哥,封景王。 赵构取消了皇室子弟占有的大量土地之后,只给他们保留适当的生活费,虽然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那些享受惯了荣华富贵、花钱大手大脚的皇室子弟来说,还是太少了。 赵杞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虽然没有实权,但在普通人甚至相当多的官员眼中,仍然是高高在上的皇亲,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花钱的本事一流,因而对时常捉襟见肘的境况感到尤为愤恨,便天天琢磨着赚钱的路子。 有一次,有一帮相熟的官员小聚,他适逢其会。 席间,有个官员提及梁扬祖,说他以江南和东南沿海为依托,凭借茶叶、瓷器、丝绸和海上贸易,几个月时间便为官家挣了上千万两银子,颇为了得。 能赚钱?赵杞一听,立刻便记住了。 事后,他去找梁扬祖,说是想请他帮忙搞搞海上贸易,挣点银子花。 私人搞海上贸易?那不就是走私? 梁扬祖是为赵构挣银子的,哪里肯买他的账? 赵杞心知梁扬祖深受赵构器重,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另外一人。 这个人,在靖康元年(1126年)便担任了东道副总管、兼管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也是个实力派的官员。 梁扬祖被任命为东道总管、东南制置使,正是此人的顶头上司。 这个人,叫朱胜非! 梁扬祖赚钱的能力令人发指,短短时间便为赵构积聚了大量的财富。此人被巨量的财富迷了眼,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 刚好,赵杞被梁扬祖拒绝之后,主动找到了他,要与他合伙搞走私。 对于海上贸易这块,他是门清的,心知单凭自己和赵杞成不了事,便开始偷偷联系水军将领,与好赌好色的孙行一拍即合。 二人利用职务之便,拿着赵杞借来的银子,私下里倒卖货物到倭国,再从倭国倒卖货物到国内。 因为是走私,不需要抽税,三人迅速攫取了大量财富。 因此,在知道张公裕发现他们的走私行为之后,在赵杞和朱胜非的指使下,由孙行出手,将张公裕灭了口。 梁扬祖气得胡子乱颤:“这,这,这个胆大妄为的奸贼!” 也不知他骂的是赵杞还是朱胜非。 赵构听闻是赵杞和朱胜非,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赵杞就不用说了,对财富的渴望,使他有足够的理由和胆量去搞走私。 怪不得他宣称临安是个宜居之地,在临安置了宅院,原来是为了就近指挥走私活动。 看来,情报司的工作还是不够细致啊,竟然没发现他的真实意图。 朱胜非,也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因为赵构穿越过来改变了历史的原因,他并没有得到重用,反而一直居于梁扬祖之下,但在原历史中,朱胜非也是做过宰相的人。 这个人说不上有才,却也不是一点能力没有。 有拥立高宗之功,也曾在苗刘之乱中力保高宗周全,身居高位时自知能力不足也曾请辞。 他不是投降派,曾因与秦桧不和被闲置八年。说他是主战派吧,又与李纲、赵鼎理念不合。 总之,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但这次,谋害了张公裕,赵构却是怎么也不可能容得下他。 你不好好工作没关系,天天打酱油也可以,但你杀我重臣,那就不行! 赵杞,那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个趴在大宋身上吸血的虫子,还特么敢作死! 另外,根据孙行的交待,江南水军里头,还有不少人跟着他混, 毕竟,因为接送货物甚至护送的需要,很多时候要借着训练的名头把队伍拉出去,这是脏活,总得有人干。 孙行列出了一份人员名单,只需要按着名单抓人就好。 事已至此,这起走私大案到了收官的时候。 赵构公开了自己的行踪,在临安行宫露面,令各州县官员前来拜谒,汇报工作,其中自然包括朱胜非。 朱胜非尚不知道孙行已经被秘密抓捕,接到面圣的命令时,东方事发的念头只是快速的在他脑子里一晃而过,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听说赵构单独接见他,令他欣喜若狂,还以为赵杞答应过帮他说好话的事情落实了,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走路时感觉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结果 ,刚拜见了赵构,便被侍卫们当场摁住,扒了官服,摘了官帽,上了枷锁。 这一番操作彻底把他整懵了:“官家,官家,臣,臣……” 正说话间,见两个侍卫从一侧押出了孙行,他立刻便明白了缘由,一屁股摊坐到地上,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 完了,全完了…… “官家饶命,饶命啊!”他哭嚎着往赵构的方向爬,鼻涕和泪水混合着从下巴滚落到地上。 赵构嫌弃地看着朱胜非的模样,连审讯的欲望都没有了,反正孙行都已经交待完了,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带下去,我不想看到他!” 侍卫们得了口谕,拖着朱胜非便走。 “官家饶命啊~~” 朱胜非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传出了老远。 此时,岳飞带着一帮侍卫,也已经到了景王的府邸之外,并未直接进去拿人,只是在外面等着,传话进去,让他自己出来,算是照顾了皇家的颜面。 赵杞作为皇亲,确实路子挺野,已经知道岳飞此来是要拿他问罪的,匆匆跑到后门,想从后门逃跑,刚把后门开了一道缝,便瞧见外面有几个侍卫正在门外守着。 岳飞好歹是智勇双全的名将,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赵杞赶紧退了回去,心中想道:杀了张公裕,事情便已不可能善了,亲爹和大哥说杀就杀了,何况我这个六哥?说不得便要抄家杀头。 但自已的正妃、侧妃和几个儿女应该不至于受牵连,王妃再傻也不会把藏在外面的钱财供出来。 省着点用的话,这一大家子一辈子的花费也够了。 一念及此,他便想开了,左右是个死,不如早点死,赵构看在皇亲的份上,应该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一杯毒酒,了尽残生。 岳飞在门外左等右等,不见赵杞出来,正准备派人进府的时候,突然听到府中传来阵阵哭声。 “不好!” 他心中一个激灵,意识到赵杞可能出了意外,便带人冲了进去。 赵构果然念在皇亲的份上,没有抄赵杞的家,更没去审问巨额赃款的下落。 但孙行、朱胜非和参与了走私的军中诸人,全都被抄了家。 孙行、朱胜非两人的脑袋没保住,但其余参与了走私的军中将士百余人,一律流放三千里。 孙行、朱胜非的妻儿老小同样被流放。 通过此事,朝廷进账白银一千多万两。 第207章 倭国作死 t 第208章 倭国百姓 岳飞和刘锜本来已经商量好了,集中优势兵力,出击一点,以点扩面,步步推进,花几个月的时间统一倭国。 结果,却等来了情报司的最新情报和赵构的最新指令:倭国发动了对高丽的侵略战争,其国内空虚,兵分三路同时登陆作战,全面清除境内一切武装力量! 好吧,情报肯定不会有问题,那么官家的作战方案也就没有问题。 岳飞和刘锜商量之后,决定二人各带三万兵力从南北两个方向登陆,王德和赵立带四万兵力从中部登陆。 登陆后,王德和赵立步步为营,在倭国中央地带建立起基地,逐步向南北方向扩张,直至与岳飞、刘锜部汇合,统一倭国全境。 然后对倭国全境实行军管,等待后续管理人员到位,协助朝廷官员完善各项管理和建设。 按照赵构的设想,倭国各岛将来的定位,主要是四个方面: 一是重要的海军基地。在东海岸的南、北、中兴建三个大型的海军基地,作为大宋将来的东大门,第一道防线。 二是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同样在东海岸,兴建一个面向国际的大型商贸港口和若干分流、配套的中小型港口,与大洋对面各国的贸易将主要通过这个商贸港口进行。 三是海产品基地。倭国四面环海,海产品资源丰富,各种海洋生物可以极大丰富大宋百姓的餐桌,而且,等将来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时候,海洋能源的利用可以极大缓解能源危机。 四是把整个倭国本土打造成为世界性的货物集散地、自由贸易中心,并通过这个贸易中心将中华文化、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的影响力传播到世界各地。 基于这个设想,倭国本土根本不需要什么原住民,什么大和小和的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化底蕴,不要也罢。 岛上百姓完全可以采取原西夏、大理、真腊等地相同的迁移政策,加速各族百姓之间的融合。 由于倭国领土就象一只拖着残躯爬行的小毒虫,南部距离大宋的海岸线更近一些。 刘锜部登陆最早。岳飞和王德、赵力继续北上。 李宝竟然也赶了上来,得以和岳飞等人匆匆见了一面,互相打了个招呼。 刘锜根据倭国地图,选择了在鹿儿岛登陆。 此时,鹿儿岛并无倭国军队驻守,不过是个小渔村,偶尔有商船从这里靠岸。 三万兵力,就是三十艘战舰加三艘补给舰,同时出现时,还是很有震撼力的。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明晃晃的照得人眼晕。 一帮渔民正在这个天然的海港劳作,补网的补网,晒鱼的晒鱼。 一个眼尖的渔民突然看见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排巨舰,连忙发出一声惊呼:“¥#@&……%*!@&#%” 正在海岸劳作的渔民们随之抬手搭在额前,朝远方看去,都发出了带有一些恐惧因素的声音。 胆子小些的已经丢下手中的活,迅速地远离海岸。 刘锜在望远镜里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些渔民,和大宋沿海的渔民相比,就象没开化的野人,穿着破旧,举止无措,说实在的,根本不配让忠勇军出手。 “登陆!百人一队,由各校尉率领,迅速搜索附近区域的军事力量,三日后回舰,遇有反抗者,杀!每舰留一支百人队驻守,有擅自接近战舰者,杀!” 刘锜冷静地下达命令。 忠勇军的百人队,每人装备一支华兴三代步兵长枪,携带二十个弹匣四百发子弹、十枚手雷,已经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次性对付个上万兵力的敌人根本没有什么悬念。 留在战舰上的武器,除了每舰都装备的六十门最新式的火炮,还有码得整整齐齐的重机枪,是按一支百人队一挺重机枪的比例配发的。 派出的百人队因为是轻行军,重武器都留在了战舰上。 而空虚的倭国,此时,除了皇宫里面,怕是连上千人的武装都没有了。 分散在各地的零散武装,超过百人的估计都不多,不像在大宋,很多地主老财的家丁都不止这么点人。 刘锜的舰队却足足派出了二百六十多个百人队! 这是什么概念? 其实很难估算,估计就和二百六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成年大汉,去打几十个手无寸铁的小毛孩,毫无压力! 第三天晚上,所有的小队都回来之后,刘锜听取部下的汇报。 刚听了几个校尉的汇报,他就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如果其他小队都是前面这几支队伍的情况,就不要说了,有特别情况的,再汇报吧。” 这话一出,顿时有点冷场了。 哪有什么特别情况?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城镇,普遍的都是小村落,人数最多的聚居点也不过上千人。 更没有什么武装力量,充其量是一些大户人家的打手,最多也不过三、五十人,见到全副武装的百人队,怕是吓得尿裤子的都有。 一个校尉想了想,还是期期艾艾地举起了手:“将军,我这队,有,有点情况,不知道要不要汇报。” 刘锜点点头,说道:“说吧,什么情况?” 校尉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队里有个战士一不小心,枪走火了,打死了一个倭国百姓。” 说完,他就不吭声了。 刘锜又等了十几秒时间,见他没了下文,便皱着眉头追问道:“就这?然后呢?” 校尉又抓了几下鬓角,回道:“然后?就没了啊。” 虽然说枪支走火打死个倭国人,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刘锜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倭国百姓被打死了,怎么就没下文了?” 怎么就没下文了?校尉偷偷瞄了刘锜一眼,心说: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没下文了…… 刘锜换了个角度,追问道:“你们就直接走了?也没人找麻烦?” 校尉回道:“啊,就是直接走了,我说话他们都听不懂,也没人找麻烦,都不敢正眼看我们。” “呃,,好吧,我知道了。” 刘锜想了想,觉得倭国百姓似乎比大宋的百姓更加的胆小怕事,再加上语言不通,后面的任务还很重,得想办法找个当地人做翻译才行。 “行吧,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早继续。情报司的人说过,倭国有些大户人家以会说汉话为荣,各队注意找些大户人家问问,有懂汉话的把他请来当翻译。” “是!”众校尉齐声答道。 等众人散去之后,刘锜才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游山玩水似的……” 第209章 找个翻译 刘锜的进展较为顺利,但三天后从倭国中部登陆的王德、赵立舰队,就没那么顺利了,竟然动了枪炮! 鸟取港,因为距离倭国的京都较近,有大约五百人的部队守卫着这里。若不是大部队都抽去攻打高丽了,估计这个港口至少得有上千兵力守卫。 王德拿着望远镜观察鸟取港的时候,竟然发现港口的了望哨中,哨兵的手中也拿着望远镜! 两人看对眼了! 区别只在于王德的手中是双筒可调焦距的最新产品,倭国哨兵手中的还是老式的单筒望远镜。 “噗~~”王德吐掉牙缝中脱落的菜叶,骂了一句:“又不知是哪个狗曰的走私到倭国来的!” 随着港口哨兵一阵“呜啊叭啦”的大叫,港口响起了警讯,守卫们立刻动了起来,准备迎敌。 炮台的火炮缓慢地调整着角度,瞄准着远处海面上的战舰,只等着战舰一进入射程便开炮。 王德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有点鄙夷地笑道:“就这老掉牙的火炮,还拿出来丢人现眼?” 那种老式的火炮,既笨重,准头又差,射程还短,在大宋的海军中属于淘汰了两代的产品,和王德他们此次战舰列装的火炮相比 ,能称得上是爷爷辈了。 整支舰队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向着港口驶去,片刻之后,鸟取港已经进入火炮的射程。 “爆裂弹准备!开炮!” 王德大声下令,让其座舰先行试射。 “轰”地一声,一发爆裂弹怒吼而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炮台之前的海岸,炸起一大蓬海沙,四散着落下。 炮台上的倭国守卫惊讶地“哇哇”乱叫,这,这什么火炮?射程竟然这么远? 炮台的首领紧张之下,哆哆嗦嗦地下了道命令:“开炮!” “轰”地一声巨响,威力不大,声音倒是不小,一发实心弹随之落在了战舰与炮台中间处的海面上,激起一蓬不起眼的浪花。 四十多艘战舰上的将领举着望远镜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几乎在倭方炮弹落水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嘘”声。 太搞笑了吧,就这么点射程? 王德让旗手打出旗语,告诉其他舰不要开炮,节省炮弹。 然后,再下令让他的座舰再度开炮。 在望远镜中,他清楚地看到,炮台上的守卫在这边炮声响起的时候,便忽地散开,跑了! 爆裂弹落在炮台,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将炮台炸得四分五裂,可惜,没伤着一个人。 “这些家伙倒是鬼的很,跑得还挺快!”王德笑骂了一声,命令全体战舰迅速靠岸。 整支舰队就像一个整体,速度骤然一提,向着港口驶去,破开的浪花足足有两米高。 绣着“宋”字的战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战舰甲板上,一排排战士身背华兴三代长枪,整整齐齐地列着队,如标枪一般挺直。 就在最前方王德的座舰即将入港时,从岸上一处矮墙后面突然飞出两块巨石,砸在战舰前面的海水中,激起漫天水花,溅了王德一身海水。 好险! 王德吓了一跳! 战舰再快一点点的话,就要被巨石击中了! 倭国人竟然藏了投石机在后边! “后退!” 随着令旗一阵舞动,靠前的战舰迅速后退。 “呼呼呼~~” 又是十余块巨石带着风声飞了过来,看着就有些吓人。 这要是落在战舰上,怕是直接要把战舰砸出个大洞来了! 用惯了新式武器的忠勇军将士们都已经忘了,海战中还有这么原始的武器…… 幸好,王德和几艘靠前的战舰都已经退出了十几米远,这些巨石全都落空,落在海水中发出惊天巨响,在战舰前方溅起了既厚又高的水幕。 “娘的,这些倭国人还挺狡猾,竟然暗藏了投石机,差点就中招了!” 王德咧着嘴骂了一声,传下命令:“保持距离,全体都有!爆裂弹,自由开炮!” 战舰此时距港口很近,整个港口早已全部处在火炮的射程之内。 王德可是记得很清楚,官家强调过很多次,火炮覆盖打击几轮之后,先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再派战士突击,尽量减少己方人员伤亡。 于是,在他的命令下,四十艘战舰全部开火,黑压压的一大片炮弹朝着港口飞去,全都越过了炮台,有的还越过了矮墙。 “轰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整个港口的地面似乎都晃了几晃。 港口后面的矮墙也被炸成了四处散射的碎石,一大蓬烟雾腾起,遮蔽了视线! 诸位将领拿着望远镜也完全看不到烟雾里面的情形。 但这么大的烟雾,想必爆炸区域中肯定是一片狼藉了! 这才一轮齐射而已,就造成了这种毁天灭地的效果! “停!” 王德感觉没必要浪费炮弹,便果断叫停。 虽然些次出征,炮弹带的不少,但毕竟没有补给,用一发就少一发。 随着一艘艘小船放下,忠勇军战士们开始登陆。 一个个上队汇聚在一起,呈扇面形状向港口四周搜索而去。 炮台已经被摧毁,火炮底座还在,炮管却滚到了角落里。 矮墙也炸没了,后面原本放置投石机的地方只剩下碎裂的木块、木屑,和遍地的残肢断臂! 一块巨石后面,居然还有个活的! 几名忠勇军战士端着枪,指着在猛烈的炮击中侥幸活下来的倭国人,喝道:“出来!” 这个幸存者跟没听到似的,先是呆滞地望着忠勇军战士,然后又忽然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嘴里也“哇哇”地乱叫一通,张牙舞爪地,似是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这人只怕是疯了,算了,不用理他了,咱们走!” 一个战士说道。 这个小队的战士便保持着戒备姿势,绕过那个疯了的倭国人,继续向前方搜索而去。 出了港口,路上开始有了行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大部分人都伸长着脖子看向港口的方向,似乎被之前的炮声吸引了。 “有没有听得懂汉话的,吭一声,有重赏!” 王德瓮声瓮气地喊道。 路人有些胆小的一看到他那夜叉似的样貌,吓得赶紧便逃了。 赵立笑道:“难怪都叫你夜叉,倭国人都被你吓跑了!” “你好看,你去!”王德郁闷地说道。 “我去就我去,我虽然生得也就一般,但好歹吓不着人!” 赵立说完,不等王德说话在,赶紧大步向前跑开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大声说道:“谁能听懂我说的话,这银子就是他的了!” 他一边重复说着这句话,一边继续往前行着,哪儿人多往哪儿去。 不多时,还真被他找着了一个能听懂汉话的人。 这人年约四十岁左右,比赵立矮了一头,与大部分穿着破布条的倭国人不同,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基本完整的长袍,虽然有些旧。 这人有些谨慎地走到赵立身前两、三米处,点头哈腰地说道:“阁下说的可是真的?” 赵立一听这人说的汉语,心道:总算找个能说汉话的了,笑着说:“当然是真的,喏,这锭银子是你的了。” 这人一看赵立真把银子递过来了,连忙伸手接过:“在下东条一狗,谢过大人!” “东条一狗?”赵立笑道:“你这名字,挺有个性哈。” “嘿嘿,贱名好养。”东条一狗贱贱地笑着回道。 赵立点点头,说道:“行了,你跟着我,做个翻译,好处大大滴!” “好滴好滴,愿为大人效劳!”东条一狗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很荣幸的样子。 第210章 倭国没了 有了东条一狗的翻译和解说,王德、赵立顿时省心了很多。 这个时候的倭国,庄园制度正是方兴未艾的时候,正经的豪门更喜欢玩这个。 因为庄园性质的私人领地是受法律保护的,免交国家贡租,不受国家行政控制。 一些地主老财为了不向国家纳税,主动将土地献给有权势的贵族领主,担任庄管(管理庄园的私人官员)。 领主权力很大,对于依附于庄园的庄民拥有生杀大权。 同时,每个庄园都拥有相当数量的武士,以维护庄园的秩序和安全。 白河天皇征召战士侵略高丽,庄园武士是主要的兵源。 王德、赵立率兵前往京都,便遇到了很多的庄园势力。 东条一狗随着大军一路前行,眼界早已大开,与庄园主之间的沟通更加容易,一番威逼利诱加无限制吹嘘,轻易地震住了大部分的领主。 当然,这与庄园的武士大部分被天皇征召入伍也有极大的关系,毕竟三、五十名武士的武装力量在至少一个百人队面前显得过于单薄。 接受天皇的统治与接受宋国的统治貌似没啥区别? 不对,宋国是上国,天皇都要受其册封,我现在直接接受上国的领导,岂不是跳过中间商天皇了?少了一个二道贩子,感觉不要太爽! 至于不允许拥有超过一百人的武士,没问题啊,之所以花费不菲的钱财养着那些武士,还不是为了安全? 如今有了上国的管理,看看那气势,那装备,谁敢去撩虎须? “上将军,我这几十武士,愿献给上将军,头前带路,为上将军效死!” 有的领主一带头,立马得到了广大领主的响应。尼马,喝大蛋谁不会啊?天生的! 除了极少数脑子不够用的领主,竟然敢凭着几十口武士就跟忠勇军叫嚣,其余绝大多数领主都欣然改换门庭,有的甚至现场制做五星红旗悬挂于庄园正门。 那些脑子不够用的领主,在一阵枪响过后武士全部倒地之后,便失去了庄园的所有权。 东条一狗完美地履行了职责,从庄民中选出看着顺眼的,拟个委任状,便授予其临时庄园主的权利。 这看着顺眼的,全特么是女的,身上背着毯子,给人一种随时随地可以滚床单的感觉。 至少,事后,忠勇军的战士们就是这样评论的。 东条一狗还谄媚地鼓动说:“真的可以哦,将军们只要愿意,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搞得很多战士们都忍不住吞咽口水,坚定的意志都有了一丝丝动摇。 赵立随手拍了一巴掌东条一狗的后脑勺,笑骂道:“你这狗东西,莫要乱了老子的军心!” 到了京都之外的时候,忠勇军战士组成的战阵之前,竟然已经有了上千名武士。 虽然遮挡裆前裆后的前后两层布片,在不停地随风舞动,有点影响到了武士团的气势,但这个数量,已经足够让京都守卫动容了,毕竟留守京都的兵力也就两千人。 更何况,武士团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宋国战士。 白河天皇亲自率兵去了高丽,京都守卫没了主心骨,眼见城外宋军势大,不知如何是好。 任谁也想不到,平清盛,这个才刚刚十二岁的孩子,站了出来。 平清盛,新任左兵卫佐,相当于从五品上的官阶,是负责京都守卫的左近卫少将的副手。 “我,京都守卫左兵卫佐,平清盛,请问上国将军如何称呼?” 一口流利的汉话比东条一狗顺畅多了,且神情自若。 那口吻,完全不像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王德接到出征命令之后,情报司的资料也是看过的,对倭国的官阶有一些了解。 他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已胸口这么高的少年,笑着回道:“我乃宋国忠勇军统制,忠武将军,王德,我旁边这位赵立,与我一样,也是四品军阶,可比你的官儿大哦。” “见过上将军!” 平清盛极为干脆地单膝跪地,以最为正式的军中礼节向王德、赵立见礼。 “平将军请起!” 王德诧异于平清盛的表现,因而并没有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上将军的来意,我已知晓,请将军稍候片刻。” 平清盛说完,转身正对京都守卫部队,大声说道:“白河天皇背叛上国,擅自出兵高丽!如今,上国将军率大军前来捉拿白河天皇,我等理应配合!凡有反抗、拒不配合者,视为与上国为敌,杀!” 京都守卫部队稍稍有些骚动,但在平清盛的注视下,又渐渐平息下来。 “让出道路!” 平清盛大声下令。 京都守卫“哗”地一分为二,把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 王德看着平清盛尚显单薄的身影,若有所思。 这么点大的少年,就有这样的能力,不可小觑啊! 得带走,不能留在倭国!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王德便下定了主意。 “平清盛,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王德的副将,待报官家批准后授予正五品宁远将军。” “谢上将军提携!” 平清盛大喜,连忙表示谢意。 接下来的事情,相较于岳飞、刘锜部,就更加简单了。 有了平清盛出面,京都附近大大小小的庄园主全都被召集过来,接受王德的训话。 首先,仍是借着白河天皇背叛上国的罪名,宣布撤销其天皇身份。 其次,说白河天皇治理无方,导致倭国秩序紊乱、民不聊生,宗主国宋国皇帝心怀恻隐,特派官员前来拨乱反正,以正朝纲。 再次,说倭国一片散沙,军队落后,战力低下,不能满足守卫国家之责,从此以后由宗主国宋国的军队驻军守卫。 最后,王德代表宗主国宋国表示,从此以后,倭国国民享受与宋国百姓一样的国民待遇,可以自由出入宋国,到宋国定居、生活。 前面几条倒是无所谓,最后一条,实在是令各领主欢欣不已! 自由出入宋国! 可以在宋国定居、生活! 享受宋国国民待遇! 呜呜呜~~ 祖坟冒浓烟了嘛? 这么幸福的事情从天而降! 倭国对于唐宋文化的痴迷,那是毋庸置疑的,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不心向往之。 这在各种历书上都是有记载的。 小小岛国,资源匮乏,生存环境恶劣,有了更好的选择,谁还愿意待在这里? 基本上所有的领主都想好了,回去之后立马清点财产,贱卖庄园,随时准备去宋国定居! 一传十,十传百,京都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向全境蔓延! 岳飞和刘锜的部队经常被倭国庄园领主围住,敬献各种吃食甚至金银珠宝,更有甚者,献妻女劳军! 就一个意思,讨好上国将军,希望能搭乘战舰或者最早的商船去宋国! 其心之切,令素来以稳重着称的岳飞都叹为观止! 白河天皇,出征高丽,全线败退,乘船逃跑又被李宝舰队堵住,全军覆没! 一时之间,宋国军威声震四海,倭国境内更是无比期望早日成为宋人,享受这无上荣光! 倭国的传承,才不过刚刚开始,便戛然而止! 第211章 丝绸之路 李宝完灭白河天皇侵略高丽的溃兵之后,并未直接回国,而是赶到京都与王德、赵立、岳飞、刘锜等人汇合了。 毕竟,亲眼看到倭国灭亡才能真正心安。 本来,按照赵构的既定战略,岳飞、刘锜等人也不能回国,要在倭国全境实行军管,等新任官员到位才能逐步换防。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倭国人竟然对大宋痴迷到近乎疯狂的程度了,不仅王公贵族、豪门大户一门心思想去宋国,就连平民百姓都满心向往之。 这样的话,貌似完全没必要在倭国实行严格的军管制度了,尽快组织船只进行人口迁移就行了。 本着趁热打铁的原则,李宝和岳飞、刘锜商量之后,决定把岳、刘二人旗下所有战舰清空,武器装备全部转移上岸。除了操控战舰需要的人员之外,这部分战士也全部上岸,把第一批倭国移民先送回国内。 也就是说,李宝的舰队保持原样,护送一百艘装满倭国移民的战舰回国。 战舰的空间很大,每一艘战舰之前装一千名战士,仍显宽松。换成倭国人,多装了近一倍。 十万大军腾出来的地方,装了将近二十万倭国百姓,直接将倭国百姓送走了近半成。 而且,第一批迁移的倭国人,多数都是王公贵族和豪门大户,这些人才是真正影响倭国统治的中坚力量。 把这些人先行送走,余下来的平民百姓没钱、没号召力,很难再组织起像样的武装力量。 这也是李宝、岳飞等人反复商量定下来的方案。 当然,这其中,东条一狗这个老阴壁功不可没,他对中下层百姓的尿性实在是太熟悉了。 平清盛自然也随着第一批迁移人员去了大宋,王德特别叮嘱李宝把这小子照顾好,将来好好地为大宋服务。 赵构对这次的移民行动赞不绝口:“好好好,好啊!这几个果然都是聪明的,不仅仗打的好,处理这等事务一样妥当!” 平清盛临行之前,王德答应给他报请晋升五品的宁远将军,赵构自然不能让他失言。 但平清盛却改了主意:“陛下,臣不想当将军。” “哦?为什么?” 赵构好奇地问道。 平清盛淡定地说道:“带兵打仗,非我所长,而且,大宋有的是上将军,我又何必凑那热闹?” 不过十二岁的少年,就能清楚地认清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有头脑,有眼光,有胆量,确实不错。 赵构的确很欣赏他,便笑着问道:“既如此,那就给你改成文官,中散大夫,给我当个随从吧。” 刚来到宋国,什么都不熟悉,给皇帝当随从,太合适不过了! 平清盛大为高兴,连忙跪下谢恩:“谢皇帝陛下!” 秦桧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吃醋:这小子乳臭未乾呢,就得了官家的喜爱,将来肯定不得了! 汪若海见赵构忙得差不多了,便上前奏道:“官家,臣有情况要上报。” 情报司的工作,赵构一贯不在朝堂上安排,便宣布散朝,让汪若海随其到垂拱殿汇报。 垂拱殿比大庆殿要小些,不需要进内廷,如果不议事的话,倒是比御书房更合适。 赵构按惯例给汪若海赐座之后,便笑道:“你一有情况,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汪若海是情报司的头头,一旦有重要情报汇报的话,的确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只好干笑了两声,回道:“拜占庭使团来我朝已经很久了,关于拜占庭,情报司有了新的消息。” 汪若海顿了顿,表情似是有些尴尬:“那个拜占庭使团,是假的,骗子。” “什么?骗子?” 赵构有点懵,尼马这年头的骗子这么猛的嘛?竟敢冒充使团,还逍遥自在地在大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之所以怀疑他们是骗子,一是因为情报所示,拜占庭,是别国对这个国家的称呼,实际上,这个国家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从不称自己是拜占庭人,他们称自己是罗马人,罗马帝国。 二是普罗修斯的身份有问题。阿莱克修斯二世确实是皇帝,也确实派了使团出使我大宋,但这个使团的正使、副使都不是普罗修斯,这家伙不知道是从哪我冒出来的。 第三个原因,这个普罗修斯最近偷偷在京城散布一些消息,说是拜占庭皇室准备重新开通丝绸之路贸易,凡是大宋百姓都可以投资,将来可以按比例获取收益。 丝绸之路,京城的不少百姓都知道,更知道其中的利益巨大,拜占庭使团又住在驿馆,有我朝认可的官方身份,因而,已经有不少百姓前往登记。” “哼哼,好大的胆子!吃我的喝我的,还骗我大宋百姓。” 赵构气得竟有些想笑,只是第三条便足以让他的心里有数了,在后世,这种骗术是早已被人玩烂了的套路,没想到这个年头就已经出现了。 “把这个普罗修斯给我抓来,我倒要瞧瞧,他还有什么话说。” 不大一会儿,汪若海就带着普罗修斯和翻译回来了。 这货神态间并无半点惊慌之色,赵构估计汪若海并未为难他,只是把他诳来。 “尊敬的皇帝陛下,能见到您,普罗修斯感到万分荣幸。” “普罗修斯,听说拜占庭皇帝准备重新开通丝绸之路?” “是的陛下,我们的皇帝陛下需要通过这条丝绸之路与贵国及沿途各国进行贸易。这对各国都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说得跟真的似的,就算你们的皇帝真想通过丝绸之路开展贸易,为何要我大宋百姓投钱进去?” 普罗修斯闻言,似乎早已料到赵构会问他这个问题,笑了笑,回道:“陛下,在您面前,我不敢有所隐瞒,拜占庭皇帝陛下想重开丝绸之路,人尽皆知。拜占庭的使团遭遇了沙漠风暴,只有翻译活了下来,被我救了。 我呢,其实是个商人,也是想通过丝绸之路做生意,只是在来宋国的途中被辽人抢走了所有的货物,不得已才冒充使团。” “等等,”赵构突然打断了普罗修斯的话,转头问汪若海:“这辽人是什么情况?不是已经被金国灭亡了吗?” 汪若海连想都没想,便回道:“这个辽人,就是以前的辽国人耶律大石带着族人向西迁移过去的,在西夏归我大宋之前与我朝隔着西夏,并未与我国来往,因而情报司虽有关注,却没有什么需要重视的情报汇报给官家。” “哦,耶律大石,西辽。”赵构总算有了点儿印象,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因为不是重要知识点,自己也并未在意。 这丝绸之路肯定是要开的,这西辽肯定也是绕不过去的,怎么整?也拿下? 第212章 伤亡惨重 赵构本身不是那种“无理闹三分,得理不让人”的性格,对于西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不像金国、倭国,就好像留在他心中的刺,时不时地便刺他一下,让他牢记“苟富贵,勿相忘”,要记得雪耻! 普罗修斯被赵构打断了说话,便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见他有些走神了,开口提醒道:“陛下,我接着说?” “呃,,,好,你接着说。”赵构把思绪拉了回来,笑着问道:“你刚刚说到哪儿了?” 普罗修斯苦笑了一下,说:“刚才说到,我是个商人,来宋国的途中被西辽人把货物抢了,不得已冒充拜占庭使团。” “哦,那你为什么冒充拜占庭使团呢?货物被抢与冒充使团有必然联系吗?” 普罗修斯被赵构这句话问的有点尴尬:“我,我,是因为,拜占庭使团遇到了沙漠风暴,仅翻译一个人幸免于难,被我救了,才,才想起来冒充使团。但我没干坏事,一件坏事也没干过!” “你骗我大宋百姓,说拜占庭皇室要重开丝绸之路,让他们投资,可以获得高额回报。以高额利益诱骗我大宋百姓把钱投给你,你拿了钱跑路,这难道不是骗术吗?” 赵构继续问道。 “陛下,陛下明鉴啊,我真没那意思。” 普罗修斯有点害怕,这坏心思,他还真想过,只是考虑宋国这么强大,完全可以跟在宋国后面喝点汤,稳稳当当地不好吗? “我不跑路,不跑,就算宋国人都跑完了我都不带跑的。”普罗修斯进一步解释道:“重开丝绸之路,确实是暴利,尤其贵国现在声望极高,信誉极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我只是缺少本钱而已,所以才会劝说普通百姓资。 这是互惠互利啊陛下!” 赵构一直斜着眼看着他,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像说假话的样子,追问道:“你这意思是说,你想正当地做生意,赚了钱给大宋百姓分红利?” “对对对,陛下,就是这样子的。”普罗修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感觉赵构的气场太强大了,有点抗不住。 “那,要是亏了呢?你拿什么给大宋百姓分红利?” 艾马,这样讲就没意思了哈,普罗修斯无奈地答道:“陛下,丝绸之路的重要性是被无数人证实过的,我再有能力,也确实无法保证一定能赚大钱,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沦落到要冒充使团的程度。” “你倒是光棍,没胡编乱造。” 赵构想了想,感觉普罗修斯说话做事应该还算靠谱,便试探地说道:“我可以给予你一定的支持,尤其是金钱。百姓的钱你就退回去吧,等贸易畅通生意稳定了再考虑。需要哪些货物你列个清单,统一购买。我再调一个千人队护送你去拜占庭,确保丝绸之路畅通无阻。” “太好了!陛下,我不得不说,您是我见过的最开明的皇帝!” 普罗修斯兴奋地拍了一记赵构的马屁,说道:“我算过,从宋国带些茶叶、瓷器、丝绸等货物,一路向西,返程时再带些香料、珠宝、象牙等货物,一来一回,去掉成本,至少能净赚一千万两银子。” 赵构一听能净赚一千万两银子,立马双眼放光:“好,普罗修斯,你愿意为我国服务的话,我可以授予你西域置制使官职,朝散大夫,领从五品俸禄,专职从事丝绸之路贸易。” 做个生意还能当官?普罗修斯有点懵。 他是真没想到赵构竟然能直接给他封官,可高兴坏了,连忙学着宋人样子,“噗通”一声跪下磕起头来:“感谢,感谢陛下恩宠。” “好了,起来吧,赶紧回去准备。”赵构笑着说道。 汪若海待普罗修斯走后,微笑着问道:“官家还是想看看西边?” “嗯,”赵构点点头,缓缓说道:“既然提到了,不看看总是不对的。再说了,我大宋本来就是要走向世界的,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提前向他们展示一下我大宋的实力,也有助于西方各国端正态度,不要做无聊的事情。” 汪若海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笑吟吟地说道:“行,臣让情报联络员随军出发,保证一路联络通畅。” 说着,他又想起一事,便连忙汇报道:“官家,凌云和董兴等人之前率部追杀金国余孽,一直追到了极北之地,确定再无金人踪迹,便在极北之地立了一块石碑以记载此事。 归来途中因走错了路,比去时的路偏西了许多,遇到几拨蒙古人。因为语言不通,打了几仗,杀了不少蒙古人。 目前,凌云、董兴等人已经快要接近蒙古族人聚居之地,臣担心他们弹药不足,万一遭到蒙古人攻击,恐怕后果难以预料。” 赵构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皱起了眉头:“按马扩的说法,中部、南部的蒙古族人已经心向大宋,大量人口逐渐在向南迁移,中部的聚居地,应该没有多少部族才对。 而北部各族,既然由着凌云、董兴部南下了,说明要么被消灭了,要么不会和他们动手。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说归说,做归做。赵构虽然嘴上说应该没问题,不需要担心,却还是下令让张所、马扩率军北上,联合中、南各蒙古族势力,迎接凌云、董兴部众。 这时,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由凌云和董兴率领的一千名忠勇军士兵,已经只剩六百多人,而且基本上处于弹尽粮绝境地! 经过统计,六百多人一共只有不到三百发子弹、二十个手雷。 粮食早已吃完了,原本尚有富余的战马也杀了不少。 最糟糕的是,北方三个全都超过万人的蒙古部落锲而不舍,一路尾随追击过来,令忠勇军战士们极度疲惫。 这三个部落当初把忠勇军战士当了肥羊,想抢他们的马匹和物资,却不料碰到了硬茬,被忠勇军消灭数千名蒙古勇士。 结果,这三个部落剩余的三、四千战士便一路追了下来,仗着战马比忠勇军的战马优良,采用了灵活的游击战术,你来我便逃,你去我便追,逮着机会就放箭。 一千名忠勇军战士追杀金兵数千里无一伤亡,却在与北方蒙古三部落的交战中折了三百多人。 这是忠勇军配备新式武器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夜晚,凌云和董兴检查了营地的布防之后,两人心事重重地回到营帐中。 凌云叹叹气,说道:“唉,今晚,估计又得有几名兄弟长眠于此。” “是啊,这些蒙古人,确是劲敌,我看,必须得向官家请求支援了!”董兴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 凌云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行吧,今晚就写,明儿一早,多派两个人,一定要把消息送出去。” 突然,营地外面从四面八方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和弓弦弹响,紧接着便是一轮枪声响起。 凌云和董兴赶紧拎着枪冲出帐外。 只不过片刻工夫,四周又安静下来。 隐隐有战士大声呼唤战友的声音。 就这么一会儿的骚扰攻击,忠勇军战士又有三人,长眠于此! 凌云紧握着拳头,眼睛里噙着泪水,手指甲都快挖进肉里去了! “这帮杂碎!你给我等着!” 他仰面朝着空旷的原野,大声怒吼道。 第213章 援军到了 凌云的怒吼不过是愤怒情绪的宣泄,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距离他们营地不过二里地的北方,是一片蒙古人的营帐,密密麻麻,足足有上千顶。 看来,这些蒙古人已经把宋国的忠勇军拿捏得死死的,竟敢在距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安营扎寨。 若是凌云、董兴他们知道这个情况,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在营地最中间的一顶大帐篷中,三个满脸大胡子的蒙古人正围坐在一起,脸色不怎么好。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看起来有四十五、六岁,阴沉地说道:“今日,中、南各部落已经全部联系过了,只有两个小部落表示可以给予我们适当的支持,而且,明确表态,绝不出兵。” 最年轻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气愤地说道:“我呸!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雄鹰只有在广阔的天空才能自由自在地飞翔!他们早已忘记了身体里流淌的是蒙古人的血液!” 最后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声音有些沙哑:“好了,生气有什么用?他们不对我们出手已经算是好的了!早些睡吧,让儿郎们一个时辰之后再去一次。我看这些宋军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蒙古骑兵再次对宋军营地发动了一波突袭。 还是同样的策略,近千人从四面悄悄逼近,突然启动,冲上去射一轮箭便匆匆撤退。 忠勇军又有两个哨兵牺牲。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随着他们的撤退,有几个黑影跟着向南方冲了出去。 蒙古人的目标就是宋军的哨兵,上千支箭射出去,几乎每次都能射中几人。 凌云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啊啊”的一阵乱叫加拳打脚踢,宣泄了一通,方才慢慢平复下来。 董兴站在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安慰道:“凌云,再坚持两天。再往南,就到我大宋地界了。” 凌云带着些哭腔说道:“我,我能坚持,我就是心痛,每天都有几个兄弟倒下,这眼看就到家门口了,他们,却埋骨于国门之外,我偏偏还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无能了啊!” 董兴的心情同样沉重,但他知道,两个人总要有一个更坚强些,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更坚强才行。 要不然,吴元帅也不会让他们两个搭班子带队出击。 “凌云,越是在这最后关头,我们越要坚强,还有六百多个兄弟,我们要把他们尽可能多地带回去。等我们缓过来,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些蒙古人消灭,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凌云吸了下鼻子,平静地说道:“嗯,你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人已经派出去了。这最后两天,最是难熬,明日我们将进入南部蒙古各族的地盘,尤其得小心。 这帮蒙古人追了咱们这么久,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我估计他们会发动最后一次攻击,那才是最严峻的时候。咱们这六百多兄弟,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 董兴点点头道:“嗯,睡吧,估计蒙古人不会再来了,明日早点出发,尽量多赶些路。” 哨兵又换了两班,蒙古人果然没有再来。 天还未亮,营中便烧起了锅。 最后几匹多余的战马将被作为口粮消耗掉。 都是终日与战马作伴的战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以马肉为食。 但蒙古人追得太紧,战士们当初为了解决口粮问题,出营打猎,结果被蒙古人围攻了几次,阵亡了几十名战士。 于是,只好放弃了打猎的想法。 这是蒙古人的权利,忠勇军的战士们没有。 天亮之后,忠勇军战士们拔营出发,全军迅速向南突进。 凌云已经下令,今日务必要穿过中部蒙古各族领地,达到南方各部族领地才能扎营休息。 一路追杀的蒙古人见状,大约也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于是也全速追击,大部队迅速向忠勇军靠近。 忠勇军战士们的弹药已经严重不足,不能再向刚开始那样随意射击,只有等蒙古人逼近了再放几枪。 不时有蒙古骑兵落马,但他们的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紧紧地缀在忠勇军后面。 这一场追逐战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凌云事后回忆道:“我从军以来,从未象那般疲惫过,胯下的战马一刻不停地在全力奔跑,每一个人都知道,停下来就是个死。 蒙古人追得很紧,但他们同样不轻松,没想到我们最后爆发出来的速度,能让他们那些整日骑在马背上的人都自愧不如。 而且,我们最后的子弹和手雷,都集中在后面的战士手中,虽然不多,却也时不时会让蒙古人吃到苦果。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援军来得这么快!” 他笑着说道:“我们的战士,有很多人都感觉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大队人马,是自己人!来接应我们的战士们到了! 我当时,眼泪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热乎乎地,在脸肆意地流淌,感觉特别的舒畅!” 是的,就在凌云自己都快撑不住的时候,张所、马扩率领一万忠勇军战士赶到了! 他们担心战友们的安危,日夜兼程,拼命地赶路,总算是及时和凌云他们会师了! 张所和马扩远远地见到前方有人时,拿起望远镜,只瞄了一眼,便确定是自己人。 随即二人各率一半人马向两边散开,中间留出足以通行的通道,下达准备作战的命令。 凌云和董兴对眼前的情景太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要让过他们,歼灭追兵的节奏啊! 这六百多兄弟终于能安全回家了,凌云的心里总算轻松了许多,他大声喊道:“兄弟们,加快速度,冲过去!” 两支全速前进的骑兵,相向而行,那相对速度有多快? 快到最前面的人刚刚发现不对劲,来不及犹豫,两个人之间便已经有了几百米的距离! 也就是说,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追杀凌云、董兴等人的蒙古人,收得住冲势的时候,骇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这帮人也是够狠,不过一个愣神,便拎着弯刀,直接发起了攻击! 三千多人向一万人发起了攻击! 以原始的冷兵器向热武器发起了攻击! 他们以为够狠够勇猛就能杀出生存的希望! 但事实教会他们,那是痴心妄想! 张所和马扩的部下,装备的是华兴三代,每个弹匣装二十发子弹、能连发的那种,可不是凌云等人的华兴二代! 只听清脆的枪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听得凌云等人心情舒畅,羡慕不已:这得多少子弹啊,怕不是得有几万发吧! 他们没见过华兴三代,所以数字还是说少了! 一万名战士,几乎都打完了一个弹匣的子弹,也就是说一会儿的工夫,打出去将近二十万发子弹! 三千多蒙古骑兵平均每人吃了六发子弹! 等凌云、董兴等人停下冲势,再回来观看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追着他们一个多月的蒙古人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里! 他们的眼睛里还保留着死之前的眼神,有恐惧,有迷惘,有不甘,有绝望,唯独没有后悔。 兴许,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错,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他们抢忠勇军战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为此承担什么责任。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的世界,已经不是他们想像的凭着几分悍勇就能肆意纵横的了。 任谁都没想到,这三支蒙古部族里,有一支叫孛儿只斤。 这个部族,就是原历史中铁木真所在的部族。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蒙古各部都以作为宋国人感到自豪了,赵构多方打听仍然却没有铁木真的消息,不免心中纳闷:铁木真哪儿去了? 没有人想到,他的问题,答案便在这次歼灭战里。 第214章 八剌忽部 凌云、董兴所部六百六十六人全部获救,令赵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但这还不足以完全舒解他心中的情绪。 还敢追杀我大宋战士? 于是便下令让马扩、凌云率兵向着北方原路返回,去寻找那三支部落所在地。 至于找到之后怎么做,赵构没说,只说让二人商量着办。 这个弹性可就太大了,既往不咎还是灭他全族,只在二人一念之间。 马扩还好,没有明显的态度,把选择权交给了凌云。 结果,把凌云整颓废了,整日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不决,几天时间,三十多岁的人竟然生出了几根白头发。 不知是不是有其他蒙古人通风报信的缘故,一万忠勇军到了原先三大部落聚居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马扩又令队伍散开,向周围搜寻了百十里路,仍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想来这些蒙古人是得了消息,逃的远了。”马扩猜测道。 凌云却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也好,省得我左右为难。” 这一趟真正的收获,在于确立了宋国北部疆域的边界。 那就是极北之地,再往北,就是海洋了。 马扩和凌云心想,既然跑出来了,最好能多跑些地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像点样的值得忠勇军出手的势力,顺便把宋国北部地图完善一下。 一路上,大军所到之处,尽是归顺了大宋的蒙古各部族,这些蒙古部族的人都受到了宋国的影响,所有人都在学习说汉话、写汉字,所有的少儿都到宋国免费设立的学堂接受启蒙教育。 直到有一天,大军来到了北海(贝加尔湖)附近,遇到一支蒙古骑兵,领头的首领用汉话说道:“这里是八剌忽部的地盘,我们不欢迎宋国的军队踏足北海!” 蒙古八剌忽部? 可以称作“蒙古通”的马扩皱起眉头,仔细回忆关于蒙古各部族的信息。 蒙古八剌忽部是比较古老的蒙古部族,原先是柔然部的一个分支,在宋、辽、金三国杀来杀去的时候向北迁移,来到北海区域。 这支蒙古部族,马扩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见他们的态度不大友好,马扩便面带微笑地说道:“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现在急需补充淡水,请贵方允许我们到北海边上把水囊装满,装完水就走。” 那首领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却被旁边一个战士拽了一下,用蒙古族的语言提醒道:“孛儿只斤部族就在北海边上呢,可别让他们碰了面。” 嗯?孛儿只斤? 马扩的蒙古语虽然不是太熟练,但大体上还是能听懂的,此时一听到孛儿只斤部族在北海,心里不由得便想道另外两支应该也在。 本来真打算打了水就走的,现在看来,还真不能走了。 原以为再也见不着那三支蒙古部落了,谁曾想他们竟然跑来投奔八剌忽部了! 那首领得了战士的提醒,便拒绝道:“北海是我们部族的生存之地,我们的族人都生活在那里,外人不能靠近!你们走吧!” 马扩斜眼看着那首领,冷冷地说道:“你的意思,北海是属于你们部族的,外人不得接近?” 那首领一怔,皱着眉头道:“我没说北海是我们部族的,但我们族人生活在那里,你们不能靠近!” 马扩见他口气生硬,心中不快,便出言喝道:“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宋铁骑所到之处,皆为宋土!你,明白?” 那首领听了马扩的话,也哂然冷笑:“我八剌忽部几百年前便在这一片土地上生存,你现在说一句话就成你们宋国的了?笑话!” 马扩冷笑道:“那我告诉你,蒙古各部共28族,现在,除了你们八剌忽部和孛儿只斤、萨勒知兀惕、沼兀列亦惕之外,已经全部归顺我大宋。 孛儿只斤、萨勒知兀惕、沼兀列亦惕三部杀我大宋战士,已在我大宋必杀名单,你确定要保他们三部,与我大宋为敌?” 那首领一听马扩提及孛儿只斤、萨勒知兀惕、沼兀列亦惕三部,心中一凛:难道他知道三部族躲在我族中? 马扩见他眼神闪烁,大致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便用他那不太熟练的蒙古语说道:“你部下与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否要与我大宋为敌?” 凌云虽然听不懂蒙古语,但马扩说到最后,态度已是极为强硬,就算听不懂,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准备战斗!” 凌云大声下令。 “刷刷,啪!” 二人身后的忠勇军战士立刻取下长枪,同时装上了刺刀。 上万人的动作整齐划一,那滔天气势瞬间便升腾起来。 那个蒙古首领吓了一跳,这宋军光这么一手就足以说明训练有素,不可小觑。 但他并不清楚忠勇军的战力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所以,他虽然很震惊,却也没慌了神,反而冷静地说道:“你部不过万余战士,我部控弦之士也有两万,你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 这时,眼尖的凌云突然看见蒙古骑兵后面有个人影闪了出来,偷偷地朝着这边打量。 那个驼背的老人,正是孛儿只斤部族的。 这个驼背老人坏得很,在凌云上前向他问路时,他故意指了个错误的方向,把忠勇军送到了孛儿只斤、萨勒知兀惕、沼兀列亦惕三部勇士布置的包围圈! 正是从那时开始,一千忠勇军开始不断减员,到最后只剩下六百六十六人,阵亡三百三十四人,创下忠勇军阵亡纪录。 此时再次见到那个驼背老人,凌云的眼睛里瞬间便冒出仇恨的光芒! 真是苍天有眼啊! 他招呼身后的狙击手过来,小声地向他说明那个驼背老人的位置。 狙击手斜眼瞅了一眼驼背老人,发现距离并不远,一击命中的把握很大,便悄悄退回一个身位,将狙击枪架在一个战友的马背,瞄准了驼背老人。 凌云为了不引起驼背老人的警惕,故意大声说道:“你怕是不知道我大宋忠勇军一万人的战力有多强吧!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仿佛是配合凌云说话似的,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狙击手的枪响了! 第215章 贝加尔湖 什么声音? 那蒙古首领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 他顺着狙击枪的方向,转头向身后看去,正好看见队列之外,有个人影倒在了地上! 这个距离,至少得有三百步远! 那首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凌云使劲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感到通体舒坦! “看到了?”他轻飘飘地问道:“你确定要与我大宋为敌?” “看,看到了。” 蒙古首领咽了一口唾沫,很机械地答道,就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自然。 “不,你没看到!”马扩在一旁补充道:“一万个人同时开枪,你还没看过!” 尼马,这个不用看,真不用看! 蒙古首领擦擦额头的冷汗,挤出一丝笑容道:“请将军及部下稍等,我去去就来!”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马扩淡然回道,心想:算你有眼色,早该直接把人带过来了! 不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声和厮杀声。 马扩和凌云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想着:不是吧,这个蒙古首领这么狠嘛?直接杀起来了? 三个部族的老弱妇孺,加在一起,怕不得上万人? 两人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这种事情,他们真干不出来。 不过,既然八剌忽部代劳了,他俩可不会滥发同情心。 差不多两刻钟之后,那个蒙古人首领带着他的部下,顺着风,缓缓而来。 风中,有股清晰可闻的血腥味。 马扩看向那首领的身后,大致估算了一下,估计真有两万人,倒是对这个部落有了些兴趣。 蒙古28部族,能有两万战士的部族真不多,连这个八剌忽部在内,仅有三个而已。 这些蒙古骑兵,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每一个都是相当出色的战士,加入忠勇军后只需稍加训练,绝对是精锐。 到得马扩、凌云二人身前,那蒙古首领下了马,微微躬身,以手抚胸道:“我是八剌忽部首领巴虎,已为将军屠尽三族,请接受我的效忠!” 马扩微微一笑,从马背上下来,以同样的姿势回道:“我代表大宋皇帝,欢迎巴虎大人的加入!” 巴虎直起腰,与马扩握了握手,大声说道:“走,我请兄弟们喝酒吃肉!” 马扩摇摇头,笑道:“不了,还是给你省点吧,这么多兄弟呢,大吃一顿,你们部族的冬天就不好过了!” 巴虎哈哈大笑:“不怕,我们是真心归宋,愿意一路跟着将军回去。” 马扩笑着瞥了他一眼:“真舍得这里?” 巴虎向周围扫了一圈,沉声说道:“这里依托北海,吃喝用度倒也不愁,但冬天实在太冷,每年都有不少老弱捱不过去。 我部一路向北来到这里,不过是想远离各国征战,避免祸及池鱼。如今,夏国、辽国、金国都没有了,我想要我的部族不再受征战之苦。” 马扩点点头道:“嗯,但凡能有个稳定的生活,谁愿意终日漂泊呢?其他部族基本上也都是这个想法。按照你们部族的人口规模,迁移到内地的话,官家估计能给你封个四品的将军。 你的部下如果从军,也可以授予相应的官职。战士之外的人口,按规定可以享受专门补贴,免费到官府认领土地、农具、种子,或者专门为军中养马,可保一生无忧。” 马扩在徽宗时期就一直与辽、金打交道,对这些游牧民族可谓知之颇深,此时聊聊几句话便将基本的移民政策讲得明明白白,令巴虎尽去后顾之忧,更加坚定了归附宋国的决心。 “北海现在正是解冻期,我带你们去看看美丽的北海。” 巴虎翻身上马,朝着北海而去。 马扩和凌云都是第一次来到北海,见巴虎说得认真,便跟了上去。 两边的战士都留在原地,互相看着,很有些好奇,尤其是蒙古人骑兵。 他们对于忠勇军装备的华兴三代特别的感兴趣。 马扩和凌云刚走出两百米远,就听身后响起“砰”的一声枪响,连忙转身看去。 巴虎也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人和忠勇军发生了冲突。 回头看了之后,才算是放了心,是两边的将领凑到了一起,忠勇军的战士向蒙古人骑兵展示华兴三代的威力。 几人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马扩和凌云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绕过一片帐篷之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湖面,就像一大块掉下来的天空,落在地上,与地平线连成一片的平静湖面,蔚蓝的湖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贝加尔湖——世界上最深的淡水湖,全世界20%的淡水在这里 湖水太清澈了! 骑在马上,一眼仿佛就能看到水下几十米深! 怪不得叫北海,原来真的像海水一般晶莹蔚蓝,像海水一般一望无际。 巴虎对于二人的惊讶毫不意外,想当初,他刚来的时候,比他们更加震惊呢。 他颇为自豪地指着远处湖上的小船说道:“怎么样?北海美吧,那远远的小船正在捕鱼。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鱼,现在把它们捞上来,腌好晒干,放一整个大半年都不会坏,绝对能让你吃到想吐。” 马扩笑着说:“本来还有些吃鱼的兴趣,被你这么一说,突然又不想吃了。” 巴虎从怀里掏出一块黄澄澄的东西,拿在手上,呈给两人看:“那鱼就不说了,你们看看这个。” 凌云眼尖,一伸手把那块东西拿了起来,惊呼道:“这,这是金矿石!” 也难怪他这般兴奋,赵构特别重视矿藏,几乎每一位在陆军学院培训过的将领都知道。 之前追击金兵残部到达极北之地,凌云也发现了黄金矿石,已经呈报给赵构,赵构直接派人过去建了个基地,专门负责采矿。 没想到,这个北海,竟然也有金矿! 这可真是个惊喜啊! “巴虎,你立了大功了!”凌云高兴地说道。 巴虎更加高兴,还挺意外:“这,这就立功了?” “必须的,”凌云肯定地回道:“你不知道,官家特别嘱咐大家,每到一地,要注意当地的矿藏,说将来会有大用处!你带领整个部族回国,光这一条就够授予四品官阶了,再加上黄金矿藏的信息,我估计,怎么着也能再给你个护军爵位,那可就享受从三品的待遇了!” “这,这可太好了!” 巴虎兴奋地直搓手,这,连仗都不用打,啥也没干,就又升一级了! 好开心啊! 凌云的心里,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北海,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官家必定会在这里建起一座城市,把这里守护起来! 美丽纯净的贝加尔湖 第216章 神州一号 随着梅雨季节的离去,普罗修斯总算备齐了货物,商队终于要出行了。 足足一千辆大车的货! 赵构见了都吓了一跳:怎么跟搞一锤子买卖似的? 普罗修斯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边,陪着笑脸说:“陛下,臣记着您的教导呢,要弘扬中原文化,要宣传大宋形象,要展示强国风采,还得赚多多的钱。 这头一批货物,咱们五百辆大车装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占大头的茶叶、丝绸、瓷器、玉器、金银制品,还有铁器、镜子等等,光文房四宝、琴棋书画都装了五大车,货品之全,冠绝古今。 另外五百辆大车,是其他各大商行的货物,他们觉得朝廷派了一千名战士护卫,再安全不过了,情愿交大笔的保护费,也要与咱们同行。 所以,咱们的货物基本上没有出钱,各大商行交的保护费就差不多够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多出了一倍的货物,赵构听了翻译的话,总算安心了些。 他一直强调的文化软输出,在这次的货品配置中表现得极为明显,足足五大车文房四宝、琴棋书画啊! 这些在以往可是基本不带的,毕竟,在完全不了解市场反应的情况下,带这些不合算。 至于各大商行,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赚外国人的钱总是好事。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大宋商贸团队在一千忠勇军的护卫下,出了开封城,一路向西。 这支将近两千人的队伍,排成两列,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这么大的动静,想来西域各国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打这支商队的主意。 赵构居高临下,亲自目送商队出发。 普罗修斯看着天上的飞艇,心中升起一种自豪感:看看这飞艇!皇帝陛下正在上面看着我们呢!我也是宋国的官员! 是的,赵构就在“神州一号”飞艇上,笑眯眯地向着商队缓缓地挥手。 在这个高度,人已经成了小小的黑点,不用望远镜的话已经分不清谁跟谁了。 如今的飞艇,与以前邢秉懿首乘的那个可不一样了。 这艘飞艇,虽然还是采用了三层覆膜结构,内外两层全是棉麻混织的厚布。 但已经采用石油作为燃料,并由一台鼓风机控制方向,单纯靠热空气便可以轻松地飞出上百公里。 吊篮也比以前大了许多,赵构、宗泽、岳飞、陈英武和陆文龙五个人站在吊篮里,并不觉得拥挤。 具体操作飞艇的,是陆文龙。 陆文龙已经十五岁了,因为身手高绝,被岳飞推荐给赵构作为贴身护卫。 只要赵构出行,他必定要紧紧跟随。 赵构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脑子灵活,又长着一副很讨喜的娃娃脸,笑起来很腼腆,竟然还有两个小酒窝! 刚开始,陆文龙以为跟着赵构会很无聊,没想到,他完全想错了! 光是跟着赵构去军器监,就足以令他兴奋地睡不着觉!大开眼界啊! 以前,那红衣大炮对他来说就是个玩不够的新奇玩意儿,恨不得每天睡觉时都抱着炮管。 如今才知道,自己就是井底之蛙! 军器监里每一样东西都令他着迷! 那里,是宋国最核心的技术基地! 所有最新的技术全部出自那里! 几乎每一天,军器监都有新的技术问世! 对陆文龙来说,那里的每一个工匠都是大神! 除了新加入军器监的年轻人,其余的老人员最低也是七品官身,有几十个专家级别的已经享受正三品待遇!再升一级就赶上六部尚书了! 自从工匠在邢秉懿的指导下发明了机床之后,大宋已经迈进了高速发展的新时代!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管四,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竟然研究出了膛线,还发明了用机床给枪管进行膛线加工的技术! 如此一来,华兴三代之后,华兴第四代步枪的性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有效射程增加了近一倍! 精准度、稳定性和威力同样如此! 管四带领工匠们根据枪管的长短、膛线的多少,进行了多次的试验,研发出性能更加出色的狙击枪——管四狙击枪,直接以管四的名字命名的狙击枪!有效射程达到一千米! 又根据不同作战场景研究出了轻机枪、多管转轮机枪、霰弹枪、榴弹枪、左轮手枪,等等,极大丰富了热武器的品种。 赵构对这些武器类的发明早已免疫,但陆文龙没有啊,做梦的时候嘴里都“哒哒哒”地叫个不停。 跟着赵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子弹让他练习枪法,这还只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陆文龙身上背着专门为他特制的管四狙击枪(比一般的狙击枪更长,配有专用的刺刀),腰上别着两支最新式的左轮手枪。 就他这一身装备,远了用狙击枪,近了用左轮手枪,子弹打完了狙击枪配上刺刀可以当冷兵器长枪用,以他的身手那绝对是罕逢敌手,这才是真正的全天候全场景全方位作战单元。 放在后世,这货妥妥的是中南海第一保镖!全能型的那种! “神州一号”飞艇,由赵构命名,并于今日首次正式试飞。 赵构选了宗泽和岳飞陪同,让秦桧、李纲等人羡慕不已。 由陈英武和陆文龙负责贴身保卫,这倒是没人说啥。 陈英武是最早追随赵构的亲卫,陆文龙是岳飞的干儿子,身手超好。 赵构在天上目送商队十余里,才让飞艇转向,直奔黄河。 到了黄河,又沿着黄河又飞了一会。 从飞艇上看着下面的锦绣山河,真的是令人心旷神怡。 那一块块的田地,绿油油的是麦苗。 黄河就像闪着光的腰带,紧紧地束缚在大地上。 一片片的村庄,就像大地上的补丁,诉说着生活的不易。 “真美啊!” 宗泽有些看呆了,鼻子不禁有点发酸:“老臣,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能够看到这样壮丽的山河!” 赵构笑笑说道:“今后啊,好东西多着呢,管你看个够,你啊,把身体调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宗帅,以后你想去哪儿,就用这飞艇,直接送过去,再也不用翻山越岭,”岳飞对宗泽也尊敬的很,笑着对他说:“若是有兴趣指挥打仗,也可以,直接在上面发令,既安全又快捷!” 宗泽笑道:“打仗啊就算了,有你们年轻一代就好,老朽老矣,只能在后面吆喝两下喽!” “打仗,暂时是用不着喽,”赵构靠在吊篮边上,悠闲地说道:“北边已经到极北之地了,东北边一直到高丽特区,东边有日本特区,东南有台湾岛,南边有琼州岛,西南到真腊半岛,西边有吐蕃行省、西夏行省,西北有贝加尔行省。 现在唯一待定的就只有婆罗多半岛(印度半岛)了,张伯奋和韩世忠在那边呢,我让他们统一了婆罗多半岛就收兵,不要再扩张了。 这么大的疆域,够折腾几十上百年的了。” “是啊,真想不到,我大宋竟然已经拥有这么大的版图了。”宗泽感慨地说道:“当年金人南下,围困京城,君臣惶惶、百姓涂炭,仿佛就是昨天的事,转眼间,那金国已是烟消云散,唯我大宋傲然屹立。” 陆文龙却在此时说道:“听闻那婆罗多有巨象,婆罗多象兵无敌,不知道张将军、韩将军他们能不能对付的了。” 赵构笑道:“这事就不需要你这小毛孩子费脑子了,那巨象再强,能强得过枪炮?”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有一阵子没收到张伯奋和韩世忠的战报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第217章 印度半岛 印度文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部混乱的战争史。 一直到张伯奋、韩世忠水陆并进,开进印度半岛时,这个半岛仍处于混乱之中,十余个王朝和势力在半岛上互相倾轧,争斗不止。 但宋国大军的到来,激起了这些王朝和势力的强烈反抗。 一致对外! 忠勇军凭借先进的武器和水陆并进的策略,短短一个月内就征服了他们前进途中遇到的第一个势力——帕拉王朝。 帕拉王朝只是印度半岛东北的一个角,西边从北至南分别和加哈达瓦拉、卡得丘里、东亘迦三个王朝接壤。 别看这三个王朝和帕拉王朝一直纠扯不清,但宋国军队征服帕拉王朝之后,这三个王朝立刻便意识到了宋军的强大,意识到单凭自己一个王朝的势力抵挡不住宋军的脚步。 于是,三个王朝迅速联合起来,尽起各自的兵力反攻宋军,同时,向与三国西边接壤的马拉马拉、西遮娄其、朱罗王朝求救。 西遮娄其王朝的君主娑密室伐罗三世因为其出色的统领、指挥能力成为六王朝的总指挥。 娑密室伐罗三世一来担心打不过宋军,二来想凭借这个百年不遇的机会统一印度半岛,又派人继续向西,联络印度半岛西北角的查哈纳斯、索兰基、信德王朝。 查哈纳斯、索兰基、信德王朝见半岛其余六国都已经合兵一处了,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样一来,娑密室伐罗三世成为印度半岛九个王朝的统领,率领九个王朝的兵力与宋军作战。 印度半岛局势 张伯奋和韩世忠有点懵了! 又是一个多月下来,自己这边伤亡越来越重,敌人却越打越多。 不但未能前进半步,这还没捂热乎的帕拉王朝境内也频频发生反抗运动,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这印度半岛这么难打的嘛? 张伯奋、韩世忠这两位久经沙场的统兵大将,坐在韩世忠的座舰上,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两个人想的都是:官家让两人统一了印度半岛就收兵,结果,十成才打下半成,就陷入困境了,怎么办?听说军器监生产了更强大的武器,要不要向官家请求支援? 忠勇军凭借武器之利,一路碾压,战无不胜。 没想到,在印度半岛遇到对手了。 征服帕拉王朝时,忠勇军就遇到了对方的象军,有点损失,但还算可以承受。 一百多头大象,每一头都有好几米高,全身披着重甲,背上搭个小窝棚,里面有十几个人,以弓箭和超长的长枪为武器。 大象冲锋起来,比战马更猛。 重甲可以挡住一部分子弹,而且大象中了枪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反而更加暴躁。 冲进人群中,长鼻子一甩,人便飞得没影了。 被大象一脚踏上去,神仙也救不了。 大象后面还跟着骑马的战士,利用大象的遮挡一同冲锋,也有一定的杀伤力。 若不是忠勇军人多、火力太强,谁吃败仗还真不好说。 现在可好,多个王朝的联军合兵一处了! 那象军的规模,可就有点吓人了,足足两千多头大象! 这还不是全部,只是摆到阵前给宋军看的! 不用大炮的话,怕是搞不过象军。 但问题是,把战舰上的火炮搬下来也没用,相较之下,人家象军更灵活,不可能站那儿不动让你打。 大象会冲锋,两千多大象同时冲阵,就算被干掉一多半,只有几百头大象冲到己方阵中,那也是灭顶之灾! “唉,这大象皮糙肉厚,寻常子弹的伤害太弱了。”张伯奋叹叹气道:“也只有手雷效果还可以,可就是扔不远,一不小心大象都冲到跟前了。” 韩世忠轻轻点着头,若有所思。 张伯奋部因为路途遥远,没有携带火炮,用战舰上的火炮吧又太笨重,不实用。 战士们用手雷投掷比较灵活,但是扔不远,容错率低,容易被大象冲到跟前。 如果,有个什么装置,可以像发射炮弹那样把手雷发射出去的话…… 突然间,韩世忠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办法:“ái,伯奋,我有个想法,你脑子灵活,瞧瞧能不能用得上。” “将军请讲,我这儿正急得不行呢。”张伯奋急切地说道。 韩世忠便把自己脑子里闪过的思路重复了一遍。 “火炮射程远但太笨重,手雷灵活但缺乏射程。” 张伯奋听完之后,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在甲板上踱了起来。 走到火炮跟前时,他一手抚着炮管,一手做了个冲拳的动作,又有点像是投弹的动作。 