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灿烂》 第1章 哥哥屁股上有喜洋洋 山城的七月闷热难耐，即便是清晨的温度也跟桑拿房似的，只要一出门，衣服就粘在人身上干不了。 路上的行人个个都形色匆匆，脸上的表情尽是难耐和烦躁，只有经过有空调冷气泄出的商铺门口时才会解脱似的长舒一口气。 虞灿虽然也已经汗流浃背，但他并不贪图这短暂的凉爽。 他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地绕过堵在路口的早点摊，大步流星地从一条年代久远的小巷子里穿行而过。 他的额角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一张色泽浅淡的薄唇没什么弧度地抿着，高挺的鼻梁上也密密地沁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浓密的长眉已经湿成一片。 终于，一颗圆润的汗珠顺着眉峰“哒”的一声滴入了那双狭长的瑞凤眼中，虞灿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被汗水刺激到的眼睛。 绕过卖小面的面馆，再走上几步，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虞氏诊所。 “外公，我来了。”他绕过门口站着的几个干瘦的棒棒，朝正在开药的老汉打了声招呼。 老汉回头，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里面用屏风隔出来的几个隔间说：“你来得正好，里面有个急性肠胃炎的小孩儿，黄头发那个，你去给他打一针，我这会儿不得空。” “好。” 虞灿从更衣室里拿出一件白大褂，又去卫生间洗了手，消了毒，然后端起柜台上的托盘，端着早已开好的药走到了隔间。 隔间里白色的单人床上，一个身材干瘦，皮肤黝黑的男生顶着一头干草般枯黄的寸头短发虚弱地趴着。 虞灿手指敲了敲托盘，发出“铛铛”的响声，然后问道：“喂，是你得了急性肠胃炎吗？” 听到他的话，床上的人费力地翻身，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他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是我。” 在看到他的脸时，虞灿倒是有些意外。 这人染着黄头发，又是一个小寸头，裤子还穿得松松垮垮的，他还以为这是个小非主流，没想到他却长着一张很俊的脸，还是很硬气的那种俊。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而过，虞灿端着托盘走到床边，他一边拆注射器取药，一边淡淡的说：“把裤子脱了。” “啊？”男孩似乎有些犹豫。 虞灿举着针转身对着他，笑了笑，说：“怎么，还害羞啊？” 那男孩倒也没说什么，手指哆哆嗦嗦的就去解裤腰带，只是那动作异常缓慢，似乎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心理建设。 “灿灿，你打完针没？打完了过来帮我一下。”外面传来虞老的喊话。 “还没呢，等会儿。”虞灿说完就朝那个迟迟不肯脱裤子的男孩儿催促道：“快点脱！” 小黄毛显然也听出了虞灿语气里的不耐烦，他闭了闭眼，手上用力一扯，露出了他那与肤色截然不同的雪白的屁股蛋儿，只是这屁股蛋有一边有些红肿，上面有大片应该是刚纹不久的纹身。 在看清那半边屁股蛋儿上纹的是什么时，虞灿举着注射器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嘴角更是快速地抽动了好几下。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小黄毛的后脑勺，举着注射器就要按下去。 这时最里间的隔间里突然跑出一个小女孩，她在经过虞灿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男孩那两片屁股蛋儿看了一眼，随即她眼里满是惊喜，然后扭头大声地说：“妈妈，这个哥哥屁股上有一只喜洋洋！” 小女孩话音一落，病床上的小黄毛耳根子一下就红了，门外传来好些人的笑声。 小女孩的妈妈赶紧喊道：“你快回来，别乱跑。” “哦……”小女孩依依不舍地从病床前离开，走的时候还悄悄在那小黄毛耳边说了一句:“哥哥，我也喜欢喜洋洋，我回去也要让妈妈在我屁股上画一只。” “……” 小黄毛没有吭声，虞灿却没有绷住。 不过眼见着这小黄毛耳朵都要红得滴血了，他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憋住了，只是嘴里还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小帅哥，纹身挺前卫啊，这得成孩子王吧？” 小黄毛像是鸵鸟一样将头默默地埋进了枕头里，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枕头边儿，然后闷闷地催促道：“不是要打针吗？麻烦快点儿。” 虞灿极力地憋着笑，一只手用酒精棉擦拭皮肤，一只手按着注射器快准稳地扎进肉里，很快就将药物推完。 “好了。”他将注射器丢进垃圾桶里，再转头时，那男孩已经快速地将裤子给穿好了，只是他还是趴在床上没有起身，看起来依然很虚弱。 虞灿说道：“你看起来有点脱水，我建议你再输会儿液，不然还是很危险。” 那男孩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回去喝水就行。” “你这会儿肠胃里有炎症，最好是禁水禁食一会儿，输液是避免你脱水严重。” 他话还没说完，那男孩就打断了他，“没关系，我吃点药只要不拉肚子就行了。” 小黄毛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等他站直后，虞灿才发现这小孩儿还挺高，差不多到他下巴这儿了，只是他太瘦了，所以看着才有点小。 虞灿见他坚持，也没有再劝，端着托盘转身就走出了隔间。 那小黄毛也跟着他身后走了出来。 虞老看见他后，朝他招了招手，说：“小孩儿，你来，我给你开点药，回去记得用热水冲着先喝两包。” “嗯。”小黄毛步履艰难，虚弱得都快站不起来了，他身体微微弓着，手撑在玻璃柜台上，唇色白得像纸一样。 虞老回头看见他这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朝他递过去一盒蒙脱石散，嘱咐道：“这几天吃清淡点，别喝酒，最好好好休息一下，注意饮食卫生，知道吗？” “知道，这个药多少钱？”小黄毛接过药，费力地支起身子，露出了那张汗涔涔的脸。 “十块。”虞老说完转头对在一旁帮他包药的虞灿说，“灿灿，你先帮他冲两包药，让他先吃了再回去。” 虞灿闻言有些好奇地看了他外公一眼，这小老头鲜少有这么耐心且细心的时候，而且一盒蒙脱石散什么时候只卖十块钱了？ 他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朝长椅边走去的小黄毛，老爷子对这小非主流好像还挺好？ 虞灿三两下将手里最后一包药包好，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递给那个一直上下打量他的妇女，“给，一天三次，一次一包。” 那妇女笑盈盈的伸手接过口袋，目光却还是停留在虞灿身上，“小伙子长得还好看诶，以前怎么没有看见过你啊？你是来这儿上班的哇？” 虞灿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他应付地“嗯”了一声后，转身绕到坐在椅子上等他的小黄毛面前伸出手：“药拿来，我帮你冲一下。” 第2章 闷热 小黄毛把手里的蒙脱石散递给虞灿，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虞灿伸手接过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孩儿手掌上有一层厚厚的黄茧，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个青少年的手。 他目光不由地多在这小孩儿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很快就挪开了眼，转身去给他冲药去了。 郝好仰着头，把身体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嘴巴里用力地吞咽了两下，喉咙还是干得厉害。 不仅如此，大夏天的，明明天气闷热得厉害，他的身体却还是不由地颤抖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宿醉之后头疼欲裂，胃里虽然空空荡荡的，但这会儿还是很想吐，郝好难受地蜷起身子，把身体弓起来，却又因为姿势改变而压到了他那红肿的屁股。 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他昨晚喝醉之后做下的蠢事，一想起他花了那么多钱在屁股上纹了只喜洋洋，他就恨不得去把给他纹身的那家店给砸了。 狗日的奸商，什么钱都挣！ 郝好双手捧着脸，想到他这半个月挣到的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花了出去，他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脏话。 “喏，药冲好了。”头顶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郝好抬头伸手，对上了虞灿那双异常淡漠的眼，他见惯了各种淡漠的眼神，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说了句“谢谢”，随即端着一次性纸杯边吹边喝。 虞灿转身就看到刚才那个跟他搭话的妇女还没走，见他忙完她又凑了上来，笑眯眯地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啊？这么俊，处对象了没？” 虞灿嘴角扯了扯，淡淡地说：“处了，还处好几个，有事？” 他的态度不算好，眸光淡淡地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那人终究是讪讪地住了口，只是走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长得帅有啥子用嘛，又没得礼貌又花心！要得个铲铲！” 虞灿听见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转身走到药柜前继续帮他外公包药。 “老爷子，钱给你。” 郝好喝完了药，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纸币，从最上面抽出三张十块放在玻璃柜台上。 虞老爷子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后又嘱咐了一遍：“今天你就好生歇着，别再劳累了，等不拉肚子了记得多喝水。” “嗯，晓得了。”郝好点了点头，一手捂着肚子，转身艰难地朝外面走去。 一走出空调房，外面闷热的空气就像是蛛丝一样黏黏腻腻地往人的毛孔里钻，郝好本来就虚脱的身体霎时间就一阵晕眩。 虞灿打包药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就冷淡的移开了视线。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诊所里终于没什么病人了，爷孙俩在隔壁叫了两碗小面吃，就当是午饭了。 吃完午饭，虞灿打算去休息室里躺会儿，虞老却叫住了他：“灿灿，来，我给你把把脉。” 虞灿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不用了，外公，我身体好着呢。” 虞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好不容易放个假就多出去走走，咱们山城这么多景点，你到处去看看，和同龄人聊聊天，别整天都窝在我这里，我这里不用你帮忙。” 虞灿回头笑道：“外公，我才来多久啊您就嫌我烦了啊？” 虞老瞪了瞪眼，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晓得就好！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你这娃儿整天板着一张脸，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死气沉沉的，我看着烦！待会儿别待我这儿了，出去玩儿去！” 虞灿见老爷子是真心想要赶他的，他无奈地笑了笑，“您认真的吗？天这么热，我出去给别人当自助烧烤啊？” “今天还好，没得太阳，只是有点闷热而已，你要在山城待就要适应这里的高温天气，趁今天还算凉快就赶紧出去走走！” 得了，这老爷子今天看来是铁了心了！ 虞灿也没有再挣扎，他知道老爷子是担心他，而且这诊所里来来往往的全是病人，接触久了他心里也很烦躁。 “行了，我眯一会儿，待会儿就走，不碍您的眼。” 虞灿在里间里刷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机，又眯了半个小时左右，诊所里又来人了。 “医生，娃儿手被割了条口子，你快帮他看一下！” 虞灿瞬间就被吵醒，他从休息室里出来，看了一眼哭得伤心的母子二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无比。 “外公，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不用，赶紧出去耍！”虞老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头给小孩儿处理起伤口。 虞灿脱掉白大褂，一出门就迎来一脸的热气，他很想回去，但他怕老爷子又念叨他，于是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估计晚上就会下一场暴雨。 虞灿在山城也没什么朋友，他只是不想在家里整天被他妈念叨，所以才来外公家躲清静，这一时半会儿的让他去玩儿，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 踏过一阶阶长着青苔和野草的石板长阶，虞灿身上的白t恤吸汗，后背瞬间就被汗水打湿了。 这长阶没完没了，走完一层又一层，他心里烦躁，干脆就懒得再爬，直接就在四通八达的楼道里随意地穿行。 长长的通道里有凉爽的穿堂风，虞灿觉得好受了些，步伐也慢了下来。 他一边打量这些老旧的小区，一边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在经过一个小巷的时候，他听到了几声沉重的闷哼声。 他挑了挑眉，步伐渐渐放慢了下来。 虞灿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没有一副见义勇为的热心肠，甚至连慈悲之心都少得可怜，他的朋友时常打趣像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当阎王，而不是去做悬壶济世的医生。 他自己当然也不想学医，但他妈硬逼着他填了医学院的志愿，他也只能继续做他的提线木偶。 巷子里的打斗声逐渐平息，虞灿正打算若无其事地经过时，里面突然蹿出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小青年，个个都鼻青眼肿的。 经过虞灿身边的时候，一个小红毛气势汹汹的吼道：“看你妈啊看！滚！” 虞灿漠然的神情骤然冷了冷，那斜睨的眼神又冷又寒，那小红毛不过才十六七岁，面对虞灿这么一个一米八三的大高个还是有点怵的。 一旁正在流鼻血的小男孩推了他一把，“行了立哥，咱们快走吧。” 小红毛没再理会虞灿，回头朝那巷子口恶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阴沉沉地走了。 虞灿双手插兜，正准备走，又见一个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还是个熟面孔。 第3章 同行 早上还病怏怏的小黄毛现在一身煞气，抬眸看向虞灿时，他的眼神又凶又狠，不过待他看清虞灿的长相后，他似乎是认出了他，于是眼神归于平静，沉寂得像是一滩死水。 小黄毛浑身是伤，嘴角和鼻子都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眉骨高高肿起，估计很快就会变成青一块紫一块，他的手背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关节上的皮肉都磨破了，还在往外冒血，左手手臂也不自然地耷拉着。 看来这一场以多对少的对决是一场惨胜。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巷子和虞灿擦肩而过。 闻到来人身上浓烈的血腥气，虞灿微微蹙眉。 虽然两人早上还是医患关系，但虞灿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和他搭话，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这小孩儿就是一个小混混，这种人，虞灿向来都是懒得搭理。 两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默契地忽视了对方。 郝好往地上吐出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又浑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子，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虞灿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着前面的人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只一眼后，他就别过眼，随意地打量起周围忽高忽低的风景。 他继续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闲庭信步。 小黄毛佝偻着背走走停停，应该伤势不轻。 虞灿也走走停停，看到有意思的风景就会停下来看一会儿。 山城的建筑很奇特，普通的居民楼之间也有着迷宫一样的蜿蜒曲折，往前一步是平地，往后一步是悬崖，楼与楼之间有时候是一条长廊，有时候也会是一条铁轨。 虞灿原本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直走还是拐弯都是随机的，但也许是因为全然陌生的路途上有一个勉强算得上熟悉的人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步伐是跟随着前面的小黄毛的。 清爽的穿堂风一阵一阵的吹在虞灿的脸上，他漫步在年代久远的居民楼里，感受着一砖一瓦上镌刻着的光阴，一直烦躁的心情在宏伟的岁月长流里被镇压打磨，总算是肯消停片刻。 路过一群歇凉打扇的大爷大妈，绕过一群嬉戏打闹的孩童，经过花团锦簇的小花园，就这么走着，竟然还挺惬意。 “叮”的一声，兜里的手机响了，虞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妈发过来的微信：你外公说你状态不好，你既然是去散心的就别整天窝在家里，多出去走走，交些朋友，别总是胡思乱想，还有药要按时吃，知道吗？ 虞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个“嗯”字后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等他抬眸时，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引路人。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又继续前行。 从凉爽的楼道里走出来后，外面又是闷热的空气，虞灿走了几步就有点想打退堂鼓，再咬牙往前走了几步，赫然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坡，退堂鼓顿时就打得震天响。 本来往前迈的脚尖一转，虞灿转身时心里的那股烦闷又涌上心头，一抬眼视线里竟然又看到了熟悉的小黄毛。 那人在他的正前方大约五六百米的路边长椅上坐着休息，虞灿走了这么久，也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他也径直走到座椅的另一半坐下。 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郝好斜眼看了一眼，没想到是之前诊所里见过的那个坏脾气医生。 不过看对方的年纪应该也只比他大个几岁，想必他也不是什么正经医生，顶多就是个半吊子。 郝好收回目光，闭着眼，默默忍受着身上各个地方传来的痛楚。 这会儿他的肠胃炎症状倒是减缓了不少，但身体脱水后的虚弱却没那么容易缓过来，刚刚那一架他能打赢全靠他不要命的狠劲，虽然赢了，但他自己也没少吃苦头。 想到今天这场无妄之灾，郝好心里一阵烦闷。 原本他看完病后就在家里躺着休息，可刘立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说他抢他女人，带着一群人到他家门口吵着要找他算账。 什么狗屁女人，郝好觉得很莫名其妙，但为了不吵到奶奶休息，他只能强撑着去和他们周旋。 现在好了，他这一身伤回去后奶奶肯定又要担心好久了……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郝好睁眼看了一眼关节上的伤口，这会儿伤口已经凝结化脓了，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总归还是会影响干活的。 他盯着伤口看了几秒就决定不再管它。 昨晚喝醉后犯蠢去纹身花了他800， 今天看病又花了30，这个月的花费已经超支了，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空，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能把这笔花费从别处挣回来。 虞灿也仰着头，视线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神情愈发淡漠，两个人谁也没有出声打扰谁。 也许是两人的长相都很出挑，又或许是郝好的这一身伤太触目惊心，路过的行人目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落在两人身上，来往这么几遭后，郝好起身走了。 虞灿没动，扭头看着郝好离开的背影，目光却依然是空洞的。 在看到那个人艰难地弯腰捡起路边绿化带里的一个矿泉水瓶的时候，虞灿的视线重新凝实，他定定地盯着那个劲痩的背影，忽然心血来潮想继续跟着他走走。 天气依然闷热，天空中隐隐传来一阵闷雷声，路上的人都形色匆匆，很快就会下雨了吧。 这会儿小黄毛已经捡到了两个矿泉水瓶，还有一个快递纸盒子了，他用受伤的左手夹着纸盒子，把矿泉水瓶踩扁了放在里面，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的。 虞灿忽然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的。 在他的印象里，一般当小混混的人都是那种死拽死拽的，特别要面子，走哪儿都吆五喝六的，可这个小黄毛在诊所的时候倒算是礼貌，现在竟然还毫无心理负担地捡垃圾…… 要不是看过他屁股上的纹身，才经历过他的打架斗殴现场，他差点以为他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了。 “轰隆” 又是一记闷雷，虞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出来这么久竟然也才下午三点半。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又看了一眼小黄毛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的那点儿兴趣转瞬间就散了。 他走到街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了。 第4章 我可怜的乖孙 郝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了不少瓶瓶罐罐，另一只手拖着几块用鱼线捆着的塑料纸板。 “郝娃子，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哦？又去打架了啊？” 邻居黄婆婆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从河边走回来，看到郝好这一身伤直摇头：“你这娃儿，喊你一天少和那些混混打交道你又不听，你要是有点事你婆婆咋办哦！” 郝好咧着嘴笑了笑，这一笑就扯到了嘴里的伤口，疼得他眉毛一拧：“我晓得了，今天是意外。” “你每次都这么说，唉，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黄婆婆摇了摇头，又道：“对了，你奶奶今天又犯病了，还走到肖家湾那边儿去了，听说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路急得在马路上一直哭，还是几个学生娃儿看到她衣服上的地址才送回来的，你这两天注意看着她点，知道不？” “好，我晓得了。”郝好闻言看了一眼小平房的窗户，深邃的眼眸中黯淡无光。 告别邻居后，郝好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发现眉骨处果然已经高高肿起，而且已经淤青一片，看着挺吓人的。 他叹了口气，低着头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奶奶，我回来了。”他对着屋内喊了一声。 屋内正在整理废旧纸板的老人抬头，眼里满是茫然：“你是哪个？” “奶奶，我是好好。” 郝好把手里的废品放在一边，走到奶奶面前蹲下。 “奶奶，我是你孙子好好，你又搞忘了啊？” “好好……”老人盯着郝好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哦，对的，我有个乖孙，好好，是好好回来了啊。” 老人说完看着郝好脸上的伤满眼都是心疼，她手指颤抖着碰了碰他眉眼处的伤，眼眶立刻就湿润了：“我可怜的乖孙，你爸爸又打你了哇？痛不痛？” “不痛，看着吓人而已。”郝好顺着她的话说着，也正好不必他费心为他这一身伤找借口。 “好好，我的乖孙，你受苦了，我可怜的娃儿。” 老人家像是从前那般，在郝好无数次被他爸当出气筒暴打一顿后，抱着伤痕累累的他心疼地流泪。 “没得事奶奶，我真的不痛。” 郝好抱着瘦骨嶙峋的老人，心里也是一阵刺痛，奶奶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现在，这个唯一重要的存在他似乎也快抓不住了，郝好每一天都过得很惶恐。 “咕噜噜” 老人的肚子里传来一阵轰鸣，老人家却没什么反应，仍然抱着郝好，嘴里念叨着“我可怜的乖孙”。 郝好耸了耸鼻子，随后站起身说：“奶奶，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煮面。” “好，要得。” 老人家低头默默地擦掉眼泪，然后继续收拾一旁堆积的废品。 郝好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老旧的二手冰箱，从里面拿出两个鸡蛋，和一把已经有些蔫巴的空心菜。 洗菜的时候，他手背上的伤口不小心沾到了一些水，火辣辣的疼痛只是让他微微拧了拧眉，他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继续洗菜。 洗好的菜放在一旁，将蛋打进碗里随意搅了搅，郝好端着蛋和菜走到门外用砖块搭建的一个小平台前，端起上面的锅用水龙头冲洗了一下，然后点燃了煤气灶起锅烧油。 他们没有厨房，就只有用几块砖加一块废门板搭建了一个简易灶台，一个煤气罐和一个煤气灶为他们撑起了属于他们的人间烟火。 锅烧热了，倒入一点底油，待油烧热后，将鸡蛋倒入翻炒，直至两面金黄，再倒入半锅水，郝好盖上锅盖后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他两眼出神地望着面前堆满废品的小院，脑海里又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赚大钱。 兜里有一张彩票，郝好把它拿出来仔细地看着这一串随机的数字，仿佛是看到了他和奶奶衣食无忧的未来，这个时候的他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丝光亮。 虽然中彩票的几率低得几乎可以省略不计，但这是郝好唯一能够负担得起的希望，每当他觉得生活快要将他压垮的时候，他就想要花这两块钱来给自己买3天的希望。 锅里的水还在烧着，郝好将彩票小心翼翼地放回兜里，随即又开始发呆。 这会儿是放学和下班的时间段，巷子外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郝好背靠着墙壁，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上面又是酒味又是汗味，还有一点血腥味，味道是真不好闻，他打算待会儿天黑后去河边洗个澡。 就是手上的伤有点麻烦。 想到这里，郝好又对刘立恨得牙痒痒。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爱跟他对着干，之前他能躲就躲，总归还算是太平，现在那小子不知道怎么知道他的住处了，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法再那么清静了。 郝好回头看了一眼奶奶，眼里暗暗发愁。 他和奶奶住的地方是城乡结合部，房东在自己家的小洋楼背面的小院子里搭建了个小平房，大概60平左右，每个月租金只要300，虽然没有厨房，好在卫生间还是有的。 对于郝好来说，这里最方便的是他们可以使用小院用来堆放他们回收的废品，所以自从他爸喝醉了从楼上滚下去摔死后，他就带着他奶奶在这里住了近3年了。 郝好今年满18，不过他早就没读书了，一是他们没有钱，二是奶奶去年得了老年痴呆，记忆时好时坏。 之前两人就是靠收废品过日子，现在奶奶虽然痴呆了，但她又闲不住，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偷偷跑出去拎着一个尿素口袋在周围捡垃圾，时常会走丢，他放心不下，干脆也就辍学照顾奶奶。 周围的人也对他们祖孙俩很熟了，知道郝好一个孩子照顾老人不容易，他们平时也会在老人记不得回家的路的时候给她指路。 之前奶奶犯病没有这么勤，最近却越来越频繁了，郝好埋头用手搓了一把脸，心里压不住的恐慌令他烦躁不已。 “咕噜咕噜……” 锅里的水开了，郝好起身走进屋里，从一个暗红色的小木柜里拿出一把细面，上一次吃的时候没注意，这一把面拿完后口袋里就见了底，明天又得去市场买面了。 米黄色的面条在锅里翻滚，郝好无意识的捏着兜里的彩票，眼中有一丝希冀的光。 第5章 难眠 晚上9点，虞老爷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虞灿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他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虞灿的肩膀：“你妈给我发消息，让我督促你吃药，你今天的药吃了没？” 虞灿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吃了。” 虞老坐到虞灿旁边仰头喝了一口紫砂壶里的茶水：“今天去哪儿玩了？” “就是随便走了走。”虞灿目光虚虚地落在半空中。 外面是倾盆大雨，豆大的水滴“吧嗒吧嗒”地拍打在玻璃窗上，氤氲的灯光在雨幕中虚虚实实，空调的温度有点低，虞灿感觉自己打了个冷颤，身体却丝毫没有动。 虞老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口轻叹：“我看你那药吃了人都要变样儿了，要不要我给你开点中药试试？” 虞灿摇头：“不必了，没用的，外公，这病根本治不好的。”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了？肝气郁结而已，调理调理就好，年纪轻轻不要总是这么悲观！” 虞灿扯了扯嘴角，眼神却依然平静无波：“外公，我不想吃药，中药也好，西药也好，它们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不会改变，但你周围的环境是可以改变的，灿灿，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你要试着走出去看看。” “我知道，外公，您就别操心我了。”虞灿显然是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虞老也没继续说，他站起身，揉了揉眉心：“早点睡吧，明天是周末，应该挺热闹，你出去逛逛，认识些朋友一起吃吃火锅，有什么烦恼和朋友边吃边聊，这日子只要有了烟火气就真实起来了，保管比你吃那些西药强。” 虞灿点了点头，顺势说：“那您这么说我可就不吃那药了啊？您别跟我妈说。” 虞老“啧”了一声，“我是说你要先走出去，你可别给我混淆概念啊。” 聊了几句话后，虞灿的情绪终于有了几分鲜活。 “我吃这药也没让我走出去啊，还副作用一大堆，我早跟我妈说了这药没用，她偏不信，我吃也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现在她又不在，我是真不想吃了。” “为什么不想吃？”虞老也没有反对，只是平静地反问。 “您不知道那药吃了有多难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所有情绪都被抹杀掉，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没了，做什么都没有劲，不吃药的时候我至少还像个活人，我不想吃了。” 虞灿也站起身，他扯了扯嘴角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您不信改明儿我就停了这药，我保管能像个正常人。” “随你。”虞老倒是挺想得开，他本来也觉得虞灿吃了药之后的状态更令人担忧，这病说到底还得是要靠积极的情绪走出来，要是虞灿一直像现在这样，他看着也揪心。 他摆了摆手，转身朝里屋走去：“行了，睡吧，明天就不用往我诊所里跑了，外公给你转点钱，你自己想办法去花掉。” “我有钱，不用您转。”虞灿也跟着往屋里走。 “你有钱我就不能给了？” 虞灿笑了笑：“那您别给太多，不然我可能真花不完。” 晚上，虞灿裹着空调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安眠对他而言从来都是奢望。 空调的冷气很足，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串鸡皮疙瘩，他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四角灯，大脑昏昏沉沉，却又异常兴奋，他的身体在叫嚣着需要好好地休息，可异常活跃的神经元却不肯让他有片刻安宁。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打算强行入睡。 郝好这会儿也在他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们的小平房是瓦片堆的屋顶，还是房东自己盖的，每次下大雨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雨水滴落进来，他就用一张塑料胶纸盖在了床顶上，这样雨水倒是不怕了，但有时候老鼠会把这张胶纸当成了秘密通道，每到晚上的时候它们就会在这张胶纸上来来回回地跑。 老鼠聪明得很，它们在郝好无数次半夜用扫帚敲打胶纸后，终于得出了郝好并不能拿它们怎么样的结论，于是之后任凭郝好再如何敲打，它们也不理会郝好的无能狂怒，该半夜跑酷还是继续跑酷。 深夜里的雨越下越大，郝好听着头顶上老鼠的脚步声心里烦得不行。 他们的房间里只有一扇窗，还因为下雨关着，房间里又闷又热，还有垃圾的臭味，虽然这样的味道他早已经习惯了，但今晚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分外难忍。 他把手伸进裤子里，摸了一下还有些刺痛的屁股，上面依稀还有一些凸起的痕迹，他知道，那是一只傻得没边儿的喜洋洋。 昨夜醉酒后他断片儿了，只依稀记得他拉着纹身店老板一遍一遍的问，是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太丧了他才会一直像一团烂泥一样活得这么辛苦，然后就指着电视里的喜洋洋说他要纹一只喜洋洋冲冲喜…… 剩下的他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他怎么回家的都忘记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屁股上就多了这么一个笑话。 还有变得空瘪的钱包。 郝好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喝酒了，就算是别人请客也不喝了。 像他这种人，只能清醒着挣扎，没有放肆的资格。 后半夜雨声渐渐平息，温度也变得凉爽了不少，郝好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郝好起床后煮了稀饭，蒸了四个土豆，和奶奶一人两个，就着辣椒酱吃了。 “奶奶，今天你不要出门，就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晓得不？” 今天郝好要去把院子里堆放的废品都拉去卖了，他有点担心奶奶又跑丢了。 “晓得，晓得。”老人家笑眯眯的，掰下一大半土豆放进郝好碗里，“好好吃，吃多点，长壮点。” “我不要，你自己吃。”郝好又把碗里的土豆夹了回去。 “郝好！你出来一下。” 房东张哥在院子外喊了一声。 “来了。”郝好放下手里的碗，抹了一把嘴，起身走到了门口。 “张哥，怎么了？”郝好最怕房东找他，无他，他怕房东涨房租。 “郝好啊”，张哥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挺和善，对郝好祖孙俩也算是照顾，只不过他今天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 郝好的心沉了沉，随即挤出一抹笑容，说：“张哥，你有事就说吧，没关系。” 第6章 长坡 张哥看了一眼靠在墙边吃饭的老人，叹了口气，说：“郝好啊，我知道你们祖孙俩不容易，但是呢……我老婆对你们这些废品的意见挺大的，主要是有味道，她最近不是又怀孕了吗，情绪比较激动，也闻不得异味，所以……” 房东为难地看着郝好，未尽之言已经很清楚了。 郝好脸色有些发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张哥，我明白了，我会处理掉这些废品的，只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没问题，不用着急。”房东说这些话心里也挺过意不去，他摆了摆手，有些不敢看郝好的眼睛，“行了，你继续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嗯，张哥慢走。” 送走了房东，郝好步履沉重地回到门口，端着碗继续埋头吃饭。 房东没有涨房租算是令他松了口气，可如果院里不许他们再存放废品，那他们又能放哪儿呢？ 也许，是时候搬家了。 郝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的存款，以及目前基本可以保持的月收入，这样算下来，他一个月最多能承受的房租不能超过800。 800一个月，而且最好还是有一个比较开阔的院子可以供他使用，想要找到这样的房子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郝好愁得薅了薅他的小寸头，只能在之后捡废品的时候跟人多打听一下了。 找中介是不可能找的，那笔中介费他不想给。 吃完饭，郝好将奶奶牵进屋子里。 “奶奶，我出门了，你就在家里收拾这些废品，不要乱走哦？” “好，要得。”老人家笑眯眯地点头。 郝好走的时候不放心，就把房门从外面锁住了。 一夜大雨之后是一个艳阳天，虽然还是早上，但日头已经很大了，郝好把整理好的废品搬到三轮车上后衣服已经湿透了。 他捞起背心的下摆擦了擦脸，拿起车龙头上挂着的草帽戴上后就推着车出门了。 山城的路很难走，漫漫长坡一眼望不到头，郝好站在脚踏板上紧咬着牙使劲儿地踩才能让三轮车往前挪动一小步。 额头上落下一滴汗水滴落进了眼睛里，郝好费劲的眨了眨眼，又捞起衣服下摆将脸上的汗珠都擦掉。 衣服湿得像是水洗过一样，黏巴巴汗涔涔的，灼热的空气包裹着身体，就像是蒸桑拿一样，郝好头有些发晕。 手背上的伤因为过度用力又开始流血了，郝好却顾不上这些，依然咬牙费力地踩着脚踏板。 老旧的三轮车载着高高的纸板堆在马路上艰难地前行，随便一辆电瓶车，一辆小轿车，甚至是行走的路人都能轻易地超过他。 车水马龙里好像只有那一个干瘦的身影是在负重前行。 经过一个在半坡上的红绿灯时，郝好的三轮车才骑了不到一半绿灯就跳成了红灯，他急得不行，两腿使劲儿地往前蹬，可任凭他再怎么使劲儿，他的行进速度依然堪比蜗牛。 “滴滴……” 尖锐的喇叭声催命一样此起彼伏，疾驰车流像是放了闸的洪水一样朝他袭来… 郝好的大脑又是一阵晕眩，所有车流的喧嚣声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布蒙住了一样，郝好只能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办…… 有没有谁能来帮帮我…… 郝好急红了眼，腮帮子的骨骼高高凸起，额角冒出一根粗大的青筋。 手背上的血混合着汗水一路顺着手腕流淌，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上。 酷辣的日头晒得人心躁动，聒噪的喇叭声越来越尖锐，郝好卯足了劲儿也才堪堪骑到马路中间。 无数辆车急急地与他擦肩而过，他不敢再骑，只能无助地停在原地，等待红灯转绿。 川流不息的车辆将郝好隔绝在马路中央，这一刻，他仿佛置身孤岛。 郝好目光涣散地看着马路对面，明明只是那么短的距离，对他而言却像是天堑一样难以跨越。 如果他有一辆小货车，那么他今天就绝对不会这么难堪地停在这马路中央，让来来往往的人用或是怜悯、或是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郝好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愤慨，他很清楚，是贫穷使他困在原地。 周围是摩登靓丽的高楼大厦，可大厦之下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只有脏污和烂泥，垃圾和臭虫。 而他，就像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蟑螂一样，只能靠着那些上层人士随手一扔的垃圾才能过活，他所行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这个繁华昌盛的盛世并没有照亮他这样的人。 往来的车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郝好从悲怆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对面已经是绿灯了。 他甩了甩手背上的血水，咬着牙继续往前蹬。 才蹬了两步，他突然觉得脚下的踏板不再那么沉重了，他回过头，视线却被高高的纸板堆拦断了。 “谢谢。”他朝后面喊了一声，然后转过头继续奋力往前骑。 有了别人帮忙助力，这一次，郝好总算是在红灯之前顺利通过了马路。 好在接下来的路是一块平地，甚至还有一段下坡路，郝好终于松了口气，他感觉到那个帮他推车的人还没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眶更红了。 他一边骑，一边侧头看向对面的玻璃橱窗，终于看清楚了帮他推车的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生，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一身名牌，他今天这一车的废品卖出去估计都买不了他身上的一件衣服。 他的皮肤真白啊，比郝好见过的女生的皮肤都还要白，透过玻璃橱窗，郝好还能看见他手腕上的手表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夺目的光。 听说有些人的一块手表都能买一套房了，郝好对戴手表的人从来都不敢轻视。 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帮他，郝好心里百味杂陈，他转过头，无言地继续蹬脚踏。 等卖完这一车他还得再跑好几趟才能把院子里的废品卖完。 也不知道下一趟还会不会遇到这样好心的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郝好嘴角讽刺地勾了勾。 看吧，像他这种人就是会得寸进尺的，有人帮了他一次，他就希望会有第二次和无数次。 有了这样的想法，下一趟要是没有人帮他，那他的路一定会比这一趟难走无数倍。 他不该贪图这片刻的轻松的。 第7章 意外这缘分 三轮车到了下坡路段明显速度快了很多，虞灿适时收回了手，他拍了拍手掌，跨步走到了一旁的人行道上。 这时前面的三轮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虞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巧合。 今天的小黄毛只穿了一件泛黄的白背心和黑色运动短裤，看着倒不那么非主流了。 虽然那头黄毛让他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一身的汗也让他有点狼狈，但他长得俊，怎么看都还是养眼的。 烈日下他黝黑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令他看起来生气蓬勃，虞灿似乎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热切的生机。 和他这种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一股朽气的人不一样。 这是一个很认真在活着的人。 “刚才多谢你。”郝好抬手用衣袖又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然后手指了指旁边超市的冰柜：“我请你喝点冰水吧。” “不用，我不渴。”虞灿说话间视线落在那人满是鲜血的手背上。 他扬了扬下巴：“你这伤不处理吗？” “不用，反正待会儿还得裂，你等一下。” 虽然虞灿拒绝了，但郝好还是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冰冻饮料。 他没好意思挑便宜的矿泉水，之前他看他们学校里打篮球的男生都喜欢喝尖叫，他就拿了一瓶。 他转身要去结账的时候，虞灿叫住了他：“给我的？” “嗯。”郝好点了点头，超市里冰爽的凉气让他打了个颤，他转头看向虞灿：“喝这个可以吗？” “我不喜欢喝饮料，你给我拿瓶矿泉水就行。”见对方打定主意要报答，虞灿也没有再拒绝。 他从郝好手里抽走那瓶尖叫，转身去拿了一瓶农夫山泉。 “你自己不喝？” “不用，我带了水杯的。”郝好从虞灿手里接过水放在柜台上，“多少钱？” “2元。” 郝好从扣着扣子的裤兜里掏出一把湿巴巴的纸币，从里面抽出两张一元的放在柜台上。 收银员伸手摸到一手湿润时眉头皱了皱，显然是有些嫌弃。 郝好若无其事地拿过矿泉水重新递给虞灿：“给。” “谢了。” “是我该谢谢你，走了。” 虞灿伸手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郝好已经收好了钱，撩开超市的门帘走了出去。 虞灿看了看外面的烈阳，又看了看那辆小山一样的三轮车后座，他没有再跟上去。 三轮车顺着坡度一路向前，渐渐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虞灿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心里有一点点复杂。 他这个人情绪很淡，很少因为什么事动容，但那个小黄毛…… 看起来还挺不容易的。 之前他就看到了那辆三轮车是如何在车流里艰难前行的，他下意识地以为骑车的是个老人。 虞灿外公尚在，对他也好，他忍不住将对方代入成他外公了，所以就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愿意顶着烈日去帮他。 没想到会是那个小黄毛。 短短两天，虞灿就看见这小黄毛的好几副面孔，虚弱的、狠厉的、可怜的、顽强的……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虞灿两根手指拎着瓶盖，拿出手机打了个车。 他本来想顺着他外公的话出去走走的，但这天实在是太热了，他刚出门就又被劝退了。 就那么几步路虞灿也懒得走，直接就在超市里吹着空调等着车来。 接下来一连7天都是高温天气，虞灿也就连续7天都没有出门。 虞灿自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他外公却见不得他整天闷在家里，一看到他就眉头皱得老高。 虞灿想了想干脆去其他凉快点的城市找个地方待着的可能。 好在一连几天的高温后，终于迎来了一波降雨，窗外闷雷阵阵，虞灿在家里百无聊赖，手机突然亮起，是他外公给他发的微信： 有人要租我山脚下的那套小院儿，地址发给你，钥匙在鞋柜上的钥匙框里，你带人去看看，看那人人品什么没问题的话，一个月1000就行。 虞灿从沙发上爬起来，回了个“好。” 他外公的那套小院他小时候也住过，不过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只依稀记得小院后面是一座小山，山脚下还有一条特别清澈的小河，以前他还掉进那条河里差点被淹死了，从那以后，他妈就把他接走，他也再也没去过那小院了。 外面大雨倾盆，虞灿拿了一把大黑伞出了门。 那套小院是在乡下，虞灿记忆中下雨天门口的土路就会变成一滩泥泞，他想着心里就有点烦。 出租车载着他直达门口时，虞灿还有些惊讶，随即又了然，也是，这么多年了，这大马路也该修好了。 付完钱后，虞灿撑着伞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茫茫大雨中一个行人也没有，他拿出手机，给外公发给他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了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 “喂？” “你好，我是你要租的房子的房东，我已经等了你挺久了，请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不好意思，我马上到了，最多五分钟。” “好。” 虞灿挂了电话，转身用钥匙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这套小院是一套小平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门前就是大马路，马路对面也有几家住户，不过都是些老人。 房子后面是一块水泥院坝，紧接着就是篱笆围起来的几块地可以种菜，再往后就是一座翠绿的山，山脚下就是那条小河，其实是个挺不错的环境。 要不是在下雨，虞灿还挺想再去那座山里走走。 心理医生让他多去大自然的环境里待，他一直当成耳旁风，但现在他透过雨幕看着对面的大山，心里倒还真是平静了不少。 也许，之后可以多来走走，看看这青山绿水是不是真的有拯救人心的力量。 “有人吗？” 听到喊声，虞灿转身穿过堂屋走到大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看清了来人，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又是你。”