眼睛没有目标地转着圈,直到视线落到火炮的底座上。 火炮的底座,采用了陆文龙的缓冲设计,以强力的弹簧(复进簧)拉住了被后座力推开的炮管,并迅速回到原位,避免了因后座力导致炮管移位,改变射击角度及方向的问题。 复进簧? 张伯奋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装置:一个套筒,底部装上复进簧,把复进簧压到底,再把手雷拉开放进去,利用短短的几秒时间,把手雷弹出去,火炮的复进簧,那强大的弹性,足以把手雷弹出去大百十米远! 只要计算好手雷飞行和爆炸时间,足以让战士们在安全的距离投出手雷! 想想几百枚手雷飞出去的情景,张伯奋的眼中立马绽放出喜悦的光采! “韩将军,有办法了!”他兴奋地说道:“这火炮复进簧的粗细和手雷差不多,把复进簧拆下来,装在竹筒底部,造个扳手把复进簧压到底,利用复进簧的强力弹性,把手雷射出去!” 韩世忠闻言,眉头一皱:“这,这不合适吧,复进簧拆下来,火炮不就废了?” 张伯奋正在兴奋中,哪里管那么多,他快速的说道:“没关系,复进簧拆下来,用完了还可以再装回去嘛,也就是打象军用,平时用不到的。他们没了象军,还有屁的战力?还不任我们揉捏?” “呃,,,那,也行。” 韩世忠想了想,嘱咐道:“那咱可得说好,复进簧可得收好,不能弄丢了。” “那必须的!”张伯奋随口应道,想到办法的他心情舒畅,说完立马上岸安排去了。 张伯奋的想法落到实处,其实就是个掷弹筒,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拿到军器监,分分钟便能造出来。 印度半岛的竹子可不少,尤其半岛东部更加集中,而且质地优良,造掷弹筒完全够用。 娑密室伐罗三世此时坐在临时营地的帐篷内,看着眼前几大王朝的军方高层,得意地说道:“怎么样?那宋国的军队不行了吧。大家放心,有我在,必定会让他们一败涂地,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众人连连称是,都觉得胜利在望,并且意识到了统一领导的好处,集中优势资源,统筹安排兵力,效果简直太好了! 娑密室伐罗三世更是已经看到,印度半岛统一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218章 击溃象军 印度半岛盛产竹子,产量之大,品种之多,仅次于宋国。 忠勇军占领的帕拉王朝出产的竹子正是印度半岛的主要当家竹种——牡竹,这种竹子耐高温抗严寒,弹性好,韧性强,正是造掷弹筒的极佳材料。 张伯奋想象中的掷弹筒很简单,竹筒不需要太长,把弹簧从竹筒口放进去,将弹簧固定在竹节处。 竹筒正中开出个竖的凹槽,把压紧弹簧用的扳手置于其中。 用扳手将弹簧压到底之后,再把扳手横向一扳,用事先开好的凹槽卡住扳手,掷弹筒就处于发射状态了。 使用的时候,只需要把手雷往掷弹筒里一放,扳手拨回来一松,弹簧便会在瞬间把手雷弹射出去。 到手雷爆炸有好几秒的时间,强力的弹簧足以将手雷弹出去百十米远。 想好了之后,张伯奋便叫了些战士过来,去砍竹子。 必须得是直的,正好能装下手雷的。 这些战士都鬼精鬼精的,一听他的描述,再看那一地的弹簧,立马便知道砍竹子是要干嘛用的了,一个个欢天喜地干活去了。 被象军死死地挡住一月有余,他们的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再不找着解决办法的话,真要憋死了。 如果娑密室伐罗三世他人有望远镜的话,爬到大象背上,此刻就能看到远处的忠勇军战士在疯狂砍竹子了。 一边拿着手雷比划着,一边寻找差不多粗细的竹子。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地上就摆满了差不多粗细的竹筒,张伯奋又和战士们一起,往竹筒里放弹簧。 这一动起手来,才发现,做个掷弹筒,远比想象的麻烦。 弹簧放进竹筒,必须和固定,要不然,弹出手雷之后,弹簧也跟着弹走了! 好吧,再在竹筒两侧凿两个对眼的孔,放根插销进去,把弹簧底部给别住,这样的话,弹簧就不会跟着手雷出去了。 固定好弹簧了,就要试试用稍稍细一点的竹棍做扳手往下压,把弹簧压到底。 这一压,麻烦又来了,单面的扳手根本压不到底,火炮复进簧用的弹簧太硬了! 再改,在竹筒两侧都凿出对应的竖的凹槽,竹筒底部抵在硬硬的地面上,双手从竹筒两侧同时用力下压,总算能把弹簧压到底了。 好不容易做出来一个,张伯奋便让战士把手雷放进去,不拉拉环,试一下看能弹出多远距离。 一帮人站了半个圈,看一个力气大的战士操作。 压好弹簧, 把扳手卡住, 放进手雷, 扳回扳手,一松, 手雷“呼”地带着轻微的风声飞了出去! 足见弹簧的弹力之强! 手雷真飞出了大约一百米! “很好!距离够了,再试试准头!”张伯奋高兴地说道。 再重复一遍动作,放入手雷。 “我瞄准的是那棵歪脖子树!”战士调整了一下角度,说:“看看准不准,放了哈!” “呼”地一声,手雷落在了地上,距离那棵树,大约,也就五六米…… “呃,呃,这准头有点,一言难尽哈。”战士不好意思地摸了几下额头说道。 “没关系,再试几次。” 张伯奋笑着鼓励道。 战士抿着嘴,又试了几次,要么偏左,要么偏右,竟然没有一次能命中目标树,最近的也差了两三米远。 但是,连续五六次发射,射程却基本上差不多远,落点虽然不是一条直线,却也差之不多。 试射的战士跑去把手雷捡回来之后,搓着下巴,说道:“大帅,若是大家把这竹筒排成一条线,落点也应该差不多在一条线上吧。” 张伯奋点点头道:“角度也一样的话,应该差不多。” 那战士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给这个竹筒做个支架,排成一排试射,看看哪个角度最远。掌握了角度和距离之后,可以同时用几个角度发射,便能覆盖预定的区域了。” 因为弹簧的强度基本上是一样的,因而,角度相同的话,理论上的射程就该相差不多。 这个建议很靠谱,张伯奋根本不需要仔细考虑,就知道是个可行的方案,便安排战士们去练习,练他个三、五天,练熟了再真枪实弹地跟象军开打。 战士们的积极性很高,他们都带了十个手雷,基本上没怎么用,担心竹筒出了故障影响使用,便索性多做了些备用。 然后,在练习的时候,每个人对于不同角度的射程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最后一汇总,数据就出来了。 上万名挑选出来的战士就这样练了整整五天! 附近的竹子基本上都被砍光了! 这天一早,到了出太阳的时间,却一直阴沉沉地没看见太阳。 娑密室伐罗三世和几个王朝的将领爬到了一头大象的背上,看向远处的宋军营地。 只见一个数千人的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象军的阵地走来。 “哈哈,他们忍不住了,又来感受象军的强大了!可惜人有点少啊,不够打的!”娑密室伐罗三世哈哈笑着,下令道:“象军准备!冲锋!马军,跟上!” 象军一动,地动山摇! 脚下的大地,不停地颤动! 隆隆的声音向着宋军滚滚而去! 就在象军距离宋军大约三百米左右的时候,宋军猛然停下了步伐,整整齐齐地往地上一蹲,把带支架的竹筒往地上一放,整整齐齐地摆好,弹簧竟是早已压好! 每个人都拿出一枚手雷,另一手拉着拉环,就等着观察员下令。 “两百五十米!” “两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八十米!放!” “呼~~” 黑压压的一大片手雷朝着对面的象军飞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手雷在象军阵地的前端炸响! 这可不是之前零星的手雷爆炸,是几千枚手雷同时炸响! 象军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头大象哀鸣着倒下,鲜血四溅,瞬间便染红了地面!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一只断手竟然飞到了娑密室伐罗三世的面前! 随着前面数百头大象的倒下,后面的大象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得转身就逃,队形也没了,不知有多少象兵被大象从背上掀翻、被踩成了碎肉! 一千多头大象溃逃的景象太可怕了! 原本跟在后面的马军还没来得及撤退便被四散逃回的象群撞翻在地! 几乎每一个骑兵都被大象踩了不知多少脚! 娑密室伐罗三世都没来得及从象背上撤下来便被掀翻! 逃了啊!这就简单了! 忠勇军最擅长的就是街尾追杀! 追着金人把他们杀回老家!再追着他们一路向北直到极北之地! 追,追,追! 不要停! 只要敌人还在,就不要停! 随着一阵冲锋号响起。 忠勇军战士们发起了全军追杀! 第219章 统一印度 印度半岛像样的王朝一共十个,除了帕拉王朝第一个被消灭之外,还有九个。 这些王朝多数都是拉其普特人建立的王朝,历史上统称为拉其普特王朝。 因为宋国军队的来临,拉其普特王朝比原历史中提前几十年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随着一阵冲锋号响起,忠勇军的战士们如同一股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战场。 他们的步伐矫健,速度极快,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 他们的刺刀在闪烁着寒光,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息。 印度联军因为象军的溃败导致阵型散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有些联军将领在撤退中不断调整战术,试图挽回颓势。 他们利用地形进行伏击,试图给忠勇军制造一些麻烦。 然而,忠勇军的战士们凭借着远超印度联军的新式武器和顽强的意志,成功地化解了印度联军的多次攻势。 更有些将领刚刚收拢了残部,还没来得及发起反攻,便被追杀而来的忠勇军战士端起枪“砰砰砰”直接射杀! 他们的长枪和弓箭,在忠勇军面前,就像儿童的玩具一般,毫无作用! 这是新式武器对旧式武器的碾压!是新时代对旧时代的碾压!是宋国对其他国度的碾压! 战斗从清早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终于结束。 印度士兵四散奔逃,忠勇军战士不至于分开去追,只好收兵。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随着印度联军的溃散,印度半岛再无成建制的反抗武装。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战争而已。 更令印度人胆寒的,却不是战斗的失败,而是类似屠杀带来的惊惧。 大象,在印度半岛享有极高的地位,象军则更是无敌的象征,任何一个王国,都把象军作为最重要的作战部队。 王国之间的战争,很有可能就取决于象军的多少。 但印度半岛首次形成的联军,拥有三千多象军,却被宋国的军队凭借威力惊人的武器打得一败涂地! 一提起宋国军队,印度人就会想起成百上千头大象朝着自已狂奔而来的情景!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联军的大溃败,成了印度人心中难以抹去的梦魇。 反抗,不存在的。 象军都一触及溃,普通人拿什么反抗? 更何况,宋国的军队并不骚扰印度百姓,反而对普通百姓态度和蔼,秋毫无犯。 所有的百姓,在宋国军队眼中都是平等的,并不区分什么阶层,这可比原来的王国军队好多了。 因而,宋国军队在印度半岛全面实行军管之后,并未出现相像中的乱象,各地的巡逻队从未遇到过任何形式的攻击。 除了偶尔有百姓哄抢原王朝的粮仓,社会秩序倒是比以前更加安定。 孟加拉湾,事实上已经成了宋国的内海湾。 赵构收到战报之后,喜忧参半,他下令道:张伯奋、韩世忠部原地驻扎,严禁再向西扩张!印度半岛适用移民制度,立刻启动移民计划和汉化计划! “这两人太不省心了!多大人了还这么冲动!” 赵构真的是既喜又愁。 喜的当然是印度半岛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之前的真腊半岛(中南半岛)拿下之后,派去管理的官员建立起州府,才刚刚开始运转,便有金洲(苏门答腊岛)的三佛齐国前来求救,说是东爪哇国侵占了他们的领土。 三佛齐国以前便一直向宋国朝贡,以宋国的属国自居,就象小孩子被欺负了要找家长一样,自然是向宋国求救。 以前还得漂洋过海数千里才能到宋廷,黄花菜都凉了。 如今可省事了,真腊半岛留守的忠勇军就有一万人,巨型战舰五艘。 接到三佛齐国的求救之后,留在真腊驻守的忠勇军便出手了。 毫无意外地一战击溃东爪哇军队,不但将东爪哇国赶出了金洲,还发挥了忠勇军追杀到底的特性,一路追杀。 东爪哇人逃离了金洲,下海了,忠勇军跟着下海。 上岸逃到爪哇岛了,忠勇军就跟着杀到爪哇岛。 不仅杀得东爪哇人心寒,爪哇岛上的百姓都吓坏了! 这宋国军队这么猛的嘛?大家全都心有忐忑,担心忠勇军杀红了眼,连爪哇岛的人一块儿杀了。 爪哇岛上的百姓不敢收留东爪哇人,赶他们走。 东爪哇人也没办法,继续往婆罗洲跑(加里曼丹岛)。 结果,婆罗洲的婆罗乃国人更争,不但不允许东爪哇人驻留,甚至不允许他们上岸。 一大堆人眼睁睁地看着东爪哇人的战船在忠勇军上百门火炮的轰击下变成了碎片…… 艾马,这就有点太吓人了! 忠勇军完成任务回到真腊半岛,爪哇岛和婆罗洲上的婆罗乃人竟然跟在后面也到了,寻求宋国军队的庇护! 在赵构的影响下,如今想要依附宋国可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是要交出国家主权、军权的! 后世的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爪哇岛、加里曼丹岛都成了宋国的领土,马六甲海峡成了内海海峡!而且还被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护得严严实实的! 印度半岛的加入,不但把印度洋的大部分收进了版图,而且更进一步强化了对马六甲这一带海上咽喉要道的保护! 赵构愁的是,又没人可用了! 之前的科举取了一千八百八十八人,名字才刚公布,这些人便被派往了高丽、台湾、真腊等地开府立衙。 印度半岛这么大的地盘,不得一千也得八百官员才能撑得起,还得保留足够的忠勇军守卫,人从哪儿来? 实在没辙了,赵构赶紧召集各部,制定方案,统一公开向社会招考官员。 就是后世所说的国考了,因为全是四品以下官员,随招即用! 同时,忠勇军在全国各地募兵点全面征兵!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直授武官品阶! 这么一番骚操作之后,总算勉勉强强把人员缺口补上了。 赵构把宗泽、岳飞、张宪、张伯奋、韩世忠、马扩、吴玠、刘锜等将领全都召集到一起,再次强调:“我知道,各位都是一等一的名将,对于建功立业都有着强烈的愿望。 但现阶段,我大宋要以巩固和发展为主,要充分整合各地各种资源,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新兴科技产业,全面继承发扬传统文化,打造世界第一强国! 这是近期乃至将来,很长的一段时期内,最核心的国家战略!任何人,不得违背!” ”那,官家,若是有别国欺负我们,主动找事呢?不得打他嘛?“张伯奋问道。 “滚!” 赵构佯怒道。 第220章 宗泽去世 真腊半岛、印度半岛和金洲、爪哇等岛上盛产天然橡胶,在后世,全世界超过一半份额的橡胶及橡胶制品来自这些地方。 天然橡胶的用途也是十分的广泛,涉及到的领域有交通运输、工业矿山、农林水利、军事国防、电气通讯、医疗卫生、生活用品等等,可以说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但在目前,天然橡胶的用处少的可怜,除了一些土着在祭祀时会用到橡胶,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对橡胶有需求。 赵构心里对这些橡胶可是喜欢的很,别的国家用不到,咱大宋用的到啊!多多益善! 军器监层出不穷的新技术,早已把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国家甩得远远的,连屁都吃不上。 有了橡胶,就能生产更多的好东西出来。 比如,自行车、马车、蒸汽机车、内燃机车等等,都是带轮子的,有了橡胶轮胎,这一块的发展会突然提速。 再比如,用在电力领域的各种设备和配件、用在军事国防领域的武器装备等等。 吃独食的感觉不要太好! 有了橡胶,可以给儿子搞些喜羊羊、小飞侠、奥特曼、小汽车之类的玩具玩了,就像后世的孩子一样。 赵构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度过童年时光。 不用上什么培训班、兴趣班、神童班。 下了早朝的赵构,面带笑容,轻快地回到了宫里。 邢秉懿正在带儿子玩。 国旗已经快满一周岁,能够叫爸爸妈妈了,也能摇摇摆摆地走几步路。 就像现在,邢秉懿张开双手,冲着儿子温柔地笑道:“小国旗,来,到妈妈这儿来。” 宫女小娥轻轻松开扶着小国旗的手。 小国旗抬起小脚,在地上踢踏了两下,便伸着胳膊,一步三摇地向邢秉懿走去。 小娥蹲在地上,两只手护在他的腰侧,跟着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挪。 小国旗向前走了将近两米,距邢秉懿的手还差不到一米的时候,突然咧嘴笑了,颠着步子加快了速度,往邢秉懿的怀里冲去。 邢秉懿赶紧向前一点迎上去,将儿子抱到了怀里,亲着他的小脸蛋:“哎呀!我家小国旗可真厉害!” 赵构走到邢秉懿的身后,蹲下身子,伸出双臂:“来,儿子,让爸爸抱抱!” 小国旗从妈妈怀里偏过头,看着赵构,直接身子一倾,便朝着他举起了双手。 赵构双手从小国旗的腋下轻轻一托,便把他举到了与自已眼睛一般的高度,轻轻晃了两下,用自已的脸上的胡茬碰了下小国旗的脸蛋。 正准备亲一口呢,小国旗小嘴一撇,“哇哇”地哭了。 邢秉懿连忙伸手从赵构怀里接过儿子,嗔道:“去去去,你的胡茬太硬了,把小国旗扎疼了!” 然后又哄起儿子:“爸爸坏,用胡子扎宝宝,咱不理他!” 赵构伸手摸了摸脸上,感觉真有点扎手,不禁笑道:“小家伙真娇气,你妈妈天天扎呢都不嫌扎人,偏偏你就受不得。” 邢秉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嫌害臊,跟儿子说这种话。” 赵构见小娥在一边偷笑,迁怒道:“你笑什么笑?一边儿玩去!” 小娥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她和小英都是从邢秉懿家里跟过来的,跟邢秉懿的感情好的很,倒是一点都不怕赵构。 赵构见小娥跑远了,才开口说道:“儿子满一周岁就戒奶吧。科技学院那边,师资力量不够,也没有教材,全凭着课堂口授,总归不是个事儿。” 邢秉懿点点头,轻声说道:“嗯,那就再等等,我在脑子里想想,分哪几科比较合适,再从军器监选几个人过来帮忙整理教材。” “咱们好歹也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了,能为这个时代、为这个国家多做些事情,总是好的。不管将来怎么样,也没白来。”赵构笑着说道:“万一哪天,咱一觉睡醒,又回去了,总算也给这里留下些值得纪念的东西了。” 邢秉懿莞尔一笑,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说道:“我倒是觉得,在这里挺好的,你看,现在,煤也烧上了,电也用上了,马上就有自行车骑了。 要不了多久,还有汽车、火车、轮船坐,除了没有电视、电脑、网络、手机和房贷车贷,与后世不也没多大区别嘛?” “呵呵,说的也是,回到后世,哪有现在这么自由、想干啥干啥?”赵构笑道,话音刚落,听到邢秉懿宫内的电话铃声响了。 这个时候的电话,是手摇的那种,由微型发电机和电池构成的磁石式电话机,打电话时,使用者用手摇微型发电机发出电信号呼叫对方,对方启机后构成通话回路,便可以通话。 后世战争影视剧中,经常看到这个场景:打电话的人,一手按着电话、一手死命地摇把手,接通之后,一把抓起电话便“喂喂”,听到回应了便开始讲话。 这就是手摇的磁石式电话机,相当原始的那种,必须由通讯班提前铺设线路,战时才能进行通话。 原理么也不复杂,就是声波被送放器转换成电流,通过电话线传到受话方,再由受话器把电流转换为声波,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这种通话方式固然便捷了许多,但保密性就不行了,因为有置于明处的电话线,容易被第三方监听。 但在这种时候,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谁敢监听皇宫的电话? “叮呤呤~~”的声音特别清脆。 “估计是找你的。”邢秉懿说道。 赵构点点头,小跑着过去接听电话。 “喂,喂。”听筒里传来对方的声音。 赵构一听就知道那是岳飞的声音,便笑道:“岳飞,是不是你媳妇生了?” 岳飞的媳妇李娃也早已大腹便便,所以赵构一听是岳飞的声音,便打趣道。 “官家,宗帅,宗帅,他,去了.......”岳飞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明显地带着哭腔。 “你说什么?!” 赵构仿佛脑袋被重锤击中,一下就懵了,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 第221章 首次国葬 宗泽,是赵构穿越过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样的时间点,那种见面方式…… 磁州知府后院正房,宗泽身披长袍,坐在案几旁,以手支额,昏昏欲睡,花白的胡子异常扎眼。 他太累了! 以文臣之身率兵与金兵交战数十次,回来还要带领磁州军民加固城防,很少能睡个安稳觉。 康王赵构昏迷了一日一夜,宗泽便在房内守了一日一夜。 所以,赵构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宗泽。 宗泽,是赵构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他舞剑然后赠他宝剑的那个人。 那支剑,至今还在他的寝宫内,藏在他的枕下。 那个清晨,宗泽在院内舞剑,他倚在门边看。 看那闪闪的剑光,宛若一朵朵绽开的雪莲,一如他的品性,高洁幽远。 然后,赵构舞剑,宗泽在一边看,看他疾如蛟龙,迅猛如电。 那是穿越而来的赵构第一次舞剑,宗泽以剑相赠,说“希望有机会与殿下一起纵横沙场,杀敌报国!” 宗泽,是赵构穿越过来之后,第一个担心他的安危,抽调一百精锐作为他的护卫的那个人。 那一百精锐里有杨再兴,有陈英武。 杨再兴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忠勇军将领。 陈英武至今还亲自负责赵构的亲卫。 宗泽,是赵构穿越过来之后,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时,第一个被汪若海说服,从那时起便忠心于他、至死不渝的那个人。 他流着热泪,和将士们一起呐喊:“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铿锵大宋!日月同光!” 他六十八岁高龄仍然率兵出征,将金人一路打回老家。 背上生了恶疽,疼痛难忍却仍然坚持到陆军学院开学典礼结束才接受救治。 宗泽,是赵构穿越过来之后,一直到现在始终记挂于心的那个人。 他在陆军学院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以学院为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忠勇军基层军官。 担任科技学院院长之后,又从选址到建设学院、从研究课程设置到招生全都亲力亲为,为大宋培养了第一批技术型人才。 这么一个可敬可亲的老人,如今却永远地离开了。 他胸怀天下,忧心大宋,忧心百姓,唯独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自己,从未谋取过私利。 他一生操劳,操心军事,操心国事,所有的精力都献给了这个国家,没享受过一天清福。 赵构哭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昏地暗。 邢秉懿听到哭声,心里担心,连忙把儿子交给小娥、小英照管,跑去看看赵构。 她刚一进门,便看到赵构手里拿着话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顿时感觉心脏被揪得紧紧的,有些疼痛。 她跑过去,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担心地问道:“不哭不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赵构抬起头,透过朦胧泪眼看着她,拖着嗓子哭道:“宗帅,是宗帅,他走了啊~~” “我后悔啊,我不该,在他七十岁的时候,还让他管着科技学院、兼着枢密使!” 电话的那一头,岳飞在听筒里听到赵构哭得稀里哗啦,自已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这君臣二人,平素与宗泽最为亲近,此时通着电话在两头哭了起来。 这时,科技学院内已经乱了套,岳飞在院长室内哭得震天响。 新招生的学员则好奇地聚在院长室外面,叽叽喳喳地议论。 他们基本上都是平民百姓,对他们的院长了解不多,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知道宗泽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金人曾尊称宗泽为“金爷爷”。 几名来自军器监的讲师,在院长室外面,劝说学生们各自回寝室去,却哪里劝的动? 赵构到科技学院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时分,学院已经到了开饭时间,学生才各自散去。 他红着眼睛来到院长室,见到躺在床上的宗泽,宛如睡着了一般,只是再也没了呼吸,泪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岳飞垂手站在一旁,抽泣着述说道:“下朝以后,因着宗帅没有上朝,我寻思着过来看看,正好遇到童师傅也来找宗帅,便一同过来,谁知进了门就发现,宗帅他,早已去了,便赶紧汇报给官家。” 童云好是负责教授电灯原理与制造的,来找宗泽汇报购买电池实验材料的事。 赵构此时,脑子已经恢复了运转,他看着平静安详的宗泽,心知他极有可能是因为日夜操劳,夜间于睡梦中猝死。 床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叠手稿。 赵构拿起来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关于修建科技学院实验室的报告,已经写好了稿子。 桌子旁边的纸篓里,扔了好多丢弃了的稿纸。 他想起昨日下午,宗泽当面给他汇报过这个想法,说是为了提高学生的动手能力,更好地把知识和实践相结合。 作为穿越人士的赵构自然大力支持,当即便同意了,让宗泽写个报告交给他。 宗泽在陆军学院时便长期以学院为家,吃住在学院,到了科技学院同样如此。 很明显,他从御书房回来之后,连夜把报告赶了出来,才上床睡觉。 没想到,就此长睡不醒。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个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大宋的老人,怎能不让人不尊敬? 斯人已逝,当以国士待之。 赵构追赠宗泽为太保,谥号\"忠简\",入大宋忠烈谱第一位。 其妻陈氏,升为当朝唯一一个一品诰命夫人。 其子宗颖,除参知政事,补为开封府尹,正二品,填补了张叔夜去世后留下的缺。 同时,昭告天下,于六日后下葬开封郊外忠烈祠。 诏书一下,开封城内外哭声震天,比之张叔夜去世时更加令人动容。 宗府门外,前来吊唁的人排起了长队,一直排到城外! 宗泽一生为国为民,在金兵南侵时联络各路豪杰抵抗金兵,其声望之隆,无人可比! 赵构昭告天下举行国葬,天下豪杰纷至沓来,从各地赶往京城者何止百万! 下葬当日,赵构亲自扶枢,从宗府至忠烈祠,京城十一个城门挤满了前来送葬的人群,哭声阵阵,哀恸天地! 灵枢下地,由赵构亲自覆以五星红旗,捧第一抔土。 万众痛哭!声震云霄! 恰在此时,岳府传来一声嘹亮婴啼。 岳飞儿子岳霖降生! 第222章 还有起义? 宗泽死后,赵构消沉了很长时间,才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虽然宗泽之死很令他心痛,但好歹这个时间比原历史中推迟了近两年,让他心里又好受了些。 平静下来之后,他以岳飞补枢密使之位及陆军学院院长,以陈淬为科技学院院长。 儿子国旗已经走得很稳,甚至能小跑了,憨态可掬的模样给赵构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这天,赵构正在宫中遛娃呢,汪若海又来了。 他一边跟在赵构身后走着,一边小声汇报着最新收到的秘密情报。 “钟相,鼎州武陵人,父辈为小商人。其子钟子昂,靖康元年曾举兵抗金。钟相暗地里以摩尼教(即明教)名义发展乡民入社,交纳少量财物,在社内实行互助共济,称‘田蚕兴旺,生理丰富’。他宣称‘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目前,在洞庭湖一片,信众达数万人。” “钟相啊。” 赵构皱了皱眉头,宋朝三大农民起义之一的钟相、杨幺起义的领导人钟相,他自然是有印象的。 他原以为,自他穿越而来之后,宋朝的历史发生了惊天逆转,有些事应该不会再发生。比如靖康之耻刚开了个头便结束了,比如原历史中投靠金国的第一奸臣秦桧因能力卓越得到他的重用,将来会接任李纲的相位。 如今,大宋如同上午的朝阳,国力昌盛,百姓安康,潜力无穷。 还有人出幺蛾子? “钟相,想造反?” “回官家,据可靠情报,钟相与杨幺暗地里进行了一些串连,但响应者甚少,估计成不了气候。钟子昂当年的部众,有不少人已经加入了忠勇军,目前他手里最多还有三、五百人可用,没有什么威胁。” 赵构听了汪若海的话,摇摇头,说道:“你不懂,钟相这种打着摩尼都名义结社的行为,影响深远,危害极大,断不能纵容。若是在以前,钟相、杨幺想造反,还情有可原,这个时候,还敢有这种想法,那就罪无可恕!” 钟相、杨幺的心思,赵构明白的很。历史上农民起义的次数多到无法计数,尤其是两宋期间就多达四百余次。 多数的农民起义,都是因为生活难以为继,希望通过起义,推翻现有政权,建立一个农民当家作主的政权,基本诉求主要就是:分田地,均贫富,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但由于历史局限性,就算起义真的成功了,也不过是换了一帮人坐江山,继续剥削农民。 换汤不换药。 钟相、杨幺若真的是忧国忧民的义军首领,有着后世阅历的赵构或许还能高看他们一眼,甚至可能会招抚二人为官,让其施展心中的抱负。 但实际上,钟相、杨幺起义,非但并未实现农民生活的改善,反而导致其生活更加困苦。不仅没有实现“田蚕兴旺,生理丰富”,反而“食不果腹”,甚至抛妻弃子,流离失所。 原历史中,钟相、杨幺起义,打着“均贫富,分田地,免赋税”的幌子,在洞庭湖一带与南宋朝廷纠缠了六年。朝廷派王躞、张俊、孔彦舟、李纲、岳飞等人率兵先后与起义军作战无数次,最后才彻底将其消灭。 其间,钟相自立为王,建国号楚,年号为天载(一作天战),钟相称楚王,立子钟子昂为太子,设立官属。 起义军“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绅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及有仇隙之人”,并占据地主的土地归为己有。 尤其是在钟相被杀之后,继任者杨幺又建立了新的大圣天王政权。杨幺自称大圣天王,还把这四个字写在大旗上以示身份,钟相的幼子钟子义被立为太子。 杨幺和钟子义的居所也像宋朝皇宫一样称“内”,还设有三衙大军。钟太子为显示高贵,还在龙舟上摆设龙床、龙簟和金交椅。 “等贵贱”俨然已是“内外有别”,“均贫富”也早已成了一句空洞的口号。 这样祸乱社会的人,留之何用? 但,钟相、杨幺二人只是串连,预谋造反,钟子昂所掌握的兵力也不过三、五百人,所以,现在也用不着像原历史中那样大张旗鼓,兴兵讨伐。 如原历史中一样让岳飞带兵去抓他们? 他们配嘛? 李显忠倒是差不多,这小子从西夏回来,因功破格提拔为忠武将军、承宣使,不过是个正四品的虚职,并无实权。 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他资历尚浅,给他正四品的待遇就不错了。 若不是他媳妇之前是郡主的身份,最多只能给他封个五品的实职。 这次抓钟相、杨幺,赵构便想着让李显忠去混个资历,将来好给他安排正四品的实职。 人多打人少那是必须的,先进装备吊打落后武装也是必须的。 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赵构从御林军(守卫皇城的忠勇军)中拨了一千精锐给李显忠。 这一千人全都装备了最新的华兴四代,狙击营十名狙击手配备的全是管四狙击枪,重装营还携带了两挺重机枪、十挺轻机枪、十支霰弹枪、十支榴弹枪、十支掷弹筒。 这个掷弹筒,可不是张伯奋在印度半岛上使用的竹筒加火炮复进簧的那种简易产品,是军器监根据他们的创意结合火炮技术制造的新玩意儿。 名字沿用了张伯奋起的掷弹筒,其实,以赵构后世的认知来看,这玩意儿就是迫击炮。 因为它发射的不是手雷,而是专门配套制造的50毫米的炮弹。 可以平射,可以仰射,射程在一百米到一千米。 炮管长八十公分,总重量不过四十斤,支架可以收起来,体积很小,便于携带。 最关键的是,这种武器可以打击隐蔽物之后的目标。 这玩意一经列装部队,立刻获得了战士们的喜欢,太方便、太实用了! 最简单的迫击炮 汪若海笑道:“官家,至于嘛,他钟子昂不过三五百虾兵蟹将,全副武装的忠勇军战士去个百人队也足以轻轻松松完成任务了吧。” 赵构却是不同意他的说法:“那可不行!有心思造反的人,不能小看他们,万一你的情报若有疏漏呢?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汪若海想想,突然觉得这话好有道理,万一呢? 他点点头,说道:“官家说的是,我再加派些人手,尽可能多收集些情报,配合李显忠执行任务。” “爸爸抱!” 小国旗走得累了,转过身,向赵构伸出了双手。 “好嘞!”赵构蹲下身子,将儿子抱了起来,回头冲汪若海说道:“情报工作一定要做得再细些,越细越好。” 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杨幺有多鸡贼。 若不是赵构一再嘱咐,李显忠的任务能否顺利完成还真不好说。 第223章 发现敌踪 “这次官家把抓捕钟相、杨幺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能辜负了官家的厚爱!” 李显忠在出发前暗暗下定了决心。 情报司的情报显示,钟相就住在家中,杨幺则和钟相的儿子钟子昂一起,住在他们的秘密营地。 营地内有三百余名跟随钟子昂打过金兵的战士。 情报司和李显忠都不知道的是,钟相和杨幺还训练了一批水军,足足有一千余人,拥有杨幺发明的车船二十余艘! 这支水军,藏在洞庭湖深处,是他们的秘密力量。 是夜,月黑风高。 经过再三考虑,李显忠决定派两名校尉率三百人突袭钟府,先将钟相控制住。 同时,他亲自率领其余的七百人包围钟子昂所在的秘密基地。 “分头行动,反抗者,杀无赦!” 李显忠命令道。 随着李显忠一声令下,一千名忠勇军战士立刻分成了两部分,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两名校尉带着三百战士迅速冲向钟府。 \"你们是什么人?\"钟府不过是个普通的宅院,钟相见大批官兵包围了自家,心里一惊,大声喊道:”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本人府邸?\" 领头的校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漠的问道:“大胆刁民,竟敢阴谋造反?还不束手就擒,等候发落?\" \"什么阴谋造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钟相假装糊涂的回答。 校尉大声吼道:\"不要狡辩了,也休要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你,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根本就没有造反!\"钟相直着脖子说道。 领头的校尉懒得跟他废话,下令道:\"来人,拿下此逆贼!\"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战士冲上来,扭住了钟相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钟相的身体扭来扭去,似是想要挣脱:\"放开我,放开我!我真的没有造反,你们凭什么抓我?\" \"来人,给我绑起来!\" 校尉的命令一出,战士们毫不客气的将钟相捆得结结实实。 很快,钟相被绑成粽子,嘴巴也被封住,连呼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士用麻袋套在了他的脑袋上。 “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领头的校尉大喝一声,挥了挥手。 战士们纷纷散开,在各种犄角旮沓搜寻了起来。 另一边,李显忠率领着七百余人来到距离钟府大约二里地远的一处村落。 这个村落与别的村子不一样,村头有门楼,门楼内有了望哨。 据说钟子昂的武艺很高强,而且为人非常机警。 万一战士们一不小心搞出点动静,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导致发生意外。 所以,李显忠他们必须要万分小心。 李显忠和战士们在一里地外便下了马,一路潜行到村口。 村落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来的鸡叫声之外,没有半点人声,安静得有些可怕。 李显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找到钟子昂,然后将其生擒活捉。 截止到目前,一切都很顺利,但他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感。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藏。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果然,前去探路的战士回来了,汇报道:“报告将军,这个看似村落的基地是空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是基地的粮草还在。” 李显忠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怎么回事?钟子昂和杨幺都跑哪里去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 李显忠的眉头紧紧锁起,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态。 这时,又一名战士急匆匆走过来,附耳低语。 李显忠的眼睛猛然间瞪得滚圆,他的表情瞬间从疑惑变得惊讶:\"你说什么?你确定这是真的吗?\" 战士重重点头:\"属下确信。\" \"这......\" 李显忠沉默片刻,然后吩咐道:\"既然如此,你立刻去查清楚那处树林中,究竟有多少人,然后集合人马,准备包抄。\" 战士领命而去,不久,便带回了一个消息。 那处树林中隐藏着数百名武装敌人。 因为是夜间,用望远镜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另外,树林之外,环绕着一条大河,直通洞庭湖。 李显忠听完战士的禀报后,眼皮不停跳动,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心里不断的骂娘:\"该死的钟子昂,真是太阴险了!居然把这么多人埋伏在这里!\" 看样子,要么是走漏了风声,要么是惊动了他们,甚至有可能自己的行动早已落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 尤其是夜晚,情况不明,不宜妄动。 李显忠不知道去钟府的那路人马遇到的是什么情况,会不会和这儿一样空无一人。 他想了想,便安排两名战士去钟府看看,二里地而已,要不了多长时间。 同时,他命令战士们做好警戒,原地等候。 大约两刻钟之后,那两名去钟府的战士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之前分兵前往钟府的三百人,押着钟相夫妇随行。 见到了钟相夫妇,李显忠心中有了底:并不是走露了风声,而是钟子昂的部队临时得到了消息转移了队伍。 钟相此时见到李显忠两部会合,兵力在一千人上下,心里凉了半截。 看来朝廷是来真格的了。 反正离天亮的时间还早,李显忠便对钟相进行了审讯。 不料,钟相心知事情暴露难以善了,便死不开口,一个字都不肯说。 李显忠无奈,便安排战士们做好警戒,轮流休息,以待天亮。 等到东方泛白,天色渐亮,薄薄的轻雾笼起,他率部朝隐藏着伏兵的树林前进。 树林外面五百米距离,放哨的战士在那里等着,见大部队来了,连忙上前向李显忠汇报道:“报告将军,目前树林内暂无动静,为防止惊扰敌军,我等未敢进入树林一探虚实。” 李显忠点点头,战士远远地监视着树林没有贸然进入是对的,没有必要冒那个险。 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有雾,天却已经放亮。 在装备精良的忠勇军面前,所有的武装势力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刘良!”李显忠点了一个校尉的名字。 “到!”刘良大声应道。 “你带着你的队伍前往树林搜索,提高警惕,注意安全,一旦发现情况,立刻报告!不要擅自动手!” “是!” 刘良领命,率队而去。 李显忠自已则率大部队在外面待命。 刘良部进入树林之后,大约一刻钟左右,树林外的大河里,出现了十余艘战船! 那不是大宋水军的战船! 李显忠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中不由一惊:敌人竟然从水上来了! 第224章 只杀三人 李显忠举起望远镜,向敌船看去。 船上竟然有火炮! 虽然侧舷只有两门火炮,而且是很老旧的样子,但火炮毕竟是火炮,威力远非弓弩可比。 “吹号,让刘良回来!” 李显忠果断下令。 战船从洞庭湖里一出来,最近的目标就是树林,而且从战船的行进方向看,正是朝着树林的方向。 “呜呜~~” 一阵号角声响起。 片刻工夫,刘良率队已经从树林里出来,到了树林边缘。 这时,战船上的火炮也已经“轰轰”地开起炮来。 树林里已经有爆炸声响起,林间也有烟雾腾起。 如果刘良的队伍没有及时撤退出来的话,此时必定已经出现人员伤亡了。 李显忠冷哼一声说道:“哼,好大的狗胆,还敢主动发起攻击?给你脸了是吧!” 他带来的这一千名忠勇军战士可不是吃素的,掷弹筒也是有十支的。 那战船距离自已这边的大部队也不过就七、八百米,完全在掷弹筒射程之内。 “掷弹筒,准备!” 随着李显忠一声令下,十支掷弹筒“刷刷刷”一字排开,架好了支架,每个掷弹筒后边放了一箱专用炮弹。 “一发试射!” 最边上的一支掷弹筒在两名战士的操作下,经过初步调试角度,发射了第一发炮弹。 “轰”地一声,与战船上的火炮声同时响起。 一艘战船竟然被直接击中了桅杆! 不用望远镜都能看见那断裂的桅杆缓缓地倒了下去,砸在了甲板上! 一发即中! 李显忠大喜,大声下令:“自由开炮!” “装弹,放!” “装弹,放!” …… “轰轰轰~~” 一阵接一阵地炮声响起,不时有敌船中弹,被炮弹炸烂了甲板、船舱! 还有不少落空了的炮弹在水中炸响,激起十余米高的水浪! 十余艘战船没想到隔空遭到了炮火轰炸,顿时被炸懵了! 不过片刻工夫,便有七、八艘战船被炮弹击中,船上燃起了大火! 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甲板上有不少人影晃来晃去,在扑灭火焰。 有两艘完好的战船已经开始调头,看样子是准备逃跑了。 哼,现在想跑了?晚了! 李显忠命令道:“集中火力,瞄准那两艘要跑的船打!” 随着这条命令的下达,十支掷弹筒同时瞄准了那两艘要跑的战船干了起来。 “轰轰轰~~” 一轮便是十发炮弹飞过去! 三轮轰炸结束,那两艘战船也不知道各自中了几炮,船上都着起了火,其中一艘的桅杆也断了,倒在了船上。 十余艘战船一艘也没逃掉,全部在轰炸中沉入了湖中。 因为事先没料到钟相、杨幺竟然在洞庭湖藏了水军,李显忠如今只有拿着望远镜看着水面上众多人头沉浮,那些落水的敌军战士拼命地往对岸游去。 “报~~,情报司有密报!” 一名战士跑到李显忠身边汇报道,并呈上一个木制腰牌。 李显忠接过来一看,果然是情报司的腰牌,再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站在警戒线之外。 他招招手:“让他过来吧。” 情报司的特别工作人员(特工)递过来一封火漆封口的红色信封。 红色的,这是急件! 李显忠对了一下火漆的印记,没有发现异常,便拆开了急件。 这封急件来自情报司潜伏到钟相、杨幺手下的密谍。 急件中称钟相在三年前便有了五百余人的部队,由其子钟子昂率领,并和金兵交战过多次。 金人被打跑之后,父子二人以这支部队为基础,将之扩大到两千余人。 此时,宋国仍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爷俩的心思便活泛了起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于是,开始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图谋不轨。 但没想到,随着大宋扭转了颓势之后,百姓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钟相手中的兵越来越少。 有的回家种地了,有的加入朝廷的军队了。 眼看着自已借着摩尼教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队伍快散了,钟相心里有些着急。 可巧,杨幺因为读过书、又在商船上干过,熟悉水战,颇有几分真本事,成为了钟相手下的骨干。 杨幺认为目前更需要谨慎从事,与其在陆上存兵容易引起朝廷注意,不如发展水军,藏到洞庭湖深处,等时机成熟了凭借水军出其不意抢占周边城市。 钟相听后,深以为然,便花费了不菲的钱财,打造了一支两千余人的水军,主要由杨幺和钟子昂负责。 最近,钟相觉得等不起了,再等下去,随着大宋越来越强大,机会就越来越渺茫。 钟杨二人便开始加大蛊惑力度,送脸盆、送鸡蛋,到处串连,发展农民入社,准备起事。 情报司发现了钟杨二人的企图之后,便加大了收集情报的力度,暗地里加派了不少人手混入了钟杨的手下。 李显忠率兵前来捉拿钟杨之流,情报司再次加大情报收集力度,终于将钟杨二人隐藏在洞庭湖的水军给挖了出来。 根据情报,目前被消灭的战船还不到钟杨水军规模的一半,也就是说洞庭湖深处至少还藏着一二十艘战船。 而且,情报显示,杨幺改时了战船的动力结构,发明了车船,比以往的老式战船速度更快,也更加灵活,其水军的训练也颇有成效。 凭着对官家习性的了解,李显忠相信:钟杨等人作为首领,肯定是要吃枪子的,但其所建的水军,必然还是以招抚为主,毕竟现在最缺的就是熟知水战的将士。 这么一来的话,直接请求水军增援、消灭钟杨水军的方案就要不得了,必须尽可能地保全钟杨水军的士兵性命。 如此一想,李显忠不禁有点后悔,之前炮轰战船的作法太粗暴了,估计至少得有一、两百人死于炮击。 想兵不血刃拿下钟杨水军,其实没多少难度。 只要联合洞庭湖周边的官军,把周边的主要道路和村庄封锁,严禁粮食和蔬菜瓜果进入洞庭湖,里面的水军根本撑不了多久,一千多名水军士兵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字,光靠着水产品可坚持不住。 李显忠将自已的想法以急报送到了赵构的手里。 赵构对他的方案也是极为认可。 原历史中,张俊、李纲、岳飞等人都采取过类似的措施,断了钟杨水军的补给,但百姓之中仍有不少人暗地里支持钟杨义军,所以钟相、杨幺起义才能坚持六年时间。 如今,大宋国力日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钟杨的部队早已失去了百姓基础,只要断了他们的补给,再采取招抚政策,钟杨水军估计连一个月都坚持不到就得土崩瓦解。 直构批复:只杀三人,钟相,杨幺、钟子昂。 第225章 洞庭水寨 八百里洞庭湖,可不仅只是广阔的水面。 湖内有一个小岛,是由七十二座大小不一的山峰共同组合而成。 这在后世是举国闻名的旅游景点,但在宋朝,仍是一片荒凉。 岛上有些零散的窝棚,那是渔民临时落脚的地方,偶尔遇到风暴天气没来得及返回时,他们会在这里暂时躲避一下。 杨幺发现这个小岛之后,立马便看中了这里。 人迹罕至,出入方便,利于躲藏。 而且,就算被朝廷封锁了,因为有湖里有吃不完的鱼,短时间内还是能撑得住的。 于是,在他的建议下,钟相把他们忽悠来的一些社民拉到岛上,建了一个水寨。 人数最多的时候,这个水寨的兵力曾经达到过四千人。 钟相和杨幺心想着,能有五千人,五十艘战船,应该差不多可以举事了。 没想到,近年来,人越来越少,前些时候,竟然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 再想恢复到原来的规模,简直太难了,饶是钟相、杨幺二人都极其擅长忽悠,也拉不来几个人了。 前几日因为被官军炮击,损失了十余艘战船,死了一、两百兄弟,其余人有的逃回了水寨,有的,逃回家去了。 钟子昂和杨幺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旁,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傍晚清点了一下人数,还有一千两百人,比前几天又少了两百多人。”钟子昂黯然说道:“前几日那一战,对兄弟们的影响太大了!” 杨幺是擅于动脑子的人,此时也有些头疼:“听说此次朝廷不过派了一千人马,没想到他们的装备已经如此先进,看样子,我们在陆上完全没机会了,只有靠着还算先进的车船在水上和朝廷周全了。” 钟子昂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见一叶落而知秋,尝一脔肉而知一镬之味。我们在陆上打不过朝廷的大军,水军怕是也不是朝廷水军对手。” 杨幺看了他一眼,带着些不满的情绪说道:“一年多以前我就说了不能再拖,须得尽早起事,偏你爹嫌四千兵力有点少,非得要五千人以上才行,结果呢?人是不是越来越少?” 钟子昂见他怨起自己的父亲来,心中自然不快,一拍桌子,吼道:“够了!我爹娘已经被官军捉了去,生死难料,你不想个法子去救他们,反而在这里说风凉话! 不是你一力蛊惑我爹花费那么多银子筹建这个劳什子水军,白白浪费了一年多时间,何至于此?还好意思说车船先进?你怕是天天在寨子里待着已经成了井底之蛙了吧! 我要派人出去考察朝廷水军,你屡次拦着,说是怕走漏了水寨的消息,我看,你是怕他们知道了和朝廷水军的差距,不听你忽悠了吧。” “钟子昂,你,你休要胡说!”杨幺两眼一瞪,也上了火:“我做事怎么样,人神可鉴!是我处处为你爹着想,处处维护你爹的威望,一心想着怎么发展壮大! 兵力最多的时候,四千人,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想出拉人头给奖励的法子拉进来的?你真以为靠着你爹四处宣扬那个摩尼教,就能让人加入进来?狗屁!” 钟子昂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爹坏话,腾地站了起来:“你,你心里怕是早就巴不得我爹被抓去,你好主事吧!哼,我告诉你,做梦!我爹不在,还有我钟子昂在呢!你不愿意去救我爹,我自己去!” “子昂,你别冲动……” 杨幺站了起来,想劝钟子昂。 可钟子昂正在气头上,又忧心自己的父母,哪里有心思听他唠叨,毅然决然地拂袖而去。 杨幺伸出去的手定在了空中,片刻后,才无力地垂下。 他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你既然想死,那就去死吧。” 至于钟子昂能带走多少人,他一点都不在乎。 无非是原来就跟着钟家的那些老人,三、五百人而已。哦,不对,已经没有这么多人了。 前几天,钟子昂不停自己的劝阻,执意要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制定了一个漏洞百出的作战方案。 他先是在湖边的一个树林里埋伏了五百多人,打算在那里趁夜伏击朝廷大军,打完就乘船撤退。 没想到,朝廷大军根本不理,五百人在树林里白熬了一夜。 天还没亮,钟子昂见计划失败,又把部队撤了,换成战船突袭,打算在朝廷的部队进入树林后予以火炮攻击,灭灭朝廷大军的威风。 结果,朝廷的军队就跟知道钟子昂的计划似的,在钟子昂的战船到达预定攻击位置之前及时撤出了树林。 同时,朝廷的大军在战船火炮的射程之外开了炮,反过来炮击钟子昂派去的战船,将十余艘战船全部炸沉了。 在炮击中,当即战死一百多人,基本上都钟子昂的人。 加上逃回水寨的,钟子昂的心腹战士还有没有三百人都很难说。 这些人就算留在寨子里,只要有钟子昂在,也不可能听他的指挥。 不如都跟着钟子昂去死! 余下的人才能算是他杨幺的部下。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和朝廷作对? 说实话,他也觉得有点不靠谱。虽然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水寨,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世界,却不等于对外面一无所知。 外面的世界,早已变天了! 仔细想想,其实,两年前钟家军就已经不行了。 那时,金人的败亡、吐蕃和西夏的归顺,已经点燃了百姓心中久违的自豪感。 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可不只是嘴上说说。 免了赋税,每家的田地出产就足以解决温饱问题了,便何况,一个战士的饷银,养家糊口也是够的。 现在可没有克扣军饷的说法,都是每月足额发放,还经常有立功受奖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忠勇军预备役部队都抢着去,更别说正式部队了。 寨子里曾经有四千人,现在两千不到,人去哪儿了? 杨幺知道,除了极少数的回家种田或者做生意去了,绝大多数都去了朝廷的水军! 前些时候,朝廷在全国各地疯狂招募海军战士,报名的人可多了。 大家都知道,水军比陆军的饷银更高! 就连他杨幺都很多次想过要不要退出,跑去参加朝廷的海军。 他才二十二岁,熟悉水上作战,进了朝廷的海军,可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呢。 想到这儿,他便再次觉得心中蠢蠢欲动,心情比以往更加热切! 这时,外面有部队集结的动静,他知道是钟子昂又在忽悠人去救他爹。 他站了起来,正想出去看看,从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差点和他撞在了一起。 定睛一看,是他最器重的大将,周伦。 第226章 内部瓦解 周伦沉声道:“钟子昂正在煽动部下,准备前去营救其父母。” “嗯,我知道,”杨幺淡然答道:“正准备去看看。” “大哥,别去。”周伦小声说道:“真正想死的人,拦是拦不住的。” 我为什么要拦他?杨幺心想,我本来也没想着要阻拦他,不过是想瞧瞧他能忽悠多少人去送死而已。 但,周伦为什么于此时进来?难道是有什么想法了? 于是,他看了周伦一眼之后,又退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伦上前几步,坐到了之前钟子昂的位置,轻声说:“我估计钟子昂最多能说动四五百个兄弟,其余的七八百人不会听他的。” 这个情况杨幺早有估计,此时听周伦提起,他并不意外,也没有说话,只是淡定地看着周伦。 周伦被杨幺的目光盯得有些心里发毛,便干咳了两声,讪讪说道:“大哥,我觉得哈,这地儿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真要被朝廷剿了。没准还要灭九族呢,弟兄们不想这样,让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杨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周伦,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弟兄们想让你问问我的意见? 这家伙十有八九是被朝廷收买了,前些时候,有不少人逆势加入水寨,怕是大部分都是朝廷的探子。 现在这样问,说明肯定有不少兄弟已经打定主意了。 从钟相爷俩的角度来说,大势已去。 周伦说了那句话之后,见杨幺迟迟没理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禁紧张地望着杨幺。 杨幺徐徐出了口气,看着周伦的眼睛,突然笑道:“哈哈,不就是向朝廷投诚么?好事啊,我没意见!” 周伦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那行,我去和弟兄们说说,既然要投诚,怎么着也得弄个投名状,大哥放心,这事儿我来安排。” 杨幺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投名状? 这个投名状可不小啊! 自己刚才如果没有给出周伦想要的答案,这投名状里,怕是得加上自己了吧! 这朝廷到底允了周伦什么好处? 真是有意思!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打斗呼喝声,显然是周伦带人和钟子昂的人干起来了! “周伦,你这个狗东西!你怎么敢?”钟子昂拎着一把长刀和周伦一边乒乒乓乓地打着,还一边出口骂着。 周伦的武力值比钟子昂要高些,轻松地应付着他的攻击,嘴里也没闲着:“哼,钟子昂,你又是什么好鸟?你明明知道这些兄弟跟你去了就是个死,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义字当头,蛊惑大家跟你去救你爹!” 钟子昂身为人子,冒死救其父亲是天经地义的,谁也说不出来二话。 但,明知必死的话,还要拉上手下兄弟垫背,那就有些不合适了。 尤其几日前那一战,逃回寨子的人已经将当时的惨烈情况描述过不知多少遍了,而且还按惯例加了不少油、添了不少醋。 所有人都知道,很明显,在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面前,自己这边一点胜算都没有。 两人的手下也在丁丁当当地打着,却因为钟子昂和周伦的对话,有些敷衍起来。 兵器挥舞地越来越慢,还都轻飘飘的,徒有个样子而已。 本来嘛,都是自家兄弟,有多大的仇、打生打死地? 大家很默契地一边假打,一边拿目光瞟着钟子昂和周伦 最关键地,还是看主角。 钟子昂和周伦那是真打。 但没有什么悬念。 不一会儿,周伦抽个空儿,一刀挑飞了钟子昂手中的大刀,上去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喝令手下:“绑了!” 其余正在交战的兄弟们就像同时收到了命令一样,也各自收起了手中武器,站到一边,待命。 这时,杨幺见结果出来了,背着手从刻意里走了出来,看着被按着跪在地下的钟子昂和众位弟兄,说道:“我等聚啸洞庭,苦练武艺和水战技能,为的是什么?无非是因为金人肆虐,朝廷无能,我们想过上安定的生活,不再受人欺侮。 如今,在新朝带领下,我大宋国力日渐昌盛,四海咸服,万邦来朝,百姓安居乐业,大家的家里都过上了好日子,我等有何理由不支持甚至反对朝廷?”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杨幺的说话,心里也多少是有些赞同的。 谁都有亲朋好友,这些话有几分真假,各自心里都有数。 钟子昂“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抬起头,恨恨地说道:“杨幺,你这个反复小人,家父对你如此器重,你却狼心狗肺,背叛家父!呸!猪狗不如的东西!” 周伦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破布,裹巴裹巴往钟子昂嘴里一塞,世界顿时安静了。 杨幺鄙视地看了看在地上扭来扭去的钟子昂,没有理他,抬头说道:“大家兄弟一场,我有话要跟兄弟们交待一下。 钟子昂父子欲图谋反,事情败露,其父钟相已经被朝廷拿下。钟子昂煽动大家造反,欲营救其父,也已被众位兄弟拿下。大家心向朝廷之切,天地可鉴。 我欲和兄弟们一起,押送钟子昂去献给朝廷官军。愿意同去,为朝廷效力的,站到我左边。不愿与我等同进退的,站到我右边,咱们兄弟好合好散!” 下边的众位水寨战士听了杨幺的话之后,有些人站在左边的没动,有些人直接从右边跑到了左边。 这都是头脑清醒、意志坚定之辈。 另外有些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犹豫了片刻,甚至有的身子左右摇摆了几下。 但最终,他们还是都站到了左边。 周伦原本站在杨幺右后方,听了他的话之后,也立马跑到了他的左后方。 “好!既然如此,我便与大家一起,前往朝廷大军请罪!” 杨幺见大局已定,果断地说道。 于是,一千两百多名洞庭湖水寇,分乘近二十艘战船,浩浩荡荡地朝着朝廷大军驻扎的地方行去。 第227章 不留隐患 李显忠看完了情报司的急报,已经过了丑时,感到有些困意,便准备休息。 恰在此时,值夜的军士前来汇报道:“将军,洞庭湖水寨头领杨幺率战船近二十艘,手下壮士一千两百余人,前来投诚,钟相之子钟子昂也押过来了。” “呵呵,好个情报司!这情报工作做得真是到位!” 李显忠大笑道:“可别是假的吧!” 刚刚才看过情报司的急报,说是情报人员已经在洞庭水寨开展策反工作,目前成效显着。 现在,投诚而来的水寨贼人已经到了营地之外了。 这效率…… 人都已经到了,不接待肯定是不合适的。 李显忠整了整衣甲,把刚解下来的佩剑再挂到腰间,短枪也插进枪套,最后戴上帽子,摆正。 接受投诚,是要讲究仪式感的。 他迈出营帐,向副将苗傅吩咐道:“你安排将士们做好警戒,防止洞庭水寨的贼人诈降。” “嗯,将军小心。”苗傅应道,转身安排去了。 李显忠当初在西夏虽然不是被诈降,却也是遭了李银龙的道儿,此时抱着小心些无大错的想法倒也很合乎情理。 营地之外,杨幺和周伦站在一起,身后,是洞庭水寨的所有成员,包括被五花大绑了的钟子昂。 杨幺见气宇轩昂的李显忠走了出来,稍一琢磨便知道他是这次朝廷大军的首领,便躬身行礼道:“罪民杨幺(周伦)见过李将军。” 李显忠见二人相貌堂堂,态度谦恭,本来就很轻微的反感更少了一分,笑道:“二位不用客气,既然来了,就是自己人了,请随我来,到营中一叙。” 说完,他以手虚引,请二人到其帐中。 莫说杨幺、周伦二人本来就是来投诚的,就算是假的,此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至于连个营帐都不敢进。 二人跟在李显忠身后走进了他的营帐。 营帐内很简单,就一个小小的案几,上面放着摊开的地形图,一盏电池供电的电灯,几本书。 案几之后,是木制的简易床榻,上面铺着毛毯和被褥。 案几之前,也是一层铺在木板上的毛毯。 整个营帐给人的印象,就六个字:简单,干净,整齐。 杨幺暗自想道:只看着这个李将军的营帐,比水寨的标准都低的多了,就说明这是个很自律的将领,通常,这样的将领都是有本事、能打胜仗的主儿。 于是,便更加的不敢小觑,姿态也放的更低,说话间极尽谦恭:“李将军,我等罪民,此前因生活所迫,及金人欺凌,不得已聚啸于洞庭湖中,抱团取暖,唯此而已。从来没想过要和朝廷为敌,还请将军明鉴。” 李显忠淡然一笑,问:“那,前几日,你们派战船向我军开炮,却又是何意?” 杨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周伦抢了先:“回将军,那是叛逆钟子昂所为,其父钟相被官军拿了,他率领心腹前来向官军施压,与我大哥杨幺无关。 这不,夜间,钟子昂又在寨子里煽动兄弟们前来劫营,营救其父钟相。这不是造反吗?我大哥不欲与他同流合污,行这谋逆之事,便索性把他绑了,送于将军,以显我洞庭水寨兄弟们的拳拳之心。” 经过一番交流,李显忠确信洞庭水患已解,心情自然也无比畅快,便坦然接受了二人的归降,还打趣地说道:“幸亏你二人识大义,归顺了朝廷,不然的话,杨首领可是被官家点了名要砍头的!” 这话一出,把杨幺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李显忠笑道:“无妨,杨头领和周头领率洞庭水寨一千两百余人归顺朝廷,还献上了重犯钟子昂,官家肯定会龙颜大悦,说不定还要有奖赏呢。” “将军厚爱,杨某感激不尽。”杨幺松了口气,感谢道。 至此,原历史中折磨南宋六年之久的钟相、杨幺起义,还没折腾起来,便已提前结束。 钟相、钟子昂爷子俩都吃了枪子,钟氏所有财产充公,钟相妻子及小儿子钟子义被流放到印度半岛,最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赵构作为穿越人士,不怎么喜欢搞诛连九族那一套,他觉得那是不自信又没能力的人才会做的事。 杨幺及部下骨干周伦、杨钦、夏诚等人全部充实到各部海军去了,各自都担任了一定的军职,水寨大部分战士也由贼转兵,当上了大宋的海军战士。 这些人身份的转变,也带来了地位上的变化,每个人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一切似乎都那么完美。 但,根据情报司的调查,这次钟相父子之乱,也暴露出来许多问题。 首先是武陵太守钟远山,系钟氏族人。这个人算是个能吏,其治下治安良好,商业发达,百姓富裕。 其人未加入摩尼教,也未参与到钟相、杨幺起义中来,但却是知情者。 从钟相一开始借着摩尼教之名拉拢百姓入社,一直到后期坐拥四千水军,他都知道,却因为钟氏本家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将信息上报给朝廷。 很明显,这人心思不纯。 拿着朝廷的俸禄,端着朝廷的饭碗,默不作声地看着外人拿长矛戳烧饭的锅? 管他谁的锅?只要里头的饭是自己的就行。 这种人,赵构绝对不可能再用的。 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其次,是摩尼教,自唐朝时起,便在全国范围内禁止该教传播,钟相却打着这个名头走乡串户好几年,发展了数万人入社。 这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好什么时候有人一挑头,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钟相、钟子昂父子伏诛,又没找到什么社员名单啥的,这就很讨厌了。 赵构也没办法,只好把钟氏爷俩的谋逆事件公之于众,借机宣布将摩尼教定为邪教,禁止传播,一经发现,视同钟氏余党,按谋逆论处。 这样一来,摩尼教反而得到了一次难得的公开宣传机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还有这么个教会存在。甚至有些无聊的人私下里打听关于摩尼教的情况。 情报司反应很快,察觉到这个不好的苗头后,及时向赵构做了汇报。 议事小组商议之后,决定再发个公告,有加入或传播摩尼教的,不仅按谋逆论处,其直系亲属就别想再参军和当官了,政审直接刷掉!科举头名状元也不行! 不当官无所谓?可不是那么说的,平民百姓拓荒的,可以免费从官府领取种子、农具甚至骡马,还有免息借款。直系亲属与摩尼教有关,那,上述这些政策就别想了,与你无关了! 这个公告一出,所有人都立马闭嘴不谈了! 尼马,这个老吓人了,万一牵扯进去,连后辈子孙的官路、军路都断了! 要知道,在如今的大宋,当官和参军的待遇可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候! 没见外国人都抢着要来当大宋的官儿嘛? 第228章 商队回归 外国人要来大宋当官,这是真事。 普罗修斯带着庞大的商队一路向西,直达拜占庭(东罗马帝国),行程上万里。 商队所带的货物受到了沿途各国贵族阶层的热烈追捧,若不是有忠勇军战士维持着秩序,估计就是哄抢了。 随行的各大商队都高兴坏了,最低十倍以上的利润啊! 仅一个单趟就赚得盆满钵满! 关键是超级安全! 沿途遇到大大小小规模的打劫差不多有上百次,有一千忠勇军护着,连毛都没损失一根! 到了拜占庭,所有货物全部卖完。 在普罗修斯的建议下,一千辆大车在返回途中又装满了各种宝石、玛瑙、珠宝和香料、象牙等在宋国广受欢迎的货物。 另外,大宋商队的成员,一路宣讲着大宋的繁荣昌盛、地大物博,宣讲着朝廷的各种欢迎外国人的政策。 这一番工夫可没白费,竟然让不少外国人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向往着宋国的繁华,在商队返程的时候,自备盘缠,跟着商队返回大宋。 其中,最最让人惊讶的,是伽色尼王朝的苏丹(君主)巴赫拉姆沙阿,竟然拖家带口地要到宋国定居! 普罗修斯起初不敢相信,经过巴赫拉姆沙阿的一番解释后,才总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 巴赫拉姆沙阿当初靠着塞尔柱帝国的帮助,最终成为伽色尼王朝的苏丹之后,感觉翅膀硬了之后又想摆脱塞尔柱的控制,结果在战争中输给了塞尔柱。 塞尔柱帝国勒令巴赫拉姆沙阿赔偿巨额的财物赎罪,不然的话,哼哼,没好果子吃。 普罗修斯带着大宋的商队到了伽色尼王朝之后,有个别贵族认为自己是地头蛇,想要强抢货物,被随行保护的忠勇军战士动动手指便放倒一大堆。 巴赫拉姆沙阿正巧目睹了这一幕,见识到了宋国军队的强大,加上商队关于宋国的各种描述,让他不禁神往。 心想,塞尔柱帝国索要的巨额财物,自己根本无法满足,塞尔柱人肯定不可能放过自己。与其这样,不如把拿出一部分财物来寻求宋国商队的保护,再把其余财物的大部分换成商队要的货物,带去宋国卖掉。 赚了钱,特么地老子就不回来了!(心理翻译:>) 让塞尔柱人瞎折腾去,别想从老子手里拿走一分钱! 好歹是一国君主,还是有不少家底的,加上准备卷铺盖跑路,王宫里值钱的玩意儿都被这厮处理了,竟然筹到了上千万金币! 这特么就很离谱! 一个人的资产就快要赶上整个大宋商队出发前的总额了! 交给大宋商队的保护费就高达百万金币! 普罗修斯的脑子确实很好使,看得很明白,巴赫拉姆沙阿带这么多钱回宋国,绝对是好事儿! 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啊! 不就是保护他一家老小安全到达宋国嘛?哪怕再送回来这么多钱也足够! 必须得答应! 另外,还有件比较搞笑的事儿。 伽色尼王朝曾经征服的花剌子模,首席大臣法鲁赫朝德,小时候跟远房亲戚学过一些汉话,被大宋商队成员宣传的官员待遇给折服了。 “大人这样会说汉话的,到了咱大宋国,立马就会得到皇帝陛下的重用的,一个月的俸禄赶上你现在一年的!” 艾马,工资这么高?法鲁赫朝德的心脏立刻便不争气地加快速度跳了起来,追问道:“外国人,跟你们宋人一样待遇?不会受到歧视吗?” “不会的,我们宋国和你们不一样,特别欢迎外国人。” 哎呀,这,这可不怨我立场不坚定,是这诱惑太大了哈。 高工资,不歧视,甚至还会得到重用。 而且还强大、稳定、繁荣! 再也不用像在这边整日提心吊胆的了,说不定哪天,哪个势力强大了,一阵嘿哈就给灭了,人身安全根本没有保障。 去,必须得去宋国! 房子卖了,再也不回来了! 所有财产,都带上,十万多金币呢! 人也不多,儿子、闺女加老婆,四个人而已! 结果,跟着大宋商队返程之后,才刚刚轻松了几天。 有一天,商队停下来休息时,法鲁赫朝德闲来无事,四处转转。 无意间,看见了他的苏丹:巴赫拉姆沙阿! 他“啪”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出来转转?” 巴赫拉姆沙阿那边听得一声脆响,转脸一看,哎哟,遇到熟人了! 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现成的君主不干了,跑去宋国,半道上还被手下发现了…… 再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法鲁赫朝德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胡思乱想呢,法鲁赫朝德走了过来,毕竟,没辞职,还是要讲究点礼节的哈:“尊敬的巴赫拉姆沙阿苏丹,很高兴见到您!” “呃,哈哈,法鲁赫朝德,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巴赫拉姆沙阿打着哈哈说道,感觉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普罗修斯是比较关注巴赫拉姆沙阿的,毕竟人家交了巨资保护费的,见有人接近了他,赶紧带着两名忠勇军战士赶了过来。 “巴赫拉姆沙阿阁下,您没事儿吧?” “没有没有,遇到老朋友了。”巴赫拉姆沙阿连忙解释道,回避了两人的君臣关系。 普罗修斯见巴赫拉姆沙阿的神情不像遇到威胁,而法鲁赫朝德也是随商队回国的人,便放了心:“哦,这样啊,那你们聊,有什么事情的话喊一嗓子就行。” 有个忠勇军战士问道:“听说,有好几个是要到咱大宋去做官的?” 普罗修斯此时已经能够听懂也能说一些不太复杂的汉话,便笑道:“是的,他们,和我一样,向往,强大的,宋国。” 忠勇军战士挺起胸,自豪地说道:“真没想到,咱大宋现在这么吃香了!想当初,被金人欺负得连京城都被差点保不住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俺家啊!” 普罗修斯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却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这,就是,外交,只有,你强大了,别人,才尊敬你!” 一路向东,回到京城,已是新的一年。 商队带回京城来的货物差点遭到了哄抢,也亏得城防军处置的比较及时、妥当。 赵构听了普罗修斯地汇报,非常满意。 此次商队的收益,加上巴赫拉姆沙阿交的保护费,总收入高达一千八百万两白银! 这可是净赚的!备货的钱,卖商队名额的钱就差不多够了。 虽然现在宋国的国库来源比较多,有各地上交的赋税,有海上贸易的收入,等等。 一年的收入也高达九千多万两白银,但这丝绸之路往返一趟便赚了国库收入的两成,赚翻了啊这是! 普罗修斯的任务完成的出色,赵构当然也不吝于奖励,除了奖励五百两黄金之外,直接给他升了一级,成了正五品的中散大夫:“好好干,朕不会亏待你!” 可把普罗修斯高兴坏了! 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还能升官,这待遇不要太好! 那什么伽色尼王朝的巴赫拉姆沙阿还真就是来大宋躺平的。 觐见过赵构之后,他便在开封城高价买了个大宅子,又买了个上下两层的商铺,卖起了从伽色尼带来的货物,享受起了安全舒心的富家翁生活,直到赵构后来再次召见他。 法鲁赫朝德和另外几个外域来的外国人,根据他们的专长,分别被分派到了礼部、工部、户部等从事自己熟悉的工作,没钱买宅院的,统一住在了驿馆。 万邦来朝虽然还未实现,但外国人的入职,让朝廷内外热议了好长时间。 直到有一天,有人带来了一封国书,向宋廷索要普罗修斯。 第229章 塞尔柱国 前面说过,巴赫拉姆沙阿把王宫都清空了,交了巨额保护费来到宋国,就是要放塞尔柱帝国鸽子。 你不是索要巨额财物吗?老子就不给,有种来宋国找我啊! 巴赫拉姆沙阿过起了悠闲自在的生活,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但有人没忘。 塞尔柱人! 说到这塞尔柱人,别看与中原王朝相隔万里,但却有着极深的渊源。 这个渊源,还得从突厥人说起。 