虞灿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小黄毛，说：“快进来吧。” “好。” 郝好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来。 第8章 交流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打伞？”虞灿语气里有几分熟络。 郝好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说：“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 “哦。”虞灿点了点头后带着郝好进了屋子，“这是我外公的房子，虽然有点偏，环境还不错，交通也还算方便，对了，你几个人住啊？。” “我和我奶奶两个人。” “那成，你看看，要不要租？” 郝好其实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院，这儿环境确实好，而且还有地能种菜，也有地方给他放废品，房子看起来也很结实，这么大的雨屋顶都没有漏雨，比他之前住的那个小偏房要好多了。 “我想租，租金多少钱？” “一个月1000，年付，怎么样？” 郝好沉默了。 虞灿看了一眼他手背上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主动问道：“是不是觉得贵了？” “有点。”郝好也没遮掩他的窘迫，他目光直直地看着虞灿，问道，“可以少一点吗？” “你能接受多少钱一个月？”虞灿直接问道。 “800吧。”郝好直接报出了他能承受的最高价，因为这个院子确实挺好，用来给奶奶养老也很合适，他生怕给得太低了人家不愿意租了，毕竟这小房东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人。 “你等着，我问问我外公。”虞灿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好，麻烦你了。” 虞灿拿着手机走到了后门，随即拨通了外公的电话。 “喂，灿灿，租客见到了？” “见到了，是那天来看肠胃炎的小黄毛。” “哦，是他啊，那还挺巧。” “嗯，是挺巧，不过他觉得房租贵了，说一个月只能接受800，您还租吗？” “800有点低了，不过租给他也行，就800吧，这小孩儿不容易，其他你看着办吧。” “哦，好啊。” 虞灿挂完电话，转身走到堂屋里时，发现郝好正两眼定定地看着他，身体绷得很直。 显然，这小孩儿虽然装得挺沉稳的，心里却还是紧张的。 虞灿勾了勾嘴角，说：“我外公说800可以，你要租多久？” 郝好松了口气，眼中也有一丝愉悦的笑意：“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会租好几年，但现在我也说不准，还有，那个房租……能不能季付？” 虞灿想起外公对着小孩儿的照拂，觉得这点要求应该也是可以同意的，他直接点头：“可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就这个月月底吧，正好我之前租的房子这个月底到期。” “行，那你合同是想现在签，还是到时候再签？” 郝好受伤的右手不自觉地拧了拧衣摆：“我能不能现在签，但是时间从月底开始算？” 虞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郝好的眼神不自然的下垂，有些不敢与虞灿对视。 郝好也知道自己能用这个价格租到这么好的院子已经是占了便宜了，但他这样的人一块恨不得掰成两块用，没有办法不去斤斤计较。 有时候早一天和晚一天交房租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所以，他自然是能争一天是一天。 只是，这个人估计会觉得他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吧。 “可以。” 虞灿的话让郝好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了下来，他抬起头，冲虞灿笑了笑：“多谢你了。” 郝好的脸是瘦长型的，又是单眼皮，不笑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挺深沉的； 他的唇峰很明显，嘴唇又薄，所以他抿唇的时候看起来有种正义刚毅的俊朗，看着跟当兵的似的。 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眼睛亮亮的，弯弯的，露出来的牙齿又白又整齐，看着有些憨傻，像只黄毛小土狗。 虞灿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他的眼里也有了一丝真心的笑意。 两人到底是有过几面的交集，郝好看着这样的他，忍不住说了句：“你今天看起来倒是跟之前感觉不一样。” “是吗？哪里不一样？”虞灿眼中的笑意仍在。 “我也说不出来”，郝好抬手挠了挠头，语气也随意了些，“就是觉得你之前冷冰冰的，现在倒是没那么冷了。” “哦”，虞灿点了点头，眼底的笑意却也消散了，“估计是因为我没吃药吧。” “啊？”郝好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虞灿看了一眼手表，眼也不抬地说：“现在时间还早，我没带合同，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复印店打印？” “好。”郝好点头。 虞灿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对了，我打车，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坐公交到村口，然后走路。” “那行，你跟我一起坐车吧。” “好，谢谢。” 网约车没那么快来，两人站在房檐下有一茬没一茬儿地聊天。 “欸，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郝好，你呢？”郝好转头看着虞灿，视线沿着虞灿的眉眼快速打量了一圈。 这个小房东和他生活中所接触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长得好看，穿得也很好，看起来就像是电视里的明星一样，虽然同样是人，但他们只要站在一起郝好自己就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叫虞灿。”虞灿仰着头，目光虚虚地盯着外面的雨幕，雨水的湿气裹挟着泥土的腥味让他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好像就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郝好听到他的名字后愣了一下，“是灿烂的灿？” “嗯，怎么？”虞灿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郝好摇了摇头，他的情绪也变得低沉了很多，过来一会儿，他才又说了一句：“这名字真好。” “好吗？”虞灿自认为他的名字普普通通，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这么正经地夸他的名字。 “嗯，我觉得很好。”郝好认真地回答了一遍，眼睛却是看着外面的雨幕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虞灿能感觉到他说完这一句话后心情似乎有点不好。 虞灿点了点头，也没再聊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心血来潮，问道：“对了，那天看到你的纹身……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想到纹个喜洋洋呢？” 郝好没想到他会提这茬儿，顿时就有点不自在起来，他伸手抠了抠耳朵，别扭地说：“喝醉了纹的，别提了。” “哦。”虞灿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再提。 第9章 饭搭子 气氛一下变得沉默，只有外面的大雨依旧倾盆，雨滴落在房顶上响起“哗啦哗啦”的嘈杂声，将两人的沉默掩盖起来。 “叮”，虞灿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他外公发的微信： 灿灿，待会儿你办完事就出去耍会儿，之前你说热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今天这么凉快，你就不要再窝在家里了，知道不？ 虞灿叹了口气，他最烦下雨天了，这么大的雨让他去哪儿耍啊…… 不过他也知道外公是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为了让关心自己的人安心，他只能继续勉强自己按照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去做。 他回了个“好”字过去后，转头看向郝好，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会儿郝好的脸上没有笑容，看着就有些唬人了，明明长了张正气十足的脸，却偏偏染个黄头发，虞灿脑海里蹦出一只染成黄毛的大狼狗，霎时间就将他脑海里那些痛苦的回忆给搅散了。 “你多大了？”虞灿问道。 “年底满18.” “读高中？” “没读了。” “哦。” “待会儿签完合同你还有事吗？” 郝好不明所以地看着虞灿：“你有事？” 虞灿笑了笑：“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吃上一次火锅呢，我在山城没什么朋友，待会儿你要是有空我请你吃吧？” “请我？”郝好愣了愣，然后低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虞灿还以为他有事，就说：“没事儿，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郝好抬头道：“有空，我请你吃吧，就当谢谢你肯减租金。” “滴滴” 网约车到了，正在门外按喇叭。 “不用，我请你，就这么定了，走吧，先上车。”虞灿拿起一旁的大黑伞撑在两人头顶。 郝好没有再坚持，他走到虞灿身边和他并肩往外走，两人靠得近了，郝好闻到虞灿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应该不是香水，也许是洗衣液的味道，又或许是香皂的味道，总之，淡淡的很好闻。 他悄悄地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手指又不由地捏紧了衣服的下摆。 两人一起坐到后座，司机抱怨了一句这地方真远，他大老远接的单，跑这一趟不太划算。 郝好和虞灿都没有理会，那司机抱怨了几句见没人搭理也就闭嘴了。 车厢里两个高大的男孩坐在一起略显拥挤，两人都是手长腿长的，虞灿懒散的叉着腿低头看手机，郝好默默地看着窗外，两人的膝盖时不时会撞在一起。 两人穿的都是短裤，这种皮肤与皮肤之间的直接接触令郝好觉得有点不自然，他默默收回了腿，把膝盖抵在前座上。 “对了，你身份证带了吗？”虞灿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我用我奶奶的身份证。” “哦，也是，你年底才成年。”虞灿收起手机，侧头看着郝好说：“不过租房的毕竟是你，为了保险起见，可能还是需要你提供一下身份证复印件，没问题吧？” 郝好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 “那你带了自己的身份证吗？” “……带了。” 郝好手指悄悄捏了捏裤兜，情绪有些低迷。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虞灿定位的地方是他家附近的比较有名的火锅店，火锅店不远处刚好就有一家复印店，两人下车后，虞灿提议道：“咱们先吃完再去复印吧，带着合同吃也不方便。” “好。” “走吧，我看这家店的评价还蛮高的，你以前吃过吗？” “没有。”郝好摇了摇头，“我不怎么吃火锅。” “为什么？你不喜欢吃火锅？”虞灿停下了脚步。 “不是。”郝好也停下脚步，说：“我觉得不划算，而且我奶奶吃不了辣，没有人跟我一起吃。” “是吗。”虞灿又继续往前走，语气平常：“那今天巧了，咱俩都没人陪，刚好组个饭搭子。” “嗯。”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两人进了包厢，这家店的环境很不错，窗外就是嘉陵江的江景。 “两位吃什么锅？”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鸳鸯锅吧。”虞灿说完就看见郝好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事”，郝好摇头，“你也不能吃辣？” “嗯，平时不太吃辣的，你来点菜吧。” “还是你点吧，我都行。” “行吧。”虞灿拿过菜单低头边勾边问：“你有没有什么过敏的食物？” “没有。” “喜欢吃什么？” “都行。” “那不喜欢吃什么？” “没什么不喜欢的。” 虞灿拿着笔一个劲儿地在菜单上打钩，郝好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就两个人，别点太多了，太多吃不完。” “没点多少，放心吧。”他说完把手里的菜单递给郝好，“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想点的？” 郝好接过一看，发现虞灿几乎是肉菜都点了一份，还点了四个素菜。 “这太多了吧，我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 “没事儿，吃不完打包。”虞灿又问了一遍，“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想点的？” “没了，就这些吧。” “那好，麻烦快一点。”虞灿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走后，又来了一个服务员端来了茶水给两人倒上，郝好捧着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虞灿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时郝好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眉头霎时就皱了起来。 他直接按了挂断，打算把手机收起来，谁知那电话又接着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是那种很便宜的山寨机，电话铃声很大也很嘈杂，郝好看到虞灿看过来的目光，他还是接听了电话。 “喂。” “喂，郝好，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在家？我来找了你几次都没找到你，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是一个女生。 郝好眉头紧锁，语气有几分不耐：“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们又不熟。” “不熟？你这样说也太伤人了吧，我们毕竟以前也是同桌啊，我只是想关心你过得好不好，难道你不读书了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第10章 拉近距离 郝好没什么耐心，直接说：“不行，方洛，我已经没读书了，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后别来找我，我没时间陪你玩什么好朋友的游戏，你和刘立都别再来骚扰我，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我……” 郝好懒得再听，直接就把电话挂了，他把方洛的号码直接拉黑，又把她的微信也一起拉黑，做完这些，他才发现虞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小孩儿，你还挺受欢迎啊？” 被人揶揄，郝好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他自己知道他的脸长得还不错，以前同学们不知道他家的情况的时候他还是挺受欢迎的。 当然，等大家都知道他是靠捡垃圾为生的贫困生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就都变得高高在上了起来，他们开始疏远他，排挤他，甚至欺负他……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说：“还行。” 他看着虞灿眼底的笑意也松开了眉头，也许是因为虞灿身上的那股疏离的气质淡了很多，郝好也放松了一些。 “你看着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吧，叫我小孩儿是不是给自己抬辈分了？” 虞灿勾起嘴角，轻笑道：“哥可比你大4岁，叫你小孩儿也没问题吧？” 郝好笑了笑，没有再反驳，只是问道：“你是大学生？” “是啊。”虞灿靠坐在椅背上，抬手伸了伸懒腰。 他眯起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懒洋洋的，那双瑞凤眼闭上时留下一条细长的弧度，看起来像是一弯月牙。 这会儿他倒不是像之前那么冷漠不可接近的样子了。 郝好多看了一眼后，才问道：“大学好玩吗？” “看专业吧，我们专业反正很枯燥，天天都跟高三一样。” 听他这么说，郝好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羡慕，又似是惆怅。 “学什么专业的？” “临床医学。” “那你成绩一定很好。”郝好见到虞灿杯子里的水见底了，就端起水壶给他续了一杯。 虞灿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嘴上也学着郝好刚才的语气，说：“还行。” 周围是热腾腾的人间烟火，嘈杂的交流声不绝于耳，虞灿被这股热闹的氛围感染，心情也好了起来。 锅底已经烧开了，他们点的菜也上了一大半，郝好主动承担起了煮菜的活儿。 见他把大部分的肉菜都倒进了白锅里，虞灿赶紧开口制止了他：“别都倒白锅啊，你不吃啊？” “没事，先用白锅煮，我待会儿要吃再在红锅里涮涮。”郝好端起一盘排骨，作势还要往白锅里倒。 “行了，都装不下了，这盘倒红锅里。”虞灿直接推着郝好的手把那盘排骨都倒进了红锅里。 担心这小孩儿继续客气，他直接端起旁边的肥肠一盘子往红锅里倒，他倒得太猛，溅起几滴热油滴在了他的手臂上。 “嘶~” “小心点！” 郝好从他手里接过盘子，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说：“还是我来吧。” 虞灿收回手，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也没有再坚持。 郝好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红点，嘴上没再说什么，他拿公筷夹了一块毛肚上上下下地在白锅里涮了十几秒后放在了虞灿的碗碟里。 “可以吃了。” “谢了，我自己来吧，你吃你的。”虞灿被这小孩儿贴心的举动取悦到了，他拿起筷子将毛肚夹起来吃了。 感觉一般，没什么味道。 他看见郝好自己在红锅里涮了一片毛肚低头吃得很香。 周围全是香辣的味道，他的味觉和嗅觉严重不匹配，感觉吃东西都不香。 虞灿也夹了块毛肚放在红锅里烫。 郝好看见了，问道：“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偶尔吃一点应该也还行吧，看你吃得香，我也想尝尝。”虞灿说完就将毛肚夹起来裹了裹碗里的调料后，吹了两口就放进了嘴里。 第一口，确实挺香，虞灿放心地将剩下的毛肚都吃了进去，才吃两口他就开始猛咳起来。 “咳咳！” 吃在嘴里时还没什么，吞的时候喉咙感觉像是被点了一团火，虞灿呛得脸都红了。 “快喝点水！”郝好一直在关注他，见他这样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 虞灿强忍着咳嗽喝了一杯茶水，这才稍微缓解。 “谢了啊。”虞灿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一口吃的整得这么狼狈，多多少少有点丢脸。 他的脸色现在很红润，淡色的薄唇现在微微有些红肿，和之前那副不太健康的冷白脸很不一样，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郝好微微勾起嘴角，眼里带着愉悦的笑意：“你还是吃白锅吧，要实在想吃红锅的可以用茶水涮涮再吃。” 明明他才是年龄小的那一方，这一刻两人的关系却似乎颠倒了过来，他像是一个长者一样细心地照顾着虞灿。 “我知道了，你别管我了，你快吃吧，多吃点。”虞灿老老实实地将筷子伸向白锅，夹了一块嫩牛肉老实吃了起来。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进了不少，至少虞灿觉得郝好面对他没有那么拘谨了。 而郝好也觉得虞灿这人其实也挺接地气的，只不过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气。 吃饭果然是最能快速拉近距离的方法，怪不得那些人求人办事都得先请人吃饭呢。 吃到一半，两人已经聊开了。 “欸，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染黄头发啊，我觉得这颜色和你的气质不搭。” 郝好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全身上下行头加起来不超过40块，我还有气质啊？” “有啊，其实你挺帅的，长得很正气，有点军人的气质，但你染了黄头发就打破这种气质了。”虞灿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牛肉丸子，被里面滚烫的汤汁烫得直哈气。 “你小心一点。”郝好摇了摇头，这火锅才吃到一半，这人就被烫了好几回了，怎么一个大男人比女生还娇气呢？ 他虽然在心里这么吐槽，但对虞灿却没有什么讨厌的情绪。 虞灿长得白，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他路过宠物店的时候看到过的一只白色的猫，慵懒高贵，看谁都是一副尔等凡人皆我奴仆的眼神…… 不过即便是这样，不还是有好多女人围着它各种示好，只求得到它一点回应吗？ 第11章 真名 好看的生物就是会享受一些特权，郝好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 他平时最烦那些娇气的人，遇上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过他对虞灿却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是让人照顾的。 他垂下眼眸嘴角扯了扯，同人不同命，这件事他从懂事起就已经弄得明明白白的了，面对像虞灿这样占尽了命运给的好处的人，他的心态倒也算是平和。 “你笑什么呢？”虞灿语气有点不满，他微微眯着眼睛，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郝好心道这人的脾气还挺大，这副样子倒是和那天在诊所里让他脱裤子的坏脾气医生重合了。 “没笑什么，对了，你在这儿为什么会没有朋友啊？这里不是你老家吗？” 见他岔开话题，虞灿轻哼了一声，这才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算吧，这里是我外公的老家，我只有小时候来过了几次暑假，之后都没有回来过了。” “那你在哪里上的学？” “京城。”虞灿语气淡淡的。 郝好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转变，到了嘴边的问题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好玩吗？” “不好玩啊”，虞灿抬眼看了郝好一眼，说：“这么热的天有什么可玩的。” “也是。” 郝好笑了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在脸上扬起了一个小括弧，看着有些痞痞的。 虞灿见了，玩笑似的说：“我发现你这长相有点意思，亦正亦邪啊。” 郝好不明白他的点，他将涮好的牛肉片一口塞进嘴里，没有理会他这句打趣。 一顿火锅吃下来，两人都有点撑着了，之前虞灿点那么多，郝好还担心他们会吃不完，结果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就吃完了那么多菜。 两人在椅子上靠着歇了一会才起身，郝好本来想起身去结账，却被虞灿发现了他的意图直接拦住了。 “好了，说了这顿我请，别跟我来抢单那一套啊。”虞灿直接拽住了郝好的手臂，手掌心传来的结实而紧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专门转头看了一眼。 这小孩儿，看着瘦，这肌肉还都是些真材实料！ “帅哥，一共480。” 听到服务员说的价格后，郝好下意识地肉疼了一下，“这么贵？” “还好，我们吃的肉多。”虞灿拿出手机扫码支付了，“走吧，我带你去打印合同。” “嗯。” 两人一顿饭下来关系亲近了不少，刚才他们吃饭的时候雨停了，这会儿又开始下大雨了，虞灿举起伞撑开，郝好想从他手里拿过伞柄，说：“我来打吧。” 虞灿手收了收：“不用，你又没我高，你怎么撑？” 郝好抬眸瞥了虞灿一眼，嘴角撇了撇，心里有点不服气，但他确实是要比虞灿矮半个头，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很容易就会被误伤，郝好沉默了好一会儿。 虞灿走了好几分钟才发现他的低气压，他回头一看，这小孩儿那异常清晰的唇线微微上翘着，眼眸却微垂着，一看就是在不高兴呢。 他轻笑了一声，说：“不是吧，小屁孩儿的自尊心这么强呢？” 郝好抬眼看见虞灿眼中生动的笑意，心里那点别扭也就散了许多：“行了，你就比我大4岁，不是14岁，再说我还能长个呢，以后说不定我会比你高。” “那你可得多努努力了。”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复印店，虞灿收了伞，朝里面喊道：“老板，麻烦帮我打两份租房合同。” “好。”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了出来，他看到虞灿的时候眼睛明显地亮了亮，在看到一旁的郝好之后嘴巴却瘪了瘪。 他这个操作让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就站在电脑前等对方打印。 “对了，你把你奶奶和你的身份证都拿出来吧，我留个复印件，我把我外公的身份证复印件也给你留一份。” “好。” 郝好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皮夹，他先拿出了一张身份证递给虞灿。 虞灿接过一看：“龚茹？你奶奶的名字还挺好听的，你的呢？” 郝好将手中的身份证转了两圈，随即缓缓递给虞灿。 虞灿接过后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明显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郝好，问道：“怎么回事？你的名字是这个？” “嗯。”郝好平静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的手却藏在身后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最想要隐藏的秘密就这么强行被公开示众，哪怕他明知道虞灿是无心的，这也是必须的，他依然对虞灿有一丝迁怒。 可是那又怎样呢？ 给他取了这么难堪的名字的人是他的父亲，是他最亲近的人给他留下了他一个他必须用尽一生去面对，去接受的诅咒。 这是他的命。 他怪不了别人。 “你想笑就笑吧。”郝好抬手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把脸别过去看着外面的街道。 虞灿看着手里的身份证心里挺复杂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郝好的真名竟然是叫“郝烂”。 正常父母谁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啊？ 虞灿这才后知后觉地悟了，怪不得这小孩儿在他提身份证的时候，那表情跟让他脱裤子时一个样儿。 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父母是不是不识字才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啊？” 郝好依然看着街边的银杏树，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回了句，“识字的。” 识字还取这个字，那就是故意的了。 虞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身份证，莫名的觉得这张卡片有点烫手。 他不知道郝好经历过什么，现在是什么心情，但这依然不妨碍他内心觉得愧疚和同情，明明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这依然令他内心饱受谴责。 其实他朋友们对他的了解只是基于表面，他不是一个不懂得共情的人，相反，他就是太容易共情，所以才会平白陷入一些情绪的沼泽里，不然他也不会得那种别人眼中的矫情病了。 此时此刻，看着郝好倔强的后脑勺，虞灿觉得自己好像是欺负了这小孩儿。 他舔了舔嘴唇，随即走到郝好身边，语气自然地说：“这还真是巧啊，我的名字是灿，你的名字是烂，咱俩合在一起就是灿烂，小孩儿，遇到我看来是你命运的转折点啊，你以后就等着迎接你的灿烂余生吧。” 第12章 安慰 虞灿的话明显就是一句当不得真的玩笑话，是一句不怎么高明的安慰，可郝好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却依然为这句话而悸动了一下。 他忍不住回头，定定地看着虞灿。 虞灿的瞳孔是淡淡的咖啡色，从侧面看过去像是一颗漂亮的宝石。 他见郝好回头，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直地和他对上。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讥笑的成分在，相反，他很淡定，淡定而又真诚。 郝好不知为何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 曾几何时，他也费尽心思想给自己的这个名字强行赋予一个积极的意义，这样也许他就不至于活得那么难堪。 可单独的一个“烂”字让他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更何况他的姓还是郝，这么残酷的巧合令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是有命运的操控。 而且，就算他百般狡辩，说服了所有人相信他的名字是有一个好的寓意的又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的名字是他爸爸对他的厌恶，对他的诅咒…… 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无数次在醉酒的夜里指着他痛骂，“你这个恶心的东西，跟你妈一样就是个下贱的烂货，你怎么不去死！”…… 一次次的拳打脚踢，一次次故意的丢弃贯穿了郝好的整个童年，他从最初的害怕，恐惧和伤痛逐渐变得麻木和迷茫…… 要不是他奶奶在，他可能真的早就如了那个男人的愿，独自死在某个寒冬腊月的街头了。 后来，那个男人死了，郝好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会挨揍，会被丢弃，他获得了对自己命运的掌控权…… 可他发现他还是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尤其是在他的真名被学校里的同学知道后，他几乎每一天都活在别人的嬉笑和嘲弄里。 也许有的人真的是一出生就带着原罪吧，郝好知道他所承受的这些折磨都来自于他那个从未见过一面的妈。 是她的背叛激怒了那个男人。 是她的抛弃让幼小的他替她承受了所有的报复。 可同样也是她给了他这条贱命，让他得以来这个人世间挣扎着活一遭。 对于这个母亲，郝好的心里没有恨，自然也没有任何期待，她在他的心里早就是个死人了，只不过每当他的伤口被揭开一次，他就难免会想到这个人。 “呼……” 郝好察觉到眼眶的湿热后长长的吐了口气，他低头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抬头时他冲虞灿笑了笑，语气也是故作轻松：“这么说来还真是巧，看来我们是有缘分，那就借你吉言了。” 虞灿也笑了笑，他装作没有看见郝好眼眶的红，动作自然地把郝好的身份证递给复印店的老板。 那老板也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他接过身份证后也看了一眼，随即他就抬头看向郝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虞灿眼眸微垂，语气有些冰冷地打断了他：“麻烦快一点。” 那人察觉到他的不悦，也就瘪了瘪嘴，没有再开口。 所有文件都复印好后，虞灿在复印店借了支笔和郝好弯腰趴在桌子上填写租房信息。 在填到起租时间时，虞灿抬头问郝好：“你那边的房子几号到期来着？” “26号，我能写26号开始吗？”郝好态度自然了许多。 “也不差这么几天，直接就从8月1号开始算吧，你26号直接搬过来就行，这两天提前搬过来也成。”虞灿说着就在合同上写下了时间。 “谢谢。”郝好也没有客气，能多争取几天当然是好的。 虽然他知道这点小恩小惠对于虞灿而言是无足轻重的，但他却把这份善意记在了心里。 虞灿默默的将所有信息填好后终于直起身，把笔递给郝好：“行了，你直接签字吧。” “嗯。”郝好接过笔，在合同的尾页分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又在店里借了印泥，在合同上按下了红手印。 “哝，你的合同和你的证件，收好。” “好，谢谢。”郝好接过合同，然后当着虞灿的面把三个月的房租和押金转到了虞灿外公的账户上。 至此，两人今天出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好了，事儿都办完了，我先回去了，这伞借给你吧，我打车回去也用不上。”虞灿说着将手里的伞递给了郝好。 郝好本来是不想收的，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却话锋一转，临时改口道：“那行，加个微信吧，等哪天有空了还你。” “行，加吧。”虞灿不讨厌这个小孩儿，甚至因为之前对他的那一丝愧疚而对他颇有几分在意。 两人加上微信后，虞灿突然问道：“对了，你那个名字有没有想过去派出所改了？” 郝好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无奈：“试过了，所有需要的证明都准备齐全了，但派出所还是不给改。” “哦。”虞灿点了点头，“改名字是不容易，估计得有关系才行。” “嗯。”郝好面色平静，“所以改不了。” 虞灿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咱俩再当饭搭子。” 郝好笑着点了点头：“嗯，下次我请你。” “行啊。”虞灿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郝好撑着伞独自走进了雨幕中，雨下得很大，打在伞上的时候又急又重，但郝好将伞撑得很稳。 他的黑背心还有些湿，估计是嫌穿着不舒服，郝好直接将黑背心脱了，光着上半身继续走。 他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被大雨掩盖，虞灿的视线却停在他背影消失的地方有些失神。 “帅哥，那是你对象啊？”复印店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虞灿身边，冲着他露出了一种了然的眼神。 虞灿转头皱眉看过去：“什么玩意儿，他是个男的你看不出来？” 他的语气十分冰冷，跟同郝好说话时明显不一样，现在的他又是一副高冷的样子，看得那小老板心痒得不行。 这复印店的老板是个gay，他今天难得看到个长得这么好看，条件这么出挑的同类，实在是忍不住想去搭个讪，万一这两人不是那种关系，那他不就有机会了吗？ 没想到这人跟他装蒜。 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好吧，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干嘛这么凶？” 虞灿听了这句话心里堵了一下，什么叫他不承认，他看起来难道这么像是个娘炮？ 虞灿生活中基本上没有接触过gay，他对这个群体是有一些刻板印象的，在他的理解里，gay就是那种特别娘的男生，所以当他被误会是gay后，他心里膈应得不行。 他抿了抿唇，神色不悦的走出了复印店，难得变好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 第13章 诱惑 郝好今天的心情倒是还不错，他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公交站牌前站两个女生，他们看到郝好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亮。 郝好重新穿好背心，静静地站在一旁，他将伞收好，一只手紧紧握着伞，另一只手藏在兜里捏着他的身份证反复翻转。 这时，两个女生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朝郝好走了过来，她在郝好身边立定。 郝好侧头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过了头，同时脚步往一旁挪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衣服被雨水湿透过，又在火锅店待了那么久，郝好自己知道他身上的味道肯定很重。 那个女生一靠近也确实闻到了郝好身上的味道，不过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而是有些害羞的说：“小哥哥，可不可以加个微信啊？” 郝好闻言又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平静地摇头：“没有微信。” “啊…好吧…” 这么明显的托词令女生有些难堪，她没有再纠缠，小跑着回到了她的朋友身边。 两个女生凑在一旁窃窃私语，估计是在议论他吧，郝好没有在意。 等了2分钟，公交车来了，郝好拎着伞坐上了公交。 山城的路并不平，上上下下的坡度令人有种坐过山车一样的刺激感，郝好原本有些困顿，想靠着车窗眯一会儿，但他的大脑却又异常兴奋，才眯了几秒钟就睁开了。 “我的名字是灿，你的名字是烂，咱俩合在一起就是灿烂，小孩儿，遇到我看来是你命运的转折点啊，你以后就等着迎接你的灿烂余生吧。” 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这句话，郝好胳膊撑在车窗边，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是他头一回在被人知道真名后不那么难堪，经由虞灿对两人名字的一番释义，郝好本能的对虞灿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灿烂，灿烂…… 这两个字合在一起的时候果然听着顺耳，像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组合，怎么会刚好有两个人的名字这么互补呢？ 郝好微微直了直身体，将虞灿给他的大黑伞夹在膝盖中间，两只手搭在上面，手指愉悦地点了点。 说起来，他和虞灿也挺有缘的，以那个窄小的诊所为开端，他们也偶遇了三四次了，原本他以为像他们这样一个天，一个地的人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没想到虞灿和他会有这么奇妙的关联。 郝好是很信命的，这种种巧合给他一种强烈的暗示感，是不是真的就像虞灿说的那样，他们相遇后，他的人生就会真的走向一个灿烂的转折点呢？ 郝好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的界面。 虞灿的微信头像是一角晴空下斑驳的树影，看起来翠绿翠绿的，很有生机很养眼，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倒是不太像。 郝好点开了虞灿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一片空白，上面有一行小字：对方只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郝好又看了那头像一眼，随即收起了手机。 回到家的时候郝好的心情依然还是很不错的，但在看到他家门口站着的人时，他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郝好站在原地没有靠近。 “郝好，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儿了？”一个身材丰腴，打扮精致的女生快步朝他走来。 郝好立刻又后退了两步，眼神凌厉地看向来人：“方洛，我说过，不许来我家！” 方洛看着浑身写满拒绝的郝好心里觉得很委屈，“谁让你把我拉黑了？郝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对你也挺好的吧？” “嘁”，郝好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是不耐，“你对我好？你对我的好就是跟别人造谣我跟你的关系，让刘立那疯狗一直来找我麻烦？” “我哪知道他会来找你麻烦啊？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要乱猜的，你就为了这个拉黑我？你也太小气了吧？” 方洛的不依不挠让郝好觉得很厌烦，他冷冷地问道：“方洛，我没有时间应付你，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他的直白让方洛很是尴尬，她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手指缠着一缕发丝一直打旋儿。 “你说我想干嘛？刘立想追我，但我跟他说了我心里有人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方洛说完略有些羞涩，却又隐隐有些期待地看着郝好，等待着他的回答。 郝好刚要开口，就被屋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好好？是好好回来了哇？” 屋子里听到动静的老人家起身走到了窗边，看见郝好后，老人家慈祥地笑了笑，然后冲着郝好招手：“乖孙，快回来，有好吃的！” “好，马上就来！”郝好朝老人家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方洛。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他的语气却像是寒冰一样冻人。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方洛，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很穷，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去哪里可以捡更多的废品，做些什么活可以快速地挣到钱，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游戏我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想，我对你更没有那种意思。 所以，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也别再给别人什么暗示，我真的很烦，知道吗？” “你！你……”方洛被他直白的话伤得不轻，耳朵尖都气红了。 她长得不错，再加上家里有钱，虽然算不上什么班花校花的，在学校里也算是挺受欢迎的，但她喜欢成熟的男生，学校里那些追他的人她都觉得幼稚，看不上。 只有郝好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愿意主动出击。 可郝好这人真是块又臭又硬的臭石头，愣是一次次无视她的示好，眼里就像是完全看不到她这个人似的。 方洛不甘心，她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凭什么呢，她都没有嫌弃郝好是个捡垃圾的，郝好凭什么看不上她！ 方洛很想一走了之，再也不理郝好了，可她看着郝好那张帅气硬朗的脸、他深沉又坚毅的眼神，还有他劲痩的手臂上肉眼可见的紧实的肌肉，她的脚步就没出息地死活挪不动。 算了，既然打感情牌这人不接招，那她不介意换条路走。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但其实我可以帮你。” 方洛摇了摇手里的手机，说：“我爸是开公司的，他每年都会拨一笔钱做慈善，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让我爸资助你，让你继续上学，每个月的生活费他也可以帮你出，你要是和我在一起，未来还可以去他的公司上班，你要不要再想想？” 第14章 奢侈品 方洛的提议或许是出于好意，但在郝好听来却令他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方洛是他的同班同学，和他一样只是一个中学生，可他却要为每日三餐，为了不露宿街头而绞尽脑汁，而方洛却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将他的所有挣扎和努力都变得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看着方洛眼底的期待，郝好只觉得讽刺。 看来他的父母除了苦难还是给他留了一点好东西。 看吧，现在这不就有人为了他这张脸许诺他光明前途吗？ 也许是他眼中的嘲讽之意太过明显，方洛也没敢再步步紧逼，只说了句：“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她自然也知道男生的自尊心很强，于是语气也格外柔和：“你以前成绩那么好，只要你继续上学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将来说不定不用靠谁支持就能出人头地，可如果你继续这样堕落，靠着捡废品过日子，那你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你还有奶奶要照顾，我说句现实点的，将来奶奶万一生点什么病，你现在的这点收入能救得了她吗？” 郝好没有说话，但他的牙根咬得死紧，手臂上的青筋怒张，眼神也格外凌厉。 方洛不愧是大老板家的女儿，在耳濡目染下，她早已知道该如何利用现实摧毁一个人的骄傲，让他们为了几两碎银而受他们驱使，为他们达成所愿。 她自认为自己给的条件郝好只要不傻就一定不会拒绝，现在他需要的就只是一点接受现实和说服自己的时间。 “那你再好好想想，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想通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郝好依然没有吭声，但这在方洛眼里已经是一个成功的信号。 毕竟，他没有直接拒绝，就代表他动摇了，不是吗？ 方洛走后，郝好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他奶奶因为迟迟没等到他，又来到窗边喊了他一声，他这才仰了仰头，然后拿钥匙打开了大门。 阴天的出租屋光线不是很好，这会儿才下午6点，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老人家自己舍不得开灯，一直摸黑收拾屋子，直到郝好开门的声音传来，她才去打开了灯。 屋子里亮起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郝好面前的阴暗，一瞬间就将郝好从一片荒芜之地拉回了人间。 郝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 他不得不承认，方洛给出的条件让他心里产生了极大的不平衡，他刚才站在门外面的那几分钟心态几乎就快崩盘。 方洛的提议令他感到恶心，他心里有过愤怒，有过屈辱，也有过愤世嫉俗，甚至痛恨命运不公，但最令他不敢面对的是，他还有过一瞬间的动摇。 比起遭受不尽的白眼，永远低人一等的自卑，还有生活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苦…… 只是接受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而已，他就能不再承受这一切，他就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不用担心照顾不好奶奶。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他甚至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这个诱惑。 他立在门口，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记忆突然回到了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他一个人骑着三轮车，载着比他还高的废品在十字路口哪怕咬碎了牙也无法前行的窘迫和无助。 哪怕他有一身的力气，哪怕他不畏惧日晒雨淋，即便是他再能吃苦，可他还是有很多事都做不到…… “好好，快进来哦，等会儿又要落雨了，不要感冒了。” 奶奶絮絮叨叨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郝好抬手揉了一把脸，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他走进了屋里，将手中的伞放在墙边掉漆的矮木桌上，转身走到奶奶面前蹲下：“奶奶，你快别收拾了，等会儿我来收，你先去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煮饭。” “嗯，要得，要得。”奶奶笑眯眯地摸了摸好好的头，然后手指了指冰箱，笑得像是个孩子一样：“今天黄妹儿家里过生，给我送了点菜来，里面有鸡腿，你快拿出来吃。” “好。”郝好也笑了笑。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果然看到里面有几个用塑料口袋装着的剩菜。 “嘿嘿，今天肉多哦，多吃点。” 郝好眼眶有些发红。 都是因为他没本事，所以才会让奶奶因为一点剩菜就这么开心。 奶奶已经老了，她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在倒数，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可他却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甚至还要每天被关在家里…… 这一刻郝好才意识到，他的自尊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昂贵的奢侈品，以他的能力根本负担不起。 或许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尊严这种东西。 “好。” 郝好颤抖着吐出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舔了舔嘴唇将所有悲伤都压在心底，随后若无其事地从冰箱里拿出剩菜，转身走到煤气灶前去回锅。 