突厥一族作为游牧民族中的“战斗民族”,曾经一路高歌猛进,从蒙古高原攻占里海,占据辽海以西、里海以东、贝加尔湖以南、沙漠以北的大片面积,风光一时无两。 曾经打的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甚至隋、唐都找不到北,塞尔柱人的祖先乌古斯人也是一直被突厥人奴役的对象。 但很快,随着大唐盛世的到来,突厥的发展之路被逆转了,急转直下。 公元629年,李靖奉唐太宗李世民命令,率李积、柴绍、薛万彻等大将、统兵10万,进击突厥。 630年突厥颉利可汗被俘,东突厥灭亡。 公元657年,大唐又灭西突厥。 此后,西突厥人的残部一路西迁,沿着阿尔泰山,经后世的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在中亚和西亚地区逐渐站稳了脚跟。 这支突厥人的后裔后来建立了奥斯曼帝国。 也正是奥斯曼帝国,终结了乌古斯人建立的塞尔柱帝国。 但在这之前,塞尔柱帝国先灭了伽色尼王朝。 目前,伽色尼王朝的苏丹名义上仍然是巴赫拉姆沙阿,塞尔柱帝国暂时还没想着要把伽色尼王朝给灭了,但对于他的携款出逃,塞尔柱帝国很生气。 哼,跑了就算了? 得知巴赫拉姆沙阿跟随宋国的商队跑到宋国了之后,塞尔柱帝国便紧跟着派来了使者,要求宋国把巴赫拉姆沙阿交出来。 尼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赵构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算是相当好的了,竟也被塞尔柱帝国的使者给气得直喘粗气。 “怎么着?我要是不交人,瞧你这架势,还想来打我不成?” 塞尔柱帝国的使者再嚣张也不至于当场翻脸,对于赵构的话只好装作没听见,只说是转达帝国可汗的意思。 如果宋国不同意,对于两国的交往不利,尤其是将来商队的贸易可能会受到影响。 丝绸之路的利益太大了! 赵构让普罗修斯休息个把月之后,便准备第二次西行呢。 一听使者拿这话来威胁,立马变了脸色:“好大的狗胆,敢拿这事来说!你是使者,朕不为难你,滚吧!让你家可汗洗干净了等着!” 那使者也不知道洗干净了等着是什么梗,只知道宋国皇帝陛下生气了,便赶紧离开,回国了。 赵构照例召集议事小组到御书房开会。 但这个时候的议事小组,人员里已经不再有宗泽和张叔夜。 换成了宗颖和张伯奋,一来是对于两位老人的怀念,二来这两个新人的人品和能力确实也不错,尤其是张伯奋。 其他成员有汪若海、岳飞、陈淬、李纲、赵鼎、秦桧。 户部尚书张悫的身体大不如前,已经在家中修养月余,无法再参加议事,户部日常事务也由侍郎李弥逊代管。 岳飞不支持用兵,原话是这样说的:“大宋正值发展之际,官家也早已定下国策,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巩固国本,发展科技,岂能因一时之气妄动刀兵?臣请官家三思。” 陈淬对岳飞的意见表示支持,称:“那塞尔柱帝国,与我大宋中间还隔着西辽,路途遥远,何止万里。借道?商队借道还说的过去,大军过境怕是没哪个国家能同意,更何况西辽还没有和大宋建交的打算。要么,先打西辽?可西辽的疆域辽阔,兵马众多,打起来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拿下的。” 李纲、赵鼎、秦桧和宗颖一水的文人,对于此事不发表意见,但在岳飞、陈淬 陈述意见时,四人也是频频点头。 张伯奋张了张嘴,赵构却制止道:“你别说话,听着就好。” 张伯奋知道官家知道自己的意思,便笑了笑,没吭声。 汪若海见状,知道该着自已发言了,便坐直了身子,咳了两声,缓缓说道:“按说,岳大人和陈大人的持重之言最为合理,但汪某觉得,这事换个角度来考虑的话,也未尝不可。 那塞尔柱帝国还在伽色尼西边,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塞尔柱帝国是有野心的,已经在逐步蚕食周边的小国。 伽色尼如今是瘦得快要死了的骆驼,塞尔柱暂时还吞不下。伽色尼控制下的花剌子模,与西辽接壤,有可能会被塞尔柱率先拿下。 具体的情况,作为伽色尼来君王的巴赫拉姆沙阿和花剌子模首席大臣的法鲁赫朝德,这两个人最有发言权,有需要的话可以让二人进宫说话。 目前,因为巴赫拉姆沙阿来了我朝,伽色尼王朝已经乱成一团,大大小的势力有数十股,每日纷争不断,如果我朝不过问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塞尔柱帝国趁机统一,形成更加强大的帝国。 到时候,怕是这丝绸之路就要断了。” 汪若海的话,让在场的众臣都沉默了。 丝绸之路的重要性,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一个来回,将近一年的时间,挣回了一千八百万两银子,抵上其他各种国库收入的两成! 这还只是国库的收入,跟随商队出发的还有各大商行的人呢,收入可是和朝廷基本持平的! 也就是说,对于整个宋国来说,去掉巴赫拉姆沙阿交的巨额保护费,一趟丝绸之路的收益其实应该在在三千万两之上! 这样大的利益,谁能甘心舍弃? 塞尔柱跑来宋国要人,被官家给怼走了。 如果塞尔柱统一了伽色尼王朝,傻子都能知道丝绸之路还能不能搞下去。 官家可是已经安排过了下一趟商队出行的时间。 赵构见大家考虑了一会儿了,便朝张伯奋使了个眼色。 张伯奋立马精神抖擞了,听那声音里的兴奋,完全不像个年近四十岁的人:“这个塞尔柱,必须得打!把他打下来,西辽便被咱包了三面,不是不想跟咱们建交吗?到时候就轮到他紧张了!哪天不高兴了,三面一合围,从此再无西辽!都是我大宋地盘!” 第230章 以夷制夷 张伯奋的话一说出来,气氛立马不一样了。 众臣的眼睛里开始呈现另一种光彩,貌似有些心动的感觉。 赵构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定了个调子,说道:“这个塞尔柱帝国,肯定是要打的,但怎么打,要好好琢磨一下。” 这就跟命题作文一样,题目给了,那就围绕题目动脑子呗,难度直线下降。 秦桧的眼睛左三圈右三圈地转了几下,提出了自已的建议:“巴赫拉姆沙阿不是在京城吗?不如让他回国去,好歹是个前君主,有咱大宋在背后支持他,还愁站不住脚?” “臣附议。” 左相李纲、右相赵鼎都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对秦桧的支持。 岳飞和陈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表示同意秦桧的方案。 汪若海和宗颖分别点了点头。 赵构眯着眼睛笑着,对众臣的表现表示满意。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几位重臣事前多商讨多研究,制定方案,出错的几率就大为减少。 巴赫拉姆沙阿悠闲地坐在自家商铺的二楼,品着宋国君臣都爱喝的茶,从窗户里往外面看着京城的喧嚣和繁华,感到无比的庆幸。 幸亏自己果断离开了伽色尼! 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一大家子,花不完的钱,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富家翁生活,简直不要太爽! “我找你们的老板,巴赫拉姆沙阿阁下!” 楼下传来洪亮的声音。 巴赫拉姆沙阿探头往下边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很普通,常见的青色长衫,挽着松垮垮的发髻。 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但,能准确叫出他名字的人,真没有几个。 麻烦事上门了!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正经见过世面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的侄子兼原伽色尼王朝翻译官“噔噔噔”地跑了上来,兴冲冲地说道:“宋国朝廷的人,说是情报司的,请您去一趟皇宫,皇帝陛下要见您。” 呃,,宋国的皇帝陛下要见我? 巴赫拉姆沙阿迟疑了一下,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的侄子,问道:“你觉得宋国的皇帝陛下找我会是什么事?” 他侄子笑着回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不会是什么坏事,找麻烦的话早就找了,不用等到现在。” 巴赫拉姆沙阿点点头,是啊,自已来到宋国,是交了巨额保护费的,而且,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宋国的朝廷不像自已那个伽色尼王朝,那么穷,那么乱,那么弱。 安全感,满意度,超过他所知的任何一个国家。 总让人家在楼下等着也不合适。 他不过考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想明白了,整了整衣装,下楼而去。 赵构同时见的,还有巴赫拉姆沙阿原来的手下,花剌子模的原首席大臣法鲁赫朝德,如今的礼部左司郎中,正六品的官儿。 巴赫拉姆沙阿到的时候,法鲁赫朝德已经到过了,还有个翻译在场。 两人相见,分外亲热。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赵构便笑道:“哈哈,故人相见,不亦乐乎?” 这么一说,两人反倒觉得有点不自然了。 两个万里之外的王朝的君臣二人,竟然在宋国后宫相见,怎么说都有点意外,和尴尬。 好在赵构只是寒暄了一下,便让二人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二人一个是伽色尼王朝的君主,一个是花剌子模的首席大臣。塞尔柱帝国的使者来访,向我索要巴赫拉姆沙阿阁下。这个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巴赫拉姆沙阿吓了一跳,塞尔柱帝国派使者追到宋国来找自己? 要不要这么离谱啊?一万多里地呢。 法鲁赫朝德本身就在礼部任职,这事正是他的业务范围,于是点头道:“臣知道这事,塞尔柱帝国使者来时是我负责接待的。” 赵构不急于掀底牌,便问二人道:“那,你们两个,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巴赫拉姆沙阿的心里已经是嗷嗷叫了,那必须反对啊! 可不能答应他们,我可是出了高额保护费的! 同时,见法鲁赫朝德把目光投向他了,连忙直摇头。 把赵构看的想笑,这家伙,既然来了大宋,对于大宋的作风还是一无所知嘛? 法鲁赫朝德其实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巴赫拉姆沙阿,并没有要咨询他意见的意思。 倒不是说他不讲情面,主要是没有必要。 在礼部任职,如果对宋国的政策尤其是外交政策了解不准的话,怎么干工作? 当初,吐蕃、西夏算是招惹了宋国,被宋国借故收了倒也算咎由自取,可那高丽、倭国、大理、真腊半岛和印度半岛十大王朝,好好的,不也被宋国给强势统一了? 塞尔柱帝国蛮横惯了,搞不清楚状况就敢来招惹宋国,那是该着他倒霉了! 法鲁赫朝德在花剌子模时就对塞尔柱人非常熟悉,来了宋国之后,关于两国的实力对比,就没有比他更有发言权的了。 别看塞尔柱帝国挺嚣张,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的,但在宋国面前可真不够看,真要动起手来的话,十个塞尔柱帝国也不够一个宋国打的! 所以,他一开口就直接实锤:“陛下,臣以为,不用理会那塞尔柱人,不但不用理会,还应该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知道,在强大的宋国面前,要学会谦卑。” 赵构见巴赫拉姆沙阿在一旁心神不定、又因为语言不通听不懂法鲁赫朝德说的汉话,便看了翻译一眼,朝巴赫拉姆沙阿呶了呶嘴,示意他翻译给巴赫拉姆沙阿听。 巴赫拉姆沙阿听了翻译的话,才松了一口气,心想,法鲁赫朝德这人真不错,都已经是宋国的官员了还念着以前的情份,好人啊! 赵构等翻译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法鲁赫朝德,说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给他们一些教训啊?” 这回翻译不用等圣喻了,直接便翻译给巴赫拉姆沙阿听了。 法鲁赫朝德想了想,便回道:“陛下,我国应该也派个使团去塞尔柱帝国,向他们展示宋国的先进技术,让他们知道宋国的强大。” 就这? 赵构的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看来,这个外国人的思维和眼界不大行啊! 对于汉人传承数千年的斗争形式了解太少! 外交,靠的是实力,是拳头!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赵构没心思在这儿打太极,便直接安排起任务:“巴赫拉姆沙阿,你听着,我要你回伽色尼去,把塞尔柱给我拿下来!” 巴赫拉姆沙阿听了翻译的话,“噗通”一声便跪下来了:“陛下,不能,我不能回去啊!塞尔柱人会发疯的!” 艾马,这家伙,看样子被塞尔柱人给吓着了。 不过,也挺好,这性子更便于控制些,以夷制夷的政策更容易落实。 于是,赵构笑道:“巴赫拉姆沙阿,起来吧,别装可怜,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第231章 借道西辽 巴赫拉姆沙阿是要起大作用的,赵构当然不会让他去送死。 随着他把计划一一道出,巴赫拉姆沙阿的小心脏总算安稳了,尼马,吓死宝宝了…… 赵构的意思,巴赫拉姆沙阿虽然离开伽色尼有一段时间了,但伽色尼王朝目前仍然在乱着,并没有新的统治者出现。 那么,只要巴赫拉姆沙一回去,那就还是王室正统,有天然的号召力。 再加上大宋的强力支持,稳定伽色尼王朝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没啥悬念,完全不用像真腊、印度半岛那样费时费力组建一整套州府辖治。 在大宋的支持下,由巴赫拉姆沙阿管着伽色尼,那就是大宋的地盘。 为防止巴赫拉姆沙阿一个人考虑问题不全面容易出问题,赵构给法鲁赫朝德升了官,让他协助巴赫拉姆沙阿管理伽色尼。 巴赫拉姆沙阿被赵构直接授予正四品的正奉大夫(文官虚职)、伽色尼宣抚使,法鲁赫朝德为正四品的中奉大夫、承宣使。 这样一来,两人都非常满意。 巴赫拉姆沙阿心想,自已都是宋国的官儿了,那指定不能让自已被塞尔柱人欺负了吧,背靠大树的感觉不要太好! 法鲁赫朝德更加高兴,他本来只是礼部左司员外郎,从六品的官儿,这一下子跳到正四品了! 作为已经在宋国官场上混的官员,他太清楚这个正四品级别的含金量了!正经是一人养活全家绰绰有余! 赵构的这个方案是经过议事小组商讨之后确定的方案。 但这个方案运作起来,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什么问题呢? 给予巴赫拉姆沙阿强力支持,这可不能只是口头上的,必须得有落实到实处,说白了就是,得有人有枪! 而且还不能少,少了非但达不到效果,还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忠勇军战士是赵构的宝贝疙瘩,他可舍不得让战士们送死。 这个思路很容易落实,人越多,枪越多,就越安全! 所以,赵构打算直接派去三万兵力,为巴赫拉姆沙阿保驾护航。 问题就在这儿,当初一千人算是保护商队出行的,可以轻易地借道西辽。 但是,以三万大军的规模,别说过境了,单单是进入西辽地界,怕是就不大合适了。 赵构暂时没想着和西辽开战。 一来是兵力吃紧。北方蒙古各部尚未完全稳定,从贝加尔湖直到极北之地那么辽阔的疆域需要驻兵守卫。真腊半岛、印度半岛、金洲(苏门答腊岛)、爪哇岛那边都得派驻忠勇军驻守。 说是有几十万大军,撒到各地就见不着多少人。 二来是官员急缺。同样的,新增了那么多的地方需要驻守,管理也得跟上,各地都在开府建衙,但官员的培养一时半会可不大容易解决,缺口太大了。 第三就是财政压力太大。虽说国库一年收入高达九千多万两银子,但却远远不够用的。原因同样离不开前面说的两点,开疆扩土伴随着大量军地人才配备和各项设施建设,都需要巨量的资金注入。 不想开战,又想大军过境,怎么办? 赵构和议事小组成员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合适的办法。 最后,还是只有采用张伯奋的无赖做法。 继续由普罗修斯率大宋商队向伽色尼出发。 但这次的商队规模之大,远超上次。 上次一千辆大车,装满了货物,一路直达伽色尼,供不应求。 这次,直接出动五千辆大车! 这么多货物,价值惊人,我多派些护卫确保商队安全有问题吗? 就算西辽觉得有问题,但总算是有个正当理由了。 先礼后兵,告诉你我的商队规模太大,价值太高,我要派军队随行保护。 你若同意了,那就一切安好,互不干扰,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同意?打我商队主意还是咋滴?那就不需要考虑西辽人的情绪了。 我就直接忠勇军战士开道! 让过咱就过,不让过,枪炮开道也得过! 所以,这五千辆大车,可不装得全是货,有两千辆大车装的全是武器装备! 足以支撑一场像样的国战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能不打,就不打。但是不能让你知道我不想打。 据议事小组分析,这么做的话,大概率,西辽得忍气吞声。 至于这次丝绸之路贸易的花费,不算个事。 三千辆大车的货物,有两千辆都是属于大宋国有的,另外一千辆,名额是卖给全国各大商行的。 就像上次一样,仅仅卖商队的加入名额,朝廷就不仅回了本而且有盈余,卖多少全是净赚的。 毕竟,上次西行带来的暴利太让人眼红了,各大商行为了抢夺一千辆大车的名额,可谓下了血本,比上次足足多出了一部的钱。 为了展示大宋国力,随行的忠勇军还带上了一个飞艇备用,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升上天空吓吓人。 估计几个炸弹一扔,全得跪! 至于其他武器装备,那就不用说了。 人多,带的装备就多。 什么轻、重机枪,多管机枪,迫击炮,等等,应有尽有,几乎把军器监最新的成果都带上了。 如果不是赵构怕步子迈得太大扯到了蛋蛋,仅凭这支三万人的部队,便足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与赵构的轻松写意不同,西辽的大王耶律大石简直被伤透了心。 当年,天祚帝不听他的劝阻,要和金兵硬怼,他无奈之下率领铁骑二百人离开,一路西行,在军事重镇可敦城(镇州,今蒙古国土拉河上游)建立了自已的根据地。 然后,他发表了极具感召力的讲话,一举赢得七州、十八部众的支持,成就霸业。 之后,他励精图治,一边巩固自身的实力,一边积极向西扩张,吞并各部势力。 趁着宋金大战的机会,西辽迅速地发展起来,逐渐成为除了宋国之外最强大的势力。 正当耶律大玫政准备进一步向西扩张,吞并花剌子模和伽色尼王朝正式成立国家的紧要关口,意外不期而至。 宋国的使团到了,带来了皇帝赵构的国书,跟之前的照会差不多,就是商队出行,借个道。 本来,这也不算个事,纯粹商队出行的话根本不用借道,直接过呗。 就算出动了一千兵力护卫商队,也很正常,知会一声即可,没毛病。 耶律大石的注意力都在西方,完全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牵扯精力。 但这次,和上次大为不同,上次是一千护卫,这次是多少?三万! 尼马,这是想干啥?为什么这么多兵力? 真要只是护卫商队倒也罢了,万一,是看中了丝绸之路中途几个重要州城呢? 一旦搞点事出来,那,西辽立马就乱了! 毕竟还没立国呢,人心不能散,领土不能丢! 谁能保证宋国只是借个道? 那要不就拒绝宋国? 这事也就想想,万一,宋国就在等着你拒绝呢? 商队借个道而已,又不是没借过。 现在突然拒绝了,这么大规模的商队,出行准备都要个把月,损失那么大,怎么算? 在这个紧要关头,耶律大石真心不想和宋国交恶。 怎么办?到底让不让过? 宋国的商队已经快要到边境了。 耶律大石只好召开紧急会议,让各部首领一起拿个章程出来。 第232章 允许过境 西辽现在的主要势力就是当初因为被耶律大石的讲话感动而追随他的那七州、十八部各族部众。 以前有什么重大事情,大家聚在一起商讨对策,群策群力,很正常。 但经过六年的发展,耶律大石已经树立起极高的威信。 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他一言而决,像这次紧急召集各部首领议事的做法,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各部首领知道,肯定是遇到了重大疑难问题了,耶律大王无法决断才会这么做。 所以,短短的几天时间,各部首领就齐聚一堂。 在这里,不得不佩服西辽以苍鹰送信的高效快捷。 当然了,宋国目前在这方面稍稍落后一点,是因为正在进行的电话线路铺设工作尚未完成。 目前,宋国最快的远途信息传送还是以信鸽为主,确实不如西辽的苍鹰,不但快而且安全性更高一些。 耶律大石将宋国的国书向众位首领宣读之后,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关于丝绸之路的情况,问道:“诸位首领,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不妨先商量一下。” 他话音一落,下面立刻便开始议论起来,二十多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嘈杂,跟进了互市的市场似的。 “哎呀,咱俩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你这肥头大耳的,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哈!” “一般一般,倒是你比以前瘦了许多,是不是平日里折腾得太狠了?老兄得给你提个醒,快五十岁的人了,得注意身体!不要日夜操劳!” “听说,宋国一趟丝绸之路贸易的收益,就高达一千多万两银子呢!” “远远不止!据可靠消息,有五千多万两呢!” “这么多钱,那,那不是赚翻了?” … … 耶律大石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干涉,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环抱在胸前,抿着嘴,静静地看着众人。 这些家伙,总是这样,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瞎扯一会儿,心思收不回来。 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得回到正事上来。 果然,没过多会儿,下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一个个的,总算想起来耶律大王紧急召集大家是来议事的了,于是各自坐直了身体,摆正了位置,齐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到耶律大石身上。 耶律大石不以为意地笑笑:“聊完了?那就说说正事吧,怎么办?” 一个眉毛粗壮的中年人,捋着肩膀上垂下的绒球球,慢条斯理地说道:“依我看,关键的问题是,要不要与宋国交恶?敢不敢跟宋国干一仗?不怕他,敢跟他打,那就断然没有让他三万兵马过境的道理。不想打,不敢打,那就让他过去喽。” 旁边一个身高马大且看上去就显得极为强壮的汉子双眼一瞪,说道:“你说的好听,不想打,不敢打,就让他过去?他若是不过去,在咱腹心之地折腾,怎么办?也由着他吗?” 另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头顶秃了一片的首领说道:“宋人那丝绸之路的路线是固定的,我们可以沿途派兵护送。宋人若是偏离了路线,咱们可以及时给他纠正,把他们指引到正确路线上去。 如果宋国有别的心思,肯定不会接受监视,或者说就算他想动手,咱提前有了准备,也不至于被宋人打个措手不及。” 耶律大石听到这儿,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不让宋人商队过去,那他就有理由挑事儿。 那我就让他过去,但为了保护你宋国商队的安全,我可以派出部队监视他,啊不对,是保护他。 让他按照既定路线前进啊! 看看,这帮家伙除了闲扯淡之外,也还是有点脑子的。 汉人不是说么,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这里何止三个臭皮匠?将近十个呢。 赵构接到情报司的报告后,并不意外耶律大石的决定,倒是笑着说道:“这个耶律大石能够以二百人发展到如今这么大的规模,肯定不可能是蠢人。 那就不用理他了,这点事情,张宪和杨沂中能处理好。” 对了,这次西进,赵构是以张宪为元帅,杨沂中为副帅。 之所以如此安排,一是因为张宪原先任西道都总管,是为了对西夏用兵,结果,西夏归顺大宋了,张宪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军将领,再放在那里就不合适了。 二是因为张宪的资历也已经足够了,该给他提一提了。宗泽去世,由岳飞顶上。岳飞之后,自然是张宪。这在赵构的心里是预定好了的次序。 再一个就是杨沂中。杨沂中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实事求是地说,比之岳飞、张宪、韩世忠、张伯奋等人,只能说能力有限,并不太出挑。 但杨家满门忠烈,杨沂中的祖父杨宗闵、父亲杨震均在抗金之战中战死沙场,其本人也是坚定的主战派,原历史中对赵构绝对是忠心不二。 只是在原历史中 ,宋高宗一直活得很屈辱,前期一直被金兵追杀,后期又苟于临安,杨沂中始终相伴于左右,得以立下汗马功劳。 但在这一世,赵构强势无匹,大宋繁荣昌盛,杨沂中一直在殿前司混着,无功可建,眼见吴玠、杨再兴、心里不免有些抑郁。 赵构念其家忠义,其人忠勇,便打算让他配合张宪,西征塞尔柱,攒些功劳好提拔。 总得让忠义之士心里有些念想。 想到这里,赵构突然想到,将来,天下太平了,无仗可打,那么多将士怎么晋升?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总得给他们一个晋升的途径吧? 今日是赵鼎轮值,就他一个在眼前晃荡,赵构便问道:“赵鼎,你说,将来,将士们无仗可打,采用什么方式晋升级别呢?” 赵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一直到现在,除了新成立的部队(比如海军)将士们基本上都是积累战功得以升迁的。 不打仗,就没有战功,没有战功,怎么升迁? 总不能把军队撤销了吧? 但赵鼎不愧为历史上的名相,不过是思考了片刻,便有了对策:“官家,臣以为,军队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凭障,若想在和平年代保持将士的正常升迁,可以采取职务和级别分开进行的方式,不管哪个级别,到了一定的年限,就直接晋级,升的是虚职,是俸禄级别。 这样的话,哪怕是最普通的战士,服役满一定年限,都可以享受级别晋升。这样一来,所有将士都有了晋升级别的方法,就更加能凝心聚力,保证将士们的忠心和战斗力了。” 赵构一听,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后世已经实施的职级并行方案? 网上当时也上过热榜的话题。 然后,他把五十三级的武官官阶的前五十级别,按照每十级一个大级别的方式,分成初级士官、中级士官、高级士官、将军、大将五大军衔。 初级士官一级至高级士官十级,军衔统一由兵部授予。 新晋每一个大级别都必须到军校培训,考试合格后才能晋升。将军一级到大将十级均由皇帝授予军衔。 最后面的三级直接由皇帝考核并授予。 由此,开启大宋军衔制度。 第233章 好大狗胆 张宪、杨沂中率领三万将士,把商队护于其中,蜿蜒数里,进入西辽境内。 西辽大军十万人陈兵于商队两侧大约二里地远,远远地护送或者说是监视着商队一路西进。 这是耶律大石与各部首领商定之后,张宪与杨沂中都同意的方案。 西辽在确保面子还在的情况下,允许宋国军队护送商队过境。 宋国在确保安全无忧的情况下,允许西辽军队监视商队过境。 必须相隔二里地远,是张宪和杨沂中反复确认过的安全距离,所以态度坚定地坚持到了最后,耶律大石妥协。 只要确保有这个距离做缓冲,哪怕西辽军队突然发难攻击商队,忠勇军都有把握在不造成己方损失的情况下将之消灭! 所以,忠勇军的警戒哨一直跟随在队伍两侧一里地左右,全程监视着西辽军队的动向。 这是典型的麻杆打狼两头怕。 耶律大石担心宋国军队突然搞事,怕己方离得远了应对不及时。 张宪、杨沂中担心西辽军队突然袭击,怕他们离得太近来不及防守反击。 结果,双方就在这样的一种默契中,完成了一次跨国合作。 西辽军队目送宋国商队出境,进入花剌子模境内。 谁也没找事。 都松了一口气。 自从进入花剌子模境内,法鲁赫朝德便开始兴奋起来,毕竟自已在去宋国之前,是这一块区域的首席大臣、最高行政长官。 巴赫拉姆沙阿反倒无所谓,当初征服花剌子模除了给王朝扩大了一点儿版图,其实没什么实际收获,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对伽色尼王朝也没什么归属感。 商队中的正经商人,有些是来过一次的,除了有些赚钱的兴奋,并无别的感受。 忠勇军的将士们看着与自己国家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倒是兴致颇高。 乌尔坚奇城是花剌子模的中心城市,法鲁赫朝德的城主府就在这个城市里。 他当初偷偷地把自己的私宅给卖了,又偷偷地离开了这个城市,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更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宋国的官员了。 结果,商队在进城时,城卫兵一看到法鲁赫朝德,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至于三万人的宋国军队,城卫兵完全无视,还以为是法鲁赫朝德的部队。 进了城,更有好多人认出了法鲁赫朝德,便纷纷给他打招呼。 有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戴着一顶光鲜的皮帽,还笑着说他:“法鲁赫朝德大人,这段时间没看到您,您的气色更加好了,真是让人羡慕!” 法鲁赫朝德也热情地回应着跟他打招呼的人,完全无视巴赫拉姆沙阿昂起的下巴和轻蔑的眼神。 在这里,宋国商队得到了乌尔坚奇城人民的热烈欢迎,毕竟商队上次带来了来自东方的大量商品,已经激起了人们强烈的购买欲望。 忠勇军将士们也得到了更好的休息,张宪和杨沂中甚至到城主府里逛了一圈。 法鲁赫朝德俨然还是这座城市的最高领导,到处都是拍他马屁的人,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临走的时候,法鲁赫朝德竟然有心思委派了以前一直跟随他的官员为代城主,在他不在的时候履行城主权利,管理这座城市和整个花剌子模地区。 至于和他关系不怎么融洽的副城主,见到那全副武装的三万忠勇军将士之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主动表示会全力支持代城主的工作。 花剌子模再往西,就是正经伽色尼王朝的领土了。 进入这个区域,就轮到巴赫拉姆沙阿得瑟了。 巴赫拉姆沙阿名义上还是这个王朝的苏丹。 各个领主一见到他,身后有三万大军随行的他,立马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 法鲁赫朝德是谁?基本上没人认识,完全是被忽略的存在。 巴赫拉姆沙阿可不是无脑的残障人士,一路和各个领主聊着,一边打听着王朝的最新情况。 塞尔柱帝国的使者回来之后,添油加醋地把宋国皇帝的态度描述了一番,仿佛不这样做就不足以说明宋国皇帝的态度似的。 结果,使者成功地激起了塞尔柱帝国国王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的怒火,带着军队杀到伽色尼王宫,把已经洗无可洗的王宫又洗了一遍,甚至把镶着假宝石的门窗都拆了不少带走。 后来,王宫便空置了下来,不管哪一股势力,没有敢在王宫居住的,生怕哪天塞尔柱人又来洗劫一番。 巴赫拉姆沙阿的回归,令很多人感到意外。 他这一家子老少都跑去了宋国,塞尔柱人还专门去宋国要过人,这事儿可瞒不住人。 谁曾想他还敢回来?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在忠勇军战士们的帮助下,不过一天工夫,王宫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巴赫拉姆沙阿带了些金币回来,把王宫又重新简单装修了一遍,基本上像那么回事了。 王宫内外,包括王城,均由忠勇军驻守。 巴赫拉姆沙阿开始发布命令,召集各领主觐见。 来时一路上见过的领主知道忠勇军的存在,不敢违逆,便老老实实地听从了巴赫拉姆沙阿的召唤。 但同时,有不少领主自巴赫拉姆沙阿逃跑之后便基本上独立了,享受过了无人制约的极致权力,有几个人愿意重回苏丹的管理之下呢? 算一下,数一数,竟有十好几位。 这十几位领主占据了伽色尼王朝差不多一半的领土,而且全都位于王城西边。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领主,兵力最多的也不到一万人?” 原本以为有硬仗要打的张宪不禁笑了。 完全没压力嘛,这一路西来,也见过几个领主的部队,不过是骑兵、步兵,其中又有枪兵、弓箭兵等兵种,看起来连之前的金兵都不如。 法鲁赫朝德补充道:“这边的人口数远远不及宋国,兵力自然更少。只有个别富庶些的领主能养得起大规模的军队,可能会有七、八千武装战士。其余的多数领主,能有两、三千武装战士已经不错了,甚至有的只有几百战士。” 杨沂中笑道:“完全不需要张帅亲自出马,我带一万人,去把这些不听话的领主都给抓来。” 张宪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只是嘱咐道:“这些领主的战士固然装备落后,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侦查工作一定要细致,防止遭到敌对武装的偷袭。我大宋好男儿,不能折损在这里,把他们带来了就要完好地把他们带回去。” 杨沂中郑重地答应道:“张帅放心,我一定小心,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于是,伽色尼王朝不服从巴赫拉姆沙阿命令的领主,遭到了来自宋国的军队的沉重打击。 大军每到一个领地,侦察兵都会提前观察好地形,画好地图。 先让王城的官员带着巴赫拉姆沙阿的传唤令,上门传人。 不肯听令的,直接枪林弹雨毁其老窝,灭其武装,将人抓走,不讲任何情面。 乖乖,巴赫拉姆沙阿疯了,带来了天兵,不听招呼就会被打残! 这个消息传得真快! 不过灭了五、六个领主的武装,其余的人都提前一步到了王宫,主动觐见巴赫拉姆沙阿去了! 巴赫拉姆沙阿感觉这个苏丹当得好舒心! 以前还有阳奉阴违、表面恭敬背后骂娘的,现在,全都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忠勇军守着王城和王宫,还完全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 这感觉,不要太爽! 即便塞尔柱人知道他回来了,又派人来要钱,也完全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呵呵,好大的狗胆! 第234章 以石击卵 塞尔柱帝国特使叫卡塞姆,是国王陛下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同父异母的兄弟,却不是出身王宫,据说其母亲是个艺妓。 卡塞姆成人之后才被接入王宫,没接受过贵族教育,倒是像个暴发户。 对于卡塞姆来说,伽色尼王朝就像塞尔柱帝国的后花园,他则是主人派来打理的,也算半个主人。 因此,从进入伽色尼王朝的地盘时起,他便是一副趾高气扬的作派,一路所过之处,都要当地的领主出城迎接,就差没让人跪舔皮靴了。 有的领主稍有怠慢,他便令随行护卫对其肆意打骂。 卡塞姆这番嚣张跋扈的行为传到了巴赫拉姆沙阿的耳中,激起了他的反感。 “简直是坨臭狗屎!我要让他好看!” 这时,巴赫拉姆沙阿的自信心暴棚,完全不把塞尔柱帝国放在眼中,狠话张嘴就来。 我可是宋国的四品官员,谁敢惹我,灭了他! 卡塞姆带着护卫队到了王城之外,守卫王城的忠勇军可不管他什么特使不特使,没有张帅或者杨副帅的话,任何携带武器的队伍都禁止入城。 卡塞姆护卫队的副头领刚一拔刀,便从一处堡楼内传出一声枪响,副头领持刀的右手腕出现一个血洞,佩刀“当”的一声落地。 忠勇军的狙击手出手了! 城门守卫耸耸肩,冲着枪响的地方飞了个不屑的眼神,心想:看来这家伙是闲得够怆,这么点事儿就动了狙击枪。 卡塞姆及其护卫们可吓坏了,一个个心慌意乱地四处乱瞅。 人都没见到在哪儿呢,就把副头领的右手给废了! 恐怖如斯! 这下子老实了,卡塞姆老老实实地跟在守卫身后,去了王宫,护卫队全被缴了武器,在城外等候。 到了王宫,卡塞姆见王宫守卫和王城守卫都是一样的东方面孔,身上的服装也是相同的样式,心里有点数了,也不知道巴赫拉姆沙阿从哪里召来的守卫,竟然这么厉害! 不免有些小害怕,倨傲的神情有所收敛,甚至主动给巴赫拉姆沙阿施了见面礼:“塞尔柱帝国特使卡塞姆见过苏丹!” 竟然得借着塞尔柱帝国的名头,才能给自已一点心理安慰,卡塞姆自已都觉得有点诧异。 巴赫拉姆沙阿坐在高高的王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塞姆,问道:“卡塞姆特使,不知你来我伽色尼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尼马老子是来要债的! 卡塞姆在心中咆哮道,嘴上却不敢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我奉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国王陛下的命令,前来问巴赫拉姆沙阿苏丹一声,欠塞尔柱帝国的钱什么时候还?” 随着最后一句话出口,卡塞姆的腰渐渐挺了起来,头也微微昂起,仿佛就是巴赫拉姆沙阿欠他自已的钱似的。 我是债主哎,不应该高高在上嘛? 巴赫拉姆沙阿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诧异地问道:“欠塞尔柱帝国的钱?有这事儿吗?我怎么不知道?” 装,你使劲装!简直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卡塞姆心里这样想,说话却极为冷静:“巴赫拉姆沙阿苏丹,事可不能这么干。您可是在我们塞尔柱军队的帮助下才成为苏丹的,当初可是说好了您得支付报酬,可不能过河拆桥,会遭人耻笑的!” 巴赫拉姆沙阿本来就对塞尔柱狮子大开口不满,现在有了宋国在背后给他撑腰,哪肯认这个帐? “卡塞姆特使,你回去告诉你们国王陛下,缺钱花的话,我可以给他几个金币花,再提别的要求,我是不会再答应他了。” “你,你,”卡塞姆被巴赫拉姆沙阿的无赖说法怼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巴赫拉姆沙阿说道:“巴赫拉姆沙阿,你真行,你等着,我回去必定如实向国王陛下汇报!” 巴赫拉姆沙阿眉毛一样,轻描淡写地说道:“好走,不送!” 卡塞姆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回去后怎么添油加醋地给国王陛下汇报,才能让国王立刻派大军前来,消灭伽色尼王朝! “该死的巴赫拉姆沙阿,你给我等着!” 塞尔柱帝国的国王陛下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是个矮胖子,留着一头棕色的卷发,遮盖住了眉毛,眼睛不怎么大但圆圆的,酒糟鼻子的顶端有点红红的,上嘴唇一绺胡子,两端微微上翘。 这个人看上去挺和善,其实性格很暴躁。 卡塞姆按照自已的想法,把巴赫拉姆沙阿形容的无比龌龊:“那就是一个无赖,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家伙,竟然说,说您缺钱花的话,他可以赏你几个金币花花!” 但,关于伽色尼王城门口,护卫队副首领被莫名的打伤了手腕的事情,他却只字未提。 还有,王宫及王城守卫都是清一色的东方面孔,他也没说。 他只是负责传个话,要个帐,可不负责侦察敌情、打探情报。 激怒国王陛下,很容易。 真的很容易,比如刚才这番话一说出来,国王陛下立马便上头了:“哇啊啊,气死我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巴赫拉姆沙阿,我要杀了他!” 卡塞姆偷偷翻眼瞄了国王陛下一眼,心里暗自得意:蠢货!和巴赫拉姆沙阿一样可恶的家伙!打吧,狠狠地打,越打我越高兴! “你!你去!我给你两万军队,你给我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国王陛下怒吼道。 啥?我去?为什么要我去? 帝国这么多将军,怎么能轮得到我去? 难得国王陛下给了自已带兵的机会,而且还是两万人的军队,这可是盼望已久的美事! 但但但,时间不对啊!卡塞姆有点懵! 这时候,他想起护卫队副首领受伤的事情了! 假如,假如,那一下不是伤在手腕上,而是伤在胸口、头部,而且是我的胸口、头部,哦,天呐! 不不不,谁爱去谁去,我可不去!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 卡塞姆坚定地拒绝道:“我可不懂带兵打仗,万一打不赢,吃了败仗事小,丢了陛下和帝国的面子,那可就太不妙了!” 哼,算你识相! 国王陛下点点头:“那好吧,就让拉尔尼尔去吧!还不还钱,就把巴赫拉姆沙阿抓来!” 在他看来,巴赫拉姆沙阿就是自已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杮子,派出自已最得力的将军拉尔尼尔率领两万大军去教训一下巴赫拉姆沙阿简直就是以石击卵! 第235章 原始战争 拉尔尼尔不算国王陛下手下最能打的将军,但忠心却是各将军中排在第一位的。 当然了,在国王陛下看来,虐虐伽色尼,拉尔尼尔都算是大材小用了。 在张宪的建议下,巴赫拉姆沙阿把加大了情报的收集力度。 拉尔尼尔还没有出发呢,他率领两万兵马出征伽色尼的消息就已经传回了伽色尼王宫。 听说才来了两万人, 张宪皱着眉头问:“塞尔柱帝国有多少兵力?” “常备军应该在十五万左右吧。”法鲁赫朝德回道。 “十五万兵力,才来了两万,显然有点看不起人哈。”杨沂中笑道。 法鲁赫朝德朝巴赫拉姆沙阿看了一眼,说道:“以前的话,两万人,足够了,各领主都有私心,不会出全力,全靠王室卫队的话,是打不过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各领主只是表面上服从伽色尼王朝的管理,实际上却各自为战。 这也是巴赫拉姆沙阿当上苏丹之后,想摆脱塞尔柱帝国控制,却屡战屡败的根本原因。 虽然张宪和杨沂中来伽色尼就是冲塞尔柱来的,但伽色尼各领主躲在后面看热闹的行为还是令二人心里不爽。 “传各领主率兵勤王,根据其实力,明确出兵人数,不从者,杀无赦!”张宪冷冷说道。 伽色尼一共二十多个领主,兵力不足一千人的就两三个,那么点人就算了,自己留着看家护院吧。 其余每个领主至少出兵一千人,总兵力就超过两万人了。 加上兵力达到五千以上的大领主要拿出一半兵力来,二十多个领主,轻易就凑出了四万大军。 御敌于国门之外,完全没必要,塞尔柱又不是要来占领伽色尼领土。 诱敌深入,也根本不需要,拉尔尼尔的目标就是王城,在王城之外等着就好。 塞尔柱人前来王城,必经之路上有一处极为开阔的平坦区域。 张宪把这里预定为战场,令四万大军堵在路上,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拉开了决战的架势。 与塞尔柱帝国的第一战,他只打算让各领主联军参战。 两万人而已,哪里值得忠勇军出手? 而且,他需要各领主联军大胜塞尔柱军队,引来塞尔柱主力部队。 对于这些领主的军队,张宪可不跟他们讲什么怜悯之心。 “后退一步,杀无赦!” 忠勇军两万人在四万大军之后压阵。 要知道,这些各领主联军组成的部队,其中是有不少是领教过忠勇军厉害的。 再加上信息传播的劣根性:添油加醋、极尽渲染,联军对忠勇军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退就是死! 进才能生! 在这种情况下,四万人的部队打两万人,装备基本处在同一水平,没道理打不赢。 杨沂中是在阵前督战的,他根据巴赫拉姆沙阿反馈的塞尔柱人作战方式,把阵型做了简单的调整。 塞尔柱人的作战方式很简单,一是骑兵冲锋为主,步兵跟上辅助,一波流打法。二是弓箭、步兵在前,骑兵在后的防守反击型打法。 这次出兵,塞尔柱人作为攻击方,肯定是骑兵冲阵、步兵压上。 所以,杨沂中的调整就是针对这种打法的。 杨沂中把领主联军中的两千名弓箭手全部调到了骑兵之后、步兵的最前方。 要求他们在己方骑兵冲锋时,同时放箭仰射,越过己方骑兵,给对方骑兵予以箭雨覆盖。 以逸待劳,以有心算无心。 不出意外的话,想输都难。 拉尔尼尔确实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明明知道伽色尼领主联军早已严阵以待了,还像以往一样,悍然下令骑兵冲锋、步兵跟上。 “小的们,冲鸭!” 在塞尔柱骑兵即将进入弓箭射程时,杨沂中便下令联军骑兵发起反冲锋,同时,弓箭兵全部进行仰射! 三轮箭雨过后,前方的塞尔柱骑兵已经倒下近千人! 塞尔柱骑兵的冲锋之势为之一滞,受到了严重影响! 而领主联军的骑兵也已经冲了上来,两方军队轰然撞在一起! 杨沂中摇摇头,叹道:“唉,真想不到,还能亲眼看到这么原始的战斗。” 眼见双方骑兵陷入厮杀之中,观战的杨沂中下令道:“弓箭兵退后,步兵冲锋!” 传令兵立刻将命令传了下去。 随着双方步兵的加入,战场的规模猛然变大了几倍。 双方战士的体能消耗骤然增大。 枪枪入体,刀刀见肉。 张宪举着望远镜,平静地看着战场上正在厮杀的双方战士。 这样的打法,就看哪一方气势更强,看哪一方更拼命。 越是肯拼命,死亡便越会远离,这是每一个战场老兵的心得。 两军交战初始,塞尔柱人便损失了上千人。 两军正式开始混战之后,双方各有伤亡,很快便各自伤亡数千人。 这时,人数优势开始显现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塞尔柱军队差不多损失近半,只剩一万余人。 而此时,领主联军尚有三万余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胜负已定! 看样子小命保住了啊,领主联军的气势更盛! 拉尔尼尔懵了,怎么打成这样了? 以前,塞尔柱大军一到,伽色尼领主联军都是一触及溃,己方连追杀的兴趣都没有! 伽色尼的领主联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难道以前都是装的?不能吧,伽色尼的苏丹巴赫拉姆沙阿都跑去宋国了!这消息可不是假的! 眼看着领主联军的气势越来越盛,一个个战士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拉尔尼尔知道,再打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撤,撤退!” 他下达撤退的命令之后,以身作则,带头转身就跑,护卫队赶紧跟上。 以往,即便塞尔柱军队吃了败仗,只要开始撤退,敌人便不会追多远,草草收兵。 其他军队也都差不多,除了有生死大仇的敌对势力,一般都不会赶尽杀绝。 没想到,这次,伽色尼领主联军,跟疯狗似的,咬住塞尔柱大军的尾巴,一直追杀到两国边境! 拉尔尼尔是逃回国了,但两万大军基本上全军覆没了,死的死,散的散,只余一百多人安全回国。 怎么办? 这仗打成这个样子…… 第236章 一场屠戮 r 第237章 塞尔柱降 涅德尔大桥因为塞尔柱帝国伽色尼王朝的一场大战而名扬天下。 因为这是一场颠覆传统战争模式的战役,骑兵、步兵、枪兵、刀兵、弓箭兵等传统兵种在新式武器、新的战斗方式面前毫无抵抗力的战役! 因为这是一场东方先进文明与西方落后文明之间的强烈碰撞,以宋国两万人零伤亡、塞尔柱人十万人团灭(死亡或者被俘)为结局的战争! 因为这是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伟大战争! 此战之后,来自东方的宋国强势宣布对西亚地区的征途正式开始! 原本,赵构想的是先借着巴赫拉姆沙阿的影响,将伽色尼王朝和花剌子模地区掌控在手。 然后,再以伽色尼为踏板,渐渐向西方渗透。 要知道,伽色尼王朝相当于后世阿富汗加巴基斯坦和伊朗的一部分地区。 后世,这个地区是亚欧大陆的中心,是南亚、中亚、西亚的交汇处,是中亚、南亚、东亚陆上通道的枢纽,所以才会被老美死死地盯着。 现在么,时间有的是,不着急。 但军器监的一个新成品的发布,让赵构改变了想法。 这个新产品,就是汽车! 随着大量橡胶制品的出现,大量的车轮都采用了橡胶轮胎,橡胶轮胎的好处那是显而易见的,无需多说。 加上内燃机和石油的提炼技术逐渐成熟,使得汽车的研发取得了重大突破。 军器监竟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辆汽车!还是燃油汽车! 虽然耗油量有点大,虽然最高时速只能达到四十公里,但,但是,这是燃油汽车! 燃油汽车的出现,使得石油提前纳入战略能源名录。 别的能源赵构还不是很熟悉,但作为重要战略资源的石油,他可太熟悉了! 趁着现在,世界各国在这一块儿还是空白,必须得尽早布局,把资源尽可能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后世最重要的石油产区,中东,阿拉伯半岛,对于现在的宋国来说,和原始部落也差不了多少。 伽色尼王朝再往西,就是塞尔柱帝国,包括后世伊朗的大部分地区和土耳其、伊拉克。 塞尔柱帝国再往西,隔着海峡,对面就是阿拉伯半岛! 阿拉伯半岛的重要性,真不用多说了,两个字就够了:石油! 所以,赵构眼红了,管他三七四十几,阿拉伯半岛必须拿下! 忠勇军在击败塞尔柱帝国大军之后,起初并未像以前一样乘胜追击,直接灭了塞尔柱帝国,而是回师伽色尼,任他传言满天飞,我自休整不动。 别国的情况不知道,伽色尼反正是沸腾了。 强大的塞尔柱帝国十万大军在宋国军队面前土崩瓦解,宋国军队零伤亡! 这样的战绩,叫人如何不震惊? 当时被塞尔柱军队追着屁股撵着跑的领主联军的战士,都以亲自参加和见证了那一场惊天大战为荣,四处传颂着宋国军队的美名。 王城,忠勇军驻扎的营地之外,每天都有各地平民排着长队来观看忠勇军训练。 更有无数热血青年纷纷表示要参军。 巴赫拉姆沙阿用极不熟练的汉话问张宪:“元帅,科不科以,让踏们,加入,菌队呢?” 在他看来,虽然,他现在只是名义上的伽色尼王朝的苏丹,其实只是宋国管理伽色尼王朝的官员,但,广大平民愿意加入他的军队(其实是忠勇军),他还是感到很自豪、很高兴。 张宪当然不敢答应他。 伽色尼现在虽然形势不错,但远没达到稳定的程度,招了外国人进忠勇军,语言不通、忠诚度没有保障,总之,麻烦太多。 直到,收到赵构的最新指示。 赵构要求张宪在伽色尼基本稳定之后,便立即出兵塞尔柱,占领塞尔柱全境,并在全境实行军事管制,利用当地现成的官僚机构,招录管理人员,最短时间内稳定塞尔柱局势。 另外,再增派三万骑兵和三万海军,分别由刘锜和韩世忠率领,携带更多的武器装备到塞尔柱地区。 两路陆兵合为一处,由张宪统领,韩世忠率海军配合陆军,尽快拿下阿拉伯半岛。 塞尔柱帝国的国王陛下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已经失了分寸,终日惶惶不安。 每天早上起床后,房间的窗户迟迟都不肯拉开窗帘,总感觉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就等于是告诉他:“新的一天又开始啦!” 大臣们也一个个的都是愁云惨淡,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是闲扯淡。 于是,每天都是以忧愁开始,以郁闷结束。 国王陛下拿不出哪怕看起来像是正确的意见。 众位大臣们根本提供不出好的可行性建议。 好好的廷议,议着议着就变成了争吵。 比如,有的大臣提议道:“帝国常备军就剩五万人了,兵力严重不足,我认为,应该赶紧招兵买马。” 话音刚落,便立马有人反对:“说的好听,招多少人?十万?上回可是一次性就折损了十万!还是说二十万?短时间内帝国还能武装起来这么多人吗?” “那,和谈吧,找伽色尼和谈,之前欠的债咱们就不要了,帝国再给他一笔巨额赔款。”有人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赔了款,或许伽色尼就不对我们出手了呢。” “想的真美,十万大军都消灭过了,再消灭个五万大军很难吗?然后,占据帝国所有领土和财富,他不香嘛?” … … “都闭嘴!” 国王陛下被吵的头疼,烦闷地制止了众位大臣的争吵。 “每天都争吵个不休,却没有一条可行的建议,全都是废物!” 国王陛下的心情越来越差,有时甚至想着,来吧,来把我干掉吧,就不用有这样的烦恼了!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 这一天,伽色尼的使者来了,送来了苏丹的国书。 就一句话:投降,还是死亡? 这句话可不是张宪的原话,他按照惯例,打算写一封劝降信,让巴赫拉姆沙阿以苏丹的身份交给塞尔柱的国王。 谁知道巴赫拉姆沙阿建议道:“塞尔柱的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国王,更加习惯简洁一点的语言,投降,还是死亡?就这一句,他就容易想清楚了。” 投降,还是死亡? 张宪品了品,觉得味道不错,霸气! 于是便同意了巴赫拉姆沙阿的建议。 如今,这句话,就摆在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国王陛下的面前,令他陷入了长考。 二选一,太简单了啊,没有任何的余地! 就这,他也想了整整两天。 当他得知,伽色尼大军已经到达边境,便立刻打定了主意。 他穿上加冕国王时的盛装,带着宫廷卫队,亲自到边境,迎接伽色尼大军的到来。 从这一天起,塞尔柱帝国不复存在。 所有军队就地解散,法鲁赫朝德担任塞尔柱地区最高行政长官,原国王陛下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担任他的副手。 塞尔柱地区作为宋国的一个行省,由忠勇军实行军管,开始按照宋国官制运转。 宋国的版图首次扩张到红海、地中海沿岸。 阿拉伯半岛已在对岸,距离最近的地方,用望远镜已经能够看见那边岸上的行人。 若干年以后,得赵构赐名“赵忠祥”的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在回忆录里写道: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就是归顺宋国,成为大宋帝国的一员。对此,我感到万分荣幸! 第238章 又来借道 张宪将大部分的兵力都放在了刚刚归顺的塞尔柱地区,以强大的军力作为维持稳定的凭障。 伽色尼地区只在王城保留了五千人马,由杨沂中带队。 因为塞尔柱的归顺,伽色尼的局势更加稳定。 伽色尼地区有巴赫拉姆沙阿就能管好,法鲁赫朝德在塞尔柱没理由就管不好。 何况归顺的原塞尔柱国王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还在,不仅没有出啥幺蛾子,还极为配合法鲁赫朝德的工作。 这个前国王从法鲁赫朝德处听说了宋国的情况之后,原本死灰一般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宋国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咱有幸登上了这艘巨舰,就一路同行吧! 宋国的下一个目标是阿拉伯半岛? 太巧了,自己之前预定的下一个目标也是那里! 这么一来,投名状可不就有了? 得找个时间,私下里和法鲁赫朝德聊聊。 商队的货物比上次多了两倍,处理起来有点慢,直到塞尔柱归顺之后,又打开了塞尔柱地区的市场,剩余的货物才得以顺利处理完毕。 然后,又和上次一样,大量补充这边的货物带回去。像那些各种宝石、玛瑙、珠宝和香料、象牙等货物,都是传统项目了,只要带回国,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因为需要在塞尔柱等候从国内赶来的支援,张宪暂时只是休整,不需要继续用兵,便抽了五千兵力出来,作为商队的护卫队,一路返回国内。 这次跟随商队回国的外国人更多,尤其是原先就熟悉巴赫拉姆沙阿和法鲁赫朝德的官员。 宋国欢迎外国人去做官,而且给的待遇不低。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这巴赫拉姆沙阿和法鲁赫朝德了,一个管理伽色尼地区,一个管理塞尔柱地区。 有宋国强大的军力作后盾,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别的国家和势力欺负,只需要一门心思维持社会稳定就好,这也太简单了吧。 所以,这次跟随商队回宋国的外国人,拖家带口的,加在一起有五百人之多,比上次多了好几倍。 西辽的大王耶律大石再次陷入纠结与苦恼之中。 上次商队过境,三万军队作护卫,这次五千人回来借道也就罢了,有去有回嘛。 为毛从宋国那边又来三万?还要借道?! 说实话,他是真心不想同意。 可是,根据最新的消息,西边隔壁的花剌子模原本接受的是伽色尼王朝的统治,呃,现在还是。 但伽色尼的苏丹巴赫拉姆沙阿是宋国的官员,花剌子模原首席大臣法鲁赫朝德也当了宋国的官,而且法鲁赫朝德又成了塞尔柱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 这就很离谱! 原本只是东面和东北面与宋国接壤,现在可好,南面、西面、西北面、西南面都和宋国接壤了! 如果这么描述还不容易弄明白的话,换个说法,大辽东南北和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本来只有两个方向和宋国接壤的,现在是七个方向和宋国接壤了! 说得更严重一点,大辽事实上已经被宋国七面包围了! 就这,他还要大军借道过境!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这次,耶律大石连召集各部的心思都没有了。 形势太严峻了啊! 已经不是召集各部商讨怎么办的问题了。 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辽国家底,看样子已经守不住了。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原想着过个一、两年,再发展发展,就再次建国,实现大辽复兴。 到时候,东边能打得过宋国就打,打不过就和宋国建交,大力向西边、南边扩张,成就无上霸业。 谁能想到,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辽突然间就成了宋国嘴里的肉,宋国只需要嘴巴轻轻一合,他心中的大辽国便成了大辽行省了! 和宋国分庭抗礼? 别开玩笑了! 真不是小看自己,若是说以前还有些想法,所以才没和宋国建交的话。 如今,宋国早已成长为庞然大物,无人能够与之匹敌的巨龙! 而且,宋国的皇帝太精明了! 他分明就知道自已不可能拒绝宋国军队过境的请求,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干,让自已麻木,让自已认清形势…… 他颓然地想着,越想越觉得浑身无力。 事实上呢,赵构其实真没他想像的这么精明,不过是本着能不打就不打的原则,真心就是借个道,完全没想到耶律大石自行脑补了这么多的戏。 当然了,也不是说没动过打西辽的念头,只是短时期内没想打而已。 目标已在万里之外! 在耶律大石的默许下,从万里之外回来的商队及五千忠勇军护卫,在西辽的腹心之地,与西去的三万忠勇军大部队胜利会师! 并无西辽大军相伴! 从塞尔柱地区返回的战士们见着了从国内出来的同袍,就像见了自家的亲人一样,兴奋,开心,红了眼睛,抹着眼泪。 两边的将士们热情地拥抱、击掌,表达着内心的喜悦。 西征军副元帅刘锜见状,远远地看着,笑了。 这些热血汉子,都是大宋好男儿啊! 这个时候,耶律大石终于再次召集各部族首领议事。 又是紧急召集! 七州、十八部各路首领再次汇聚一堂! 除了个别信息灵通的首领,绝大多数首领尚不知道议事的主要内容。 一见面,照例是各种寒暄、扯淡。 耶律大石仍然是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任凭下面的各部首领东扯西扯。 “又是紧急召集,出啥事了?” “谁知道呢,听听大王怎么说吧。” 总算有人再次将话题扯到正事上来。 诸部首领坐直了身体,把目光投向耶律大石。 “诸位,” 一张口,耶律大石自己都被这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前几天,宋国派出三万大军,再次向我知会,要借道西行。” 下面诸部首领一听,是这事啊,都顿时松了口气。 借道就借道呗,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召开紧急会议嘛? 第239章 西辽并宋 耶律大石看着诸位首领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想法,苦笑了一下道:“据可靠消息,宋国已经将西边的花剌子模、伽色尼和塞尔柱全部纳入版图。”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首领沉不住气了:“这不是咱们下一步的目标吗?怎么却被宋国抢了先?什么时候的事?” 耶律大石瞥了他一眼,说:“你忘了上次宋国三万大军借道西进了?” “这,这” 那首领犹豫着说道:“宋国怎么能这么干?说是护着商队过境,却不声不响地抢了咱们的目标,真是小人行径!” 另一位首领则听出了不同的意思:“就凭那三万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横扫西部三国?怎么做到的?早知如此,那就不让他过境了!” 耶律大石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上次就不让宋军借道西去?那这次宋国又是三万大军过境,就果断拒绝他?不让他过?人家是志在必过!只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 那首领心虚地左右看了看,便不吭声了。 说实话,虽然西辽并未与宋国建交,但私底下,已有不少首领都与宋国各路人物有过接触,比如走私。 对于宋国的情况,很多首领都心中有数。 耶律大石当然更是心知肚明,同时也对各部首领的心思了如指掌。 宋国,确实很强,超乎寻常的强。 金国打的辽国找不到北,却被宋人给灭了国,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上次宋国大军过境,没几个敢硬气些,说出拒绝宋军借道的话来。 所以,这次,宋军再次借道,耶律大石才没有召集各部首领表决,而是直接同意宋军过境了。 将来,或许还会三番五次地借道,怎么办? 看这情况,怕是谁也不能说不让他过去。 大军借道,一次两次三次,借啊借啊的就习惯了,那和宋国自家的地盘还有啥区别? 大辽该何去何从,总该有个决断了。 在耶律大石看来,还不如索性归了宋国,还能享受宋国的发展红利呢。 那不用点火就能照明的电灯,那不用马儿拉就能跑起来的车,等等等等。 武器就不用说了,伽色尼涅德尔大桥附近的那一场战斗,早已传得神乎其神,零伤亡团灭塞尔柱十万大军! 哪一样,不让人心动? 哪一样,不令人神往? 宋国仿佛有神灵护佑,令他国只能仰望! “我决定,归顺宋国!” 耶律大石一言既出,下面诸首领一片哗然! “请大王慎言!我大辽兵强马壮,正值立国前夕,岂可功亏一篑?” (都被包围了还立个屁的国?国中国?还兵强马壮?自己吹自己,有意思嘛?) “大王请三思啊!光复大辽是大王的心愿,也是我们七州十八部的心愿啊!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呐!” (心愿?好吧,有心愿是好事,但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没用!) 还有从其它角度谏言的:“大王,归顺了宋国,我们七州十八部该如何自处?宋国能允许我们保留军队吗?肯定不可能!没有了军队,我们还有什么呢?” (还想自处?想屁吃呢?归顺了就由人家宋国处置!没有了军队,你们还有命!) “大王,我们不是贪恋权势,但归顺了宋国,这些族人怎么办?我们又算什么?宋国能给我们什么?” (还说不是贪恋权势?少拿族人说事,怕是更在意自己的利益吧!) … … 耶律大石始终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各部首领,在心里一一对他们的议论做了回复。 唉,莫说他们,包括自己在内,但凡还有机会,谁愿意俯首称臣? 还有这些首领,说的大义凛然,但实际上又有几个是真正为部族众生考虑的呢? 归顺不归顺,跟普通部众有什么关系? 归顺了,各部百姓就与宋国百姓一样了,可以安居乐业,享受安定富足的生活,再也不要遭受战乱之苦,这难道不应该是大家最终的愿望吗? 瞧瞧西夏与吐蕃各族,人家早已归顺了宋国,成了宋国的一份子。 但他们的部族依然存在,并未因为并入宋国而消失,却已经开始享受宋国的发展红利,有何不好? 宋国是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其治下的民族少说也有几十个,这可没妨碍人家的高速发展。 耶律大石作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之所以能够在原历史中被称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最杰出的历史人物之一,其胸襟和眼光自然非寻常首领可比。 七州十八部众位首领能够聚集在他的领导之下,也足以说明他的领导能力和个人魅力。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天,最终还是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耶律大石,等待他的解释。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归顺宋国了?他们确实需要合理的解释。 于是,耶律大石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得失利弊分别给众位首领详细讲述了一遍。 之后,众位首领都无语了。 很多话,真摆到桌面上来了,就是那么令人心碎…… 最终,只有一个首领,站了起来:“尊敬的大王,我族虽小,却不愿接受宋人的奴役,既然大王和各部族都愿意归顺宋国,请允许我带领部族北上,去寻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耶律大石看着他,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保重。” 那首领举起右拳,抵在胸前,向耶律大石行了一礼,又向两边的首领弯了弯腰,转身离去。 耶律大石和诸位首领注视着他的身影,集体噤声。 那个首领,耶律大石知道,他们是最北边的阻卜部族,很少和南面的各部族打交道,不久前因为和蓝海(贝加尔湖)的宋国驻军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大的冲突,他的弟弟永远地留在了湖边。 所以,他的心里对于归顺宋国有抵触心理,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往北去,就是荒芜之地,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就凭他那三、四千人的部落、几百勇士,真不知能否生存下去。 “还有谁想离去?” 耶律大石问道,却无人应答。 见众位首领久久说不出话来了,耶律大石叹了口气,说道:“都没意见了是吧,那我就修书一封呈给宋国皇帝陛下,按照宋国一贯的做法,想必诸位都能谋个不错的位置,衣食无忧肯定没问题。” 赵构收到耶律大石的信件,感到很诧异,咋了?现在想和大宋打交道了? 拆开来一看,竟然是要请求归顺大宋! 艾马,这可是大好事! 至于给耶律大石及诸部首领相应官衔的请求,那也算个事? 至此,除了阿拉伯半岛尚未拿下,大宋国的中期扩张计划已经提前完成! 大宋帝国1131年地图 第240章 穆厄佐丁 随着赵构关于阿拉伯半岛的旨意传达,张宪总算放开了口子,允许花剌子模、伽色尼、塞尔柱地区的适龄青年参加新军(忠勇军预备部队)。 同时,在上述地区,成立新军学院,培养新军基层军官,由张宪从忠勇军中选调中层将领担任教官。 对于这些新军基层军官,张宪并未采取大宋陆军学院的授课方式,开展全面系统的培训。 而是采取了类似速成班的培训模式,主要是新式武器的使用、基于新式武器下的战斗模式,和最重要的纪律作风养成训练。 纪律作风养成训练,以赵构当初在陆军学院推行的队列训练为主,也就是后世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立正、稍息、敬礼、四面转法、齐步走、跑步走、正步走等内容。 队列训练,不论是新军战士还是基层军官,都是最为重要的训练内容。尤其是在基层军官培训中,要求必须达到优秀级别才算合格。 短短几个月的训练,就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最起码,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了。 在新兵训练和新军基层军官培训中,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立克沙(全名太长了,后文只用本名穆厄佐丁),这个原塞尔柱帝国的国王,投诚之后暂时担任了法鲁赫朝德副手的家伙,爆发了极大的热情。 原本张宪的意思,只是让他配合法鲁赫朝德的工作,并未给他实权,担心他利用原来的身份暗地里搞小动作。 没想到,穆厄佐丁不但完全服从法鲁赫朝德的领导,尽心尽力地帮助法鲁赫朝德稳定塞尔柱地区的局面,而且,积极投身到新兵训练和新军基层军官培训工作中去。 同时,还抽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非常积极地学习汉话。 搞得法鲁赫朝德很不好意思,毕竟花剌子模当初是受伽色尼管辖的,而伽色尼又饱受塞尔柱帝国的威胁,此时,原塞尔柱帝国的国王穆厄佐丁却把姿态摆的这么低。 张宪也渐渐改变了对穆厄佐丁的看法。 几个月的时间,就在繁忙的征兵和培训当中飞快地流逝,韩世忠率领的舰队和从宋国来的三万忠勇军终于先后抵达塞尔柱。 从陆路过来的忠勇军为了提高行军速度,带的装备并不多。 但韩世忠的舰队可就不同了,整整装了五艘战舰的武器装备! 仅仅从这一点上,张宪就足以感受到了赵构的决心,志在必得! 已经能用汉话进行基本对话的穆厄佐丁也总算知道了,宋国军队为什么休整了这么长时间,还招了那么多的新兵。 这是要一举拿下阿拉伯半岛! 他敏锐地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主动找到张宪,汇报工作:“元帅陛下,我能,不能,要求,和,阿拉伯,打仗!” 他暂时还没弄明白元帅和陛下这两个词之间的关系,以为只是对最高领导人的尊称。 张宪对于穆厄佐丁的表现早已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见他主动请战,便欣然笑道:“可以啊,不过,你要先说说你的想法。” 穆厄佐丁用极其蹩脚的汉话把自己的想法详细汇报了一遍。 听的张宪一头汗水,好在总算是弄明白了,不由得大喜。 穆厄佐丁说,阿拉伯半岛上最强大的政权,是阿拔斯帝国,那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 目前的伊斯兰教第四十七代哈里发、阿拔斯王朝第二十九代哈里发是穆斯塔尔希德。 花剌子模、伽色尼、塞尔柱基本上也都算是伊斯兰教国家。 在宋国军队到达伽色尼之前,当初的塞尔柱帝国已经和穆斯塔尔希德的军队干过很多仗了。 有时是塞尔柱打阿拔斯,有时是阿拔斯打塞尔柱。 结果,都是塞尔柱帝国的军队获胜,占了阿拔斯帝国不少领土。 对于阿拔斯帝国来说,穆厄佐丁领导下的塞尔柱帝国是很强大、很难战胜的对手。 穆厄佐丁保证,如果能让他带领新军出征阿拉伯半岛,必定在一个月内就打垮阿拔斯帝国。 而且,这样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阿拉伯人虽然作风极为强悍,但对于同属一个教派的对手,反而更容易接受战败的后果,不容易引起反弹。 比如塞尔柱,和阿拔斯帝国大大小小的战役干了几十回,但阿拔斯帝国却并不把塞尔柱帝国当做生死仇敌,反而更像比邻而居的兄弟,经常的过两招就跟切磋似的,无伤大雅。 谁赢了都不会像宋国军队那样搞个生死追杀(对于这一点,穆厄佐丁始终保持谨慎态度),呼喝几声嘲笑几句了事。 张宪完全清楚穆厄佐丁的意思。 他们几个伊斯兰国家,就像一个大家庭里的弟兄,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打闹闹的无所谓,肉烂了还是在锅里。 但是,如果别家的人想来欺负这个大家庭里的弟兄,那就得考虑这个大家庭里的弟兄联手、一致对外的情况了。 因此,由穆厄佐丁出面,仍然以塞尔柱帝国的名义出手,会减少阿拉伯半岛上各个王国的敌视态度,更容易实现半岛的统一。 只是,这里面有个问题,穆厄佐丁如果真心把自己当做宋国的一份子倒也罢了,这个方案就无比合适。 可是,穆厄佐丁若是有异心呢?统一的阿拉伯半岛,绝对是不能忽视的强大力量。 涅德尔大桥那一战,十万塞尔柱大军战死近六万人,这在大宋对外战争中还是首次遇到对手战损这么高的。 原因就是塞尔柱军队的战士太强悍了! 比如在山岭之下,明知冲上去必死,战士们却仍然前扑后继不停地向上冲。 那份悍勇,让人动容! 穆厄佐丁的归顺,绝对有很大的原因是不想让自己的战士再作无谓的牺牲。 而穆厄佐丁现在积极主动的请战,极有可能,也是不想阿拉伯半岛上的各国战士作无谓的抵抗,他太清楚宋国武器的强大了! 张宪一时之间,有点纠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关键就在于:疑,还是不疑。 赵构给予了张宪足够的权限,这就是信任。 张宪能不能给予穆厄佐丁同样的信任呢? 第241章 用人不疑 穆厄佐丁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宪。 见张宪抿着嘴,迟迟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 他稍加琢磨,便大概知道了张宪的纠结之处,便微微一笑,举起自己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元帅陛下,请您放心,我,穆厄佐丁,以真主的名义,起誓,忠诚于,宋国,无怨,无悔!” 张宪闻言,眉毛一挑,看向穆厄佐丁。 他有些意外,和这些异域之人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了,他对于他们的风俗习惯还是有些了解的。 以真主的名义起誓,虽然未必绝对可靠,但肯定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可信度很高。 “可仅仅这样,是说服不了我的。” 张宪笑着说:“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觉得呢?” 穆厄佐丁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在他看来,自己好歹是当过塞尔柱帝国国王的,难道连这点信任都不能享有吗? 再一想,国王,毕竟是曾经的,前国王而已,好像,确实,分量不大够。 