邻居打包的都是些卤菜，什么猪耳朵、猪心、卤鸡卤鸭之类的混在一起，用热油回锅一下后，狭小的出租屋里就飘满了荤香。 老人家似乎已经忘了她刚才说过的话，又慢吞吞地说了一遍：“嗯，好香哦，今天肉多，好好多吃点，好长身体。” 老人家坐在小竹椅上，摇着蒲扇笑眯眯地看着郝好。 郝好回头看了一眼，对上老人家满足又开怀的笑容，他心口再度传来一阵刺痛。 他没有吭声，手握着锅铲在锅里使劲儿地翻炒，铁锅被他刮得“嘎嘎”直响，他的动作却越发用力。 他没有办法改变这现状，只能用这刺耳的噪音掩盖住他鼻尖的酸，喉间的涩和心里的悲。 吃饭的时候郝好一点胃口也没有，老人家却生怕他吃少了，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 郝好硬着头皮吃了两口，喉咙却总像是堵着什么一样难以下咽。 “奶奶，我在外面吃了饭的，你不信闻闻看，我身上还有火锅的味道，我真的不饿，你快吃，不然明天菜坏了就吃不得了。” 郝好将碗里的鸡腿又夹到了奶奶的碗里，然后用手把自己的碗盖住。 他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身上依然还是有很浓的火锅味，老人家笑得很开心，“好好是和朋友一起吃的哇？” “嗯。” 郝好想到虞灿那张淡然甚至有些冷漠的脸，心里那些沸腾的情绪好像也被带动着降了些温度。 第15章 纠结 那个人…… 估计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饭搭子吧。 他对虞灿虽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但这么几回接触下来，他也看出来虞灿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他骄傲、娇气、脾气差，但也是个善良的人。 这样的人和他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朋友这么亲近的关系…… 应该是谈不上的，郝好有自知之明，不过奶奶总担心他交不到朋友，撒个谎骗骗她也没什么。 得知郝好交到朋友后，老人家果然笑得更开心了：“好，就是要多交朋友，要得，要得。” 郝好也挤出一丝笑容，拿筷子轻轻点了点老人家的碗，柔声催促道：“好了奶奶你快吃，我都这么大了，我晓得自己照顾自己，你以后少操点儿心，晓得不？” “晓得，晓得，乖孙长大了，能干了。” 老人家总是乐呵呵地应承着郝好所有的话，她现在虽然病了，但郝好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少她会忘记大多数的烦恼，屏蔽大多数的忧愁，她可以安心地待在一个记忆的舒适区，然后每天都乐呵呵地过。 如果奶奶不是生了这种病，那么她估计每天也会跟他一样为了生活发愁。 “轰隆隆” 外面突然打了一道响雷，正在吃饭的祖孙俩齐齐转头看向窗外。 “今晚上又要落雨咯，那个房顶上漏的水都好多了。”老人家嘴里含着一块鸡肉慢慢磨着，说话间满嘴的油光。 “没事，我去把那些水倒了，你先吃饭。” 郝好放下碗筷，起身去了卧室。 他抬头一看，撑在房顶上的那层胶纸中间果然已经积蓄了一大滩水了，他去厕所拿了个盆，在床边搭了个椅子站上去，一边用扫把棍子捅，一边用盆子接。 倒了两大盆水后，他将椅子搬回原位，然后坐在床上休息。 窗外电闪雷鸣，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南方大范围都是大暴雨，听说很多城市都已经发了洪水了，郝好他们住的地方旁边就是一条河，真要是发洪水，那肯定是他们先遭殃。 而且这房子总是漏水也是个烦人的事儿，郝好想到虞灿说他可以提前搬过去，干脆决定明天等雨停就开始搬家。 他起身走出卧室，重新坐到餐桌前，把他的决定跟奶奶说了一下。 “奶奶，我重新找了个房子，那里比这儿大，而且也不会漏雨，我们明天就开始搬过去哦。” 老人家听了第一反应就是：“好多钱哦？” 郝好笑了笑说：“不贵，那个房东人好，价格收得便宜，跟这里差不多。” “哦，那就好，那明天就搬嘛。”老人家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郝好也跟着笑。 深夜的雨大得吓人，雨水不断敲打在瓦房顶上叮叮当当的吵得郝好睡不着。 这么大的雨，连老鼠都不愿意出门觅食了，可见即便是再底层、再卑贱的生物也有想要歇一会儿的时刻。 郝好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以前成绩那么好，只要你继续上学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将来说不定不用靠谁支持就能出人头地，可如果你继续这样堕落，靠着捡废品过日子，那你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你还有奶奶要照顾，我说句现实点的，将来奶奶万一生点什么病，你现在的这点收入能救得了她吗？” 方洛的这句话时不时就会在郝好的脑海里回荡。 这句话其实让他觉得挺受伤的。 郝好没有想到他这么努力的生活在旁人的眼里原来是一种堕落，可在此之前，他还在为他终于能为奶奶租到一间像样的房子而沾沾自喜。 他的付出，他的成就在外人眼里原来这么不值一提…… 所以，他流的那么多的汗水，卖了那么多的苦力，到头来，还不如他这张脸好使吗？ 要同意吗？ 郝好再度陷入纠结，他翻了个身，折叠的单人床在深夜里嘎吱作响，他立刻就停止了动作。 他目光落在窗外，视线却被雨幕阻断了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这件事对他而言应该算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不该犹豫的。 为什么不同意呢？ 同意了就有书读，有大好前程，有光明未来。 无非就是以后要看人脸色而已，这些事难道他还经历得少了吗？ 哪一次他和那些老头老太争夺一个塑料瓶，却被不明所以的人围攻指责时不比这难受？ 那些人只知道说他不懂得尊老敬老，可他呢？ 他和奶奶的一日三餐，衣食住宿还有奶奶的药费都得靠这一个个塑料瓶，一张张旧纸板才能维持，他凭什么去谦让？ 可没有人会愿意听他的苦衷，也不会有人相信。 同样的指责他每一天都会经历好多遍，经历得多了，他以为他会就此麻木。 可他没有。 不好的事哪怕经历了一千次也不会变成好的事，他只会在第一千零一次经历的时候熟练地掩盖住自己的难过和受伤，因为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情绪。 所以，只是熟练了而已，不是麻木，也不会麻木。 现在，有一条路摆在他面前，只要他选择走这条路，他就再也不用遭受这些…… 郝好又翻了个身，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 到底在犟什么？ 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黑名单找到了方洛的电话号码。 拇指在电话屏幕上点了又点，屏幕亮了又暗。 最终，那串号码还是没有被调出黑名单。 再看看吧，虞灿不是说他会有灿烂余生吗？ 说不定呢？ 这一晚，郝好几乎没怎么睡，直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公鸡打鸣声，他才强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他起晚了。 郝好从卧室走出来时发现他奶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见到他出来，奶奶乐呵呵地指了指桌上：“乖孙起来了哇，桌子上有稀饭，快去吃。” “好。”郝好看到桌上还在冒烟的热粥，心情颇好。 奶奶记忆正常的时候就会像从前一样给他做饭，看来奶奶今天状态还不错。 第16章 好难 郝好走到餐桌前端起碗用筷子搅了搅，边搅边吹了几口，然后就着泡菜没一会儿就把稀饭给吃完了。 他抹了抹嘴，三两下将碗刷了后就去和奶奶一起收拾行李。 祖孙俩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尤其是衣物这些最少，两人的冬衣就两件厚棉袄，和几件薄毛衣，被子也就只有两床，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生活用品，这些东西只需要两个大尼龙口袋就能装下。 倒是他们这些年淘来的二手家具和家电搬起来有点麻烦，郝好打算用他的三轮车分几趟车搬过去。 两人将东西收拾到三轮车上后，郝好转头对奶奶说：“奶奶，你就在家等我吧。” “我陪你去，还可以帮你。”奶奶这会儿比较清醒，再加上她都在家里关了好几天了，今天还算凉快，让她出去走走也好，郝好也就没有拒绝。 “那你坐好，我出发了哦。” “要得。” 郝好伸腿跨上车座，回头看了一眼后就蹬着脚踏出发了。 大雨过后的路面湿滑，遇上斜坡的时候郝好又是举步维艰，好在这次有奶奶帮着在后面推，总归是比他一个人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只是他自己难一点还能忍受，但看到奶奶浑身是汗，手背上青筋暴起的模样，郝好心里难受得不行，他本想省点钱，但下一趟他还是决定叫一辆面包车来帮他搬。 等到了新住处后，郝好拿钥匙打开了大门，奶奶看到眼前干净整洁的小院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这个地方还可以，环境也好，好好能干了，可以租到这么巴适的房子了。” 得到了奶奶的认可，郝好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成就感，昨晚因为方洛的话而产生的自我怀疑也消散了许多。 他轻轻拍了拍奶奶的肩膀，说：“后面更巴适，有一块菜地可以种菜，对面就是山，还有河，今天我们就在这儿睡，下雨也不怕漏雨了，等哪天放晴了我去看能不能网几条鱼。” “要得，那我去买点种子种点葱姜蒜，这些东西卖的贵。” “好，我空了去给你买种子，走，我们先进去。” 新的居住环境让祖孙俩都十分满意，两人忙活着把屋子都打扫了一遍，这一忙一上午就过去了。 虽然很累，但祖孙俩都笑得很开心。 郝好是准备好了在这里吃饭的，锅碗瓢盆和煤气灶都搬了过来，只是这里的村庄是通了气的，有了更安全的天然气，这煤气灶自然是要淘汰了。 郝好用带来的面条和番茄煮了一锅面，和奶奶一起就着辣椒油吃了。 这一餐虽然很简单，但他们都吃得很香。 这时郝好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虞灿发来的微信。 “我外公让我告诉你，那房子的水电气卡这些都在床下面的抽屉里，你记得收好，另外我把我外公的微信推给你，你们住着有什么问题记得跟他沟通。” 郝好回道：好，我们已经搬过来了，那些卡我找到了，谢了。 虞灿很快就回了过来：这就搬过去了？ 郝好：嗯，那边房子漏雨，这两天都有暴雨预警，我就想让奶奶提前过来住，可以吗？ 郝好发完消息后心里有点忐忑，虽然虞灿说了他随时能搬过来的话，但他登记的时间毕竟是下个月，现在他们提前这么多天搬过来，虞灿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占他便宜的？ 虞灿这次回得没有之前的快，郝好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这让他心里更加忐忑了。 难道虞灿真的生气了？ 郝好握着手机想要跟虞灿再解释一下，但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却都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好好快吃哦，面要坨了。” 听到奶奶的催促，郝好放下了手机，吸了一大口面。 吃完面后，郝好去把碗刷了，等他收拾好卫生后手机终于又响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虞灿发的：当然可以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都行。 他的语气看起来似乎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郝好放下心来，回道：那就好，对了，你住哪儿？我有空给你把伞送来。 虞灿：不用了，我等过几天天晴的时候打算去你们那后面的山里走走，到时候你把伞放门口，我自己去拿就行。 郝好：什么时候过来？ 虞灿：还没定呢，到时候跟你说。 郝好：好。 时间一晃而逝，郝好和奶奶已经在新家住了快半个月了，而虞灿那天说要来拿的伞还一直静静地靠在墙边立着。 郝好最近也很忙，8月正是最热的时候，虽然他们租的老房子冬暖夏凉，祖孙俩日子还算好过，但老人家自从有了菜园子后就整天惦记着她那几块菜地，总爱出去看上两眼。 某一天傍晚，郝好回来的时候发现老人家竟然倒在菜地旁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吓得郝好手脚都软了。 他顾不上省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到医院一检查，原来老人家是中暑了。 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的，身上的皮肤都被晒伤了，郝好特别自责，医生说还好不算热射病，不然老人家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不仅如此，老人家还有营养不良，贫血的毛病，好在经过抢救后，老人家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深夜的病房里也不算安静，郝好时不时就会听到护士查房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还有一些重症病人时不时的呻吟声…… 有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为了商量谁来照顾生病的老人而激烈地争吵，有年轻小伙在走廊外面打游戏输了时爆的粗口…… 郝好听着心里很烦，但还好奶奶没有受到影响。 老人家这会儿应该是睡着了，表情十分安详。 郝好坐在病床边两眼失神地盯着奶奶看了很久，直到奶奶在睡梦中抿了抿嘴，他才回过神来。 今天这一遭可把郝好吓坏了，他差点就要失去奶奶了！ 郝好两眼通红，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奶奶的手，心里不断地在自责自己平时的疏忽。 第17章 忌日 郝好自己是从小被虐待长大的，吃东西从来都不知道还要考虑营养这一说，在他眼里，每一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好了。 当然郝好自己赚钱之后还是经常给奶奶买肉和牛奶的，但是奶奶节省，心疼郝好赚钱辛苦，一斤肉她会让郝好分成两三顿吃，买来的牛奶她也总是舍不得喝，有时候都放到过期了她都还想着留给郝好喝。 牛奶这么贵，喝得少又没什么用，奶奶不喝，郝好自己当然也舍不得喝，而且这东西他也觉不出有哪里好喝的，他还真不爱喝，奶奶也说她喝不惯，后来郝好就没怎么给奶奶买牛奶了。 他也不想把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可他目前的收入不是很稳定，再加上总是有很多老头老太跟他抢废品，他有时候一个月能卖两三千的废品，有时候也可能只有几百块。 可每个月的花费却是固定的，房租、水电、生活费、话费、奶奶的药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支出…… 有时候一个月挣的钱都不如花的多。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打工，可他要年底才满18，没有老板敢用他。 他一心想要多存点钱，想要自己开一家废品站，然后再买一辆二手面包车，这样他以后的收入就能稳定下来，再也不用满大街的去和别人抢废品了。 可这钱真的好难存啊，每当他好不容易攒下一笔的时候，却总是会发生一些意外让他花掉。 就像今天，他好不容易已经攒了五千块钱了，可今天一晚上就花掉了两千多。 郝好倒是顾不上心疼钱，他只是很害怕，如果奶奶这次有个三长两短，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爱他的人，没有了需要他的人，他到底要怎么活下去？ 这一晚，郝好彻夜未眠。 同样难眠的还有虞灿。 不知不觉虞灿已经在山城待了一个多月了，暑假还有一小半就要结束了，他很快就要回到京城，继续学他不喜欢的专业，做他不喜欢的事，成为他不想成为的人，还有，回到那个他不想回的家……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窒息，他很想逃离，可他知道他逃不了。 没有人想成为别人的提线木偶，但总有人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活。 明天…… 明天就是他爸的忌日了，虞灿心烦意乱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现在很狂躁，心里像是憋着一团火一样烧得他浑身难受，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想要毁坏眼前所有的一切，从小到大累积了十几年的痛苦每当到了这一天都会爆发一次。 可虞灿不敢爆发。 他也不能爆发。 他只能平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默默忍受那些汹涌的情绪撕扯他的血肉，攻击他的意志，让他碎成一片一片。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大脑也突然晕得厉害，熟悉的濒死感笼罩着他，似乎再一次想要将他拉进深渊。 虞灿默默忍受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被那磨人的煎熬给打败了，他起身打开了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装着一盒盒开了封的西药。 虞灿麻木地扣开包装，将一大把药直接和着水吞了。 然后他关上灯，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闭上眼，静静地等待药效发挥，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剥离，然后再拉着他的意识沉沦。 第二天一早，虞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明明睡了几个小时，可虞灿睁眼的时候眼底却全是血丝，大脑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一样重得他直不起身。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比起这些情绪的副作用，这一通不肯挂断的电话更加让他烦躁。 “喂，妈。”虞灿起身靠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低垂着眼。 “喂，灿灿，起床了吗？” “还没。”虞灿仰着头闭上眼睛，才说了这么几个字，昨晚被药物镇压下的情绪就又开始冒头了。 他一只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盐酸文拉法辛在手里无意识的打转，耳朵里是她妈有一茬没一茬的没话找话。 她像是很开心一样和他分享着她最近遇到的趣事，分享她在事业上获得的成就，语气轻柔，像是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 虞灿心里很清楚，这些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在对着另外一个人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 她总是这样在这一天平静地发疯，却绝口不提那个让她变成这样的人，好像只要她不提，那个人就不算是死去之人，她就可以继续假装他只是去远游了一样。 虞灿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天。 电话里，她妈一直自说自话，也不需要他回应，虞灿知道此刻他只需要做一个垃圾桶，做一个情绪回收站，当一个安静的替身就好。 虽然那个人是她的母亲，虽然她明知道他病得很严重，虽然她总是口口声声说爱他…… 可这一点也不耽误她总是强行将她对父亲那病态疯魔的爱发泄到他身上。 胃里传来一阵抽搐，虞灿觉得很反胃，两边肾脏也一阵阵地抽疼，这是药物的副作用。 耳边依然还是他妈在絮絮叨叨：“昨天我又试着做了你爱吃的糯米饼，可我真是没用，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做不好。” 虞灿突然再也忍受不了，他将手里的药盒朝地上猛地一甩，对着手机大吼道：“妈，你够了没有！爸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不是他，我也不想成为他！这些话你别对着我说行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而来的是一道更崩溃的嘶吼：“你闭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孝心？他是你爸！他都没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你凭什么这么淡定！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怪物！你一点也不像你爸！” “对！我就是怪物，那也是被你逼的！”虞灿疯狂地抓着头发，像是一头陷在陷阱里走不出来的困兽，他受伤地低吼，“他死了我还活着，可你为什么要无视我的存在？我活着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他！” “你给我闭嘴！我宁愿死的是……” 电话里的话还没说完，虞灿手里的手机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虞灿抬头，看见是他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拿着虞灿的手机贴在耳边，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特别严肃地训斥道：“胡闹！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一个当妈的该说的话吗？灿灿还病着你还记得吗？” 虞灿双腿曲起，将头埋在膝盖上，他不想去想她妈被打断的那句话说的是什么，反正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让他觉得伤心了。 从他父亲死后，他虞灿就只是一具空壳，是他母亲用来盛放对亡夫的思念的容器而已。 平时他们还可以伪装成一对母慈子孝的正常母子来粉饰太平，可一到了这一天，所有的伪装就都会被撕碎。 没有人从十二年前的那一天走出来过。 第18章 清醒沉沦 虞老挂完电话后，走到墙边将虞灿扔在地上的药盒子捡了起来，看着掉落在一旁的说明书，他眉头深深皱起，随即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虞灿床边。 “灿灿，你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了，她心里也苦，你是她儿子，所以她才想要和你宣泄一下。” 虞灿没有抬头，虞老把药盒放在床头柜上，继续道：“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说出口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你听了就忘了，别当真，快起床洗把脸，来吃早饭吧。” “嗯。”虞灿强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弹。 事实上，虞灿现在的状况很差。 他看似平静，但谁也不知道他在经受怎样的折磨。 愤怒、委屈、痛苦、懊悔、自责、怨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齐涌上心头，化为一把把尖刀疯狂地想从他体内往外涌。 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皮肤下全是鲜血淋淋的刀口。 可他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害怕，甚至希望这些伤口能再痛一点，再深一点。 也许痛到极致，他就真的能麻木了吧。 都说会得抑郁症的人大多都是内心柔软且善良的人，他们不愿意伤害他人，只会把一切错误的缘由归结到自己身上。 哪怕没有人在意他们犯下的错，他们也会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惩罚自己。 虞灿给自己戴了十二年的枷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从来没有放过自己。 他怨恨他的父母，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批判怨恨着父母的自己…… 最令他感到折磨的却是他明明一颗心已经支离破碎，哪怕他已经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却又因为骨子里那点始终无法摒弃的道德观和对亲情的顾念，他还是要强迫他自己一天天坚持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包括他自己…… 这样的日子黑暗、无望，令他感到窒息…… 虞灿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妈说得对，如果十二年前那一天被捅死的人是他就好了。 这个世界没有谁缺了他就不行，爸妈还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他们依然会是幸福的一家人，她妈也会继续做那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偏执和疯魔。 虞灿猛地仰躺回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滴泪水无声无息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郝好这会儿正在给他奶奶办理出院，走的时候郝好向医生仔细问了该怎样给老人家加强营养。 老人家在一旁听着要给她吃那么多好东西就在一旁一个劲儿地打岔，郝好就直接拉着医生去了外面说。 等祖孙俩回到家后，郝好就直接把后院的门给关了，说什么也不准老人家再去看她那块菜地。 “奶奶，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那些菜不用你天天浇水，等晚上凉快了我会去浇的，你莫管了。” “要得，我不去了，你也歇会儿。”老人家知道自己这次晕倒后又花了孙子不少钱，她心里也很后悔，所以对孙子的安排也很配合。 “我要出去赚钱，你在家里等我，不要乱走哦。”郝好不放心地嘱咐道。 “晓得，不乱走。”老人家连连点头。 两人吃完早饭，郝好再三叮嘱老人家在家里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他们手上没多少钱了，他必须去赚点快钱。 今天的太阳特别毒，树上的蝉叫得特别大声，吵得人耳膜都要破了。 对面邻居养的狗在地上走两步都嫌烫爪子，呜咽一声后自己缩到阴凉的房檐下躺着了。 郝好才走到大门口，身上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开水一样，汗水迅速将他的衣服打湿黏着在他身上，他将草帽戴在头上，撩起衣摆将脸上的汗珠抹干。 他们家附近有个水泥厂，他上次回来的时候路过看见他们给搬水泥的工人发钱，赚得多的人有好几百，他想去试试看。 八月的山林里很是热闹，各种各样的鸟叫虫鸣不绝于耳，茂密的树荫挡住了外面快要吃人的日头，虞灿慢慢悠悠地走在林间，脑海中依稀还能回忆起幼时在这里玩耍的记忆。 曾几何时，他也是快乐过的。 那个时候，他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能够躲避妈妈的寻找，好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那会儿的他活泼好动，外公总说他天上都是脚印，他的精力似乎总也消耗不完…… 可惜了，再也回不去了。 绿色的确是一种特别能够治愈人心的颜色，可到底也不是什么能够逆转乾坤的仙丹，虞灿在山林里走了一会儿身上倒是凉爽了不少，心里却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也没有那种豁然开朗的顿悟。 放下如果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清醒着沉沦了。 山间的路面湿滑，很多地方草都到膝盖了，看来这片山也许久没有人来了。 虞灿穿着一条到大腿的宽松短裤，这会儿腿上已经被锋利的草叶割出了好几条血痕。 毒人的山蚊子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个大包，他从兜里掏出一小盒清凉油面无表情地抹在那些大毒包上。 到此，他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是来自救的，总归还是不想无功而返。 这片山林里的树木都保护得很好，腰粗的树也有好几颗，听说古树都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场，可以减轻人的烦恼，让人变得平静。 虞灿在一颗古树下站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双臂抱住了树干。 他将脸贴在粗粝的树皮上，大树冰冰凉凉的，还有一些湿。 鼻尖是泥土和青苔混合的味道，还有点淡淡的霉味，不算好闻，但也可以忍受。 虞灿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树干，目光越过面前的藤条枝蔓远行千里，似乎想要看穿这个世界的尽头。 可空气里弥漫着的尘埃灰烬阻挡住了他，一座不高不低的小山更是直接将他的视线彻底切断。 入目可及之处，皆是牢笼枷锁。 他飞不出这片天。 虞灿从树干上撑了起来，并不意外这被传得神之又神的疗愈方式对他无用。 他走到山坡边上，垂眼看见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流水撞击在石滩上泛起一片片白色的水花，对他而言，那里更具有吸引力。 第19章 相救 下午四点，太阳依旧毒辣，郝好如同一个泥人一样，皮肤上全是惨白的灰。 汗水打湿了他身上的水泥，皮肤像是被硫酸浇过一样火辣辣的疼，可郝好脸上却带着一丝略显天真的笑容。 他大喘着气一步一步顶着烈阳往家的方向走。 在郝好的裤兜里揣着300块钱，是他这么多个小时下来搬水泥赚的。 水泥厂的工资日清日结，虽然真的很累，但确实来钱快，比他漫无目的地满大街去捡废品稳定多了。 要不是他已经体力不支，郝好其实还想再继续干下去的，据他所知，一些老师傅一天甚至可以赚到600元！ 不过他虽然年轻，但到底还是太瘦了些，今天这点收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郝好不是要钱不要命的性子，他很清楚他是奶奶唯一的依靠，只要奶奶还在，他不能有一点点闪失。 快走到家的时候，郝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泥灰，这样看着是挺狼狈的。 他又转头看向对面山脚下的小溪，想了想，他还是绕了点路，打算先去水里洗干净再回去，免得奶奶心疼。 从他们住的房子是能够看到山对面的，郝好怕被人看见，就往上游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郝好都觉得头晕眼花的，胃里也时不时地闹不舒服，他一路上都尽量躲着太阳走。 头皮里不断往下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水，里面还夹杂着水泥灰，郝好全身上下没一块皮是干净的，他也不好擦，眼睛一直虚虚地眯着，生怕那滴汗水落进了眼睛里。 等到了溪边，他赶紧蹲下身去掬了一捧水，把脸上的水泥灰都洗干净。 脸上恢复清爽后，郝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喟叹，他甩了甩头，舒服地眯着眼睛四处乱看。 “嗯？” 他惊讶地发现在更上游的地方立着一个人影，仔细一看还特别眼熟。 这不是他那个小房东吗？ 郝好记起那把迟迟还不回去的伞，他站起身朝那个身影走去。 两人的距离看着近，但却不是一条直路，中间有一条分支汇成的小水潭。 郝好绕过水潭走到小溪边的时候却不见虞灿的踪影，他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再走近一些后，郝好在溪边的草丛边上看到一双白球鞋，旁边还有一只手机和一块手表。 但是没有衣服和裤子。 郝好走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花了一点时间，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看到虞灿浮出水面过…… 郝好脸色一变，赶紧转头仔细地盯着溪水看，终于在前面深水区的水下看见了一抹白。 水里的人一动也没有动，白色的t恤在水下鼓起了一个大包…… 郝好呼吸微窒，他来不及思考，“噗通”一声猛地扎进水里奋力朝虞灿游去。 虞灿在冰凉的溪水中得到了一种类似于在母体中时的安全感。 水下是一个静谧的幽闭世界，在这里他无须伪装自己，也不用顾虑任何人的眼光，甚至连他自己的思想都是混沌的。 这里可以让他逃离一切。 肺部因为憋气已经鼓胀得厉害，可虞灿却没有上浮的打算，他甚至觉得有些兴奋。 耳里是绵绵密密的白噪音，像是回到了生命的初始之地，虞灿双手环抱着胸口，放任自己往下沉。 零零碎碎的光点离他越来越远，肺部的氧气终于耗尽，虞灿的口鼻猛地灌入了大量的水…… 一瞬间，温柔的水变成了最无情的杀人利器。 虞灿的嘴里吐出一大串水泡，明明正遭受着极致的痛苦，他的眼里却带着释然的笑意。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消失在这无人之处。 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他身后有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他的腰，正带着他的身体奋力地往上浮。 虞灿猛地睁眼，对上的是一道结实的胸膛。 再然后，是亮到刺眼的光和喧嚣的尘世。 “呼！”郝好抱着虞灿的腰游到了浅水区，然后一只手将他猛地一提就拉出了水面。 虞灿明明比郝好还要高一个头，却被他像是拎小鸡一样夹在臂弯里。 虞灿倒是没有挣扎，也没有闹死闹活地让郝好别管他。 他知道一条人命的重量足以让一个人背负一辈子的枷锁，他不想吓到这个小孩儿。 虞灿上岸后猛咳了好一阵，然后转头愣愣地看着郝好。 郝好也板着一张脸默默地看着虞灿。 虞灿虚弱地勾了勾嘴角，没有试图解释他刚才的行为，也没有问郝好为什么要救他，甚至还玩笑地说：“这么巧，这都能碰到你？” 郝好在确定他老实下来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后，这才甩了甩头上的水喘着气问道：“大老远来找死？” 虞灿看着他严肃的眉眼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这浅水沟还能淹得死人？” “那你肺里都没气了为什么还不上来？我要是不来救你你就死定了知道吗？”郝好见他这么不在意，眉头皱得老高。 在他看来，虞灿也是跟那些一心想玩儿刺激的公子哥儿一样，闲的蛋疼到处作死。 他倒是没有真的认为虞灿是故意来寻死觅活的，毕竟虞灿拥有的生活条件他做梦做到最巅峰也就那样了。 一想到他今天要不是恰好来这里洗澡，他还恰好会水，这人就有可能真的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儿了，郝好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怒火。 不过说到底他们也不算特别熟，也算不上朋友，这半个月他忙着赚钱，也没有再跟虞灿联系过。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也许像虞灿这种不需要为生活而烦忧的年轻人就是喜欢作死，郝好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虞灿什么。 看虞灿沉默不言，眼中却还是那种无所谓的吊儿郎当，郝好也不再说话了。 突然，他神色一变，想起他的手机和钱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 他赶紧低头掏了掏裤兜，果然，手机和钱都不见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回头看向溪中。 虞灿见他神色这么紧张，也跟着看了过去。 下游的溪水边上被支出来的水草勾住了几张纸币，郝好连忙下水大步地走过去。 虞灿这时才注意到郝好的小黄毛现在还是灰扑扑的，头皮上明显看得到一层厚厚的泥垢。 第20章 跟我走。 郝好小心翼翼地将纸币捡回来后本想重新放回兜里，但他又想找回手机，所以还是走到岸边找了一块小石头把钱压住，然后默不吭声地站在溪水中仔细地摸索。 这溪水虽然还算清澈，但水草很多，郝好摸索了一阵之后，水底的泥沙被他翻了起来，水面开始变得浑浊。 虞灿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郝好在水底摸索。 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吧，虞灿面上不显，心中却自觉地将这份过错过于自己，他给自己的身上又加上了一把枷锁。 “你在找什么？”他看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问道。 “我手机掉了。”郝好头也不抬，双手仔细地在水里地毯式的摸索。 他今天搬了近二十吨的水泥，这会儿其实已经很累了，两边肩膀更是已经酸痛得快抬不起来了，可他必须找到手机…… 至少他得找到那张电话卡，因为那张卡里有他唯一的一条退路，即便他不打算用，但有条退路总是能令他安心一点。 见他迟迟不肯上岸，虞灿心里很不舒服。 虞灿是知道郝好很穷的，这一点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 一个手机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他不知道对于郝好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管郝好今天的相救是不是他想要的，但这份恩情，这份愧疚他都必须得认下。 他看着郝好越来越靠近深水区，赶紧开口再次制止：“你别找了，就算找到了你那手机泡了这么久的水也不能用了。” 郝好还是不甘心，他逐步摸到深水区边缘了，看着碧绿的水面，他有些犹豫。 “都说别找了，我重新给你买一个，你快上来吧。” 郝好回头，看见虞灿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一块树荫下，他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看上去有种脆弱的美感，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微微地眯着，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这个人就算是狼狈的时候也是好看的，真不像是个男人。 郝好甩了甩手上的水，沉默着往回走，不过他没有上岸，而是把衣服裤子脱下来甩到了岸上，然后走到清澈的浅水区域坐下，胡乱地扯了一把水草给身上搓泥。 洗完身上后，他又从水底抓了一把泥巴糊在头上清洗被水泥结成一块一块的头发。 虞灿靠在土坡上，眼神没什么焦距地看着郝好洗澡，情绪逐渐陷入低谷。 他清楚地看见了郝好那片明显泛红的肩膀，左右两边都红得厉害，像是长时间搬了什么重物一样。 “你的肩膀怎么了？”虞灿手支在膝盖上撑着头，淡淡地问道。 “没事儿，就是才干了活回来。”郝好不愿多谈。 虞灿对人的情绪最是敏感，他没有再继续追问，目光又落在郝好那片肌肉紧实的后背上。 男生自然对肌肉是向往的，虞灿清瘦，又不爱运动，身上的肉虽然紧实，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肌肉，可郝好的这一身肌肉却很漂亮。 虞灿一直都觉得郝好身上有一种很顽强的生命力，只要站在他的身边，虞灿就会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烦恼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世上多得是人过得比他辛苦十倍百倍，却都依然那么坚韧地活着，虞灿有时候也很厌恶自己的脆弱。 他甚至想，如果他和郝好这样的人互换生活，会不会他也能变得像郝好那样，成为一个可靠的，内核强大的人？ 可假设只是假设，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虞灿的心情一瞬间降到了谷底。 郝好洗到最后手臂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静静地在水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郝好上岸的时候看起来很累，虞灿这会儿也很累，不过他是心累。 刚刚他做出那样的决定其实是一件很耗费勇气的事，被救上来后，他就像是浑身的力气和情绪都被掏空了一样，无喜无悲。 两个人都神情恹恹的，谁都不想开口说话。 郝好把湿衣服在溪水里随意地洗了洗，然后用力拧干，穿着湿漉漉的短裤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他看见虞灿还是两眼空洞地坐在地上，身上的白t湿透了贴在他身上隐隐露出了他有些清瘦的身体。 明明虞灿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可他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郝好想了想，问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嗯？” 虞灿像是一台电力只剩一格的老式机器人，他缓缓地转头看向郝好，似乎没明白郝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衣服都湿了怎么回去？要不要去我家换件干净的衣服？ 闻言虞灿缓缓地低头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己，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打扰了。” “走吧。”郝好穿上他的凉鞋走在前面，虞灿也穿上自己的白球鞋，拿起手机和手表默默地跟在郝好身后。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郝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虞灿这会儿已经把所有湿发都撸到了后面，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倒是比之前精神了些，可他眼中的那种空洞感实在是太明显了，郝好总觉得他不太对劲。 “为什么我感觉我每次见到你你的性格都不一样？” 他到底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是吗？哪儿不一样？” 虞灿的目光在说话间落在了郝好的脸上，但郝好觉得他并没有在看着自己。 他能感觉到虞灿现在不是很开心，可以他们的交情来说，他也不适合开口询问。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算了没事，估计是我的错觉吧，今天正好遇见你，你的伞还在我这儿呢。” “嗯。”虞灿懒洋洋的应声。 离开山林后有很长一段水泥路，毒辣的日头很快就将两人身上多余的水汽带走，虞灿余光注意到郝好走路的姿势不是很自然。 他低头一看，郝好的鞋底竟然已经被马路烫化了！ 虞灿停下了脚步，抬起脚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底。 察觉到他停下了，郝好也停下了脚步，回头抹了一把汗龇着牙说：“别停下来啊，外面太热了，赶紧走。” “嗯。” 虞灿点了点头，又继续跟了上去。 第21章 是朋友 两人走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后总算是到了郝好家的小院。 院门外是上了锁的，等郝好拿钥匙开了门后，虞灿亦步亦趋地跟着郝好走了进去。 郝好想到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虞灿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地撞了上去。 两具滚烫的身体猛地贴在了一起，那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灼热的体温还有黏腻的汗液…… 这一刻两人的表情都有点懵。 虞灿非常不适应和别人这么亲密的接触，他赶紧弹开，一直浑浑噩噩的大脑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清明。 “干什么？” 虞灿的脸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有些发白，浅棕色的瞳孔在阳光的映照下近乎失色。 郝好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眼后赶紧带着人到了房檐下躲着太阳。 “我是想告诉你我奶奶在家，她有老年痴呆，记性不好，说话可能有点啰嗦，你别在意。” “嗯，不会。”虞灿点了点头，眼眸微垂着，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郝好推开房门。 他的回应虽然淡淡的，但却和当初那个冷冰冰的白大褂完全判若两人，郝好总觉得这样的虞灿有种诡异的乖巧感。 这样的想法才冒出头来郝好就忍不住浑身一抖，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他转身一把推开堂屋的门，朝里面大声喊了句：“奶奶，我回来了。” “诶，乖孙回来了哇？”老人家就坐在堂屋中间，手上拿着尼龙线绑旧纸板。 看到郝好进来，老人家开心地咧着嘴，这时候虞灿也跟着进了屋。 他朝老人家点了点头，礼貌地用普通话说：“奶奶好，我是虞灿。” “诶，好漂亮的娃儿哦，你是好好的朋友哇？”老人家看到虞灿很开心。 虞灿闻言看了郝好一眼，郝好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旁也在看着虞灿。 他的眼神深幽，虞灿看不出他的情绪。 朋友对于虞灿而言已经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了，之前他和郝好自然不能算是朋友，但郝好才救了虞灿的命，还因为他损失了一部手机，虞灿自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理应变得更近一步。 他点了点头，朝老人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嗯，我是郝好的朋友，今天冒昧上门，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来，快来坐！”老人家连连摆手，笑得合不拢嘴。 这还是郝好头一回带人回家，老人家高兴地从凳子上起身想把自己的竹椅让给虞灿。 虞灿一看这堂屋中就这一把竹椅，另外就是一个荧光绿色的塑料小板凳，他当然不肯坐，赶紧拒绝道：“奶奶不用了，您坐吧，我站一会儿。” “没得事，你坐，来！”老人家手在围腰上擦了又擦，随即热情地握住虞灿的手非拉着他在自己的竹椅上坐下。 她虽然记性不好了，却始终记得郝好小时候因为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又没有衣服换而被同学孤立的事。 郝好总说他有朋友，但老人家一次也没见他跟谁一起玩过，更别提带人回来了，她还以为他是在撒谎骗她，没想到今天郝好终于带了人回来！ 老人家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所以格外激动了些。 “奶奶，真的不用了，您坐吧，我坐那个塑料凳子就行，真的！”虞灿努力保持比较亲切的笑容，但这件事他显然不擅长。 “那个坐着不舒服，这个椅子是好好专门给我买的，有靠背，你来坐嘛！”老人家力气很大，虞灿手腕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 他转头向郝好投以求助的目光。 虞灿的眼睛狭长但并不窄，他的双眼皮并不是那种很宽，很明显的，但是在他的眼睛稍有弧度的时候就会格外生动，这个时候的他颜值就会瞬间上升一个度。 那条轻盈的双眼皮线条就像是燕尾蝶的尾翼一样，郝好脑海中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同时对虞灿的长相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虞灿脸都快笑僵了，没想到郝好还是像个木头一样，愣是没看懂他的求助，只知道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他。 虞灿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用力地瞪了郝好一眼。 郝好被虞灿这一眼瞪得愣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寸头，说不清楚那一眼给他带来的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是心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 虞灿不知道他在发什么呆，还在用眼神向他示意。 郝好别过了头，没有说什么。 他们家的条件确实寒酸了些，这把竹椅是他们能提供的最高礼遇了，那只塑料凳子他总感觉跟虞灿这样的公子哥一点也不搭，他也不想让他坐那个。 虞灿没有得到郝好的帮腔，只好老老实实地被老人家按在了竹椅上坐了下来。 “你坐，我给你端果果吃。”老人家对虞灿很是热情，转身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盘夏黑葡萄，这是郝好早上给她买的。 “来，乖乖，吃葡萄，洗过的，甜得很。” 老人家端着葡萄走到虞灿面前弓着身子把果盘递给他。 “谢谢奶奶。”虞灿赶紧站起身礼貌道谢，随即双手接过果盘，在老人家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一颗。 “甜不甜哇？”老人家盯着虞灿笑眯眯的等待他的评价。 那葡萄是郝好特意尝过后才买的，确实很甜，又在冰箱里冻过，吃起来冰冰凉凉的，倒是将虞灿一路走来的烦渴给消除了。 “嗯，很甜，您也吃。”他将果盘又转向老人，笑得有点拘谨。 “我不喜欢吃，太甜了，你们小娃娃吃。”老人家摆了摆手，从一旁拿过那张塑料凳子坐在虞灿身边，就这么笑眯眯地盯着虞灿的侧脸看。 “娃娃，你咋长得这么乖哦？”老人家的语气十分真诚，“这双眼睛好漂亮哦，比我们家好好还乖嘞！” “呵呵，谢谢奶奶。”虞灿被老人家夸得很不好意思，端着果盘如坐针毡，带动着他的情绪重新活跃了起来，他的眼神不再空洞无神，反倒是因为无措而显得十分灵动。 第22章 好悔 郝好见他这么拘谨，终于开口为他解围：“奶奶，我们衣服打湿了，我带他回来换衣服，你先自己吃葡萄，我带他去洗个澡。” “哦，要得，要得，那赶紧去把湿衣服脱下来。” “奶奶，葡萄给您，您吃吧。”虞灿站起身，把手里的果盘递给老人。 “欸，好，那你快去洗，莫着凉了。” “好。”虞灿走到郝好身边，回头却看见老人家还在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他不着痕迹地走到了郝好身后，试图将自己藏在比他矮的郝好后面，然后用手机悄悄地捅了捅郝好的后背，无声地催促他快点带他走。 郝好没想到虞灿在奶奶面前会这么拘谨，一时没忍住笑出了一点声音。 虞灿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郝好裸露在外的后脚跟，小声催促：“走吧，快带我去浴室。” “这不是你们家的房子吗？你还能不知道浴室在哪儿？”郝好微微转头，也小声回答他的话。 “那你不给我找衣服？” 两人说话间虞灿见郝好的奶奶还在看他，身子又悄悄地往郝好的身后挪了挪。 老人家对他太热情了，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虞灿家里的人都是高知分子，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都比较严肃，他们相处时完全不是这一种氛围，所以他还真不太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热情。 “走吧，我带你去。” 郝好转身推了推虞灿，虞灿走在前面，目光随意地打量起这间他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农村的房子客厅和卧室还有厨房之间是一条直廊，郝好住的房间就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架床，一个他外公留下来的立式木柜，其他多的东西都没有。 这间房间的简陋超出了他的想象。 虞灿没敢多看，绕过厨房径直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里很黑，打开灯后，虞灿快速扫视了一眼，发现里面还算干净，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你先洗，换下来的衣服放在那个桶里，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 郝好犹豫了一下，指着架子上挂着的一块棕色毛巾说：“家里没有新的毛巾，你要是不嫌弃，就用我的。” “行，谢谢。” 虞灿转身把门关上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有点后悔跟着郝好来了。 他和郝好其实算不上熟，但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却突然地就跨近了一大步，他还有点不太适应。 身上的黏腻让他暂时放下这些情绪，他脱掉了衣服放在桶里，打开花洒，将身上快速冲了一遍。 当然，只靠水是洗不干净的。 虞灿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收纳盒，里面没有沐浴液，只有一块香皂和一块肥皂还有一瓶洗发水。 香皂这个东西…… 虞灿有点犹豫。 他不太能接受和别人共用这种贴肤的东西，但眼下他没得挑，只好硬着头皮胡乱地用香皂在身上抹了几下，然后就这拿一点泡泡抹遍全身。 这是他洗得最快的一次澡。 洗完之后，他拿起郝好的毛巾心里又小小地纠结了一下，随后也是胡乱地擦了一通就算。 郝好拿着衣服来到浴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并没有水声，他敲了敲门：“衣服给你拿来了，你洗好了？” “嗯。” 浴室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只劲痩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谢谢。” “不用客气。”郝好把衣服递给虞灿后，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说：“你洗完去和奶奶吃会儿葡萄吧，我也要洗一下。” “嗯。”虞灿低声应了声，然后开门走了出来。 郝好的衣服不多，基本都是十元两件的背心，他给虞灿穿的还是他最贵的一件衣服，是二十元一件的黑色短袖和一条透气性很好的黑色短裤。 内裤他没给虞灿拿，他觉得虞灿应该不太会愿意穿他的。 虞灿比郝好高，衣服穿着有一点点短，但也算合身，只是挂着空档让他走路有点别扭，他从来没有穿过布料这么粗的裤子，走两步就觉得有点磨腿。 “你去洗吧。”虞灿侧身给郝好让了个位置。 “嗯。”郝好一把捞起身上的衣服直接脱掉，随后关上了门。 虞灿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和郝好的奶奶相处，他干脆就靠在浴室外的墙壁上低头看手机。 微信里有好几条未读信息，虞灿点开微信，发现都是他妈发过来的。 他没有点开对话框，只看着最后的那一条信息发呆。 “灿灿，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妈妈。” 不是故意的…… 每一次都是这句话，虞灿看见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 他直接关掉手机，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仰头看着屋顶的角落里已经有些年头的蛛网失神。 今天他一直都在刻意回避一件事，但越是想要回避的事存在感就越强，他稍有松懈，有些回忆就会见缝插针地浮上来。 虞灿想要拼命抵抗，但他的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大雨中撑着伞，站在学校门口静静地等待他的画面…… 他还记得十二岁的他在看到爸爸来接他时，心里的那股雀跃和别扭，然后…… 那场震惊社会的血腥事件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虞灿到现在都还无法完整地回忆起来。 他只记得他刚走到爸爸身边，身后就传来一阵骚动。 再后来，刺耳的尖叫声在大雨中有些断断续续的…… 所有人都在乱跑，他吓得紧紧拉住爸爸的手，可爸爸却挣脱了他的手，然后……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记忆里是一片鲜艳的红，和一阵尖锐的痛…… 还有谁在跟他说对不起…… 漫长的一段空白后，他又听见了妈妈歇斯底里的痛哭声…… 陌生人一个劲儿地道谢声…… 那段记忆他始终不敢仔细回想…… 后来，有人送上了见义勇为的红色证书上门，虞灿麻木地看着许多陌生人上门，拉着妈妈的手边哭边道谢。 有人下跪，有人送来昂贵的礼物。 他们口中一口一个英雄地叫着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父亲。 英雄？ 谁想要英雄？ 他只想要他的爸爸。 可爸爸却偏要去当英雄，明明当时他都拉住了他的…… 为什么？ 虞灿明知道他爸爸做的事情是正义的，是值得歌颂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怨恨他。 当英雄比自己的儿子重要吗？ 爸爸难道忘记了他和妈妈有多么相爱吗？ 为什么他当时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这一切，用自己的命去救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他不想要旁人那些无足轻重的感恩戴德，他只知道，从那一天起，他们的家就彻底破碎了，他再也没有爸爸了…… 他也没有那个爱他的妈妈了。 虞灿心里怨恨着他的父亲，可他更怨恨自己。 如果…… 如果不是他总是埋怨爸爸太忙从来不来接他放学…… 也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不会有一个人人敬重的英雄父亲，但会有一个活生生的爸爸和一个美满的家…… 这都是他的错…… 所以他理应活着承受所有的折磨…… 这就是他给他自己的惩罚。 只是今天…… 他突然就有点撑不下去了。 虞灿脱力般地沿着墙壁滑落，双手死死地抱着头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第23章 贤惠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虞灿赶紧别过头，然后靠着墙站起身。 “你一直在这里站着？”郝好光着上半身走出来诧异地看着他。 虞灿垂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时他看见郝好手上搭着的湿衣服，最上面的那一件就是他换下来的白t恤，他想到什么，表情瞬间就变得有点尴尬。 “你帮我把衣服洗了？” “嗯。”郝好点了点头，“顺便就洗了，现在太阳大，很快就会干。” “哦……谢谢啊……” “不用。” 郝好知道虞灿在别扭什么。 他习惯洗完澡就把换下的衣服洗了，虞灿也就一套衣服，他顺便就帮虞灿一起洗了，毕竟他看虞灿一副娇气公子哥儿的样，估计他也不会洗衣服。 只是外衣都还好，他洗到虞灿的那条纯白色的平角内裤的时候还是有点迟疑。 这时候他其他衣服都洗完了，单独留这一件似乎又不太好，可是就这么帮别的男的洗内裤，他心里其实也有点别扭。 虽然他以前也会洗他爸的内裤，但这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这条内裤还是纯白色的…… 哪个正经男人会穿白色内裤啊？ 这也太骚包了…… 郝好两根手指捻着那一小块布料，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打了肥皂把它给洗了。 现在洗都洗完了，郝好的尴尬劲儿也过了，他提着衣服转身往屋外走，十分淡定地说：“你先去坐会儿，我去把衣服晾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虞灿悄悄揉了一把脸，将所有情绪掩下。 “嗯。” 郝好其实一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虞灿的不对劲了，不过他没问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他自己都还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着，哪有什么拯救别人的力气。 外面的太阳依然狠毒，一踏进院子里，刚洗完澡的两人身上瞬间就又冒出了一层薄汗。 郝好从墙角的一个纸箱子里抓了一把衣架，然后提起手臂上挂着的衣服甩了甩，费力地用衣架挂衣服。 “我来吧。”虞灿从他手中拿过衣架，然后熟练地将衣服挂好。 在晾内裤的时候，两人之间异常沉默。 虞灿将自己的内裤挂完后，又拎起郝好的内裤帮他挂。 郝好的内裤是纯黑色的，只不过看起来应该是穿了挺久，已经洗得有点泛白了。 虞灿僵硬地将那条四角底裤抖开，一看那尺码竟然跟他的一样大。 这小子，挺有货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让自己每个动作看起来都很自然，不过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碰别的男人的内裤，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别扭的。 “你还挺贤惠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说了这句话。 郝好本来是想要自己晾自己的内裤的，但听到虞灿这句话后，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就没有动，而是等虞灿晾完后回了一句：“你也挺贤惠的。”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好了，走吧。”几件衣服很快就晾完了，外面这么热，他们自然是要去屋子里纳凉。 虞灿想到待会儿又要面对对他异常热情的老人家，他心里就有了想要告辞的冲动。 他这人遇冷更冷，遇强更强，但唯独对这种赤城的热情没有一点办法。 他荒芜的心里实在是找不到同样的热情回报给对方，这令他无措又沮丧。 要是平时，他遇到这样的人一定是能躲则躲，但现在…… 他看了一眼晾在木杆上还在滴水的衣服，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着郝好走进了堂屋。 屋子里很闷热，老人家之前没舍得开电扇，这会儿倒是把电扇开着。 “洗完了啊？”老人家坐在塑料凳子上又在收拾废品。 “嗯。”虞灿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悄悄地站在了郝好的身后，但郝好太矮了，他的头根本藏不住！ “来，快来坐，这里有风扇！”老人家乐呵呵地朝虞灿招手。 郝好也转身推了一下虞灿：“你先过去坐，我把后门打开，风对着吹就凉快了。” “那你坐哪儿？” 郝好用钥匙把门上的锁打开，一推开后门，就有一股穿堂风吹了进来，他转身发现虞灿竟然也跟着他走了过来。 两人站在后门前大眼瞪小眼。 “……” “你别这么紧张，随便坐就行。” 郝好手抵着虞灿的后背，把他带到竹椅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自己随便从奶奶脚边散落的纸板堆中扯了一张纸板垫着就坐在了地上。 虞灿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家庭难得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没有，他屁股下像是长了刺一样，越坐心里就越是有一种负罪感。 看到郝好在帮奶奶一起绑纸板，他赶紧开口：“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你耍你的。”奶奶轻轻地挥开了他想要帮忙的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葡萄说：“葡萄在那里，你快去吃嘛。” “我不吃了，不然待会儿回去吃不下饭，你们自己吃吧。”虞灿还是坚持要帮忙，他学着郝好的样子把纸板整理整齐然后打包。 老人家看着虞灿笑得愈发慈祥：“娃娃好乖嘞，又勤快。” 虞灿淡淡地笑了笑，白皙的耳根子上染上了一抹粉红。 郝好虽然没有抬头，但也能够感觉到虞灿的拘谨，他抬起头对奶奶说：“奶奶，你去屋里睡一会儿嘛，我和我朋友来打包就好。” “没事，我不困。”老人家摆了摆手。 “不困还是可以去躺一会儿，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你又不听医生话了？” 听到孙子搬出医生，老人家就肯听话了，她很心疼孙子为了她花的那些医药费，说什么也不想再进一次医院了。 “那好嘛，我去歇一会儿，你等半个小时叫我起来哦。” “嗯，知道了，你快去。” 老人家走后虞灿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屋子里堆积的各种废品，然后又盯着郝好那毛茸茸的小寸头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他那已经开始红肿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瞬间觉得有点难过。 第24章 再见 米黄色的立式小风扇风力还挺大，吹得空气嗡嗡作响，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更清晰。 “对了，你的手机买成多少钱？”虞灿开口问道。 “没多少钱，本来就是个二手的山寨机，丢了就丢了，你不用在意。”郝好低着头，一只脚踩着尼龙绳，麻利地将面前的纸板捆得结结实实的。 “嗯，知道了。”虞灿也跟着捆好了一叠纸板，他拍了拍手，将捆好的纸板推到郝好身后的墙边，语气随意地问道：“这些纸板能卖多少钱啊？” “这一屋子所有的废品差不多能卖三百多一点。”郝好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肩膀很痛，刚刚用力拉绳子的时候又扯到肌肉了。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暗暗地咬着牙，默默地等待这一场痛意缓解。 虞灿没有察觉他的异常，点了点头道：“哦……那还挺好。” “嗯。”郝好沉沉地应了一声。 虞灿只大概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么多废品肯定不是一两天内就能捡到的。 所以，他们祖孙俩要好几天才能赚到三百多吗? 从小就没有为钱而烦忧过的虞灿无法想象这样的话日子要怎么过得下去。 不过这话他就没有问了。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虞灿因为抑郁症本来就懒得说话，郝好从小也没什么朋友，他也不太有跟同龄人相处的经验，两个人的生活环境也是天差地别，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现在没有一锅热腾腾的火锅渲染氛围，两个人相处起来总还是有点尴尬和冷场。 虞灿毕竟是来做客的，出于礼貌他还是没话找话地热场。 他看见郝好的头发根里已经长出了一截黑发，就问道：“你黑头发长出来了，还打算继续去染发吗？” “不染了。”郝好平静地摇了摇头，“你不是说不适合我吗？” “嗯，确实是。”虞灿说话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 这尼龙绳很粗糙，将他的掌心都磨红了，虞灿这会儿手心火辣辣的疼，显得他有点废物。 他悄悄放松了一下手，抬头看了一眼郝好，这才发现郝好坐着没动。 “你怎么了？”他问道。 郝好缓缓摇头：“没事，歇会儿。” 虞灿闻言视线极为短暂地掠过郝好那已经高高肿起的肩膀，他没有再问。 郝好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他沉默地低下了头。 其实他的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但郝好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虞灿知道他是怎样过活的。 也许是因为虞灿是第一个亲口承认是他朋友的人吧，也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来到他的家里做客，不嫌弃地穿他廉价的衣服，还陪他一起收拾废品。 他还挺珍惜虞灿这个朋友的。 哪怕两个人的身世悬殊很明显，郝好还是不太想让虞灿直观地知道他是多么卑贱地活着。 漂亮矜贵的猫咪怎么会愿意和下水道里的老鼠做朋友呢？ 他不想吓跑这只高贵的猫。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马上要开学了？” “嗯，还有十来天吧。”虞灿提起这件事儿心情就又变差了起来。 他今天没有吃药，情绪不是很稳定，这一点点小事就像是星星之火，迅速点燃了他荒芜的内心世界。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听到郝好说：“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还没定。”虞灿的语气明显比之前生硬得多。 又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郝好愣了一下，以为他的话让虞灿觉得冒犯了。 他垂下头自嘲地想：看来那句“朋友”只是一句客套而已，他不应该当真的。 “对了，之前不是说下次我请你吃饭吗？你什么时候有空，在你回京城之前我回请你一次吧？” “不用了，你赚钱辛苦，自己留着花吧。”虞灿想也不想地拒绝。 “……” “好。” 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 这时虞灿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灿掏出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任凭手机一个劲儿地响。 郝好抬头看了过去，发现虞灿眉头深深皱着，眼底透着淡淡的倦。 随即，虞灿站起身走到了后门外的走廊上，郝好听见他冷冷的说了声“喂”。 后面好长一段时间虞灿都没有说一个字。 郝好看着虞灿那高高瘦瘦的背影心里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虞灿身体站得笔直，他却觉得此刻的虞灿似乎很悲伤。 像虞灿这么衣食无忧，前途光明，还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也会过得不开心吗？ 郝好真心不太能理解。 他一直以来最大的目标就是让他和奶奶能过上想吃几斤肉就吃几斤肉的生活，不再需要为了要不要浪费钱买一把填不饱肚子的葱姜蒜而犹豫不决…… 虞灿这样的人又会因为什么样的事而烦恼呢？ 虞灿接完电话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但郝好却能直观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特别沉重的情绪。 他想起了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虞灿。 也许，虞灿过得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 郝好一瞬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变得近了些。 “你不开心吗？”郝好仍然坐在地上，仰着头认真地看着虞灿。 虞灿背着光站在郝好面前，像是立于九天之上的冷漠天神，他低垂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人活着就非得开心吗？” 他的话郝好回答不上来，于是郝好沉默了。 “我先回去了。”虞灿开了口。 “这就要走？”郝好转头看了一眼挂在院子外的衣服，“你的衣服应该还没干呢？再等一会儿应该就行了……” “没事，你有口袋吗？我直接装回去就行了。”虞灿打断了他的话走到他面前，“你记得帮我跟奶奶说一下，另外你的衣服我洗了后给你送过来。” 郝好对上他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再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好，我去给你装。” 他站起身，走进了里屋。 “叮” 短信提示音响起，虞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机票确认的短信。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身上的生气又淡了许多。 “给，你的衣服都装好了，这是你的伞。”郝好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虞灿。 虞灿伸手接过：“谢谢，还有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郝好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虞灿要和他客气疏离，那他也就不往前凑了。 “那，再见。” “再见。” 第25章 酸楚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郝好给奶奶煮好饭后早早地就出了门。 早上没有毒辣的太阳，郝好打算趁这段时间多去搬一点水泥。 其实这会儿他的肩膀很痛，昨天他自己冰敷过也没有明显的好转，这会儿肩膀抬一下就酸痛得钻牙，但他不想休息。 一天赚几百块钱对他来说吸引力太大了，身体痛就痛点，他能忍。 郝好走在去的路上心里还在精打细算着，最近花销太大，他得多赚点钱把之前用掉的存款补上，还得去买一个手机。 医生让给奶奶补充营养，他打算每天都让奶奶吃上肉和鸡蛋，还有牛奶，还是得买…… 还有水果和蔬菜也得吃，营养要均衡。 这些日常琐碎的花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如果每天都来搬水泥的话，倒是还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开销。 想到这里，郝好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喜悦。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光明的未来。 到了水泥厂，已经有工人在搬货了，厂门口的门卫看到郝好对他还有印象。 “哟，小娃儿，今天还来啊？你昨天第一次搬，肩膀不痛啊？” 郝好咧着嘴笑了笑，说：“有点痛，但是可以忍，多搬几次就好了。” “你这娃儿，倒是肯吃苦，快去搬吧，现在天凉快，还能好受点。” “好。” 郝好扯了扯脖子上的毛巾，步履轻快地走进了水泥厂。 虞灿昨晚回去几乎彻夜失眠。 这样的情况隔三差五就会来上一遭，每一次失眠都会让虞灿在第二天的情绪变得更差。 好在天亮了之后他脑子里那根倔强的神经终于被困倦打败，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 早上九点半左右，虞灿又醒了，他睁着眼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的床头就摆放着虞老给他放着的吐司和鸡蛋，但他却没有一丝想要动弹的意思。 他饿，可他懒得拿。 这口饭为什么就非吃不可？ 虞灿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身体沉重得像是穿上了一件泡了水的棉袄，无形的沉重感令他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日子到底为什么要继续？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外面的车流声倒是十分喧嚣，可那些声音在他耳里听起来却分外的不真实。 虞灿感觉自己像是被盖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世界与他一分为二，无论他如何尝试去融入这个世界，可他的面前总是会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将他困在原地。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只是个孤独的旁观者，所以他丧失了一切兴趣和动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到最后，虞灿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起了床，他今天有必须要做的事。 今天是周一，上午商场里的人很少，虞灿提着昨天郝好给的衣服，简单地对比了一下之后，花了3980给郝好买了一台黑色的手机。 这个价位的手机不是最新型号，但功能什么的也都齐全，而且也是名牌手机，不是什么山寨机，虞灿觉得这个赔给郝好就挺合适。 他买完手机后又去买了一个大西瓜，然后直接打了个车来到了郝好家门口。 不过他来得不巧，斑驳的小院门上挂着一把锁住的锁。 虞灿拿出手机，本打算给郝好发个消息问问他在哪儿，又想起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上。 他拿起锁在门上敲了敲，对着里面大喊：“奶奶，我是虞灿，您在家吗？” 他喊了两声后老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老人家今天又犯病了，她已经记不得虞灿是谁了。 “你是哪个哦？” 虞灿知道她的情况，就耐心地解释道：“奶奶，我是郝好的朋友，昨天来过的。” 他把口袋里装着的郝好的衣服拿出来给老人家看：“您看，这是他的衣服，我来还给他，您收一下吧？” “哦，好好的朋友哇，那快进来。” 老人家说着就想要打开院门，但门锁着，她打不开。 “奶奶，我不进来了。您把东西收着就行。”虞灿开口阻止，“这里有一个西瓜，还有一个是我给郝好的礼物，您记得给他就行，我给您递进来。” 虞灿举着手里的东西从一旁的篱笆墙里往里面递。 老人家笑眯眯地接过，说：“那谢谢你了哦。” “不客气，那您回去吧，外面太阳大，别晒着您了，我回去了啊。” “好，要得，空了来耍。”老人家望着虞灿笑得很慈祥。 “好，奶奶再见。” 告别老人后，虞灿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去。 不过他想到昨天和上次打车的时候司机都向他抱怨这里不好掉头，一说还没完没了的。 他最烦这些陌生人强行施加给他的负能量，干脆就收起手机，准备自己走一段，等走到大路口再打车。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像是一个高温烤炉一样，路边的草都被晒枯了。 好在乡下树多，虞灿一路躲在树荫下走，倒也还算凉爽。 这一路都是他小时候经常跑的地方，还记得他小时候也有过几个玩伴，不过路过那些家人门口时，他发现那些房子明显都已经荒废很久了。 只偶尔有一两个老人坐在家门口，用浑浊的眼好奇地打量他。 虞灿手插着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怅。 路过水泥厂的时候虞灿加快了脚步，这一截儿都没有树，地面的空气都被热得扭曲了，虞灿皱着眉头，被晒得心烦。 “来，一二三走！” 几道吆喝声引得虞灿下意识地侧目，然后他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一个被重重的水泥袋压弯了腰的人正踩着一块窄窄的木板缓缓往卡车上走。 那头不伦不类的小黄毛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发根处全是被汗水打湿的水泥，不仅如此，他的衣服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全都是惨白的水泥灰…… 就像是一个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人一样。 虞灿站在原地，手臂被太阳晒得火辣辣地疼，他知道他该走了，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的脚步一步也挪不动。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郝好会做这么苦的生计。 想到昨天郝好那肿得老高的肩膀，虞灿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楚。 第26章 生命之重 郝好没有看见虞灿，他还穿着昨天那双被晒化了脚后跟的凉鞋，走路的时候明显有点颠簸。 那袋水泥也不知道有多少公斤，郝好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就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晃动一下…… 突然他脚底一滑，差一点就要摔了，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虞灿也跟着呼吸一窒。 “小心！”后面的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及时扶住了郝好，他这才站稳身子，将他肩膀上的那袋水泥往放到车上。 “王大爷，谢了哦。”郝好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朝身后的老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没事，小心点，这要是摔下去了骨头怕是要断哦！”老人家嘱咐道。 “好，我晓得了。”郝好脸上都是水泥灰，被汗水这么一糊，这张俊脸早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他的眼睛不舒服地眨了好几下，又用那条灰扑扑的毛巾擦了擦眼睛后就从另一块木板上走了下去。 虞灿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看到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工友手里接过一袋水泥扛在肩头。 水泥上肩的时候，虞灿明显看到郝好的脚步在原地晃了好几下才堪堪站稳。 他的肩膀这会儿已经看不清颜色了，但虞灿还是眼尖地从他那件灰扑扑的白背心上看到了一抹深色。 这小孩儿…… 他到底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用力？ 不仅仅是他，还有这里的每一个工人，他们看起来都活得好累。 这样的烈日当头，人都要给晒熟了，天上连只鸟都没有，可他们却顶着这样的烈日一趟一趟的搬着沉重的水泥…… 这群人大多都是看起来就很老实的中年男人，和瘦骨嶙峋的老人，有的看起来年龄比他外公还大，本该是在家里享福的年纪却还在为了生活奔波…… 他们看起来都是那种很善良淳朴的人，可生活却没有善待他们。 他们身上所背负的沉重的命运让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忍。 可即便他们过得这么辛苦，在他们脸上竟然还会露出那种质朴简单的笑容…… 他们的快乐到底从何而来？ 虞灿想不明白。 生活都已经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了，他们眼里的光为什么还在？ 在虞灿思考间郝好已经又搬了一袋水泥了。 郝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明显腰都直不起来了，可他竟然还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虞灿看到他抬手想要揉一下左边的肩膀，却犹豫着没敢下手，只是拿毛巾隔着，就用另一边肩膀继续扛了一袋水泥。 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走路的时候都能往下滴水。 他越走越慢，那短短的几百多米他走了好久…… 好久…… 可他依然还是坚定地往前走着。 …… 这类似的一幕虞灿只在摄影杂志的照片上看到过，可它此刻就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真实上演。 这画面远比那一个定格的镜头更加具有冲击力。 虞灿鼻尖猛地一酸，有些不敢再看下去。 可他的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阻止了他想要逃离的想法。 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看吧，你以为你受尽苦楚，这世上万事万物都不值得你留恋，可你所背负的那些东西在这些人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们这么辛苦只为了活着，你吃穿不愁又凭什么矫情地要死要活？ 以前他朋友知道他有抑郁症的时候就曾劝过他，说他身体健康，不愁吃穿，比起那些疾病缠身，身体残疾的人来说不知道有多幸福，让他想开点。 虞灿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心情都会特别烦躁。 他认为痛苦是不应该拿在一起类比的。 撕心裂肺是痛，难道撞到脚趾的痛就不是痛了吗？ 可现在，他两手空空的站在这烈日下看着那些浑汗如雨的苦命人，心里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不是真的是他太脆弱了？ 还是他生活得太安逸了？ 虞灿想起了那天在十字路口遇到郝好时的场景。 他每次见他他似乎都很狼狈，可也很努力。 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动容居然都是因为郝好这个人…… 他所承受的苦难，他的坚毅，他的韧性，他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一次次让虞灿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虞灿打从心里佩服这小孩儿。 郝好他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而且为了这个目标真的是拼尽力全力。 而他自己呢？ 虞灿默默地问自己，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些东西，能有郝好肩头上的那一袋水泥重吗？ 虞灿在太阳下站了好久，头发里的汗珠一颗颗的滴落在地上，可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那根别扭的神经一直都没有好转。 但此时此刻，他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看到这么多活得努力，活得认真的人，虞灿似乎也被他们身上的那种强烈的求生欲传染了。 也许，活着真的是值得的吧。 郝好再一次将肩上的水泥放下后，一转头余光终于看见了站在大门口外的虞灿。 那个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纯白衬衫，和灰蓝色的短裤，再加上他是冷白皮，在太阳光下他简直白得发光。 郝好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就拿毛巾用力擦了擦脸。 可这条毛巾早已经脏得看不清颜色了，就算是擦了他这张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站在卡车上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虞灿站在那里应该是在看他吧？ 他应该过去的，可郝好面对那个白净得发光的人却有种想要躲避的冲动。 虽然没有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虞灿在那里看了多久了呢？ 虞灿的视线很直接，看得郝好头皮发麻，他舔了舔嘴唇，垂着头朝虞灿走了过去。 虞灿站在原地，看着郝好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你怎么来了？”郝好在离虞灿一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他一站定，水泥地上就留下了几滴水印子，下一刻又瞬间挥发了。 “你的肩膀流脓了你知道吗？”虞灿语气有些严厉，视线将郝好头都打量到脚。 第27章 别扭的关心 “知道。”郝好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虞灿的鞋尖上，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虞灿的目光。 “知道你还不停下来，你的肩膀不想要了？” 他疾言厉色的关心让郝好有些诧异，郝好终于抬起了头，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虞灿。 “我心里有数，你怎么会来？”他又问了一遍。 “我来还衣服，顺便给你买了个手机，给你放在家里了。”虞灿没好气地说。 郝好双手扯住脖子上的毛巾，沉声说：“手机你拿回去吧，我那个手机不值钱，本来也要换了，不用你赔。” “我那手机也不值钱，你不要我拿着也没用，钱都花了，你让我扔了？” 郝好沉默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虞灿的语气算不上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火大。 郝好走近了之后，他才看清他的样子远比远看着要狼狈得多。 那件汗糟糟的衣服明显已经和他肩上的伤口黏在一起了，上面还有水泥灰，这人是真不知道疼吗？！ 郝好沉默老实的样子也令虞灿分外不爽，他知道他这是在用这样无声的方式表达他的拒绝，可他在倔什么？ 就他这种情况一个手机的钱得搬多少袋水泥才能挣得到？ 虞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搬这一袋水泥多少钱？” “五毛。”郝好平静地回答，声音很轻。 “五毛？”虞灿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嗯，吓到你了？”郝好嘴里说着玩笑话，心里却莫名地发紧。 他能够理解虞灿的震惊，毕竟对于像虞灿这样的公子哥来说，五毛这样的小钱就是掉在地上都不值得他弯腰去捡吧…… 可他却必须要顶着烈日在这里搬水泥才能挣到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钱。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是他和虞灿之间的差距。 就像现在，他们面对面站着，一个白净得像是天上的神仙，一个却像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泥耗子，他自觉自己站在虞灿面前都不配。 郝好的头垂得更低了。 虞灿看着他低垂的头顶心里一阵难受，鼻尖的酸楚刺得他的眼眶都红了。 抑郁症的患者情绪本来就特别脆弱，虞灿明显感觉到他那根扭曲的神经又要搞事情了。 他赶紧扭过头，用力地睁了睁眼，把那股想哭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他可不想在这小孩儿面前哭鼻子。 受苦受累的又不是他，他哪有什么资格哭。 而且郝好他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对他这么怜悯。 只不过，这小孩儿真是…… 虞灿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想要将体内的那股灼人的怒火给散出去。 妈的，这么重的一袋水泥搬一趟才五毛钱？这也太欺负人了！ 烈日当头，虞灿的脾气被晒得直接爆炸。 他忘记了要在外人面前伪装，忘记了要注意分寸，甚至忘记了顾虑郝好的自尊心，他指着厂里的工头说：“你他妈累死累活地顶着大太阳搬这么重的一袋水泥，他们就只给你五毛钱？他们是不是看你小故意克扣你了？” 郝好感受到了虞灿用坏脾气掩藏着的那份别扭的关心，他抬起头朝虞灿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眼睛里亮亮的：“没有，五毛已经很多了，这是市场价。” 他这幅乖顺的模样看得虞灿更加火大，可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郝好不思上进，明明在大好年华却去做这种最苦最累的卖力气的活； 还是气这个社会的残酷，明明是最苦最累的活却只能得到最低廉的报酬。 又或者…… 他是气自己，面对这样一个令他忍不住心疼的小孩儿，他却无能为力。 他空有一颗怜悯之心，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想到这里，虞灿突然就泄了气，他吐出一口郁气，语气有些低落：“那你还要搬到什么时候？现在是中午了，你不用吃饭？” 郝好想了想他现在的情况，他也觉得自己的体力确实快要到达极限了。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汗水，说：“不搬了，我去跟工头说一下，结了账就回去了。” “他能现在就给你结完报酬？”虞灿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嗯，这里的酬劳都是现结的。” “那还差不多，那你赶紧去结账。” 虞灿看着郝好那一头的汗就烦，这么久了他都没看见他喝一口水，再让他这么晒下去，他都担心他会被晒成人干了。 他一向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也这么大个人了，难道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吗？这么热的天，你出了这么多的汗，为什么不知道要多喝水？” “我知道，我喝了的，只是可能你没有看到。”郝好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虞灿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傻乐什么呢？还不去领工钱？” “嗯，这就去。”郝好说完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虞灿本想说我当然是回去了，但是他发现自己有点放心不下这小孩儿。 他问道：“喂，你肩膀伤成这样，下午不会还想来干吧？” 郝好没有回答，他转头看着厂里那些还在忙碌的工人，眼中的神色虞灿看不懂。 “不是，你就这么缺钱？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虞灿一时口快，脱口而出的话说完就后悔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郝好却没有放在心上。 “钱总是赚不够的。”他只是平静地这样说。 “……就算是这样……”虞灿想说的话在看到郝好那双晒得只剩半边脚跟的凉鞋后，他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不是郝好，所以他理解不了他的处境，自然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说那些轻松的大话。 他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别人的事，也不能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些不值钱的怜悯和同情而去改变郝好的想法…… 但是，他就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郝好这样胡来。 他不想管，可又过去不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别的人他管不了，但郝好这小孩儿…… 他就是无法对他的苦难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他那位英雄父亲。 他当初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的心态才那么英勇无畏呢…… 第28章 傲娇猫咪与小土狗 郝好看见虞灿的额角在流汗，白皙的皮肤都被晒红了，他出声打断了虞灿的纠结：“我先去结工资，你要不要去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等我？” “行，你去吧。” 虞灿看着郝好转身的背影，有点郁闷自己竟然会答应。 他瞬间就后悔了。 他等郝好干什么？他们又没什么可说的了，难道还要去他家吃饭？ 虞灿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先走得了，可他的脚步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往一旁的树荫下走去。 到了树荫下，虞灿只等了一分钟就没有耐心了，他又想遛了，但又碍于承诺不好意思走。 在他纠结间，郝好已经拿到钱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好了，走吧。” 郝好喘着粗气用毛巾把脸上和头上的汗都擦了擦，这一擦擦得满脸的灰，那张俊脸变得更花了。 也许是因为水泥刺激到了皮肤，郝好的单眼皮这会儿有些水肿，原本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看起来有点憨傻。 “赚了多少钱啊？”虞灿别扭地问道。 “105块！”郝好笑得开怀，一张黑花黑花的脸上就那口牙最抢眼。 虞灿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嗤”了一声，“行了，你也是够厉害的，我真是服了你了。”他摆了摆手，“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郝好明显感觉到虞灿今天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 他变得不再客气，甚至还有点凶巴巴的，但跟他说话的态度也自然了很多，甚至话也比之前多了些。 这种转变郝好并不觉得讨厌。 他指了指他家的方向，说：“你先跟我回去把手机拿回去吧，我不能要，当时救你也是我自己自愿的，真不用你赔。” 虞灿听了心里觉得很烦，他不擅长跟别人拉扯，但郝好显然不打算轻易收下手机。 这手机他肯定是不会拿回去的。 就这小孩儿五毛五毛的赚，还不知道要搬几十吨水泥才能买个手机呢。 “你好烦啊！”虞灿忍不住发起了脾气，“你到底在倔什么？我一大早就起床，专门去商场里给你买的手机，还大老远给你送过来，你凭什么不收？” 郝好抿着唇没有接话，他感觉到虞灿是真的恼了，他有点无措地扯了扯脖子上的毛巾，头又垂了下去。 他也知道他的这点坚持在虞灿看来是十分可笑的。 可他就是不想让虞灿看轻了他。 他虽然赚钱很辛苦，但是他可以去买一只便宜的二手手机，他有什么能力就负担什么东西。 也许虞灿会因为今天的事可怜他，但他并没有沦落到要靠别人施舍的地步。 虽然他也知道虞灿的本意并不是想施舍他…… 总之，他不想收。 见郝好又用这招无声反抗，虞灿直接气得没脾气了。 他压下心里那股躁动的火焰，尽量心平气和地跟郝好说：“行了，这大热天的，我不想多说了，总之，你救了我的命，我总不能还让你自己赔一只手机，这手机我买都买了，我自己一个人又用不了两只，难道你让我拿回去堆灰啊？” 郝好还是不说话，但他抬起头看向了虞灿，那张黑乎乎的脸紧绷着，嘴也紧抿着，一副倔驴样，显然还是没有被说通。 虞灿其实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好不容易对谁多一分耐心，但这人就是不肯领情，他心里的火一再压抑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板脸给谁看呢？不是，你到底在倔什么？我弄丢你一手机，然后我赔你一个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怎么，你自己赚的钱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 他越说越气，说完忍不住踹了郝好一脚。 他这一脚其实没用什么力气，郝好没觉得痛，这点力度对他而言就跟被猫挠差不多，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晃了晃身子，甚至还后退了一小步…… 虞灿见他这样心里更不爽了，他自己用了多少力气他心里有数，这家伙在这儿演什么呢？ 他“啧”了一声，不满道：“我懒得再跟你说，我告诉你，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可是我花我的零花钱给你买的！你要是敢让我的钱浪费了，你信不信我让我外公给你涨房租？” 虞灿这一招威逼利诱让郝好有点无语，同时又有点无可奈何。 他看着虞灿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幽怨起来。 虞灿见了直接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郝好见状也勾起了嘴角。 还真是一只傲娇的猫咪。 郝好心里那根别着的筋在虞灿这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下也扭过来了。 毕竟虞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用脚踹他了，他要是再拒绝，估计这人真的要生气了！ 而且虞灿的威胁也确实是成功了，郝好目前确实承受不了再涨房租。 “那就谢谢你了。”他直直地看着虞灿，像只眼巴巴地望着主人的小土狗。 虞灿见他这样心里也终于舒服了。 他傲娇地扬了扬下巴，轻轻哼了一声，说：“早这样不就得了？行了，那你赶紧回去洗澡吃饭，肩膀上的伤尽量别沾水，下午记得去我外公那里处理一下。” 说完他像是怕郝好不去，又补充了一句：“我下午会在诊所，你敢不来房租照样涨，知道不？” 