也许,应该再坦诚一点,或者更好一些。 “元帅陛下,我,只要新军,不需要,新式武器,”穆厄佐丁看着张宪,满是真诚地说道:“打败阿拔斯,帝国,没有问题,可以,减少伤亡,将来,他们,都是,宋国,好战士。” 果然,穆厄佐丁还是说到了减少伤亡的意思,并且说这些战士将来都是宋国的好战士。 这个说法,验证了张宪心中的猜测。 而且,也很符合张宪的心理期望。 不爱护战士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好,我答应你!”张宪微笑着说道:“那我就将十万新军,交给你率领。另外,再给你配备一万名忠勇军战士,以防万一。希望你用不到他们。” 穆厄佐丁见张宪接受了他的方案,顿时笑得阳光灿烂:“元帅陛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对了,给你纠正一下,元帅,是一支军队的最高统帅,陛下,是皇帝专用的称呼,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张宪笑着给穆厄佐丁纠正道。 “好的,元帅,我,知道了!” 当张宪把自己的意见告诉刘锜和韩世忠之后,两人虽然不能完全放心,却也不怎么担心穆厄佐丁会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加上海军在内,这一区域的忠勇军总兵力已经高达八万五千人! 自从装备新式武器以来,忠勇军已经很少需要出动这么大规模的兵力了。 只要穆厄佐丁的脑子没坏掉,就不至于做出背叛之事。 赵构对于阿拉伯半岛的旨意中,有个词叫“不惜一切代价”,什么叫“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代价,可不是要忠勇军来付出的。 张宪早已见识过了,无非是重现涅德尔战役那一幕! 穆厄佐丁若是敢反水,大不了从阿拉伯半岛南北两个方向、水陆并进,一路推进,直到两军会师。 血洗一遍而已!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只要官家一声令下,谁管他身后洪水滔滔? 阿拔斯帝国的哈里发(注:国家元首兼宗教领袖的称呼)穆斯塔尔希德接到穆厄佐丁率十万大军来袭的消息之后,一点都不紧张。 两国打了几十仗了,谁还不知道谁? 就算你塞尔柱帝国更厉害些,想灭了拉阿拔斯帝国也没有一点可能! 一旦塞尔柱帝国获胜,想进一步扩大战果时,阿拉伯半岛上的其他王国就会出动联军,将塞尔柱帝国的军队驱逐出阿拉伯半岛。 所以,这些年,塞尔柱帝国不过是逐渐蚕食了阿拔斯帝国位于阿拉伯半岛东北方、与半岛毗邻的领土。 半岛上的领土,塞尔柱帝国一点都没占到,起初占的再多,等联军一到,还得退还出来。 至于半岛上的居民,早已经见惯了这种拉锯战,麻木的很。 穆厄佐丁率领十万大军,轻易突破了阿拔斯帝国最外围的防线,然后,与以前一样,挥军长驱直入。 阿拔斯帝国最外围的守军战败之后,懒洋洋地按照惯例向后方撤退。 最多十天半个月,最精锐的王国卫队就会赶到,与塞尔柱人决战。 塞尔柱人战败,就会灰溜溜地退出阿拉伯半岛,又要消停一段时间。 王国卫队战败,不出半个月,半岛联军就杀过来了,塞尔柱人再强也打不过联军,还是得退回去。 没意思。 真没意思。 阿拔斯帝国撤退的守卫没有发现、也不知道,跟在塞尔柱十万大军后面的,还有一支一万人的部队! 正是因为这支部队的存在,改变了半岛上多年以来的习惯,打破了多年以来的默契! 穆厄佐丁熟知半岛人的尿性,带着大军轻松地向半岛腹地挺进。 八天之后,穆斯塔尔希德亲率王国卫队堵在了穆厄佐丁前进的路上。 二人是老对手了,也不像最初还要问“我又没招你惹你,你跑来打我干啥”之类的问题。 一个字,干,就得了。 两支队伍,各自挥舞着武器,哇哇叫地杀到了一起。 伤亡在所难免,但与忠勇军机枪洗地相比,少到不值一提的程度。 有忠勇军战士在后面压阵,新军的气势比以往更甚。 不过一个小时,穆斯塔尔希德的王国卫队就后继乏力,呈现败相。 穆斯塔尔希德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作为常败之军,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打不过,就撤呗,同时派人通知各王国,阿拔斯帝国又吃了败仗,请各王国联军出动,把他们赶回去。 如果是忠勇军直接出战的话,阿拔斯帝国的军队根本别想安全地逃回王城。 或者说逃到王城也剩不下多少人了,直接就会被灭国。 但既然忠勇军只是压阵,穆厄佐丁才是此次大战的指挥者,节奏自然由穆厄佐丁来把握。 穆厄佐丁不会那么血腥,只是不紧不慢地在后边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让穆斯塔尔希德感觉安全无忧,又没有机会组织反击。 等他逃回王城,等各王国联军到达。 穆斯塔尔希德跟以往一样,带着他的大军,一路后撤,狂奔了一整天,总算回到了王城。 预留的王城守卫把城门一关,进入王城守卫战环节。 穆厄佐丁有条不紊地安排大军扎营,静等着最后决战。 但是,这时,忠勇军的指挥官刘锜来了。 “不如,在王城里,等他联军?”刘锜问道。 “攻打,王城?难度,太大。”穆厄佐丁回答。 刘锜微微一笑:“新军歇着,我们上。” 到底谁说的算,穆厄佐丁当然明白,再加上也想瞧瞧忠勇军是怎么攻城的,便欣然答应。 然后,让穆厄佐丁彻底沦陷的战斗开始了! 第242章 占据王城 忠勇军战士们把一百门迫击炮在城下一溜摆开,开始测量距离,计算角度。 这个距离,城头上用弓箭是射不到的,只能干看着。 城头上的王城守卫们确实是在傻乎乎地看着,心里都很好奇:他们是在干什么呢? 穆厄佐丁当然知道这是忠勇军的新式武器,却也没见过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也是好奇的很,本来就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得更圆。 “预备!” 随着命令的下达,每门迫击炮旁边,都有个战士拿起一发迫击炮专用炮弹,放到炮筒的外口处,等待下一上的命令。 “放!” 拿炮弹的战士手一松,让炮弹自然落下,同时,用手捂住耳朵,身体往旁边一侧,动作整齐划一,看着就赏心悦目。 然后,就是“轰轰轰”一阵炮响。 炮弹落到城头上,发生连续的爆炸,炸得里面人仰马翻! 城头的王城守卫顿时陷入了混乱! 正看热闹呢,谁想到炮弹竟然炸到城头上来了! 这可怪不得守卫们心理素质不好,心态要崩,这样的攻击,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威力还这么大! 城头里边一片哀嚎,有不少守卫被炮弹炸伤了,相比直接被炸死的,似乎更遭罪。 忠勇军战士们可不管城头上什么反应,只听指挥员的命令。 “预备!” “放!” 随着一阵炮响,第二轮一百发炮弹又飞到了城头之上,“轰轰轰”,炸得城头里边鬼哭狼嚎。 穆厄佐丁好歹是当过国王见过世面的,对这种新奇的闻所未闻攻击方式尚能保持镇定。 那些新军战士可就不同了,他们虽然经过短期培训,对这种炮击有过了解,但在实战中亲眼看到了一百门迫击炮的轰击,那感觉,简直要飞起! 好暴力!好威猛! 我也是战士,以后,我也要打炮! 好多新军战士“嗷嗷”地怪叫着,抒发着心里的兴奋! 本来,按惯例,还要再来一轮炮击,但看着城头上已经乱得不像样了,刘锜觉得没必要浪费炮弹了,便下令停止了对城头的轰炸。 他招招手,叫过两个炮手:“你们两个,把城门轰开!” 俩炮手斜眼瞟了城门一下,立正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穆厄佐丁赶紧跑了过来,请战:“城门,轰开,还是,我来吧。” 刘锜点点头,答应了。 这是好事,积极主动请战的人总是让人喜欢。 他也不例外。 何况,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他确实也不想让自己的部下参加。 万一城里面反抗激烈甚至要打巷战呢? 穆厄佐丁倒不是不心疼新军战士,而是因为他太熟悉这种相当于家庭内部纷争的战斗了。 巷战?为什么要打巷战? 不存在的。 战场上胜负未分的时候大家或许会拼拼,这都尘埃落地了,谁还拼那个命? 下一步就是各王国联军的事了,塞尔柱打败了自然滚蛋。 一切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就算,各王国联军也败了,又有何妨? 说明塞尔柱强大。 跟强者混不好吗? 所以说,张宪同意让穆厄佐丁带领新军来打阿拉伯半岛,绝对是正确无比的决定。 穆厄佐丁自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随着城门被几炮轰开之后,他大手一挥,便带着新军战士冲进了王城。 王城守卫早已经被炸懵了,有好多腿断胳膊折的在痛苦地呻吟,地上还有被炸死的倒霉鬼暂时无人关注。 穆厄佐丁带着大军进了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接管了城防,而且还有心思有精力安排新军战士配合原来的王城守卫一起搬运尸体、运送伤员。 不经意间,就完成了侵略者阵营到统治者阵营的转换。 刘锜对于这种奇怪的现象感到有点无法理解,这尼马要是在大宋,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到了这儿咋就这么协调呢? 穆厄佐丁在接管了城防之后,就安排战士在王城内巡逻,维持王城秩序。 王城内的居民竟然完全没有反应,仿佛两个政权无缝对接了似的。 王宫内的所有人员,都被新军战士看管起来。 包括刚刚逃到王宫的穆斯塔尔希德。 穆厄佐丁看到他,笑着给他问好:“穆斯塔尔希德,你好啊我的老朋友!” 灰头土脸的穆斯塔尔希德并不服软,叫嚣道:“该死的穆厄佐丁!你别得意的太早,各国联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蹦跶不了几天的。” 穆厄佐丁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对手,心里感觉特别开心。 “呦呦呦,看样子,我的老朋友生气了,”他继续调理着穆斯塔尔希德:“可是,我实话告诉你,这次,不一样了!哪怕你们的联军来了,也改变不了结果。最终,他们也会匍匐在我的脚下!” “哼,嘴上逞强有什么用?哪次你不被联军打得落荒而逃?” 穆斯塔尔希德有点轻蔑地看着穆厄佐丁,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狼狈逃跑的样子。 “好吧,穆斯塔尔希德,你就擦亮你的眼睛,等着看吧,有时候,人多未必有用的。” 穆厄佐丁得瑟过之后,便没了和穆斯塔尔希德谈话的兴致。 他感觉两个人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了,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几天的时间,王城便彻底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城内的居民做生意民的做生意,闲逛的闲逛。 王城守卫和塞尔柱的新军战士一起巡逻和守卫城防,完全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穆斯塔尔希德及其全家和其他大臣们一起,除了被限制在王宫之内禁止离开之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并没有受到虐待和其他不公正的对待。 这也是阿拉伯半岛各个王国的惯例,随便哪个王国和另一个王国交战,不论胜负如何,祸不及家人和大臣,愿赌服输。 只要你认输了,带着家人爱去哪国去哪国,不受限制。 原来的大臣,愿意继续干的继续干,不愿意干的滚蛋。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十来天,各王国的联军姗姗来迟。 人倒是不少,足足有二十万大军。 怪不得每次塞尔柱人最终都被打回去了,这联军加上阿拔斯帝国的后力,差不多有三十万人了! 但这次,一切都不一样了,联军很郁闷。 被堵在王城之外了! 以前是进了王城和阿拔斯帝国的军队汇合,然后一起出城,狂虐塞尔柱人。 这回,连王城都进不去了! 穆厄佐丁走上城头,看着外面的王国联军,黑压压的差点望不到头,大声笑道:“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联军的首领买买提怒喝道:“该死的穆厄佐丁,你竟敢占了阿拔斯帝国的王城!” 穆厄佐丁笑着回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联军的能耐!” 第243章 城外谈判 穆厄佐丁感到很解气,似乎浑身每个汗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得意。 他麻麻的,每次打到王城,都被联军赶回老家去,这回,看你们怎么办? 至于说联军攻城,他是真不担心。 就算没有一万忠勇军作为压舱石,有十万大军守城,二十万人想要拿下也基本没可能。 穆厄佐丁知道,买买提也知道。 所以,买买提并没有攻城的打算,和穆厄佐丁打了一会儿嘴炮,就让联军安营扎寨,召集各部将领议事。 刘锜走到穆厄佐丁身边,看着城下忙碌的联军,问道:“你准备怎么打?” 穆厄佐丁笑着回道:“根本,不用打,也,打不起来。” 刘锜很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穆厄佐丁用手指着下面的联军,说道:“这是,二十万,大军。都是,各国,精锐部队。每次来,支援,阿拔斯帝国时,我都,打不过。输了,就撤回去。 他们,养成,习惯了。这么多,人马,来得,这么快,估计,只带了,两三天的,口粮。可这回,他们,从王城,得不到,补给了。现在,还有,没有,力气,打仗,都不一定。” “呵呵,这样啊,有意思。” 刘锜笑笑,感觉穆厄佐丁确实是个人才,难怪能带领塞尔柱人狂虐周边各国。 城下的军营中,买买提的营帐里,各王国军队的首领围成个半圆,正在开战前会议。。 买买提紧皱着眉头说道:“以往,联军到了王城,补给之后,一鼓作气就把塞尔柱人打跑了,联军也就完成任务各自回去了。 但这次不同了,穆斯塔尔希德战败,王城到了穆厄佐丁手里,联军没有补给了,这仗要怎么打,诸位一起研究下。” 各国的带队将领面面相觑,谁也没办法。 己方长途跋涉,没有补给。 王城以逸待劳,兵多粮多。 打什么打? 不如放屁开花,各回各家。 “我觉得,我们应该和穆厄佐丁谈谈。”一个小国的将领说道:“既然穆厄佐丁已经赢了穆斯塔尔希德,连王城都占了,我们可以承认他的胜利。” “承认穆厄佐丁的胜利?”买买提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乎没明白那个将领的意图:“我们联军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个玩笑吗?” “不不不,”那个将领急忙解释道:“我想,如果穆厄佐丁肯放了穆斯塔尔希德,退回去,穆斯塔尔希德应当支付一笔赔偿,这事儿就过去了。 如果,穆厄佐丁不打算退兵了,那,这就是塞尔柱帝国的领土了。我们承认他的占领有效,他付出一笔赔偿给我们,我们就退兵,无非把联军里阿拔斯帝国的名额换成塞尔柱人帝国。” 这么一解释,买买提就明白了,就是说穆斯塔尔希德已经战败,胜利者穆厄佐丁取代他在联军中的位置。 这样一来,联军没有任何损失。 非但没有损失,甚至,由于塞尔柱帝国比阿拔斯帝国更加强大,将来的联军定然也更加强大。 想想这些年,因为阿拔斯帝国屡次被塞尔柱帝国打败,联军不得不紧急集结前来支援,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以后,塞尔柱帝国代替了阿拔斯帝国,这种破事儿是不是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建议,真心不错。 现在就找穆厄佐丁谈,不能让这么多战士饿肚子。 买买提是个很果断的人,想通了之后,便立刻写了封信,让人送进城去。 王宫内,闲来无事的穆厄佐丁踱到关押穆斯塔尔希德的房间外,听见房间内传来震天的呼噜声,不禁感到好笑,这家伙,心真大。 便把他喊了起来,笑道:“穆斯塔尔希德,我真意外,你竟然能睡得这么安稳,想必是觉得联军会像以前一样把你解救出来吧。 可是我觉得,这次,恐怕你要失望了,联军到现在都没动静呢,你说,他们会不会放弃你呢?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哦!” 穆斯塔尔希德闻言,嘴角抽了几下,想反驳,却徒劳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联军每次只是把塞尔柱人赶走就收兵了? 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把塞尔柱帝国打垮了? 还不是因为各国联军都认为,这就是一个大家庭内部的事,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 既然如此,塞尔柱帝国取代阿拔斯帝国有何不可? 恰在此时,门外有战士来了:“报告!穆厄佐丁阁下,您的信件!” 穆厄佐丁接过信件,打开一看,乐了:“呵呵,穆斯塔尔希德,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买买提来信了,要和我谈谈退兵的事!” 说完,他还贴心地把信递给了穆斯塔尔希德。 穆斯塔尔希德伸手接过信件,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顿时就像被抽干了空气一般,神情萎顿,从床边滑到了地上。 嘴里无意识地嘟哝着:“完了,全完了……” 那副样子,穆厄佐丁看了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吩咐士兵看好他。 虽然没有说具体细节,但买买提已经承认了穆厄佐丁对阿拔斯帝国的胜利,认可了塞尔柱帝国占据王城的合法性。 这样就好,可以谈。 刘锜和穆厄佐丁聊了一会儿,出城谈判的请求。 买买提已经按照信中的约定,来到了城门之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穆厄佐丁的到来。 穆厄佐丁并没有让他久等,背着手,极为悠闲地出来了。 两人这些年数不清打了多少仗,说起来倒是正经的熟人。 但以目前的这种方式见面,还真是头一回。 “哎呀,我的老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两个人假模假样地打了招呼之后,又更假地简单拥抱了一下,才进入主题。 都是老狐狸,也不用拐弯抹角。 “穆厄佐丁,你看,联军因为你的事大老远地赶过来,连口粮都顾不上带,你是不是得帮忙解决下?” “买买提,你这话有点不对哈,你不辞辛苦跑来打我,我还得管你大军的口粮?真拿我当傻子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来打穆斯塔尔希德,我们又怎么会跑这一趟呢?现在,我们认可你对阿拔斯帝国和王城的统治,以后,你遇到事情,联军同样会予以援手,这可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买买提的口才很好,一说起来就叭叭地不停。 他喘了口气,正准备接着说呢,穆厄佐丁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演说:“不不不,买买提,你说错了,我不需要你们联军的帮助!” 买买提被穆厄佐丁一句话给堵的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几个意思这是? 第244章 联军归顺 赵构的意思很明确,阿拉伯半岛必须牢牢地控制在手,不惜一切代价,不接受任何妥协,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张宪给穆厄佐丁的要求也是这个。 所以穆厄佐丁必须坚定地贯彻这个意图。 买买提没想到穆厄佐丁直接一口回绝了自己,脑子当时就有点懵。 这人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那,那,你想怎么样?”买买提迟疑地问道。 “我想,我想么,”穆厄佐丁盯着买买提的眼睛,有些狠厉地说道:“你这么老远地带着联军来了,不如,就留下吧。” “你说什么?!” 买买提难以置信地望着穆厄佐丁:“你是在说胡话吗?让我二十万大军留下,你那么大脸啊!” “买买提,我想,你还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阿拔斯帝国的王城是怎么到了我手里的你也一无所知,对吗?”穆厄佐丁耐心地说道。 买买提点了点头,却是非常骄傲地说:“我的确是不知道你怎么得到王城的,但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我只知道,你不过只有十万大军,而我有二十万,你甚至不敢出城跟我的联军决战!” 穆厄佐丁并未生气,而是面带微笑地说:“好,那不如咱们打个赌,请你一定要相信,这是为了你好,赌一下,怎么样?” “都是老狐狸了,不要在我面前玩你那些小把戏了,说吧,你想赌什么?”买买提在不知道赌什么的情况下,肯定不会直接应下赌约。 穆厄佐丁指着买买提身后的空地:“你后面的空地可不小,正适合给你展示一下真正厉害的武器。我想,你长了见识之后,会改变看法的。” 买买提转身瞄了一眼,并未发现身后的空地有何不同,回过头来,疑惑地问:“你想让我看什么?明明什么也没有。” “你马上就看到了。” 穆厄佐丁笑了笑说,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城头上,响起短促的命令: “预备!” “放!” 早就准备好的一百门迫击炮“轰轰轰”地平射而去。 买买提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身子整个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想起穆厄佐丁刚刚说过的话,他转身向后面看去。 只见原本平坦的空地上,出现长长的一排弹坑,每一个弹坑的直径都有三、四米那么大! 这,这是什么武器?! 买买提几乎懵得不能自理了,望着弹坑,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合不拢了! “买买提,买买提?” 穆厄佐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买买提回过身来,看着他的笑脸,觉得特别遥远,好像看不清楚。 “买买提?” 穆厄佐丁伸出手在买买提的面前晃了几下。 买买提总算回过神来。 穆厄佐丁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你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把魂灵丢了呢。还有更震惊的呢,要不要看看?” 买买提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顿时又有些躁动:什么?还有更震惊的? 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穆厄佐丁继续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买买提下意识地就想转过身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事。 却就在这时,城头“砰”地一声枪响。 买买提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穆厄佐丁笑着指着他的脚下,说:“那,那儿呢!” 买买提低头一看,是一截红色的丝线扎成的球球。 艾马,这么眼熟? 再仔细一看,这是,这是我头盔上的幸运球? 他一伸手,把头盔摘了下来。 一看,果然,头盔顶上的幸运球没了! 拴幸运球的丝绳断了! 买买提震惊之余,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个念头一晃而过! “穆厄佐丁!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这是我女儿亲手给我做的幸运球!” 买买提满脸怒气,口中大声吼着,抬起一脚就去踢穆厄佐丁。 穆厄佐丁没料到买买提是这个反应,一不注意,被他一脚踢在了迎面骨上! “嘶~~” 穆厄佐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蹲下了身子,撩起裤腿一看,好家伙!皮都蹭掉了一大块! 他伸出双手在迎面骨上轻轻揉着,不敢用力,一边骂道:“买买提,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嘶~~” 买买提脸上的愤怒表情不经意间换成了微笑:“呵呵,穆厄佐丁,爽不爽?敢对我下黑手!” 穆厄佐丁歪着头,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买买提,你脑子呢?这也叫下黑手?若不是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刚才那一枪,就不是打你的幸运球了,打烂你的脑袋不是更好?” “打烂我的脑袋,我就不用回去面对我的女儿了!可是,你打断了我的幸运球,我的女儿肯定要埋怨我!” 这尼马什么逻辑? 穆厄佐丁暗骂了一句。 突然想起,两人刚才的表现,好像真特么是多年的好朋友似的,在一起开着玩笑。 狗东西,真会演! 穆厄佐丁伸出手:“该死的家伙,被你踢狠了,拉我一把。” 买买提稍稍弯腰,把他拉了起来。 穆厄佐丁一只脚用力,在原地单脚跳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道:“该让你看的,你都看到了,我敢打赌,如果真动手的话,你的联军必败无疑!再来这么多人也只是送死!” 买买提迟疑了一下,又往城头看了一眼,没看出来刚才那一声枪响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便低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神奇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有多少?” 穆厄佐丁早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了,告诉他:“这是万里之外的宋国制造出来的武器,要多少有多少,我塞尔柱帝国十万大军,在涅德尔大桥被伏击,连人家面都没见着,就被消灭了一多半!” 买买提听了,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这么厉害!那,你这是?” 穆厄佐丁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挺满意于他的恐惧,笑道:“我现在啊,也是宋国的大官啦!我的身后,城头上,现在,就有一万人,每人手里都有一支枪,就是你说的神秘武器!正在对着你们呢。 你觉得你的联军扎营挺远的,实际上,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你的军营炸成一片废土!你跑都来不及!我们打交道这么多年,我不想看着你们就这么魂归天国,才跟你透个底!” 买买提闻言,心虚地又往城头上瞅了几眼,果然看到城垛处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外面。 “穆厄佐丁,我明白了,感谢你,我的朋友!” 他主动伸出手臂,和穆厄佐丁真心地拥抱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愿意和你一样归顺宋国,也可以做官吗?” 穆厄佐丁笑着说道:“没问题,宋国人不歧视我们的!只要认真做事,就和真正的宋国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好吧,穆厄佐丁,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好的买买提,真主在上,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第245章 杀人立威 圆满完成任务,穆厄佐丁很高兴。 他搂着买买提的肩,买买提搂着他的后腰。 两人相拥着,穆厄佐丁还一跳一跳地,进了城。 留下城外的一大帮联军将领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回事?咋还一块儿进王城了呢? 刘锜虽然没听清两人在城外说的话,但见到两人充满基情的一起进了王城,便知道事情谈好了。 他不得不佩服张宪的果断,这个穆厄佐丁真是不错! 刘锜与买买提见了面之后,由穆厄佐丁作翻译,两人沟通了一番,买买提高高兴兴地走了。 能不高兴吗?刘锜说按照他联军指挥官的身份,报经大宋皇帝批准之后,应该至少能给他授个从三品以上的大将军! 一个人的俸禄就能让一家人过上富裕生活! 刘锜还大方地送给他一支短枪和二十发子弹,并当场教会他怎么使用。 临走时,刘锜亲热地拍着买买提的肩膀说:“我们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果断些,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哦!” 把买买提感动地不要不要的。 回到营房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刘锜话里的意思。 联军,是各个王国抽调的精锐部队组成的联合军队,买买提之所以能够成为指挥官,是因为他以前有过多次以少胜多的战例,战略眼光也远超其他各国的将领。 但是,并不是说所有将领都对他言听计从、无原则地服从他的命令。 所以,回到军营以后,还没说正事呢,便有人对他发难了。 法蒂玛王国的将军,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尊敬的买买提阁下,我们很想知道,你和穆厄佐丁有说有笑搂搂抱抱地算是怎么回事?口味有点重啊!哈哈~~” 刺耳的笑声并没有让买买提失去理智,他没有理会年轻人的嘲讽,扫了一眼帐中的诸位将领,问道:“之前的巨响大家都听到了吧。” 除了那个年轻人尴尬地红着脸没有反应之外,众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离得稍微远了些,只在一阵巨响之后看到营外的空地上腾起一大片灰尘,没有看到空地上被炸出来的那些坑。 事实上,他们也非常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买买提觉得这时提起宋国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便换了个方式说道:“穆厄佐丁和我谈判时,他向我展示了他们的神秘武器,就是你们听到的巨响。 他们躲在城头后面,用神秘武器将我身后的空地上炸出了一排巨坑。如果那里有人的话,将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穆厄佐丁说,我们都是信奉真主的儿女,没必要搞得生灵涂炭,让我来告诉大家,有没有谁想体验一下神秘武器的厉害。” 说完,买买提便认真地看着众人,用目光一个一个地扫过去。 之前那么大的动静,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虽然看不清大爆炸造成了什么后果,但他们对买买提的描述还是有些相信的。 买买提见没有人应答,便说道:“好,没有人想体验的话,我再说下一个问题。穆厄佐丁也不建议大家体验被神秘武器攻击,那是无谓的牺牲,没有必要。他建议我们商议一下,整支联军归顺的可能性。”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尤其是在众人知道城头上有神秘武器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当出头鸟,所以都低着头不肯表态。 唯独之前嘲讽买买提的年轻人腾地站了起来:“哼,真是可笑!二十万大军的统领,竟然要向十万人的部队低头!买买提,你到底会不会打仗?不行的话让我来!你藏在后头就行!” “闭嘴!” 买买提被他再次地挑衅搞得生气了:“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若不是你的父亲溺爱,你有什么资格领导法蒂玛王国的军队?” 年轻人自忖身份尊贵,哪受得了买买提的这种刺激? “刷”地一声抽出了腰刀,指着买买提:“该死的家伙,你想死吗?” 买买提轻蔑地看着他,朝他勾着手指头:“来啊,没断奶的小子!” 这句话彻底地激起了年轻人的怒火,他再也不愿强忍着翻腾的怒气,往前一窜,手中的腰刀向买买提当头砍了下去。 “不要!” “别冲动!” 旁边的将领连忙站起来,试图阻止他。 但,这么过的距离,根本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他。 其余的将领有的看买买提坐在那儿动都不动,心里着急,大喊道:“快躲开!” 买买提不为所动,只是将已经拿在手中的短枪抬起了一些,对准了扑过来的年轻人。 在年轻人手中的刀已经快到买买提头顶的时候,他才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年轻人前扑的身体竟然稍稍地顿了一下,才顺着惯性向买买提倒去。 这时候再不躲就被砸到了,买买提迅速向右侧一个翻滚,躲开了年轻人的身体。 年轻人“噗通”一栽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身下有鲜血流了出来。 众位将领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怎么回事? 这小子怎么冲过去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还出了一滩鲜血? 刚才买买提拿在手中发出响声的是什么玩意儿? 一大堆问号浮现在众人的脑子里。 冷场了! 买买提见年轻人老大一会儿没动,才爬起来,走到他跟前,用手中的短枪拨拉了他的身子几下,不确定地说道:“死了?” 这时,有个与买买提交好的将领凑了过来,惊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余将领也将目光集中到了买买提的身上,期待着他的解释。 买买提长出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短枪拿的近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才出声道:“这个,就是穆厄佐丁他们装备的神秘武器之一,他们称这个叫‘短枪’,至于它的威力,大家都看到了吧。” 众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打量着他手中的短枪。 “才这么大点,没想到这么厉害,一下就把人打死了。” “是啊,真是好东西,买买提,我也想要。” …… 等众人都观摩过后,买买提把短枪插回腰间,还拍了两下,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短枪,是他们威力最小的武器,真正厉害的,只要一下,我们这些人,就全都炸得粉身碎骨了。你们觉得,这仗,还能打吗?” 众人连忙摇头,开玩笑,这还怎么打?送死也不带这样的死法吧。 买买提感觉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了,便问道:“所以,我想带着各位一起归顺,从今以后,我们和他们就是一家人了,没有谁能再欺负我们,有没有人有意见啊?” 众位将领看了一眼地上的年轻人,连忙又是一阵摇头。 买买提满意地点点头:“忙活到现在,想必大家都饿了吧,随我进王城拜见一下刘元帅,就可以开饭了!” 第246章 能源基地 二十万大军,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更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刘锜根据穆厄佐丁的建议,在二十万大军面前搞了一次实弹射击演习。 各种轻、重机枪和长短枪以及迫击炮、榴弹炮全部拉出来演练了一遍。 眼见为实,这一番演练不仅震惊了二十万战士,就连各国将领都被刷新了眼界。 原来,买买提说的是真的,别看人家装备神秘武器的只有一万人,但要是真动起手来,二十万人也不过是多杀一会。 不服不行啊!各国将领都意识到了神秘武器的决定性作用。 加上刘锜拥有临时决断权,果断地给各国将领按兵力多少授予了六品到四品的军职待遇,这下子,各国将领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作为一个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的将士,谁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而且,一个两个将领未必容易动摇立场,但人一多了,形成一个群体了,就会产生从众效应。 原本意志稍稍坚定的少部分人,很容易就会受到大部分人的影响,产生随大流的想法,从而放弃自己曾经的坚守。 就像靖康年间,金兵只需要在黄河对岸擂一夜鼓,就把黄河南岸十五万的守军吓跑了。 这种事情,只要有人起了个头,后面的发展便是水到渠成,根本不用别人推动。 最后,二十万联军中的大部分人都对神秘武器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被这些武器牢牢地吸引住了。 阿拉伯半岛上最强大的阿拔斯帝国战败,其余的各个王国本来就不是塞尔柱人的对手了,再加上联军本来就是各个王国的精锐部队凑到一起组成的。 联军跟随买买提归顺了,其它各个王国还有屁的活路? 很明显,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老老实实跟在后边摇尾乞怜,说不定还能啃到几块骨头。 这种选择其实并不难,尤其在仅次于阿拔斯帝国的法蒂玛王国被自家的精锐部队一波流推平之后,便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法蒂玛王国之所以不肯归顺,是因为国王的儿子被买买提在军营中枪杀,想要报仇来着。 然而,已经依附于联军的原法蒂玛王国精锐部队,为了表示其坚定的立场,直接以实力碾压了法蒂玛王国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哪里用得着忠勇军出手? 阿拉伯半岛在经过多次的谈判和必要的清洗之后,重新进入了稳定的和平阶段。 各个王国的哈里发都得到了相应的官职,成为大宋帝国的一份子。 鉴于赵构对于阿拉伯半岛的重视,一个月之后,阿拉伯半岛中部,建立起宋国西亚军事学院,由张宪任首任院长。 原阿拉伯半岛各国联军的将领们作为第一批学员参加了首次培训。 为了确保对这个半岛的绝对掌控,赵构也是下了大本钱。 直接在半岛中部的军事学院附近建立了一个大型的陆军基地,又把半岛东南角的一个简单破烂的港口扩建成了一个海军基地。 两个基地一共驻扎了十万陆军、三万海军和十万新军。这个兵力,足够横扫当世任何一个国家。 不过,赵构目前完全没有了开疆扩土的兴趣,疆域已经是空前的辽阔了。 巩固现有的成果本身就是件很麻烦的事。 科举考试改成一年一次的国考,人手依然严重不足。 十大船坞一直加班加点地在建造战舰,但似乎总觉得还是不够用。 全国各地的征兵工作已经持续了两年多,才发现始终有缺口…… 科技学院原本打算三年才能毕业一批学员,不得不压缩到两年。 各地的发展参差不齐,像开封、临安、燕京、泉州、广州等城市都发达的很,城市卓周边都有火电厂、风电厂,电力供应充足,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已经出现钢筋、混凝土的楼房。 但在大部分的地方,尤其是偏远的真腊半岛、苏门答腊岛、印度半岛、阿拉伯半岛、贝加尔湖、西伯利亚等地区,莫说电厂、楼房了,就连像样的路都没有。 这些落后的地方,若想达到先进城市的水平,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短时期内不可能实现。 所以,赵构按照后世的经验,召集群臣,集思广益,制定了第一个五年规划(1132年-1137年),在规划中对于各地的基础建设、经济发展、教育领域等各个方面都做出了详尽的细化措施。 教育,其实才是一个国家发展的真正基础。 1132年宋国地图 因此,赵构要求全国各地(这个时候的全国,指的是1132年宋国地图的所有区域)必须兴建启蒙学堂,六周岁以上幼儿必须接受免费的启蒙教育。 这样的话,这些孩子将来长大了,有了幼儿时代启蒙教育打下的基础,其中的一部分人就可以报考科学技术学院,甚至参加一年一度的国考,成为国家的有用人才。 科学技术学院现在的党员已经高达三千人,邢秉懿担任了科技学院的名誉院长。 这个事情,当时是有不少大臣反对的,但在议事小组统一了口径之后,反对的声音便渐渐的消失了。 毕竟,议事小组才是朝廷的权力中枢,其余的各部大臣已经不可能对朝政施加太多的影响。 但凡还想进步的大臣,没有敢和议事小组成员对着干的。 就这样,邢秉懿作为一国之母,走上了讲台。 她的主要任务不是培训党员,而是每天抽出专门的时间对学院的教师进行专业知识培训。 忙得一塌糊涂,没办法,这个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 赵构倒是清闲了一些,竟然抽空到阿拉伯半岛跑了一趟,坐着最新的汽油车,一路颠得不要不要的。 半道上,他就想好了,要想富,先修路!全部修成柏油路面! 必须要把丝绸之路先给修好,然后是京城到贝加尔湖的国道,到西伯利亚的国道,这是牵涉到国家战略层面的大工程。 随着铁矿产量的增加和各种高强度钢制品的丰富,还可以尝试着把铁路从本土向阿拉伯半岛延伸,这同样是关系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工程。 将来,会有更多国家认识到石油的重要性,那时候,就能凸显经营阿拉伯半岛的战略是多么的英明。 为了方便石油的开采和应用,赵构还把军器监内生活区的一部分搬了过来,成立了军器监阿拉半岛能源基地。 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阿拉伯半岛会和日本列岛一样,成为重要的经贸中心。 日本列岛,现在已经叫东升群岛,意为大宋帝国的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东升群岛已经享誉世界! 第247章 东升群岛 东升群岛主要由四大岛屿组成,由上到下分别为:朱雀岛、青龙岛、玄武岛、白虎岛。 这四大岛屿被赵构分别赋予了不同的功能。 朱雀岛位于最北端,作为大宋东北方向海上屏障的第一道门户,其防御功能最为重要。 整个岛屿被打造成为一个海军基地,常年有三万海军驻守。 往南是青龙岛,是乐升群岛最主要的海产品养殖基地。 这里的海产品比较丰富,品相又好,超过一半的产量运往内地满足本土百姓的消费需求,其余的部分批发给各个国家的商贩。 再往南是玄武岛,是赵构特意打造的货物集散中心。 几乎大宋内地所有的货品在这里都能找到批发市场,源源不断地流向世界各地。 最南端的白虎岛,是一个综合性的岛屿,是前面说的三个岛屿的微缩综合版。 有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忠勇军基地,驻扎了五千海军、五千陆军,足以满足一般的巡防需要。 大宋帝国最大的国际贸易港口就在白虎岛的东南端,每日来往的各国商船不计其数。 一些近海的海产品,主要从这里流向内地。 因为原来的倭国人一门心思向内地迁移,被朝廷按比例分到了各个地区,目前,东升群岛的原住民已经很少,四大岛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万人,还没有内地来东升群岛做生意的人多。 迁往内地的倭国人享受了与大宋内地百姓同样的待遇,有钱的可以置地建房,没钱的可以申请公租房,可以向官府贷款租借耕地、免费领取种子、农具,等等。 一系列的优惠政策,让他们得以安心居住下来,不用担心温饱问题,这已经远远超过迁移之前的生活水平了。 情报司手中,有所有迁移过来的人员名单,各个地方的情报人员都按照赵构的要求,严密关注着这些人的动静。 渐渐的,情报人员发现,这些人融入大宋社会的速度非常之快,在迅速学会汉话之后,便与寻常百姓再无不同。 富人每日花天酒地,穷人从早到晚操劳,互相之间并无串连,似乎都对自家的生活非常满意。 于是,在一次汇报之后,赵构笑着对汪若海说:“穷人摆脱了原来的困境,有条件了只会想着尽快融入周围的圈子。富人有条件享受大宋的繁华,更不会留恋当初的苦寒贫瘠之地。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汪若海点头称是,随即又想起来一事,便请示道:“官家,目前,世界各地来我大宋的外国人太多了,几乎所有的电厂、矿山、军事基地甚至军器监附近都发现有外国人的身影,估计是眼热咱们的技术,要不要对他们采取适当的措施?” 赵构大度地摆摆手,说道:“不用紧张,只要他们不搞破坏、不采取激进的措施,就不用理他。如果偷偷看几眼他就能学会,还要科技学院干什么? 现阶段,我大宋正处在大发展的时候,这些技术都是我大宋独有的,不可能与他国分享技术。但将来,有些技术必定是要推广到世界各地的。 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把核心的技术保护好就行了,其它科技含量不高的东西,高价卖给他们就好。” 但,既然提到了此事,保密安全无小事,尤其是军器监“见不得人”的技术太多,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赵构便让莫砥过来,在军器监原有的保密基础上,再进行进一步的强化。 经过一番研究,决定对军器监的技术资料采用分级管理,根据各种技术资料的用途按照重要性分为三个等级:核心级、重要级、一般级。 核心级的资料除了赵构、莫砥和相关研发人员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限打开,主要以军事类为主。比如:各种武器弹药的制造技术。 而且 ,即便莫砥和相关研发人员需要查阅资料,也必须得到赵构的许可才能打开最后一道密码锁。这个密码锁是在邢秉懿的指导下制造出来的,不知道密码,就别想打开密码锁。 重要级的资料,则不需要赵构的授权,只需要莫砥签字即可,相关研发人员可以进入查阅,但不得抄录、带出资料室。 比如:石油加工提炼、塑料制品工艺、蒸汽机和内燃机、汽车制造等相关资料。 一般级的技术资料,更加简单,只需要相关研发人员签字备案即可查阅,但同样不可以带出资料室。 军器监所有人全都签署了保密协议,所有技术资料,严禁外传,一经发现,就一个下场:斩立决!而且所有直系亲属流放万里、子孙后代朝廷永不录用、禁止从事相关行业! 虽然目前军器监所有军匠都倾情奉献,绝无二心,但不代表着将来所有人也都能做到忠心为国,所以,提前立好规矩,完善保密制度,养成良好的作风与习惯非常重要。 但,赵构还是单独强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东升群岛迁移过来的移民,名单之上的所有人,不得招入涉密部门工作。 这就需要情报司加强管理,做好政审工作。 汪若海其实心里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官家对东升群岛的移民这么重视、这么警惕、这么区别对待? 但赵构不说,他也不敢问,只当圣心有别,天威难测。 赵构从阿拉伯半岛回来之后,又去了东升半岛,视察一下,看看当初的设想落实得怎么样。 原泉州知府刘子羽因为梁扬祖的推荐,被调到了东升群岛,担任巡察使,授龙图阁直学士(从三品),与赵构同船前往。 一路上,赵构和刘子羽聊了不少,感觉这个人很有才,尤其注重教育,是个难得的务实性官员。 他当初刚到泉州担任知府时,视察的第一站就是州学学堂,见到学堂那一副破败衰落的景象时当即就表了态:“学校不修,太守之责!” 随后,他便拨了专款购买建筑材料、雇佣工人,并请僧人惠胜负责重修具体事宜,州教授戴纬、驻泊张谨二人为董事。把个州学学堂建的雄伟大气,引得泉州百姓争相去观看。 但真正让赵构动容的是,这个刘子羽还是忠良之后,他的父亲刘韐带着刘子羽调守真定(今河北正定),于靖康元年(1126年,赵构尚未穿越)坚守真定数月,多次击退金兵。 可惜,后来钦宗不知咋想的让刘韐出使金营,金兵气他之前的抗金行为,便将他扣留,百般折辱,刘韐最终自杀殉国。 原历史中,刘子羽在父亲殉国后,也一力主张抗金,后来出任泉州知府,因“爱民礼士,敦尚教化”,颇得泉州百姓爱戴。 赵构穿越之后,虽然没有留意到刘子羽,但梁扬祖善于发现人才,又把他给挖了出来,比历史上早几年担任了泉州知府。 但同样,刘子羽还是重修了州学,为政期间广受泉州百姓爱戴。 这人有大才啊! 赵构可舍不得把他放到东升群岛了。 第248章 火车定型 东升群岛的发展很令赵构满意。 海军基地的战士们并没有因为无仗可打就闲下来,每天仍然坚持严格的训练,所以一个个看上去精神抖擞,就跟小老虎似的,充满了朝气。 这样的战士,怎么能不让人喜欢啊! 从高丽半岛过来的渔民基本上都换了大宋船坞造的新式渔船,顺风时以风鼓帆作动力,逆风时以柴油机作动力,比以往出海的距离更远,收获更多,品相更好。 加上时常有海军战舰巡逻,安全指数大大提高,渔民的安全感、满意度也远超原高丽王朝统治时期。 货物集散地每天都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来自世界各国的商贩带来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又带走了大宋内地来的大量货物。 最大的商贸港口旭日港也一样,每天都被各式各样的船只挤得满满的,出来进去都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赵构指示要把港口至少扩建一倍,同时提供更多的服务,比如可以让一些吨位太多的船停在港口外面,用专船接送人员和货物,等等。 最后,视察完东升群岛之后,赵构又把刘子羽给带回了京城,让他担任新成立的教育部的首任主官。 至于东升群岛的巡察使,则换了胡铨,以状元身份被赵构调到真腊半岛(西南半岛)开荒的那个。 这家伙很给力,在真腊半岛以铁腕闻名,并且极为擅长发展经济。 短短几年时间便把真腊半岛搞得跟内地一样,看不出与内地百姓的区别了,据说很多原住民都学着给他立长生碑。 赵构心想,既然这么能干,便到东升群岛去过渡一下吧,到时候接梁扬祖的班。 梁扬祖在东南操劳了好几年,也该回京享享福了。 大宋发展得这么好,这么稳定,像这样的重臣,就得让他多休息,避免他们因过度操劳,把身体搞坏了。 一想到这儿,赵构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宗泽和张叔夜,都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英雄,爱国的典范。 纯粹是因为自己把人用得太狠,劳累过度才会造成悲剧。 尤其是宗泽,花白的头发垂在耳边、脸色安详地躺在床上的样子,让他难以忘怀。 他肯定是太累了,才会躺下睡一会儿…… 赵构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忠烈祠,给宗泽上了一柱香和一个花圈。 回到皇宫,见到跟两个姐姐玩耍的儿子国旗,他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老大赵佛佑、老二赵神佑已经九岁了,老三赵雅芝八岁,现在正在宫里跟女官学习。 老四赵丽蓉、老五赵丽颖七岁,带着三岁的赵国旗,在御花园里疯跑。 三岁的赵国旗,腿短,跑着的时候,速度提不起来,跟在俩丫头后边“姐姐、姐姐等等我”地叫着。 俩丫头就是逗弟弟玩的,哪肯停下来等他?“咯咯”笑着,甩着胳膊,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着他。 看他们开心的样子,赵构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小德子在身后笑着说:“陛下,他们姐弟的感情真好啊,玩的真开心!” 赵构点点点头道:“嗯,小的时候,该玩就玩吧。老四、老五也就只能玩到今年年底了,开了年也得去上学了。” 因为老四、老五和国旗一起玩的比较多,赵构经常抽空带会儿国旗,对她俩也熟悉了很多,渐渐也有了点感情。 之前,韦太后和女官要给几个丫头裹脚,被赵构制止了。 五、六岁的丫头正是天真烂漫爱玩的年纪,把脚裹得变了形,路都不能走,对年幼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即便那时他对五个丫头并无什么感情,也不会允许她们受那样的折磨。 这种不知起源于南唐后主李煜还是徽宗年间的风气着实令他不喜。 就如现在,俩丫头陪着弟弟跑着玩,那么开心。 如果她们都裹了脚,现在虽然不疼了,却跑不了几步就要被三岁的弟弟追上了,根本跑不起来。后世那么多女性在侵略战争中往往逃不掉、遇到侵犯毫无反抗的能力,与这个坏习气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虽然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他改变不了,但像这种在民间尚未普及的坏习惯,能改还是改掉的好。 一国之主厌恶的坏毛病,自然没有传播、蔓延的可能。 莫砥的到来,让赵国旗特别开心,尤其是看到他手中还拿着玩具的时候,立马转换了目标,向莫砥跑去。 莫砥再得赵构信任,也得先行过君臣之礼才行:“臣参见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笑着抬抬手:“就你事儿多,万万岁,不成了老妖精了?” “礼不可废。”莫砥嘀咕了一声才站起来,也不知道官家有没有听见。 赵国旗已经跑到了跟前,奶声奶气地问:“这个玩具是给我的吗?” “对啊,喜不喜欢?”莫砥把手里的玩具摇了摇,笑着问道。 “喜欢!” 赵国旗说着话便接过了莫砥递过来的玩具,跑到一边和两个姐姐玩去了。 赵构看得清楚,是个火车造型的玩具,估计又是干电池驱动的,便微笑着问道:“这玩具都出来了,是不是已经定型了?” “是的官家 ,”莫砥兴奋地回道:“上次娘娘指点之后,大家又做了最后一次修改,已经定型了,经过测试,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好,首先要满足生产和军事需要,一是重要的煤矿、铁矿、铜矿等要优先通车,二是军事基地、港口要尽快通车,下一步再考虑延伸到西伯利亚、阿拉伯半岛等重要地域。 工部的线路规划已经做好了,你回去就安排加班加点开工,不需要考虑银子的事情,只要报材料清单给户部就行。” 现在的户部尚书,是前些时候刚提拔上来的李弥逊。 这个人老成持重,业务熟练,执掌户部再合适不过。 赵构觉得他的头发既黑且浓密,估计能撑得住户部的高强度工作。 毕竟,户部现在比以前更加忙了。 银子跟流水似的,进了国库,又从国库出去,数额大得吓人,可不敢出一点差错。 头发少一少的怕是都经不住薅,就像张悫似的,不戴帽子都不好意思出门。 张悫虽然身体已经无恙,但赵构体念他在户部干了这么长时间,太过辛苦,加上岁数也大了,便索性给他封了从一品的太子太师,不再担任实职了。 主要是想让他好好调理身体,等赵国旗到了入学年龄就让他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国学。 张悫对赵构的安排很是感动,天天没事就练几下五禽戏,争取早日把身体练好了,帮官家教太子。 赵国旗是赵构唯一的儿子,虽然现在没立太子,但肯定是跑不掉的,张悫心里还是很有期待的。 秦桧旁敲侧击地表示过想给赵国旗当老师,赵构没有同意,怕他给儿子带偏了…… 第249章 看不上你 大宋的发展一日千里,开封城本来就有一百多万常住人口,如今再加上外来人口、流动人口,总人口数已经突破三百万。 原来的京城已经人满为患,赵构和群臣们商议之后,围绕京城开始兴建卫星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开建。 同时,京城内开始了棚户区改造,把大片的居民区拆掉,建成五、六层的楼房。 一拆迁,就容易产生新的社会矛盾。 好在赵构的脑子里对后世的拆迁补偿有些印象,便制定了一户一宅的赔偿标准,按实有面积赔偿,积极主动配合拆迁工作的,给予一至三成的面积奖励,及优先选房的特权。 原先破旧的平房能换成同样面积甚至更多面积的楼房!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老百姓真是太淳朴,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根本就不存在强拆现象,欢天喜地地搬到了城外的临时安置房。 仅仅一年多时间,开封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多五、六层的楼房拔地而起,代替了原先低矮的平房。 原本有些狭窄的道路全部加宽,而且全部换成了沥青路面,路中间画上了白色的标线,路边还画上了停车位。 毕竟,汽车已经不算稀罕物了,仅开封城就有了近千辆汽车。 沿街的门面窗明几净,巨大的玻璃橱柜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人行道上好多自行车排得整整齐齐,足见京城百姓的素质之高。 赵构悠闲地在街上溜达,看着街道两边高楼林立、汽车停放有序,身边不时有外国人走过,不禁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似乎自己还在后世,根本就没有穿越到宋朝来。 但看着身后身高快赶上自己的陆文龙,又知道这里确实是宋朝,自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唉,这里发展地再快再好,终究不是后世。 他叹叹气,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陆文龙不知道他为何叹息,只是纯粹地崇拜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短短六年的时间,他带领着大宋军民,打败并消灭了不可一世的金国,将大宋的疆域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扩大了好几倍,还弄出了各种电器、汽车、火车、轮船、武器等等等等。 亿万大宋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外国人前来定居。 陆文龙正浮想联翩呢,突然撞上了赵构的后背,才发现他已经站住了,不禁有些脸红。 还贴身保卫呢,走着路都开小差了…… 赵构停下来,是因为张浚来了,还面带喜色。 在大街上行君臣之礼肯定不合适,张浚也知道,便凑到赵构身前,小声说道:“有外国使臣来了,说是什么阿尔摩哈德帝国。” “阿尔摩哈德帝国?”赵构对这个国家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来干嘛的?” “阿拉伯半岛节度使穆厄佐丁派人随阿尔摩拉维使团一起来了,说是阿尔摩拉维帝国想要归附我国。” “想要归附?阿尔摩拉维帝国?” 赵构念叨了一遍,还是没有印象,估计历史上也没啥名气,便吩咐道:“那先回吧,让使团去文德殿觐见。” 穆厄佐丁派人来,是担心没有人给阿尔摩拉维帝国使团翻译,实际上却是多余。 现在,世界各地至少有上百个国家都有人在京城,基本上涵盖了所有像样的国家,翻译自然有的是。 但穆厄佐丁能主动想到这个问题并派了人来,其心可嘉,赵构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胖胖的、眼睛圆圆鼻尖红红的家伙来,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阿尔摩拉维帝国的使臣跟赵构见了礼之后,并说明了来意,和张浚转达的一样。 但在最后,使臣说完请求归附之后,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希望能得到宋国列装的武器。 “呵,呵呵,” 赵构听后,看着眼前黑得跟煤球似的使臣,不禁觉得可笑,这尼马是来归附的吗?分明是打着归附的幌子想要武器装备! “你说说怎么回事,阿尔摩拉维帝国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赵构转而问穆厄佐丁派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从怀里取出一幅地图,指着地图回道:“陛下,是这样的,阿拉伯半岛统一之后,原先有个小公国在西边的阿非利加(非洲)拥有一块领土,刚好和阿尔摩拉维帝国接壤,好像原先也是从阿尔摩拉维帝国手中抢过来的。 阿尔摩拉维帝国想收回这块领土,就发兵去打,却不知道已经被归我们宋国了,张元帅在那时派了一个忠勇军千人队。 结果,阿尔摩拉维帝国的五万战士只逃回去了不到两万人。张帅不让追,说陛下暂时不想打仗,也不想扩张。 阿尔摩拉维帝国残兵逃回去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派来了使者,要求归附,觐见陛下。但当时,见穆厄佐丁大人时并没有提想要武器装备的要求。” 赵构听完,有些想笑。 在张宪手里吃了亏,跑到这儿来要武器,咋滴,想拿了武器回去接着打?想屁吃呢? 但,张宪说的对,那什么阿非利加,自己的确没兴趣。 就算阿尔摩拉维帝国惹了忠勇军,然后被灭了,他都没心思去占领那什么阿非利加。 一个个都长得黑乎乎的,看着就瘆得慌,除了夜间行动有优势,还有啥? 想到这儿,他便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着阿尔摩拉维帝国的使臣,说道:“好了,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我们两国之间路途太过遥远,多有不便,就不用想着归附的事情了。” 使臣听了翻译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构,心里如万马奔腾。 还带这样的? 主动来请求归附,竟然不接受? 这是被嫌弃了? “陛下,我国,是真心请求归附的,请陛下三思!” 使臣再次请求道。 赵构本来就准备站起来,回去带儿子玩了,见使臣又趴下了,翻译又来了一句,有些不高兴。 便铿锵有力地说道:“翻译给他听,就说‘我看不上你们,不稀罕你们的归附!‘” 说完,他大袖一甩,走了,不再理会。 张浚在一边听着,忍不住笑喷了,官家的样子,挺帅哈! 使臣听了翻译的话,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回去了。 心里想着,这个宋国皇帝真过分! 然后又愁:回去怎么交待呢? 第250章 两头拿钱 阿尔摩拉维帝国的疆域,与后世的埃及大致差不多,但东北角尼罗河以东的土地目前被划入了宋国的版图。 这片土地呈长条形,西有尼罗河、东靠红海、北面是地中海,算是比较富饶的区域。 原本在统一阿拉伯半岛之前,这片土地属于阿拉伯半岛一个小公国的领土。 统一之后,张宪觉得这块领土位置太好了,必须要抓在手里,于是便在尼罗河的东岸驻扎了一支忠勇军千人队。 这里,有尼罗河上唯一的大桥,原历史中埃及的首都开罗,就在这里。 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阿尔摩拉维帝国才会盯着这里不放,一心想要夺回来。 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国王阿里·伊本·优素福是个很执着的人,使者从宋国返回之后,将赵构的原话加工了一番之后转述给他听。 大意就是说阿尔摩拉维帝国落后又愚昧,个个长得像黑猩猩,人家宋国根本看不上眼,连回复的国书都不愿意写,等等。 阿里·伊本·优素福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暴击+,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兵力确实有限,之前调集的五万兵力已经接近极限,结果还被宋国的军队干掉了一多半。 紧急募集的新兵五万人还没有形成战斗力,加上军费紧张,如今连征讨周边小国都有点吃力了。 使者见阿里·伊本·优素福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劝道:“国王陛下,我去了宋国,才知道什么叫幅员辽阔,我觉得,咱们一百个王国加起来都没有宋国一个国家大。 他们不来招惹我们就是万幸了,咱们就不要去拿鸡蛋碰石头了,不行的。” 偏偏阿里·伊本·优素福是个极为自负的人,心里有气出不去就憋得慌。 他恨恨地说道:“那座桥,他们在那头守着我们过不去,可这头有我们守着他们也过不来,不如派人隔三差五地去骚扰他们一下,我看他们的神秘武器能用多久,威力这么强大,不可能没有限制。” 使者心里嘀咕:哪里是人家过不来啊,人家根本就不想过来,想过来的话根本无可阻挡! 他偷偷抬眼瞟了国王一眼,发现国王的眼睛里有一种偏执的表情,有点吓人,便把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敢吭声。 结果,从这以后,几乎每天都有几波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试图冲过大桥,都被忠勇军的战士或点射或扫射给干掉了。 虽然每次最多十几二十人,可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 半年时间过去,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损失了将近三千名战士,却连大桥的中线都没有突破过,还严重影响了商队和平民的出行。 而忠勇军这边,竟然养出了好几十个神枪手,个个都是弹无虚发、枪枪毙命! 原本一支千人队里头是要配十名狙击手的,结果,这支千人队里,有了六十多名神枪手。 而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也终于受不了了,国王阿里·伊本·优素福一道命令,半年时间死了近三千名守卫,换任何人当这个守卫部队的头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要知道,守桥部队的编制才五百人!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守桥部队五百人便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头领的带领下,走上了尼罗河大桥。 头领用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棍挑着一块白布走在最前面,后面的守卫每个人都伸直双臂,平举着长枪、弓箭等武器。 这边忠勇军的守卫们一见来大活了,兴奋地便要举枪射击,却被值班校尉给拦下了:“大家都别动,我怎么感觉他们是来投降的?难道外国人也兴举白旗?” 一个战士挠挠头,问道:“不是说,咱不稀罕他们的投降吗?” 校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是不稀罕他们的投降,是不稀罕他们的领土。” 说完,让他去叫能听懂对方语言的战士来。 同时,校尉站在桥头,打手势示意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停下,等着。 不多时,翻译到了,双方一沟通,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果然是来投降的。 看那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与阿尔摩拉维帝国势不两立似的,可见确实是伤透了心。 “要不,你们先回去?”校尉不确定张帅他们是否会同意接收这批降兵,只好先敷衍一下:“反正我们也不会主动去打你们,等我请示过领导再给你准确答复。” 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站在大桥中间,颇有些为难。 回去吧,担心走露了风声,帝国军队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不回去吧,又担心万一宋国那边不接收,在大桥上等着不大合适。 如果是在后世,可能会在网上发个消息:这个事情,怎么破?在线等! 但现在,是真的进退两难。 校尉看着他们窘迫的模样,心中终究有些不忍,便让他们稍等,他打电话请示吧。 原本打算借着请示汇报的机会回基地一趟的,下回吧。 张宪正在基地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复命,担任新的职务。 接到校尉的电话,笑着说道:“他们投降了是好事,但是全部接收就不用了。让他们回去待着,只要阿尔摩拉维帝国不派军队收拾他们,就让他们分批过来接受培训,每天十几二十个人,培训结束就分到新军去。那边保持五百人编制,给他们发军饷。” “哎呀,张帅,这个主意简直太绝了!” 校尉发自内心地赞道,心想,到底是元帅啊,一般人真比不了。 这个主意好在哪儿呢? 官家对那边的领土没兴趣,不想打过去。 那边倒是对这边的领土兴趣浓浓,但不敢打,只能搞这些小动作来恶心人。 现在阿尔摩拉维帝国的守桥部队投降了,每天送十几二十个人过来培训,培训完分到新军。 这些人就以战损报上去,实际上就相当于阿尔摩拉维帝国为宋国源源不断地输送战士。 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爽! 艾马,真是不服不行! 校尉打完电话,心里一直念叨个不停。 阿尔摩拉维帝国守桥部队的头领一听竟然是这个结果,美得不要不要的,双饷,两头拿钱啊这是! 立马高兴地屁颠屁颠的,带着部下回到大桥的那一头去了。 而他们搞的这一出,真就没有传到阿里·伊本·优素福的耳朵里去。 于是,守桥部队便每日仍然报战损,等新的兵源来了,就打包送到对面去。 一直到阿里·伊本·优素福的统治被推翻之后,这支守桥部队才断了一头的军饷,变成纯粹的宋国军队。 第251章 你学坏了 仿佛科技发展快了,时间也加快了脚步。 不经意间,1135年的元旦到了。 从这一天起,宋国进入华盛元年,也进入了第一个五年规划的第四年。 不得不说,借鉴于后世的五年规划,对于宋国的发展的确有非常好的效果。 赵构最重视的教育领域变化最大。 在他的指导和刘子羽的强力推行下,教育部重新制定了全新的教材,在全国范围内正式使用。 七岁儿童即可免费进入的州县初级学堂,授汉语、算术、体育三门主课,另有基础物理、化学实验课和劳动实践课。 十二岁可进入州学的中级学堂学习,仍然是免费教育,但需要参加入学考试,达到最低分数线才行。这是为了避免不思学习的学生进入学堂混日子,浪费资源。 年满十五岁,就可以考科技学院、陆军学院、海军学院在各地设的分院,学满三年攒够了学分就能顺利毕业,参加每年的国考或者进入军队担任基层军官。 军器监现在也取消了子承父业的传统,逢进必考,科技学院毕业的学生优先录取。 各级学堂、学院分院都已投入使用,正在为大宋培养各类人才。 另外就是官员管理制度。 以往,官是官,吏是吏。官有九品十八阶,吏却是没有品阶的。官是朝廷任命的,由朝廷发放俸禄。吏却是官招聘的辅助人员,没有俸禄,靠官吃饭。 现在,官和吏统一纳入公务员管理。吏也由朝廷统一发放俸禄,而且连续三年绩效考核均为优秀的,可以参加统一考试,考试合格者可转为正式官员。 到阿拉伯半岛、印度半岛、真腊半岛、苏门答腊岛、西伯利亚等偏远地区上任的官吏优先提拔使用,而且,在这些地区担任过主官,成为将来进入内阁(议事小组有了规范名称)的必备条件。 张宪就是第一位从阿拉伯半岛进入内阁的同知枢密院事,和岳飞搭班子。 还有其他领域,就不一一细述了。 总之,在所有领域,都有后世的影子,包括内阁。 内阁目前有九人,岳飞、张宪、张浚、李纲、赵鼎、秦桧、李弥逊、梁扬祖、张伯奋,就是宋国最核心的决策层。 除了特别重大或者疑难的事情需要赵构拿主意之外,其余的绝大部分事务都由内阁商议决定。 梁扬祖现在是正经的内阁成员了,胡铨表现优秀,已经接过他的大旗,担任东道都总管、东南制置使职务。 陈淬接任科技学院以来,忙得脚不沾地,果断辞去了内阁的职务,专心打理科技学院。 赵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闲,这不,在御书房内,开着电暖器,趴在地图前,拿着资料,统计宋国到底有多大面积。 看把他闲的! “按正经的本土面积算,差不多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真腊半岛、苏门答腊岛、爪哇岛这一片差不多三百三十万平方公里,印度半岛差不多二百一十万,阿拉伯半岛三百三十万……” 大致算了一番之后,他不禁乐道:“乖乖不得了,差不多三千八百万平方公里,世界第一了!” 然后又仿佛提醒自已似的说道:“不能再多了,再多真管不过来了,闷头发大财就好。” 这时候,小德子进来了:“陛下,张浚张大人有事请见。” 张浚?赵构一听就知道,又是与外国人有关的事情。 目前,虽然有大量的外国人来到宋国发展,普通百姓见了外国人也都觉得平常了,但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层面的事情,张浚还真把握不好。 不仅他把握不好,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张浚行了君臣之礼后,汇报道:“塞尔柱地区濒临地中海的城市贝鲁特,遭到不知来路的外国船队攻击。港口守卫队击沉了十余艘战船后,船队剩余的战船调头跑了。” “哪路人马不知道?” 赵构问道。他心里觉得很奇怪,这年头,还有敢来找事的?这得多大胆啊! 张浚摇头道:“不知道,只是他们战船的旗帜上画了个大大的‘十’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浚不知道,本来就是学历史的赵构知道啊,旗帜上画了大大的“十”字,那不就是十字军喽? 历史上的十字军东征,从1096年到1291年,是一系列在罗马天主教教皇的准许下,由西欧的封建领主和骑士对他们认为是异教徒的国家(地中海东岸)发动的持续近200年的宗教战争,前后共计有九次(有时也将第九次合并为第八次东征的一部分)。东正教徒也参加了其中几次十字军。 贝鲁特是十字军东征的基地,他们占据了贝鲁特之后,随后攻占了大马士革。 之前,穆厄佐丁领导下的塞尔柱帝国打下了大马士革,将领土扩张到地中海沿岸。 想必十字军败走之后,一直还惦记着贝鲁特这个曾经的前进基地,此时觉得实力大涨,又想历史重演,以贝鲁特为跳板,再度兵临大马士革。 赵构的目光还在地图上,并不怎么在意,随口说道:“到底是无知还是无畏啊?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港口飘扬的五星红旗代表着什么意思?” 张浚不知道赵构是什么意思,也没敢接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赵构没听到回音,便转脸看着一头雾水的张浚,笑道:“这事儿你不用紧张,不知道情况很正常。那画着十字的旗帜,本身就不是哪一个特定国家的旗帜,是罗马天主教教皇发起的、由大大小小的领主实施的,征讨异教徒的战争。也只能虐虐那些落后的小国,暂时成不了气候。” 对于十字军东征,赵构了解的不算太多。 他只知道十字军东征初期,东征大军途中建的一些城堡、势力并没有多强的实力,要慢慢地发展,到后期实力才渐渐变强。 但现在,不但大马士革等地中海沿岸地区已经是宋国疆域了,就连土耳其的一部分地中海沿岸、非洲尼罗河东侧都是宋国的领土了。 十字军东征的前路已断,不可能再像原历史中那样持续那么长时间、慢慢发展壮大了。 “那,就不理会?”张浚不确定地问道。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之前那么多的国家和地方,不是说打就打了? 尤其张伯奋、韩世忠还是先斩后奏打的,官家除了嘴上批评几句,该立功受奖的一样也没落下。 谁知道官家心里怎么想的? 而且,在他心里,官家懂得特别多。 就像刚才,一提到十字旗帜他就知道对方是哪一路的了,所以,他说啥都是对的,必须还得官家拿主意。 事实上,赵构确实不想去理会什么十字军、八字军的,真没那兴趣。 怎么理会?那可不是一个国家,一个领主,除非把罗马给灭了,那才是根源。 “张浚,你不觉得,目前的大宋疆域已经足够大了吗?总不能统一整个地球吧?”赵构笑着说道。 “统一地球?好像,也没啥难度吧?”张浚小声嘀咕道。 偏偏赵构还就听清楚了,用手指轻点着张浚,笑道:“张浚啊张浚,我发现,你学坏了啊!” 第252章 文龙出征 赵构说张浚学坏了,当然不是对他不满。 就如张伯奋问“有别国欺负我们,主动找事,不得打他们吗?”,赵构口中说“滚”一样,不过是被拨动了隐藏在他心中的念头,笑骂一番混过去而已。 统一地球,那真是瞎扯淡,虽然听着很顺自己心意。 世界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即便现在凭借强大的科技和军事力量,强行统一了整个世界,将来,发展到一定阶段注定还是会分裂的。 既然如此,何必花费那么大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尽最大努力,把现有的疆域巩固、整合,形成具有强大凝聚力、战斗力的世界头号强国,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像西欧那些国家,让他们知道厉害,知道来抱大腿就可以了。 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打一打就好喽。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内阁这些人精,一听赵构宣布议题是“教训地中海沿岸国家”,自然全数支持。 陆文龙还跟在赵构后边嘀咕:“官家,要不要御驾亲征啊?好像挺有意思哈。” 赵构白了他一眼,道:“我看是你闲坏了吧,虐虐土着而已,还御驾亲征?我有那么闲吗?” 陆文龙心道:你就有这么闲! 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赵构知道他的心事。 陆文龙在他身边五年,已经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又有一身高超技艺,怕是早就憋坏了。 再不放出去,都没法子再给他晋升了,二十岁的壮武将军,正四品,已经很高了,他媳妇都封了四品诰命,没法再升。 “你替我去吧,”赵构笑着说道:“一个要求,零战损的情况下完成威慑任务。至于对方死不死,死多少人,我不管。” 陆文龙大喜:“臣遵旨!” 之前,因为赵构没想着再向外扩张,贝鲁特等地中海沿岸并没有派海军战舰过去。 现在倒是正好,参照后世驱逐舰样式新造出来的铁甲军舰已经投入使用了,虽然只有三艘,但用来威慑那些土着,已经绰绰有余。 顺道,还可以把杨再兴带去上任,张宪回来了,空出来的位置已经定过了,由刘锜接任,杨再兴给他当副手,下一步接刘锜的班。 之所以没让杨沂中补张宪阿拉伯半岛的缺,是因为赵构没打算让他进内阁,正好接西道都总管的位置,这已经算是重用了。 西道都部总管是针对原西夏和西辽的,目前虽然这两个地区都很稳定,但保持必要的军事压力是必须的。 可以说,就连针对西伯利亚到蒙古这一带的北道都总管吴玠、副都总管马扩,都没有西道都总管杨沂中、副都总管吴璘的压力大。 因为,随着宋国疆域的扩大,原来的西夏、西辽地区已经算是宋国的中心区域了,将来必然会有战略上的调整和政策上的倾斜。 所以,杨沂中虽然与内阁无缘,心里却也没有不满,自家人知自家事,没有人家能力强就得承认。 以前的战舰,从泉州港出发,到达贝鲁特港,大约需要四个月时间。 但采用了柴油和重油作燃料的新型铁甲战舰,速度就快多了,把时间缩短到一个半月。 一路上,沿着东海、南海、印度洋,全程都是在宋国疆域内航行,补给方便,旅途轻松。 杨再兴和陆文龙都是玩枪出身,即便有了新式的武器,原先的铁枪也没丢下。 正好旅途漫漫,两人闲来无事便在甲板上比划比划。 这一比划,吓了杨再兴一跳:这小子这么厉害! 早听人说过岳飞的义子陆文龙武艺超群,他还不怎么信,心想着自己比岳飞也差不了多少,岳飞的义子,武艺再高,还能高过岳飞? 没想到,两人一动手,陆文龙还真的隐隐压过杨再兴一筹! 杨再兴几乎每次都用出了全力,才和陆文龙打了个平手。 但他总是感觉,陆文龙好像还没尽全力…… “陆文龙,你这身本事怎么练的?怎么好像比你义父还要厉害?”比试了十余次之后,杨再兴忍不住问道。 陆文龙抿着嘴,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岳飞教他练枪的情景,才说道:“起初,义父只教了我基本枪法,发现我喜欢用双枪之后,就帮我研究使用双枪。他每天和我过招,发现哪儿有问题就帮我改进,慢慢地,就把枪法完善了。” 他还没说,义父说他天生神力,双手使枪更有威力。 更没说,才十三岁的时候,他和义父比试时就互有胜负了。 “呃,,难怪你双枪使的这么好。”杨再兴感叹道。 都说将门虎子,有这样的义父,陆文龙的武艺怎么可能差了? 还有岳云,杨再兴也见过,已经十五岁了,也生得英朗神俊,力气过人,一对双锤耍起来也是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虽然现在冷兵器的作用比不过从前了,但用来练习技艺、锻炼身体还是极好的。 尤其是官家让岳飞挑选军中精锐组建特种部队,除了特殊人才之外,都要求必须具备过人身手才行。 甄五常担任特种部队首任队长的命令已经下了,估计陆文龙完成任务回京之后就要到特种部队给他当副手了。 杨再兴一有空就找陆文龙切磋,一个月下来竟觉得技艺又有精进,不禁大为高兴。 陆文龙难得遇到可堪一战的高手,心里也非常高兴。 每日就这么比着武,数着日子过着。 直到跨过印度洋,总算离开了宋国的疆域。 然后花了半个月时间绕过非洲的好望角,转向北方,再到地中海。 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 本来,按照赵构的意思,到了阿拉伯海,杨再兴是要上岸,从陆路直接到阿拉伯半岛的能源基地去报到。 结果,杨再兴和陆文龙切磋上瘾了,就不下去,要陪陆文龙一起去地中海转转。 这也算“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了。 当然,赵构也不至于跟杨再兴计较这种事情。 在贝鲁特港休整了三天,做了最后一次补给之后,杨再兴又没去能源基地报到,陪着陆文龙去搞武力威慑了,说得还好听:“你太年轻了,看起来威慑力不足,我和你一起去,给你架架势。” 陆文龙巴不得他一直陪着,自然高兴得很,大手一挥:“好,好我们就一起去!” 第253章 虽远必诛 三艘钢铁巨舰,犹如三头海洋巨兽,破开浪花,从宋国的西北边境、地中海沿岸的贝鲁特港出发,向着对面驶去。 临行前,赵构就说过:“十字军不是哪一国的军队。” 他指着地图说:“到贝鲁特耀武扬威的,我大宋国境线之外,一直到这里,这里,哪个国家都有可能,甚至有可能是几个国家的联军。你想打谁就打谁,见谁打谁就好,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国家知道,五星红旗飘扬的地方,不要来招惹!” 这事儿也太好办了不是? 就像那纨绔子弟一样,横行霸道呗,陆文龙如是想。 没想到,刚出行了半天时间,一大队黑压压的战船迎面驶来,远远的看去,估计得有上百艘。 陆文龙拿起望远镜一看,都是木制战船,船上都悬挂有绣着“十”字的旗帜。 可不就是官家说的“十字军”? “打的就是他!”他兴奋地叫道。 杨再兴笑着打趣道:“陆文龙,你枪法是不错,可是,你懂不懂海战啊?不行就让你的副将指挥呗,人家可是正经海军学院出来的,听说以前在洞庭湖混过的呢,肯定比你熟练。” 他说的副将,就是李显忠之前去抓钟相时,洞庭湖水寨归顺的副首领杨幺。 杨幺这人聪明好学有灵性,归顺之后因为表现突出,被送到海军学院深造,学成归来之后当上了海军军官,是个千人队的统领。 赵构知道杨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怕陆文龙年轻,不熟悉水战,特意把杨幺调来给他当副将。 陆文龙笑道:“正经打仗的话,肯定得指望杨统领,装纨绔嘛,我来就行了!” 杨幺在一旁听着,只是笑,也不吭声。 陆文龙说的没错,他们来这里的的目的,就是欺负人!可不就跟纨绔差不多? 不需要讲理,不需要讲究战术,靠实力碾压就行了! “排开了,打他!” 三艘战舰一字排开,把炮口调整好,由各舰指挥员指挥,开始朝着远方的战船开炮。 这支上百艘战船的舰队,正是上次在贝鲁特港吃了瘪的战船逃跑之后,再度纠集了十几个封建领主组成的联合舰队。 他们认为,贝鲁特港守卫并不多,但拥有犀利的火炮,射程远、威力大,比他们以前从阿拉伯人手中得到的更强。 应该不计代价,把那火炮抢过来!以后就能横着走了! 这不,上百艘战船趁着顺风,鼓足了风帆,浩浩荡荡地直奔贝鲁特港而去。 没想到,在半道上,遇见了三艘从没见过的战舰,在他们的射程之外便开了炮。 艾马,这炮更厉害! 随着一艘战船“轰”地一声被炮弹击中,直接碎片四射,着起火来,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但让他们更震惊地还在后头! “轰轰轰~~” 远处的战舰一刻不停地开炮,似乎有用不完的炮弹。 “轰轰轰~~” 硝烟四起,这支舰队的战船不断地被火炮击中,炸成碎片,歪斜着沉入海中。 尼马,这仗没法打了! 那边的敌舰还看不清呢,这边一会儿就被炸沉二十余艘战船了! “撤!赶紧撤!全部撤退!” 指挥官大声吼道。 其实,根本不用他下令,还能航行的战船自动就转舵,调头跑了。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管别人? 指挥官骂了一句粗话,赶紧让自已的座舰跑路。 “逃了逃了!赶紧追着打!” 陆文龙兴奋地喊道。 杨幺凑到他跟前说:“陆将军,咱是不是慢一点追着打?跟着,看他们往哪儿逃。” 陆文龙觉得杨幺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嗯,开炮也慢点,瞄准了打,省点炮弹!” 于是,三艘钢铁巨舰放慢了速度,跟在那支舰队后面,一会儿放一炮,一会儿放一炮。 虽然开炮的频率低了,但准头明显提高了不少,基本上炮声一响,对方就有一艘战船要被击中。 一炮没沉,再补一炮。 结果,对方的舰队,规模越来越小,从刚逃跑时的近八十艘,半天时间下去,只剩一半了。 联合舰队的指挥官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么远,连特么人影都没见到,就开炮,这不欺负人嘛? 他倒是想停下来跟对方评评理,可又不敢。 目前为止,他的船速最快,跑在最前面。 按对方不紧不慢的做法,如果有船能逃脱,无疑他是最有可能的。 再有半日,入了夜,就差不多能到港口了,有炮台的帮助,或许就安全了。 但在那之前,还是一门心思跑路吧! 如果有远景镜头的话,就能看到三、四十艘战船在前面争先恐后的逃跑,三艘悬挂着五星红旗的钢铁巨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同样不紧不慢地开着炮。 “轰”地一声炮响,前面就有一艘战船爆出一团火光。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已经能看见炮弹出膛时爆出的火光。 前方战船被炮弹击中时爆起的火团也更加地耀眼。 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暗了下来,前方逃跑的战船已经只剩下五、六艘! 联合舰队的指挥官看着前面城堡的轮廓,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幸亏后半程风向变了,逆风变成了顺风,要不然恐怕就逃不回来了! \"轰\"地一声炮响,又一艘战船腾起一团火光! 指挥官让甲板上的水兵举起火把,在空中划了几下,告诉城堡里头把水门打开。 随着了阵“吱呀”的响声,水门从水中升起,指挥官的座船磕磕碰碰地抢进了门,后面的战船也赶紧跟上。 就在此时,“轰”地又是一声炮响,最后面的一艘战船被炮弹击中,船身立刻便开始倾斜,眼见是要沉了。 城堡上的守卫见后面的战舰追上来了,不敢怠慢,连忙把水门又放了下去,把最后一艘战船关在了外面。 最后一艘战船上响起一阵怒喝声、哭声,但城堡的守卫根本不予理会。 开玩笑,敌人的战舰就在后面跟着呢! “轰!” 最后一艘战船在城堡地水门外边被炮弹击中,缓缓地沉入水中。 陆文龙隐约看见前面的水道变得狭窄,战舰开不进去,只好让战舰停在外边。 “怎么办?开不进去了。” 陆文龙眼见城堡就在前面不远处,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杨幺朝城堡看了几眼,说道:“官家又没让咱们占领他们的地盘,进不去就不进呗,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把他城堡炸了,把水门堵住。” “这个可以有!必须得炸它!” 陆文龙开心地说道。 于是,三艘战舰调整好了炮口,对着城堡就是一阵输出。 “轰轰轰~~” 一连轰了几十炮,把城堡炸塌了一大片,别说堵住水道了,光听里面传来的嘈杂声就知道城堡遭到的破坏也不小。 “敢犯我大宋天威,虽远必诛!” 陆文龙想起官家常说的一句话,感觉用在这里极为合适,便意气风发地念了出来。 杨幺这个半路参军的水寨副首领也不由得从心里升出一种自豪感。 是啊,犯我大宋天威,虽远必诛! 真带劲! 第254章 你太鬼了 要打,就打个痛快! 那一发发炮弹轰在城堡上,火光四溅,碎石乱飞。在先进的火炮轰击下,城堡就像豆腐渣做的一般,不堪一击。 陆文龙在月光之下,眼看着城堡被轰塌了半边,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香味,心里觉得超爽。 直到看见城堡里面升起了一面白色的旗帜,他才下令停止轰炸。 “这么怂,准备投降了这是?” 陆文龙也是上过战场的,知道举白旗代表着投降,便笑着说了一句。 杨幺即便是正经在海军学院培训过的,也对于这番轰炸的效果感到震惊。毕竟在学院里可见不着这么豪横的炮击。 他苦笑着说道:“陆将军啊,你看看把人家城堡炸的,塌了大半,基本上是废了,重建不知道得花多少和时间和精力呢。” 当初,他和钟相为了建洞庭湖水寨,也算是耗尽了心力,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心酸。 城堡里头见外面的战舰停止了轰炸,知道他们认可了举白旗算投降的事情,便由一个四五十岁的秃顶中年人挑着白旗磕磕绊绊地走了出来。 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十”字战袍的人,白色的十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文龙转身朝几个战士望去,问道:“你们几个,会说他们的话,是吧。” 那几个战士都是从贝鲁特港上船的,为的就是在需要和这边进行沟通的时候发挥作用。 一个与中原人长相明显有些不同的战士回道:“是的将军,我们几个都会这一片的语言。” 杨再兴这才想起来临出发前,陆文龙和贝鲁特港守卫部队要了几个人是啥意思,不禁对陆文龙更加高看了一眼:这小子,不但身手好,脑子也挺灵活,确实不错。 有了翻译的存在,沟通就不成问题了。 城堡里出来的领头人,那个秃顶的中年人,到了战舰下边的岸边站定,将手中的白旗交给了身后的人,轻咳了两声,挺直了胸膛,微扬着头,呜啊呜啊地说了一通。 翻译同步翻译道:“我是罗马帝国的领主奥德修斯,贵部为何无故对我的城堡进行攻击?” 尼马,真无耻,无故攻击?怎么说的出口? 陆文龙轻笑了一声,说道:“还要不要点脸?上次去了些战船擅自跑到我国贝鲁特港滋事,吃了亏还不长记性,这次又来了更多的战船。怎么着?只允许你来打我,不准我来打你?” 奥德修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也不知道贝鲁特港已经是贵国的领土,之前是塞尔柱帝国从我们手里抢去的,我们自然要抢回来。 没想到,塞尔柱帝国已经被你们打败了。塞尔柱帝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是天然的盟友啊。” 陆文龙不禁想为这个家伙鼓掌,真特么敢说,这还成误会了? 睁眼说瞎话么不是? 狗屁的天然盟友!他们能不知道原塞尔柱帝国的国王穆厄佐丁已经是阿拉伯半岛的节度使? “无论是谁,只要敢打我宋国领土的主意,便是我宋国的敌人!” 陆文龙如标枪一般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有点反光的秃顶,义正严辞地说道:“既然敢与我宋国为敌,便要有承受我宋国怒火的觉悟!你走吧,你的投降,我不接受!” 秃顶男人感觉身上只冒冷汗,他抬手在脑门上擦了一下,也不知道真的是额头见汗了还是假的,弯了弯腰,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位尊敬的阁下,我们无心冒犯宋国的尊严,真的只是个误会。我们,我们愿意为自己的无心之失,付出代价!还请阁下允许!” 嗯?赔钱的意思? 陆文龙和杨再兴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眸子里有些小兴奋! 把他们上百艘的战船炸得只剩三、四艘了,还追过来一阵炮击,把眼前的城堡炸得一塌糊涂,反倒他来赔偿咱们的损失? 这个头顶没毛的家伙貌似提了个不错的主意? “哦?你们会为自己的无心之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让我听听你的诚意吧。”陆文龙问道,还故意加重了“无心之失”和“诚意”的语气。 秃顶男人抿了抿嘴唇,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这宋国的战舰看起来全由钢铁所造,自己这边的木制战船再多估计也不可能与其争锋,而且,他们的武器太过先进,明显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这番一直追过来,展示了强大的实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不放血看来是过不了关的。 他狠狠心,抬起头,仰望着陆文龙,说道:“我们愿意赔偿给尊敬的阁下黄金五百公斤,香料两百公斤。” 翻译的战士大致算了一下,补充道:“黄金一万两,香料四百斤,诚意真不小。” 香料四百斤值多少钱陆文龙不清楚,但黄金一千斤,就是一万两,这就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嗯,看来你的诚意还可以,好吧,我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 陆文龙故做大方地说道,却是难掩心中的兴奋劲儿,眉眼间尽是笑意。 杨再兴瞥了他一眼,小声提醒道:“你也遮掩些,瞧你那得意劲儿,暴发户似的。” 陆文龙听了,连忙脸一紧,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一会。” 秃顶男人一阵肉疼,却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带人回去搬东西去了。这钢铁战舰,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一般人真承受不起。 既然同意了赔偿,那就简单了,不就是钱吗?花钱消灾而已。 宋国不能去抢了,咱抢其他小国还不成吗? 事实上,所谓的十字军东征,表面上打着宗教战争的幌子,本质上仍然是对资源和财富的掠夺。 没有财富没有资源,那些王国和封建领主才懒得兴师动众去四处征讨,更别说发动了八、九次东征,持续了近两百年。 没过多大会儿,秃顶男带着一大帮人又回来,带来了黄金和香料。 陆文龙让战士们去把黄金和香料全都搬回了战舰上。 然后,他对秃顶男说道:“我都忘了问你,这些东西是你一个人的赔偿,还是你们所有人的?” 秃顶男躬身说道:“自然是我一个人的。” 陆文龙眉毛一挑,说道:“既然是你一个人的,那,其他人还有哪些,你给我列个单子出来。” 没想到,翻译的话音刚落,秃顶男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让人递上了战舰。 杨再兴、陆文龙和杨幺三人面面相觑。 这家伙,竟是早已准备好了! 人才啊,你太鬼了! 第255章 诚意更大 奥德修斯提供的名单太详实了,不但有各领主和城堡的名字,还配了简单的地图,标出了具体位置。 有了这个名单,只要带着舰队找上门去,摆开阵势,轰上几炮,那大把大把的钱不就来了? 官家不是成天说钱不够用嘛? 不如,就这么去弄钱?管他名单上有没有呢?管他有没有参与攻击贝鲁特港呢? 说他参与了就参与了,没参与也参与了……… 想到这儿,陆文龙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仿佛大把的黄金在向自己招手。 地中海沿岸的小国和领主可不少。 陆文龙的舰队离开了奥德修斯的城堡之后,便沿着海岩线,开启了打钱模式。 下一站,也是名单上有的城堡,西斯底格尔公爵大人的城堡。 迎着朝阳,陆文龙率着舰队,来到了城堡之外。 城堡上的哨兵发现了舰队,立刻吹响了警戒的号角。 城堡内立刻便进入了警戒状态,大量的守卫出现在城堡各处。 一些守卫站在矮墙之后,紧张地看着远处的钢铁巨兽。 他们并未得到奥德修斯城堡的任何消息,根本不知道这几艘战舰的来头,更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前,奥德修斯的城堡发生了什么。 陆文龙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摇摇头。 那枪戟如林有什么用?咱又不去跟你搞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从射击位伸出的箭头,能射到什么? 在钢铁战舰之前,都是土鸡瓦狗,用官家的话来说,那就是土着。 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些玩具似的东西? 城堡进入射程之后,陆文龙便下令:“自由开炮!” “轰轰轰……” 三艘战舰上的远程火炮开始轰击起来。 这景象又与昨夜不同。 昨夜,炮弹爆炸的火光更加耀眼明亮,炮声似乎也格外的响亮,爆炸产生的破坏并不是特别清楚。 现在,随着隆隆的炮声响起,城堡的外墙被炸得碎屑四溅,大量腾起的粉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有的炮弹直接从城堡的窗口穿了进去,面城堡里边发生了爆炸,有青烟袅袅升起。 与昨夜同样浓郁的火药香味四散在空气中。 陆文龙用力地吸了几下火药的香味,一脸陶醉的样子:“嗯,真香啊!” 这厮以前在打金国的时候,就喜欢待在炮营,喜欢闻炮弹爆炸后产生的火药香味。 到了现在,都已经快当爹了,还是喜欢闻这种味道。 杨再兴嫌弃地瞅了他一眼:“多大的出息,闻这味道能当饭吃?” 陆文龙也不在意他的调侃,自顾自地闻着,还特意闭上眼睛,昂着头缓缓地摇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幺叫道:“陆将军,快看,挂白旗了!” 陆文龙睁开眼睛一瞧,可不是嘛,跟昨夜差不多,又是一队身穿“十”字战袍的人从城堡一边出来了。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大约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他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挑着一面纯白色的旗帜。 “停停停!” 他连忙下令。 实际上,在他下令之前,战舰上的火炮已经暂时停止开炮了。 想来是战士们都知道,人家又要来赔钱了,便很默契地停止了攻击。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西斯底格尔公爵与昨夜的奥德修斯一样,站在战舰之下的岸边,通过翻译与陆文龙沟通。 但西斯底格尔公爵与奥德修斯又有不同。 西斯底格尔公爵是罗马帝国教皇亲授的公爵,得到了周边几个小领主的归附,实力更加强大。 奥德修斯的城堡,是陆文龙舰队跨海追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城堡。 这过来第二个,就是西斯底格尔的。 可能奥德修斯对于西斯底格尔并无那么深厚的交情,所以并没有提前派人通知西斯底格尔宋国的战舰来了。 要知道,哪怕派人骑着马报信,都比战舰的速度快得多。 更何况,陆文龙还让战士们休息了几个小时。 所以,此时,西斯底格尔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长约一百五十米、高约二十米的钢铁巨舰,难掩心中的震惊。 天呐,这三艘战舰竟然全都是钢铁建造的! 再配上威力强大的火炮,这就是无敌战舰啊!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来打我啊?西斯底格尔感到很委屈。 战舰上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他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 海盗?不可能,海盗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战舰? 代表着哪个国家?他完全不记得有哪个国家的旗帜是这样的。 “我是罗马帝国教皇陛下亲授的西斯底格尔公爵,是这个城堡的主人,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尊敬的阁下,还请阁下明示。” 西斯底格尔的身份比普通的领主可高得多了,岁数也大些,从不会跟随“十字军”东征,对于“十字军”攻击贝鲁特港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所以,他和奥德修斯的态度也有些不同。 奥德修斯是明知五星红旗代表着什么,故意装作不知道,睁眼说瞎话。 西斯底格尔是完全不知道陆文龙舰队的来历,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委屈和不满。 陆文龙可不清楚这些,以为他和奥德修斯一样的,便傲然回道:“你敢打我宋国的贝鲁特港,我便能来打你的城堡,有问题吗?” 西斯底格尔听到贝鲁特港,似乎有了印象,便猜测陆文龙的舰队可能是来报复的。 他回身看了一眼满是残垣断壁的城堡,心里升出一种无力感。 这几艘战舰把自家的城堡炸得一塌糊涂,自己却只能憋屈地投降,但,对方似乎并无和自己讲和的意思。 “如果是因为贝鲁特港的话,我承认,是我们做的不对,但你也把我的城堡炸坏了,也给我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我向你投降,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你看怎么样?” 西斯底格尔有些忐忑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陆文龙一听,提都不提赔偿? 那指定不行啊! 便指着西斯底格尔,说道:“你这老儿,认个错就算了?投降,我要你投降有什么用?啊?” 西斯底格尔六十多岁了,罗马帝国的公爵,都老得长精了,哪里还不明白陆文龙的意思? 这是索要赔偿啊! 他苦笑了一下,回道:“尊敬的阁下,我愿意付出一笔不菲的赔偿,希望得到阁下的谅解。” “哦?赔偿?这个可以有,”陆文龙想要的就是赔偿,自然顺杆爬:“不过,看你的城堡,比那什么奥德修斯的可以气派多了,我想你应该比他的诚意更大些吧。” 西斯底格尔听了翻译的话,不禁有些生气:这个该死的奥德修斯,竟然不提前知会一声! 第256章 招个代理 “呃,友情提醒你一下哈,奥德修斯的赔偿,黄金五百公斤,香料两百公斤。” 陆文龙好意地告诉西斯底格尔,奥德修斯的赔偿数额。 至于西斯底格尔信与不信,会怎么想,会不会造成奥德修斯与他两人之间的矛盾,这都不是问题。 我只管收钱,管他们咋闹呢?陆文龙心想,关我屁事? 西斯底格尔一听报价,一颗心立马凉了半截。 这个数字,他知道是真实的,奥德修斯的家底差不多就这些。 可这,未免也太狠了吧,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更可恶的是,刚才那个人说了,自家的城堡比奥德修斯的城堡气派多了! 也就是说,他只能比奥德修斯出的更多,就别想着破点小财水过地皮湿混过去算了。 这尼马,就有点气人! 奥德修斯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事已至此,也没啥好说的了,上货呗! 西斯底格尔报价:黄金八百公斤,香料四百公斤。 陆文龙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这诚意,没话说,杠杠滴! 安排战士们赶紧往战舰上搬。 他可不知道,西斯底格尔的心在滴血! 虽然没把家底掏空(他还没那么实诚),可这也是他多年积攒的财富啊,一下子拿出了大半,怎能不心疼?! 不但心疼,还生气! 特别生气! 凭啥?这么多人都参与了,就我放这么血出去?想到这个,他的心里也是很恼火。 西斯底格尔这么诚意满满,陆文龙也不好意思继续在战舰上面傻站着。 他特意和杨幺下了舰,走到西斯底格尔身边,诚意满满地伸出手:“您真是个好人,握个手呗!” 西斯底格尔听了翻译的话,知道这是宋国人表示善意的方式,便欣然伸出手,和陆文龙握了下。 陆文龙表示过自己的善意之后,便从怀里掏出名单看下,看看下一站是谁家。 眼尖的西斯底格尔打眼一瞟,便知道那是什么名单了。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之后,带着点讨好的意思问道:“阁下这是准备按名单一个个找?” 陆文龙听了翻译的话,把名单往怀里一揣,回道:“是啊,这么多人,可够我忙一段时间的。” 西斯底格尔微微一笑,说道:“其实,阁下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愿意为阁下把所有人都通知到,让他们带着诚意过来与阁下见面。” 西斯底格尔肯定不是出于好心提出这样的建议,陆文龙心知肚明,但却不想拒绝。 一个个找,固然也能找到,但确实很耽误时间。 还浪费弹药…… “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不看到他们的城堡,我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价如何?” 陆文龙问道。 “尊敬的阁下,请您放心,我作为帝国资历最深的公爵之一,对他们的情况都很了解,我向您保证,一定为您收取到最多的赔偿。” 西斯底格尔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陆文龙正想问:我凭啥相信你会真心实意地为我做事? 杨幺突然在他身后拽了他一下。 他回头一看,只见杨幺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答应西斯底格尔。 陆文龙知道杨幺很聪明,便及时改了口:“好的,我相信你。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吧。” 西斯底格尔感觉捡了几百公斤黄金似的,开心的不得了。 尼马,我西斯底格尔的日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这时,他已经在脑子里想着众多领主的身家了。 仅罗马帝国就有几十个领主和公爵,他自己的身家在其中不过中等偏上而已,比他更有实力的领主或公爵多着呢。 更何况还有其他帝国呢。 十字军东征,最多的时候,总兵力达到两百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见参与的国家和封建领主有多少了。 西斯底格尔不是傻子,知道仅凭他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公爵或者领主并不会买他的账。 他需要帮陆文龙“杀鸡儆猴”,那些狡猾的家伙才有可能听他的安排,从而提高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还有,仗着更加有钱有势、与自己不睦的那几个家伙,也得让他们好好放一回血,杀杀他们的威风。 所以,他建议道:“下一家,阁下就不用去了,我可以让他带上诚意来这里见你。但下下一家,巴布德隆公爵那里,估计阁下就需要展示一下强大的实力了。 那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一贯目中无人,不让他知道厉害,他是不会乖乖拿钱的。” “呵呵,这倒是没问题,你也见到了,我们是不担心这些的。”陆文龙笑道。 “但是,他的城堡与港口不在一起,战舰上不了岸,可能会有些麻烦,他手下有一万多人呢。” 西斯底格尔不知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总之,似乎有点担心的样子。 陆文龙心想,你怕是不知道咱们正经打起仗来是什么样子吧。 于是笑着说:“没关系,有没有战舰,结果都一样。” 可不是都一样嘛?没有战舰上的舰炮可用,还有迫击炮呢,比舰炮数量更多,正好让更多的人长长见识,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到大宋的领土上撒野。 西斯底格尔本来就感觉宋国的军队除了战舰之外,陆战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此刻得了陆文龙的话,心里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也不枉自己花费那么多钱财了。 “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打算在这边找个代理?”西斯底格尔问道。 “代理?代理人?” 陆文龙听到这个词,有点诧异。 因为这个词他以前听到过很多次,都是从官家嘴里说出来的。关于代理人的说法,官家也做过详细的解释。 这个异域的老头竟然也知道这个词,着实令他有点意外。 “对的对的,就是这个,”西斯底格尔有点迫不及待地回道:“如果阁下允许,我希望能够做阁下的代理人,每个月帮阁下收取数额不菲的进贡,这一带沿海各个领主的进贡。” 不得不说,陆文龙心动了。 招个代理,就能每月收钱,怎么感觉跟收保护费似的? 为什么会觉得很喜欢呢? “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不错,真的,”陆文龙真心实意地说道:“想必你应该需要一定程度的支持吧。” 没有什么好处,西斯底格尔会这么积极主动? 反正,陆文龙是不会信的。 “是的,阁下。” 西斯底格尔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态度还算是不错:“我希望能得到阁下部队的装备,不过,想来阁下是不会答应的。” 要忠勇军的装备,自然是不可能的,陆文龙没那么少脑子。 西斯底尔这么说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真正的要求在后面:“希望阁下能派驻一定数量的部队在我的领地,万一,我是说万一,需要威慑别的领主甚至帝国王廷的时候,阁下的部队能帮忙出一下手。当然,我本人,肯定会给阁下的部队最好的生活和训练保障。” 如果说,之前陆文龙有些小心动。 现在,则是真正的心动了。 这三艘战舰,是肯定要留在贝鲁特港的了。 有了这三艘战舰,从贝鲁特港到西斯底格尔的城堡,也就是一天多的时间。 可以定期安排五百甚至一千忠勇军战士来这里轮换驻扎,收保护费,多有前途啊! 反正官家一时半会也不想再开疆扩土,那么,招代理人,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方法。 万一哪天官家又想再开版图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代理人换成管理人就行了。 有官家给自己的临时处置权,处理这样的问题,想必没啥负担。 陆文龙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这个可以有,至于详细的细节,稍晚一点再谈,我先答应你了。现在么,还是先干杀鸡儆猴的事情吧。” 这个安排,西斯底格尔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能拿巴布德隆开刀,再好不过了! 第257章 杀人投诚 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立场或者诚意,西斯底格尔竟然亲自带着陆文龙的舰队去巴布德隆的地盘了。 对于西斯底格尔的积极表现,陆文龙当然没有意见,甚至主动邀请他到舰首,体验一下战舰破浪前行的感觉,又带他参观了一下战舰的动力室。 想彻底收服他,让他死心塌地,就得给他多一些震撼! 而西斯底格尔也确确实实又被震撼了一把:这战艘竟然是由机械提供动力自动前进的! 怪不得之前没看见有帆,原来,根本用不着! 怪不得这战舰这么大,原来,里面有这么多宿舍,可以容纳这么多人! 这样的钢铁战舰,在大海上航行,实在是太安全了! 弹药库,陆文龙可没带西斯底格尔去看,在他没有真正成为自己人之前,想都别想。 就在这一连串的震撼中,战舰便来到了巴布德隆城堡之外的港口。 港口有人数不多的守卫,据西斯底格尔说大约有两百名守卫。 虽然来了就是准备打脸、准备杀人的,但陆文龙还是坚持先礼后兵,让西斯底格尔前去拜码头,瞧瞧能不能顺利让战舰进港。 港口的守卫认得西斯底格尔,然而,却并未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在西斯底格尔说想要让战舰进港,去拜访巴布德隆公爵的时候,守卫部队的首领直接就拒绝了,根本连派人通报的程序都省了。 陆文龙见西斯底格尔无功而回,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看到这个港口比西斯底格尔家的港口大多了、足以让战舰通过之后,他就在脑子里想好了强突的方案。 “全体都有,进入战斗位置,强行入港!” 陆文龙一声令下,战舰猛然加速,直接冲向了拦在港口之外的手臂粗的绳索。 看似结实粗壮的绳索应声而断,战舰的速度根本没有受到半分影响,直接冲了过去。 港口的守卫部队全员进入懵圈状态! 这么强悍的战舰,他不和你讲理了,怎么办? 弓箭射上去,连一点印迹都没留下,火箭也没用,一触到舰体直接掉水里去了。 不仅如此,在守卫部队集体失语失魂之际,战舰已经进港,从战舰上放下了舷梯,大量全副武装的战士来到了岸上。 任何一个守卫,只要胆敢做出攻击动作,立刻便会被一枪爆头! 大约五百人的部队,迅速控制了整个港口。 随后,战舰上又下来五百人,带着各式装备,从港口向巴布德隆城堡行去。 西斯底格尔走在最前面带路,神色间很是得意。 这个该死的巴布德隆,从来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一见面就拿自己的妻子女儿开着粗鄙的玩笑。 连带着港口的守卫都不拿自己当回事,通报一声都不肯。 如今,我倒是要瞧瞧,你巴布德隆是否还能猖狂下去,哼! 从港口到巴布德隆城堡,大约有一公里的路程。 而巴布德隆之所以选择把城堡建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几座不怎么大的小山,他依着小山的地形建起的城堡有着很突出的防御性。 在城堡上的弓箭射程之外,陆文龙便让战士们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西斯底格尔。 西斯底格尔很有眼色,猜到陆文龙是让他上前沟通,便点点头,独自向城堡走去。 刚到城堡外面大约一百米处,城堡内的守卫便大声喝道:“来人止步!”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但注意力比较集中的话,并不会轻易被弓箭射中。 当然,若是一大批弓箭手同时放箭的话,十有八九还是躲不过的。 西斯底格尔把手卷成喇叭状,喊道:“我是西斯底格尔公爵,要见巴布德隆公爵!” 喊完,他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腰都弯了下去。 心里也更加地痛恨巴布德隆:该死的家伙,这么远就不让人靠近了,喊得人嗓子疼。 过了一会儿,巴布德隆出现在城堡的矮墙上,向西斯底格尔招了招手。 西斯底格尔见状,便又往前走了大约五十米。 在这个距离上,说话不用再费那么大力气,但安全就没了保证。 “西斯底格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巴布德隆皱着眉头说道,表情看上去甚至有种不耐烦的味道。 西斯底格尔似乎是见惯了巴布德隆不太友好的表情,吐了口痰,清了清嗓子,说道:“巴布德隆,我是来传话的。之前,我们进攻过贝鲁特港,昨天我们不是又派了一百艘战船去贝鲁特吗?被人家给打回来了,还追了过来,要求我们必须做出赔偿。” 巴布德隆眼神阴鸷地看着西斯底格尔,不屑地说:“你只是传个话?我怎么听说,你是带他们来杀我的?” 该死的,这个巴布德隆竟然在我的城堡安插了眼线! 西斯底格尔在心里暗自骂道。 然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跑。 巴布德隆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一蓬箭雨顿时将西斯底格尔的身影覆盖了! 西斯底格尔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操!” 陆文龙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骂了一声,这特么算什么事儿? “迫击炮准备!” 他下令道,准备让战士们以迫击炮先轰上几轮。 却发现城堡的大门开了。 之前在城堡上和西斯底格尔见面的那个人出现了,举着双手,走出了城堡的大门。 陆文龙连忙又撤回了命令。 这个人,他相信就是巴布德隆,刚才悍然出手射死了西斯底格尔。 巴布德隆就一个人,举着双手,向前走着。 一直走到了陆文龙身前,呜啊呜啊地说了一通。 能翻译的战士走过来说:“他说,他叫巴布德隆,是这个城堡的主人。西斯底格尔能做到的事情,他都能做到,而且,肯定会比他做的更好。 因为,他本来就比西斯底格尔更有实力,更有权势,也更加可靠。 西斯底格尔的领地和城堡是父亲传承下来的,毁在了他的手里,他不可能一点罅隙都没有。 而他巴布德隆的城堡是在自己手中建起来的,即便毁了重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文龙闻言,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 这是个狠人啊,从他毫不留情地灭杀西斯底格尔就能看出来了。 同时,这个人也相当的有能力,正如他所说,同样是公爵,人家可比西斯底格尔强大的多了。 最关键的是,巴布德隆是个聪明人,直接杀人投诚,单人空手出城,到陆文龙跟前来表明态度,就是算死了陆文龙不会杀他。 这样的人,用起来或许更好? 眯着眼看着巴布德隆,陆文龙这样想着。 第258章 杨幺出战 陆文龙跟这边的异国人没有丝毫的交情可讲,并不在乎谁来当这个代理人。 从巴布德隆的表现来看,似乎的确比西斯度格尔更为合适。 除了之前的分析之外,巴布德隆还很年轻,最多四十岁左右。 身材魁梧,看走路姿势就知道有从军的经历,身体素质应该也不错。 而西斯底格尔本来就是超过六十岁的老年人,就算没被巴布德隆杀死,怕是也活不了几年,总不如正值壮年的巴布德隆。 陆文龙很快便想通了,欣然笑道:“很好,你的理由让我无法拒绝,只要你能把所有参与攻击贝鲁特港的领主或者公国的赔偿都拿到手,我就认可你的能力。” 趁着翻译的工夫,他伸出了右手,准备与巴布德隆握个手。 而巴布德隆似乎并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翻译的战士提醒他,握手是表示合作、友好招呼的意思,才伸出手,与陆文龙使劲地握了一下。 就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他便从陆文龙的手上感受到了力量,强大的力量! 这个感觉让他原本还有些高傲残余的心态稍稍又放低了一点。 原来,即便不借助先进武器的威力,宋国的军人也是不能小觑的。 不过,巴布德隆的心里反而更加高兴。 他喜欢和强者打交道。 这是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不二法门。 巴布德隆微微弯腰,沉声说道:“尊敬的阁下,我知道西斯底格尔赔偿了黄金八百公斤、香料四百公斤,作为罗马帝国最强大的领主,我愿意支付一千两百公斤黄金、六百公斤香料。” 饶是陆文龙跟在赵构身边五年,眼界已经远超多数官员,仍然被巴布德隆报的数字震惊了一把。 这钱,来得可真特么快! 从贝鲁特港出来才是第二天,这才是第三家,就多少钱了? 先算黄金哈,奥德修斯五百公斤,西斯底尔格八百公斤,巴布德隆一千两百公斤,一共两千五百公斤,就是五万两?乖乖,这么多! 还有香料一千公斤,就是两千斤,虽然不知道值多少钱,可香料都是按两卖的,怕是不比黄金少啊。 后面的赔偿,由巴布德隆去要,百分百会更多,大概率要翻几倍。 我这么能干,官家会夸我的吧,陆文龙想着想着脸上便露出了猪哥的笑容。 巴布德隆眼看着陆文龙笑了起来,心知他定然是满意了,不禁松了口气,补充道:“我巴布德隆不是西斯底格尔,只要教皇陛下不对我用兵,我保证,不需要你们的军队保护。” 陆文龙一听翻译,更加满意。 听听听听,只要教皇不出手,其他领主啥的,人家自己就能搞定! 这才是正经有实力的公爵嘛,不需要扯虎皮做大旗,西斯底格尔可没这本事。 陆文龙笑眯眯地说道:“这事需要多长时间能做完?” 巴布德隆稍稍考虑了一会儿,回道:“如果绕开教廷不理的话,预计两个月足够了。” “好,我就在你这儿等着,派一艘战舰沿途给你壮壮胆,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及时和战舰取得联系,我不会让好朋友承受太大的损失。” 陆文龙既然决定了与巴布德隆合作,就拿出了对自己人的态度。 对自己人,自然是要保护的。 巴布德隆对陆文龙的支持感到特别高兴,这是当成自己人了啊! 接下来,陆文龙和杨再兴就留了下来,天天切磋,提高自己的技艺。 杨幺带着一艘战舰和八百战士沿着海岸线,和巴布德隆保持同步前进,互相保持着联系。 不得不说,巴布德隆的能力真的很强。 一路前行,一路收钱,黄金和香料成箱成箱地搬上了战舰。 动手也只是偶尔为之,也就起个威慑作用。 杨幺天天看着装满黄金的箱子被一箱箱地搬上船,不禁想道:官还是比匪有前途啊,你看这黄金来得多容易,想当初在洞庭湖水寨混的那些日子,简直,唉,根本没可比性! 虽然这些钱是要上交的,但黄澄澄的,那么养眼,天天看也不烦。 大约过了半个月,杨幺正在战舰上扔着金锭玩呢,巴布德隆派人来报信,遇到硬茬了! 话说巴布德隆出发以来,虽然并不是一帆风顺,却也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麻烦。 反而因为忠勇军最初那几战的传播,不少小领主甚至公国选择了抱他的大粗腿。 所以,近半个月来,他的部队非但没减员,还多了上千人出来,都是自愿跟随他的。 但,随着巴布德隆的队伍逐渐深入内地,麻烦还是来了。 毕竟,有不少领主或者公国是不想出钱的,凭啥? 又不是头一回出去抢地盘抢资源,哪有吃到肚子里了还要吐出去的? 一个原本就和巴布德隆实力差不多的公爵,维多利亚,暗地里请示过教皇之后,主动站了出来,以维护各公国和领主的既得利益为名,聚集了超过五万人的大军,堵在巴布德隆必经的道路上,等着与巴布德隆一决胜负。 巴布德隆的兵力就一万多人,跟维多利亚硬杠的话,几乎没有胜算。 考虑了一夜之后,巴布德隆觉得应该请求宋国的军队助阵了,正好亲眼看看宋国的军队是怎么虐维多利亚的。 杨幺二话没说,留了一百人守着战舰,自已率六百战士带齐装备就出发了。 维多利亚很会选地点。 不仅是在巴布德隆必经的道路上,而且还是个地形平坦、视野开阔的区域。 最关键的是,他扎营的地方地势还略微高了一点点,而巴布德隆前进的方向是有一点点小上坡的。 维多利亚的五万兵力里头,有超过一万人的骑兵。 这个区域无疑更加适合骑兵冲锋。 巴布德隆显然也是很聪明的,远远地就停了下来,并不往维多利亚那边靠近。 他趁着天还没亮,偷偷派人去战舰那边报信,然后,就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 中午时分,杨幺便赶到了。 巴布德隆在地上画了简单的示意图,把维多利亚的兵力部署大致介绍了一遍,便不吭声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杨幺。 杨幺盯着示意图看了一会儿,又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番之后,便笑道:“不要紧,五万人而已,不算什么。” 巴布德隆此时的心时在,其实并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有些好奇。 尤其在杨幺说五万人不算什么之后,他便两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维多利亚部队大败的情景。 他很想知道,宋国的军队,只来了六百人,是怎么打败维多利亚的五万人的。 这将直接关系到将来,他在罗马帝国这边的地位。 第259章 又发财了 且不说巴布德隆。 杨幺看起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也是有点小紧张的。 自归顺朝廷以来,这还是他的首战。 虽然,六百对五万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但事实上,太多的战例充分证明了六百人不但能胜,而且还能做到零伤亡。 他眼下要做的,就是确保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尽量给予对方重创。 这个什么维多利亚,无疑是很好的踏脚石。 兵力太多的话,比如十万以上,在这种地形,六百人真就毫无胜算了。 十万人,真能用人堆,也把六百人堆死。 他是这么想的:让巴布德隆的部队上前,引诱维多利亚出兵。有冲锋优势的一万骑兵肯定会率先出战,这是唯一有可能凭借速度优势对忠勇军战士造成威胁的。 这边把带来的二十挺轻机枪提前布置好,形成交叉火力,绞杀一万骑兵不算什么难事,只要他们不骑着马逃跑,结果只有一死。 把骑兵消灭了,四万步兵别看人数更多,但对于忠勇军战士就完全没威胁了,而且,巴布德隆的五千骑兵也是有相当战斗力的。 这样两相配合,零伤亡获胜可能性极大,只要别被冷箭啥的伤到就没什么悬念。 想好了之后,杨幺便在地上用匕首画了个示意图,在翻译的帮助下和巴布德隆商量好了作战方案。 巴布德隆是个很果断的人,既然选择了相信宋国军队的六百人,便不再迟疑,在杨幺的部队布置好之后,立刻把五千骑兵派出诱敌。 维多利亚见巴布德隆的骑兵在前方出现了,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一万多人也敢来主动进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举到头顶上方时,猛力向前一挥,下令道:“骑兵冲锋!” 一万骑兵随即便发起了冲锋! 顿时,大地发出隆隆的声音,一万骑兵如潮水一般向前方滚滚而去! 马蹄踏起的灰尘被冲锋的骑兵带起,飘散到空中,又被向前的气流裹挟着跟在了骑兵的身后。 气势有点吓人。 巴布德隆则刚好相反,远远地看见维多利亚的骑兵启动了,连忙下令道:“撤退!” 五千骑兵猛然调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冲去。 维多利亚用手中的马鞭将帽子顶起一线,轻蔑地看着转身逃跑的巴布德隆骑兵,笑道:“算你聪明,还知道逃跑。” 正在此时,前方逃跑的巴布德隆骑兵突然变阵,队伍宽度几乎变窄了一半,却是已经到了忠勇军的伏击阵地,从中间留好的豁口冲了出去。 最后面的骑兵尚未完全冲出豁口,忠勇军的轻机枪已经“哒哒哒”地怒吼起来! 维多利亚的骑兵部队正在冲锋中,突然响起的枪声使得战马受惊,但一时之间又停不下来,纷纷倒地或者本能地向两侧逃跑。 后面的骑兵刹不住,撞到了前面的骑兵,一阵人仰马翻! 冲锋队形瞬间便告崩溃! 忠勇军的伏击阵地上,二十支轻机枪,一边十挺,构成了交叉火力,疯狂地收割着这些骑兵的性命! 还有忠勇军战士手中的自动步枪也都处在连发状态,不时有战士掏出备用弹匣换上,继续射击。 奔跑中的、原地打转的、四散逃跑的骑兵和战马不停地倒下! 枪声、马嘶声、惊呼声混在一起,奏出了一首死亡之歌! 短短几分钟时间,等后面的骑兵稳定下来,可以转身逃跑时,一万骑兵已经伤亡过半! 这些人可不傻,之所以自己还没死,是因为前面有人挡着,现在,前面死完了,就轮到后面的人了! 不用任何人下令,这些骑兵转身就逃,而且还不断疯狂抽着鞭子,试图让战马的速度提高提高再提高! 维多利亚的马鞭还在手里,帽子挂在鞭梢,他已经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地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没有人去管这个大脑宕机的公爵。 他身后的步兵方阵眼见骑兵逃回来了,正在朝着方阵冲来,也不知谁带了个头,“跑啊!” 步兵方阵也乱了,一个个转身就逃! 杨幺眼见维多利亚的骑兵逃得远了,便示意巴布德隆的骑兵追上去。 仗打成这样,巴布德隆实在是太满意了! 痛打落水狗,他自然是很乐意的,连忙带着自家的骑兵追在维多利亚的残兵身后杀了过去。 路过维多利亚身边时,好家伙,这货手里还拿着马鞭,愣着呢。 他的战马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在原地刨着蹄子,仿佛岁月静好的样子。 巴布德隆明明已经过去了,又调转马头回来,看着失魂了似的维多利亚,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鞭子,招呼道:“喂,维多利亚!” 看把他我得瑟的!这是来找脸打的意思! 谁知道维多利亚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珠子都没眨一下,仿佛没听到到似的。 巴布德隆摇摇头,将马鞭又插回维多利亚的手中,叹了口气:“唉,又废了一个,这一家子真是……” 这一战,维多利亚的一万骑兵到最后剩下来的连两千人都不到了,全都投降了巴布德隆。 四万步兵伤亡倒是不大,也全都归了巴布德隆,把他给乐的,嘴都合不拢了,送礼都不带这么贴心的吧!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十年之后,统一了整个欧洲的巴布德隆得到了赵构的亲自嘉奖,授予其级别最高的金龙勋章,他乐的,同样合不拢嘴。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至于杨幺和巴布德隆两部的伤亡,令后来得知详情的所有公国和领主吓破了胆! 连巴布德隆的部队都是零伤亡,更别说杨幺率领的忠勇军了。 杨幺长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感觉,有点爽…… 对于被吓傻了的维多利亚,巴布德隆并没有赶尽杀绝,不过却清空了他城堡中的库房,只给他和他的傻子老爹留了一袋金币,或许他家那个忠心耿耿的管家会照料他们爷俩吧。 几万兵力到手,巴布德隆已经得了大便宜,便高高兴兴地将金银首饰香料啥的全都献给了陆文龙,一点都没截留。 陆文龙对于这一战的战果表示很满意。 能不满意吗? 两千多公斤黄金、一千多公斤香料,还有其他一些珠宝、首饰等等,都是钱啊!又又又,发财了! 这哪是来威慑的?分明是来抢钱的! 绝对超超超额完成了官家给的任务了! 而且,这才哪到哪儿啊,大头还在后面呢! 维多利亚战败、变傻、被抄了家,这么惨,为啥? 其他人都在想:怎么办? 第260章 一个个来 实力大涨的巴布德隆完完全全进入了代理人的角色,积极性很高,天刚蒙蒙亮,就带着队伍出发了。 简直是优秀公务员的典范。 而且,他也不要陆文龙派人押阵了。 本来比他更有实力的公爵就不多,维多利亚联合了多个公国和领主才组成的联军又被他得了便宜。 除了罗马教廷,已经没有谁再有实力和他叫板了。 刚刚赶到下一个领主的城堡前,巴布德隆便被眼前的情况搞得有点小懵。 萨拉丁领主带着一帮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子,拿着花环,已经在城堡门前等着了。 在他们身前,是几个箱子。 萨打丁是个新晋的领主,还不到三十岁,是个很有头脑的年轻人。 他的领地不大,在众多的领主中只能算中等偏下,与公爵之类的大佬更是没有可比性。 见巴布德隆到了,一帮人举起手中的花环,左右摇摆着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人家都摆出这么大的动静迎接了,再带兵打人家,貌似,不大合适? 巴布德隆随口吩咐身边的骑兵统领道:“保持警戒,我下去看看这家伙搞什么鬼。” 欢迎的声音还在继续。 直到巴布德隆走到萨拉丁身前两米处,萨拉丁缓缓抬起右手,示意身后停止。 巴布德隆就站在那儿不动,认真地盯着萨拉丁的眼睛。 萨拉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很优雅地弯下腰,左手垂在大腿一侧,右手抚胸,给巴布德隆行了一礼:“我是萨拉丁子爵,很高兴见到您,巴布德隆公爵。” “萨拉丁子爵,很高兴见到你。”巴布德隆还了一礼,问道:“看这样子,你是知道我要来?” “回禀公爵大人,” 萨拉丁仍然没有直起身来,保持着谦?的态度说道:“昨天您和维多利亚公爵之间的大战,真是太令人震惊了!请允许我宣誓向您效忠!” 效忠? 巴布德隆本来没考虑过这个选项,所以觉得有点意外,不禁愣了一下。 萨拉丁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巴布德隆拒绝,便赶紧补充道:“公爵大人,昨天维多利亚公爵集结的部队可没有我的人,不信你随便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巴布德隆也没怎么怀疑萨拉丁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指着几个箱子道:“这箱子?” 萨拉丁这才直起腰来,面带笑容地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黄金三百公斤,香料一百公斤,还请大人笑纳。” 巴布德隆前来,为的就是这个赔偿金,萨拉丁都主动拿出来示好了,他也没必要非得刀兵相见。 于是,他让部下把箱子全部运回去,接着去下一家。 偏偏在此时,一大帮人从远处来了,看起来可不像是萨拉丁家的人。 萨拉丁也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这一帮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巴布德隆的眼神不错,在人群中发现领头的几个人,是熟悉的面孔:“罗纳尔朵公爵?特普朗公爵?布拉德公爵?” 不是军队,是几个公爵和私人领主。 而且,这三个公爵的实力比原先的巴布德隆还要差上一线。现在么,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三个公爵的兵力加起来也赶不上巴布德隆了。 至于他们的来意,巴布德隆心中有所猜测,却并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安静地等着那一帮人的到来。 罗纳尔朵公爵、特普朗公爵、布拉德公爵带着一大群人到了巴布德隆身前,主动放低了身段,弯下腰,给巴布德隆见了礼:“罗纳尔朵公爵(特普朗公爵、布拉德公爵)见过巴布德隆公爵。” 巴布德隆回了个礼,问道:“诸位来这儿,是巧合?” 巧合?巧尼马的的合! 一帮人在心里暗暗骂道。 这附近的公爵和领主都连夜赶来了,能是巧合? 年龄最大的布拉德公爵率先开口道:“我,布拉德公爵,请巴布德隆公爵到我的城堡做客,商议一点事情,不知可不可以?” 他话音还没结束呢,罗纳尔朵公爵、特普朗公爵几乎同时开口,向巴布德隆发出了邀请:“我我我,罗纳尔朵公爵(特普朗公爵),请巴布德隆到我的城堡做客!” 还有几个领主也在三位公爵身后嗷嗷叫地要邀请巴布德隆去做客。 巴布德隆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多人、这么热情的邀请,一时之间有点小自豪。 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很罕见不是? 好在这个时间很短,他总算还是个有大毅力的人,及时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诸位的意思,是邀请本公爵去做客,还是,” 巴布德隆指着萨拉丁摆放好的箱子,说道:“还是打算给出相应的赔偿?” 三个公爵互相看了看,由布拉德公爵开口说道:“我们都准备拿出最大的诚意,希望巴布德隆公爵可以帮我们引荐一下宋国的将军。” 巴布德隆可不是傻子,帮他们引荐?做啥美梦呢? 吃独食他不香嘛?为什么要跟你们分享? 他想了想,说道:“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巴布德隆公爵,目前是宋国的代理人,全权负责处理诸位与宋国之间的外交事务和各种纠纷。 宋国将军说了,你们,先把赔偿金交齐了,再考虑下一步如何进一步发展外交关系。不交的话,哼哼,维多利亚就是榜样!” 如果陆文龙在这里的话,怕是也要被这家伙的厚脸皮给折服了,他只是说巴布德隆如果能把所有参与攻击贝鲁特港的领主或者公国的赔偿都拿到手,就认可他的能力。 可没说已经授权他作为宋国的代理人,这是要得到官家批准才行的。 但,这三位公爵和领主们不知道啊。 他们只知道,维多利亚纠集了五万兵力准备给巴布德隆个教训,结果却被宋国几百人的部队给打得落花流水。 结果反而让巴布德隆占了大便宜,一跃成为罗马帝国除了教皇陛下以外的第一人。 巴布德隆如果不是宋国的代理人,宋国的军队为什么会下死手帮他? 最最关键的是,维多利亚的下场,谁不怕? 所以,巴布德隆的话音刚落,这帮公爵和领主老爷们都争先恐后地表态: “我给钱!” “我先来!” “我我我……” … … 巴布德隆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伸出双手虚虚一按,等他们安静下来之后,笑着说道:“诸位,不要着急,来来来,排好队,登记一下,一个个来。” 第261章 沙漠之鹰 巴布德隆这边干的热火朝天,每个公爵或者领主登记好了数额之后,便回去安排士兵往巴布德隆的港口运。 这却是巴布德隆的小心思,往他的港口运,再有战舰停泊在港口外面,就坐实了他的代理人身份,以后办起事情来腰杆就更硬。 陆文龙非但不傻,而且还属于特别聪明的那一类,对于巴布德隆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没有点脑子和手段,他反倒不放心了。 就这样坐等财富上门,多好! 那一箱箱的黄金、香料搬过来,码好,看得人眼热。 半个月之后,这一波赔偿金全部到位之后,三艘战舰的吃水线都下去了一大截,可见这趟威慑收益之大。 陆文龙初步估计,香料、珠宝之类暂时不算的话,仅黄金都有六万多斤! 赵构早就说过,黄金是硬通货,必须大量储备。 本来陆文龙预计要在这边待半年以上,彻底稳定地中海沿岸再回京。 但这么多黄金整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怎么安稳,便打算提前回去,大不了再来。 反正现在也方便,从京城修过来的柏油路虽然还没修到贝鲁特港,却已经连通了阿拉伯半岛的能源基地。 用军用的卡车从陆路回京,倒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杨幺暂时留在了贝鲁特港,负责统领三艘钢铁战舰,主要任务就是沿地中海的海岸线巡逻,给暂定的代理人巴布德隆作后盾。 巴布德隆是个明白人,知道动用忠勇军的次数越少越好,能不用最好不用。 不然的话,事事都要忠勇军出面解决的话,这个代理人,是个人都能做。 他的个人价值从哪里体现出来? 陆文龙押车回京,杨再兴到能源基地报到。 半道上,在花剌子模地区,陆文龙发现铁路已经修到了首府乌尔坚奇城,看起来,最多一年时间,铁路就能通到贝鲁特港。 公路离铁路并不远,有的时候还会有交叉。 陆文龙时常看到忠勇军的巡逻队,开着迷彩的军用战车,保护着公路、铁路线的安全。 公路沿线所有的加油站,全部位于军营附近,这样一来,在公路上行驶的汽车用油就有了保障。 随着公路和铁路的延伸,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宋国的先进科技紧接着普及过来,走进了千家万户。 比如电厂,比如家用电器,比如电话,比如汽车,等等。 陆文龙将一路上看到的这些变化全都记在了心里,对于大宋的强盛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阿拉伯半岛因为有能源基地、军事基地和军事学院,得以提前和内地同步完成了新兴科技的普及与运用,比如前面所说的电器、电话、汽车等等。 军器监阿拉伯半岛分部竟然研发出了一款坦克,正在等待总部和赵构的审核,这个新发明可是分部独立完成的,已经走在了总部的前面。 一些家用电器产品的开发,分部也不比总部落后多少,甚至隐隐有与总部并驾齐驱的架势。 十几年之后,随着阿拉伯军器监分部第一架飞机的试飞成功,阿拉伯军器监果然把名称换成了宋国西部国家设计院,与改名为宋国开封国家设计院的军器监成了竞争关系。 开封国家设计院要不是研发出了潜艇的话,真被西部国家设计院盖过了风头。 这都是后话,暂时先不提了。 陆文龙的提前回京,令赵构大为开心。 主要是陆文龙带回来的黄金、香料等财物,实在是帮赵构解决了大问题! 钱是真不经花啊! 京城通往周边州城的道路全部铺成了柏油路,通往贝加尔湖和西伯利亚东部的国道正在同时修建,还有火车线路,全领域的各种研发,都是烧钱的项目。 幸好全国各地的加油站已经在大幅回笼资金,不然的话,国库可真撑不住了。 赵构趁着心情愉快,给陆文龙又升了官,冠军大将军,正三品。 然后,觉得还不足以表彰其功绩,又给他媳妇封了三品诰命夫人。 至于杨幺,还没回京述职呢,鉴于也的表现极佳,赵构便给他提了两级,从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晋升为从四品的宣威将军。 最奇特的是巴布德隆,陆文龙汇报时说,当时只考虑代理人的角色比较合适,却不知道具体算什么品阶。 赵构想了想,决定也给他定个从四品,与杨幺相当,互不统属,便封了个地中海总代使,壮武将军,并奖励沙漠之鹰手枪一支。 除了真构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沙漠之鹰这个名称的由来,但见过这枪的人都觉得很合适。 银白的枪身,粗壮又细致的造型,威力也是各类手枪之冠。 后来,巴布德隆在回忆录中说:“陛下奖励的沙漠之鹰手枪,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发挥了极大的威慑作用,毫不夸张地说,这支手枪发挥出来的作用,完全抵的上十万部队。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支手枪,只开过一枪,只杀过一人。这个人便是教皇座下第一人,教廷红骑士军团军团长,撒弥尔公爵。 当时,教廷的威望在我的合纵连横和层层进逼之下,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四十多个公国和私人领主中,只有撒弥尔公爵和几个私人领主以及十万人的红骑士军团坚定地支持教皇,其余的,大部分已经对我宣誓效忠,少部分保持观望态度。 教皇不甘心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势力和威望,便提出与我谈判,并在私底下打算让撒弥尔军团长出手,当场把我杀死。 但他们却不知道,十年来,红骑士军团的大部分中层军官都接受了我的示好,所以,我只要把撒弥尔干掉,红骑士军团就不足为惧了。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刺杀撒弥尔的机会。碰巧,教皇和撒弥尔把这个机会主动送到了我的手中。 于是,那天上午,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接受了教皇的邀请,一个人去了教廷。 要知道,进入教廷,佩剑是不允许带进去的,更别说部队了。 我的佩剑在入口就解下来了,十万大军在城外,原地待命。 教皇想要我向他宣示效忠,被我拒绝之后,便恼羞成怒,当场指使撒弥尔动手。 可惜,他们对于我们宋国的新式武器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皇帝陛下赐于我的沙漠之鹰手枪就在我腋下的枪套里。 我微笑地看着撒弥尔抽出佩剑朝我冲来,以一种非常悠闲的心情,取出早已上膛的手枪,对准他的脑门,‘砰’的一枪,轰开了他的脑壳。 亲爱的朋友,你绝对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整个教廷,足足沉默了三分钟! 教皇吓得腿发软,一哆嗦,倒在了椅子上,把椅子都撞翻了。 这时,我吹了一下枪口,笑眯眯地问:‘还有谁想试试?’ 哈哈,直到我离开时,都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走到门口时,我转身告诉教皇:‘可以保留教皇称号,但,仅此而已。’ 十万人的红骑士军团,跟我走了。” 第262章 军营哗变 陆文龙回来之后,赵构就需要解决一个问题,级别提上去了,正三品,职务呢?把他放哪里比较合适? 这个级别放到军队中去,已经可以担任一方大员了,和张所、马扩、吴玠、刘锜等人都差不多,但他的年龄实在太轻,资历尚嫌不足。 恰在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情,震惊朝野的大事! 涟水军(江苏涟水)承宣使刘光世酒后失德,拔出佩枪,将发生争执的麾下统制马德龙立毙当场。 这事,引起了各营统制及其他中层领导的强烈不满。 你刘光世是主官、是上级不错,但大家说到底也是同僚,你总不能一言不合就冲着部下开枪吧? 今天能杀马德龙,明天就能杀张德龙、李德龙,这尼马当你的部下都成高危行业了? 于是,一大帮将领聚集起来,简单的商量之后,便一起去找刘光世讨要个说法。 刘光世的亲兵,有好多都是当年跟随他爹刘延庆和他兄长刘光国的老部下,那可是忠心耿耿,眼中只有刘光世而无其他人。 这些亲兵见众多中层将领一起来找刘光世的麻烦,立马不乐意了,几百人把这些将领围了起来,让他们给刘光世认错,不然的话就要把他们按违反军令处置。 问题是,这些中层将领基本上都是原来忠勇军的校尉出身,一个个都是硬汉,在基层战士中素有好评。 面对几十倍于已的亲兵,这些将领不但不服软,还嗷嗷叫地拔出佩枪对峙,坚持要求追究刘光世擅自杀人的责任。 这些将领的部下得知自家的头头去为同袍讨说法,反被刘光世的亲兵围住了,个个义愤填膺。 仗着人多欺负俺们人少是吧? 真当俺们战士都是摆设? 结果,这些战士纷纷带着武器,左三层右三层地把刘光世的亲兵也围在了里边,嚷着“放人放人,必须放人”。 闹到这种程度,距离哗变仅一步之遥。 刘光世醒酒之后,开始懊恼起来。 他再无能,也是出身军人世家,深知击杀同僚和军营哗变的后果。 真要追究的话,撤职查办都是轻的,即便不至于一命偿一命,也很有可能会被流放到不毛之地,能活多久就看天意了。 必须得控制住局势,不能将此事扩散出去。 他思虑再三,决定服软,便走进亲兵的包围圈,向众位将领认错:“各位同仁,我刘光世酒后失手错伤了同袍性命,罪该万死。 在这里,我诚恳向各位道歉,同时,愿意倾尽所有,补偿马德龙妻女属金五百两,银五千两。” 金五百两,银五千两,对于刘光世来说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实在是不少了。 众位见他态度诚恳地认了错,又愿意付出巨额赔偿,便也消了气。 刘光世见状,松了口气,连忙让亲兵散了。 这事儿若是真这样,也就算过去了。 偏偏,马德龙与妻子王氏两口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那种,伉俪情深,曾约定“生同衾,死同穴”。 王氏刚刚得知了马德龙被刘光世枪杀的消息,正哭得肝肠寸断呢,马德龙手下有个腿快嘴也快的战士跑去把刘光世愿意出巨额赔偿的事儿禀告给了王氏。 这王氏一听,还想花钱摆平?没门! 直接拿起丈夫留在家中的佩剑抹了脖子,抹脖子前还声音凄厉的喊了一声“郎君啊,你死得太冤了!” 随即香消玉殒! 留下十岁不到的女儿在一边嚎啕大哭! 报信的战士一看,艾马,这可不得了了! 震惊于王氏的果决,又感动于王氏的痴情,这个战士眼泪巴拉地跑回营中报信去了。 说“将军遗孀自尽殉夫了!” 军营里都是什么人?全是热血男儿! 一听这事,哪还能忍?纷纷找了白布系在额头上,由副统制带着,浩浩荡荡地直奔刘光世的大营而去。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各营将士加入了队伍。 此时,刘光世觉得了了心头大事,需要放松一下,便叫过偷偷扮成亲兵混进军营来的小妾,谈谈家长里短的事情。 众多战士杀到营房,刘光世的亲兵一看那么多人,根本拦不住,连忙让一个腿快的新兵进去通知刘光世。 谁知这亲兵刚到刘光世营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哼哼哈哈的声音,这个未经人事的亲兵顿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新入亲兵营的,听过老兵的告诫:将军营房中如果有些奇怪的声音,千万不要去打扰。 什么叫奇怪的声音?他当时还特意问过老兵。 老兵告诉他:不好形容,你只要听到,自然就知道了。 果然,一听到房内的声音,这个新兵蛋子立马就知道了,那就是老兵说的“奇怪的声音”…… 大队的战士直接冲破了亲兵的阻拦,来到了刘光世的营房外边。 新兵蛋子张开双手:“你们不能进去。” 一帮战士理都不理他,直接推开他,闯了进去。 刘光世正值最后关头,站在小妾身后“啊啊”地叫着,听到身后有动静,还没来得及转身,屁股上便挨了一脚,直接被踹翻到一边去了。 进来的战士们看着一身亲兵装束的小妾还趴在桌子边上,胸中的怒火又炽热了些。 “你枪杀了马将军!马将军的妻子刚刚殉夫,你却在这里行此龌龊之事!” 年轻的战士们红着眼睛,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着刘光世和小妾砍去…… 刘光世吓坏了,裤子都顾不上提,一个劲地往后面出溜:“别别别,别冲动!别杀我!啊啊啊!” 片刻之后,刘光世和小妾便被砍得血肉模糊,躺在了血泊里。 有个将领站出来说道:“我自愿接受官家处置,请大家把我绑了!” 战士们群情激动,有战士嚷道:“这是我们大家一起做的事,愿意共同承担,请大家帮帮忙,把我也绑了!” “一起绑!” “一起绑!” … … 到后来,几千名战士互相帮战友们绑了,然后,像平时训练时一样,迈着整齐的步伐,出了军营,沉默地行走在官道上。 沉默的队伍,整齐的步伐,黑幽幽的柏油路。 路上的百姓们惊讶地看着这支队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这支队伍刚走出军营的时候,电话,便已经打到了赵构那里。 情报司的详细报告也同步送到了赵构手中。 第263章 该不该杀 赵构手里关于刘光世的报告,属于绝密内容。 第一部分,就是刘光世枪杀马德龙事件的始末。 马德龙是忠勇军校尉出身,当时从忠勇军出来,到涟水军当了一营的副统制,后来升为统制。 前面说过,这个人与妻子王氏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结为夫妇,二人感情相当深厚。 