郝好笑了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那你快回去吧。” 他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是签了合同的，至少今年内这房租是涨不了的，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 他心里承下了虞灿的这份情。 “嗯，走了。”虞灿摆了摆手，心里为郝好没有邀请他去他家里吃饭而松了口气。 而郝好也为自己家境贫寒到没有办法请他的朋友去吃一顿饭而羞愧不已。 在虞灿转身后，他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虞灿的背影。 突然，那人又停下来转身看着他。 郝好眼睛亮了亮，问道：“怎么了？” “对了，你穿多大的鞋啊？”虞灿视线落在郝好的脚上。 “42码，怎么了？”郝好悄悄蜷起了脚趾，把那只只剩半个跟的鞋往后挪了挪。 第29章 好朋友 虞灿移开了目光，看着郝好的眼睛说：“没想到你矮是矮，脚还不小，正巧你的脚跟我的脚一个码，我马上要返校了，以后估计也很少会再回山城了，我有两双鞋行李箱装不下，要不我拿来给你？” 他生怕郝好又要拒绝，赶紧补充了一句：“我那鞋没穿过几次，就这么放着也太浪费了，你就当帮我分担分担，别嫌弃啊。” 听到虞灿说他以后不回来了，郝好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虞灿的这份好心：“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他突然这么爽快虞灿还有点意外，不过反正目的达成了，他也就安心了。 “那行，我下午给你带过来，对了，你两点之后到吧，别去太早，我得午睡一会儿。” 说完，他又立刻改口：“算了，你那伤得早点处理，你扛了水泥，最好得打一针破伤风，这个得尽快打，要不然你别去吃饭了，你回去简单洗一下，我先带你去上完药再说。”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的，你不用这么麻烦 ……”郝好下意识地拒绝。 “不麻烦，我不进你家，就在外面等你，你不是还没有电话卡吗？我不带你去你怎么打车？哦，这么热的天，你还想走着去啊？” “我可以坐公车的，这会儿都中午了，别耽误你吃饭。”郝好还是不想麻烦虞灿。 这人又要犯倔了！虞灿烦得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着小孩儿这么放心不下，不过既然他不放心，那就管着他点儿，反正这小孩儿他也不讨厌。 “公交车站离这儿还有好远呢，又不是直达，等你走过去的时候伤口早感染了！再说你都救了我一命了，我为了你晚点儿吃饭还能是个事儿吗？” 虞灿说着就直接朝郝好走了过去。 他本想推郝好一把的，但这个人全身都是汗和水泥，他还真有点儿下不去手…… 于是他又用脚尖轻轻踢了郝好一下：“行了，啰啰嗦嗦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热死了，赶紧走！” 郝好低头看了一眼虞灿的鞋尖，那双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的脚尖处因为刚刚踹他的那两次已经有一块很明显的脏污留下了…… “你的鞋脏了。”郝好垂着头有些闷闷的说。 “脏了就脏了呗，鞋踩着地面，还能有不脏的？”虞灿也看到了鞋尖上的那一点脏污。 他又轻轻踹了郝好一脚，不耐烦地说：“喂，再不走我生气了啊！涨房租，懂？” 郝好被他这傲娇的模样给逗笑了，他笑着点了点头：“嗯，懂，那就麻烦你了。” “啰嗦，走吧。” 虞灿脚步一迈，大步走在了郝好前头。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白衬衫都变成了透明色。 这些汗都是为他流的。 郝好肿胀的双眼弯了弯，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他的肩膀现在很痛很痛，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感一直没有消除过，他知道他的肩膀肯定不能看了，但郝好的心情却很好。 一是因为他兜里揣着的一百多块钱，二是因为虞灿对他的态度转变。 他能感受到虞灿今天的表现是真的把他当朋友来看了，虽然这个朋友连示好都是强势的，别扭的，不过虞灿在他眼里也就是一只傲娇的猫咪，刀子嘴却豆腐心，就是脾气再差点他也觉得没什么。 他很珍惜这个朋友，交到好朋友这件事也令他无比雀跃，只可惜，他们的缘分可能也就止于这个夏天了。 两人并肩走在树荫下，一路都是尖锐的蝉鸣，他们边走边聊着。 “你几号走啊？” “25号。” “哦……那没几天了。” “嗯。对了，待会儿你记得把手机和身份证带上，等处理完伤口你就顺便去补办一张电话卡吧。” “好，知道了。” “那你奶奶在家里吃饭怎么处理？不然我给她点个外卖吧？” “不用，我早上已经把今天的饭都做好了，我待会儿给她热一热。” “哦，好吧。” 虞灿其实心里不是很认同让老人家总是吃冷饭的，不过他知道郝好的情况，他相信这样的处理肯定是在他们家目前的条件下唯一可以执行的方案，他也就闭嘴了。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截路，郝好突然问道：“你昨天不开心，是出了什么事吗？” “啊？”虞灿没想到郝好会突然提这一茬，他侧头看着郝好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郝好是基于哪个场景问的这个问题。 是他在浴室外蹲着的那会儿，还是他泡在水里的那会儿？ 虞灿不确定郝好到底知不知道他昨天到底是在干什么，但他肯定是不想让郝好知道的。 毕竟他比郝好大，他们俩相处的时候，虞灿也是以哥哥和长辈的身份自居的，这要是让郝好知道他昨天犯了傻，他多多少少会觉得有点丢脸。 而且他也不想让郝好知道他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病人。 他转头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儿啊，我都忘记了。” “哦。”郝好并不意外虞灿的隐瞒，虽然虞灿现在对他亲近了些，但两人还远不到交心的程度。 他只是懊恼虞灿这么帮他，但他却没法为他分担些什么。 他虽然没有交过好朋友，但也知道朋友是要相互鼓励，相互照顾的。 任何一种感情只有单方面的付出都是无法维持下去的。 想到这里，郝好忍不住侧目看了虞灿一眼。 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不管他们之间的缘分有多么短暂，但他一定会一直记得他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虞灿转头冲他扬了扬眉：“看什么看？我是真忘了。” “嗯，知道了。”郝好点了点头，眼底全是笑意。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郝好家门口。 虞灿在门口的树荫下停下了脚步，下巴朝郝好扬了扬：“行了，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尽量别让伤口沾太多的水和灰。” “要不你还是进去等吧，我待会儿还得给奶奶热饭，没那么快出来。”郝好不忍心让虞灿在外面站着。 第30章 等候 虞灿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就在外面等，这儿还算凉快，再说，你想让你奶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啊？” 郝好没想到虞灿竟然这么细心，连他的这点小心思都看出来了。 “那要不我洗完澡后再接你进来吧……” “哎呀你烦不烦？你有在这儿纠结的时间澡都快洗完了！快去！” 郝好又被踹了一脚。 这一脚是用了点力气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干嘛老踹我？之前你多高冷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脾气这么爆呢？” 虞灿被这句话堵了一下，看来他今天过于暴露本性了。 不过暴露就暴露了，反正这小孩儿老实巴交又可怜兮兮的，他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健忘的虞灿此刻早已经将当初郝好独自一人单挑一群小混混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嗤”地笑了笑，说：“哥踹你是为你好，因为哥要是对你挥拳的话，你这身板儿肯定扛不住，知道吗？” 郝好闻言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虞灿的身板儿。 虞灿高是高，但这身板儿一看就是常年不晒太阳不运动的。 就这样的，他一个应该可以打十几个。 不过郝好也没有否定虞灿的话，只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会快点的。” “行了，快去吧，不用太快，我不赶时间。” “嗯。” 郝好转身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地开锁推门。 “吱呀”一声响吓得郝好屏住了呼吸，但老人家这会儿正背对着大门坐在后院的门口，手上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她太专注了，根本没有听见门口的动静。 郝好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从堂屋进去，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后就去了浴室。 在脱背心的时候，肩膀上的布料已经和凝固的血液黏着在一起，轻轻一扯就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郝好担心现在脱掉衣服带来的新生伤口会感染，他想了想，决定把背心卷起来堆在脖子上，就这样先把澡洗完。 等身上都洗干净后，郝好咬了咬牙，直接一把将肩膀上的衣服扯掉。 血肉撕裂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痛呼出声，猛地一拳捶在了墙上。 汩汩血流顺着他的肌肉流得他满背都是，没一会儿就有一条血线顺着手臂流到他的指尖，白色的地板瞬间就落了几滴鲜艳的红梅。 郝好痛得头皮发紧，脸色都白了，不过他没给自己缓冲的时间，赶紧用莲蓬头把身上的血水冲掉，然后对着镜子用卫生纸把伤口周围的水泥灰擦干净。 血没有那么快止住，郝好不想让虞灿等久了，他直接就从浴室出来，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包好的饭菜点火回锅。 他热菜的时候目光还时不时地透过窗户看向院外，不过篱笆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看到虞灿。 虞灿这会儿正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呢。 一条细长的蚂蚁队伍沿着他的脚边慢慢悠悠地往前爬，虞灿盯着它们看了好久。 等了好久郝好都没出来，虞灿觉得无聊，就捡了根木棍坏心眼的从中间切断了它们的队伍。 前面的蚂蚁还无知无觉，后面跟着的蚂蚁却立刻乱了起来，它们的队伍瞬间就乱成一团，慌里慌张地沿着木棍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为自己找寻出路。 看着它们因为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就阵脚大乱的模样，虞灿心里一阵心虚，同时又觉得有点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在水泥厂看到的那些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水泥工。 他的鼻子瞬间就酸了。 虞灿赶紧把木棍挪走，然后埋着头努力让自己放空。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哭的冲动他并不陌生，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崩溃的自己他也很讨厌，明明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的身体和情绪都不受他控制。 可他既然无法放弃这样的自己，就只能尝试自救。 “没关系的，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病了，现在只是发病了，我没有不高兴，我并不是真的觉得悲伤，没事的，冷静一点……” 他自言自语的自我安慰起了作用，那股没来由的泪意终于散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到郝好正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虞灿不知道这人来了多久了，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他尴尬地站起身，手不自在地揣着兜里：“你来多久了？” 郝好转身锁门：“刚来，我就说让你进去等吧，你非要犟。” “啊？” 虞灿不确定地看着郝好，他这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仔细一想，他刚刚头埋着，自言自语的声音又很小，头顶的知了叫得那么大声，郝好没有听见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放下心来，拿出手机打了个车。 郝好走到他身边，他现在光着上半身，肩膀上虚虚地搭着虞灿送回来的那件短袖。 “车打到了？” “嗯。不过司机离这里有点远，还要等一会儿。” 虞灿视线落在郝好的肩膀上：“肩膀怎么样啊？” “还行，伤口没出血了。” “是吗？我看看呢。”虞灿说着伸手想要揭开郝好肩膀上的衣服。 “别看了。”郝好躲开了，他朝虞灿笑了笑，说：“怕吓到你。” 虞灿闻言挑了挑眉：“你确定？你还记得我是学医的吗？人体的组织结构里里外外我都看过摸过，就你这点儿嫩肉还能吓到我？” 郝好闻言也反应了过来，不过他还是没有让虞灿看他的伤口。 “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见他又犯倔，虞灿也歇了心思：“行吧，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伤口再和衣服黏在一起了。” “嗯，我注意着的，没碰到伤口。”郝好拿出虞灿给他买的手机说：“这个手机看起来就很贵，我那个手机才买成两百多，太贵了。” “贵吗？”虞灿不在意地说：“我专门去挑的最便宜的一只了，你拿着用就得了呗。” “嗯，好。”郝好没有再继续纠结，他侧着头认真地看着虞灿。 第31章 你怎么这么爱踹人? “待会儿处理完伤口，我请你吃饭吧？”郝好换了一双棕色的凉鞋，有点紧张地碾了碾脚下的枯树叶。 “你请我？”虞灿抬起头冲郝好笑了一下：“得了吧你，有钱自己留着用，别学那些小屁孩儿整天请客请客的交一些酒肉朋友，别浪费钱知道吗？” 虞灿这副长辈说教的姿态让郝好有些想笑，不过他并不讨厌虞灿的啰嗦。 他咧着嘴，抓起脖子上的衣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那一瞬间的动作man得让虞灿都看愣了。 “你就比我大4岁而已，别真把我当小孩儿，再说我也没有想请过别人，只请了你，我不是傻子，不会为不相干的人乱花钱。” 他的话让虞灿有一点感动，这小孩儿估计是真拿他当朋友了。 不过虞灿这人性格是真别扭，他讨厌感动这种肉麻的情绪，也害怕别人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感情，任何一种感情他都害怕。 虞灿本想继续打趣郝好装老成，把这事儿扯过去，却在看到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后闭了嘴。 他目光有些幽怨的看着郝好。 郝好被他看得一脸莫名：“怎么了？我脸没洗干净吗？” “没有。”虞灿目光持续幽怨。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郝好明明看着跟他一样瘦，他身上怎么就没有这么漂亮的肌肉呢…… 这会儿郝好脸上干干净净的，那张长得正气凛然的俊脸又露出了它原本锋利的模样。 虞灿发现自己对郝好可能还真有点看低了。 人家虽然年纪小，但他毕竟是独自扛起一个家的人，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人来为他瞎操心。 想通了之后，他也就收起了自己的长辈心态。 这时郝好开口问道：“你饿不饿？” “我还行，倒是你，你给奶奶热了饭自己吃没吃两口？” “没有，我怕你等久了。” “嘁，你还挺贴心。”虞灿懒懒地笑了笑，眼底却有些懊恼：“是我疏忽了，你扛了那么多水泥，应该饿惨了吧？我该让你先吃了饭再出来的。” “没事，我挺扛饿的，最多可以饿三天。”郝好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但虞灿的心却像是被谁轻轻地扯了一下。 两人并肩站在树下，虞灿仰着头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玩笑似地问道：“这数据挺精准啊，怎么，实践过？” “嗯。” 郝好只回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却令虞灿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 “为什么？” 明知道这个问题会涉及郝好的隐私，会勾起他不愉快的记忆，但虞灿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三天都吃不上饭。 “我爸恨我，他不想给我吃。”郝好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缘由。 他也不怕让虞灿知道这件事，毕竟虞灿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名，那么烂的名字总归是有个由来。 “你爸……”虞灿刚说了两个字就闭上了嘴。 再问下去就问得深了，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深究下去。 因为他爸的事，一直以来虞灿都坚持不管闲事的原则。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用冷漠包裹着自己，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可郝好却硬生生地在他的保护壳上撬开了一条缝……。 也许是因为郝好身上那股顽强的生命力对他的吸引了太大了吧…… 像他这样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的人，每一天都像是一只瘪了气的气球，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支撑他前行…… 可在郝好身边的时候，虞灿觉得自己好像能够偷偷从他的身上汲取一丝活力。 有个活得这么努力的人在身边，他再想做什么傻事都会显得他很矫情。 如果他身边长时间有一个像郝好这样的人在，也许他渐渐地也会变得勇敢和坚强吧。 不过偷来的东西就是偷来的，他留不住，而且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只有这一季的夏天。 虞灿最终还是没有再问。 网约车到了，两人沉默着上了车。 上车后，司机果然又开始抱怨这地方不好掉头，来跑这一趟根本不赚钱。 车里依旧没人搭理他。 虞灿低头在玩手机，郝好也拿出虞灿给他买的手机在研究。 虽然他嘴上嫌贵，但心里却是喜欢的。 这还是他头一回用新手机，里面完全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他认认真真地点开了每一个图标，去了解这是什么功能。 虞灿关上手机后见他玩得这么认真，笑了笑问道：“怎么样，好用吗？” “嗯，很好用。”郝好收起了手机，笑着看向虞灿：“我还是头一回用这么好的手机，谢谢你，虞灿。” 虞灿听到他这么认真的叫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说起来这还是郝好头一回叫虞灿的名字。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郝好的手臂，斜着眼说：“喂，我比你大四岁呢，你怎么着也该叫我哥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还要叫哥？”郝好说话时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看起来酷酷拽拽的，再加上他那头小黄毛和黑黝黝的皮肤，还有皮肤上泛着光泽的汗珠…… 这让他看起来特别有男人味。 虞灿有种被这小屁孩压了一头的感觉。 这让他有点不爽。 “说话就说话，你耍什么帅呢？小屁孩儿！”他又抬腿轻轻踹了郝好一脚来发泄心里的不满。 “你怎么这么爱踹人？”郝好挪了挪腿，“你这么幼稚还想当哥？” “你说谁幼稚呢？”虞灿作势举起拳头。 反正他在郝好面前已经原形毕露了，那他索性也就不装了。 郝好也很配合地抬起手臂做出抵挡的动作。 “嘶~” 他的动作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没事儿吧你？”虞灿赶紧收回拳头，不由分说的撩开了郝好肩膀上的衣服。 伤口果然化脓了。 “我没事，刚刚就是扯到了。”郝好想要挥开虞灿的手。 他的伤口自己在镜子里看过，看着还怪吓人的。 “别乱动，我看看。”虞灿一把打开了郝好的手。 郝好一天内见识了几次虞灿真实的暴脾气后，也没再做无畏的抵抗。 郝好两边肩膀上的水泡都破了皮，里面还有肉眼可见的泥沙嵌在肉里。 伤口已经感染了，正在往外流脓，他衣服都被染黄了。 “怎么这么严重？你这伤得赶紧处理！”虞灿转头对司机说了声：“师傅，麻烦开快点！” “要得。”司机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脚下油门一踩，车速明显快了很多。 第32章 处理伤口 虞灿转头看着郝好，眉头皱得死紧：“你这伤原本不会这么严重的，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昨天你肩膀都肿成那样了，今天就该好好休息，你竟然还去搬那么重的东西，你要钱不要命啊？” 他一连串数落的话语听得郝好一愣一愣的，原来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 这还是他生命中头一回有人这样疾言厉色地关心他。 他奶奶对他说话一直是温温柔柔的，而且她一直只会夸他，说他能干，说他聪明，说他有本事…… 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带着指责的关心。 他看着虞灿，眼珠子一动不动。 像他这种刚毅的长相一旦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会略显凶狠，他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还挺吓唬人的。 “干嘛？说你两句你还生气了？”虞灿的语气温度骤降。 他这变脸的速度也把郝好给看愣了。 “不生气，我也没有要钱不要命，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郝好好脾气地解释道，说话时眼睛还是一直看着虞灿， 虞灿从郝好的眼中看出了一点倔强。 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有你的处境，但你别以为你能吃苦就了不起，你就是头牛也得该歇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懂不懂？” 郝好没吭声。 虞灿气得一巴掌糊到他后脑勺上，这小屁孩儿，真不拿自己当人看？ 郝好被他拍得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地就缩着肩膀看着虞灿。 这要是换了别人，郝好早就还手了，不过虞灿是在关心他，他自然也知道好歹。 郝好的眼珠子亮晶晶的，从虞灿的角度看过去竟然还有一丝可怜兮兮的怯意。 “……” 他这表情跟被主人责骂了的小土狗别无二致。 虞灿被他看得心里一梗，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欺负小狗的恶人。 “你可别装可怜啊，我拍那一下都没用力！” 被他指着鼻子，郝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他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你的话我记住了，别生气。” “嘁”虞灿别扭地也坐直了身体，“我生什么气，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 虞氏诊所里人满为患，最近天气热，中暑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些出苦力的棒棒和农民工，他们去不起医院，有点什么病痛都爱来这种小诊所。 虞灿带着郝好来的时候看到这么多人都吓了一跳。 “外公，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柜台里捡药的老人闻声抬头：“最近天热，中暑的人多，你怎么来了？” “我带个人来处理伤口，您忙吧，我来弄就行。” “你带人？你弄伤的？”虞老目光落在虞灿身后的郝好身上,“是你啊?你们打架了？” “不是，我是文明人，打什么架啊，我就是顺便带他来的，您忙去吧，别管我们了。” “行，你自己弄。”虞老很忙，他也没有空理会两人。 郝好朝虞老点了点头后跟着虞灿进了诊所的私人休息室。 虞灿让郝好坐在他们休息的单人床上，嘱咐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取药。” “嗯。”郝好老实地坐在床边上，把肩膀上的衣服拿了下来。 虞灿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皱眉道：“等着。” 他推开门走出去洗了手，消了毒，换上了白大褂。 去药柜里取了药回来的路上，虞灿粗略地看了一眼诊所里的人。 他们大多都是黝黑的皮肤，干瘦的身体，还有廉价的衣着…… 和郝好那小孩儿一样，都是些活得很用力，很辛苦的人…… 他们靠着墙壁坐着，闭着眼睛静静地输液，身边都没有人陪着。 他们应该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吧，可到了他们倒下的时候，他们却是孤独的。 虞灿别过头，不再去看那些人。 世间百态都不能细看细想，否则得到的结论恐怕也只有一句不值得。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人原本低着头，听到声响立刻就抬起头。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虞灿心里有些庆幸，幸好这小孩儿现在不是孤独的。 “来，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里的泥灰，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啊。” “嗯。” 虞灿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拿起里面的镊子和酒精棉凑过去开始为郝好处理伤口。 “嘶~” 火辣辣的刺痛让郝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别动！”虞灿沉着脸说：“现在知道痛了？我今天要是不来，你还打算搬多久？” 他语气虽然严厉，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明显轻了些。 郝好抬起头冲虞灿笑了笑：“你都数落了我一路了，你喝水不？” “怎么，嫌我啰嗦？”虞灿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故意加重了一些。 “嘶~”，郝好痛苦地皱起了眉，赶紧道：“不是，就是担心你渴了。”郝好对着虞灿的冷脸露出了他的一口白牙。 “嘁。”虞灿被他讨好的笑容取悦了，手上的动作终于又温柔了一些。 郝好看着虞灿低头认真为他处理伤口的样子，忽然想起他和虞灿头一回在这个诊所遇见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虞灿也是一身的白大褂，一开口就让他脱裤子，语气听起来就让人不爽。 那会儿的他看起来可不好相处了，又冷漠，又没耐心，说话还刺人。 现在他还是一身白大褂，依然没耐心，说话还是刺人，但是郝好心里却不会再觉得不爽了。 有些看起来很冷的东西也是有温度的。 郝好肩膀上的伤口创面很大，而且已经有感染迹象了，虞灿给郝好处理好伤口后，给他打了一针破伤风。 “伤口处理好了，待会儿还得再输液消炎，不过你还没吃饭，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再回来输液吧。” 郝好听到还要输液，下意识地就要开口拒绝：“不用了，这点伤我回去养养就行了。” 虞灿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没有理会郝好的话，只冷着脸垂眸看着他：“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 郝好小声地反驳了一句：“你不是还在读书吗？” 第33章 暴脾气 “怎么，怀疑我的能力啊？”虞灿端起托盘冷冷地说：“要不我让我外公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输还不行吗？” 郝好站起身，费力地把衣服穿上：“走吧，我请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不用，不是说了别乱请客吗？” “不是说了没乱请客，只是请你吗？”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后，虞灿笑了笑说：“怎么，输液舍不得输，请我吃饭就舍得了？” “嗯。”郝好点了点头，看着虞灿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虞灿翻了个白眼别过头：“这么肉麻的话你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你小孩子过家家呢？” “这句话很肉麻吗？”郝好不能理解虞灿的点，他继续问道：“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吃饭？” “不要。” 郝好沮丧的低下了头。 虞灿端起托盘打开了休息间的门，他转过头说：“我没有让比我小的小孩儿请客的习惯，让人知道了我多没面子啊，走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好了这次我请的。”郝好兴致缺缺地跟着虞灿走出了休息室。 “谁跟你说好了，你有证据吗？”虞灿把托盘放到了玻璃柜台上，转身坏笑着看着郝好。 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 郝好怎么都没想到虞灿会来这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和朋友的相处经历吧，所以他的嘴才说不过虞灿。 不过看见虞灿眼中的笑意，他也跟着笑了笑。 “伤口处理好了？”虞老见两人出来问了句。 “嗯，弄好了，不过他待会儿还得回来输液，我先带他去吃饭。” “行。”虞老看了一眼虞灿，又看了一眼郝好，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虞灿和郝好闻言对视了一眼。 虞灿笑了笑说：“不是您老是让我出去交朋友吗？我这不就交了个小朋友。” 他这句话让郝好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他好像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亲昵，下一瞬他的身上就悄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很高兴。 虞灿终于真正承认他们的朋友关系了！ 不过朋友就朋友，为什么非得加“小”字？ 郝好忍不住悄悄靠近虞灿，暗自和他比了比身高。 很明显他确实要比虞灿矮好多，也难怪虞灿总把他当小孩儿看。 郝好暗自挺了挺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长高一点…… 虞老听到虞灿终于交到了朋友，眼中满是笑意：“不错，交到朋友了就多和朋友出去走走，以后别老窝在家里躺着。” “那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啊。”虞灿把东西放好后脱下了白大褂，“外公，你吃了没？” “吃了，你快去吃饭吧，带朋友吃好点。” “嗯，知道。”虞灿在手心抹了点消毒液，转头对郝好扬了扬下巴：“走吧。” “等一下”，郝好问道：“刚才的药多少钱？” 虞灿知道郝好自尊心强，说不收钱他肯定不乐意。 他想了想，本来想说个十块钱的。 但他开口前忍不住在心里算了一下，这小孩儿累死累活搬一袋水泥才赚五毛，这十块钱他得扛二十袋水泥才赚得到。 二十袋水泥啊…… 虞灿从来不知道十块钱原来也能这么难挣。 他直接回头踹了郝好一脚：“钱什么钱，不是说了是朋友吗？我就帮你擦个药还用得着收钱？” 郝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骨，今天他已经被踹了好几脚了，他对虞灿的暴脾气又深入地了解了一个度。 “那打针的钱呢？”他知道虞灿的好意，但还是不想占虞灿的便宜。 “你烦不烦，都说了不要钱！你再说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你想清楚了啊！” 郝好看着虞灿，嘴又倔强地抿着不说话了。 虞灿看见他这样就又想踹他一脚。 这犟驴，真烦人！ 虞灿和郝好两人的互动虞老都看在眼里，等虞灿没忍住又抬起脚的时候，虞老开口制止了他：“灿灿，不要欺负小朋友，有话好生说。” 虞灿哼了一声：“这小屁孩儿太犟了，好好跟他说话他不肯听，非得让我踹他才肯听话。” 虞老笑了笑，对郝好说：“好了小孩儿，你是灿灿的朋友，不用收钱，你快跟灿灿去吃饭吧，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担待。” “我脾气还不够好啊？”虞灿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郝好则是认认真真地向虞老点了点头：“嗯，我晓得了，谢谢。” “不用谢”，虞老笑着挥了挥手：“快去吧。” 虞灿黑着脸推了郝好的腰一把，冷冷地在他身后说：“你嗯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脾气不好？” 郝好想回头看他，又被踢了下脚后跟：“快点走，没看见人这么多吗？” “……” 郝好算是把虞灿给看明白了，这人的话就不容许人反驳，反驳了他就要动手动脚。 真是个暴脾气，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两人走出了诊所，外面的热浪惹得虞灿心烦气躁，他用手扇了扇风，问道：“你想吃啥？” “你选就好，我都行。”郝好看他热成那样，就走到了虞灿前面，想给他挡一挡太阳。 他的走位很明显，虞灿想忽略都难。 “……” 这小孩儿真是…… 他拉着郝好的手腕走进前面开着空调的小卖部：“我打车，你去拿两瓶水，咱们就在这儿等车来。” “嗯。” 因为郝好身上的伤，两人今天去吃了点清淡的潮汕牛肉火锅。 郝好吃得辣，这么清淡的东西他吃着嘴里没味儿，虞灿又不准他加小米辣，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吃清淡的。 他发现虞灿今天特别爱管他。 “待会儿你自己在诊所输液，我先回去一趟，把鞋给你拿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到时候我自己来拿吧，这么热的天，你别来回跑了。” “你来？”虞灿见郝好总是夹菜吃，就给他夹了一大夹牛肉片放进他碗里，“你身上的伤就别老是出去晒太阳了，免得又感染了，这两天你最好哪儿也别去，就在家里待着养伤，知道吗？” 看着瞬间就冒尖的碗，郝好心里一暖。 “我心里有数。”他没有直接答应。 第34章 爱心泛滥 虞灿眯起眼睛看着郝好的头发璇儿：“怎么有数的？你给我说说，你这两天什么安排？” “啊？”郝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虞灿，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嚼了。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管过呢，这让他有点不适应。 “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但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得赚钱的。” 他说得为难，虞灿沉默了。 “那你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想去扛水泥？” “水泥暂时扛不了，我做点别的。” “别的什么？”虞灿下意识地就问了。 郝好犹豫了一下，沉声说：“去捡废品。” “……” 虞灿安静了好一会儿。 郝好一边吃，一边偷偷地看虞灿。 长得好看的人皱眉的时候总会有种脆弱的美感，会令人下意识地心生怜惜，即便虞灿是个男人，这一点依然适用。 看他这样，郝好很想顺着他的话答应他，好让他安心，但他却连这点任性的资本都没有。 “其实捡废品不累的，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灿打断了。 “你会钓鱼吗？” “啊？”郝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回道：“钓鱼不就是拿根鱼竿挂上饵扔河里就行了吗？这还有什么会不会的？” “嗯，你说得也对。”虞灿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低着头边吃边说：“要不然这样吧，我一直都想去钓鱼静静心，正好我外公有好几套渔具，不过我一个人去又没意思，之前本来想请个专业陪钓的，但我又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相处……” 他顿了顿，语气十分自然地说：“要不然你来陪我得了，我给你一小时200，够不？” 他说完抬起头对郝好笑了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郝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虞灿。 虞灿筷子敲了敲碗，故意冷着脸道：“干嘛？陪我钓鱼可比你顶着太阳去捡废品要轻松多了吧？这你都还要犹豫啊?” 郝好垂眸眨了眨眼，然后抬起眼眸看着虞灿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虞灿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老爱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我这就是正常的雇佣关系，你提供你的时间和服务，我买的是陪伴，大家各取所需，这是很公平的交易，懂不？” 郝好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值钱。” 虞灿不高兴了：“你好烦啊，你不是缺钱吗？有钱不赚你傻啊？” 郝好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们是朋友，你想要钓鱼我可以陪你去，我不收你钱。” “你不是要赚钱吗？”虞灿见他碗里的肉都吃完了，又给他夹了一大夹牛肉放进去，“行了，是男人就别总是啰里啰嗦的，我就接受有偿陪钓，你就说你干不干吧？你要不干我找别人了啊？” 见郝好还有些犹豫，虞灿又指着他的鼻子，故作生气道：“200一小时可不少了啊，你要是傻缺你就拒绝！” “……” 郝好现在已经对虞灿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虞灿在他身上格外爱心泛滥，但他知道虞灿的决定他最好还是不要拒绝，不然待会儿他估计又要被踹了。 “我可以陪你去钓鱼，但我真不用那么多钱，我们是朋友，我给你个友情价，一小时十块就行。” “那我们各退一步，你陪我去，我给你一小时一百！” 虞灿不等郝好说什么又补充道：“而且你别以为这钱好赚，陪钓要负责拎东西，还要会捧场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你要是老是板着脸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把我的鱼吓跑了，我可是会扣你工资的，亲朋友，明算账，知道不？” 郝好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他的眼眶却隐隐发红：“行了，我知道了老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钓鱼？” “就明天早上吧，就在你家后面的那条河钓得了，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说：“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免得明天状态不佳影响我心情，知道不？” “嗯，知道了。”郝好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虞灿吃得撑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郝好吃东西。 “那鞋我就明天给你带过来，待会儿我给你叫个车送你去诊所，你自己输完液就回去休息，知道了没？” “不用你给我叫车，我自己坐公车去就行。”郝好见虞灿放下了筷子，问道：“你就不吃了？” “嗯，吃饱了。”虞灿朝他扬了扬下巴：“还剩这么多肉呢，你多吃点，都吃完，别浪费。” “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你怎么每次点菜都点这么多？” “帅哥的事你少管！”虞灿懒懒地朝郝好呲了呲牙。 他的状态看起来放松极了，眼睛都是半眯着的。 郝好脑海中一瞬间就浮现出一只翻着肚皮，眯着眼睛，故作凶相的小猫咪。 怎么会有人这么像猫啊。 郝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笑什么笑？快吃！”虞灿拿起漏勺掳了一勺肉想要放进郝好的碗里。 郝好其实也吃得很饱了，虞灿在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在给他夹肉，他光吃肉都吃了好几大碗了。 这还是他有生之年里头一回光吃肉就吃到饱。 这么好的牛肉，要是能让奶奶也尝一尝就好了。 想到这里，郝好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碗：“我吃不下了，能不能打包啊？我带回去晚上再吃，行不行？” “真吃不下了？”虞灿放下了手里的漏勺。 “嗯，真的饱了。” “那既然要打包的话就再点一点肉吧，这都没多少了。”虞灿说着就要叫服务员。 郝好赶忙制止了他：“不用了，这已经很多了，再说本来就是因为吃不完才打包的，就这样吧。” “行吧。”虞灿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买单，这些帮我打包一下。 “好的，请稍等。” 两人吃完饭出来，虞灿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营业厅，就道：“正好这儿有营业厅，你去把电话卡补办一个吧。” “好。” 第35章 沮丧 陪郝好补办了电话卡后，虞灿就不顾郝好的拒绝给他叫了个车，把他送去诊所。 郝好上车前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对虞灿认认真真地道了声谢。 “虞灿，今天……谢谢你。” 虞灿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啰嗦，赶紧去输液，明天见啊。” 郝好冲他的背影说了声：“嗯，明天见！” 郝好回到诊所时人已经少了许多，虞老见他回来，问道：“你们吃完了？” “嗯。”郝好点点头。 虞老一边抓药一边问道：“吃的什么？” “潮汕牛肉。”郝好举起手里的打包袋说：“老爷子，这个是打包的，我可以暂时放到你的冰箱里不？我怕热坏了。” “可以啊，你自己去放吧。”虞老指了指后面的休息室，“放好去病床上躺好，灿灿跟我说了要给你输液消炎，等会儿我来给你输。” “好。” 郝好提着剩菜往里走去。 放好剩菜后，郝好找了个空床位躺着，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但换了设备登录要两个以上的好友确认身份才行。 郝好有点懵了，他微信上除了虞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朋友，都是些收废品的，或者是招零工的工头。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两个可以联系上的朋友。 正好这时虞老端着药走了进来。 “来，等会儿再耍手机，我先给你输液。” “好。”郝好换了个手拿手机，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爷子，我换了个新手机微信登不上，需要两个好友帮我验证一下才行，我之前加了你的，你可不可以帮我验证一下。” “可以啊，你发验证来嘛。”虞老放下托盘，拿出了手机等郝好的验证信息。 郝好点开微信，选验证好友的时候选了虞老，另一个就是虞灿。 “还有你可不可以帮我跟虞灿说一下，让他也帮我验证一下？” “可以。”虞老笑了笑，一边给虞灿发微信，一边问道：“你和灿灿关系看起来还挺好？” 郝好笑了笑：“还行，他人挺好的，我们认识以来他经常帮我。” “真的啊？”虞老看起来还挺高兴，“那是好事，他平时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很难得他会愿意管你的事。” “嗯，我也觉得他的性格前后差距很大，我感觉每次见到他他的性格都不一样。”郝好成功登上了微信后，他第一时间点开虞灿的头像，给他发了个“谢谢”过去。 “嗯，他情况有点特殊，其实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只不过他一直故意把心封闭起来，你们聊得来的话可以多约着一起出去耍。” 郝好听这话总感觉里面有故事，他抬起头看向虞老问道：“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哪里特殊了？” 虞老摆了摆手：“这个等你以后自己去观察，来，手捏拳头。” “好。”郝好低头看着虞老为他插针，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虞灿回的：？ 郝好：谢谢你帮我验证。 虞灿：有病！ 郝好笑了笑，想要收起手机，又看到虞灿发了句：输上液了吗？ 郝好用新手机给虞灿拍了张他打吊瓶的手发过去：嗯，在输了。 虞灿：待会儿输完老实回去，我给你们买的那个大西瓜记得回去和奶奶吃完，别放冰箱啊，吃隔夜瓜容易食物中毒。 郝好倒是不知道这个，他认真地回道：知道了！ 见他在玩手机，虞老就没有再跟他说话，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而虞灿那边也没有再发新的信息过来。 郝好等了一会儿后就闭上眼睛休息，他今天体力消耗很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下午四点，郝好终于输完了液，他从冰箱里拿出打包的菜走到柜台前问虞老：“老爷子，今天药费一共是多少？” 虞老正坐在椅子上给别人开药方，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郝好，然后摆了摆手：“不用，灿灿专门嘱咐了不收你钱。” “这不合适，中午就没有收钱。”郝好干脆就从兜里拿出一张五十的递给虞老，“你看够不够？” 虞老见他坚持，就收下了那张五十，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十块五块一块的钱递给郝好，“收你十块，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吃清淡点。” “好，谢谢。”见他收下钱郝好也就安心了，他也没数找了多少钱，把所有钱都装进口袋里后就离开了诊所。 后来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后，他扯了两张一块的出来就把钱扯乱了，他就把那把钱理了一下。 结果这一数，竟然有48块！ 郝好看着手心里皱皱巴巴的一叠钱，心里五味杂陈。 难为那老爷子了，为了他这点可怜的自尊还专门陪他做一场戏。 明明知道这祖孙俩都是一片好意，可郝好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和受挫。 他看起来很可怜吗？ 可怜到别人都忍不住要施舍他？ 这样的想法才起了个头，郝好就甩了甩头把这些想法赶了出去。 做人不能不知好歹，虞灿和虞老爷子都帮了他不少，他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且让别人可怜他只能说明他没把日子过好，他怪不了别人。 郝好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纵即逝的风景，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肩膀上的伤口时不时还会传来轻微的刺痛，两条被过度使用的手臂也酸痛得厉害。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一条多么卑微的生命，靠着一身的苦力才能挣扎着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今天虞灿请他吃饭又花了四百多。 虞灿在花这笔钱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好像那不是四百多，而是四块多一样。 可如果换做是他，郝好心里很清楚，即便是他今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请虞灿吃顿好的，但如果是这个数，这样的消费他能支付，但一定会让他肉痛很久很久。 还有今天在付医药费，车费……甚至是买两瓶矿泉水的时候虞灿都不肯让他出钱。 虞灿一定是出于好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郝好依然觉得有些难堪。 也许在虞灿眼里，他这种人谈自尊心就是一件不自量力的事吧。 比起他这点可怜的自尊，还是为他省下实打实的几十块钱更加实在。 而他的确也在意这几十块钱。 这比他被人施舍更加令他感到沮丧。 第36章 派出所 回到家的时候郝好的心情依旧有些低落，不过在开门之前他就调整好了表情，不想让奶奶察觉到他的沮丧。 “奶奶，我回来了！” 郝好进了院子后先进的厨房，把打包回来的牛肉放进了冰箱里。 “奶奶，我带了牛肉回来，等会儿给你热，我们先把虞灿送的西瓜吃了哦。” 他喊了两声都没人应答，郝好走进里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 他转身去了堂屋。 “奶奶？” 堂屋的后门原本是锁着的，但现在门却大开着，郝好脸色一变赶紧冲到后院去。 “奶奶！” 后院也是空无一人，篱笆墙上的小木门像是被暴力拆开了，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郝好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慌了。 他赶紧沿着小路一路边走边喊：“奶奶！你在哪里？” 他的喊声在整个小村庄里回响着，住着人的那几户农舍里有人出来张望。 郝好焦急地挨家挨户上门询问，大多数人都表示没看见什么老人。 郝好从村头找到村尾都没有找到人，他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伤口也被汗水刺得生疼，可他都顾不上了。 怎么办？ 奶奶现在肯定是发病了，她什么都不记得，自己一个人能去哪儿？ 郝好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给奶奶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用记号笔写了他的电话号码的，但到现在也没人给他打电话…… 郝好看向身后的大山，心里慌得厉害。 他赶紧沿着河流一路往山里走，但刚刚走到山下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陌生号码就赶紧接了起来：“喂？” “郝好！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我啊？”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郝好脸上的期待瞬间落空。 “方洛，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聊，挂了。” “诶！别挂啊！”电话那头的人也生气了，“郝好，你也太不识好歹了吧？我也是一片好心想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啊？” 郝好心里正是最焦躁的时候，听到这番话，他心中的那些被人轻视的憋屈终于忍不住都爆发了出来。 他对着手机大吼：“我要你帮我了吗！我靠自己堂堂正正的赚钱，你他妈凭什么把老子当乞丐！你给老子滚！以后别他妈再给我打电话！老子不当鸭，也不要谁施舍！” “你！” 郝好一把摁断了电话，把那道令他觉得恶心的声音彻底隔绝。 他甩了甩因为大吼而有些缺氧的头，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后，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低头把这个新号码也直接拉到了黑名单。 他知道他这个举动算是彻底断了他所谓的后路，让他失去了过上安逸生活的机会。 可他还是不后悔。 之前那一瞬间的动摇令他难堪了很久，他知道他终究还是无法放弃他那可怜的自尊。 他有手有脚有力气，为了生活他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脏活累活他都可以做…… 他想活着，但也不想为了活着彻底失去自我。 他这样的人所能抓住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只有他的自尊和人格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抛弃的。 这两样东西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累赘，可如果他连这两样东西都没了，那他活着又跟那些恶心的蛆虫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看得起他，可他不能看不起自己。 他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他爸对他的诅咒。 他是郝好，不是郝烂！ 郝好抬手抹了一把脸后继续扯着嗓子朝山里大吼：“奶奶，我是好好，你在哪儿？快回来！” 寂静的山林里回荡着他焦急的喊声，激起一片飞鸟。 郝好一路都特别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生怕会看见什么令他承受不了的场景。 刚走到半山腰，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郝好没有犹豫赶紧接了起来。 “喂？” “喂，你好，我是派出所民警，我们这儿送来了一个神智不清醒的老太太，她衣服上有你的电话，你是她家人吗？” 郝好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对！我是！她是我奶奶！太好了！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马上过来！” “行，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你奶奶损坏了别人的财物，人家报了警的，你最好叫你的家长过来一趟。” 郝好听完心里猛地一沉：“怎么回事？” “等你们来了当面说吧。” “行。”郝好挂完电话手隐隐有些发抖。 他知道他奶奶肯定是闯祸了，她有老年痴呆，再加上年纪大了，应该不会被拘留，但赔偿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赶紧回了一趟家，把他装在一个曲奇饼干盒子里的所有现金，还有他的银行卡都拿了出来…… 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一共2988.7元。 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节省，直接叫了一个网约车去了派出所。 郝好到的时候就听到老人家害怕的哭声，他赶紧循着哭声到了休息室，终于见到了他奶奶。 “奶奶！”郝好一个箭步冲到老人家面前蹲下，紧张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没有看见她有什么伤口后，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奶奶不要怕，我来了，没事了。” “好好？好好来了吗？”老人家泪眼朦胧，呆呆的看着郝好。 “嗯，奶奶，是我。” “乖孙，我要回去，快点带我回去。”老人家虽然神智不清，但却知道她闯祸了，心里很害怕，靠在郝好怀里一个劲儿地哭。 郝好抱着瘦骨嶙峋的老人，心疼地红了眼眶。 “你是她孙子？” “我是。”郝好回头看见屋里的其他人，除了两个年轻的民警，还有一个带着金项链的中年男人。 看到郝好来的时候，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门外，眉头皱了起来。 民警看到郝好是一个人来的后也皱了皱眉：“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大人呢？” 第37章 赔偿 “我没有其他家人了。”郝好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爸妈都没了，家里只有我和奶奶。”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中年男人，紧张道：“警官，我奶奶她得了老年痴呆，脑子不清醒，她做了什么事都不是故意的。” “这个我知道，你先别急，来，先坐吧。”警察听到郝好说他没有家人后，再一看这祖孙俩的穿着就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了。 年轻的警察拿出笔录开始登记：“姓名？” “郝…好。” “年龄？” “17。” “身份证号？” “……” 警察按照郝好提供的信息录入系统之后发现名字对不上，但一看到那个真名，那警察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转身给郝好接了一杯水：“来，你先喝口水。” “谢谢。”郝好接过水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他找了奶奶一路，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现在的确是渴了。 等他喝完水，民警这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根据报案人张先生的陈述，你奶奶应该是为了捡他放在车里的矿泉水瓶子，拿砖头敲碎了他的挡风玻璃，当时周围有不少人在，人证都有。” 听到这里，郝好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藏在裤兜里的手紧紧地攥着那一卷几百块钱的现金。 那个人一看就很有钱，他的车也肯定不便宜。 郝好不知道换一块挡风玻璃需要多少钱，但他兜里的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郝好朝那位张先生弯腰鞠了一躬，说：“张先生对不起，这件事既然是我奶奶做下的，我们会认，但她一定不是故意的，你的车窗玻璃换一块要多少钱？我会赔给你的，对不起。” 那名姓张的男子上下打量了郝好一眼，沉声开口道：“我相信老人家不是故意的，她这种情况我也能理解，所以追责的话就免了。” 闻言郝好赶紧说：“谢谢。” “你先别急着谢。”那人打断了郝好的话，继续说：“我那辆车是保时捷，刚提车才不到两个月就出了这事儿我心里也很不爽，你来之前我已经当着警官的面打电话问过4s店了，换一块新的挡风玻璃要，这钱得你们来出。” “？”听到这个数字，郝好脸色更白了。 他全部身家连这个数的零头都不够！他脑子有一瞬间一片空白。 这么多钱…… 他要上哪儿去凑…… 警察看到郝好的脸色就跟那人说道：“你也看到这祖孙俩的情况了，4s店要价都贵，不然就去外面换一块算了，换个质量好的，给人家减轻点压力，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表情有些不虞：“警官，我这车还是新车，我还宝贝着呢，外面玻璃的是便宜，但谁知道那质量怎么样？ 而且我答应了我女朋友过两天带她去兜风的，现在这老太太给我玻璃砸了，这不耽误我事儿吗？” 他看了还在哭的老人一眼，说：“这样吧，我也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我不要什么额外赔偿，我问了4s店，他们那儿有现成的玻璃，最多两天能给我弄好，我只要他们立刻赔钱，我好去换玻璃，就这么简单！” 听到他的话，郝好就知道对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看来这一万多他是非出不可了。 民警一看郝好的脸色就知道他给不出这么多钱，他在中间调解道：“这件事是老太太的责任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这祖孙俩情况特殊，一个是老年痴呆，她的监护人又是未成年人，你也应该知道，有老年痴呆的老人是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中年男子就双手抱胸，烦躁地“啧”了一声，郝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希冀的光。 民警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人家这情况你也看得出来，他们要是真拿不出钱，你就是去上诉也不一定能拿到那么多，不如折中一下，你也是个大老板了，你损失一点，自己承担一些就当日行一善，他们也赔偿一些，为老人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觉得怎么样？” 另一个民警放下手里的手机，抬头看向中年男人，说：“我帮你问过了，在外面换的话，你那车的挡风玻璃，最多八千就能换下来。” 他转头看向郝好，问道：“你们情况虽然特殊，但也不能让人家太吃亏，你说说，你们能赔多少？” 郝好闻言赶紧把自己兜里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还有他的那张银行卡。 “警官，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不过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八百多，加上我微信上还有一百多，算起来一共有3000……” 他话音一落那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喂，你们这是蹬鼻子上脸啊？3000你打发叫花子呢？” 他的声音很大，吓得老人家又开始哭。 郝好赶紧把老人抱在怀里，然后一个劲儿地道歉：“大叔，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想耍赖，这真的是我们全部的钱，要不你看这样，我先赔给你3000，剩下的我再分期还给你，可以吗？” “那不行！照你们这样，这点钱不得拖到什么时候去啊？我没那功夫陪你们耗！” 那人说完后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态度就更加不耐烦了。 “行了，我有事得去忙了，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墨迹，我遇到你们我也自认倒霉了，就按警官说的，我去外面换，8000我认一半，你们赔我4000，立刻马上付款，赔完我就走了。” 民警闻言看向郝好，说：“小孩儿，他的要求不算过分，我们警察调解最多也就只能到这份上了，要不你向别人借点儿，先给人把钱赔了？我好让你们签字确认接受调解，这事儿就算过了。” “好的，我知道，谢谢警官，不过我没什么亲人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可以找谁借，你让我想想。” “行吧。” 第38章 借钱 说是想想，其实郝好知道他根本没有可以借钱的人，他们祖孙俩无亲无故，上哪儿去筹钱…… 郝好攥着手机，抱着一丝希望走到中年人面前，把手机递给他说：“叔叔，我这手机是别人送的全新的，才用不到一天，应该至少能值一千，我把这个赔给你行吗？” “我不要啊，我只要现金，你要去变现你自己去。” “好，我马上问一下二手网站看能卖多少。” 郝好将他的手机信息输入二手手机回收网站上，没想到他这原价3980的九成九新的手机竟然也只给500元的回收价，理由是型号老旧。 …… “喂，小孩儿，快点，我还有事儿呢！” “我知道了，你等等，我找朋友借一下。” 郝好打开通讯录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他勉强能够谈得上有交情的人就只有虞灿一个人…… 不行，郝好下意识地就否定了这个选项。 虞灿和他也就今天关系变得亲近了点，他已经帮了他很多了，而且他们刚刚成为朋友他就找他借钱，虞灿会怎么看他？ 可不找虞灿，他又能找谁？ 郝好想到了那串躺在黑名单里的号码。 之前他才说了那么硬气的话，现在又去开口向人借钱，这无疑是把他的自尊往泥里碾，可那又怎样？ 他的自尊一文不值，解决不了他们祖孙俩现在的困境。 可即便是要向人低头，郝好依然还是不想找方洛。 他手指在虞灿的电话上点了点，最终还是点了拨通。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虞灿的声音懒洋洋的从听筒里传来：“喂？郝好？” 郝好手紧张地捏了捏手机，努力克制情绪开口道：“喂，虞灿……” 他喊完虞灿的名字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真的开不了口。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虞灿，对不起……我有事求你……抱歉……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你能不能…能不能…”郝好吞吞吐吐的，说到一半声音就开始哽咽起来，半天都无法将一句话说完整。 “你别急，出什么事儿了？你需要我做什么？你慢慢说。” 虞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缓，在他的安抚下，郝好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他抹了一把脸，强忍着哽咽继续说剩下的话。 “我奶奶把别人的车玻璃砸了，我们现在在派出所，我……我……”他语气艰难，迟迟说不出那句话来。 “你需要钱是不是？要多少？”虞灿直接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牵强和勉强，也没有一丝嫌弃和鄙夷。 他的态度让郝好心里的难堪减轻了很多，再开口时也顺畅了不少。 “对，我需要钱，需要一千，我知道找你开口不合适，但我真的是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你能不能借给我一千，我一定尽快还给你。” “好，可以。”虞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微信转给你，一千够吗？再多一点也行的。” “够了，一千够了，谢谢你，虞灿……真的，谢谢……”郝好紧紧捏着手机，两滴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的郝好真的是忍不住。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不是认识了虞灿，那么此刻的他要为这一千块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和妥协。 是虞灿给了他一个继续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是虞灿帮他保住了他那卑微又可怜的自尊。 他再次感激地重复：“虞灿，真的谢谢你愿意帮我。” 虞灿那边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好了，给你转了两千，你先用，不用着急还，奶奶没事儿吧？对方要追责吗？” “没事，我赔完钱就可以走。” “哦，那就好，那你就赶紧赔完钱带奶奶回去吧，老人家肯定吓坏了。” “嗯，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先处理你的事吧，明天我来看看奶奶。” “好。” 挂完电话后郝好心里彻底轻松了下来。 他最紧急的难关就这么轻易地度过了，虞灿的体贴和温柔出乎他的意料，将他打电话之前心里的那些纠结和忐忑都化解了。 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虞灿对他们两个名字的释义。 灿烂，灿烂…… 多么美好的一个词语啊，可郝好感觉这个词离他的生活好远、好远…… “好好又哭了，你爸爸又打你了哇？”老人家手紧紧地攥着郝好的手，看到郝好眼中的泪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 郝好抬手把眼泪擦干净后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说：“奶奶，没有，我已经长大了，爸爸打不到我了。” “哦，好好长大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郝好放开奶奶的手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说：“叔叔，你把微信收款码打开一下吧，我把钱转给你。” 郝好刚才打电话借钱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中年男人也相信了郝好是真的没钱，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收下了郝好东拼西凑的4千块钱。 看到那一叠十块五块甚至一块的时候，那男人皱了皱眉，直接把那叠零钱扔回桌上：“算了，这些零票我不要，你们拿着自己用吧。” 郝好低着头把那叠前抓在手里，声音有些嘶哑：“谢谢。” “行了，今天算我倒霉，不过你们家老人既然是这种情况就该看好，今天你也就是遇到了我。我这人好说话才放你们一马，换了别人你们就不一定能有这么幸运了知道吗？” “知道，对不起。”郝好把头埋得很低，又向那人鞠了一躬。 那人黑着脸签完字就走了，郝好耗尽所有身家，也终于把奶奶带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他和奶奶坐的公交，公交只到村头一公里远的站台。 下公交后，郝好牵着奶奶的手沿着公交站牌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村头。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打在路过的云朵上，壮观美丽，无与伦比。 从村头到他们家还有好长一段路。 祖孙俩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在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漫天的火烧云染红了整个村庄，将两个归人身上也染上了一层暖洋洋的红。 郝好看着天边那片灿烂的美景，眼泪不知为何总也止不住。 老人家路上还不安分，嚷着要去捡废品，给郝好赚学费。 郝好强忍着泪，死死拽着奶奶的手，他抹了抹泪，抬头看着天边即将西沉的夕阳表情逐渐变得坚毅。 晚风为他将脸上的泪痕吹干，郝好也将那些让他感到痛苦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他转过头来看着年迈的奶奶，郑重地承诺道：“奶奶，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挣大钱给你买大房子，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不会再让人看不起我们！” “好，好，乖孙有志气，要得，要得。”老人家笑眯眯地点头，浑浊的双眼中带着一抹柔软的光亮，她似乎已经看见了郝好为她形容的光明未来。 看到她的笑容，郝好也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晚，郝好一夜未眠。 第39章 他是个温柔的人 翌日清晨，郝好早早起床给奶奶做饭，老人家昨天也是被吓坏了，郝好昨晚上听到老人半夜翻来覆去的，估计也没有睡好。 这会儿老人难得赖床，郝好也没有打扰她。 昨天他和虞灿约好了今天要去钓鱼，说实话，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郝好今天其实不太放心出门。 不过他都已经答应了虞灿了，自然不能食言。 只能待会儿把所有的钥匙都藏好了。 想是这样想，但郝好心里总归还是不放心，他心里很纠结，也很烦躁，手里的菜都被他给揉烂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了。 这大清早的怎么会有人找他？ 郝好放下手里的菜转身走出了厨房。 “谁啊？” 郝好一出门就看到了高出篱笆半个肩膀的虞灿站在外面。 看到郝好出来，虞灿拎起了手里提着的几个精致的包装袋晃了晃，带着一抹帅气的笑容说：“傻站着干嘛？本帅哥亲自来给你送快递，还不速来迎驾！” 清晨的微光洒在他英俊白皙的脸上，化为一抹暖意漾在他弯弯的眼里，他身后那氤氲的光圈令他看起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郝好看着这样的虞灿，脑海里就回想起昨天在电话里温柔安抚他的那道声音。 他一瞬间就记起被这个人、这道声音从绝望里拉出来的那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这一刻，他对虞灿的所有印象全部都被推翻，在他心里，只有温柔两个字是和虞灿最匹配的词。 他才这样想着，就听到虞灿粗声粗气地说：“喂，你傻了啊？还不来开门？我踹门了啊！” “……” 他至少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人。 郝好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看着虞灿，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来了，怎么来得这么早？” 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反正我也睡不着，就干脆早点出门，还能少被太阳晒一会儿。” 虞灿进门后郝好才发现他两只手都提着东西。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哦，这些是我给奶奶买的营养品，还有鸡鸭鱼肉和水果，给你们补身体的，你赶紧拿进去，重死了！” 郝好看他手都被勒红了，赶紧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哇，这么重？你都买了些什么啊？”郝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没想到这几袋东西竟然这么沉。 虞灿甩了甩手，随意地说：“不都告诉你了吗？鸡、鸭、鱼、肉、水果和营养品。” 他又晃了晃他右手里的口袋：“这里是我带不走的鞋，另外还有几件我没穿过几次的衣服，都有点小了，我穿着不合适，正好你矮，给你穿合适，你不许嫌弃啊！我这些衣服都老贵了。” 他说完毫不客气地推开堂屋的门走了进去，把口袋都放在了茶几上。 “奶奶呢？还没起啊？” “……” 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郝好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默默地跟在虞灿身后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回事？他依稀记得前天这人还挺拘谨的，现在怎么这么不见外了？ 而且，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虞灿这时转过头来，看到郝好还拎着东西跟在他后面，他眉毛一拧，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郝好：“你跟着我干什么？这些东西你就这么提着不重啊？还不去放冰箱里！” “……” 郝好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不过他原本要推拒的话这会儿却觉得已经过了开口的时机，再说出来就有点不对味儿了。 “你……” 他张了张口，想要虞灿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了。 “谢谢……又让你破费了。” “谢什么，这些东西是给奶奶补身体的，又不是给你买的，唉，我去厨房洗个手啊。” “……” 郝好提着东西跟着虞灿走进了厨房，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虞灿身上。 又来了，那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发现虞灿这个人性格很不稳定，真的每次见他感觉都是一个不一样的人，到底什么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呢？ 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郝好想起虞老说的话，虞灿情况特殊，所以，这就是他的特殊情况吗？ 虞灿走进厨房看见摆在灶台上的菜，“哟，在做饭呢？” 他知道奶奶在睡觉后说话就压低了声音。 “嗯，你吃了吗？” “吃了啊。” 郝好把虞灿买来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上，他蹲下来把口袋打开，就看到一只完整的大母鸡，和完整的肥鸭，还有一包剁好的乌鱼，以及一大块五花肉。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肉。 “你也买太多了，这肉我们估计得吃半个月才能吃完。” “真的假的？”虞灿也蹲下来盯着口袋里的肉，“这也不多啊，不过这肉确实比我原本打算买的要多一些。” 郝好侧头看着他，笑着问道：“为什么？你被坑了？” “嗐，这年头哪个大学生出门买菜不被坑啊？”虞灿无语道，“你是没看见，那卖肉的大叔那刀他不走直线，越划越歪，要不是我喊停，他能划到俄罗斯去！” “噗~”郝好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直接被他逗笑了。 “笑屁啊笑！”虞灿一巴掌糊到他后脑勺上，欠欠儿的说：“不过这么多肉也正好给你补补，你这会儿正是长身体的末班车，你可得多吃点肉才行，不然就一辈子都是个矮冬瓜了，还有啊，奶奶那么瘦，也得多补补，肉给买了，在冰箱放太久营养会流失的，你可别舍不得吃啊！” “嗯，知道了。” 郝好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诶，你没拿鱼竿来啊？” “没啊。”虞灿站起身拍了拍手，说：“昨天不是才出了事儿吗，今天你还是在家里好好陪奶奶吧，钓鱼下次再钓，不然就你这状态去了也是给我添堵。” 他吊儿郎当的话语背后却是实打实的温柔和体贴，郝好已经把这个口不对心的傲娇怪看得透透的了。 “那就谢谢你的体贴了。”郝好看着口袋里满满当当的食材，决定先把鱼做了，再炖半只鸡，然后再炒个小炒肉。 他抬起头望着虞灿，说：“今天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我做饭还行的。” 第40章 留下 “啊？这不合适吧？”虞灿有点犹豫。 别看他这会儿表现得这么自在，这是因为奶奶不在，只在郝好面前他才会这么放松，等一会儿奶奶起了，那他肯定还是不自在的。 “算了，我待会儿就回去了，这一趟主要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这些东西你们自己慢慢吃。” 他专门来一趟都不愿意留下来吃饭，是因为嫌弃他们家的条件吗？ 郝好垂着头不说话。 见他那样，虞灿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解释道：“你别多想，我是真有事，再说我留下来你不得又坐地上了，这样吃着多累啊，你们自己吃吧，自己吃舒服点。” 郝好低下头小声说：“我昨晚上已经做了一个新的木凳，有凳子坐的。” “啊，你还会做凳子啊……”虞灿干巴巴的笑了笑，“那你还挺厉害的。” 他的态度这么勉强，郝好也知道再邀请他吃饭就是强人所难了。 他有点失望。 虞灿昨天才帮了他那么多忙，今天还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好吃的，郝好出于本能地对虞灿感到亲近，他心里是很希望虞灿留下来的。 “算了，你不想吃就不吃吧，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你去坐一会儿吧。” “哎呀，不是不想吃……” 虞灿一听郝好那语气心里就怪过意不去的。 这下好了，他留下来也不自在，但要是真走了，怕是他半夜睡着了都得醒来说一句该死…… 这么失落的语气谁听了不内疚啊！ 虞灿烦躁地又挠了挠头，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吧，你要是不嫌麻烦，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 “真的？” 郝好回过头来，两只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虞灿，脸上还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虞灿也笑：“真的啊，干嘛，我留下来吃饭你就这么高兴啊？” “嗯！”郝好用力地点了点头，笨拙地表达着他的喜悦,“这还是我头一回请朋友在家里吃饭，虞灿，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哦……”虞灿被他这么看着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伸手挠了挠头，指着地上的菜说，“那什么，你要做什么菜？我来帮你收拾？” “不用，你坐着就行，我来弄。” “哦。”虞灿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去坐啊。” “不用，我站着。”虞灿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 郝好起身去堂屋里把他做的那把小木凳拿了过来放到虞灿身后：“坐吧”。 “哦。” 虞灿这次倒是乖乖坐下了。 郝好看着他笑了笑，把吃不了的肉都先放冰箱里冻着，剩下的食材被他装在一个竹子编的簸箕里，一起端到水池边清洗。 虞灿低头看了看屁股下的小木凳，又前后晃了晃。 “还挺结实的，我坐着高度正合适。”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郝好听到了头也不回地说：“合适就好，我专门按照你的身高给你做的。” “啊？专门给我做的啊？”虞灿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不是说了今天要来钓鱼吗？”郝好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钓鱼也……算了……”虞灿又低头看了一眼小木凳，晃了晃后开心地说：“谢了啊，你有心了。” “这算什么，我得谢谢你才是，昨天要不是你帮忙，我……” 虞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打住，我这人听不得肉麻的话，你内敛一点，知道吗？” 郝好笑了笑：“好吧，我不说了。” 虞灿视线从板凳上收回来，看着郝好忙碌的背影问道：“昨天你们赔了人家多少钱啊？” “4000。” “4000啊……”虞灿听完对郝好祖孙俩的财物状况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也就是说，这祖孙俩全部身家也才3000块左右…… 这还不够他用一个星期呢…… “那你们钱都赔给人家了你们还有生活费吗？” “有啊，你不是多给我转了一千吗？够我们用好久了。” “一千块能用多久啊，要不我再给你转点得了。” “不用了。”郝好停下手里的动作，用一种看冤大头的眼神看着虞灿。 虞灿看到他那个眼神心里就不舒坦，又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道：“你那什么眼神啊？想说什么就说呗！” 郝好还真说了：“虽然你信任我我很高兴，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了，我们才见过三四回面你就借这么多钱给我，这样很容易被人骗的。” “……哈？”虞灿都气乐了，“你在教我做事？我一22岁的大老爷们儿用你这个小屁孩儿教我看人？” 郝好见他那样儿无奈地转过头继续洗肉：“我没有要教你做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心软这件事很容易被人利用，你自己注意一点，而且财不外漏，反正以后你别轻易借钱给别人总是对的。” “呵……我可谢谢你了！”虞灿无语至极。 这小屁孩儿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还容易相信人？ 他还心软？ 真当他是爱管闲事的活佛济公呢？ 虞灿憋屈地踢了一脚放在他脚边的包装袋泄愤。 他虞灿在外面可是出了名的冷血冷酷石头心，路见不平绕道而行的无情路人甲好吗！ 也就是郝好让他莫名奇妙地背负了一段救命之恩，又看在这小孩儿活得那么辛苦的份上，他这才对这小屁孩儿多了几分照顾。 这下可好，这小屁孩儿把他当没心眼儿的傻缺了…… 虞灿很不爽，他最讨厌被人误会了！不管好的坏的！ 但他也不可能去跟郝好解释这些弯弯绕绕的。 烦死了！ 他又踢了一脚脚边的塑料袋。 这次他力气不小心用大了点，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虞灿吓得赶紧收回脚，郝好也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 虞灿赶紧打开包装袋查看，一边还心虚的说：“这天气可真热啊，玻璃都给热炸了。” “是什么东西碎了？”郝好甩了甩手里的水走了过来。 他余光早就看见虞灿收脚的动作了，而且虞灿现在这幅心虚的模样就跟以前把他家的调料瓶打碎的流浪猫一个样。 他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拆穿虞灿。 第41章 不是好人 “哎呀，是我买的土蜂蜜碎了，你快去拿个东西来装一下。” “哦。”郝好赶紧去拿了个大碗过来把流出来的蜂蜜装进去。 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手忙脚乱地收集剩余的蜂蜜。 “哎呀流到口袋外面的就不要了，说不定有玻璃渣。” “我知道，你手拿开点，别割到手了！” “有病吧你，我又不是智障，我能把手往……嘶~我去！你个乌鸦嘴！” 虞灿猛地收手甩了甩，滴落的鲜血被他甩在了郝好的脸上…… 郝好抹了一把脸无语地看着虞灿，虞灿的血被他给抹开了，眼皮鼻子上都是血迹，看着还挺吓唬人的。 虞灿见了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欸，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 “像谁？” 虞灿仰头大笑：“像关二爷和包拯的结合体，哈哈！” 这人还真是幼稚…… 郝好没忍住白了虞灿一眼，然后捏住虞灿血流不止的手指仔细看了看伤口，“都说了让你拿开点，现在怎么办？我家里没有创口贴。” “哦，没事儿，我给你买的东西里面有，你去那个红色的袋子里拿。” “嗯？你还给我买了药？” “是啊。”虞灿理所当然地说：“就你这爱乱来的小屁孩儿肯定经常受伤，我给你买了些常用药备着。” 他说完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成年人的细致周到学到了没？小、屁、孩儿！” “……” 这人简直幼稚至极！ 但确实也很细心…… “你自己按着，我去拿药。”郝好飞快地起身走了。 虞灿这才低头认真地看了看他的伤口。 鲜血还在流，他没有听郝好的话按压伤口止血，反而什么也不管放任鲜血一直流。 看着鲜艳的血滴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 虞灿脸上的表情逐渐敛去，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血液离开他身体的一路行径，这种感觉…… 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不过这种感觉一纵即逝，就算是他不管不顾，人体还是会积极自救，这点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虞灿迅速回神。 “来，我给你擦一下伤口，再贴个创口贴。” 郝好拿着药走过来，看到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时他皱了皱眉，不过再看到虞灿的手已经止血了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半跪在地上，轻轻捏住虞灿的手指帮他处理伤口。 虞灿一只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郝好。 郝好身上灼热的体温透过指尖的接触传递过来，虞灿好像感受到了一股特别强烈的，生命的脉搏。 就是这种蓬勃的生命力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的目光落在郝好毛茸茸的头顶。 虞灿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小人。 郝好把他当成好朋友，把他当成了心地善良的好人，可他自己知道他一直都是别有所图。 他只是在借着郝好的苦难驱动自己。 他卑鄙地利用了郝好对朋友的渴望，利用了他的苦难对他施以一些小恩小惠让郝好对他感恩戴德，对他亲近…… 他只不过随便提供了一些食物，就换来了小土狗的真心信任。 可他却只是想从它身上获得一些积极的情绪价值而已…… 他没有想过被喂养过的小狗在他离开之后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他…… 所以，他不是个好人。 这小孩儿终究还是不知道人心险恶。 太傻了。 “好了，之后小心点，伤口别碰水。”郝好给虞灿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时对上了虞灿还没来得及收敛的复杂眼神。 “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虞灿摇了摇头，收回了手，然后问道：“对了，你肩膀上的伤换药了没？” “还没有。”郝好站起身把药装回盒子里。 “为什么不换？” “没来得及，待会儿换。” 虞灿视线跟着他，看他去放好药盒，又把蜂蜜收集起来后，就重新去准备食材。 “要我帮你换不？” 郝好想了想，回道：“也行，那就麻烦你了，待会儿我做完饭你帮我换一下吧。” “行吧。”虞灿笑了笑，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欸，不过这会儿应该是吃早饭吧，你现在就做这么丰盛的菜？” “现在不吃，先把鸡炖上，这个时间要久一点。” “哦。”虞灿没话找话，“看你动作这么熟练，我都有点期待你做的菜了。” 郝好听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那你最好别期待，我比较擅长煮面和炒素菜。” “啊？合着你刚才说你手艺好是骗我的啊？” “也不是骗你，但这种大鱼大肉的我们家很少吃，所以我不是很有经验，之前过年我想奢侈一把，也买了鸡和鱼，但我没做好。” 说完他怕虞灿被吓走了，又赶紧找补了一句：“不过我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这次我会多放点酒去腥的。” “哦……”虞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了想，说：“那要不我从网上找找菜谱？” “也行。” “那你等着。” 有了菜谱的帮助，郝好总算是找到了一点方向，准备起来动作流畅多了。 虞灿坐着无聊，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卧室，小声问道：“奶奶怎么还在睡啊？一般老人不是少觉的吗？” “她昨天吓到了，一直在哭，晚上也一直在翻身，应该没有睡着。” “哦……”虞灿声音更小了，“她怎么出去的啊？” “她找到了我藏在枕头底下的后门钥匙，自己开门出去的。” “那她为什么要砸别人的车啊？” “她想捡人家车里放着的矿泉水瓶子。” “哦……” 虞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挠了挠头，说：“那你这次应该是把积蓄都花完了，你该不会又想去搬水泥吧？” 郝好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暂时不会，我等伤口再长好一点再去。” “那怎么说也得一个星期以上才行，而且你这肩膀长出的新肉要是又去扛重物，估计还得再起泡。” 第42章 知己! 也许是郝好对他的那份信任和亲近的分量太重了，虞灿忍不住对郝好的未来也有些在意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而且你还年轻，这种靠苦力赚钱的方式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总不能一直干这个，你有想过未来的打算吗？” “想过的。”郝好沉声回道。 “是吗？”虞灿来了点兴趣，问道：“能跟我说说吗？” “说出来你肯定要笑话我的。”郝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那种人吗？你说吧，你只要不是想去泰国变性当人妖我都不会笑你的。” “……” 郝好没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我这样的长相去当人妖是找出路还是找死路啊？” “哈哈，你有自知之明就行。”虞灿笑了笑，语气重新变得正经起来，“那你认真说说，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就想租一个门面开个废品回收站，然后多挣点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让她天天都有肉吃。” “哦……” 虞灿听到这么质朴又简单的愿望心里又有点不得劲。 天天吃肉这点小事估计街上随便拎一个人都能做得到，但这却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的远大梦想…… 他赶紧开个玩笑来缓和这有点沉重的氛围：“你这么能吃苦，我相信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到时候你还得努努力，找个漂亮老婆，生个大胖孙子，我相信这才是你奶奶最想看到的。” 郝好听了笑了笑：“你形容的未来还挺美好的，就是不知道那一天能不能实现。” “当然能。”虞灿站起身走到郝好身后，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活得最用力的人了，我相信你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郝好转头对虞灿笑了笑，看样子只是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客套话在听。 虞灿还有8天就会离开山城了，他心里对郝好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挂念的。 他知道之后他和郝好估计不会再有联系，因为他本性就是这样一个凉薄的人。 不过怎么说他也曾从郝好身上偷偷汲取过一些能量，离开之前，他也希望能给这个可怜的小孩儿留下一点能量。 他拍了拍郝好的肩膀，语气难得沉稳：“小孩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生活很辛苦，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这个坎儿再也过不去了，但你要相信，这个时间节点对你来说只是你生命的长河中短暂的一段而已。” 郝好没想到虞灿会这么认真地安慰他，他停下手里切肉的动作，转头看向虞灿。 虞灿张开双臂比了个距离：“你看啊，你的人生轨迹从出生到死亡其实都是注定好了的，就是这么一条漫长的线，现在你可能走到这儿，你觉得这是一个大劫，难得不能再难的难关，无论如何都走不过去的坎儿，但其实呢？” 虞灿指了指他的左手，“其实你的人生终点在那儿呢，也就是说未来的你一定会跨过这个坎儿，斩断这一片荆棘，找到新的出路。” 他放下手，看着郝好的眼中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所以，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一步一脚印的朝着你的终点往前走就行了，路上的什么坑坑洼洼你都不用在意，因为未来的你一定会跨过这些难关，你只需要耐心地等待那个未来到来就行了。” 虞灿说完停了一下，又说了一句：“你要记得你就是你自己的英雄，未来的你会带你离开困住你的困境，所以，你一定要继续、永远这么认真地活下去，知道吗？” 郝好听了他的话胸腔一瞬间涌满了各种情绪，这些情绪激动地在他心里掀起波涛，起起伏伏，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很多。 虞灿的这番话说到郝好的心坎上了！ 郝好觉得虞灿简直就是他的知己！他竟然看出来他一直努力压抑着的那些心思！ 从昨天到现在，郝好虽然表面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的的确确是觉得有点撑不下去了。 他辛辛苦苦存了那么久的所有积蓄瞬间全部都被掏空，可他和奶奶未来还需要那么多的花费，他还欠了虞灿的债，下个季度还要交房租…… 所有的事全都化为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却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生活还得继续，他满脑子全都是想着怎么才能挣到钱，可偏偏他的肩膀还受伤了，连卖苦力都卖不了…… 他有时候都觉得他可能马上就要被这些巨大的压力逼疯了，他甚至曾经想过要不然干脆放一把火直接一了百了算了…… 这些阴暗的想法他都有过…… 因为只有这样想，他才能稍微放下他肩头的压力松一口气。 可他不能，也舍不得。 所以他只能继续扛着那些压力，艰难地继续活着。 他还以为他只能自己默默消化这些情绪，可没想到虞灿竟然会安慰他，而且他的这番话还真的让他看到了希望。 是啊，只要他不放弃，他就一定会有一个属于他的未来！ 未来的他肯定早就已经度过了他眼前的难关，说不定他已经实现了他现在的愿望。 说不定他已经成家立业，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 说不定他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奶奶也已经可以安享天年，含饴弄孙…… 这些未来，只要他坚持下去，就有可能是属于他的！ 而眼前他觉得最困难的这一刻，未来的他估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想到这里，郝好心里一直团积着的那口郁气终于疏散了，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一瞬间的轻松让他有点飘飘然。 直到此时此刻，郝好忽然明白了李白的那句“轻舟已过万重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看着虞灿，眼里的光亮得不可思议：“谢谢你，虞灿，你的这番话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会安慰人！” 他咧着嘴开怀地笑着：“高材生就是不一样，看事情这么通透，你一定是一个活得特别坚定，内心特别强大的人吧！” “……” 虞灿被他的话卡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最后也只能干笑两声：“呵呵，你说得对。” 第43章 生气 郝好笑了笑，转头继续切肉，嘴上说着：“看来人还是得多读书，书读多了这思想才有深度，才能像你一样豁达。” “呵呵……”虞灿明知道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听着总觉得他是在讽刺他。 他顺着郝好的话问了一句：“那你想继续读书吗？” 郝好愣了愣后回道：“你要问我想不想，那我肯定是想的，但现实里没有想不想，只有能不能。” “……” 虞灿闻言沉默了好久，郝好也没有再说话。 虞灿忽然开口问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有人愿意资助你，你想回去上学吗？” 郝好回头，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有一种平静的哀伤。 “谁啊？你啊？” “我才没那么有闲心呢？”虞灿转头看向窗外，别扭地说：“我就是说假如，但是你要认真地回答我。” 郝好笑了笑：“哦，假如是真的的话，我也不能去。” “为什么？”虞灿转过头来。 “我去读书就得从早上到晚，我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她这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照顾自己，犯病的时候说不定能把房子点了。” 他举起刀用力地砍开鸡胸，沉声说：“而且就算有人资助学费，但生活费，房租费、奶奶的药费这些我都得去挣，读书没有时间挣钱。” “再难也就这一年，等你考上大学……”虞灿说到这里就卡住了。 郝好接着他的话说道：“我要是真的考上了大学就得住校，那我奶奶怎么办？” 