事发当天,王氏生日,偏偏轮到马德龙当值。 于是,马德龙便去找刘光世请假。 按说这也不算个事,涟水军本身就是相当于后世武警的内卫部队,没事就是搞搞训练,有暴力或者突发事件便出兵处置一下,在这个和平年代里存在感相当低。 偏偏,刘光世对于忠勇军过来的这些人很不喜欢,逢年过节不送礼不说,平时还一个个地敢公开指责他的不是,什么当值期间饮酒、带小妾进军营等等。 正好,这天中午,刘光世又喝了些酒,看人都有点重影。 马德龙说家中有事,想请个半天假,晚间即回。 刘光世醉醺醺地问:“家中有事?什么事?” 马德龙闻言,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 哪个将士家中能没有一点事?像他这样在涟水军驻扎,把家搬过来的有的是。请个半天假而已,至于要寻根问底吗? 他这一犹豫,刘光世不干了:“咋了?你今日当值,不说个分明,嗝~~,别想我批假。” 刘光世是他上司,马德龙能怎么办?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回道:“家中娘子生日,属下给她庆个生,晚间回营,不耽误当值。” 刘光世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亏你还是个带兵的将领,说这话也不嫌害臊!当值期间跑回家给娘子庆生,嗝~~,怎么说的出口?” 马德龙念着刘光世是顶头上司,忍着心中的怒火,粗声粗气地说:“我说了,只请半天假,晚间就回来了,麻烦将军批准了吧。” 刘光世一听他口气不对,也顿时火起:“别说半天,嗝~~,半个时辰也不行!我不批!” 马德龙气得想拍桌子,指着刘光世说道:“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刘光世看着马德龙气愤不已的样子,心里顿觉痛快,笑道:“注意,嗝~~,注意言辞哈,我不批你的假,就是欺人太甚?你眼里,嗝~~,还有没有,嗝~~,上官。” 刘光世这时候感觉酒劲上涌,打嗝的频率渐高,便不耐烦地挥手道:“滚,赶紧滚!” 马德龙顿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桌子一拍:“刘光世,你不要太过分!你自已带头违反军令,在营中饮酒,还带小妾入营,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吗?我要告到官家那里,看你还以猖狂到什么时候!” “还反了你!”刘光世一伸手把佩枪掏了出来,枪口冲着马德龙一点一点地说道:“在我的地盘,嗝~~,我说的算!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来,你有种给老子一枪,老子眨一下眼睛,就是你养的!” 马德龙一把扯开战袍,露出胸膛,上前一步,以胸膛抵住枪口,大吼道。 刘光世一惊,连忙把手枪往后撤了一点,色厉内荏地说道:“你还敢咆哮上官?好大的,嗝~~,胆子!” 马德龙瞥了一眼刘光世身后缩在一角的身材娇小的亲兵,轻蔑地说道:“别以为过往那点事情没人知道,只会窝里横、遇到金兵就躲的远远的逃跑将军,哼,你们爷俩一个德性,根本配不上将军这两个字!” 刘光世本来就喝大了,再听马德龙这么大声地揭自己的短,脸上顿时便挂不住了,枪口一抬,顶到了马德龙的额头:“你敢造谣,老子毙了你!” 马德龙骂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父亲刘延庆遇到金兵便逃,被金兵追上给杀了,你也从来不敢跟金兵正面作战,每次都离得远远的,时刻准备逃跑,你爷俩把我大宋军人的脸都丢尽了!呸!竟然把小妾扮作亲兵带进军营~~” “砰~” 一声枪响,马德龙的额头出现一个血洞,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睛仍然睁得圆圆的,身体轰然倒下。 一股青烟升起。 刘光世目瞪口呆,脑子一热,竟真的扣动了扳机。 刘光世身后的小妾和另外两个真的亲兵同样目瞪口呆。 虽然刘光世和小妾都被愤怒的战士砍死了,但两个亲兵的证词,情报司已经拿到了手里。 第二部分,是关于刘光世的一些调查。 正如马德龙所说,刘光世是个逃跑将军,但凡感觉到有危险,必定不敢靠前,时刻准备着,逃跑。 这还真是传承至他父亲刘延庆的光荣传统。 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刘光世随其父刘延庆镇压方腊起义立下战功之后,逢金国大败辽国,徽宗欲收复燕京,由刘延庆任主帅。 从辽国叛到宋国、暂时还没改成完颜药师的郭药师以奇兵入城,里应外合拿下燕京城,但在皇城之外遇到了辽国萧太后的强烈抵抗。 原本刘光世应该按照作战计划驰援燕京,完成夺城任务。但他听说辽国大将萧干率军来燕京解救太后了,感觉自己打不过萧干,便主动放弃了接应郭药师的计划。 郭药师的部队又因为在城内大开杀戒,得不到城内汉人的支持,与萧干大战三天三夜后,仅郭药师、杨可世及数百士兵缒城逃生,高世宣等大部将士则战死城内。 这件事伤透了郭药师的心,成为他后来投入金人怀抱的重要因素。 而萧干又使计,夸口说自已的兵力是刘延庆部队的三倍,明日于阵前点火为号三面合围全歼刘延庆的部队。 刘延庆信以为真,第二日见辽军阵前果然点起火来,便直接开启逃跑模式。后被辽军一路追杀,宋国自神宗熙宁、元丰以来积攒数十年的军用物资或花销或丢弃,统统耗尽。 靖康元年(公元1127年),赵构尚未取得兵权时,刘延庆作为京城守将,外城被金兵攻破时,擅自率万余守兵逃跑,被金兵追上,刘延庆和刘光世的兄长刘光国父子都被金人杀了。 另外,根据情报司的调查,还有两个情况。 一是刘光世藏在军营中的那个小妾,就是当初他向赵构请封诰命的那个。 据调查,凡刘光世当值或者在军营过夜时,这个小妾都会身穿亲兵服装,随刘光世进入军营,在营中夜夜作乐,这事基本上尽人皆知。 二是刘光世虚报战士名额近千人,吃空饷情节严重,据初步调查,这几年至少有上百万两银子进了他的腰包。 当时在军营中哗变,杀死刘光世和小妾的战将士们,三千余人互相绑好,拟进京面圣,已经被涟水军的副将周余拦下,暂时安置在一处行营。 这些将士们该如何处置? 刘光世该不该杀? 将士们要不要追责? 第264章 流放西北 关于涟水军将士斩杀刘光世及其小妾的事件,影响着实不小,传播的速度也超快。 京城里已经到处都在议论,同步传播的,甚至还有关于两人被杀时,裤子究竟有没有提上的问题。 但,有心人真正关注的,还是这三千多名闯祸的将士怎么处置的问题。 内阁成员九人,有两种不同意见。 一种意见认为,刘光世带小妾进军营,后来又枪杀部下,固然违反了军令,斩其首也不为过。 但一众将士闯进军营,将二人斩杀,怎么着都应该严肃处理。 不然的话,以后,谁对上官不满,多发动些人手就可以斩杀上官,还要军令、军纪干嘛? 此风不可长,必须严肃处理。 持这种意见的有岳飞、张浚、李纲、秦桧、李弥逊,共五人。 除了岳飞,一水的文官。 岳飞治军之严那是众所周知的,要求严肃处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刘光世携小妾入军营,违反军令在先,又枪杀部下,还冒领军饷,死不足惜。 三千多将士都是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杀了狗男女,情有可原,罪有可恕。 如果处罚过重,容易让广大将士寒心。 最好雷声大雨点小,给将士们留有余地。 持这种意见的是张宪、赵鼎、梁扬祖、张伯奋,共四人,只有赵鼎这个老好人是文官,其他三个都算是军中之人,都不忍心处置这些大宋好儿郞。 赵构自己也是持第二种意见,这么一来,就成五比五了。 表决了几次,都倔的很,都不肯改主意。 没办法,赵构又把主动退出内阁的汪若海召来了。 这个情报司的主官,每天要处理数以千计的信息,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实事求是的说,汪若海是具有大智慧的,脑子应该是这些人里头最好使的。 汪若海到了之后,赵构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笑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五比五,僵持不下,就看你怎么想了。” “官家这么说,我这压力可就大了。” 汪若海笑着说道:“其实,造成这个局面,主要原因是,大家都有点钻牛角尖了。 这些将士有没有违反军令?有的,是吧。即便事出有因,也应该处罚,判个流放没问题吧? 至于说担心寒了将士们的心,将士们为什么会寒心?不就是觉得朝廷太绝情了吗? 那咱们就把爱护将士们的心情表达出来呗。 判流放,集体流放,带着武器装备流放,三年还是五年都可以。 官家不是舍不得吗?给将士们壮行,让他们安心去流放!” 汪若海说完,一帮人眼前一亮,说得太好了!太对了! 流放本来确实是很重的处罚,流放后基本上都死在流放之地了。 但允许三千多人一起流放,还带着武器装备,那不就和换防差不多? 再让官家去壮个行,那不等于是去执行官家下达的流放任务嘛? 无非是中间不允许离开而已,对这些将士而言,这也能算个事? “狡猾狡猾滴!” 赵构伸出指头点着汪若海笑道。 岳飞、秦桧、张伯奋等人也都对汪若海的意见赞叹不已,搞得汪若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构在大家欢笑之时已经想明白了,这厮来之前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所以才不慌不忙,连个顿都不打,一气说完了自己的建议。 既然如此,他肯定连流放之地都想好了,便问道:“那,你觉得把他们派去哪里最合适?” 好家伙,也不说流放,直接说“派”了。 汪若海确实早有准备,赵构刚问出来,他便接上说:“耶律大石归顺我大宋之前,本来是七州十八部,当时,有一部叫阻卜部族,脱离了西辽,向西北方向离开了,出了我大宋的版图。 据说,这个阻卜部族是因为与贝加尔湖忠勇军守卫有过冲突,死了不少人,因此对我大宋有些敌视。 其向西北逃窜之后,与当地的土着混到了一起,并借着土着部落的力量,多次骚扰过我大宋的巡逻队,造成了我军战士的伤亡。 贝加尔湖区域太大了,守卫力量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不如在贝加尔湖西北边境地区再建一城,就把这批战士派去,加强贝加尔湖西北的防卫力量。 三年即可派后续部队把他们轮换回来,待遇就比照内地忠勇军再加一倍,另外,该晋升的晋升,与正常将士无异。” 阻卜部族脱离的事情,赵构是知道的,耶律大石也说过,有异心了留之无益。 赵构对此耶律大石的做法也是认可的。 但阻卜部族竟然在离开之后,又联合土着部落骚扰大宋边防部队,这就不能容忍了。 这批三千多人的队伍原本是涟水军的,装备和待遇都比忠勇军差了太多,但都是忠勇军将领训练出来的,真实战力相差应该不会太大。 只要配齐了装备,虐虐落后的土着铁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那边的气候环境极为恶劣,拿内地双倍军饷也是惯例,也没什么问题。 无非是后勤补给难度有点大,但通往贝加尔湖边防部队的柏油路即将修通,铁路也已经开工。 这些将士只要坚持一年,西北边境的防务将迎来更加轻松的时代。 决定之后,赵构便和岳飞、陆文龙等人一起赶到了三千多涟水军将士临时驻扎的营地。 之所以带陆文龙来,是打算让他把刘光世留下的烂摊子接过来,整顿好之后再把张俊的镇巢军(今安徽巢湖)也纳入他麾下,整合成为真正的内卫部队,然后分散到全国各地,就像后世的武警部队。 涟水军将士们没想到赵构亲自到营地看望他们,一个个哭得跟孩子似的,让人心疼。 等他们情绪稳定些之后,赵构才朗声说道:“擅杀上官,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罪名,虽然事出有因,但不代表不处罚,这么说,诸位可有异议?” “无异议!任凭官家处罚!” 三千多将士齐声答道。 赵构点点头,看来,从忠勇军派出来的将领把他们训得不错。 “既然无异议,下面,便宣布处罚。尔等擅杀上官,判流放贝加尔湖西北边境三年,纳入忠勇军边防部队,双倍军饷,按军功晋升,把边城建好即可结束流放!” 三千多将士一听,艾马,还有这等好事? 早就羡慕忠勇军战士了,装备好,军饷高,随时可能出征,可平时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没想到,这流放还流放到忠勇军去了! 激动的战士们总算还记着谢恩,刷-刷-刷-,一阵整齐的声音响起,三千多将士同时跪下:“谢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三千多人,就像三千多头猛虎,分乘六七十辆军用卡车,奔向贝加尔湖西北的广袤大地。 第265章 猛虎出笼 西北卫上将军凌云第一次与马扩来到贝加尔湖时,便被它的美丽深深地迷住了,所以回京之后便向赵构申请到这边来,守护这颗璀璨的明珠。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西北卫的上将军,带领一万忠勇军扎根贝加尔湖。 为了更好地保护贝加尔湖,他们在贝加尔湖西北侧建立了营地,并按照计划一砖一瓦地把营地逐步扩建为一个小小的边陲小镇——蓝海城。 这里,渐渐成为一些行商歇脚、中转的地方,毕竟,在这荒凉的地方有这么一支边防部队,让人心里有种安全感。 从蓝海城再往西北,是一片可以称之为蛮荒之地的辽阔土地。 这片土地上,生活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人数最多的也不过数千人,少的只有数百人。 凌云每次派出一千人,分成两个五百人的巡逻队,一队向西再向北,另一队向北再向西,在蓝海城西北方向的一个临时据点会合,再直线返回蓝海城。 路过那些部落的时候,巡逻队会记下各个部落想要购买的货物,下一支巡逻队过来的时候会把他们的货物带来。 每个巡逻周期,大约在半个月左右。 凌云以这种方式,宣示着主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里。 但近两年来,巡逻队经常遭到不明武装队伍的袭扰,前前后后已经伤亡了数十人。 这伙人来去如风,就和当年的蒙古部族一样,骑着马,冲过来放几箭就四散逃跑,虽然他们也死伤了不少人,但这个结果对于忠勇军来说,是个耻辱。 在凌云眼中只能算是土着的部族,竟然能让他的部下出现伤亡,这口气始终顺不下去。 根据情报司的调查,凌云才知道是当年西辽归顺时脱离出来的阻卜部族联合当地几个大部族干的事。 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些人太刁了,机动性太强,追不上,抓不住。 直到,接到京城来电,三千多武装战士来支援了,带来了最新的军用越野车。 这三千多武装战士,就是“流放”而来的原涟水军将士,由原涟水军副将周余率领。 周余也是忠勇军出身,当初被派往涟水军制约刘光世。 赵构认为他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罚他带队,又回归忠勇军队伍。 当然,待遇上也没有亏待他,给他提了半级,从承宣副使升为承宣使,成为正四品的大员。 另外,从三千多将士里边任命了三名统制和三名副统制。一个千人队配一名统制和一名副统制。 他们乘坐的卡车是军用大卡,每辆车能装一百人。除了三十多辆大卡用来运输士兵外,其余还有近二十辆大卡装的全是武器装备。 最新的军用越野车也开来了十辆。 试过越野车的性能之后,可把凌云给高兴坏了! 专门为越野车配备的车载重机枪往车上一架,要速度有速度,要威力有威力,太给力了! 有了这批越野车,阻卜部族再敢来袭扰,必定让他来多少死多少! 可阻卜部族的首领哈达尔不知道这个情况,他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两个四、五千人部族的首领,得到了他们的支持,隔三差五地去给宋国的边防部队找点麻烦,效果不错。 截止目前,两边的伤亡情况差不多,都有数十人,这边的伤亡都是两个女婿部族的,他自己的部族并无损失。 这天,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哈达尔让自已的儿子古特带着两个女婿出兵组成的“袭扰队”五百人又出发了。 宋国的巡逻队到了哪儿,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各个部族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对于巡逻队两侧多出来的十辆越野车,也没有人在意,更大的卡车大家都见过,这算啥? 古特让人打探了一下巡逻队的位置后,将队伍散开,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以包围穿插的形式开始了对巡逻队的袭扰。 “呦呵!” “乌呼!” 五百骑兵从四面八方开始向巡逻队冲来。 这回,巡逻队并没有原地趴下还击,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冷眼看着飞奔而来的骑兵。 乍一看,人还不少。 “自由射击!” 随着命令的下达,十辆越野车的重机枪猛然开火! “哒哒哒~~”,密集的子弹迎着冲锋的骑兵扫了过去。 十挺重机枪同时开火,什么概念? 十道清晰可见的火苗耕地似的来回扫射! 而且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扫射! 如果说以前,这些骑兵还有机会放两箭,这次,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还没进入弓箭的射程呢,就被密集的弹雨扫成了筛子! 例外?不存在的,这样强度的扫射,完全不可能出现意外! 逃跑?不可能的,根本没有人有机会逃跑!连马都没机会! 方圆几百米的范围,成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恐怖场景,密集的枪声和惨呼声、哀嚎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 几分钟之后,战斗结束。 不知道敌兵有多少人,也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全死光了就行了。 也不用打扫战场,谁惹的事谁来打扫。 看着一地的残肢断臂,巡逻队的战士们顿时感觉胸口不闷了,呼吸顺畅了许多。 爽!太爽了!非常爽! 继续巡逻,带着愉快的心情! 巡逻队是高兴了,有人就难受了。 阻卜部族的首领哈达尔就一个儿子,这两年已经成长起来,很快就要接他的首领位置了。 他已经想好了,等儿子这次袭扰回来,就让他接任首领,部族的动未来就交给他了。 随着天色渐晚,古特和五百骑兵还没有回来。 哈达尔心里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不会是…… 这个预感一起,他便再也坐不住了,走到帐篷外面,爬到一个大土堆上,把手搭在眼睛上方,朝远处看去。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一骑、两骑、三骑人影。 哈达尔松了口气,以为是儿子回来了,从土堆上退了下来。 却不料,三个骑兵飞一般到了他的身前时,他才看清,虽然都是他阻卜部族的族人,却没有一个是他儿子。 三人从马背上下来,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沉痛地说道:“首领,古特死了,五百人,全死了,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哈达尔闻言,顿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266章 偷袭营地 哈达尔醒来之时,已是晚上。 两个女儿和女婿都在,尤其是两个女儿,眉目中的担心和焦虑都是浓浓的。 两个女婿,可能,也是有点担心,的吧。 他缓缓起身,大女儿连忙伸手,准备扶他一把。 他微微摆手,有些无力地说道:“没事,我能行。” 坐直了之后,他把腿缩回,盘在了身前,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门外的漆黑,问道:“尸首找回来了?” 大女婿点点头,回道:“找回来了,就在外面,要不要,看一眼?” 他双手扶膝,想站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 两个女婿连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走到外面。 哈达尔步履沉重地走到了尸体摆放的空地前,那里,整整齐齐地排成十余列尸体。 大女婿指着第一排第一具尸体说道:“古特在那儿。” 就着外面的火把,哈达尔看清了儿子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刺痛。 他胸腹之间尽是干涸的血迹,有五六处伤口,都是贯穿伤,比弟弟当年的伤口更多。 哈达尔的心脏又紧缩了一下,弟弟和儿子的模样在脑子里交相闪烁,令他有种眩晕的感觉。 难道,我错了吗? 如果,当初,我和耶律大王一起归顺了宋国,古特或许不会死吧。 可是,他们杀死了我的弟弟,我作为兄长,难道不应该为他报仇吗? 为什么,我的儿子又死在了他们手中? 他仰首向天,“啊~啊~啊~”地一阵大叫,浑浊的泪水滚滚而下。 他的两个女儿,也在他身后嚎啕大哭起来。 两个女婿互相看了看,眉头微皱。 大女婿嘀咕道:“咱俩,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小女婿点点头:“对,咱们不能无动于衷。” “集合所有兵力。” “打一下。” 夜间的西伯利亚非常安静,满天的点点星光,就像一颗颗挂在夜空的宝石。 就是有点冷,站得高一点的话,尿出来的尿都能成冰溜溜,比内地冷得多了。 巡逻队把越野一律车头朝外停放,隐隐围成了一个圈,每辆车的车顶上一个战士,面朝外站着,担任警戒,每小时一换。 圈内,是整整齐齐地营帐,每个营帐内睡十个人,厚厚的营帐把寒冷隔绝了在外面。 再加上睡袋的保暖效果非常出色,战士们睡得都很香,不时有轻微地呼噜声响起。 除了多了十辆越野车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白天发生的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对巡逻队的行程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虽然他们都知道,敌人可能会来复仇,却仍然睡得很安稳,这就是,强大的自信。 哈达尔的两个女婿,带着两个部族的三千骑兵早就悄悄地潜行到了巡逻队二里地之外,这已是潜伏的极限,再近些,就藏不住了。 对于宋国巡逻队的武器,他们还是很有些忌惮的,大军不敢过于靠近。 两人很谨慎,观察巡逻队换了两次岗。 大女婿说道:“我感觉只有用老办法,尽量灵活机动地掠过营地周围,用火箭射进营房,造成混乱或者伤亡。同时,放哨的十个人,重点关注一下,最好一波带走。” 二女婿说:“最重要的问题是,若是想以火箭伤敌,要把箭头闷进桐油后就着火把点燃,那就不能隐藏形迹了。 哨兵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并直接开枪射击,然后营帐内的士兵会迅速冲出帐篷,加强火力输出。 这个时间应该很短,未必够骑兵冲到营帐近前的。” 大女婿想了想,说道:“可以让三千多人从四面同时接近,以人数优势弥补时间上的劣势。只要成功把火箭射进营地,基本上就算突袭成功了,虽然,可能会死不少人。” 二女婿有些心虚地说道:“那得死多少人啊?古特带的五百人可是全都死完了。” 大女婿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古特等人死亡的现场:整个方圆数百步的范围内,就像被犁过了一样,原本枯黄的草皮被大量撅起。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有好几个贯穿的血洞,五百具骑兵和战马的尸体散落在地上,距离中心百步之内却没有一具尸体。 大女婿分析了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就是说,五百骑兵从四面八方发起冲锋,却没有人能接近敌人百步之内。三千人冲锋,又能好多少呢?能不能接近百步距离?甚至五十步?或者,结果和那五百人一样,全军覆没?” “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为古特报仇,不是不可以,但,这么大的损失谁能受得了啊?咱们都有各自的部族需要保护呢。” 二女婿打起了退堂鼓。 大女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么回去了,有点不大合适吧,毕竟来的时候都拍过了胸脯的。” 二女婿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把部队撤回去,只留一二十个神箭手,让他们尽量潜行到距离营地最近的地方,用箭结果了这十个哨兵,然后就立即撤退。能把这十个哨兵干掉也算不错了是吧。” “还是你聪明,就这么着吧。”大女婿欣然同意了二女婿的建议。 二人偷偷退了回去,安排后续事宜。 两个可怜的人,还不知道自己讨好老丈人的举动为自己的部族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 两人一共挑选了二十名神箭手。 大女婿给这二十人作战前动员和分析:“你们二十个人,是两个部族内箭艺最好的神射手,……,你们放心,我们就在二里地外接应你们。” 这二十名神箭手被两大首领一阵亏,有点飘,拍着胸膛说“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这二十名傻子便开始行动了。 夜间站岗是件很熬人的事情,谁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某一个方向连眼都不眨一下。 所以,二十人全都潜行到了距离哨兵一百米开外,仍然没有被哨兵发现。 这个距离上,骑兵用的短弓已经堪堪能射到哨兵了,但并不能造成严重的伤害。 按照原定的方案,再往前一二十米就可以发起突袭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意外。 人在寒冷的时候,更容易产生尿意。 哨兵站在车顶上站岗,总不能直接往下尿吧,便下了车,往前走,打算走远一点再尿。 就走了那么十几步,哨兵一边尿尿一边习惯性地向远处看了几眼,就着满天的星光,他就隐约看见前方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像极了趴在地上的人。 警惕性这东西,一般人虽然也有,但绝对没有哨兵更强。 尿完了之后,他下意识地把背在背上的枪取了下来,瞄着前方的黑影,一步步向前靠近。 第267章 无尽追杀 “嗖嗖~~” 两支箭迎面而来! 来不及躲避! 也无从躲避! 两支箭一支插进了哨兵的胸膛,一支插进了哨兵的眼窝。 同时,哨兵手中的步枪也响了。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其余方向上的神箭手也在这时身形暴起,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箭射了出去。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其余的九名哨兵便迅速地从车顶跳进了越野车的车厢里。 不但躲过了迎面射来的箭支,而且,有机会开枪了。 也几乎同时,九挺重机枪都喷发出明亮的火焰! “哒哒哒~~” 愤怒的弹雨直接吞没了扑过来的人影! 营帐中睡觉的战士们被枪声惊响,迅速掀开毛毯,拎起枪就冲出了营帐,立刻便进入战斗状态! 十八个神箭手瞬间便被弹雨打成了筛子,无一存活。 只有最开始得手的两名神箭手一击即退,飞快地向远处遁去,眨眼工夫就消失在黑夜中。 但,一辆越野车突然启动,向着两名神箭手逃遁的方向追了过去。 哨兵虽然遇害了,但越野车里的战士还在,有人发动了车子,有人翻进了车厢拽过了重机枪。 几个战士强忍着满腔的怒火,连大灯都没开,就追了上去。 杀了我们的战友,还想逃?! 短短的两分钟时间,巡逻队的校尉见战士们都集结完毕,便下令道:“战士们原地警戒,越野车全部出动,跟上去!” 九辆越野车向着之前那辆越野车前进的方向追去。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两个黑影正在快速地向大部队逃去。 后面有车追上来,这两个人自然是知道的,毕竟那轰油门的声音比可战马奔行的动静大得多了,想不听都不行。 但他也不怕,不过一辆车而已,他们的接应部队可有三千多人呢。 不到二里地的距离,全力奔跑也就两分钟不到的时间。 奔跑中的两人已经看到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自家部队,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时,两人身后的越野车突然打开了车灯,两束耀眼的灯光将两人的背影照得发亮。 “哒哒哒~~” 一个短促的点射,奔跑中的两人身形猛地往下一栽,倒在了地上。 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轮胎在地面上滑行了一米多远,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明亮的灯光照在最多七、八十米远的人墙上,给人一种沉闷厚重的感觉。 等待接应的大部队,被明亮的车灯和突如其来的枪响搞得有点小懵,就仿佛时间停顿了两秒,然后又突然重新接上了似的。 “杀!” 随着大女婿的命令,骑兵队伍迎着车灯便发起了冲锋。 越野车里战士趁着骑兵队伍刚刚启动、速度还没上来的空隙,猛然间挂了倒档,一加油门,车轮在地面迅速空转了半圈,然后猛地加速向后倒去。 掉头是绝对不行的,估计把头掉过来时,车厢上的战友也该成筛子了。 倒车的起始速度可比骑兵启动的速度快多了。 同时,车上的重机枪也开启了扫射模式! “哒哒哒~~” 明亮的火舌将最前面的几十人拦腰斩断一般,“噗通噗通”连续坠地。 越野车一边迅速倒着车,一边猛力吐着火舌。越野车前方一个扇面上的骑兵不断坠地。 但骑兵实在是太多,两侧的速度已经提了上来,向着越野车夹击而来。 倒车的速度和已经冲锋起来的骑兵相比,还是要差了许多。 越野车上的几名战士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很难脱身,干脆也不跑了,索性把车子停了下来。 重机枪疯狂地扫射着车前方的扇面,驾驶室内的战士也把步枪从两边的挡风玻璃上伸出去,开启连发模式,杀伤靠近的敌人。 前面的敌人很难接近,但两侧围上来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重机枪的枪声猛然间停了下来,战士的身上插满了箭支。 驾驶室内的战士知道,车厢内的战友牺牲了,马上就轮到他们了…… 正在此时,后面有耀眼的灯光照了过来,同时,有密集的枪声响起。 已经快要冲到越野车两侧的骑兵就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坠地! 后面赶来的支援的九辆越野车到了! 越野车内捡回性命的战士喜极而泣,副驾驶上的那个战士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翻进车厢,将牺牲的战友轻轻放到一边,拉过了重机枪。 “哒哒哒~~” 这挺重机枪再度吐出愤怒的火舌! 他要为自己的战友报仇! 而另一边,哈达尔的两个首领女婿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他知道宋国军队的装备中有威力很强的武器,也知道他们有那种能装很多人或者货物的大卡车。 却不知道竟然有这么灵活的越野车和重机枪这样的大杀器! 在十辆越野车大灯的照耀下,随着密集的枪声一刻不停地响着,两人的部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减少! 他们看得很清楚,每一个中弹的骑兵都被不止一颗子弹打穿了身体! 在灯光下爆出的朵朵血花是那么的扎眼! “快,快撤!” 俩首领大声喊道,也不管有多少人听见,反正他俩是带头撤了,撤得很坚决、很果断。 早知道宋国的巡逻队这么厉害,打死他们也不敢来。 至于妻弟的死,死就死吧,总不能让他们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其他的战士们,更加顾不上了。 事实上,确实有不少骑兵听见了撤退的命令,也有人虽然没听到却是看到自家首领带头撤了。 所以,大约还有一半侥幸未死的骑兵迅速地转身逃跑。 他们是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生存的原住民,从小便骑着马儿撒着欢的跑。 对这片土地和战马的熟悉程度,让他们很自信:只要他们想跑,便没有谁能追得上他们。 但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十辆越野车加足了油门,尾随在骑兵部队身后,狠狠地收割着逃兵的性命。 逃啊逃,逃得无所保留! 杀啊杀,杀得酣畅淋漓! 最前面的两个首领一开始还时不时地转身看一眼有多少人跟着撤了回来,后来见巡逻队追得太紧,自己人死得越来越多,渐渐便没工夫转头看身后了,只是一个劲地打着马儿,拼命地向老巢逃去。 逃跑好像成了本能,本能地逃回自家的老巢。 第268章 想活就好 这十辆越野车是周余的部队带过来的,才仅仅第一次随巡逻队出发便牺牲了两个战士,这让其余的战士感到极为悲愤。 但他们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跟在逃跑的骑兵后面并不着急。 只是有节奏地消灭着前面的敌人,既让他们觉得好像有一线生机,又觉得必须使出全力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看看他们还有多少实力,还有没有支持者,有就全部消灭。 既然发动了整个部族的力量跟大宋作对,那就是生死大敌,自然是不能留后患的。 所以,随着天色渐亮,哈达尔的两位首领女婿逃回营地时,身后还有两百多名骑兵,但也都累得快不行了。 哈达尔知道两个女婿去帮他报仇了,所以老早就带着人在营地之外等候他们凯旋。 在他看来,三千多骑兵全部出动了,对付五百宋军,那必须凯旋啊! 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哈达尔抬眼往远处一看,领头的似乎正是两个首领女婿,心中不禁一松。 呵~,总算回来了。 这就好,这就好。 接下来,他又敏锐地发现了异常之处。 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两个女婿越来越近,却毫无丝毫减速的迹象,而且,两人口中好像还喊着什么。 有稀疏的枪声响起,女婿身后的骑兵不时有人坠落! 该死!是宋人追来了! 哈达尔立刻明白了,这不是凯旋,是溃败! 女婿喊的是“快跑!” 还跑,往哪里跑?都已经追着来了,摆明是要赶尽杀绝! 他翻身上马,一挥手,下令道:“迎敌!” 便带着自家的八百勇士,让过两个女婿和一百多骑兵,毅然迎了上去。 希望两个女婿能跑掉吧,再带着后面的部族成员,包括自家的两个女儿。 紧追而来的忠勇军战士可不管哈达尔怎么想,你敢跟我大宋作对,就要有被消灭的觉悟! 还敢发起冲锋? 精神可嘉,但也仅此而已! 越野车减速,慢慢停下,但重机枪的扫射却一刻未停。 八百人的队伍,在十挺重机枪面前,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中。 几辆越野车绕了一圈,下来几个战士简单查看了一下,估计八百人全都死完了,便上了车,继续向两位首领逃跑的方向追去。 也许,是两位首领命不该绝,有一辆越野车出了故障,抛锚了。 其余几辆车上的战士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追杀,回来帮战友排除故障。 到底是新玩意儿,这些战士开车还行,修车那真是门外汉,折腾了大半天,也没弄明白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只好用牵引绳把故障车拖回蓝海城,让随车的机械修理部战士调理。 两位逃跑的首领不但自己侥幸逃脱一劫,还带走了三族近万族人。 “你们这次一战打得太好了!我估计短时间内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再来骚扰巡逻队了!” 凌云在蓝海城的军营里摆了几桌,把周余及其部下校尉以上的将领都叫到场,表示了感谢。 “将军客气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周余笑道:“而且,我们来这里,为的就是消灭一切敌对势力,巩固我大宋的边防。” 凌云等人真心敬酒,周余等人心中畅快,来者不拒。 喝到最后,大部分将领都喝大了。 周余他们等车子修好之后,干脆给凌云留了两辆越野车,免得他们再遇到机动性强的骑兵袭扰时束手无策。 凌云大喜,派了两名熟悉西北这一片部族、能当作翻译使用的战士随周余大军前行,以表达谢意。 之前哈达尔两个女婿逃走的方向,正是西北方向,和周余他们的前进方向一致。 所以,周余便让八辆越野车在前面带路,去寻找那三个部族的踪迹。 两个能翻译的战士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每次遇到当地的部族,两位战士便上前去打听那三个部族的消息,近万人的行迹,是不可能隐藏的。 不过十来天工夫,还真让他们问到了线索。 这近万族人又折向了正北,最多再过个两三天,就将追上他们。 再往北两三天,根据地图,就无路可走了。 那是正经的极北之地,也是周余等人任务的尽头。 消灭了那三个部族,剩下的任务就是寻找合适的地方建立一个蓝海城那样的军事小镇。 哈达尔的两个女婿看着前方雪白得有些刺眼的冰川,从心里生出凉意来。 前面已经没路了啊。 而且,这些天,连日的赶路,已经有不少族人饥寒交迫,倒在了路上。 原以为,再往北,就能到达古老传说中的富庶之地,没想到,却是绝路…… “因为弟弟的事,把整个部族带到了这样的境地,我们的心里,很难过。”哈达尔的两个女儿陪在丈夫身边,一脸的愧疚。 两位首领叹叹气,没有作声。 现在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悔不当初啊!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情愿把老丈人弄死,也不能陷部族于这样的危险境地啊! 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大女婿发了话:“既然此路不通,我们再往西南方向沿着海边走吧。天无绝人之路,总会好起来的。” 二女婿和哈达尔的两个女儿点点头,同意了大女婿的建议。 片刻后,几人召集了部众,宣布了最新的决定。 部族众人在一片唉声叹气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南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越野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两位首领女婿互相看了一眼,均露出绝望的神色。 这些天杀的,竟然追了近千里还没放弃追杀! 说实话,周余自问是意志坚定的人,但,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些失魂落魄的部众时,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恻隐之心。 看看这些人吧,一个个面黄肌瘦不说,眼睛里根本没有了半分神采,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 前些天看到的那些倒毙于路上的人,也都是干瘦干瘦的,皮包骨头的那种,显然是饿的。 “暂时,不要开枪。” 周余吩咐道。 随即又叫过能翻译的战士过来,让他们把对面的首领叫过来。 两位首领女婿见对面没开枪,反而派了战士过来,心里升出强烈的生的欲望。 看样子,不用死了? “你们谁是首领?”战士问道。 两个首领女婿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由大女婿回道:“我是首领。” 于是,大女婿便随着两位战士来到了周余身前。 “想死,还是想活?”周余问道,故意用了稍微凶狠一点的口气。 大女婿听了翻译的话,连忙应道:“想活,想活!” 周余微微一笑,态度不错,想活就好。 第269章 狐假虎威 山穷水尽的人更加容易收服。 这是被无数例子证实过的常识,周余自然也知道。 近万的族人,又以男人居多,作为建城的劳工,挺好。 不然的话,这么贫瘠荒凉的地方,上哪儿去找这么多人? 这就是周余的算盘。 “想活啊,你这些族人老是跟着你这样跑,我看活不了多久了吧。不如,都跟着我走吧,只要肯干活,肯定不会饿着。” 大女婿自然没意见,而且还很高兴。 早知道能放自己一马的话,我跑这么远干嘛? “既然没意见,你去跟族人说一下。先准备烧水做饭,弄点吃的好赶路。” 周余给大女婿安排上了工作。 至于吃的,周余肯定不可能把自己部队的压缩饼干、压缩肉干拿出来。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以往没有人迹的海边,吃的东西不要太多。 先吃鱼,垫吧垫吧。 一包炸药扔下去,那些从来没被人类骚扰过的鱼儿可就遭了殃了,海面顿时漂起一大片各种大大小小的鱼来,足足有好几百条。 三部族的人被如此高效的捕鱼方法大大震惊了一把,口水都流了下来。 必须跟他们走,以后就饿不着了,起码,顿顿有鱼吃! 味道鲜美的冷水鱼——鳕鱼 几包炸药下去,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顺带着收拢了一波人心。 于是,周余的部队,带着近万人,再次踏上征途。 之所以说是征途,就是因为,一路征服。 十年前(公元1125年),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公国——罗斯公国的最后一任大公弗拉基米尔二世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去世以后,大片的土地被多达十八个公国割据,互不统属,长年战乱不止。 远东和西伯利亚的东部早已纳入宋国的版图,但中西伯利亚和西西伯利亚地区仍然有大部分地区被封建势力占据。 凌云的西北边防部队以贝加尔湖为中心,派出巡逻队向外逐步扩大巡逻范围,暂时并未触及到这些割据势力的利益,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但周余率领部队追击三部族时,一路上已经零星地与这些割据势力发生过小规模的冲突。 不过是因为周余目标明确,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耽误时间,而这些小势力领教到了这支部队的强大也不想过分纠缠,所以也没有多大的矛盾。 等周余带领上万人再度出发寻找适合建立根据地的地方时,这些割据势力中便有些人不再妥协。 这也是因为周余没有历史常识所造成的后果,在他看来,这片严重落后的土地上,并未形成统一的政权,也就是说,谁拳头更大,便理所应当地应该居于主导地位。 一个懵懂的孩童想要强壮的成年人接受他的领导?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嘛,不是吗? 他不懂,这些维京人的后裔,再怎么折腾也是人家内部的事情,外来的人想来横插一杠子,那就不行。 所以,回头重启征程之后,周余和他的部队便陷入了无休止的战斗之中。 不得不说,维京人的战斗意识是深入骨髓的,哪怕只是几百人的武装,就敢向全副武装的忠勇军发起冲锋。 起初,打了胜仗之后,周余的大部队掠走足够的补给之后,便继续全员出发。 直到有一次,一个像点样的城堡出现在他的望远镜里。 这个城堡,叫穆罗姆城堡,是穆罗姆公国的都城,他的主人是尤里·雅罗斯拉维奇。 没有人见到穆罗姆城堡时不被她的美丽所打动,周余也不例外,顿时便有了长驻于此的念头。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是给城堡镀上了一层金红的色彩,整个城堡静立于寒风之中,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 呃,,这么美丽的城堡,实在是不忍心破坏啊! 于是,周余召集诸位将领议事:“这样一个美丽的城堡,你们不心动吗?怎么才能不破坏而拥有她?大家动动脑筋。” 年纪最大的一营统制张毅素来稳重,他第一个开口说道:“一路行来,我们与维京人多次交战,大家都很清楚,像这么大的一个城堡,公国的大公不会轻易投降。” “所以,只有打到他彻底丧失斗志才行。可又不能对城堡造成破坏,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二营统制李瑜第二个发言。 “从我们到了这里,这么久也没人出来,城堡大门紧闭,估计是得到了消息,不想与我们打交道。”三营统制胡朗猜测道。 一营副统制王珺年纪最小,刚二十出头,性子有些跳脱,他笑着说:“要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德服人或者以理服人?” 众人一起白了他一眼。 张毅说:“要不,你去试试?看把你能的。” 王珺被他话一激,头朝他那边微微一昂:“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周余倒是不嫌王珺事儿多,笑道:“左右也没什么办法,先礼后兵也未尝不可,那就王珺先上门去谈谈看。”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王珺欣然领命,带着翻译战士就去上门求见了。 周余召集将领开会的时候,穆罗姆公国的大公、城堡的主人尤里·雅罗斯拉维奇也在开会。 “这支部队,名声在外啊,听说有先进的武器,一路上打服了不少大公,现在已经到了城堡外面,诸位怎么看?”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口气说道,内心的焦虑并没有表现出来。 “要么战,要么降,大公定夺。”大胡子玛德利维奇一贯英勇善战,说话时底气十足。 “战要怎么战?倾尽所有死战到底,还是试试实力再说?降要怎么降?直接宣誓效忠任凭处置,还是花钱买输保住基业?” 发言的是布尔格亚德,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的首席谋士。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正在考虑呢,有士兵进来报告:“城堡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宋国西北远征军的将军。” 外面的部队是宋国的军队,尤里·雅罗斯拉维奇早已经打听到了,也知道宋国是个很可大的国家,但也仅限于知道这条信息,而已。 听说是远征军的将军求见,尤里·雅罗斯拉维奇稍稍想了一下,便吩咐士兵带他们进来。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再说吧。” 众人皆点头应是。 王珺故意报称是宋国西北远征军的将军,自然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严格的来说,一个小小的公国,与宋国这等庞然大物,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不对等 这里与宋国的边境,相隔也不是很远,作为一个公国的大公,不应该对宋国一无所知,借宋国的名头吓吓他,或许会有效果呢? 第270章 交个朋友 看在美丽的城堡的面子上,王珺与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的谈话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进行。 王珺告诉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宋国是个礼仪之邦,传承数千年的文化,最讲究的就是仁、义、礼、智、信,人与人、国与国相处都要讲究这个。”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能以礼忽悠人,不战而取之。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说:“对的对的,你们是仁义之师,我们也讲究这个,公平公正、和平共处嘛。” 这个老狐狸心想,讲仁义好啊,可别跟我玩刀兵。 王珺说:“宋国的疆域很辽阔,北到极北之地,南至海洋的尽头,东起东升群岛,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西到地中海沿岸、阿拉伯半岛,国土面积近四千万平方公里,原先是几十个国家的地盘,现在统一为一个了。” 几十个国家统一成一个,怎么统一的?老小子你琢磨琢磨。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黑着脸说道:“厉害厉害,这么大的疆域,能管得过来吗?” 老家伙心里已经非常明白对方在说啥,却假装不知道,妄想打哈哈蒙混过关。 王珺也已经对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有所了解,心知上的菜还不够,得加点硬菜。 于是开始往武器上扯:“我们宋国发展很快的,八年前的金国知道吧,很牛逼的一个国家,见谁打谁,被我们宋国给打败了,那个时候,还没研发出来现在的火枪。 第二年,我们的第一代火枪研发出来之后,金国就被我们给灭国了。如今,我们部队装备的火枪已经是第四代了。”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王珺的言语里,有着浓重的威胁之意。金国,他当然知道,那时候他还不是大公,却也听说过什么“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金国七年前被宋国灭国,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曾经引起一些大公的担忧,担心宋国向西北、向公国集中的这边发展。好在,宋国止步于贝加尔湖往北那一线,东面的区域本来就是不毛之地,也没人在意。 如今,宋国的远征军来了,被征服的日子还会远吗? 王珺见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陷入长考之中,觉得这时候应该再给他上道大菜:“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您可能对于我们宋国的了解很少,我想再跟您介绍一下,我刚才说的火枪,只是武器领域中最原始的部分。而且,我们在其他领域的发展并不比武器领域落后,比如交通、能源、电力等等。” 说到这儿的时候,因为天色渐晚,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有点暗了,于是有佣人们打开了灯。 几只电灯发出柔和的光线,使房间顿时明亮了许多。 王珺眉梢一挑,笑着说道:“没想到,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也用上了我们的电灯,但你们用的电灯是靠干电池供电的,需要购买大量的干电池。 在我们宋国,用的是电厂发的电,不再需要电池供电。只是这种技术和便利,目前,在宋国以外的地方,是不可能享受到的。 这还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方面,其他方面还有很多,比如我们停在外面的汽车,跑起来可比马儿快得多了,我们的柏油马路,已经从京城修到了贝加尔湖地区,开着汽车只需要五、六天的时间,骑马至少要一个多月。”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并不怀疑王珺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他见过个别骚包的大公开的汽车,确实很诱人。但这边没有加油站,需要到蓝海城那里购买桶装的柴油,非常贵,贵到离谱那种。 还不能开车去拉,因为来回一趟就得用掉一桶油,一趟只能拉两桶油回来,太不合算,得用马车拉,一次拉几车,平时必须得省着用。 最麻烦的是车子出了故障的话,只能用马车拉到蓝海城,才有人会修理。除了那个骚包,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老是咽唾液,感受嘴唇有些发干,便拿起面前的保温杯,喝了口还温着的茶。 王珺眼尖的很,笑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大公用的这个保温杯,也是从我们宋国京城出品的吧,可不便宜哈,您招待客人可是只用了玻璃杯呢。” 这个该死的家伙!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把保温杯放下,咂巴咂巴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王珺一直注意观察尤里·雅罗斯拉维奇,见他身体微微后仰,把双臂随意地架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感觉他应该是想要谈条件了。这是好事。 他也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展示了一下两颗大白牙,说道:“尊敬的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请原谅我的疏忽。我说的这些,与您当然是有关系的。 您想想,我作为宋国远征军的一名将军,来这儿是干嘛来的?只是为了观赏您的美丽城堡吗? 不不不,您可能也听说了,之前,有几个公国与我们相处的不怎么愉快,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好在最后,我们还是成了好朋友。 您是第一个与我们愉快交谈的大公,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对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心里有数,但,只有威胁可不行,你不谈实质问题,我就不理你。 于是,他只是把身体再度往后仰了一点,头也微微抬起了一点,并不接话。 王珺的心里,对这样的老狐狸其实也是挺佩服的,便接着说道:“以大公的身份,在我们宋国,可以获得至少四品的官阶,您的城堡作为私人财产也会得到保护,如果官方征用,会给予您绝对满意的补偿。 要不了多久,柏油路就会修到这里,加油站也会作为配套设施建起来。到时候您还可以享受官员补贴,以相当低的价格购买到汽车或者其他高端商品。 这里甚至还会通火车,这样,您到京城的时间会进一步缩短,也更加方便。”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其实已经动心了,却又想着自己好歹是一个公国的大公,有大片的领土、几十万的平民及农奴,难道不该享受更多的特权吗? 于是便问道:“那么,如你所说,我成为了宋国的官员。那么,我的领地和领地上的平民以及农奴,该怎么处置呢?”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我想要继续享有我的领地和平民、农奴,不行吗? 也就是说,他心里已经知道放弃目前的身份后,就不大可能再享有这些特权,但在内心深处仍然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所以换了个平和一点的说法最后确认一下。 事实上,这样的问题,宋国任何一个官员甚至相当多的百姓就能回答他。 “我想,我知道您的意思,但那是不可能的。” 王珺笑着说道:“在宋国,所有的土地,都归国家所有。所有的人民,都是自由之身。国家按实有人口分配土地,禁止私自买卖土地的行为。即便任命你为管理这片土地的官员,也同样如此。 而且,你也许会被调到其他地方担任地方官员,甚至有可能在京城任职。维护社会治安的内卫部队你有权调动,但驻军必须是兵部直属管辖,你只能和军队主官协商处置事情。”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点点头,这才是常理,不可能军政大权全都由一人而决。而且,就算行政主官拥有军权又怎么样?枪支弹药的供应这一条就能把人拿捏的死死的。 “好吧,我愿意与你们交朋友!”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站了起来,走到王珺面前,伸出双臂。 王珺面带笑容,与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轻轻拥抱了一下,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许多年以后,尤里·雅罗斯拉维奇作为西伯利亚行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与时任西伯利亚忠勇军上将的王珺再次拥抱:感谢你,我的朋友,感谢你当年的提议。 这里所说的提议,当然是指王珺提出的以德服人或者以理服人。 第271章 是记几人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大公真的同意接受宋国的领导,这是件大事,大好事! 周余立刻把消息送回了京城。 为了进一步加固尤里·雅罗斯拉维奇的“归属感”,周余让战士们在城堡外面的空地上搞了个小型的实弹演习,把带来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榴弹炮甚至手雷都在尤里·雅罗斯拉维奇眼前展示了一下。 通过尤里·雅罗斯拉维奇的震惊和赞叹,周余感到实弹演习的效果应该相当不错。 事实上,周余的做法确实让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加入宋国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他的城堡占地面积很大,除了自己和家人用了极小的一部分之外,还有佣人、农奴、花匠、修理匠、马夫等等住宿和工作的地方,当然了,还有卫队。 下定决心之后,他就让周余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改造城堡。 卫队有个一两百人就够了,原先的几千亦农亦兵的战士全部作为预备役部队,接受周余及部下的改编,按照忠勇军预备役部队的标准进行训练。 城堡后面临河的小码头,要改建成为可以停靠中小型战舰的军民两用港口。 城堡的整个后半部分划出来,改建成一个可以容纳一万人的军营。 在城堡的沿河两侧,本来就零散居住着一些平民,现在跟随周余部队而来的近万族人都需要安置在这里。于是,经过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和周余的研究,做了新的规划,在城堡两侧新建两个居民区,用于安置这些族人,以及预留一部分空地。 周余有理由相信,比蓝海城位置更好的穆罗姆城堡,将来的发展肯定会超过蓝海城。 城堡附近有个石灰岩富矿,周余知道如何利用石灰石资源,便派人到蓝海城请建筑师傅过来传授水泥制造技术和烧窑技术,准备把居民区全部建成砖混结构的楼房。 西伯利亚地区的风力资源丰富,适合建风力发电厂,以解决用电问题。这是后话,需要工部研究立项并报内阁批准才行。 京城到贝加尔湖畔的蓝海城的柏油路即将通车,下一步,应该可以延长到穆罗姆城堡来,还有火车。 这个计划极具战略意义,周余相信朝廷一定会批准。 尤里·雅罗斯拉维奇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发展计划整得走路带风、两眼放光! 一个穆罗姆公国的大公而已,算个屁啊! 真把穆罗姆城堡发展起来了,他尤里·雅罗斯拉维奇不一样水涨船高? 总之,一番商量之后,以穆罗姆城堡为基础的西北基地(后来作为西伯利亚行省的首府)正式开建。 基地的建设主要靠近万族人和原穆罗姆公国的平民,农奴自然不复存在,大量的农奴恢复了平民身份,干劲十足地投入到了建设中去。 周余的部队除了自身的训练和预备役部队训练之外,并不负责其他建设事务,便把边防巡逻搞了赶来。 贝加尔湖在穆罗姆城堡东南方向上,所以穆罗姆城堡以东的区域就不用周余的部队烦神了,连凌云的边防部队都不往这边来了。 若不是往正西和西南方向还有宋国版图以外的公国和势力存在,凌云的边防部队就该撤销或者换防了。 这个时候,任谁也没想到,周余和凌云麾下的巡逻队还能在巡逻的时候碰头,不但两支巡逻队碰头了,还意外地遇到另外一支也算是自己人的武装部队。 这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凌云手下有个叫张旭的统制,带着五百人的队伍向西而行。 周余当初留下的两辆越野车,其中一辆留在了蓝海城的军营,另一辆便由巡逻队开着,以越野车打头阵,战士们在后面跟着。 见雪越下越大,张旭便决定到前面的一个小城堡休息。 这个不知名的小城堡,是上一次巡逻队预定要拿下的目标。 巡逻队几乎每次巡逻都会把路线小小的往前延长一点,相当于偷偷地蚕食不知属于谁的领地。在这个封建领主和大公遍地又各自为战的土地上,这一招相当好使。 仅凌云的边防部队就以这种方式为宋国增加了大约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周余的部队虽然人少,其实比凌云的边防军贡献更大。 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城堡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武旭巡逻队前方的越野车突然停了下来。 武旭坐在副驾驶位置,他身后的战士指着右侧说:“将军,那边好像有情况。” 武旭看的不是很清楚,便驾驶室里出来,爬上了车顶,拿着望远镜向右队伍右侧望去。 隐约看见,有一支队伍在右后方,也朝着城堡的方向过来了。 “嗯?越野车?” 武旭惊讶地发现,那支部队前方开道的,也是越野车,和自己乘坐的这辆一模一样,而且是两辆! 自己乘坐的这辆车,还是周余的部队留给蓝海城的,武旭很轻易地就猜到了右后方的那支部队是谁。 他笑了笑,回到副驾驶,使劲地按了几下喇叭。 果然,那支队伍的越野车也回了几声喇叭。 “停一会,我去看看。”武旭兴坏了,连忙丢下望远镜,朝那支队伍跑去。 王珺见到越野车,知道是凌云的部下,便也笑着从越野车里下来,朝着武旭迎去。 两人之前在蓝海城就见过,此时在不知名的地方再度相遇,都高兴地不得了。 “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一见面,热情地拥抱了一下之后,同时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哈哈——” 两人又同时用手指点着对方,一起笑道。 其实,不用多说,两人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套路都一样的,偷偷占地…… “进城堡再说吧,外面太冷了!” 武旭邀请道,仿佛这城堡是自家的一样。 “好,进去再说,这雪下得太大了,估计要在这儿待几天。” 王珺一点都不客气,就像到了自家一样。 于是,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坐驾,继续朝城堡前进。 城堡前面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很多城堡主都会这么做,然后在小河上架个吊桥,随时可以升起来的那种。 这个小城堡,竟然也把吊桥给升起来了。 武旭看了王珺一眼,笑着问道:“谁先来?” 王珺笑道:“你比我快了一点点,你先来吧。” 武旭便招手叫过来一个战士,让他喊话。 城堡的观察窗口内,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透过观察窗口向外看着不速之客。 看起来好像是两股人马,但因为雪太大,距离也不近,看得不是很清楚,搞不清楚是什么来路。 但不管怎么说,总让人感觉来者不善,肯定不能放下吊桥让他们进来。 正在这时,只见外面的队伍中走出来一个人,冲着自己这边开始喊话:“¥……¥&%……@!%&…%¥#” 因为外面逆着风,城堡里面根本听不见那人说的什么。 中年人皱着眉头,瞟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放的喇叭,心想着要不要用喇叭和外面沟通一下。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问道:“弓箭手准备好了,只要一声令下,这帮人就会被射成刺猬。” 中年人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不过,暂时不用,看看再说。拉铃,让所有人都起来,做好战斗准备!” “是!”年轻人转身便出了房门。 中年人回来头来,从观察窗口再向外看时,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就这一会儿工夫,吊桥外面,竟然摆一了一溜迫击炮! 艾马,这可不行! 他赶紧跑到桌子旁,一把抓起喇叭,打开开关,跑到观察窗口,举起喇叭喊道:“不要,开炮,记几人!记几人!!” 第272章 三方会师 虽然下着雪,虽然距离好几十米,但喇叭确实好使的很。 王珺诧异地看着武旭:“你听到了吗?里面说啥?记几人?” 武旭眉头微皱,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面的人还在重复喊着:“记几人!记几人!……” 他转头问那个会翻译的战士:“他喊的啥意思?你给翻译下。” 战士挠着头,嘟嘟嘴,又听了两遍,不确定地回道:“将军,我怎么觉得,不用翻译哈,他说的,好像是:自己人。” 武旭和王珺仔细一听,乐了,可不就是“自己人”嘛,只是发音不准确罢了。 武旭招招手:“迫击炮收起来吧,是记几人。” 战士们也都乐了,一边“记几人、记几人”地笑着,一边收起迫击炮。 巴布德隆从观察窗口看到了外面的动静,这才放下喇叭,擦了一头的冷汗,下令道:“放下吊桥!” 然后,他便向外面走去,亲自迎接陌生的“记几人”。 武旭、王珺这边见吊桥放下来了,也让战士们列好队伍,准备接上头后就进城堡。 随着城堡大门的打开,巴布德隆出现在门口,笑容可掬地朝巡逻队走来。 “呃,,还是个老外?” 武旭有些意外地说道。 “只是不知道是从哪儿叙上来的记几人。”王珺笑道。 巴布德隆走到两人身前,“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个军礼。 武旭和王珺一看,心道,看来还是正经的自己人。于是,不敢怠慢,连忙立正,回了个军礼。 然后,又分别和巴布德隆握了握手。 武旭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 巴布德隆有时能听懂些简单的对话,但多数时候却也只能连蒙带猜,就像这一句,他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尴尬地摇摇头。 会翻译的战士不等武旭开口,便主动为巴布德隆翻译了一下。 “哦,感谢上帝。” 巴布德隆松了口气,说道:“我是在陆文龙、杨幺将军指挥下的欧洲区代理人巴布德隆,已经获得皇帝陛下的授权。” 杨幺的名字,武旭和王珺都没听说过,但陆文龙还是蛮有些名气的,极有实力的少壮派军官。 王珺更知道他是接替刘光世掌管涟水军的主官,因为自身级别高于刘光世两级,连带着涟水军的整体级别都上去了,听说镇巢军也并入了涟水军,改为了内卫部队。 艾马,这个欧洲区代理人,级别可比咱们高多了。 武旭和王珺赶紧再次立正,向巴布德隆敬礼。 不知道级别高低的时候,谁先敬礼都不要紧,搞清楚级别之后,级别低的军官就得向级别高的主动敬礼了,这是军队内务管理条例明确规定了的。 巴布德隆高兴地很,心里升起浓浓的自豪感,刚刚差点挨炮轰,现在对方却向自己正式地敬礼了,好开心啊! 他笑眯眯地举手还礼,礼毕之后,稍稍转身,左手向后虚引,说了句不需要翻译的话:“请进。” 武旭和王珺不再客气,跟回自家城堡一样,带头走上了吊桥。 经过一番寒暄,两人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禁大笑。 巴布德隆获得了官家的授权之后,虽然没有获得全员装备忠勇军武器的资格,只是他自已得到了一支沙漠之鹰手枪,但即便如此,有忠勇军作后盾,他也混得是风生水起。 西欧和北欧大的封建王国和领主比较多,仅凭自家的兵力,他一时之间难以收服。 巴布德隆就把重点放在东欧和东北欧这边,这边都是些小公国和领主,实力都不咋滴。 于是,他隔三差五地就带着大军出来浪一圈,刷一下存在感,顺便扩大一下势力范围。 不服气的,就打到他服气,打完了还得劫掠一番,交给忠勇军大半,自己留下小部分用作军费开支。总得让部下吃饱肚子养好家才能安心做事不是? 就这样,竟让他打服了半个巴尔干半岛加西亚的一部分,就连教廷都默许了他的扩张。 他也很识相,教廷的传统地盘,大部分他都没动,先把地中海西海岸完全控制在手。 然后又沿着高加索山脉向北进发。 这才有了这一次的三军相聚。 武旭和王珺他们的巡逻队上次都相中了这个城堡,准备拿下来当个据点。 结果,因为这个城堡的主人是个败家子,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巴布德隆看中了他的城堡,便主动找到巴布德隆,提前把城堡作价五百金币,卖给了巴布德隆。 巴布德隆的战略眼光确实也很独到,像这个城堡临河又临主要道路的重要位置,五百金币真等于白菜价了。 “花点钱就能搞定的事情,就没必要打生打死的了,对吧?” 巴布德隆的观点得到了武旭和王珺的一致肯定:“对的,这也是官家的一贯观点,要求我们在作战时,首先要把战士的性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比如,刚才,我们就打算直接先轰上几轮炮火,将吊桥的绳缆炸断了再说。” 巴布德隆听到这儿,心里很点羡慕忠勇军的待遇。 唉,自己的部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享受忠勇军的待遇啊,如果也有枪有炮,统一整个欧洲算个屁啊?根本不算个事儿! 再一想,咱好歹也算背后有人,就算没有忠勇军的装备,也照样能统一欧洲大陆,到那时,皇帝陛下该把我这个代理人转正了吧。 还是“记几人”更给力啊! 鉴于三支部队在这里碰了面,那么,以后的行程就得重新规划一下了,要充分发挥三支部队的作用才行。 三人把地图拿出来对比了一下,才发现这片大陆剩余的地方不多了。 巴布德隆那边只剩下罗马帝国的一部分,和西欧、西北欧那些沿海的传统封建大国和势力,武旭和王珺这边则是东欧、北欧濒临大西洋、波罗的海的沿海国家和封建领主。 这样一来的话,分工就简单了,西欧、西北欧就交给巴布德隆了,东欧、北欧由武旭所在的西北边防军负责,波罗的海沿岸的那些公国周余的部队就能轻松搞定。 如果这个计划全部落实,那么宋国的疆域将会前所未有的辽阔,成为欧亚大陆唯一的国家,四面环海! 北面是北冰洋,南面是印度洋,西面是大西洋,东面是太平洋。 尼马,想想就觉得心情激动! 不仅武旭、王珺被这样宏大的计划打动了,就连巴布德隆都从心里升出一种自豪感来:这是咱们的宋国!如此强大! 而且,大家都知道,非洲那旮旯地方,不是拿不下,是因为大宋帝国的皇帝陛下赵构看不上。 美洲那边,皇帝陛下没兴趣,任凭一些私人武装跑去耀武扬威了…… 第273章 临别赠车 雪下得越来越大,武旭和王珺也走不了,只好在城堡里待着。 大雪连着下了几天,才渐渐停了下来。 整个城堡的建筑都成了白色的面包,尖尖的房顶都变成了圆秃秃的样子。 平房里,从窗户伸出手,就能够着外面的积雪。 若不是城堡里一直有人清扫路面,积雪估计至少得有半人高了。 外面更是成了一片片白茫茫的海洋,根本看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河。 城堡内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士兵,武旭、王珺、巴布德隆都挤在了一个房间里,外面的空地上都搭满了军用帐篷,才容纳下这么多人。 武旭特意把翻译的战士叫进来一赶快住,帮着几人翻译。 几天的时间,天天朝夕相处,足以使原本陌生的人成为朋友,更何况都是带兵的将领,关键的是:记几人。 巴布德隆难得有这样的学习汉话的机会,每天都得聊到下半夜才能放过武旭和王珺,哦,对了,还有翻译的战士。 所以,他的汉语水平进步非常快,简单的对话已经不成问题。 以至于一天晚上,巴布德隆说梦话的时候,竟然是用汉语说的,着实令还没睡着的王珺感动:艾马,学个汉语这么认真的嘛? “你昨天说梦话了,用的汉语。” 早上起床后,王珺笑着告诉巴布德隆。 “哦,天哪!真的吗?我太高兴了!”巴布德隆睁大了眼睛,开心地说道。 “嗯,真的,您是我见过的学习汉语最快的人。” 王珺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巴布德隆嘴一咧,似乎很享受王珺的夸赞。 外面,一个战士爬进越野车的驾驶室,把车打着,检查一下车子的状况。 巴布德隆看着王珺,热切地说道:“上车,转一圈?” 那热切的目光,实在是让王珺难以拒绝,便欣然应道:“好啊,正好还没好好看看城堡呢。” 王珺让战士下车休息,亲自坐到驾驶位,让巴布德隆坐在副驾驶位,沿着城堡内的道路,低速开了起来。 经过一段笔直的将近一百米长的路段时,他还特意踩了油门,把车速提到了四十码,充分满足巴布德隆的好奇心。 谁知转了一圈后,巴布德隆突然提出:“让我,试试,好吗?” 王珺停下车,转过脸,认真地看了巴布德隆片刻,抿着嘴,仿佛是给自已下决心似的点了几下头,突然一笑,说道:“好,你来试试,我告诉你要怎么开。” 然后,他费了一番工夫讲解了一番:这是油门,这是离合,这是刹车,这是档位,等等。 确定巴布德隆已经记住了之后,王珺和他换了个位置,叮嘱道:“刚开始,要慢一些,只要能开走,就算成功。” 巴布德隆点点头,按照王珺说的,把档位拨到空档,点火,踩离合,挂一档,慢慢松油门。 离合松到底之后,他记着王珺的嘱咐,不加油门,就用怠速向前开。 越野车慢慢地向前行驶,转变的时候,他就缓缓地打方向,稳得一批。 两个弯一转,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翘起,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就会开车了哈,好开心啊! 王珺也很高兴,这个巴布德隆真是个靠谱的人,太稳了! 转了一圈之后,王珺提示道:“可以挂二档了。” 巴布德隆微微低头,看了一下档位。 王珺使劲拍了一下他的手,提醒道:“不要低头看档位!眼睛看着前面,踩离合,挂二档,慢慢松离合,对,就这样,很好。” 巴布德隆在王珺的认真指导下,一会儿就熟悉了加减档的操作。 他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开心地像个小孩子似的。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一直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才意犹未尽地从车上下来。 “谢谢你,我的朋友!” 巴布德隆又和王珺拥抱了一下,非常诚恳地说道。 王珺微微一笑:“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了,就不要客气啦。” 之后,巴布德隆又练了几天车,彻底熟悉了越野车的各项性能和操作,才舍得回到房间里闲聊。 聊着聊着,巴布德隆便像有了心事一般,有时有点走神。 王珺多次发现巴布德隆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越野车时,便觉得自已带来的两辆越野车有点危险。 人家这天天好吃好喝招待着,他脸皮有点薄,估计着至少得送一辆车给巴布德隆才能心安。 想必官家或者周余将军会理解的吧,难得遇到个这样有意思的记几人,送一辆越野车应该没啥问题吧。 周余在蓝海城待了几天,不是还留下两辆越野车外加车用重机枪给凌云嘛? 重机枪我不送,只送越野车总是可以的吧。 但王珺就憋着不说,准备在临走的时候给巴布德隆一个惊喜。 这场大雪虽然早已停了,却带来了相当大的问题。 雪下得太大,所有的路面都被掩盖,清理起来太麻烦。当地人不会主动把道路清理出来,工程太大了,都是靠天气赏脸。 一直到雪停了半个月之后,连续出了好几个大太阳天,积雪才迅速化去,化为了雪水融入了大地,然后被夜间的寒冷冻成硬土。 道路总算露出来了,几人都不敢在这个地方多逗留,再来一场大雪的话可就麻烦了,城堡里没那么多粮食,吃饭都是大问题。 三路人马都在城堡留下了一百人,作为常驻的守卫,约定以后会各自派人前来轮换。 这里,是注定要发展起来的,位置太过重要,大意不得。 城堡之外,巴布德隆、武旭、王珺三人握手告别,握了又握,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三人都感觉有浓浓的战友情意在心里翻腾,甚至鼻子都有点酸酸的。 王珺最为潇洒地告别道:“今日的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地相聚,让我们快乐地拥抱一下吧!” 三人笑笑,凑到一起使劲地拥抱了一下。 王珺拍了拍巴布德隆的肩膀,头朝一边一点,说道:“看见没?留了一辆车给你,再加上一桶油。” 巴布德隆顺着他点头的方向一看,果然,本来一辆车上都有两桶油,前面一辆车上,有几个战士正在往下面搬油桶。 “哈,哈哈,太感谢你了!我的朋友!” 巴布德隆高兴坏了,一扫之前的离愁别绪。 武旭看看王珺,又看看巴布德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车,还是王珺他们送的呢,就不送给你了,不过,车上还能再装一桶油,我就送你一桶油吧。” “好好好,太好了!” 巴布德隆高兴地合不拢嘴,话都说得有点不利索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第274章 新的规划 该册立太子了,这事儿从两年前就不断有人提起。 但赵构一直没有理会,尼马老子才三十不到,正当年呢,儿子国旗又小还没到入学年龄呢,急啥? 他自然知道,按惯例,皇帝是要给太子明确身份、培养班底的。但他同样很清楚,这本身就是在制造矛盾:父子矛盾、社会矛盾、朝臣矛盾。 立了太子,就有人要琢磨向太子靠拢,最好将来能混个从龙之功。 朝臣之中轻易就会形成太子党,就会很自然的把一部分精力转移到内卷上来。 一直拖到赵国旗年满七岁了,该上学了,在他的默许下,原户部尚书、现在的太子少师张悫和新任太子太傅梁扬祖、太子太保岳飞才开始在教赵国旗四书五经和兵法、武艺。 三个人都挂着太子老师的名头,虽然没立太子,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从此,赵国旗进入苦逼的学习模式。 邢秉懿还隔三差五地教教数理化,可把赵国旗给累坏了,每天的课程都压得满满的,完全没有了玩耍的时间。 赵构有心想让儿子轻松一点,可是一看到邢秉懿那认真严肃的表情,又心想:也许,学霸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吧。 于是,只好偷偷给儿子做思想工作:“儿咂,你想不想和老爸我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啥也不干,啥也不学?” 赵国旗嘴一撇:“想啊,可想了,天天学这个学那个,累死我了!” 赵构忽悠道:“老爸之所以现在能够这么轻松,就是因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天天拼了命的学习,背四书五经、练骑马射箭、学兵法韬略,长大了带兵打仗都用的上的,你不喜欢带兵打仗吗?” 小男孩哪有不喜欢带兵打仗的? “喜欢喜欢,我长大了也要像老爸一样带兵打仗。” “那就好好学,努力学,认真学,辛苦几年,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就再也不用学了!” “那,好吧。” 好在,赵国旗遗传了赵构博闻强记、几乎过目不忘的天赋,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没有适应以外,后面的演习就越来越轻松了,本来需要三个月学完的内容,他一周就完全掌握了。 赵构的天生神力也遗传给了赵国旗,岳飞在教授武艺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喜欢的不得了:“太子殿下和陆文龙、岳云一样,都是天生神力,将来必定成大器!” 赵构笑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还想着靠武艺吃饭啊,能强健身体,多几分自保的本事就行了,倒是你的枪法需要下点工夫,要不,让文龙教教你?” 岳飞有点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他对热武器始终没啥兴趣,也没正经练过枪法,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拎起大枪在马上辗转腾挪。 而他的义子陆文龙已经是军中有名的神枪手,热武器、冷兵器双料神枪手。 赵构打算让他把内卫部队再带上一个台阶,就专门去特种部队担任教官了。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挺好。 现在基本上各行各业都呈现出分工细化的趋势,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因为几乎每个专业都向纵深发展了嘛。 赵构感觉自已是越来越闲了,内阁成员的眼界和思维方式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处理问题比以往更加高效,基本上不再需要自已烦神,最多就是审阅一下签个字了事。 邢秉懿穿越前是个博士后,现在成了正经的唯一的教授,爆发出来狂热的工作积极性。 她每天除了授课就是编写教材,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宫。 搞得伺候她的宫女小娥、小英心都野了,据说在科技学院都有了心仪的对象。 关于这个问题,赵构倒是开明的很,已经私下里和邢秉懿统一了意见:早点嫁出去吧,岁数大了耽误不起。 ———————————————————————————————————————— 随着时间流逝,周余等人“流放”西北,已经过去一年半,时间来到1136年底。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三千多人的部队已经超额完成了“流放”任务。 他们不但把穆罗姆城堡扩建成了一个中等城市,而且与贝加尔湖畔的蓝海城、三军城堡(取三军会师之地的意思)互相呼应,形成了一个“经济铁三角”。 这个铁三角区域,通过柏油路互相通连,并辐射周边多个地区,成为整个西伯利亚地区商业、工业最发达的工商业中心。 内阁按照赵构的指示,对周余及其部队授予集体二等功称号,三千多名部下全员晋升职级待遇,成为首批全员享受军官待遇的忠勇军队伍,把其他部队羡慕得不得了。 这年头,基本上没有对外作战了,想立集体二等功真心不容易,全员奖励更是难上加难。 巴布德隆因为重大贡献,以欧洲代理人身份被秘密授予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欧洲征讨使,估计统一欧洲之日就是彻底公开转正之时。 凌云的西北卫边防部队正式移师穆罗姆城堡,蓝海城仅留下一千人作为守卫部队。 1136年的过去,代表着第一个五年规划的结束。 第一个五年规划中的重头戏——教育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绩。 每年的国考都会录取上万名考生加入公务员队伍,被充实到全国各地的官府,极少有留在京城的。 对于整个大宋来说,基层官府的稳定运行才是社会政治稳定的基础。 科技学院的毕业生每年也有近五千人,被分配到各个从事科学研究和产品研发的部门,同样享受职级品阶和待遇。 这些技术型人才,是大宋科技发展的决定性力量,推动着大宋各个领域的飞速发展。 可以说,第一个五年规划的完美收官,极具参考价值,为大宋的发展提供了更加丰富的经验和强有力的制度保障。 在第一个五年规划顺利收工的基础上,第二个五年规划(公元1137年-1142年)也已经定稿并发布。 第二个五年规划,重点是发展经济和民生,基本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提高百姓的幸福感和满意度,增强整个国家的凝聚力。 按照赵构的想法,当前的疆域已经足够辽阔了,最多把欧洲收入囊中,实现整个亚欧大陆的统一,就再也不要向外扩张,全力发展经济和民生就好。 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内阁经过充分的研究、讨论,将全国划分为西伯利亚(首府穆罗姆)、远东(首府伯力)、阿拉伯(首府利雅得)、印度(首府马德里)、真腊(首府曼古)、马来(首府古晋)、东升(首府东升,又称东京)、高丽(首府开京,又称开城)、花腊子模(首府乌尔坚奇)、塞尔柱(首府德黑兰)、高加索(首府安卡拉)、吐蕃(首府拉萨)、大夏(首府银川)、大辽(首府可敦城,今蒙古国乔巴山市)、燕云(首府燕京)、台湾(首府台中)等三十个行省。 在第二个五年规划结束时,除了东升、台湾、马来等群岛或岛屿之外,其余所有行省的首府到京城的柏油路要全部通车。 京城到西伯利亚、远东、阿拉伯、印度、真腊、高加索行省的火车要全部通车。 全国新建火力发电厂、水力发电厂、风力发电厂三十八个,所有行省至少新建一个发电厂,所有行省的首府和重要港口、基地、科研院校全部要通电。 按赵构的想法,从当年金国入侵大宋开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百姓也该正经安居乐业,享受一下幸福生活了。 生活,理应如此。 可胡铨的一个奏章,引起了赵构的注意:意外,也是生活的一个部分。 第275章 海外开荒 胡铨反映的问题不具有普遍性,但却很有代表意义。 有个泉州的富商,姓冯名富商,想购买海军退役的战船,以及大量的弓箭、刀、枪等冷兵器。 按说,私人采购这些东西,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咋滳?想造反啊? 民间私藏武器都要进大狱,你还想要战船?退役的火炮还有很多呢,要不要? 但胡铨作为既然专门写了奏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冯富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老成持重,长期押船跑泉州到阿拉伯半岛沿线,运输加走货,钱没少挣。 小儿子天性爱冒险 ,招募了几百个水手,带着两艘大船,常年在外面探险,也弄到很多值钱的好东西,算起来比大儿子所得还多。 大半年前最后一次出海,小儿子意外之中发现了海图上没有标注的海外新大陆,可把他大高兴坏了。 他的冒险经历告诉他,新大陆,就意味着资源,意味着财富啊! 小儿子登上了新大陆之后,因为语言不通,与当地的土着发生了冲突,引起了双方混战。 在混战中小儿子受了伤,虽然撤回到了战船上,却没有撑到回国,快到台湾的时候终于伤重而死,尸体被水手们带了回来。 小儿子是家中的宝贝疙瘩,深得冯富商及大儿子宠爱。 出去时好好的,回来成尸体了,这父子二人哪能就这么算了?决心要给他报仇。 据回来的水手所述,从泉州到新大陆,是一条新航线,要跨过整个海洋,一碰到恶劣天气,中小型的船根本就撑不住,必须用大型的货船保险系数才能高一点。 既然这样,船肯定是越大越好了,冯富商是见过大型战船的,家中的大型货船虽然也不小,但比之海军退役的大型战船可就差得多了。 他听说海军装备钢铁巨舰之后,退役的木制包铁甲的战船总共有上百艘,可能会转民用,因此,向泉州的海军提出了购买退役战船的申请,希望能出钱购买几艘。 这个消息倒是真的,海军现在确实正在全面换装钢铁战舰,退役的战船虽然没有上百艘那么多,几十艘却也还是有的。 胡铨接到泉州上报的购买申请之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面隐含的,另外的机会。 首先,他是支持冯富商购买退役战船的。这些搞船运的商人啥都不多,就是钱多,把战船卖给他,能回笼一些资金,那当然是好事。 其次,也是关键的问题所在。退役的战船都卖了,还在乎弓箭和刀、枪等冷兵器吗?毕竟都是早就淘汰了的落后武器,在热兵器面前只能算玩具。 凭这些落后的武器想要造反?脑子进了多少水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所以,卖给他又何妨? 更何况,还可以附加条件,仅限境外使用,回国就上交。 他的意见是:卖,必须卖,半卖半送都行,或者卖战船送武器都行,支持他们去和海外新大陆的人交战。 打输了,是他们的命不好,对朝廷也没啥损失。 打赢了,那可就不一样了,朝廷可以扶持他们在当地站住脚嘛。 愿意管他就管,不愿意管他就随他去。 这可比授权代理人靠谱的多了,人是宋国的人,船是宋国的船,武器是宋国的武器,谁说不能代表宋国? 但宋国又没有派出军队,想不承认,也没问题。 总之,不是坏事。 好吧,胡铨的奏章成功地激起了赵构的兴趣。 于是,赵构查看了一下电话号码簿,抓起电话,给胡铨拨了过去。 “喂,胡铨吗?嗯,你的建议,我觉得挺好,正常走议事程序,制定详细的方案呈交内阁。细节方面,你先说说。” “好的官家,这个冯富商希望能购买两艘大型战船,四艘小型战船,两百套弓箭,两百把长枪,两百把腰刀,是六百人的装备标准。价格方面我觉得就按惯例,八成新,六成价格。 另外,再送他一艘大型战船、两艘中型战船,这样大、中、小型战船就都有了,灵活性和适应性更强。弓箭啥的再多送一倍,再派一些退役的海军战士给他,由原属海军队伍继续发军饷,帮他指导训练一下招募的士兵。毕竟要跨海作战,也不容易,打输了面子上不好看。 这些人和武器装备全部都详细造册备案,回来之后,所有参战人员愿意服役的可以在海军服役,与其他战士一样,不愿意服役就按照退役处理。所有武器全部上交当地军械库代为保管。” “嗯,考虑的很详细,”赵构对胡铨的汇报比较满意,却又考教似的说道:“但这里面有个问题,这些人一旦出去,就失去了联系,怎么能保证他们会听从朝廷的命令呢?” 胡铨想了想,回道:“臣考虑了一下,一来,他们本身就是大宋的人,不是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嘛?家属亲眷又没跟着去,早晚是要回来的。 二来,海军退役的战士都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和教育,思想觉悟肯定比普通人要高一些,有他们起到表率作用,应该问题不大。” 赵构想了想,觉得胡铨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便不打算再多啰嗦,最后叮嘱道:“定好退役海军战士名单之后,首先就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时刻牢记自已是一名大宋军人,退役不褪色。 要保持军人本色,维护大宋荣誉,保护大宋百姓,打出大宋威名。按你说的,回来之后,可以给他们按功晋级,是去还是留,全凭自愿。” 胡铨连忙应下,心道,官家的水平就是高,高屋建瓴的高,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冯富商得了胡铨的消息,高兴坏了:“送了这么多,老夫实在是,太感动了!感谢朝廷!感谢官家!感谢胡大人!” 原本,他只打算招募六百人,用两艘海军战船加一艘自家的大型货船和四艘小型战船运送人员和瓜果蔬菜、鸡鸭猪羊等补给。 结果,胡铨竟然作主白送一艘大型战船、两艘中型战船,武器装备也买一送一,这样的话,就可以多招募一些起人,到时候,胜算也大些。 既报了仇,又能安全回来,自然更好。 胡铨跟冯富商约定好了之后,又在即将退役的海军战士里把这件事说了一下,搞了个动员大会,让大家自愿报名。 结果,一听继续由部队发饷、回来还可以继续服役,竟然有五、六百人报名要加入。 得,也不用冯富商再招人了,再给他五、六百海军战士,但这个数额跟之前预计的一到两百人多了太多,他觉得还是跟官家汇报一下比较好,便拨通了退役赵构的电话。 谁知,赵构更大气:“啥?五、六百人?这么多?华兴三代退下来之后不是还有些没回炉吗?给这些战士配上,让冯富商出钱买。既然成建制的出去,就不能坠了忠勇军的威名。” 好嘛,连枪都给配上了。 第276章 英雄救女 胡铨亲自送五百八十八名退役海军战士向冯富商报道:“我这些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他们都是自愿加入你的船队,军饷呢,由你支付。” 冯富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海军战士加入,看着这些英姿挺拔、训练有素的海军战士,他难得豪爽了一次:“胡大人放心,我一定善待这些战士,他们的军饷多少?我再加一倍!” 胡铨摆摆手,笑着说:“你的心意,我不管,但是,他们的军饷,等你回来了,是可以报销的,包括你招募的水手,只要愿意服役,都可以据报销。” “那哪行,这帮战士和水手是帮我冯某人报仇来的,费用理应由我承担。”冯富商坚持道。 出海开荒,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钱不钱的胡铨也不想过问太多。 临告别时,胡铨又嘱咐了冯富商一句:“要记住两点,一是这些战士目前的对外身份是退役海军战士,是你招募来的。二是他们配发的武器,是官家亲自批准的,绝对不能用作非法用途。” 冯富商连连答应,又跪下向着京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草民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他来说,这确实是实打实的恩典,有了近六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加持,可以说,再大的仇也报的了了。 跪谢之后,他就像一个出征的将军一样,大手一挥:“出发!” 由三艘大型战船、两艘大型货船、两艘中型战船、四艘小型战船、大约一千两百人组成的船队从泉州出发,向着海洋的对面驶去。 船队出海,为了解决饮食问题,都会携带大量的淡水、粮食、蔬菜、瓜果、家禽等。 冯富商这次出海,的确是下了大本钱。 整整两艘大型货船,装的全是物资,足够这帮人来回所需。 按照之前回来的水手所述,要想到达海洋的对面,大约需要两到三个月时间。 冯富商招募的六百水手之中,本身就有几十名退役战士。这样一来,这支约一千两百人的队伍,竟然有超过半数都是海军战士出身。 为了尽可能提高船队的战斗力,几个原海军校尉制订了一个简单的训练计划,安排战士们对冯富商招募的水手进行了一对一的严格训练。 从队列训练到军械使用、徒手格斗等各个方面开展全方位地培训。 这些非战士出身的水手们都很兴奋,他们都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青壮年,早已过了参军的年龄,没想到这次出海回去之后竟然有机会到海军部队服役,这可是件大喜事! 他们的训练热情简直令人发指,让训练他们的战士都不禁心生佩服。 有些人半夜里睡不着觉,偷偷跑到甲板上自发地加码训练,还有的做梦都是训练,梦话中都喊着口令。 他们这时候还不知道,正是这样高强度、高自觉性的训练,才使他们在将来的战斗中做到了令行禁止,成长为优秀的海军战士。 旅途中,船队一共遇到过两次极端的风暴天气,除了损失一艘小型战船之外,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这都归功于大型战船的稳定性和船队的纪律性、团结性。 还遇到过一次不知从哪里来的海盗,两艘倒霉的中型海盗船因为海面上的大雾而直接与一艘中型战船迎头撞上。 海盗们兴奋劲儿还没过呢,从大雾中又出来三艘大型战船,用包着铁甲的船首直接将两艘海盗船给撞翻了。 然后是一整支船队在落水海盗的咒骂声中招摇而过。 两个半月之后的清晨,船队终于来到了新大陆。 因为之前遭遇过风暴,船队的航线与之前冯富商小儿子登陆的地方有了点偏差。 战船寻了个能靠边的深水区靠了岸。 留了些战士陪着冯富商在船上守卫之后,其余人便在来过新大陆的几个水手的带领下上了岸。 这里,和大宋沿海地区的海岸线一样,有沙滩、有树木、有山岩。 突然,与带路水手同行的一个叫雷军的校尉举手示意大家停下。 众人静下来之后,隐隐听到远处似乎有厮杀声。 雷军和另外两个校尉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雷军带一个百人队加两个带路的水手先行前往打探一下情况,其余人原地等候。 拨开树丛,雷军取出望远镜,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有两支约三百人的队伍,正在一起打得热火朝天。 两边的打扮差不多,都是穿着比较清凉,被宋人眼中视为土着的模样,脸上涂着颜料,头上插着鸟毛,腰胯间穿着原始皮草,手里拿着长矛、木棍之类的武器。 两帮人就在一起互砸、互砍,你干我一下,我回你一招,跟比力气似的。 这尼马也叫打仗?怎么跟过家家似的? 雷军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无趣,将望远镜递给旁边带路的水手,说:“你看看,见没见过。” 水手接过望远镜,学着雷军的样子,拿在手中,凑到眼前。 “哎哎,真清楚!好像有个女的哎!” 这家伙第一次用望远镜,有点拿不住。 “让你看啥的?” 雷军伸手朝他脑后勺拍了一下,提醒道。 “哦哦,知道了。” 水手缩了下头,回道。 看了一会儿,水手突然有些兴奋地回头说道:“大人,我看到了一个上次跟我们打过的人,就是头上有三根鸟毛的那个人。” 雷军接过望远镜,看了过去。 果然有个头插三根鸟毛、脸上涂着好几种颜色的家伙。 这人身高体壮,手里挥舞着一根粗大的棍棒,看他张大的嘴,似乎在大声叫喊着。 和他对战的竟是一个女人,脸上也涂着颜料,头上没插鸟毛,却扎着很多小辫子。 她手里拿的是类似标枪的武器,身手倒是灵活的很,并不与对方硬拼,只是灵活的躲闪,抽空便刺对方一下。 两个人都是古铜色的皮肤,一看就知道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女人已经明显的落了下风,上半身披着的原始皮草已经遮盖不住重要地方了,难怪水手刚才看的那么激动。 雷军想到这儿,也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心里想着,真大啊,打仗不碍事嘛? 正看得起劲呢,突然,女人手中的武器被对方一下打飞了,女人身形一晃,脚下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男人把棍棒扛在肩上,狞笑着朝她走去。 不好! 雷军连忙把背上的华兴三代取了下来。 这是一支加装了瞄准镜的华兴三代,是雷军用来替代以前服役时用的狙击枪的。 他从瞄准镜里看到,男人举起了手中的棍棒,便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头插三根鸟毛的家伙胳膊一甩,大棒飞了出去。 这是雷军手下留情了的,一切都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下杀手不大合适,只打中了他的手臂。 正在热火朝天打着的两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和变故惊呆了,纷纷朝雷军的方向望了过来。 第277章 真是好人 几百人的目光望了过来,再想隐藏形迹就不怎么现实了。 雷军收起枪,带着战士们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之前还在打生打死的两支队伍,竟然都有些戒备地盯着雷军等人,其中有几个人并未放下手上的弓箭。 雷军见状,不敢大意,让战士们停止前进,把枪横握在手中,子弹上膛,保持警戒。 对峙了一会儿,两支土着队伍左右分开,一支向左,一支向右。 被雷军一枪打中肩膀的男人,就是上次与冯富商小儿子发生冲突的人,他们那一队人向右去了。 雷军正准备带人跟上去,却见向左的那一队人停了下来,被他一枪救下的女人迈着有力的步伐,离开队伍,向着他走来。 雷军刚向右边迈了一步,又收回了脚步,明显犹豫了一下,才站在原地等着。 不知道那女人走过来要说什么。 那女人走到雷军面前时,右手往左胸一抚,弯下腰,像是一种见面的礼节。 然后,对着雷军呜啊呜啊地说了一通。 雷军完全听不懂她的话,颇有些尴尬地向身后扫了一眼。 有个战士小跑到他跟前,说道:“将军,她说得好像是古蒙古语,大概意思是说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她叫卡罗朵拉。” 古蒙古语?雷军小懵了一下,没整明白蒙古人是怎么来到这个大陆的。 “卡罗朵拉?” 雷军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感觉和一般大宋百姓的姓名不一样。 “嗯。”对面的女人听到雷军重复了自己的名字,连忙高兴地点点头。 雷军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说道:“我,雷军。” 卡罗朵拉也重复了一下:“我,雷军。” 雷军摇摇头,指着她说道:“卡罗朵拉。” 然后又指着自己:“雷军。” 卡罗朵拉这就明白了,指着雷军,笑道:“雷军。” 雷军这才发现,卡罗朵拉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牙挺白的。 雷军指着刚才离开的鸟毛男人,问道:“那个人是谁?你们为什么打仗?” 卡罗朵拉完全听不懂,只好手一摊,摇摇头。 雷军转脸看着刚才翻译的战士。 战士一脸为难地说道:“我刚才,是连估带猜的翻译的,她说的是古蒙古语,和我家乡的语言有些不一样。” 雷军果断地说:“那总还是有些相近的,你就按你家乡的蒙古话说,让她也猜猜去。没道理你能行别人就不行。” 战士一听,觉得雷军说的蛮有道理,便点点头,把雷军刚才的话用蒙古语说给卡罗朵拉听了一遍。 卡罗朵拉眨巴眨巴眼睛,好像真弄明白了战士说的什么意思,笑了笑,用自己的语言呜啊呜啊地又说了一通。 有了之前的经验,战士这次的翻译就很果断了:“她说,那个人叫阿里卡拉,是图斯部落酋长的小儿子,他还有个哥哥叫怀恩多特,都喜欢欺负周边的小部落。幸好他们兄弟俩不合,不然的话,她的部落根本打不过他们。” 战士刚翻译完,卡罗朵拉又接着说了一通。 “她说,我们救了她的命,她想请我们去她的部落做客。”战士翻译道。 雷军一想,反正有了卡罗朵拉,随时都能去找那什么阿里卡拉,也不用急于一时,便答应下来,同时又叫过另一个战士,让他回船上去报个信。 就说与冯富商小儿子发生冲突的部落已经找到,然后把他们要去卡罗朵拉部落做客的情况报个备。 卡罗朵拉见雷军答应了下来,脸上绽满了笑容,当起了向导。 沿着海岸线,大约向东北方向走了二里多路,又向正北走了一里多路,就到了一个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村落。 村子里全是低矮的草屋,有的是土墙,有的是石头加土砌的墙。 雷军见状,不禁暗自叹息:唉,这些人,这么落后,与大宋简直不像同一时期的。 这时已经快到正午,好多屋里往外冒着袅袅炊烟。 有一间比其他草屋更加高大一些的,呃,还是草屋,门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差不多有五十岁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卡罗朵拉。 卡罗朵拉兴奋地扑到男人身上,使劲抱了一下之后,地回过身来介绍雷军等人。 “这是卡罗朵拉的父亲马莱西特,多格部落的酋长。”战士翻译道。 卡罗朵拉的父亲马莱西特热情地朝雷军伸出了双臂。 “拥抱,是古蒙古人表示感谢与欢迎的方式。”战士解释道。 其实,不用战士解释,雷军也大约能猜的到,于是也伸出双臂,和马莱西特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卡罗朵拉是马莱西特的独女,雷军作为卡罗朵拉的救命恩人,他和战士们受到了酋长的热情招待。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很常见的蒙古人欢迎客人的套路了。 杀猪宰羊,摆开宴席,喝酒吃肉。 席间,卡罗朵拉使终不离雷军左右,热情地敬酒、夹菜。 因为雷军和战士们人数不少,部落里的好多男人、女人都轮番上来敬酒,那个气氛好的啊,实在是让人感动! 一顿饭从下午吃到晚上,吃了几个小时。 喝好吃完之后,村里的一片空地上,又点起了篝火。 年轻的男男女妇围着篝火,手拉着手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卡罗朵拉拉着雷军的手,也加入了进去。 他们唱的歌虽然听不懂,但很好听,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跟着一起唱。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去,圈子越来越大,一个圈子外面又套了两个圈子,差不多一半的战士都加入进去了。 即便背上斜背着华兴三代,也不觉得哪里违合。 这些战士早已养成了枪不离身的习惯。 明亮的篝火把每个人的脸庞都映成了红色,他们开心地唱啊跳啊,尽情地欢乐。 突然,村口处,一阵“当当”的声音响起。 正在唱歌跳舞的人群里,很多年轻人连忙松开了手,奔向自己摆放武器的地方。 雷军立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大声下令道:“集合!”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刷刷刷”,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好了队伍。 “检查枪支!”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阵整齐有续的声音,“咔咔咔”,响起,又突然停止。 卡罗朵拉简直看呆了,这可比他们部落的战士们强太多了,真是赏心悦目又令人心情激动啊! 雷军拉了卡罗朵拉一下,又朝前人群涌动的方向指了一下。 卡罗朵拉点点头,与雷军一起,朝村口奔去。 到了村口,借着火把的光亮,雷军轻易就看到了那个头上插着三根鸟毛的家伙,阿里卡拉! 真是好人啊! 省得去找他了,雷军不禁感慨道。 第278章 部落女婿 村口的栅栏门已经被推倒,阿里卡拉的右肩缠着白布,站在人群里情绪激昂的大声说着什么。 多格部落的上百勇士手持武器排成一排,堵在图斯部落的人之前。 图斯部落中走出一个人,却不是阿里卡拉,比他更加魁梧一些,满脸大胡子,像是一头黑狮子。 卡罗朵拉指着那人说道:“怀恩多特。” 雷军点点头,这个名字他记得,是阿里卡拉的哥哥。 那个蒙古族的战士同步翻译道:“怀恩多特。” 怀恩多特走到图斯部落部队前面,大声呜啊呜啊地说了一通话。 战士翻译道:“他问是谁打伤了他的弟弟,有,有种的,站出来。” 雷军微微一笑,便把背上的枪拿了下来,拎在手中,挥手摆脱了卡罗朵拉的拉拽,昂然走到多格部落的勇士之前。 “打伤你弟弟的,是我!” 战士大声把雷军的话翻译成了蒙古语(之后省略翻译的过程,麻烦)。 怀恩多特看了看雷军,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马莱西特和卡罗朵拉父女,阴沉着脸说道:“打伤我弟弟的人,我要带走。” 卡罗朵拉站出来反驳道:“这是谁家的规矩?部落之间别说打伤人了,就算打死了,又怎么样?还有上门要人的?” 怀恩多特冷笑道:“哼,这是我的规矩,我说要人就得要人,怎么?你们想和我开战吗?” 阿里卡拉在他哥哥身后叫嚣道:“就是他,就是他打伤的我,我要他的命!” 怀恩多特转过头,瞪了他一眼,颇有警告意味。 阿里卡拉立马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缩在哥哥身后,不再冒头。他心里明白的很,哥哥可不是为了他来出头的,是为了隔那么远就能打伤自己的那个人,想知道那人的武器是什么路数。 “要战便战,我多格部落可不怕你。” 卡罗朵拉微扬着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她父亲马莱西特皱了皱眉,却也没有阻止卡罗朵拉。 严格说来,多格部落的实力比图斯部落还是差了一截,真要拼起来的话,多格部落有灭族的危险。 但若要就此认怂,不但马莱西特做不到,就算换成其他实力更差一点的部落,都做不到。 他们骨子里就有一种不服输不认命的天性,不然的话他们的祖先也不会从西伯利亚越过白令海峡来到这里。 “好,有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怀恩多特恶狠狠地说道,说着还盯了雷军一眼。 他大手一挥,正准备下令让部落的勇士冲上去,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他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魁梧的身躯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雷军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已经知道图斯部落就是杀死冯富商小儿子的凶手了,他们来这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这个,那还跟他客气个啥?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开杀! 雷军的枪声就是命令! 其余战士都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枪支,朝着对面开起了火。 “砰砰砰~~” 随着枪声不停地响起,对面图斯部落的勇士不停地栽倒在地上,就连头插三根鸟毛的阿里卡拉都被子弹击中,跟他哥哥一样倒在了地上。 图斯部落的勇士倒是悍勇的很,毫无畏惧,一窝蜂地向着对方冲去。 然而,在连发的华兴三代面前,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连一百米都不到的距离,这样无脑地往上冲就是活靶子,无非多耗费几发子弹而已。 多格部落的众人全都看呆了! 这一百人这么厉害! 不可一世的图斯部落,在他们面前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有几十名图斯部落的勇士终于反应过来,知道他们再这样冲,就要死光了,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几十人转身便跑。 仗打到这个份上,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还是杀,不杀敌人就是对自已残忍。 这个道理,所有的战士都知道,于是,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逃跑的图斯部落勇士身后,继续开着枪,收割着这帮部落勇士的生命。 几分钟之后,图斯部落的人全部战死。 雷军带着战士们来回检查了一趟,确定敌人都死了,才回到多格部落。 多格部落的人一个个都像被吓傻了似的,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跟木头杆子一样,包括马莱西特和卡罗朵拉父女。 雷军走到这父女二人跟前,“嘿”、“嘿”地叫了两嗓子,才把这父女二人叫回了神。 “他们,全都死了?” 卡罗朵拉指着满地的尸体,不确定地问道。 雷军转身看了一眼,笑了笑:“是的,全都死了。” 卡罗朵拉看着雷军,两眼放光,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他,上去就是一顿输出。 马莱西特和多格部落的众人满脸笑意地看着,并不作声。 雷军好不容易才拽开了卡罗朵拉,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红着脸说道:“你,你不要这样,太,太难为情了。” 那个蒙古族战士笑着翻译完了之后,问道:“将军,你都二十好几了吧,还是童子鸡?” 雷军感到特尴尬,上去一脚把他踢的翻了一个跟头:“老子的事你少管!” 其他战士也都哈哈大笑。 说实话,除了参军之前就已经结过婚或者定过亲的战士之外,大多数的战士都是单身狗,很能理解雷军的心情。 就目前这个情况,谁都知道卡罗朵拉看上了雷军,却没想到卡罗朵拉这么热情奔放,把雷军弄成了大红脸。 众人除了哈哈大笑助助兴,还能干什么呢? 从图斯部落来袭,到全部被灭,一共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儿。 之前的篝火还烧得正旺,酒袋里的酒还有很多,部落里还有那么多热情的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雷军的部下。 不知是谁带了头,大家有说有笑地拥着雷军、卡罗朵拉,朝篝火走去。 也不知道是雷军先拉卡罗朵拉的手,还是卡罗朵拉先拉了雷军的手,两个人手拉着手,率先到了篝火旁。 然后是其他少女和战士们,手拉着手,围成了三层圈子。 基本上都是一男一女,有少女和海军战士,有少女和部落勇士,互相送着秋天的波菜,一起载歌载舞。 还有些已婚的男女,手里拿着酒袋,隔三差五地递到跳舞的众人手中。 多格部落本来就男少女多,谁知道竟然从天而降这么多强壮的战士呢? 所有人都开心地笑着,为这些年轻人祝福着。 这个时候,这些开心大笑的战士,谁又能想到多格部落会在他们的帮助下迅速统一这个新大陆呢? 胡铨本来希望冯富商能够在新大陆打下一片新天地,也暗示过他,却没想到,因为雷军这一个百人队与多格部落的融合,竟然把远离大宋万里之外的新大陆也纳入了版图! 多格部落的女婿们啊,真给力! 第279章 回船议事 昨夜西风摇碧树,多少蓬舍春光度。 一夜之间,单身狗战士全部脱单成功,多格部落多了好几十个宋国女婿。 清晨,起得比较早的蒙古族战士托布多和雷军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指着对方的黑眼圈说道:“嘿,没睡好吧。” 就很尴尬。 托布多小声说:“将军,我听说多格部落还有十几个女的没有挑上人呢,回头要不要从船上再叫些人下来?” 雷军上去给了他脑后勺一个大耳刮子,笑道:“就你事儿多,这种事儿碰上便碰上了,反正官家任由我们自由发挥。 但胡大人的教导也不能忘,更不能没了章程、忘了正事。” 托布多缩了一下头,回道:“我知道,给冯富商报仇只是个幌子,能为咱大宋开疆扩土才是正经事。” 雷军点点头:“记得就好,不要跟部落人说。今天我们就得回船上去,我把卡罗朵拉也带上,和大伙儿商量一下。回头你过来找我。” “知道嘞,一会儿见。” 托布多转身便回去了,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回去干啥的。 回到草屋里的雷军看着含情脉脉的卡罗朵拉,不禁感慨:语文不通的缺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是再情意绵绵,也不能一直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不说话吧?再来实际行动?说实话,已经忙活一宿了,真心没那么上头。 生活,不止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两个人交流沟通,还得托布多在场翻译,再体已的话也说不出口。 好在可以谈公事。 “卡罗朵拉,我们的人,有很多,大部队还在船上。” 雷军耐心地说:“出来一整天了,今天,我们必须回去,有些事情需要商议,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可以吗?” 卡罗朵拉巴不得天天和雷军腻歪在一起,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和马莱西特告别之后,雷军等人便踏上了归途。 出来的时候,一多半战士都是单身狗。回去的时候,单身狗全都吃上了狗粮。 队伍的精神面貌都为之一变。 雄赳赳气昂昂的整支队伍,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吃过狗粮的战士眼圈多少都有点发黑,走起路来也有些软绵绵的明显气势不足。 仍然精神抖擞的战士,都是成过家或者家里有人的,昨夜很自觉地没有放纵。此刻,就有了资本拿吃过狗粮的战士开涮。 “小子,一晚上就搞成这副模样,身子有点虚嘛!” “好奇怪,你的眼圈为什么是黑的?昨晚上晒的吗?哈哈~~” “来来来,嘘一下,给哥展示展示,看看还能尿多远!” “哟,脸红了脸红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呢,不会是一晚上被人家主动了吧。” …… 雷军也是初哥,听着众人的笑谈不禁有些脸红,毕竟,自己确实,一直,很被动。 这支队伍就这样说说笑笑,磨磨蹭蹭地走了半天,才回到船上,已经过了饭时。 卡罗朵拉见到这么大的战船,不禁有些震惊,紧紧跟在雷军的身后,终于有了些小媳妇的模样。 战船吃水很深,用木板搭在船舷和岸边的礁石上,战士们就可以轻松上船。 卡罗朵拉从来没有上过船,双手紧紧地拽着雷军的衣襟不肯松手。 船上值日的战士却是很奇怪,怎么带了个女的上来?看起来和雷军还很亲密。 雷军虽然看到了探询的目光,却也不好当面解释,只是含糊地说道:“嘿嘿,自己人,自己人。” 冯富商得知雷军等人找到杀害自己小儿子的凶手之后,一直心急如焚地等着他们呢。 一见到雷军回来了,他连忙凑到跟前,热切地问:“雷将军,听说你们找到杀害我家小子的凶手了?” “嗯,情况是这样的……” 雷军把遇到多格部落和图斯部落打仗、自己带人去了多格部落、又把图斯部落的怀恩多特和阿里卡拉弟兄及其部落几百人全部消灭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当然,夜晚,一百战士中有好几十只单身狗脱单的事儿,他没说。 冯富商听说图斯部落的大部队被全灭,当初杀害自己儿子的三鸟毛也在其中,当即便老泪纵横,嚎啕大哭了一通,神情之悲切令人唏嘘不已。 然后,他茫然回到船舱,将从泉州带来的纸钱放在盆里烧给了小儿子。 雷军蹲在他跟前帮着烧了几张纸钱,安慰道:“冯老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你花费了这么大代价给他报了仇,他在天有灵的话,肯定也能瞑目了。如果你还觉得不够,认为有必要的话,咱去把图斯部落全灭了也不是难事。” 冯富商擦了一把眼泪,摇摇头道:“不必了,冤有头,债有主,图斯部落的普通人就算了,那么多人给我儿子偿命已经足够了。” 雷军见另外几个校尉也都出来了,便带着卡罗朵拉和托布多迎了上去。 一个叫林遂的校尉看了卡罗朵拉一眼,朝着雷军笑道:“你这一趟可没白来。” 雷军一路行来听着战友们调笑,脸皮似乎变厚了些,竟然没有脸红,反而打趣道:“林老弟比我也小不到哪儿去,也该寻个良配了,可巧多格部落还有十几个待嫁少女呢,不如哥哥我帮你说说?” 林遂可不是个闷子,闻言应承道:“那敢情好,说话可得算数,回头带我去找一个。” 一个年约三十岁的校尉是个方脸长须的汉子,是几个校尉中年纪最大的,朗声说道:“行,毛老弟、李老弟都还没媳妇呢,就全交约雷老弟了,到时个弟兄们一起办酒席还热闹些。” 毛校尉、李校尉也都乐呵呵地应和了几句。 雷军才得了空,说道:“被你们几个打岔,还没介绍呢,这是卡罗朵拉。” 卡罗朵拉听到自己的名字,知道雷军是在介绍自己,连忙给几个校尉弯腰行礼。 几个校尉也识趣的很,纷纷学着她的样子,右手抚胸,弯下腰,给她回了礼。 雷军按着顺序跟卡罗朵拉介绍了一下几人的名字:“林遂、毛贤、李力、罗昊。” 随后,这支海外开荒团的几名核心人物便开始研究接下来的事情。 年纪最大的罗昊率先说道:“雷老弟只一天时间,便解决了冯老的事情,这是好事。但临行前,胡大人有交待,官家对我们此次出海也是抱有期望的。所以,接下来,兄弟几个得好好琢磨琢磨。” 雷军点点头,说道:“罗大哥说的对,我想,还是让卡罗朵拉把这边的情况介绍一下吧,托布多翻译。” 于是,卡罗朵拉便开始呜啊呜啊的介绍起来。 真是不介绍不知道,一介绍吓一跳,这个新大陆不但面积很大,部落也多的很。 第280章 图斯部落 据卡罗朵拉所说,这个新大陆上,生活着几百个部落,大多数为古蒙古族人后裔。 主要分为米克马克人、阿贝那基人、贝奥图克人、切罗基人、乔克托人、克里克人、索克人、福克斯人、迈阿密人、霍皮人、纳瓦霍人、祖尼人、波尼人、科曼切人、夏延人、奥萨格人、基奥瓦人、阿西尼本人、黑脚人、豁鼻人、肖肖尼人部落等。 这些部落分布在广袤的大陆上,各自都有自己的领地,大多数部落之间都能和睦相处。 像图斯部落那样自己不事生产,主要靠掠夺弱小部落资源生存的是极少数。 这还只是卡罗朵拉知道的信息。 据说,从这个大陆往南,还有一个相连的大陆,同样生活着很多原住民,但具体情况她就不知道了。 罗昊、雷军等人听了卡罗朵拉的话,有点傻眼了。 他们本来想的挺简单,就算有几十上百个部落,一千多战士推过去就是了,能费多少事? 谁知道这片大陆竟然这么大!部落就有好几百个! 靠他们这点人,哪天才能拿下整个大陆?两条腿跑路都跑不过来。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泄气。 有点冷场了。 卡罗朵拉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气氛不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便问托布多怎么回事。 托布多也没拿她当外人,便大致说了下情况。 想统一整个大陆、几百个部落? 真是个让人惊叹的想法! 卡罗朵拉想了想昨晚团灭图斯部落的情况,觉得以他们的实力,倒也不算是异想天开。 她结合自已所知道的信息,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感觉有了主意,便主动发言道:“其实,真想实现统一的话,也不是没可能。首先呢,昨晚消灭图斯部落的事情只是个别现象,并不会反复出现。 目前,各个部落之间各自为战、缺乏统属是好事,可以利用。平时,各部落相安无事的时候,一团和气,一旦出现了矛盾,各部落谁也不服谁。 因为没有哪个部落有实力能让其他部落接受协调或者服从管理,最后就会打来打去,落个两败俱伤。 我们多格部落的实力本来只是中等偏弱,虽然在各部落中口碑比较好,但同样不具备协调各部落的实力。 可是,昨晚一战,全灭了图斯部落的大部队,按照各部落默许的规则,图斯部落就要归入我们部落了。 这样一来,我们部落就一跃成为中等偏强的大部落了,如果再能适时展示你们的实力,那就不一样了。 我们可以一边稳稳地扩张地盘,一边充当话事人的角色,协调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对那些刺头部落由你们该敲打的敲打,形成威慑力。 这样,要不了几年,绝大部分的部落就会认识到你们强大的实力和统一管理的好处,统一的时机就成熟了。” 几人听完卡罗朵拉的主意,顿时觉得好有道理。 这样一来,既不需要过分诉诸武力,造成后勤补给困难,又能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悄悄完成统一大业,何乐而不为之呢? “可以啊,雷军,你这媳妇找的真不赖!赶明儿赶紧给我也找一个!” 林遂发自内心地赞叹道,看样子也是真心地想找个好媳妇了。 其他几人也都表示赞成卡罗朵拉的意见。 “那,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趁着消息还没传开,赶紧去接收图斯部落,反正也不太远。” 卡罗朵拉有些急切地说道。 雷军之前见到多格部落和图斯部落打仗的地方,向东再向北是去多格部落的,向西再向西北则是去图斯部落的方向。 这次有了卡罗朵拉带队,找到图斯部落就没费什么劲儿。 雷军带着两百人,和卡罗朵拉于天黑之前赶到了图斯部落。 图斯部落和多格部落差不多,都是草顶土墙的低矮茅草屋,区别是多格部落的房屋整齐有序,图斯部落的房屋七零八落的横不成行、竖不成列。 仅从这一点来说,图斯部落的发展潜力便不如多格部落。 图斯部落与多格部落距离最近,而多格部落又总是受图斯部落欺凌,因而,图斯部落从未把多格部落放在眼里,就连村口的警戒哨都形同虚设,根本没有人在岗。 这个时间点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饭,村子里只有些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地玩耍。 雷军、卡罗朵拉等人一直走进村子近五十米的时候,才有个出门倒水的中年妇女发现他们。 中年妇女不认识卡罗朵拉,更不认识雷军等人,只是带着一点警惕的神情,朝着卡罗朵拉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也许她觉得,卡罗朵拉的打扮跟她很像吧。 她问的是:“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部落来干什么?” 卡罗朵拉与她之间自然是无障碍沟通:“我是多格部落的卡罗朵拉,叫你们的酋长波塔瓦托米过来。” 托布多这时对他们的古蒙古语已经有些熟悉,翻译起来流利的很,基本上做到了同步翻译的程度。 中年妇女听说卡罗朵拉是多格部落的,明显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二话不说,连忙朝着村子里边跑去,看样子是去叫酋长或者别的什么人了。 雷军看着镇定的卡罗朵拉,问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吗?要不要派人跟过去?” 卡罗朵拉很自信地抬手理了一下耳边的秀发,面露微笑:“等着就好,波塔瓦托米只要见到我,心里就有数了。只要告诉他,他们的勇士全死了,他要么带着族人合并到我们部落,要么他就离开。” 雷军点点头,倒是对古蒙古族人的这个规则挺有兴趣。 一来这个规则有利于保证各部落族人的安全,长远来对人口的增长是有好处的。 二来呢很人性化,给予失败者足够的自由,来去自由,悉听尊便,也体现了胜者的大度和包容。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和几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一起,跟在之前那个中年妇女的身后赶了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者就是波塔瓦托米,图斯部落的酋长,怀恩多特和阿里卡拉的父亲。 波塔瓦托米和卡罗朵拉互相是认得的,他走到她身前五六米外便停下了脚步,迟疑地问道:“怀恩多特和阿里卡拉去了你们部落,他们?” 波塔瓦托米个子比较高,卡罗朵拉微微抬高了点下巴,淡然地回道:“他们,和你们的勇士,全死了,你们部落,归我了。” 都死了? 波塔瓦托米猛然感到一阵头晕,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旁边的几个人赶紧上前扶住他。 “所以,你如果不愿意归顺多格部落,就可以走了。” 卡罗朵拉平静地说道。 第281章 部落归顺 波塔瓦托米在几人的帮助下总算站稳了,却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看着卡罗朵拉的目光里,有仇恨,有无奈,还有茫然,最终还是失去了焦距。 胜者为王,败者为奴,这是上千年来的传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图斯部落也是从最弱小的部落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他两个儿子,武力值都不低,又各自都有一帮手下,谁也不服谁。 但,谁能想到唯一一次联手竟会死在多格部落? 这天,已经塌了! 他不可能无视两个儿子的死,并入多格的部落苟活。 而且,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两臂用力挣脱了扶他的人,波塔瓦托米踉踉跄跄地朝着村口走去,虽然没说话,却也是以行动回答了卡罗朵拉。 卡罗朵拉见波塔瓦托米选择了离开,便不再管他,把目光转向了之前和波塔瓦托米一起过来的人。 那几人互相看了几眼,犹豫了一番,便做出了选择。 几人单膝跪下,以右手抚胸,头一低:“愿归顺多格部落。” 这是卡罗朵拉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微微一笑,便吩咐道:“召集部众吧。” 几人领命而去。 “现在已是秋天,图斯部落一惯靠劫掠生活,没有足够多的粮食过冬,不想死的话,只有跟我走。” 卡罗朵拉解释道。 “图斯部落归顺我们部落以后,就不能和以前一样了,要和别人一样做事,种地、养殖、捕鱼,干什么都行,我们部落不养闲人。” “嗯,理解。”雷军笑道:“你们这么落后,闲人可真养不起。” 卡罗朵拉已经见识过他们武器的厉害,不禁随口问道:“你说的宋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科技发达,我相像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你能跟我说说吗?” 雷军莞尔一笑:“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举个你知道的例子说明一下吧,我们带来的大型战船,你见过了吧,这可是令很多国家都流口水的好东西。” 卡罗朵拉对雷军口中的战船当然是记忆犹新,那么高大威武,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她点点头道:“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大的巨船,确实很让人震惊。” “但这些战船只是我们海军部队淘汰下来的,新的战舰更大,而且不用人力就能航行,速度更快,也更加灵活,最关键的是,舰身全部是钢铁所制,在海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雷军自豪地说道:“还有我们身上背着的武器,你也见到了,威力惊人吧。” 见卡罗朵拉点头认可了他的话,雷军笑着说道:“呵呵,就这,也是海军部队淘汰下来的,原本是要回炉,重新炼制成更新更强大的武器的。” “啊?这还是淘汰下来的武器?” 卡罗朵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的战船和武器我都见过,确实太厉害了,但你说这都是淘汰下来的,是不是吹得有点太大了?” 雷军看着了一眼村子里集合过来的部众,笑着说:“我嘴笨,说不好,事实其实比我说的还要厉害。等这边稳定了,我带你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卡罗朵拉和雷军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了,自然是愿意和他一起回去的。 “嗯,那可得说好了,你回去时得带上我。”卡罗朵拉笑着说道,看着雷军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情意,亮晶晶的眼睛像宝石一般。 见图斯部落的部众缓缓而来,她不禁挺直了腰杆。 这些部众大部分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看起来毫无生气,少部分人眼神中似乎还存着些仇恨。 将来要一直与这样的人群打交道?指望他们上阵杀敌还是辛勤劳作? 说实话,雷军对他们并无好感。 卡罗朵拉大约感受到了他有些抵触情绪,轻轻抓住他的手说道:“被吞并的部落像这样算好的了,有的部落会公然反抗,要杀掉很多人才行呢。” 托布多也是蒙古族出身,对卡罗朵拉的话很是认可,便附和道:“确实是这样,当年我们蒙古各部归顺大宋之前也是这样的。” 两人都这么说了,雷军自然也没啥好说的,他心想,这图斯部落或者将来吞并的什么部落,若是能归心便罢,但凡有些不好的苗头,杀了便是,总不能天天还得花费心思防着这些人。 “图斯部落被我们多格部落打败,按照我们祖先留下来的规矩,从今以后,图斯部落将不复存在,你们就是多格部落的人了。 不要忘了,我们有共同的祖先!我们将视你们为兄弟姐妹!有人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多格部落!将来,我们的步伐会遍布整个大陆!所有的部落都将紧密地团结在一起,重现先祖的荣耀!” 短短的几句话被卡罗朵拉说得神采飞扬、热血沸腾,托布多都不禁给她竖起大拇指。 然而,但是,图斯部落的部众们依然面无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被这番话打动了的迹象。 卡罗朵拉也发现了这一点,却并不显得尴尬,仍然意气风发地下达了命令:“把你们的东西都带上,跟我走吧!” 话一说完,她发现这些部众竟然都没有动,感觉很奇怪。 再仔细一看,有些人的背上已经背上了包袱,有的手里拎着舍不得丢下的东西。 弄了半天,这些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竟然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果然没什么物资,怪不得这么干脆…… 那还说啥?卡罗朵拉拉了一下雷军,转身就走,再不抓点紧,回到部落就太晚了。 图斯部落原酋长波塔瓦托米早已出了村子,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将要和卡罗朵拉一起回多格部落去,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蹒跚而去。 卡罗朵拉、雷军等人带着原图斯部落的部众刚走到村子外面,正调转方向朝多格部落行进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好像是波塔瓦托米离开的方向? 卡罗朵拉朝那边看了几眼,不怎么确定,只犹豫了片刻,便不再想这个问题。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对也好错也罢,自然也由自己承担。 阿里卡拉不选择欺负她,就不会被雷军打伤。 怀恩多特不和他一起带人去多格部落找事,也不至于搞到全军覆没。 这兄弟俩好好的,波塔瓦托米也不会独自出走。 波塔瓦托米不独自出走,野狼再多又如何? 雷军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战士,除了之前去过多格部落的一百人,又多带了一百战士出来。 突然想到多格部落还有十几个少女正嗷嗷待哺呢,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抽了几下。 卡罗朵拉一直留了几分注意力在他身上,见他笑得有点贼兮兮的,便问道:“你笑什么?” 托布多也早就想着昨天夜里的旖旎情事了,一瞧雷军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什么了,问都不用问便直接回答了卡罗朵拉:“他在想啊,咱多格部落的十几个少女今夜又要遭殃喽!” “死样!”卡罗朵拉伸手使劲拧了一下雷军的胳膊。 雷军连忙龇牙咧嘴地跳开:“托布多,你跟她说什么了?” 托布多坏笑道:“我能说啥?就你想的呗。” 第282章 西海新城 多格部落所在的村子不算小,虽然储备的粮食不少,但几百人连夜赶到,一时之间可没那么多空置的屋子。 没办法,原图斯部落的人只好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铺了些草打地铺。 好在是秋天,夜里也不怎么冷。 先将就一夜,等天亮以后,上千人一起动手,盖起泥墙草顶的小房子倒是不费劲。 雷军、托布多等几十个多格部落的女婿就不用愁住宿了。 不仅不用愁住宿,还有美女作伴,把刚来的一帮单身狗战士羡慕的不要不要的,有不少人偷偷问上次来过的战士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部落里还有十几个少女也单着呢,不禁心里跟长草了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雷军此时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沉醉在温柔乡里直到天将亮了才眯一会儿,一番激战之后便开始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计划。 多格部落有纪律、有规划,这一点,从村子的布局和警戒哨值班就能看出来。 但仅有这两条是不够的。 原图斯部落的人来了之后,明天再扩建两三百间草屋,村子的空间就基本上满了。 再有新的部落并入,就没有可用空间了,只能向外面扩建。 但多格的村落布局是根据地形来的,背靠大山,向前方村口处地势逐渐走低,左右两边也有山石相隔。 这种地形不适合再向外面扩张,最好重新选择合适的地方,按照城镇的模式做好规划。 想想这两天走过的地方,雷军觉得自家战船停靠的地方向大陆内部延伸的那一片地方就不错,用来建设个城市基地比较理想。 首先,可以把停船的地方扩建成一个再大一点的港口,用来停靠战船或者将来的战舰,这附近可没有更好的深水港口了。 其次,可以在这个港口加上炮台和重机枪阵地,部署重火力,将之打造成为一个紧固的防御阵地,作为进入城市基地的门户。 最后,以这个港口为基础,逐渐加大投入,打造新大陆上的综合城市,并辐射周边,形成集聚效应。 卡罗朵拉很想问雷军想什么问题,不干活也不睡觉,但因为语言不通,只好作罢,搂着他的胳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托布多过来喊雷军起床的时候,两个人原本消得差不多的黑眼圈再次重现。 两个人指着对方哈哈大笑一阵,雷军便把卡罗朵拉叫了起来,又喊来了酋长马莱西特。 在托布多的翻译下,他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一遍。 马莱西特和卡罗朵拉自然很高兴,当即便决定:立刻迁移。 马莱西特酋长的威信挺高,一句话下去,多格部落的众人立马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原图斯部落的部众吃着多格部落分给他们的食物,感觉很苦逼:昨晚赶了一晚上的路,腿都走酸了,这刚凑合睡了一觉,又要接着赶路…… 但这时候,他们内心里还是把自已定位在俘虏位置上,知道自已现在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没有发言权,只好逆来顺受。 就这样,一千多人的队伍就开始了大迁移活动。 战船之上,冯富商的情绪经过一天的宣泄,已经稳定下来。 小儿子的仇已经报了,他的心意已了,按说此时启程回国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他知道这些战士和水手最终还是要听从几名海军退役校尉的指挥,便主动找到罗昊、林遂等人,请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罗昊想了想,决定对冯富商实话实说:“冯老,不瞒你说,此次跨海前来这个新大陆,为你报仇只是一件小事。” 冯富商作为一个精明能干的商人,自然不可能是个蠢人,他点头应道:“我知道,官家把你们派来,还配发了武器,不可能只是为我小儿子报仇,肯定是有别的任务。你就说需要我干什么就行,我个人绝对服从指挥,一切从国家利益出发。” 罗昊赞许地看着冯富商,说道:“感谢冯老的理解,这时候,我们确实不能回去。接下来,我们会扶持多格部落逐步树立起威信,把这个新大陆上的几百个部落统一起来。” “啊?这可不是短时间能做成的事情吧,”冯富商吓了一跳,说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林遂笑道:“冯老,我们可不忍心让你在这里孤独终老,过段时间,等我们在这里站住脚了,你就随船回去,正好我们也要派人回国报信,还要再多带些物资和专家过来。你看,想我们话,你还可以再跟船回来。” 冯富商听了林遂的话,这才放心,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感情好,等你们把这里建设好了,我就把家里的生意扩展到这边来。在家里待得太闷的话,我就来这边散散心。” 几人正商议的时候,雷军带着人回来了。 林遂拿起望远镜一看,艾马,这么多人,大包小包地拎了那么多东西,这是来送礼的嘛? 这么多人,雷军自然不能让他们上船,于是自己单独与罗昊、林遂等人见了面,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这个计划与胡铨、与官家的想法相合,得到了几人的一致同意。 于是,从这天的下午开始,战船上的战士仅留下几人守着船,其余人全部和多格部落(包括原图斯部落)的部众们一起大兴土木,建造宋国在新大陆上的第一个落脚点——西海港。 第一步,按照军营的标准,在距离海岸大约二里地远的一处平地上,以木栅围成一个临时居住区。 战船上的战备帐篷全部取出来,先用于安置多格部落的人。 房子肯定不能用那种原始的草顶土墙了,全部以石头、水泥堆砌,虽然进度会慢一点,但胜在结实耐用。 第二步,把战船领先的礁石群那里用少量炸药修整一下,以碎石块加水泥把场地平整,建立炮台和重机枪阵地。 现在虽然没有火炮和重机枪,但战船回去运送物资和专家来时,一定会有。这一点,罗昊、雷军等人坚信不疑。 第三步,在居住区周边预先规划出街道、官府、学校等用地,然后在外面建造城墙。 城墙外面适宜种植农作物的地方要留出来,战船上有瓜果、蔬菜、家禽等生活资源,到时候都要转移到陆地上来。 再往后,就是逐步扩大多格部落的实力和影响力,以多格部落为名,逐渐把各个部落统一起来。 雷军、罗昊等人都是军人出身,能想到这么多、这么远,已经很不容易了,具体的细节,回国请示胡铨甚至官家之后,肯定会制定更加详尽的方案出来。 在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临之前,西海城的雏形已现,所有人都住到了宽敞明亮的新房间里。 第283章 生意上门 贫穷不是原罪,只是引子。 对于宋国来说,新大陆其实就是个尚未开发的原始社会,太落后了。 落后的重要特征,就是资源匮乏。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时节,西海新城内定居的多格部落部众第一次以悠闲的心态欣赏如梦似幻的雪景。 天地间一片苍茫,让人猛然间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万籁俱寂,似乎能听到雪花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这感觉很奇妙。 卡罗朵拉慵懒地靠在雷军的怀里,看着一蓬雪花打着旋冲到地面,用稍嫌生涉的汉语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下雪的时候,可以这样美。 以前,每年下雪,部落里都有老人,生病的人,死去。还有房子被大雪压塌,把人砸死的。” 雷军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嗅着那发间的清香,微笑道:“宋国以前也一样,但现在不会了。我家有一个不大的院子,四面都建有房子,到了冬天,寒风被挡在外面,并不觉得冷。 我哥的两个儿子,最喜欢在雪地里疯跑,把鞋都跑湿了,得拿到烤鞋器上烤。 对了,我家里开了个电器行,电灯、电炉、洗衣机、热水器什么都卖,父亲和我哥整天在店里忙活。 等你跟我回家,我们也可以开个店铺,你想卖什么都行,随军跟我去部队也可以。官家说了,只要我们愿意,回国后可以继续服役,再晋升一级,你就可以随军了。” 卡罗朵拉稍稍调整了一点姿势,蹭了蹭头顶的下巴,娇声说道:“那我要随军,跟你一起,才不去开店铺卖东西。” 这时,营区大门外隐隐传来呼喝声。 雷军轻轻托了一下卡罗朵拉的肩膀,凝神听了一下,确定是哨兵呼喝的声音,便站了起来。 今天他是当值的带班将领,所以开着大门欣赏雪景,工作、生活两不误。 卡罗朵拉也赶紧站了起来,把衣领裹紧,跟在雷军后面向营区大门走去。 营区门外,三个身着兽皮的精壮汉子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神情间似乎很焦急。 哨兵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枪,大声喝止,不许三人靠近。 “雷将军,这三人不知什么来路,想要进营区,我给拦下了。” 哨兵见雷军来了,连忙汇报道。 “嗯,你做的对。”雷军肯定地说道:“行,你把枪收了吧,保持警戒,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闹事的。” 那三人见到卡罗朵拉出来了,看样子都认识她,连忙转身朝她走来,口中叫着她的名字。 哨兵见状又举起枪,指着他们大声喝道:“后退!后退!” 卡罗朵拉虽然没认出来人是谁,但听他们叫出了自已的名字,估计可能是哪个部落的,便阻止了哨兵的进一步动作:“不要紧,让他们过来。” 雷军见哨兵看他,便微笑着点点头。 哨兵这才收起枪,回到哨位上站好。 这小子不错,雷军在心里暗赞道。 那三人走到卡罗朵拉跟前,齐齐以手抚胸,弯腰,给她行了见面礼。卡罗朵拉同样还了礼。 三人中唯一戴着兽皮制作的帽子的精壮汉子说道:“我们是哈拉尔部落的,我是斯多科特,去年我们三部落联合会上我见过你。” 他这么一说,卡罗朵拉立时便想起来了,微笑道:“哦,斯多科特,你好,你父亲是拉布拉多酋长,你和他一起参加的,对吧。” 斯多科特见她记起自己了,也是很高兴:“对对对,你父亲也还好吧,听说你们把图斯部落合并了,是真的吗?” “嗯,我父亲还好,图斯部落的战士全军覆没,部众按惯例并入我们多格部落了。” 卡罗朵拉故意提到图斯部落的战士全军覆没,就是想借机表达多格部落很强大的意思,说着她还有点心虚地瞄了雷军一眼。 其实,雷军因为听她说话太费劲,根本就没怎么在意。而且,他就算完全能听懂,也只会赞同她这样做。 不显示部落的强大,人家凭什么要心甘情愿听你的? 斯多科特见卡罗朵拉坦然承认,而且,昂着挺胸,明显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再加上自已亲眼见到的充满强大气息的营区,心里自然妥妥的十二分相信。 “那个,卡罗朵拉,”他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有件事情,我代表我父亲,想请你们帮个忙。” 卡罗朵拉不可能先答应他,于是也不作声,面带微笑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是这样的,今年,我们部落,过冬的粮食,本来就准备得不是太充分,格里布部落抓了我弟弟,要我们用,一半的粮食去换。” 斯多科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卡罗朵拉,见她表情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不禁有些着急:“卡罗朵拉,你看,能不能请你们帮忙,借我们一些粮食,去换回我弟弟,明年夏天之前,我们一定加倍还。” 粮食,说实话,因为有宋国海军战士的帮助,多格部落是真不缺。 尤其是鸡鸭猪羊之类的家禽家畜,在众多多格部落部众的饲养下,规模扩大了很多。 再加上战船上带了很多撒鱼用的网,下雪之前捕了很多海鱼晒成了咸鱼,真是不愁吃。 但是,凭啥借给你哈拉尔部落啊? 就因为三个部落结成了松散的联合部落吗? 图斯部落之前多次袭扰多格部落,也没见你哈拉尔部落和另一个奎帕部落出手相助啊。 所以,卡罗朵拉仍然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斯多科特,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斯多科特说完,等了片刻,心里更加着急,说话的口气便有点不大好了:“卡罗朵拉,你若是不能做主,就让我进去跟你父亲马莱西特酋长说。” “这事,用不着找我父亲,我就能做主。”卡罗朵拉淡淡地说:“之所以不能答应你,是因为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你是知道的,以前的图斯部落一惯是不事生产的,并入我们部落后,我们的压力也很大。” 斯多科特一想,癌?印象中图斯部落好像真是主要靠劫掠生存的,确实有这回事。 难道让多格部落那么多人饿着肚子来支持自己的部落吗? 于是,不禁眼神黯淡下去,连告辞的心思都没了,缓慢地转过身,朝来时的方向迈步。 “等等!” 卡罗朵拉一见这货要走,那哪行?连忙出声叫住他。 斯多科特眼睛一亮,转过身来,高兴地说:“你愿意借粮食给我们了吗?” “不不不。” 卡罗朵拉话音未落,便看到斯多科特刚提起来了精气神又去了大半,连忙又补充道:“不用借粮食,不就是因为你弟弟在他们手中吗?我们可以帮你把他救回来,你们就不用出粮食了。” “这,”斯多科特顿时又开心起来:“只要能救出我弟弟,就行!” 事实上,斯多科特临来之前,哈拉尔部落也考虑过请多格部落出兵相助的选项,只不过因为刚下了大雪,出兵不易,是各部落比较忌讳的事情,便放弃了这个选项。 没想到,卡罗朵拉主动提了出来,那肯定可以了,不,是太可以了! 就这样,在制定好发展战略之后,雷军他们的第一单生意,来了! 第284章 昼夜行军 眼看着天色渐晚,连夜出行的话太冷了又容易出现意外,卡罗朵拉在征求雷军同意之后,告诉斯多科特:“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夜间出行不安全,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出发吧。” 斯多科特一大早就从哈拉尔部落赶来,到西海新城时已近傍晚,路上用了将近十个小时。 从这里去哈拉尔部落,还要更远一些,虽然他很想尽快赶回去,但卡罗朵拉说的也是实情,他总不能勉强人家,只好应下。 正好这时候,他的肚子里“咕噜噜”一阵让他尴尬的声音响起,他饿了。 跟传染似的,他的两个同伴腹内跟着发出了清晰的“咕噜”声,合唱似的,令三人不禁红了脸。 在大雪及膝的环境里赶路,消耗实在太大,三人所带的干粮早已吃完,腹内早已空空。 这种情况对军人来说不算什么,训练或者出任务时经常饿肚子,太平常不过了。 雷军微笑着说道:“正好食堂里也在做饭了,先去吃点东西垫垫吧。” 斯多科特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跟在雷军后面向食堂走去。 进入营区之后,首先是一个占地不小的训练场,专门平整过,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正规。 然后,是中间有道路隔开的两列起脊的瓦房,每一列都有十几排房间,多数是为将来加大驻军规模特意预留的房子。 一千多人只不过用了几排房子而已。 过了训练场,第一排房子就是食堂和办公区,比后面的房子更加高一些。 食堂从外面看不过就是石头加水泥建造的房子,虽然比各个部落的草房子高大气派,但这整个营区都是差不多的房子,并不怎么太惹眼。 斯多科特一行三人跟着雷军、卡罗朵拉一进了食堂的门,便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 食堂是个大通间,只用了不到一半的空间,就这,容纳一千多人一起吃饭也没有一点问题。 伙房被一道长长的半人高的木制平台隔开,伙夫们在里边炒着菜,炒菜的香味和腾腾的热气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温暖,与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五碗白米饭和几个炒菜端上来的时候,斯多科特三人原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好像又大了一圈。 