他说完转头看着虞灿，平静地说：“所以我不能。” “好吧……”虞灿低头看着水泥地板上斑驳的痕迹，说：“其实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就像你说的，以后开一家废品回收站也不错，我听说废品回收行业其实也很挣钱的。” “嗯。” “那你可得好好存钱啊，就山城这情况，你想租一个大一点的门面，一个月怎么说也得上万，一般门市租金至少都得半年付，这还是房东好说话的情况，这么算下来，哟，你少说也得存个八九万吧。” “嗯，我知道。”郝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颓丧,“我之前一直在存钱的。” “那……”虞灿突然想到什么，就改了口说：“那就行。”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郝好突然说：“其实之前也有人说要资助我来着，不过理由很搞笑，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啊？”虞灿又重新坐到了小板凳上，手撑着头懒懒地看着郝好。 郝好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许羞涩：“她看上了我的脸。” “哟~”虞灿盯着郝好的嘴角，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有魅力的！” 郝好也笑，这件事对他而言其实算是一个秘密，也是一件很屈辱的事，他原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和虞灿分享。 哪怕他会笑话他，他也很想和他分享。 “我也觉得，以后要是真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还可以去当小白脸。”他尝试和虞灿开一个朋友间会开的玩笑。 “噗，你可得了吧！”虞灿笑得肩膀直抖，“你自己照着镜子，你跟白有一毛钱关系吗？” 他说完仰着自己的下巴得意地说：“小白脸得是哥这样貌美如花的大帅哥才能当的，你啊，吃不了这碗饭，知道不？” 郝好忍不住笑：“你可真行，这都要争。” 虞灿欠欠儿地笑了笑，说：“这不是争，哥只是想让你看清现实，靠着别人的喜好讨生活那是最下下成的活法，因为人是喜新厌旧的。” 他特别欠揍地说：“而且有哥这样的绝世大帅哥在，你们这些想靠脸吃饭的人饭碗随时都能不保，所以别把别人随口一提的喜欢太当真，等人不喜欢你了，你就一文不值了，知道不小屁孩儿？” “我知道！”郝好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是头一回遇见像虞灿这么自恋的人，偏偏虞灿的的确确真长了一张特别好看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特别……难以形容的好看。 郝好本想反驳一下虞灿的话，却无法违背良心说一句他不好看。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走这条路，不过还是谢谢你为我操的这些心，我会记着的。”郝好一刀将鸡脖子砍断，转头朝虞灿笑得真诚，“你长得是好看，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明星一样帅。” “嘁，又来了……”虞灿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小声嘀咕，“你这人说话太肉麻了，长大了以后肯定是个渣男。” “……” 郝好真是无语，“我真不知道我说话哪里肉麻了，我明明都是在正常说话，我看分明是你不正常才对。” 他随口一说的一句话让虞灿变了脸。 虞灿极度敏感的神经被他的话狠狠地刺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敛去，脸色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起身往外走。 郝好正在切肉也没有看见他表情的转换，只是听到他往外走的声音。 他转头愣愣地看着虞灿，问道：“你去哪儿啊？” “回去了。” 郝好闻言赶紧放下刀追了出去：“怎么回去了，不是说了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吃了！” “为什么？”郝好不知道他这是在闹什么，但从虞灿的态度上他也知道他估计是哪句话惹到虞灿了。 他赶紧上前拦住了虞灿：“你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你……” “行了，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吃了，你让开，我回去了。”虞灿脸冷得比他们初次见面时还要令人却步，但郝好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继续挡住虞灿的去路：“不行！你答应了要留下来吃饭的！” “哦，那我食言了，你去报警吧！”虞灿绕过郝好继续往外走。 郝好侧身上前继续拦住虞灿，着急之下他有点口不择言：“你这暴脾气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哪有人一句话就生气的？” “我就是这种人，我就是暴脾气，忍不了让开！”虞灿原本心里就因为郝好的那句“不正常”而恼火了，现在郝好竟然还敢说他是暴脾气！ 他还真是个暴脾气，平时在外人面前他还能装装样子，但在郝好面前他就是不想装，也懒得装。 他直接伸手抓住郝好的肩膀，想要把郝好一把薅开。 …… 结果他用力推了几下愣是一点没把人推动。 第44章 顺毛 “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是暴脾气，你最温柔行了不？”郝好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自行摸索。 不过他好像没有摸对方向。 听到他的话，虞灿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虞灿推不动他就直接上脚踹，这次他没有留力气，一脚过来踹得郝好小腿火辣辣地疼。 “嘶~”郝好忍着痛继续拦住虞灿的去路，“你要是生气就再踹我两脚吧，我错了，你别走行不行？” 郝好眼里的焦急和语气里隐隐的哀求让虞灿心里的火气稍微消退了些。 可他心里还是不痛快，他就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虞灿最近都没有吃药，他又是重度抑郁症，情绪非常不稳定，别人的一句话就可能会让他的情绪崩溃。 现在郝好的那句“不正常”就戳中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他气极之后心里又涌上一股难言的委屈。 妈的，他就知道不该跟别人太亲近的！ 他这样的人…… 他这种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伪装得跟正常人一样…… 所以就算是郝好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也会觉得他不正常吧，就算是郝好这样的人也会觉得他的脾气难以忍受…… 他就知道，没有人受得了真正的他！ 烦死了，他就不该出这趟门，他就不该尝试去靠近别人！ 郝好想伸手去拉虞灿，虞灿直接躲开了。 “干嘛啊？既然知道我不正常，你干嘛还跟我来往啊！你让开！”虞灿又推了郝好一把。 “不让！”郝好固执地张开双臂，将虞灿的去路死死地拦着。 两人推搡间，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好好，不要打架！” 虞灿闻声转头，郝好也看向来人。 “奶奶，你起了啊。” 虞灿忍了脾气，也叫了声“奶奶。” “欸，你是郝好的朋友哇，你们吵架了吗？”老人家这会儿看起来是清醒的，她还记得虞灿。 虞灿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我和他闹着玩儿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似乎是信了，“那快进来坐，外面热。” “不坐了，奶奶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我跟郝好都说好了。”他转头看着郝好，怪声怪气地说：“是吧？” 郝好没有说话，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十分倔强地挡在虞灿身前，反正就是不让。 “好了，莫怄气，来，快进来。”老人家拉着虞灿的手腕把他往屋里拉，嘴上还说着,“好朋友，不吵架。” 虞灿不好跟老人发脾气，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老人进了屋。 看到他进去，郝好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城里的人心思也太难捉摸了，就这么一句话的事说翻脸就翻脸。 郝好这会儿早已经忘记了之前虞灿给他留下的印象，心里对于虞灿的脾气有了进阶认知。 他以后再也不敢轻易跟虞灿开玩笑了。 他也跟着进了屋，看到虞灿在奶奶面前拘谨的样子，他小声说了句：“我去做饭了，你要留在这里陪奶奶还是来帮我？” 虞灿回头睨着眸子冷冷地瞪了郝好一眼，身体却很诚实地跟在了郝好身后。 “走！我帮你。” 他说得极不情愿，郝好却感受到了他这份别扭下隐藏的良好教养。 其实虞灿都那么生气了，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他奶奶的，可他还是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收敛了脾气。 郝好只能在心里默默庆幸奶奶醒得及时，要不然今天靠他自己估计还真留不住虞灿。 两人来到厨房后虞灿就坐在他的小凳子上不说话。 郝好继续剁鸡，只不过他的余光一直在偷瞟虞灿。 虞灿抬头逮到了他的眼神，冷着脸说：“看什么看，剁到手活该！” 郝好朝他笑了笑，好脾气地说：“你别生气了呗，你也知道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这人嘴笨，没有和朋友相处的经验，你要是觉得我不该说什么话你就告诉我，我有了经验了以后就不会再犯了，行不？” “哼，我懒得教你，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自己琢磨去吧！”虞灿转过身朝着厨房门外的方向，不再看郝好。 郝好因为他的这句话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是了，你还有8天就要走了……”他低声说：“那你借给我的钱我可能还暂时没有那么快能还得上……” “嘁，还不上就慢慢还呗，谁催你了？”虞灿回头一脸不耐。 “……那你到底为什么生气？”郝好已经看穿了虞灿的色厉内荏，他笃定虞灿现在不会再走了，就大着胆子追问，“就因为我说你不正常啊？” “你还敢提！”虞灿眼见着又要发火。 郝好赶紧开口道：“欸，你别生气，我那就是一句无心的话，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见虞灿脸色丝毫没有好转，郝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福灵心至，张口就是一通彩虹屁：“再说你长得这么帅，家境好，又聪明，人也好，心也善，脾气又好，性格也好，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是正常人呢，那肯定是人中龙凤嘛！” “……” 虞灿哽在喉咙里的那股火气在郝好这通彩虹屁的吹捧下瞬间就变得不上不下的。 他脸色依旧不好看，不过郝好一眼就看出来他明显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 这猫果然还是得顺毛摸！ 郝好见状再接再厉，继续说：“说真的，你真的是我遇见过的心地最好的人了，真的，一般人见了我和我奶奶都不拿正眼瞧我们的，也就你人帅心善，不嫌弃我们，还给我们买这么多实用的好东西，还肯跟我们一起吃饭……” “好了好了！”虞灿终于还是受不了他的彩虹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你这张嘴你还好意思说你嘴笨，我看你的确有当小白脸的潜质，你这张嘴可比你的脸有竞争力多了。” “那我也不当，我都答应你了不去吃这碗饭的。”郝好乐呵呵地朝虞灿笑。 虞灿见他这样，心里的别扭劲儿也就过了。 “哼，算你有脑子。” 他重新把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郝好坐着，这就算是一个和好的信号了。 郝好开心地笑了笑，手上用力的几刀下去，就把一只鸡剁好了。 第45章 和好 “好了，我先把鸡炖上，然后给奶奶炒个菜让她先吃早饭，待会儿我再慢慢做鱼。”郝好洗了洗手，走到虞灿身边说：“我做饭的时候可能有点无聊，要不你去跟奶奶待一会儿吧？” “不用，我就在这儿玩会儿手机。”虞灿拿出手机低头玩了起来。 郝好见他想待在这儿也就没说什么，他转身把鸡炖上就准备去炒空心菜了。 这时虞灿的手机里响起一道女生的语音：“学长，你回京城了吗？过两天张昊生日，大家打算一起聚聚给他过生日，你来吗？” 郝好好奇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虞灿面无表情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继续滑动屏幕了。 郝好转过头继续点火。 刚刚那一条语音瞬间就让郝好感受到了他和虞灿之间隔着的一条巨大的鸿沟。 他清楚地感受到虽然虞灿现在和他是朋友，但虞灿却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虞灿生活一定是丰富多彩的，精彩绝伦的，他身边也一定有很多好朋友。 就像他今天和他一起吃饭，他和他一起聊天，甚是他对他生气…… 对他而言十分宝贵的这些经历，对于虞灿而言却是十分平常的事。 虞灿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他郝好却只是虞灿在暑期的一个短暂的消遣…… 想到这里，郝好心里难免有些低落，可这就是事实。 有些人站在那儿就是会发光发亮的，像虞灿，谁会不喜欢靠近发光发亮的人呢？ 也许虞灿回去后就会忘了他这个朋友，可郝好会在心里永远记得在这个夏天一次次帮助他，带给他温暖的虞灿。 还有他留下的，一个关于灿烂的美梦。 “虞灿。”郝好手里炒着菜，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嗯？”虞灿抬起头看向他，“干嘛？” “我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京城，如果我有机会去的话，我能去找你吗？” 虞灿支起身子：“行啊，还要什么机会，你想来就来呗，带上奶奶一起，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出机票钱和酒店钱，就当是尽地主之谊了。” 郝好笑了笑，然后摇头：“那不行，你等着吧，等我有一天有钱了，我来京城看你，到时候我请你吃一顿，听说京城的涮羊肉很好吃，到时候我就请你吃这个，管饱！” 虞灿收起手机，笑着说：“那成，我就等着你这一顿。” 两人说说笑笑，之前的那点不愉快没有留下一丝阴霾。 等郝好做好了早饭，他就只给奶奶端了一份去让她自己慢慢吃，他自己又回到了厨房陪虞灿。 他知道虞灿在这里不自在，如果他和奶奶一起去吃饭的话，那虞灿估计又会想回去了。 虞灿本想着自己在厨房待着，没想到郝好端了菜过去又回来了。 “你不吃饭啊？” “我不饿，反正也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到时候再吃。” “有病吧你，做了早饭不吃，不怕得胃病啊？”虞灿嘴上嫌弃，心里却还是知道这小屁孩儿的这份体贴的。 “就这么一顿又没关系。”郝好走到虞灿身边，把地上放着的水果拿了起来。 “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帮你洗。” “李子，多洗点儿。”虞灿毫不客气。 “嗯。”郝好给虞灿洗了一大碗放到他手里，“洗好了，吃吧。” “你也吃啊，我一个人能吃这么多啊？” “嗯。”郝好蹲在虞灿身边，手里抓了几个李子，也跟着一起吃。 “欸，等会儿，李子好像不能空腹吃！”虞灿突然想起来，然后一把将郝好手里的李子都夺了过去，“你吃葡萄吧。” 郝好倒是不知道这个，不过他很听话，就按照虞灿的要求又去洗了一串葡萄。 没一会儿他端着一碗洗得干干净净的葡萄回来蹲在虞灿身边：“哝，吃吧。” 他抓了一把葡萄在手心里，又把碗递给了虞灿。 “不吃，懒得剥皮。”虞灿随口道。 他拿着个李子继续啃，这时他的微信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他手上都是水，就用小拇指点开了语音。 “学长，那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啊，有部特别经典的动画电影那天首映，我请你去看吧？” 虞灿懒得打字，直接按住语音回道：“我不爱看动画片，心意领了。” 那个女生很快回道：“不是动画片，是给成人看的动画电影。” 虞灿这次更直接：“我不喜欢看电影，你找别人吧，好了，我忙了啊。” 郝好等虞灿发完微信，就把碗里剥好皮的葡萄递给他：“皮剥了，吃吧。” 虞灿讶异地看着碗里一颗颗剥得光光整整的葡萄，然后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郝好说：“你这小子，看来我之前是说错了，你相当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啊，你也太会来事了！” 面对他的打趣，郝好本想说一句“还不是你太懒了”，但他想到刚才的前车之鉴，还是决定别再多嘴。 “吃你的吧。” 虞灿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手里装着李子的碗递给郝好，又接过装着葡萄的碗把那一颗颗剥了皮的葡萄吃了。 “刚刚那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你啊？”郝好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把皮吐在了塑料袋里。 “谁知道呢，又不关我的事。”虞灿懒洋洋地回道。 这葡萄又脆又多汁，还特别甜，他还挺喜欢吃的，一口一颗吃得挺起劲儿。 “人家喜欢你还不关你的事啊？”郝好见他喜欢吃又从碗里拿了几颗葡萄给他剥皮。 “当然不关我的事了，感情是她自己单方面产生的，又没经过我的同意。”虞灿说得理所当然，郝好自己一想也对，就方洛的感情对他而言，不也是不关他的事吗。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你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郝好对虞灿的事都很感兴趣，他忍不住想要打听，好了解他更多。 虞灿低头看着郝好的头顶，轻哼一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的啊。” “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不八卦你还能八卦谁？”郝好把剥完的葡萄放进虞灿的碗里。 虞灿盯着碗里的葡萄心情很好。 别看他家境优渥，但他从小到大却很少被谁这么惯着。 他们家的人都不是那种会溺爱他的，以前他爸爸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后来……就更不用提了。 反正虞灿还挺享受郝好的这份周到的。 第46章 神佛不渡人 虞灿一时兴起伸手薅了一把郝好头顶的小短毛，动作就像是逗狗一样，结果他薅了一手的汗水，这黏黏腻腻湿漉漉的手感可把他恶心坏了。 他赶紧收回手面带嫌弃地说：“欸，你别蹲着啊，整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你自己去拿凳子来坐。” “你逗狗呢！”郝好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头顶，有点不高兴地说：“我蹲惯了的，就蹲着！” 虞灿低头盯着手上的汗，又伸手在郝好的后背上抹了抹，结果郝好的后背也是湿的。 “……” 虞灿无语地站起身，去洗了洗手。 郝好看到他的动作抿了抿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在头上抹了抹。 虞灿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还蹲在地上，嘴上“嘁”了一声后就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 他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点位置，嘴上嫌弃道：“哝，哥的专座让你坐一点，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人。” “……” 郝好抬头看着虞灿没有说话，他说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无语了，倒打一耙这种事虞灿是真在行啊！ “看什么看？都给你让出位置了，快坐啊！”虞灿看到郝好眼中的郁闷后，心情更好了。 别说，欺负小孩儿这件事还挺好玩儿的，虞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乐在其中。 郝好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说：“你坐吧，我去对面借点姜，做鱼没姜不好吃。” “哦，去吧。” 虞灿摆了摆手，低头继续看手机。 郝好刚出门没一会儿，他奶奶就端着空碗来到了厨房。 看到虞灿一个人在这儿，奶奶看了一眼大门口，然后笑眯眯地对虞灿说：“娃娃，我记得你，你是叫虞灿，对不？” 虞灿赶紧起身，把手机揣回兜里：“对，奶奶，您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呢。” “呵呵，我这记性要不得咯。”奶奶把空碗放在一旁，拉着虞灿的手，殷切地看着他：“娃娃，我刚刚听到你说有人要资助好好上学哇？” 虞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人家竟然听到了这些话，明明他们说得很小声啊。 他现在有点尴尬，这件事他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后续的事他都压根儿没有细想，而且郝好也拒绝了，拒绝的原因还跟眼前的老人有直接的关系，这让他怎么回答！ 虞灿尴尬地笑了笑，说：“奶奶，这件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的，而且郝好也说了他不想继续读书，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老人的眼中竟然已经蓄满了泪水，这可把虞灿给整懵了。 他手足无措地在空中乱比划：“欸，奶奶，您哭什么啊，有话好好说，您这是怎么了？” 老人家抹了抹泪，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虞灿的手腕，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看着他说：“娃娃啊，我们好好是个聪明的人，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特别好，经常考第一名，要不是因为我这老太婆，他也不用辍学……” 老人家说到这里眼泪更加汹涌：“他这么聪明的娃娃，现在只能去捡垃圾，我看到心痛啊，要是你那边真的有人愿意资助他，奶奶求求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家娃娃一把？让他去读书，行不行？” “奶奶……”虞灿表情十分为难，“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啊，要郝好他自己愿意才行，您既然听到了我们的话，那您也应该知道郝好的顾虑，他是个孝顺的人，我相信他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您……您好好的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老人家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我晓得，是我连累了他。” 虞灿赶紧道：“话不是这么说的，郝好他是在乎您……” “娃娃，你不用说，我都懂。”老人家摆了摆手，把眼泪擦干净后，看着虞灿说：“我听到你说你还有几天就要走了哇？” 虞灿点头：“嗯，我28号走。” “哦……”老人家佝偻着背，心事重重地又叹了口气。 虞灿见老人这样，他心里很急，眼睛不停地往门外瞟。 这个郝好也太墨迹了，怎么借块姜都要借这么久！ “娃娃，你是好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其他的朋友，你们关系肯定很好，以后好好他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老人家看着虞灿，脸上的每一条褶皱看起来都有种生命迟暮时特有的腐朽气息。 她眼中的神情虞灿看不明白，但却给他一种很沉重的感觉。 “奶奶，您放心，郝好人挺好的，我和他处得来，他以后有困难我肯定会帮他一把的。”虞灿只能顺着老人家的话给出承诺。 现在这气氛实在是有点沉重和尴尬，虞灿站直了腰板，耳朵一直在关注大门方向的动静。 老人家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紧张，她抹了抹泪，轻声说了句：“奶奶有点啰嗦，你不要介意。” “没有的事儿，我知道您是担心郝好。”虞灿语气温和，一点也没有在郝好面前时的那种吊儿郎当，“其实您不用太操心，郝好他是我见过最能吃苦的人，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到时候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是啊，他是能吃苦……他这辈子从生出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太命苦了。” 老人家看着虞灿，不知道为什么就把郝好的事都告诉了他：“他生出来的时候他妈就跑了，他爸爸因为这件事恨上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抱过他，要不是有妇联的人管，他爸爸书都不肯让他读！” 老人家紧紧地拉着虞灿的手，带着哭腔向虞灿倾诉：“好好是真的命苦啊，他爸爸动不动就打他，经常也不给他饭吃，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活不了了……” 似乎是想到了那些灰暗的过往，老人家停下来抹了一把泪，然后继续说：“但以前再坏，他爸爸总能挣钱，现在他爸爸也死了，就只剩我这个老太婆，还有痴呆，所有压力都落在他这个小娃儿身上，他太累了！” 老人家眼里的哀伤浓得如有实质，看得虞灿心里一阵难受。 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到老人，因为这祖孙俩的日子是实打实的苦，他说什么话都是轻飘飘的。 “他还这么小，不能让他一直捡垃圾，还是要读书才行啊。”老人家说完后就放开了虞灿的手，转身自言自语般地往堂屋里走，“不读书就只有捡一辈子的废品，还是要读书……” 虞灿看着老人家离去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他何尝不知道老人家刚刚是把他当成了郝好的救世主，可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的确，他出于一些复杂的原因，为了郝好打破了他不管闲事的原则，但他的行动力有限，如果只是举手之劳，或者是一点钱这方面，他还是愿意出点力的。 但是如果涉及到一个人的一生，还有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这种费心费力的事，他是不愿意插手的。 世人信奉神佛，可神佛都不渡人，更何况是他呢。 第47章 最不该相逢 因为郝好奶奶对他说的那番话，虞灿后来一直情绪都很低落，郝好看在眼里，但又问不出什么来。 做饭的时候郝好还尝试问一些关于虞灿的事，但虞灿一直都闷闷的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情，郝好也就不说话了。 郝好的手艺确实还行，尤其是他做的小炒肉，闻起来很香，虽然这道菜很辣，但虞灿还是吃了挺多。 吃饭的时候，奶奶知道这么多肉都是虞灿买的就一直在感谢虞灿，说他们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多新鲜的肉了。 老人家满嘴油光，笑得十分满足，一个劲儿地说郝好遇到了好人。 虞灿不知为何，更加不敢对上老人那淳朴又慈祥的目光，他只能牵强地笑了笑，然后埋着头默默吃饭。 吃完饭后，虞灿就打算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他待着心情特别沉重，整个人都不好了。 临走前他给郝好的肩膀换了药，换药的时候郝好奶奶路过，看见了郝好肩头那两块血红的嫩肉，她当场就心疼得哭了起来。 “好好，你肩膀上怎么这么大块肉烂了？” 她边哭边对着郝好的伤口吹气：“乖孙，痛不痛？” 虞灿听到老人的哭声赶紧放下手里的药，身体贴着墙站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这么看着郝好笨拙地安慰老人。 “奶奶，我没事，这个伤看起来严重，其实就是起泡了而已，你莫担心。” “我不担心你还有哪个担心你？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老人家哽咽着抓住郝好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怒张，像是要冲破那层皱巴巴的皮肤跑出来一样，“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去干了那些危险的事？” “我没有！”郝好为了不让老人担心，还是说了实话，“我就是去前面的水泥厂扛了两天水泥，那个钱多，我挣了五百多呢！” 老人家闻言眼泪更是掉得大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哪，那个水泥那么重，你这么瘦，你哪里搬得动嘛！” “我搬得动的，你看我都挣了这么多钱了，奶奶，你快莫哭了，等会儿眼睛不舒服。” 老人家没有被郝好劝动，她应是悲从中来，就这么坐在地上捂着脸一直小声地哭泣。 “乖孙，我可怜的乖孙哦，为啥你就这么造孽嘛……” 郝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抱着奶奶，也跟着红了眼眶。 祖孙俩的悲戚像是一场无声的海啸席卷了整个空间，虞灿即便是旁观也无法幸免。 他仰着头看着房顶，强忍着喉间的酸涩。 耳边时不时传来郝好和奶奶的抽泣声，虞灿听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 最后，虞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穷人这世界上有很多，虞灿一直都知道。 街头上光着膀子等待出卖力气的棒棒、顶着烈日在工地上工作的农民工、起早贪黑扫大街的环卫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还有那些坐在医院门外，抱着重病却没钱救治的家人痛哭流涕的人…… 这些人都过得很苦，而且这种苦难是一眼就能看见的。 他们总是被拍进电影里收获大量眼泪，或是成为摄影展上最感人的金奖，是散文诗歌里最令人恻隐的苦涩情怀。 可即便有这么多人看见了他们的苦难，他们的苦难却并未因此而终止。 贫穷是最难治的顽疾，它所带来的苦难能够催人折腰，惹人泪下，令人人见之动容，而后感伤…… 可这些动容和感伤对于苦难者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们需要的是切切实实地能令他们脱离苦海的出路。 可就是这一条路，修了几千年至今，依然还是没有看到出口。 虞灿有钱，也许他可以直接给这祖孙俩一笔钱，让他们至少眼前这一刻不再为钱而烦恼。 可他又不够有钱到可以直接眼也不眨地花钱买断这祖孙俩的一生困苦，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反而还折辱了少年人宝贵的尊严。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困扰着他，勾起了他心里那些围困他已久的负面情绪。 虞灿猛地转身，快速地说了句：“抱歉，我先走了。”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被悲伤笼罩的小院。 郝好看着虞灿那仓惶逃离的背影，一种难堪的情绪悄然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紧咬着牙，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这一刻的他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贫穷，厌恶自己的命运，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这一切的处境却不会因为他的深恶痛绝而有半分改变。 他抱着瘦骨嶙峋的奶奶，忍不住在心里问这决定世间命运的上天，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富不仁，那么多生来就拥有一切却不懂珍惜，甚至还作恶多端的人…… 为什么他们却还是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坐享锦衣玉食？ 为什么像他和奶奶这样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却从来没有被命运眷顾过？ 明明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可为什么命运偏偏就是这么不公平…… 可命运之神应该是不屑听他这样卑微的蝼蚁的心声的，他内心的无数次呐喊，无数次质问，无数次哀求从来都没有带来过任何的转机。 或许，虞灿的恻隐之心就是命运给他的唯一怜悯吧。 虞灿在他好几次无助的时候及时拉住了他，他比天神，比神佛，比上帝更具体，是他真真切切地可以触碰到的贵人。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人具体地存在着，他反而更容易因此深陷。 他会忍不住想要留住他，依赖他，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想到他。 他会令他变得软弱、懒钝，可他却又会随时抽身离去。 也许，如果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会更好一些。 只有他没有尝过甜头，才不会觉得苦有多难忍。 也许在无尽的苦难中他终有一天会飞黄腾达，但更大的可能是他终究会成为一个他不愿意成为的人，为了生活，为了奶奶。 可即便他最后选择背弃自己，至少他不会因为有人曾对他抱有过美好期待和祝福而觉得难堪。 所以，他这种人就不该遇见虞灿这样的人。 太美好的东西对他这种人来说，是负担，是累赘，他碰都不该碰。 第48章 托孤 虞灿回去后再也没有跟郝好联系过，因为他发现他能够从郝好身上汲取到的正能量和他们家给他带来的负能量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那天回去后颓丧了很久，只能又重新开始吃药才缓过来一点。 郝好过了两天还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去钓鱼，虞灿只说天太热了不想去，然后给郝好转了1000块钱的“违约金”过去道歉。 郝好自然没有收，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断了往来。 直到有一天晚上，虞灿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郝好的电话打了过来。 还有3天虞灿就要走了，他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打算跟郝好告个别。 “喂。” “喂，是虞灿哇？”电话里传来了郝好奶奶的声音，虞灿有些意外。 “奶奶？怎么是您？”虞灿迅速坐起身，问道：“怎么了？是郝好出事了吗？” “没有，没有，郝好没事，是我喊他给你打个电话，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哦……”虞灿悄然松了口气，又重新靠回床上，“您有什么事啊？” “娃娃啊，上次你提的那个让郝好读书的事，奶奶想问一下，还算不算数？” “这……”虞灿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他道：“奶奶，这件事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问的，当然也不是不行，但这件事吧还是得看郝好的意思，他不是不愿意吗？” “我晓得”，老人家语气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继续说道：“娃娃，我晓得这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但是这是郝好唯一的机会，我会让他去读书，你是他朋友，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奶奶只能厚着脸皮麻烦你多帮他一点，他太命苦了，你是他的贵人，奶奶真心地感谢你。” “不是，奶奶，这事儿还没成呢，您先别谢。”虞灿被老人家高帽子这么一戴，压力瞬间就上来了。 老人家却执着地要把话说完：“要谢的，不然以后这些话我没机会跟你说，娃娃啊，郝好是个听话的娃儿，心地也善，他记恩，哪个对他好，他就会在心里记一辈子，你帮了他，以后他一定会报答你的，下辈子奶奶也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以后他读书去了，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 “奶奶，您别这么说，真没这么严重。”虞灿受不了老人家这么卑微的哀求，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您跟郝好说好了吗？他在旁边吗？” “他不在，我让他去给菜浇水去了，但是我会让他去的，我就是想跟你要个准信，你说的资助人是你家大人哇？” “嗯……这事儿您也别太忧心了，我之后会跟郝好商量商量这事儿，这么晚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虞灿语气变得有点冷淡，老人家的话让他总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这让他对这祖孙俩人的同情和好感都淡了许多。 “好，好，那就好，谢谢你了娃娃，那郝好以后就劳烦你费心了。” “您太客气了，那我挂了啊。” “好。” 挂完电话后虞灿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他随口一提的话会引来这么多麻烦，他就不该多嘴！ 老人家在意郝好的前途他能理解，但郝好那边肯定也不会轻易改变心意，虽然虞灿对郝好有那么一丝特别，但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要让他在这祖孙俩中间周旋他肯定是没那精力的。 偏偏老人家似乎把虞灿当成了救命的绳索，硬是要把郝好塞给他，要是老人家为了这事儿三番两次地来找他，那他的耐心肯定也维持不了多久。 再说他马上就要回京城了，他的课业繁重，也没心思再管这么多。 要是郝好自己能想通，接受资助的话倒还好办，反正他妈为了给他爸积累福报一直都在做慈善，他们家也有坚持在资助贫困生，多郝好一个也不算什么事儿。 可郝好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他肯定也不会为了别人的人生去费脑筋的。 虞灿了解自己，现在他可能还会记得郝好，对他有一些关注，但他这个人本性就是冷血的，他回去之后肯定很快就会淡忘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郝好带给他的触动，忘记两人这份短暂的友谊。 这就是他虞灿啊。 虞灿把手机放到一边，关了灯躺在床上，又开始强行入睡。 第二天一早，虞老让虞灿去买点山城的特产给他妈带过去，虞灿早早就起床去买特产去了，昨晚的那通电话就被他抛之脑后。 等他满身大汗地回去后，又开始重新整理行李，把那些东西塞进行李箱。 忙活这么久，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虞灿睡了会儿觉后就躺在床上打游戏。 游戏正到了关键时刻，突然他的手机短信弹出一条本地新闻：东乡一老人不慎掉进水泥池，唯一独孙竟是孤儿！可怜身世惹人同情！详情戳网址https:…… 虞灿打游戏正打得起劲儿，眼睛只随意地瞟了一眼就没再管了。 只是没一会儿他的大脑突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 东乡？老人？水泥池？孤儿？！ 虞灿猛地坐起身，赶紧退出了游戏界面，然后他点开了那条短信，颤抖着手点进了新闻网页。 消息是刚刚发的，事件却是早上发生的，虞灿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新闻背景图，那赫然就是郝好家附近的那家水泥厂……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虞灿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在看到那个独孙郝某的时候大脑瞬间一阵晕眩。 真的是郝好的奶奶！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老人家会去水泥厂？ 他们明明昨晚才通过电话，老人家的精神听起来很正常啊！ 郝好呢？郝好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唯一的亲人也没了，他该怎么办？ 虞灿瞬间忘了两人这些日子的隔阂，手忙脚乱地调出通讯录拨通了郝好的电话。 “嘟……嘟……”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虞灿心里更加不安。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郝好奶奶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他只当老人家是企图道德绑架他，但他现在细细想来，怎么都觉得有种托孤的意味！ 如果…… 如果真的是那样…… 那老人的死就跟他有莫大的关联！ 虞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在路边打车的时候虞灿还给郝好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没有人接，虞灿浑身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他的嘴唇都在抖。 第49章 我来了 怎么办？ 郝好要怎么办？ 他一个人要怎么活？ 虞灿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那个曾经对生活充满期待，对所有苦难都能一笑置之的小屁孩儿这次能扛过去吗？ 虞灿心口处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负面情绪全面占领。 如果郝好的奶奶真的是因为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一句话就做了傻事，那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虞灿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一时兴起，一时恻隐竟然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饶是他以为他已经看清了世间百态，他也想不到怎么会有人为了让孙子安心去读书就选择去死…… 对于穷人来说，一条命就这么轻贱吗？ 虞灿脊背一阵阵发凉，极度的紧张令他感到口干舌燥，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虞灿伸手拉了几次车门都没能拉开。 司机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虞灿缓过神来用力一拉，这才坐了进去。 “师傅……去东乡。” “好的，请系好安全带。” 上了车之后虞灿又给郝好打了几个电话，但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虞灿抬手抹了一把脸，他很害怕，害怕郝好受不了打击也会做傻事。 他是知道郝好把奶奶看得有多重的，郝好为了奶奶那么用力地活着，什么苦都吃，可以说奶奶是他的精神支柱也不为过。 现在奶奶死了，还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话死的…… 怎么办？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谁能告诉他这样的情况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虞灿两眼失焦，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自我审判中。 他身上背负着的所有枷锁都不及这一道人命的枷锁沉重，他几乎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被血水染红的傍晚，生命的消逝令他惶恐惊惧，成为他灵魂深处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烙印，他在那一刻就已经深刻地懂得了什么叫做失去。 一直以来，虞灿都在怨恨着那些让他失去父亲的陌生人，可现在，他也令郝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怎么办？他要怎么样才能偿还这笔债？ 虞灿慌得几乎无法思考。 一条人命的重量他根本承受不起，在出租车上，虞灿的腿抖了一路。 车开到水泥厂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围观的村民、工人，警察还有电视台的记者，场面十分嘈杂。 虞灿付完车费就赶紧钻进了围观的人群中，这个时候水泥厂已经不允许外人进入了，所有人都被拒之门外。 虞灿好不容易钻到了前面，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院子里的郝好。 那个浑身上下总是充满了生命力的少年此刻肩膀颓然地耷拉着，佝偻着背，跪坐在地上，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留在那里的就只剩下一副躯壳。 这种万念俱灰的模样，虞灿再熟悉不过了。 他嘴张了又张，想要开口喊郝好的名字，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郝好……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虞灿自责得几乎快要窒息，他像是那天沉在溪水里那样，耳朵里只有绵绵密密的白噪音，尘世间的喧嚣声都被一道无形的薄膜隔离得干干净净，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只有郝好的那道削弱的背影…… 他满世界里只看得到那个背影。 “闲杂人等都快让开！别挤在这里，大家都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水泥厂保安粗粝的吆喝声在虞灿耳边炸响，虞灿猛然清醒过来。 他脚步仓惶地往前走，却被保安拦住了：“站住，闲杂人等不许进！” 虞灿惨白着一张脸，语气飘忽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让我进去，我是他的朋友，我得去陪他。” 保安见到虞灿这幅样子倒也没有怀疑他的话，他回头看了一眼保安队的队长，队长点了点头，保安就让虞灿进去了。 院子里有几个警察在询问负责人情况，郝好身边还站着几个瘦骨嶙峋的老汉，他们的身上还有厚厚的一层水泥灰，应该是之前那些和郝好一起搬水泥的工人。 虞灿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走到郝好身边，但真到了郝好身边，看到郝好那绝望灰败的眼神，他又心生怯意不敢再靠近一步。 那几个老水泥工似乎是可怜郝好的身世，正在帮着他跟水泥厂的老板索要赔偿。 老板自然也在扯皮，说老人有自杀嫌疑，他们也是受害者。 虞灿看了一眼被围起来的水泥池，里面有好几个人似乎是在打捞着什么。 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人还没有打捞上来吗？ 虞灿只看了那池子一眼就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目光落在郝好身上，这才看到他手心里似乎沁出了一抹红。 他赶紧上前抓住了郝好的手，郝好愣愣地回头，看到是他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别过头继续看着水泥池。 “h…”虞灿张了好几次口，才终于成功发出声音来，“郝好……” 他终于叫出了郝好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郝好的这份心情他非常能够理解，因为他曾经也经历过这么一遭，所以他明白在这个当头，任何人，任何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这一刻的绝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拯救，除非死去的人能够死而复生。 最终，虞灿只能在郝好身边蹲下，将郝好那双被指甲穿破的手掌用力掰开后握在手里。 “我来了，对不起……” 两个人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明明是大夏天，三十多度的高温，但两个人的手却都是冰凉的。 警察问了负责人的情况，又来问郝好关于老人的行踪。 但郝好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水泥池，什么都听不进去。 “小伙子，请你配合一点，你的心情我们也都理解，但是这件事总要查个清楚，你也不希望你奶奶走得不明不白的吧？” 郝好依然没有反应，虞灿直起身子，一只手揽住郝好的肩膀，打起精神看向警察：“你们想问什么？我是他朋友，我来帮他回答。” 第50章 破碎的灵魂 警察看了一眼郝好，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虚着眼睛指了指一旁的小平房说：“外面太热了，你朋友已经在太阳下跪了很久了，再这么晒下去他得中暑了，咱们去办公室里聊吧。” “好。”虞灿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想要把郝好拉起来。 郝好的身体沉得像是吸满水的棉花一样，虞灿根本提不起来。 “郝好，振作一点，奶奶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来，起来，跟我走。”虞灿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躲闪地看着地面，不敢直视郝好的眼睛。 