好香啊! 好奇怪的香味!轻易地就勾起了三人的食欲。 他们不知道那是稻米,这片大陆上暂时还没有这种粮食。 任何部落都不可能有这样的食堂!和这样的粮食! 难道卡罗朵拉他们平时就是在这样的食堂里吃着这样的饭吗? “不要客气,吃吧,我们边吃边说。” 卡罗多拉轻声说道。关于格里布部落的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总不能让雷军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冒险。 在很融洽的气氛里,斯多科特一边吃一边介绍起格里布部落的情况。 格里布部落规模不小,座落在一个山坳里,人口将近两千人。 这个部落基本上没有老弱病残,上了岁数和体弱多病的都被驱赶到悬崖下面自生自灭去了。 所以格里布部落能打仗的战士比较多,差不多有七、八百人。 平时,格里布部落和哈拉尔部落虽然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总体来说是河水不犯井水。 但,前些时日,因为哈拉尔部落过冬的粮食准备得不太足,日子过得有些紧巴。 斯多科特的弟弟巴赫以前无意间发现了格里布部落的悬崖下面有一处隐蔽的山洞,能通到格里布部落村子后山的小树林,于是打起了人家储备粮食的主意。 结果,巴赫趁夜带着几个人摸进了格里布部落,偷了几袋粮食。 撤退的时候,巴赫被格里布部落的人发现了,为了掩护其他人,他没敢逃进秘道,老老实实地被抓了。 “也就是说,那个秘道并没有暴露?” 雷军对这条信息很感兴趣,如果是真的,那可太省事了。 “没有暴露,他俩就是和巴赫一起去格里布部落的,一直轮流守在洞口观察,格里布多部落并没有对巴赫严刑拷打,还给他按时送饭,只是要求要用我们部落一半的粮食换他自由。” 斯多科特说话的时候,与他同来的两个人配合地在一边点头,给他作证。 晚上睡觉的时候,雷军给三人安排在了一个房间。 睡袋加棉被,令三人感到很温暖,一宿没怎么睡,叽哩呱啦到天快亮。 吃完早饭后,斯多科特带路,雷军、卡罗朵拉一起,带着三百战士向格里布部落赶去。 卡罗朵拉主动要求同去,雷军没有拒绝,一来她不是那种娇滴滴地需要依靠男人的花瓶,二来没有翻译的话雷军不太能听懂部落间的对话,只会简单对话的他在语言方面比卡罗朵拉差了太多。 考虑到可能要在外面过夜,每个战士都带上了睡袋,占去了背包的不少空间。 斯多科特三人本来以为雷军能送给他们每人一个睡袋,没想到雷军在三人起床之后就把睡袋收走了,并没给他们,心里都感到非常失望。 多好的东西啊! 雷军他们本来就没有后勤保障,多余的睡袋有限的很,这地方的冬天又冷得吓人,哪里舍得给外人? 一路无话,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之前斯多科特三人的足迹早已被大雪覆盖,看不到来时的路。 雷军和卡罗朵拉互相挽着胳膊,跟在斯多科特三人身后,再后面,是三百战士。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雷军觉着有点饿了,正准备喊大家停下来休息。 突然间,前面的斯多科特“啊——”的一声,没了踪影。 他的两个同伴连忙停下了脚步,雷军也赶紧招手让后面的战士过来两个。 “怎么回事?” 雷军小心翼翼地走近斯多科特消失的地方,发现是一个深坑。 斯多科特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马上就要被雪填上的通道隐约可见。 “把背包带都解下来,打好结,下去看看。” 雷军冷静地安排道。 于是,一根根背包带打好结之后,一个战士把背包带系在腰间,由几名战士拽着一点点放了下去。 还好,这个坑不算太深,只不过十米左右。 放下去的战士摸到了斯多科特。 雪坑里面暂时还没有缺氧,斯多科特也没摔伤,行动无碍。 战士不敢停留,解下背包带,匀了一截把斯多科特的腰间也缠上了一圈,便拉动背包带,示意战友们把两人拉上去。 一会儿工夫,两个人被拉了上来,斯多科特又是一通感谢。 别看这个深坑不过十米左右,如果没有人帮忙,他绝对死路一条。 看来,斯多科特三人偏离了来时的路线不少。 而且,真的挺危险。 雷军不敢大意,让战士们尽量保持队型,严格按着前面的足迹行进。 斯多科特也吓得不轻,折了根树枝在前面探着路前进。 若不是有远处的大山作为参照物,能随时修正方向,能不能找到格里布部落都很难说。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猛然慢了下来。 原定天黑的时候到达目的地,结果,赶到格里布部落外面的山脚时,已是半夜时分。 大家整整走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 第285章 阴沟翻船 跟随斯多科特的两名部众凭着记忆,找到了可以绕过格里布部落、到达部落悬崖一侧的山路。 一帮人跟在后面,沿着前面的足迹小心翼翼地行进。 绕到格里布部落的侧面时,更容易观察其村落的情况。 “格里布部落就在那里。” 斯多科特指着前面山脚下的村落说道。 雷军拿起望远镜,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了一下。 格里布部落倒真是会选地方,他暗赞道。 这个村落正好在山脚往上一点点的地方,很大的一片平坦的谷地。 地势比山下要高一些,却又被背后的大山和两侧的山岩护住了,既背风又有天然的防御优势。 一侧被山岩护住,另一侧是个悬崖。 山路往上走着走着,又往下了,绕了个圈子通往悬崖底下。 两名带路的斯多科特手下,走到了最下面之后,又七拐八拐地斜着向上走。 在一片枯死的灌木丛后面,两人扒拉了几下,把一大团干枯的灌木搬到一边,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山洞。 “就是这里。” 两人侧过身子,指着山洞说道。 雷军叫过一个战士,让他打着手电筒从洞口向里边照了几下之后,便带头进了山洞。 “你,你,你,你们三个进去。” 雷军指着斯多科特三人说道。 斯多科特张张嘴,不知是准备说什么话,又没说出来,只是朝两名手下看看,三人互相点了点头,便先后进了山洞。 “最后留十名战士在山洞外面隐蔽,保护洞口,其余人跟我进去,提高警惕,保持警戒。” 雷军安排好战士守卫山洞,便牵着卡罗朵拉的手也进了山洞。 很多战士进入山洞后,都把自己的行军手电打开了,把山洞里照得亮堂堂的。 外面的洞口不大,里面的空间倒是不小,战士们基本上能直起腰走路。 卡罗朵拉轻轻捏了一下雷军的手,小声说道:“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雷军微微一笑,轻声回道:“你也感觉出来了?不要紧,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再说。” 斯多科特的两名手下,对这条山路实在是太熟悉了。 雪这么厚,完全看不到路,两人却基本上没有迟疑,很轻松地就从山脚绕到村子一侧。 然后,又拐了至少十几个弯,往下又往上,一共走了大几百米,来到了悬崖底下,更是不费劲地就找到了山洞。 说的是秘道,可这也没见有多隐秘啊? 雷军一边走,一边仔细回想着见到斯多科特之后的每一个环节,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随着山洞渐渐往上盘旋,空间也越来越小,只能猫着腰前进了。 将近三百人的队伍在山洞里拉得老长。 不知走了多久,最前面的战士发现前面原本很宽敞的,却突然没路了,到头了。 他拿着手电四处照了照,发现原本可能是通往外面的洞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外面堵住了。 他使劲推了几下,完全推不动,便转头说道:“雷将军,前面没有路了,原本有个洞口,好像被巨石堵住了。” “怎么回事?”雷军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斯多科特,发现这厮脸上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实表情。 斯多科特的一名手下说道:“我们从这里撤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用干树枝遮盖了洞口,怎么变成了石头?” “斯多科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卡罗朵拉指着斯多科特斥责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斯多科特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说道。 正在这里,从巨石与洞口的缝隙处突然冒起了浓烟。 雷军大吃一惊,赶紧大声喝道:“通知后面,向后转,退回到下面的洞口!” 随着命令的下达,整支队伍调了个头,本来排在最后的战士变成了排头,迅速向来路退奔去,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原先最前面的战士成了队尾。随着外面浓烟的蔓延,他闻到浓烟中有一种辛辣刺鼻的味道,连忙大声提醒道:“大家注意,浓烟有毒!” 刚提醒完,他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于是赶紧憋住气,放下背包,从背包中拽出一条毛巾,捂住了口鼻。 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斯多科特时,他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一头栽倒在地上,手电筒“骨碌碌”地滚出了老远。 雷军听到动静,拿着手电往后面一照,正好看到战士的手电筒在地上滚着。 “斯多科特,把他扶起来!” 说话的同时,他将枪口对准了斯多科特。 卡罗朵拉跟着大声喝道。 斯多科特看着雷军手中的枪,不敢违抗雷军的命令。 他连忙转过身,上前几步,扶起晕倒的战士,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 他的两名手下看看斯多科特,又看看雷军,没说什么,见浓烟蔓延过来了,赶紧向下跑。 雷军一边侧着身子往下跑,一边单手拎着枪对着斯多科特,确保随时可以开枪。 不一会儿,又到了狭窄的地段,只能一个人猫着腰通过。 雷军通过之后便转过身子,打着手电筒照着后边。 斯多科特三人没有跟上来! 该死! 那三人怎么样雷军不在意,但考虑到还有个昏迷的战士,他不得不返回去找。 “卡罗朵拉,你跟上前面的队伍,我去去就来。” “我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卡罗朵拉的态度很坚决。 雷军看了看前面,见战士们已经没了踪影,心里松了口气,便答应了卡罗朵拉。 此时,他已经非常后悔,顺风仗打得太多,轻敌了。 明明知道斯多科特有问题,还贸然带着队伍进了山洞。 但此刻不是后悔的时候,之前昏迷的战士不知怎么样了,得赶紧去找 。 穿过这段狭窄的路段,雷军用手电照了一圈,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之前昏迷的战士都不见了! “怪事,难道斯多科特逃跑时还好心把战士也带走了?” 想不通归想不通,人还是得找。 雷军和卡罗朵拉手拉着手,快速向上方跑去。 没过多久,两人便看到浓烟充斥了整个空间,而且还在向下蔓延。 雷军叹了口气,不能再追下去了,这么厚重的浓烟,只靠着毛巾捂住口鼻是不管用的。 “撤吧。” 他无奈地说道:“赶紧回到悬崖下边的洞口去。” 两人一路向下飞奔,速度比之前又快了许多。 刚穿过狭窄路段没多远,雷军就看见一个战士迎面而来。 战士气喘吁吁地说道:“雷将军,不好了,下面的,山洞外面,出不去了。” 雷军闻言,心态顿时有点不好了:“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他们,从悬崖上,扔了好多,燃烧的树枝下来,浇了油的,灭不了,人没法出去,只能待在山洞里。” 两头都出不去了! 这个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雷军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特么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么? 第286章 炸药灭火 背后的浓烟滚滚而来,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最多一二十分钟之后,必定会充满整个山洞。 对方既然设了这个局,肯定准备充分,不可能留下明显的空子。 雷军挤到了悬崖底下的山洞口,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底下堆满了树枝甚至还有大腿粗的木棒,几乎被油给浸没了,烧得“噼啪”作响,附近的雪早已被大火烤成了水汽跑掉了。 空气都在火焰的灼烧下好像变了形,有点虚幻的感觉。 浓重的油烟味直往人鼻孔里窜。 幸亏山洞下面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不然火苗早被吸过来了。 雷军只探头看了一眼,就把头缩了回来,就这,都觉得头发好像有了点糊味。 “尼马,这么狠!”雷军难得爆了句粗口。 但,光生气可没用,时间不会停下来等人。 雷军在海军学校的时候,听过李宝将军的课。 火烧渤海湾已经作为一个经典案例写入教材,数万金兵水军被李宝一把火给烧完了。 当年,李宝将军在讲课时提到:火攻,威力最强,效果最明显。作为进攻方,如果有火攻的条件,绝对是首选方式。作为防守方,其实也一样,首先要考虑火攻的应对,然后才是其他方式。 能灭火的,不仅仅是水,甚至有时候,用水会适得其反。 比如这个时候,如果用水一浇,反而会让火势更大、更猛。 所以,这个时候,不能用水去灭火,应该,用土。 雷军很快就想到了,没有土,石头或许也可以吧。 这些本地的土着没办法扑灭这种大火,但有这么多战士在,就有办法。 有手雷,有炸药,搞不定这么点问题? 雷军抬头的时候,借着明亮的火光,看到山洞的顶部有不少裂缝,从洞口弯弯曲曲地向里面延伸,就像手掌的掌纹一样。 “炸药。” 雷军话音刚落,立马有个战士挤了过来,递了几个管状的炸药,还问道:“炸药包也有。” 雷军接过管状炸药,笑道:“炸药包就算了,免得把大家都给埋了。” 战士们哈哈地笑了几声,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 “全部退后,”雷军指着身后的一个大拐弯说道:“退到那个弯子里边去。” 雷军把几个管状炸药插在山洞洞口里边一点的缝隙中,把引线也接好,从兜里拿出火柴,“刺啦”一声,划着之后,点着了引线,然后,也躲到了里面的弯子后面。 几秒钟后,“嘭”的一声巨响,山洞顶部的石头被炸开,有些碎石迸射到了山洞里边。 但大部分的山石“骨碌碌”地滚了下去,砸进了下面的火焰中去。 雷军和几个战士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把洞口里面的一些石头给清理出去。 洞口明显大了不少,顶部少了很大一块。 雷军再次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觉得,火焰的温度,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高了。 他坚信,这样做肯定是有效果的,便招手让管炸药的战士过来,吩咐道:“就像刚才一样样,继续炸,把洞口上下左右全都炸开,往后面退着炸,这么多石头,怎么也能把下面的火焰给压灭了!” 从第一声爆炸声响起,斯多科特和格里布部落的众人便是猛然一惊,那可是真正的地动山摇啊! “怎么回事?” 格里布部落的酋长奥尼斯疑惑地问道。 斯多科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战士,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是他们的神秘武器,要知道,他们消灭图斯部落的五百勇士时,动静也不小,听说有的人耳朵都震聋了。” “听说,又是听说,” 奥尼斯不满地说道:“如果你的消息不准确,就不要说,免得误导其他人。” 斯多科特非常肯定地说道:“我确信这是真的,多格部落可不止一个人说过这事。而且,你没见过这些外来者的营地,那是真气派!如果那个地方归了我们,再住几个部落进去都没问题。” 奥尼斯点点头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胆敢骗我,别说你弟弟了,你们整个部落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是是是,我怎么敢欺骗你酋长大人呢?” 斯多科特奴颜卑膝地回道。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格里布部落的部众跑了过来,汇报道:“奥尼斯酋长,我们储备的火油已经用完了。” “嗯,我知道了。” 奥尼斯刚回了一句,便听到悬崖下面又传来一声巨响,比刚才那一下动静更大,好像整个山体都震动了一下似的。 山上的积雪都落下了不少,在空中纷纷扬扬的,就像又下起了大雪一样。 奥尼斯赶紧向悬崖跑去,现在,他也有些紧张了。 这些外来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斯多科特等人也跟了上去,不能不上心啊! 这个计划是两个部落一起制定出来的,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吃独食,倒霉也得在一起! 奥尼斯伸头向悬崖下面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倒了那么多火油下去,竟然,有差不多三成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而部落里积攒了许多年的火油,已经用完了! 那可是部落里几百勇士冒着生命危险,从海盗手中抢回来的! “如果那些外来人,从悬崖底下脱困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奥尼斯转头看着斯多科特,恶狠狠地说道。 那些外来人脱困的后果? 斯多科特太知道了! 那几个多格部落的人人绘声绘色地说着那一晚的情形:“……图斯部落五百多勇士,被人家‘砰砰砰’毫不费劲地全部消灭,一个都没跑掉!” 关键词:毫不费劲,一个都没跑掉! 艾马,怎么觉得有点冷? 斯多科特擦了一下额头,竟然不知不觉间出了一头的冷汗…… 此时,悬崖下面又是一声巨响,震得奥尼斯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下悬崖。 他伸出头,再次往下面一看,乖乖不得了,下面的火焰变得更暗了,比之前的规模差不多缩水了一半。 完了完了,再来两下,怕是火就要灭了。 奥尼斯一想到这儿,心跳突然加快,觉得心好慌。 不能让他们出来! “集合两部勇士,所有弓箭手带上弓箭,封锁悬崖下面的山洞,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 奥尼斯知道事情到了现在,退缩已经没有用了,那些外来人吃了个暗亏,一旦脱困,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已这边。 两个部落的弓箭手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人,封锁个小小的山洞,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奥尼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287章 接受歉意 又是大火炙烤又是炸药爆炸的,悬崖周边的雪已经没有多少了。 两个部落的弓箭手身形如电,在狭窄的山路上快速前进,显然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相当的强。 随着一声巨响,炸药再次把山洞周边的山岩崩掉了许多,下面的火焰猛的一暗,火势又小了很多。 这时,两个部落的弓箭手已经就位,居高临下地围在了山洞对面的山路边,个个张弓搭箭,对着山洞。 火势虽然小了很多,但那些弓箭手的动作,仍然被清理石头的战士们看得清清楚楚。 雷军也看见了,却根本没当回事。 一、两百弓箭手同时射箭的话,固然有些威力,但和可以连发射击的华兴三代相比,真是弱爆了。 就在这个时候,雷军听到后面的队伍中有了些许的慌乱,便凝神朝后边看去。 战士们把后面的情况传了过来:“雷将军,后面的浓烟过来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雷军苦笑了一下,呃,这一会儿光顾站炸山洞了,后面山洞蔓延过来的浓烟已经快要触及战士了。 “动作快一点,再来一次就差不多了。” 他不禁开始催促战士们加快动作,若不是之前忘了后面的浓烟,动作快一点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出去了。 “轰”的一声巨响,原本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山洞,现在已经被炸得成了一个大喇叭形状,十来米直上直下的高度直接变成了缓坡。 对面传来痛呼声,想来是被炸飞的山石击中了,而且不止一人。 定向爆破是要经过仔细计算,并按照一定的角度和密度钻孔、精准装入炸药才能实现的。 此时此地,没有那个条件,出现飞石是很正常的情况。 更何况,伤的是敌人,没啥心理负担。 雷军笑笑,说道:“这是好事啊,还没正式开打呢,敌人就开始出现伤亡了。” 然后,他看了看外面的弓箭手,下达了命令:“石头先不要清理,战斗人员就位,准备火力压制敌人。其余人员准备突击!” 眼看着二十来个战士进入了战斗位置,雷军便悍然下令:“瞄准,射击!” 顿时,“砰砰砬——”一阵枪响,二十多人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随着第一阵枪声响起,对面的弓箭手有十几人差不多同时中枪,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然后,一蓬木杆的箭射了过来,基本上都射在了洞口尚未清理的石头上。 只有一个战士的腿上中了一箭。 受伤的战士忍着疼痛,一伸手,把箭杆折断,继续开枪射击。 第一轮齐射之后,战士们便进入自由射击阶段,只要看到视野中有敌人的身影,便立刻扣动手中的扳机。 不时有弓箭手倒下。 没办法,使用弓箭,就得直起身子,张弓搭箭、瞄准。 这么大的目标,简直就是活靶子。 随着正面敌人的清除,外面射来的箭支明显稀疏了不少。 战士们的阵地也渐渐向前移动,开始射击两侧的敌人。 “突击!” 雷军见弓箭基本上形成不了威胁了,便果断下令让后面的战士冲出去。 主要是,再不冲出去也不行了,浓烟已经过来了。 早就在摩拳擦掌的战士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踩着乱石,冲出了山洞。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两部落的弓箭手便已经死伤过半,其余的人也多数都没了斗志,纷纷向大本营撤去。 冲出来的战士们并没有追上去,他们只是占据了之前弓箭手们的阵地,一部分人瞄着他们撤退的方向,一部分人举着枪瞄着悬崖上面。 等所有人都从山洞里出来之后,之前燃着的大火虽没有完全熄灭,却也只剩余烬,偶有火花炸响。 空气中的烟尘也被寒风吹散了许多。 这时,奥尼斯已经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两个部落逃回来的弓箭手只有五、六十人了,死了一大半。 那些弓箭手怎么死的,奥尼斯已经知道了。 他不禁有些后悔。 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怎么就那么确定这些外来者一定会中计被擒呢? 能轻松灭掉图斯部落五百多人,那是多么恐怖的战力啊! 同时,他又很有些遗憾,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成功了啊! 可惜,太可惜了! 事实上,奥尼斯的计划执行的确实不错。 如果不是因为每个百人队都有爆破手,有足够多的炸药炸开山岩填灭大火,雷军他们这三百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雷军的情绪不大好,脸上更是阴云密布,就是因为差点阴沟里翻了船。 三百名装备华兴三代还有手雷、炸药的大宋军人,竟然被一帮原始土着给算计了,传出去的话脸都丢尽了! 简直是大宋军界的耻辱啊! 卡罗朵拉感受到了雷军的心情,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用一句充满汉人智慧的话劝道:“别生气,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败的是他们,我们是胜者,胜者为王。” 雷军转头看了她一眼,被他明媚的笑容打动,握紧了他的小手,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败的是他们,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事,让雷军觉得有点诡异。 之前又是放毒烟又是放火,还派弓箭手想把山洞封锁把自己堵死在山洞里。 等自己带人冲出来了,对方却什么动作也没有了。 战士们全都平端着枪,保持警戒队形前进。 一直进到村子里,站到了奥尼斯等人的面前,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都不拼死一搏的嘛? 雷军感到不可思议,那之前还搞这么大动静?毒死了我的兵,还指望我会放过你? 奥尼斯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这么冷的天还露着半边膀子,任凭一头长发在脑袋后面随风舞动。 他刚接任酋长不久,看起来却极有大将风度。 “我是格里布部落的酋长奥尼斯。” 自我介绍之后,他以手抚胸,弯下腰,向雷军和卡罗朵拉行了个礼,一个相当正规的见面礼。 刚才还打生打死的呢,还毒死了自己的一个战士,雷军这时候是不可能理会他的,只是冷眼看着奥尼斯,并不作声。 倒是卡罗朵拉,微微躬身,回了一礼:“我是多格部落的卡罗朵拉,这位是我的,丈夫,雷军。” “对于之前的冒犯,我深表歉意,还请雷军阁下谅解。” 奥尼斯并紧双腿,再次弯下腰,给雷军深深地鞠了一躬。 雷军并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冷漠地说道:“我的部下,就是我的兄弟,你杀了我的兄弟,就要为他偿命!” 斯多科特站在一旁,听了卡罗朵拉的翻译,立刻挤了过来,大声说道:“他没死,他没死!只是昏迷了!” 说完,他转身给他的两名随行人员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人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之前带出来的战士脸上一盖,顺手在他脸上抹了几把。 便见那个战士哼哼唧唧地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虚弱地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奥尼斯见雷军的脸色好了些,不禁也有了点微笑:“这种毒只会让人昏迷一阵子,凉水一激就好了,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 雷军这才彻底放了心,想想这样的话,自己这边并没什么损失,反倒是对方死了不少人。 奥尼斯面带微笑地问:“现在,可以接受我的歉意了吗?” 第288章 都去新城 雷军想得很清楚,这个奥尼斯有勇有谋,果敢决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该服软立马服软,是个人才。 将来想要在这片大陆上大施拳脚,这种人绝对不可或缺。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雷军伸出手,和奥尼斯使劲地握了握手。可惜,没带相机,不然的话,肯定要把这个握手的瞬间定格下来。 许多年以后,雷军携卡罗朵拉回来,故地重游,奥尼斯还埋怨他当年不带个相机过来留个影,说后补的怎么看都觉得没有那个味道。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斯多科特扶着之前昏迷的战士走了过来,也给雷军鞠了个躬:“对不起,得罪了。\" 这两个部落,明显是以奥尼斯为首。 既然都接受奥尼斯了,也没必要再和斯多科特过不去。 雷军同样和他也握了握手:“行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 “大家都折腾了大半夜,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我请大家喝酒,作为赔罪,如何?” 奥尼斯爽朗地说道,看那神情绝对是心无芥蒂的,仿佛之前死的那近百弓箭手还能活过来似的。 不得不说,这个奥尼斯确实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直到这时,雷军才转身看看身后的战士们,笑了笑:“好了,把枪放下吧,先吃饭。” 话音刚落,就见战士们同时撤步、收枪、立正站好,一个个跟标枪似的,一如在部队训练的时候。 奥尼斯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一种热切的愿望升起:我要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他算是看明白了,图斯部落五百多人被杀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些外来人是有良好纪律的,可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只知道一味地屠杀本地部落。 估计斯多科特也是道听途说,把外来人形容的太残忍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转身看了斯多科特一眼,哪知这家伙也正双眼冒光地盯着外来人看呢。 斯多科特确实也是发自内心地升出了一股崇敬之心:这才是真正的威武之师啊!和他们一比,部落的勇士们那就是土鳖啊! 现在看来,外来人并不打算追究责任,这是好事儿不是吗? 不过耽误了一小会的时间,饭菜就准备好了。 雷军严重怀疑是奥尼斯为两部落勇士提前准备的庆功宴,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几百口人呢。 奥尼斯很有风度地微微弯腰,伸手邀请雷军两口子:“请跟我来。” 雷军和卡罗朵拉轻轻点了下头,跟在奥尼斯身后迈开了步子。 战士们自动将队形调整成两列纵队,跟上。 那整齐的步伐令奥尼斯再度下定了决心:这条大腿,得抱紧! 吃饭的时候,奥尼斯、斯多科特、雷军、卡罗朵拉等人在上靠近一块山岩的避风角落专门弄了个小桌,竟然还上了两罐酒。 其余的战士和两部落的勇士都是在空地上站的站、蹲的蹲,围成一圈,有饭,有菜,无酒。 斯多科特是吃过西海新城营区大食堂的,这两下一对比,不禁有些向往营区的生活,于是,偷偷瞄了雷军一眼,心里跟长草了似的。 等到斯多科特敬酒表示歉意的时候,他特意站了起来,两手捧着酒碗,态度非常的谦恭:“我为之前的不敬表示歉意,我喝干了,你随意。” 说完,他“咕嘟咕嘟”地把一碗酒一口气干完了。 酒桌上的规矩,大体都是差不多的。 雷军有些被动地端起酒碗,苦笑了一下,也一仰脖子把酒喝干,虽然这酒的度数比大宋境内的白酒低得多了,但一口气喝一碗,还是有点,撑得慌。 “再来一个!” 斯多科特喝完一碗,红着眼睛,歪歪斜斜地有点站不稳了,却又立马满上,一仰头又干一碗。 我艹,度数再低这样喝也受不了啊! 这回,雷军可不陪他疯了,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斯多科特两杯酒下肚,酒劲上头,也不坐下,一手扶着桌子,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地说道:“我,服气了,从今以后,就听,你们的,怎么样?” 奥尼斯见斯多科特喝醉了的样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本来是想把他弄坐下的,听他这么一说,便又把手放下了些,只是虚空放在他的身体两侧。 这个话题正是奥尼斯也在意的,他想:必须得让斯多科特说完哈,只需要注意些,护着些别让他倒下了就行。 卡罗朵拉看着雷军,想起他说“来生意了”的样子,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可不就是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雷军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奥尼斯,笑着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明白,这两个部落是以奥尼斯为首的,得他表态才行,斯多科特说了不算。 “斯多科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过是他先说出来了而已。” 关键时候,奥尼斯也不含糊。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雷军并不感到意外,这跟人品啥的无关,就是先进文明和科技的吸引力,落后的一方很难抵挡住的诱惑。 “很高兴你们的加入。”卡罗朵拉和雷军站起来,隔着桌子分别和斯多科特、奥尼斯握了握手:“坐下慢慢聊吧。” 奥尼斯得到肯定的答复,感觉很高兴,便拉着斯多科特一起坐下。 谁知斯多科特连凳子都坐不住,直接倒了下去,还不等奥尼斯扶他起来,竟呼了起来,睡着了。 “哈哈,这家伙酒量不行,每喝必醉!”奥尼斯哈哈一笑,让他的两个部下把他弄去旁边靠在山岩边上休息了。 “他这酒量,和我父亲倒是差不多。” 卡罗朵拉想起了自己父亲喝醉了酒的模样,也不禁面露笑容。 “恕我直言,”雷军看着奥尼斯说道:“你们这个部落的位置虽然不错,但地方太小,根本没有发展空间。而且,如果有敌人绕到山上,对村子实施攻击的话,你们完全没有有效地防御手段。” 在他看来,如果是生死仇敌,上几个人绕到山上,就像之前把山洞炸开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让格里布的部落全灭了。 “是啊,现在看,当初的选择还是不行。”奥尼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有些唏嘘。 当初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里,说是安全之地,典型的易守难攻。 他自己也这样认为,谁能想到这些外来人这么厉害,竟然有办法把山岩给炸开。 雷军看着奥尼斯,用一种极具诱惑的口气说道:“我看,你们不如全都搬到我们的新城去吧,那里还预留了不少地方,比这里好多了。” “去去去,大家都去!” 原本睡着的斯多科特不知是醒了正好听到卡罗朵拉的翻译,还是梦见什么说了梦话,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接着一翻身又呼了起来。 雷军、卡罗朵拉等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奥尼斯笑着说道:“斯多科特说的对!” 第289章 玩笑任命 新房子不住人,很快就成了旧房子,缺乏人气。 对一个新城来说,常住人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人越多,人气越高,集聚效应越明显。 这一点雷军很清楚,所以一心想要拉人,把西海新城的人口基础给夯实了。 奥尼斯和斯多科特同样都不愿意耽搁时间,看这阴沉沉的天气,随时有可能再来一场大雪,那可就更麻烦了,不等到天气转暖冰雪融化就别想出山。 尤其是斯多科特,心里更是热切:好怀念那气派的房子、温暖的被窝啊!还有好吃的饭菜…… 那还说啥呢?走呗! 来的时候走山北的小路绕到格里布部落,回去的时候走山南的路,就能顺道经过哈拉尔部落。 有了格里布部落带头,哈拉尔部落也完全不用费什么口舌,大家伙儿带上干粮和一些简单的比如被褥之类的东西,拾掇拾掇就上路了。三千多人的大部队就很有些看头了,排得老长。 两个部落都留了几个人在村子里,有些粮食和器具不方便携带的,要等下次专程过来带。 雷军在地图上大致算了一下,如果用战船沿着海岸线航行的话,到与两个部落最近的位置停靠,要省三分之二的路。 下次来带储备的粮食和器具时就省时省力多了。 但现在么,还得按原先的老路走。 这条路,斯多科特短短三天时间已是第三遍走了,由他和那两个部下带路。没什么悬念,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大部队便安然回到了西海新城。 居民区在营区的后面,多格部落在最前方,后面的大量房屋全部空置着。 两个部落的人从进了营区开始,便已经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眼睛不够用了。 这些高大气派的房子,和他们的草顶土房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还相当的整齐。 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房子,真不用担心进错屋子嘛? 两排房子之间,还有一座座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中间支着低矮的网,周围的积雪早已清除得干干净净。 好多人围着平台,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平台两边各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木拍,一人一下地打着一个小球。 这是在干嘛? 两个部落至少有上千人互相之间都问出了这个问题,但均是摇头,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卡罗朵拉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于是微笑着告诉他们:“这是乒乓球,能锻炼身体。” “哦,是乒乓球。” 于是,一个个的把这句话向后传:“是乒乓球。” 再过了两排房子,两个部落的人又看到了新玩意儿。 在一片平整的场地上,画了些白线,场地两面各有一个高高的木架子,有一块木板竖着固定在上面,木板靠下面的位置镶了一个水平的圈圈。 一帮人在场地上跑来跑去,拍着一个球。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人,在抢一个球,哎哎,那个人抢到了,哎呀,又扔给别人了!哎呀,那人还不要,把球扔天上去了!哎哎,球进了那个圈圈!” 一个性格比较活泼的十几岁的小男孩,看到一帮人在打篮球,不知道是干嘛的,站下来看热闹,还搞起了现场直播。 他后面的一个中年妇女伸手朝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骂道:“调皮鬼,赶紧走,等分了房子你再来看。” 卡罗朵拉和蔼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小家伙,那是篮球,喜欢的话你也可以上场学的。” “嗯,等分完房子我就来。”小男孩抬起头,开心地回道。 多格部落入住的时候,因为人少房多,有的一家分了两间房,父母一间,子女一间。 现在突然多了三千多人,房子顿时紧张起来,只能一家先分一间房,等分完了之后有空余的话,再考虑给人口过多的家庭多分一间房。 这么多人安顿下来是件很麻烦的事儿,虽然没有鸡飞狗跳那么严重,却也把所有人都累得不轻。 第二天上午,天空中果然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看起来不像很快就能停的样子。 奥尼斯、斯多科特都感到很高兴,幸亏昨天果断开始了部落迁移,不然的话,可就来不了了。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罗昊、毛贤、李力、雷军、卡罗朵拉、奥尼斯、斯多科特都在,林遂因为在战船上轮值带班,还有冯富商习惯了待在船上,两人没有参加会议。 “西海新城目前有雷军等外来人口约一千两百人,多格部落(包括原图斯部落)近两千人,格里布部落加哈拉尔部落三千多人,总人口总算达到六千多人了。 几个部落的人合在一起已经有五千多人,规划中的第一个居住区已经住满了,等天气回暖就要开始建设第二个居住区了。按现在的人口规模,多格部落已经一跃成为这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了。” 雷军把西海新城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主要是说给奥尼斯、斯多科特听的。 卡罗朵拉的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和雷军沟通之后,决定也拿到会议上通一下:“虽然多格部落最先合并了图斯部落,扩大了部落规模,但仍然只有不到两千人,规模不算很大。 现在又有格里布部落和哈拉尔部落加入进来,将来还会有更多的部落加入。我想,不如在多格部落后面加上联盟两个字,就叫多格部落联盟,不管以后还有多少部落加入进来,都不要紧,就以联盟的形式存在。” 关于叫多格部落还是多格部落联盟,雷军和罗昊等人其实都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实力。 所以,都当场表示同意,包括斯多科特。 但唯独轮到奥尼斯发言时,他提出了不同意见:“我觉得部落联盟的形式不合适。” 一帮人立马把目光都集中了他的身上,倒不是不满意,主要是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一直有部落和部落联盟,很多小部落联合起来寻求自保,也有大一些的部落联合起来扩大实力。但有一点,部落肯定比部落联盟更加稳定,更加有凝聚力。 为什么呢?因为在联盟中,仍然存在不同的部落的话,会天然地在联盟中形成不同的分势力,部落越多,分势力越多,越容易出现因为各自利益不同而造成的各自为政的现象。 我愿意把格里布部落完全并入多格部落,从今以后,格里布部落便不复存在。虽然短时间内,仍然存在不同的小团体,但慢慢地,多个部落互相融合以后,再想明确地区分哪个部落就不容易了。” 奥尼斯的观点很明确,很实在,在场的人一听都能能明白。 所以,雷军、罗昊、卡罗朵拉、斯多科特等人稍稍一想之后,都不约而同地为他鼓起了掌。 雷军和罗昊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之后,笑着说道:“奥尼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担任新的多格部落的副酋长。” 副酋长,这在其他部落是不存在的。为了保证部落的权力统一,只有一个酋长总揽大局。 像卡罗朵拉、斯多科特这种没担任酋长而提前主持部落事务的,都是老酋长安排的继承人,同样不存在副酋长的说法。 这是雷军等人的新创。 “非常荣幸!” 奥尼斯很有风度地站起来鞠了一躬,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命。 说起来就跟玩笑一般,奥尼斯竟然就这样走上了政治舞台,最终成为宋国权倾一方的大佬! 第290章 两个行省 时间进入1138年。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整个大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一条条柏油马路和水泥路,四通八达,把宋国的重要城市连接了起来,路上随处可见行驶中的汽车。 从京城向东、南、西、北和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八个方向极具战略意义的铁路相继通车或者正式开建。 京城、燕京、临安、泉州、广州等人口密集的发达城市里,一幢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已经有24小时营业的大型商场出现。 最大的全国连锁商城——华兴商贸,是国有企业,已经把商城开到了全国各地,主要经营军器监(包括阿拉伯分部)独家研发的拥有技术专利的新产品。 在赵构的坚持下,电力、能源、金属矿藏、食盐等关系国家发展和民生的重要行业全部由国家垄断,不允许任何私人和团体、组织经营。 教育领域的成绩最大,在教育部刘子羽的强力推行下,各个行省全都成立了科技学院。 这几年从科技学院毕业的学生,一部分被分配到朝廷各部和各地官府从事对口专业管理工作,一部分到全国各地指导对口行业发展,但大部分毕业生都分配到了各行省的科技学院担任教师。 这些年,宋国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经济发展也进入快车道,各地的学堂因为人口的大量增加而不停地扩建,诸多国企赚的钱源源不断地花了出去。 第二个得到重点关注的是中医。 穿越之前,赵构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对中医始终抱有高度的民族情结。穿越以来,接触的也一直都是中医,对中医那是正经的心悦诚服。 比如,秋荷一搭脉,就知道邢秉懿怀孕了,几个月之后甚至通过诊脉就能知道是个男孩。 赵国旗幼时多病,又不肯喝药,全靠着秋荷一身精湛的医术,有时推拿按摩,有时针灸拔罐,偶尔迫不得已才吃药调理,甚至以药入浴,才把小东西健健康康地养大。 以前,除了太医局,各地的医生都是稀缺资源,而且敝帚自珍,各自为战,很多百姓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 如今,秋荷已是太医局首任女性主官,在赵构的支持下,她主导了医务制度改革。 首先,她成立了宋国中医学会,自任第一任会长,把太医局大半的医生放到各个行省担任分会长,全部晋升职级。 由各行省的中医学会分会长负责把各地的医生组织起来,在各地建设国有医院和附属医学院。 各地包括村镇游医在内的所有医生,根据首次资格认证考试结果,参照官员品阶授予相应等级,以后按年度考核结果开通晋级途径。 要知道,除了太医局的医务人员纳入了公务员系统之外,下面各地的医生基本上是没有机会享受官员待遇的。 这样一来,太医局出去的太医晋了级,掌了实权,全国各地的医生也有了奔头。 中医突然就成了热门行业,医学院也成了不亚于科技学院的热门院校。 远在海洋对面的西海新城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建设,为下一步的扩张做准备。 居民区第二期工程开工,比之前的一期规模更大,建好以后足以容纳上万人入住。 多格部落(包括原格里布部落、哈拉尔部落)的部众都热情洋溢地投入到了新城建设中,他们都是免费房屋和设施的受益者,自然希望这个城市发展的越来越好。 我们的冯富商或许是因为上了岁数的原因,也或者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了,刚开始只是有些咳嗽,几天之后便浑身无力,肌肉酸疼,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随队的军医给他开了个药方,服了一些时日,虽然气色恢复了一点,却始终也没见好,一看就知道是个病人。 雷军、罗昊等人不敢大意,加上原先计划好的回国报信的时间点也到了,便抽调了一半特别想回家的战士乘坐一艘大型战船带冯富商启程回国。 也许是冯富商运气不错,也许本来就是因为思念故乡引起的身体不适。 离开西海城不过半个月,他竟然渐渐地康复了,就连原本全白的头发里都生出了一些黑发出来。 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称奇,林遂笑称:“冯老怕是禁欲造成的黑发重生吧,回去可得保持住啊!” 冯富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吭声,心里却想着:老夫的身体杠杠滴,再纳一房小妾都没问题,你让我禁欲?那不扯淡吗? 在梅雨季节来临的时候,冯富商终于踏上了泉州的土地。 可巧,胡铨陪着赵构也在泉州。 冯富商得以再次面圣,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已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雷军在报告里把一路航行的情况和登上新大陆之后的所有事件,事无巨细地叙述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夸张和虚构,每一个细节都是最客观的描述。 赵构看完以后,很是满意,当即便表示要给林遂、罗昊、雷军等校尉奖励,分别授予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宁远将军。 同时,包括冯富商招募的水手在内,所有的战士全部授予从九品的陪戎校尉、陪戎副尉。别看这只是最低的品阶,却是进入了武官系统,将来是可以晋级的。 冯富商也得了奖赏:赵构亲笔写的匾额“忠义之家”。 把他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嘴都合不拢了:尼马,有了这个官家亲笔题写的匾额,给个知府也不换啊! 打发了冯富商,赵构才详细问起林遂他们在新大陆的经历,毕竟看报告没有当事人当面说的更全面,还能随时提问。 林遂本来就是个话唠,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说是雷军报告的加强版了,吹一点再编一点,听得赵构喜笑颜开。 比如,那最初的一百战士经历篝火晚会之后,有六七十个成了多格部落的女婿,到他嘴里就成了多格部落男少女多,见到战士们就上演了抢新郞行动、谁抢到的算谁的,所以那些身体娇小些的全都没抢着,都被五大三粗的女人抢去了。 这些真真假假的趣事,赵构也就是听着乐呵乐呵,他真正关心的还是西海新城的建设。 因此,问的最多的还是这方面的问题。 这事林遂可不敢瞎扯,建设管理新城这方面,他们本就是外行,只能参照国内现有的例子采取些措施,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疏漏有不足。 于是,从一开始的集体研究,到选址,再到规划和建设,他一点点的非常客观的详细讲述了一遍。 赵构听完,大为赞叹:“你们这一帮大头兵,能想到这么多并且逐项落实,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看起来,你们的计划进行的也很好,就按你们的计划实行吧。我看,可以加大投入,加快进度。” 他所说的加大投入和加大进度,是给那边配上管理人才,成立两套班子,准备在新大陆设立两个行省,连两个行省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印地安行省和美利坚行省。 正好抽调人员和准备物资都需要时间,赵构便给战士们放了假,暂定一个月之后出发。 第291章 旋涡来了 赵构到泉州来,是因为多次在梦里看见自己和邢秉懿从泉州乘坐最新的战舰出海,在太平洋上发现了一个既深又大的漩涡。 偏偏邢秉懿也做了同样的梦。 两人嘀咕来嘀咕去,都认为这不是巧合,可能代表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应该实地去看看。 用邢秉懿的话说:“这样的梦,为什么以前没做过,现在才做呢?而且还两个人做一样的梦,也许,通过那个旋涡,能穿越回去呢。” 赵构感觉这个说法非常靠谱。 之前两个人都是穿越过来的,身份特殊。如今,两人竟然做了同样的梦,梦里还看见大旋涡了! 前世看过的很多科幻片中,时空隧道可是经常以旋涡的形式出现的。 所以,赵构和邢秉懿便一起出行,来到了泉州。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同时外出,安保力度非常之大。 陈英武带领亲卫营精挑细选的一千精锐、陆文龙带领第一支特种部队五百人随行。 这两支队伍全部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军中精英,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甚至还不止。 最新的军舰“定远舰”是宋国海军最大的战舰,能容纳两千人,被调来泉州,作为赵构和邢秉懿的座舰。 海军元帅李宝又亲率两艘钢铁战舰作为护卫舰,也来到了泉州。 至于后勤保障,那就不用说了,全国唯一的一艘万吨钢铁货轮,几乎可以满足赵构的任何需求。 建设西海新城和两大行省的人员和物资到位之后,赵构和邢秉懿便到了出发的时候。 这一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呜——” 随着嘹亮的汽笛声响起,悬挂着五星红旗的定远舰率先驶出了泉州港。 李宝率两艘护卫舰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林遂及其部下的战舰,也换成了钢铁战舰,和两大行省两套班子管理人员乘坐的客轮、装物资的货轮。 万吨钢铁货轮装满物资,排在了最后。 赵构和邢秉懿穿着便装,并排站在舰首。 迎着朝阳,吹着海风,看着远处惊起的海鸥,赵构笑道:“如果,咱们真穿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遗憾?” 邢秉懿转过头看着他,海风把她的头发吹过了脸庞。 她随手把头发朝耳朵后面理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要说遗憾,只有穿越之前有。你呢?” 赵构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说起来,两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赵构穿越到靖康之变的关键时刻,改写了历史,把靖康之耻消灭在萌芽状态,然后又带领宋国走向辉煌。 邢秉懿则是充分发挥了理科学霸的洪荒之力,用自己的知识引领宋国的科技发展,使宋国跑步进入了电气化时代。 陆文龙远远地看着两人,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心想:官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昨天晚上,赵构把陆文龙叫进房间,当面把一卷黄色绸缎包裹的东西交给他,神色郑重地嘱咐道:“文龙,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把这个交给岳飞,让他在内阁所有成员面前宣读并执行。” 这是什么意思?遗嘱? 啊呸呸呸!官家正当年,身体好的很,可不能胡思乱想! 陆文龙顿时感到有点懵,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接过了像是小册子的包裹,往怀里一揣,跪了下去:“请官家放心,文龙坚决完成任务!” 虽说不应该妄自猜测包裹里是什么东西,但陆文龙还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 他感觉应该是圣旨,按史书和一些故事里边说的,属于遗诏,通常是要指定皇位继承人和顾命大臣的。 这样的任务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必须既绝对忠诚于皇帝,又有足够的能力完成任务才行。 在赵构看来,陆文龙是岳飞的义子,又有卓绝的身手,他若不行,别人就更不行了。 他交给陆文龙的,是他和邢秉懿再三修改后的后期规划。 之前,赵构一直没有明确下诏立太子,主要是在考虑一个问题:是否立赵国旗为太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继续实行封建制度,还是在自己手中,从封建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要放弃皇权,毕竟自已带着前世的思想穿越来的,算是比较开明识大体。 人总是有私心的,不是那么容易克服,尤其是在有了儿子之后,他便总想着要给儿子留下一份家业。 这是人之常情。 但这个家业太大,是整个天下,关系到亿万百姓,那就不一样了。 封建王朝,终究是要被历史、被人民所抛弃的。 就算赵国旗有岳飞、梁扬祖等忠臣良将照看着,可再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呢? 子孙后代能不能在继承皇位的同时,继承先进的思想和正确的三观? 这个没法保证。 说不定哪一代就会出现不肖子孙,把发展势头强劲的国家给败了,岂不是白费了他们两口子的努力? 一朝回到解放前,这种事情他受不了,也不能允许它发生。 所以,赵构把穿越前熟悉的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制度和其他配套制度大略写了下来,让内阁参考。 趁赵国旗年幼,由内阁掌权,逐步废除帝制,改国体为民主共和国,实现大中华民族永久繁荣昌盛的目标。 钢铁战舰和货轮,都是煤、电混合动力,速度快、稳定性好。 零点时分,赵构和邢秉懿同时从睡梦中醒来。 开了灯,两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最后的时刻,到了。 两人默默地穿好衣服,从房间走了出来。 外面的侍卫刚换完班,见赵构和邢秉懿出来,连忙给二人行礼。 赵构轻声说道:“起来吧,我们随便转转,你们不用跟过来。” 他说不用跟着,侍卫哪里敢真的放心?但也不敢跟的太紧,只是远远地看着,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赵构和邢秉懿手拉着手,来到了甲板上。 细细的月牙挂在天上,满天的星星不停地闪烁着。 海面上一片平静,偶有鱼儿跳出水面,漾起一片水花。 两人继续向前,一直走到舰首。 微咸的海风迎面吹来,两人张开双臂,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画面。 片刻后,两人同时感觉到异常。 向右方望去,远处,隐隐有个黑色的旋涡出现,并且在慢慢地向着战舰靠近。 战舰的速度并未减慢,而那旋涡却始终位于战舰右侧,似是与战舰同行。 “就是它!” 赵构肯定地说道。 邢秉懿点点头:“嗯,越来越近了。” 第292章 突然消失 诡异的事情就在两名侍卫的眼前发生:官家和皇后两个人在舰首站得好好的,突然之间便没了! 两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没人! 在恐惧心理的支配下,两人双手据枪,一左一右,以警戒姿势挪向舰首。 到了舰首,两人一个持枪对着甲板,另一人打开战术手电照明,探头朝下面看去,黑漆漆的,什么异常也没有。 然后,两人交换位置,换另一个人朝军舰下方看去,同样没发现异常。 军舰两侧,同样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之前的那个旋涡,早就消失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你说,官家,和娘娘,会不会,是掉下去了?” “不可能!我半刻也没敢让官家和娘娘脱离视线!” “其实,我也一直盯着,好像,官家和娘娘,就是凭空不见了。” “那,怎么办?” “还,还能怎么办?赶紧汇报啊!” “啊,对对,赶紧汇报!” 官家和皇后娘娘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两人实在是吓坏了,腿都有点发软,路都走不好,连滚带爬地摸到了陈英武的房间,哆哆嗦嗦地拍响了房门。 陈英武睡觉很警觉,第一下拍门声响起时,他便已经醒了。 第二下拍门声响起时,他已经迅速窜到门口。 第三下拍门,侍卫的手刚碰到房门,房门便从里边打开了。 “出了什么事?” 陈英武警觉地问道。 他一眼就认出了两人,今夜负责在官家和娘娘的房间外边警卫。 这么晚,没有要事的话,两个侍卫绝对不会离开岗位跑到这儿来。 “官家,官家,和娘娘,不见了!” “什么?!” 陈英武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把拨开侍卫,冲了出去,奔向官家和娘娘的房间。 两名侍卫赶紧跟了上去。 陈英武就住在第一间,第二间是陆文龙。 两个侍卫拍门叫陈英武的时候,陆文龙也立刻醒了。 他们的对话,陆文龙全都听到了。 陈英武奔向赵构、邢秉懿的房间时,陆文龙也从房间里出来,跟在两名侍卫身后跑了过去。 赵构、邢秉懿的房间在最里边一间。 两人出门的时候,房门并没有关上。 陈英武冲到门口,一眼便看见房间是空的,心时顿时凉了半截。 再一摸被窝,还有点热乎,说明之前确实是在房间里睡觉。 “你俩不是守在官家和娘娘门外的吗?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出去的?” 陈英武这时才想起来问关键的问题。 “大约,子时前后,官家和娘娘起来开了门,说要到外面走走,还不要我俩跟着。我俩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确保官家和娘娘不会离开视线。 然后,官家和娘娘,手拉着手,走到了舰首位置,像这样——” 说话的侍卫把另一个人的手臂拉开,自己也张开双臂,从后面靠了上去。 “官家和娘娘,就这样子,站在舰首,然后,突然,就在我俩眼皮子底下,人不见了!” 所有的亲卫,都是陈英武精挑细选的,尤其是随舰的侍卫,绝对忠诚,绝对可靠,绝对精锐。 他们的话,陈英武绝对相信。 可这, 怎么会这样? 陈英武感觉心头剧痛,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双手插在衣服里用力薅着肌肉,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他从官家还没当上兵马大元帅之时便跟在他身边,十年零六个月,不离不弃,什么高官利?都不感兴趣,一心一意地做好安保工作。 可以说,几乎官家生活的每一个瞬间都与他息息相关。 如今,官家突然不见了,他的心里一下子空了大半!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官家真的消失了! 陆文龙想起之前官家的交待和嘱托,心里依稀有些明白:官家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留下了“遗诏”,安排好了后事。 虽然心里也很难受,但他毕竟比陈英武知道的信息更多一点,比他更加容易接受现实。 他拍了拍陈英武的肩膀,安慰道:“陈将军,你不用自责,这事儿透着古怪。当务之急,是赶紧返回京城,把消息通知内阁。” 陈英武又蹲了片刻,感觉揪心的疼痛过去了,便缓缓站了起来,准备安排回航事宜。 “此事暂时要严格保密,汇报给内阁之前不能透露半点消息。” 陆文龙冷静说道。 “嗯。” 陈英武自然明白,向两名侍卫强调道:“你俩记住了,任何人问起,都得说官家和娘娘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这件事半点也不能透露出去,明白吗?” 两人赶紧立正,回道:“明白!” 然后,两人赶紧一路小跑回到赵构和邢秉懿的房间,把门带上,像之前一样站在门两旁,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陈英武一边下令让定远舰回航,一边打开船载电台,通知李宝元帅,说官家有要事要返航,让护卫舰一同返航。 同时,通知林遂等人按原计划向西海新城航行。 就这样,定远舰和两艘护卫舰以及负责后勤保障的巨轮出海仅三天时间,便调头返回,向泉州港驶去。 到了泉州港后,陈英武让定远舰和护卫舰停在港内待命,另一边让陆文龙连夜赶回京城。 赵构和邢秉懿的房间房门紧闭,门外的侍卫仍然按照值班表正常轮值。 每日三餐,由陈英武亲自送进房间。 京城。 内阁。 岳飞、张宪、张浚、李纲、赵鼎、秦桧、李弥逊、梁扬祖、张伯奋、汪若海、刘子羽,十一个人都在。 听完陆文龙的汇报,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官家和娘娘两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文龙,你确定这是真事?” 岳飞迟疑未定地问道。 “确定,我当时和陈英武将军在一起,两名侍卫再三确认,官家和娘娘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不见了。”陆文龙回道。 他说完,想起了官家之前交给他的包裹,便伸手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岳飞:“官家事先应该有所察觉,提前把这个交给我,让我交给你,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宣读,并执行。” 众人一听官家提前做了安排,心里好受了些,便一起把目光投向岳飞。 岳飞在众人的注视下,仔细又缓慢地打开明黄色的绸缎包裹。 里面是一本只有几十页的小册子,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夹了一张官家专用的信纸,上面写了一段文字:字喻内阁诸卿,见信如见朕。 岳飞一见这句话,连忙跪了下来,有些颤抖着读了出来。 众人也连忙跪下。 既见此信,朕与皇后定然已离去。不用悲伤,喜事也。 自朕登基以来,我大宋由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经朕与诸卿殚精竭虑、奋发图强,平五夷,服四海。 今天下方定,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创前所未有之格局。 国之大计,在于教育。然科技已兴,民智已开,必不能重回愚昧。 唐太宗曾言: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天下,乃民之天下,非朕之天下,更非蝇营狗苟之人的天下! 唯有天下人共掌江山,这江山才能长治久安,永不败亡! 故,朕欲废除帝制! 这天下便交给诸卿了! 朕代这天下百姓感谢诸卿! 再拜! 岳飞读完,已是泣不成声! 说不悲伤那是假的。 除了李弥逊,众人都是追随赵构多年的老臣,此时全都控制不住情绪,眼眶一热,泪水滚滚而下。 但李弥逊却是个更加感性的人,抽着抽着竟嚎啕大哭起来:“官家啊,你怎么——” 陆文龙连忙抢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可不能这么大声!” 众人一听,啊对,没把后面的事情理清楚之前,可不能走露了消息。 于是,众人强忍着心头的悲痛,开始研究官家留下的文案。 第293章 他哪去了? 另一个时空。 病房里的邢秉懿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穿着蓝白色相间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外面罩着一个玻璃罩子。 她睁开眼睛连五秒钟都不到,耳边便传来一声智能语音:“五十八床病人已苏醒,生命体征正常。” 啊?这什么鬼? 邢秉懿转过头,便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人满面惊喜地站了起来,脸贴在玻璃罩上,嘴里喊着:“医生快来,我女儿醒了!” “爸?” 邢秉懿难以置信地看着熟悉的面孔,有些激动,竟然,真穿越回来了?! 看这样子,自己在实验室爆炸中应该是没死,被送到医院治疗了。 片刻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看了一下墙上的屏幕,面带微笑地说:“嗯,不错,各项数据都正常!” 说完,他下达了一个简单的命令:“开启氧气罩,收起控制器。” 只见邢秉懿床上的玻璃罩缓缓从一侧打开,收到了另一侧。同时,邢秉懿感到头上一松,原本贴在她额头上像是触手的东西缩了回去。之前她竟然没感觉到! 邢秉懿稍稍用了点力,便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感到很疑惑:“这是医院?什么时候这么先进了?” 这是个单人病房,占了一整面墙的大屏幕用来显示病人生命体征各项数据,竟然是靠紧贴额头的触手完成的。 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 还有刚刚的全封闭氧气罩和智能语音提示,邢秉懿表示完全没见过,好像只在科幻小说里看到过。 “爸,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她问道。 “也没多久,”邢秉懿的父亲邢世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握住女儿的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小懿啊,你醒了比什么都重要,不要管那么多,安心养病就好。你们学校说了,国家有专门划拨的经费,确保你安全康复。” 邢秉懿脑子还有点懵,没怎么在意父亲对她问题的回避,注意力都集中到他那的一头白发上去了。 “爸,你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 “傻丫头,岁数大了头发变白不是正常现象嘛?” 邢秉懿再懵,也知道穿越前自己是二十五岁,父亲是四十六岁,四十六岁的男人正当年呢,怎么就岁数大了? “爸,我真不知道自已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您现在多大岁数了。” 邢世杰张了几下嘴,看着女儿清澈的目光,心知这个问题早晚是要面对的,回避不了,便强作笑容道:“爸现在五十六岁了,是不是有点老了?” 啊?! 邢秉懿大吃一惊! 原来,自己在这里竟然昏迷了整整十年! 照顾昏迷的自己十年! 怪不得爸的头发全都白了! 她顿时感觉到眼睛被一阵温热包围,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懿乖,不哭啊!” 邢世杰已经照顾了女儿十年,加上女儿上大学以后就从事国家绝秘科学研究,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笨拙地像她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手,柔声哄着:“乖,不哭,爸爸在呢。” 这时,医生查看完邢秉懿的每日数据,故意大声说道:“我看过数据了,一切正常,病人可以尝试下床走走,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 邢世杰听了,满心欢喜地站了起来:“来,小懿,爸爸扶着你,下来走两步试试!” “嗯。” 邢秉懿感觉身体并无异常感觉,便把腿挪了下来,在父亲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医生也站在一旁鼓励道:“不要怕,大胆一点,走两步。” 邢秉懿试着抬了抬腿,感觉无碍,便迈出了左脚,然后是右脚。 走了几步之后,医生笑着说道:“可以了,第一次活动走这几步就不错了,下午再接着练,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好好休息吧,注意清淡饮食。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告诉呼叫智能护士。” 说完,医生便背着手离开了。 “谢谢,谢谢医生!” 邢世杰跟在医生后面说着感谢,邢秉懿则看着医生的背影沉默不语,竟然觉得那背影与赵构非常的像。 对了,赵构呢?他不是和自己一起被旋涡吸进去了吗? 为什么我在这儿,他却不知所踪?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十年,自己在医院里躺了整整十年,有国家兜底治疗,所以即便一直昏迷,却始终有一口气在,穿越回来了自然就醒了过来。 他呢?学历史的研究生,出了意外之后,会不会,原身已经不在了?所以灵魂无处安放? 也就是说,他不能与自己同时穿越回来了? “小懿,你想吃什么?你最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邢世杰问道。 “嗯,谢谢爸。”邢秉懿望着父亲的笑容,微微一笑。 “你这丫头,跟爸客气啥?等着啊,一会儿就回来。” 邢世杰感觉女儿稍有点儿不自然,认为她是刚苏醒过来,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适应,便随手带上门,让她自己静一静。 邢秉懿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使劲抿了抿嘴,四下望了一圈,没看到有智能机器人,便尝试着呼叫了一下:“智能护士在吗?” “在的,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一个电子合成的女音从大屏幕里传了出来。 哦,原来只是个智能程序。 这个东西邢秉懿倒是很熟悉,于是说道:“今天是什么日期?” “二零三八年七月十五日。” “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宋国燕京市国防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脑神经科高级住院部三十三病房五十八床。” 日期还好,跟邢秉懿相像的差别不大,但,后面的地址是什么鬼? 宋国? 为什么是宋国? 难道穿错了? 可是也不对,老爸也在啊!7722 总不会是自己和赵构穿越之后的宋国一直延续到现在吧?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邢秉懿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确定地问道:“那,宋国,面积有多大?” “陆地面积7722万平方公里,海洋面积7110万平方公里,总面积平方公里。” 哎哟我去,还真是这样! 邢秉懿记得穿越回来之前,基本上整个亚欧大陆和大洋洲的大部分都成了宋国的版图,北美洲大陆的基地基本建成,非洲和南美洲赵构看不上,南极洲也没考虑。 现在看来,陆地面积这么大,北美洲大陆估计也已经纳入版图了,之前赵构可是把北美洲划为了两个大行省:印地安行省和美利坚行省。 也就是说,当初她和赵构虽然离开了,但宋国的发展正如赵构留下的蓝图一样,稳稳的发展至今。 她长出了一口气,在心里说道:赵构,如你所愿,宋国一直发展到了现在,可是,你在哪儿呢?我还有机会见到你吗? 可惜,这个答案,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告诉她。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赵构的原身——林哲,十年前,在他穿越的时候,已经死了,火化了。 所以,按照穿越的规则,赵构(或者说林哲)的灵魂,去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 两个人隔了不知多少个时空,再无相见之日。 缘分已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