郝好对虞灿的话仍然没有反应，他像是没有魂魄的木偶人，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看得虞灿心里一阵阵抽疼。 浓烈的内疚感几乎快要将虞灿吞噬，他身体抖得厉害，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去了，本就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神经差点就要崩盘，可他死咬着牙，硬生生地强迫自己必须要坚持住。 是他害得郝好失去了他眼里的光，是他把一个那么积极活着的人摧毁了…… 虞灿无法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躲在软弱的情绪后面，抑郁症也不能成为他逃避责任的借口。 即便他自己已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碎裂灵魂，但他依然想要努力挤出一点力量出来把这个被绝望笼罩着的小孩拉出来。 他得让郝好振作起来。 奶奶昨天已经把郝好托付给他了，老人家用命来求他这么一件事，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虞灿红着眼，低头看了郝好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仍然在打捞中的水泥池。 他对着水泥池暗暗发誓：奶奶，你做的这个决定我无法认同，但……你安心走吧，郝好我会负责到底！ 虞灿抬起郝好的胳膊，咬了咬牙费力地将郝好扛起来，郝好也终于因为他的动作产生了一点反应。 他愣愣地看着虞灿，无知无觉地配合着虞灿的动作，跟着他去了凉爽的办公室。 郝好几乎是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虞灿身上，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皮肤透过薄薄的一层棉布将那股灼热的温度传递到了虞灿身上，虞灿感受到这温度，心里的慌乱这才稍稍褪去了些。 他扶着郝好坐在长凳上，然后自己就坐在郝好身边，手紧紧地握着郝好的手，避免他再伤到自己。 “警官，你们想问什么？” “先说说老人家的情况吧。” 虞灿强打起精神配合着警察把他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当然，关于昨晚老人那番托孤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要调查的，水泥厂里有监控，画面显示得很清楚，老人家是趁门口的保安转身接水去的时候进的大门，自己走到水泥池前，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种种证据几乎可以论断她的刻意自杀行为。 但老人家有老年痴呆也是证据确凿的事，谁也不知道当时老人家到底是清醒的状态，还是病发的状态，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水泥厂都有不可推卸的疏忽之责。 警察把水泥厂老板也叫了过来，意思也是说这件事工厂无论怎么说也该有些赔偿。 那几个搬水泥的老人也过来帮腔。 虞灿也知道老人家特意选择来水泥厂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恐怕也是存了想用自己的死亡来给孙子谋取最后一点好处的心思。 他无法评价这件事本身的对错，他也知道这件事对水泥厂的老板来说也是无妄之灾，但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帮老人家完成心愿，毕竟老人家已经付出了一条生命。 是非功过在死亡面前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不擅长和人斤斤计较地谈判，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去做这件他并不擅长的事。 赔偿金从十万，五万到八万，虞灿用尽全力去帮郝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却在看到水泥厂老板斑白的头发时又感到于心不忍。 可他是偏心的，他只能站在郝好这一边，虞灿心中倍感悲凉。 这点钱他以前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可对于郝好奶奶来说却是一笔巨款，甚至值得她用命来换。 可这点钱真的不多啊，甚至不够富人们买一个上一点档次的名牌包，她妈手上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就不止这个数。 对于穷人来说，一条人命，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强烈的悲观情绪在谈判过程中好几次压得虞灿都说不出话来，他本就对这个世界失望不已，在这一刻，他更加明白了生命之轻。 如果不是还有郝好在，虞灿是真的坚持不住了，他无比厌恶这个世界，厌恶世界的丑陋，和对此束手无策的自己。 感受到虞灿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一直处在失神状态的郝好终于回头看了虞灿一眼。 也许破碎的灵魂之间是有感应的。 郝好感受到了虞灿身上散发着的那股浓烈的绝望和腐朽的气息…… 他不明白虞灿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们现在是一样的…… 破破破烂烂的，风一吹就能散。 感受到郝好回握的力度，虞灿诧异地转头看了郝好一眼，但郝好两眼依然是失焦的状态。 虞灿也用力回握住郝好，然后转头继续做自己讨厌的事。 所有的事都是虞灿在帮郝好谈，郝好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要赔偿，他一直呆呆愣愣的看着水泥池的方向。 水泥池里之前一直都是开着搅拌机的，老人家的遗体这会儿不知道已经碎成了多少块，工人们找起来很费力。 一直到了傍晚，工人们总算是从池子里找到了老人家大部分的遗体。 工人们抬着一个担架走出来，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郝好眼神重新聚焦，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 虞灿赶紧一把抱住了郝好：“郝好，别去，别看。” “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奶奶！你放开我！”郝好的声音特别沙哑，他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浑身的青筋暴起，两只手掐着虞灿的手臂拼命地挣扎。 虞灿只能咬紧牙关死死地抱住郝好，他不能让郝好看到那些破碎的尸块，郝好会疯的。 只可惜他的力气根本没有郝好的力气大，郝好很快就挣脱了他的桎梏，大步冲向担架。 “郝好！回来！” 虞灿赶紧追了上去。 幸好一个警察及时拦住了郝好，虞灿赶紧上前重新用双臂死死地箍住郝好，他的视线极力地躲避着那个担架，强行将郝好的身体转了个面。 “郝好，别看，奶奶肯定也希望她在你的记忆里永远都是体面的。” “奶奶……”郝好从事发到现在一直没有哭，直到此刻看到那具担架下隐隐约约的几块碎块，所有的悲伤和哀恸这才猛烈地朝他席卷而来。 他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猛地跌坐在地上。 “奶奶……奶奶…呜呜…” 一直被悲伤麻痹的心终于恢复了只觉，莫大的哀伤涌上心头，郝好崩溃地抱头痛哭。 他哭得撕心裂肺，绝望的哭腔断断续续，除了喊奶奶再也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虞灿陪着他蹲坐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 他能做的只有紧紧的抱住郝好，在他耳边一直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第51章 渴望梦醒 郝好崩溃的哭声让大门外的记者异常兴奋，他们扛着摄像机与保安一阵推搡后终于成功冲进了水泥厂。 虞灿和郝好瞬间就被人群包围，水泥厂的老板还有警察也都被记者围住了。 记者举着话筒问郝好：“请问你就是死者的独孙吗？听说你们家就只剩你和你和你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请问这件事发生之后，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呢？” 其他记者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地发问。 “听说死者是自己跳进水泥池的，请问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敲诈吗？” 郝好听到记者的话猛地抬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充斥着瘆人的冰冷与狠厉，吓得那个记者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虞灿一把将郝好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眼神冰冷地看着提问的记者：“你们说的是人话吗？你们没看见他现在很伤心吗！” 那些记者对虞灿的冷眼根本无所畏惧，他们又将话筒举向郝好，不断地追问：“请问老人家的后事你们打算如何安排呢？现在你成了孤儿，以后的生活是否有充分的保障呢？” “滚！滚开！”虞灿一把推开面前的话筒，单手抱着郝好想要把他带离包围圈。 但平静的小城许久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了，今天这一通新闻让所有媒体都像兴奋的苍蝇一样，一窝蜂地围了上来，虞灿带着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根本推不开。 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话筒和摄像机在推搡间重重地砸在了虞灿和郝好的身上。 “唔！”虞灿后背被钝重的摄影器材给砸到了，他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闷哼。 郝好猛地从他怀里抬头，他像是头被激怒的牛，猩红着双眼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离他最近的机器。 “郝好！住手！”虞灿赶紧伸手拦住了郝好的拳头，这些器材可都不便宜，郝好奶奶的一条命换来的钱都不够赔这里的一台机器。 “呃啊啊啊啊啊啊！”郝好被拦住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道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些记者，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怒张着，好像随时都会炸裂一般。 那些老水泥工倒是真心实意地在帮郝好，看到两人被围住，他们就都围了上来，将那些无良的记者推开了。 郝好被虞灿揽着肩膀强行拖到了办公室里，郝好奶奶的尸体残骸就被摆放在办公室门外。 “奶奶……”郝好跌跌撞撞地往外冲，他还是想要去揭开那层白布，但虞灿死死拦住了他。 这时一阵穿堂风吹来，掀起了白布的一角，一只残缺的手臂露了出来。 郝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给过他无数温暖的那只手掌如今变成了惨白的青灰色，它已经不再完整…… 郝好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他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 虞灿赶紧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颤声道：“郝好，别看，别看……” 一旁的水泥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小声道：“造孽，造孽哦……” “奶奶！”郝好双手死死地抠住虞灿的手，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郝好！” 警察帮着联系了救护车，郝好被送去了医院，虞灿想要跟上去，但老人的遗体他又不能放在这里不管。 无奈之下他只能向警察求助，让他们帮忙联系一下殡仪馆，然后请他们派个人稍微跟过去看顾一下郝好。 而他则打起精神去处理老人的后事。 原本按照规矩是要给老人设灵堂的，但郝好家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除了郝好，根本没有人会来吊唁。 现在老人家尸骨又不全，连头都只剩下了半边，这样的遗体要是让郝好看了，只怕他会更加崩溃，再加上现在天气炎热，尸体根本存放不得，虞灿狠了狠心，直接就将老人火化了。 他知道他原本没有这样的资格替郝好做主的，但在他心里，郝好已经是他一辈子的责任，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郝好的监护人，很多他从前不愿意管，怕麻烦的事，他现在都愿意为他做。 郝好是悲伤过度，再加上中暑才晕了过去，警察也很忙，知道郝好没事后就跟虞灿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虞灿拿到老人家的骨灰后，又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去守着郝好。 郝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满是消毒水味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虞灿就趴在他的旁边，似乎是睡着了，他的目光停留在虞灿的头顶，眼里空空荡荡的，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一盏浅浅的灯光，隔壁床有个老大爷时不时地会打个呼，窗外依稀还能听到嘈杂的车流声…… 这个世界依然在按照它的轨道转动着，没有因为他的天塌下来了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郝好仰起头，愣愣地看着雪白的房顶，一直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将今天发生的事给理清了。 奶奶死了。 这件事就像是世间最荒诞的戏剧一样，郝好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它是真的。 昨晚还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人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呢？ 郝好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这件事实。 他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去那个水泥池，他们都说奶奶是自杀的，可他想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自杀…… 明明奶奶知道他只有她了啊…… 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她怎么会舍得抛下他去自杀呢？ 那只灰败残缺的手臂突然浮现在郝好的脑海里，郝好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全身都冷得厉害，仿佛身处冰窖一般，可他却希望能够再冷一点，这样也许就能让他从这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醒过来。 醒过来后，他就可以看到奶奶笑眯眯地站在他的床前，对他说：“乖孙，醒了就来吃早饭了哦……” 可极度理智的他却又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他的余光已经看到了放在他右手边的桌子上的，那个黑色的小盒子…… 他的唇开始剧烈地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他的太阳穴滴进了枕头里。 郝好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笑着等他回家，再也没有人需要他，再也没有人爱他了…… 这偌大的世界有几十亿的人口，亿亿万万的生命，但却再也没有谁跟他郝好有关联了。 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再也没有奶奶了……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活？ 第52章 绝望 白天没有宣泄出来的悲伤疯狂地席卷而来，郝好捂着脸，死死地咬着唇，却仍是难以抑制地痛哭出声。 虞灿瞬间惊醒，他连忙起身抓住郝好的肩膀，焦急地问道：“郝好，怎么了？” 问完这句话后，他又惊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他有些无措地看着郝好，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呜呜……” 郝好压抑的哭声听得虞灿心里一抽一抽的，他俯身紧紧抱住郝好，一只手轻轻地拍打郝好的背，一边哽咽着叹气。 “郝好……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打击很大，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好好的……奶奶的遗体我已经帮你火化了，抱歉这事儿没有跟你商量……我……”虞灿用力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很抱歉……” 郝好死咬着唇，侧头看着桌上的那个黑盒子，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虞灿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睁了睁眼睛，然后放开郝好，看着他说：“郝好，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要赶紧振作起来，奶奶的后事还需要你去办，老人家需要入土为安，知道吗？” 郝好对他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看向虞灿，终于开口和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会来？” “我……”虞灿只说了一个字后就不敢再看郝好的眼睛。 他慌乱地躲开了郝好的目光，垂着头说：“我是从新闻看看到了奶奶的事，我担心你，所以……” “我奶奶…昨晚上给你打电话，她跟你……说了什么？” 郝好红着眼打断了虞灿的话。 虞灿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他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都发颤：“她拜托我多照顾照顾你,对不起，我…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没有想到她会做傻事……” 虞灿的腰深深弯了下去，把头抵在郝好的手背上，是一个虔诚的请求宽恕的姿势。 他根本不敢看郝好的眼睛，郝好的表情，甚至都不敢再跟郝好说话…… 他不敢把老人家拜托他的事说出来。 他不敢让郝好知道他的一时兴起竟然让老人家舍了一条命…… 也不忍心让郝好知道老人家为了他的前途做出了这么残忍的决定。 他自知有罪，在看到郝好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时他就给自己定下了罪罚。 他害得郝好失去希望，害得他成了跟他一样的人，他只能去赎罪，扛下自己的责任，直到郝好获得幸福为止。 这份责任太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对不起……郝好……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可这丝毫无法减轻他心里的负罪感。 “你不用…说对不起，这是…我奶奶的决定，跟你……没关系。”郝好哭得无法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他抬头抹了一把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仰着头望着虚空处，泪水无声滑落：“她会做这样的事……都是……因为我，是我没本事……是我没出息，她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离开我……” 郝好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虞灿的头上，烫得他头皮发麻。 “她不相信…我能让她过上好日子，都是……我的错……” 郝好越说越激动，他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子，喷薄的鼻息在这个深夜里异常清晰。 “都是因为我这条…烂命，才连累了她跟着我一起吃苦…… 我就不该出生…生出来了就该如我爸的愿死掉，这样我就不会连累奶奶了……” “不是这样的……”虞灿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如刀割，可他却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安慰。 他现在也被满腔的负面情绪给逼得快疯掉了，强烈的罪恶感和自我厌弃令他异常绝望…… 他知道现在不是他犯病的时候，可窗外的车流声对他产生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夺走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唯有更加用力地握着郝好的手臂才能抑制住想要转身走向窗外的冲动。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绝望…… 即便大多数的苦难者都与他无关，可他就是看也看够了。 他是一个负面情绪缠身的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如影随形的阴霾，这样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他从来都知道怎样可以一了百了，怎样可卸掉他这一身的枷锁。 他渴望变得轻松。 身后的那扇窗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它捕捉到了虞灿的这份渴望，然后在他耳边蛊惑…… 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彻底变得轻松了。 这样的诱惑对于虞灿来说根本无法拒绝，他现在满心都被这个念头占据了。 只要走向那道窗，他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自责，不用再背负一条人命债，不必再背负一个人的一生…… 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平静地像是一尊佛像一样。 郝好丝毫没有察觉到虞灿的异常，他还陷在自己的哀恸中，望着虚空似是自言自语般说着：“可我这条烂命它想怎么折腾都行，为什么它要这样对我奶奶？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奶奶，我就这么一件宝贝都不配拥有吗？” 虞灿听了郝好的话转头静静地看着他，他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郝好。 谁也不知道他这短短的一来一回中到底想了些什么，他死死地拉着郝好的手，手上的力度大得让郝好从极度的自我厌弃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虞灿的表情后所有的情绪竟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着，郝好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用力地回握住虞灿的手。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病房里已经许久没有响起过呼噜声。 诡异的静谧中，虞灿突然开口：“郝好，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了，你告诉我，即便是你也觉得撑不下去了，是吗？” “我不知道……”郝好茫然地看着虞灿，“奶奶都没了，我不知道我这条烂命还活着干什么？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需要我了，我这条卑贱的烂命还活着干什么……” “郝好……”虞灿忽然感到有一丝兴奋，他转头看向窗外，心里涌上一股疯狂的念头。 “如果……”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打断了虞灿的话，也让他从那股莫名的亢奋中短暂地找回一点点理智。 他和郝好都转头看向隔壁床的老大爷。 老大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听他们说话听了多久，他慢慢地从床上撑起身体，转身对着虞灿和郝好。 “小伙子，你们知道人死之后会怎么样吗？” 第53章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虞灿和郝好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都麻木的朝老大爷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老大爷一拍手掌扯着嗓门儿说，“你们又没死过，又不知道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又凭什么断定人死了就一定是件坏事儿呢？” 他看着两人，大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人死之后不是登极乐、踏仙门、或者是一碗孟婆汤下去清零又重来呢？” 郝好和虞灿都被大爷这一句话给说愣了，郝好抬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侧头盯着桌上的骨灰盒嘴唇抿得死紧。 老大爷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我听你们俩哭这好半天，本来不想出声的，但你们自己听听你们说的那叫个什么话？” 他像是数落自己的儿孙一样指着了无生气的两人：“人生老病死那是谁也逃不了的宿命，每个人来人世间走一遭那都是有自己的使命的，使命完成了，这人也就该走了，这不很正常吗？” 他指着郝好，说：“你奶奶走了，你伤心那都是人之常情，就哭就得了呗，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嘛？你奶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叫先走一步，说不定是去下面享福去了，人死了怎么的？ 哦，你以为你以后不用死啊？这世界上谁不会死啊？怎么着，你还真想把人给拽回来继续陪着你吃苦啊？” “……” 他安慰人的角度如此新奇，令两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郝好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却硬是没敢继续流。 老大爷却说得起劲儿：“你说说你们这年轻大小伙的，没了亲人难过难过也就得了，怎么还越说越丧气了？什么命叫烂命啊？你缺胳膊少腿了？还是聋了哑了？心理变态了？” 郝好眼神更加茫然。 “嘁，你全须全尾的这命从哪里开始烂啊？你这小孩儿看着都还没有二十吧？你这才活到哪儿呢，你怎么就知道你的命是烂命啊？咋的啊，你是那司命星君掌管命簿的吗你？” “……” 老大爷一番妙语连珠骂得两人眼神都不聚焦了，他却仍觉得没够。 “真是的！我看你们这样儿就来气！年纪轻轻一点扛不住事儿，碰到点打击就整天怀疑活着的意义，要我说你们就是生活得太好了，闲的！” 老大爷说话声音很大，震得两人耳朵都嗡嗡的，虞灿自己听这些话倒是没什么，但郝好他绝对不是老人口中那样的人，他很想开口为郝好辩驳两句，但他却懒得说话。 他现在没有动力做任何事，只能硬着头皮和郝好一起听着。 老人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还不知道吗？整天闲出屁来了就爱瞎琢磨，总爱去想什么活着的意义，想不出来就要死要活的，怎么的？你以为人人都是秦始皇，生出来就是要统一六国的？” 他两手一摊，歪着脖子说：“哦，你们生出来就是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还不够，整天还嫌这条命烂，那人家那些蚂蚁、老鼠、屎壳郎又该怎么说？” 他看着郝好说：“就老鼠蟑螂的命够贱了吧？人人喊打了都，谁见了都想一脚踩死，那人家不也照样为了那条贱命风里雨里的奔波吗？ 再说那屎壳郎整天就推那个粪球了，一辈子都在屎坑里打转，那条命你觉得有没有意义？够不够烂？那它不照样为了活着吃屎吃得香喷喷的吗？” 老大爷手指点了点两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生在新中国，享受着现代化社会的福利，没战争，没饥饿，这日子都过成花了你们还嫌不够好，反倒是羡慕人家屎壳郎活得自在吧？” “……” “一个个整天无病呻吟的，怎么着啊？想死了重新投胎，下辈子去当无忧无虑的屎壳郎呗？” “……” 这老大爷说话也太犀利了，虞灿听着脸一阵一阵的疼，要不是确定这老大爷不认识他，他还以为这人是专门在点他呢…… 不过别说这老大爷说话虽然有点难听，但虞灿心里那股极度消极的情绪还真被他给说得淡了许多。 冷静下来的他被自己刚才脑子发昏时产生的想法惊得后背直发凉，连忙转头看向郝好。 郝好低着头没吭声，看样子也因为老大爷的话没了刚才的那股丧劲儿，虞灿松了口气。 老人家说了这么久口也渴了，他指着虞灿毫不客气地说：“小孩儿，你帮我把那水给我拿过来一下，说得我口干了都。” “……哦。”虞灿起身走到老人的病床前，帮他把放在一个布口袋里的保温杯给他拿了出来。 “老爷子，给。” 老大爷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喝完后吧唧了几下嘴：“不孝的东西，保温杯里装凉水，也不知道给老子泡口茶。” 虞灿随口问了一句：“大爷，你们家照顾你的人呢？” 老大爷白了他一眼，随即费力地躺了下去，他转身背对着虞灿，中气十足地说：“别提了，我这辈子的使命就是来还儿孙债的，这还债的哪能让放债的照顾啊！” 这话听起来就是有故事的，但虞灿对此并不关心。 他重新回到郝好床边坐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悲伤的情绪仍在，只是在老大爷一番炮轰式的安慰下，他们好像还真的对死亡这件事有了一点比较乐观的看法。 这时老大爷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小孩儿，我好赖话都说了，你们可别再哭哭啼啼的了啊，这人生就是仚仚屲冚，你们这才到哪儿呢，既然投了人胎就要经得起风雨，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再给这段人生定性也不迟，知道吗？” 虞灿和郝好互相看着对方，虞灿没有吭声，郝好却是止住了泪，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了那个黑色的小木盒子。 小木盒的重量很轻，郝好捧着的时候手却抖得厉害。 这里面装着他最重要的人。 那个曾经在大冬天里一步一步踏着风雪，背着年幼的他回家的人； 那个有一片肉都要藏起来留给他吃的人； 那个唯一一个让他相信他也是被期待，被爱着的人…… 那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一盒轻飘飘的灰。 这个事实无比令他心痛，他却也红着眼接受了。 老大爷有一句话说得对，谁也逃不过死亡的最终结局，他只能期望死亡不是一切的终止，希望奶奶陪他走了一段这么苦的路之后，真的是去享福了。 病房里很快又响起了老大爷断断续续的呼声，郝好抬起头对虞灿小声说：“我没事儿，我想回去了。” 第54章 坦白 “好，那我去跟护士说一下，你等着我。”虞灿抹了一把脸站起身。 “嗯。”郝好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在虞灿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叫住了他。 “虞灿。” “怎么了？”虞灿回头看过来。 “今天，谢谢你。”郝好坐在病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虞灿。 他的眼睛肿得像是两个核桃一样，这会儿从他脸上再看不出什么凌厉和坚毅来，反倒是有种哀戚的可怜意味。 虞灿鼻尖酸得厉害。 这心里有个支柱的人和一无所有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虞灿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不用谢，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不敢再看郝好的眼睛，说完就转身逃也似的走出了病房。 虞灿很快叫来了护士给郝好把手背上的针给拔了，老大爷的呼声越来越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郝好双手捧着骨灰盒，两个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医院门口，两人站在路边等车。 虞灿站在郝好身边用余光偷偷地瞟了他一眼，郝好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骨灰盒十分沉默。 “郝好，你…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郝好摇了摇头：“不了，我不饿。” “……” 虞灿本想劝劝，但偏偏他又十分理解郝好此刻的心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郝好一段平复的时间。 “那我先叫车送你回去，你回去之后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郝好回头看向他说：“你不用来了，我自己可以的，今天谢谢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死气沉沉的没有什么音调起伏。 虞灿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路灯，不自然地说：“那不行，我都答应了奶奶要好好照顾你了，这种时候，我怎么能放任你自己一个人。” “你不是要走了吗？”郝好声音沉沉的，“你不是不想理我了吗？” 虽然郝好说的都是事实，但虞灿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这让他尴尬之余又有点心虚，他背僵了僵，没敢回头。 “你不用在意我奶奶的话，你对她、对我都没有责任，你已经帮了我们足够多了，奶奶火化的钱，骨灰盒的钱还有医药费都花了多少钱，还有你的车费，你都发给我吧，我以后一起还给你。” 郝好看着虞灿的后脑勺，沉声说：“我欠你太多了，可能很久才能还得起，但我一定会还的。” 虞灿低着头转身，却没有立刻对上郝好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郝好的问题，而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了好一会儿。 突然他开口问道：“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拉着你的手，你知道我当时想要干什么吗？” 郝好闻言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虞灿那种像是立地成佛的状态。 他当时其实并不知道虞灿想要干什么。 但此刻，他看着虞灿漆黑深邃的眼眸，他忽然好像抓住了一点头绪。 “你……” 虞灿朝郝好笑了笑，说：“那天你在溪水潭里发现我，你知道我是在干什么吗？” 郝好被他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点情绪，“为什么？” 虞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和郝好面对面，两个人近到可以闻到彼此的气息。 虞灿低垂着头，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样。 郝好默默地看着虞灿，心绪受到他的情绪牵引，竟然也有了一点紧张。 “郝好，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不是个正常人。” 话说了个开头，虞灿也就没那么纠结了，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郝好的眼睛，向他坦诚一切。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一个重度抑郁患者，病了十年左右一直没治好，以后基本也没有再好起来的可能。” 郝好听到这话的确有点惊讶，抑郁症这个病他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听名字也知道是个什么病。 他很不理解，像虞灿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怎么会得这种病？ 他难道过得很差吗？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灿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得这种病肯定是太脆弱，太矫情了吧？” “我没有这样想。”郝好缓缓摇头。 “其实你这样想也没有错。”虞灿笑了笑，“和你比起来，我的日子的确过得太好了，看着你，我都觉得我自己是太脆弱矫情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快淡去，眼睛望着长街的尽头，脸上又是那种无喜无悲的表情。 “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我虽然不愁吃穿，但我心里也有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的坎，你知道吗，我那天是下定了决心和这个世界告别的，可你偏偏那么巧出现了，非要把我拉起来。” 晚风徐徐迎面吹来，撩起了虞灿额间的一缕发丝随风飞舞。 他俊美的脸庞在路灯下像是加了一层柔光滤镜，好看得极不真实。 “我曾经的的确确因为你而想过要努力生活的。” 虞灿侧头看着郝好，冲他露出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笑容：“那天我看到你搬水泥……老实说我心里触动很大，是你让我对活着这件事产生了敬畏之心，我从你身上偷到了一点点生命力，确实过了两天开心的日子，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和之前不一样。” 他这么说郝好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每次见到虞灿都觉得他的性格差异很大了。 他没有想到，原来他无意之中竟然救了虞灿的命，他心里后知后觉的觉得庆幸。 幸好他那天去了溪边，否则虞灿这么好的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沉入那片冰冷的潭底，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那你现在呢？”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说呢？”虞灿勾了勾嘴角，“偷来的东西能维持多久？再说你本人都变得那么丧了，我还撑得起来吗？” “我……对不起。”郝好下意识地道歉。 “你道什么歉啊，傻子。”虞灿故作生气地轻轻踹了郝好一脚，“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想拉着你一起去死啊？你还道歉，你不怪我啊？” “……我不怪你。”郝好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怀里的骨灰盒，然后又抬头看着虞灿，认真地说：“如果我真的去死了，那也只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不是因为你。” 虞灿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你现在呢？我放你一个人回去，你会做傻事吗？” “……” 第55章 我需要你 郝好手指在骨灰盒上摩挲了两下，沉声说：“不会，我还要带奶奶回家下葬，还要还你钱。” “那然后呢？”虞灿追着问道，“等还完了钱之后呢？你还会继续这么努力地活下去吗？” “我…我不知道。”郝好没有隐瞒虞灿，或许是虞灿向他全然坦白了自己的一切，郝好也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他目光落在虚空，声音轻飘飘的：“我生来就不受欢迎，要不是奶奶她一直陪着我，要不是因为她离不开我，她一直需要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活。” “这样啊……”虞灿点了点头，似乎也没觉得他的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那你呢？”郝好看向他问道。 “我什么？” “你回去之后……你…你的病就这样吗？” “不知道啊。”虞灿懒洋洋地笑了笑，“我得这病的根源就在京城，所以……你懂的吧？” 郝好没吭声，他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虞灿抬头看着头顶那片黯淡的夜空，目光几寻之下都没有找到一颗星星。 “我就是想要你知道，你救了我好几次，所以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以后……以后我不会再疏远你，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资助你继续上学，就当是还你的救命之恩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虞灿说完忐忑地看着郝好，他觉得他的这个理由给的很恰当，也很自然，郝好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和奶奶的死联系起来。 郝好也确实没有多想，但他还是拒绝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想靠别人的施舍活着，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就跟奶奶一起去了。” “这不是施舍！”虞灿因为郝好的拒绝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他在原地烦躁地踱步。 这件事可是奶奶做傻事的直接原因，他不能让郝好拒绝！ 郝好现在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也对他的情绪更加在意了些，他看到虞灿这样，就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施舍，我只是不想过度依赖你……我……” “你依赖我什么了？”虞灿生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得还不明白吗？我有病！我不正常！我随时随地都想发疯，想去死！但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会想要好好活着！你说，咱俩是谁依赖谁！” “你……”郝好被虞灿的话给镇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灿发完疯后脑子又清醒了些，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刚说的话似乎有一点点羞耻。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收不回来了，只能冲郝好发脾气。 “烦死了，你这人总是这么犟，每次跟你好好说都说不通，非得惹我生气！” “……对不起。”郝好又老老实实地道歉。 “……”虞灿没忍住，又踹了郝好一脚，“你又道什么歉，你傻啊？” “那你要我怎么样？”郝好被虞灿这么一通搅和也恢复了些生气。 他被踹了两脚也没什么脾气，毕竟今天虞灿为他和奶奶做了这么多事，他心里也是很感激虞灿今天的陪伴的。 “我想怎么样……”虞灿犹豫了一下，随即破罐子破摔地看着郝好：“你不是就得要有人需要你，依靠你，离不开你才能活得下去吗？现在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了，我的命是你自作主张救回来的，你得负责到底！知道吗？” “啊？”郝好眼中是清澈的茫然，虞灿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懂，但凑在一起他感觉他就听不懂了。 虞灿看他这幅傻兮兮的样子心里哽了一下，要不是郝好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他真怀疑郝好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说出更多羞耻的话。 他烦躁地开口：“啊个屁！非要我明说是吧？行！我告诉你，我这人脆弱得很，那个菟丝花你知道吗？” “……不知道。”郝好看着虞灿小心翼翼地摇头。 “嘁，菟丝花就是一种只能依附在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根茎上，靠汲取别的植物的营养才能活下去的一种草，我就像它一样，靠我自己随时都能再垮掉，你……” 虞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耳朵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一抹透明的粉红。 “你就是我挑中的根茎，我也需要你，离不开你，靠着你才能继续活下去，所以，你伤心消沉几天就行了，之后你还是得像以前那样用力地活，给我做榜样，知道吗？” “……” 郝好用力睁着他那双肿胀的眼睛看着虞灿，嘴巴微微张着，看样子似乎是被虞灿的这番话给说懵了。 虞灿说了那么多羞耻的话，郝好还不给个反应，他恼羞成怒，一脚踹到郝好的腿骨上，“你傻了？说话！” 这一脚是真用力，郝好恍惚间被他踹得连连后退，他手上的骨灰盒晃了两下，把两人都吓得不轻。 “嘶，你拿稳一点！”虞灿恶人先告状，拽着郝好的手臂抢先指责。 “……” 郝好抿着唇，双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盒子，他无奈地盯着虞灿看。 “看什么看！”虞灿被他看得心虚，语调更加上扬，“你别总是这幅闷葫芦的样子啊，我都说了那么丢人的话了，你怎么想的？给个准话，别逼我再踹你！” 郝好闷着头憋出一句：“你要我说什么？” “……” 虞灿被他这么一问也卡住了。 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 “滴滴” 虞灿打的车来了，及时打破了两人之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车来了，你上去吧，到了给我说一下，我直接在手机上结车费。” “……好。” 郝好抱着骨灰盒，他担心司机介意，用自己的衣服把盒子盖着。 等他上车后，虞灿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餐。” “嗯……”郝好抬头看向他，沉声说：“你也注意安全，今天谢谢你。” “行了，走吧。”虞灿朝他挥了挥手，一把将车门关上了。 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虞灿拿出手机，打开另一个打车软件给自己打了辆车。 这兵荒马乱又撕心裂肺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第56章 别迟到 夜深人静，明月低悬，深夜归家的人总会渴望有一盏灯在黑夜中等着自己，这样孤独的灵魂才不会觉得漂泊无依。 郝好站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蛙声虫鸣，遥远的村头依稀传来几道嘶哑的犬吠声。 世界它一如往昔热闹，喧嚣，上演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他的家里没了灯火。 他再也看不到为他而亮的那盏灯。 一股冷到刺骨的寂寞感仿佛一场滔天的海啸瞬间将郝好吞噬殆尽，郝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在原地打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身边没有了虞灿的陪伴，郝好没有办法再转移注意力，这一刻奶奶的死亡，至亲永远的离去这件事实就这么残忍地摆在他眼前，不许他闪躲，不许他逃避。 直到他耳边幻听到他心里那口破洞传来疾厉的呼啸声，他才清清楚楚地体会到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失焦变模糊，恍然间，郝好只觉得他的脚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好像不是在他的家门口，而是站在浩瀚而寂寥的宇宙里。 那么偌大个宇宙，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别的人，别的声音，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死寂。 这种感觉令他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他甚至绝望到想吐…… 失去至亲至爱，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刻，他心里第一时间涌上的情绪不是哀伤，而是恐慌。 之前他哭，哭的是奶奶的死亡，后来在老大爷的劝说下，他以为他对于死亡这件事已经能够接受了。 后来虞灿又对他说了那么一番令他心绪起伏的话冲淡了郝好心中的悲伤，郝好以为他回来后也可以坚强地面对了。 可是，直到他站在紧闭的房门前，看着黑漆漆的窗口，他心里蓦地想到：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等他了。 无论他如何思念奶奶，他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永远…… 永远啊…… 这个念头在郝好的脑海里不断盘旋回响，手里那个轻飘飘的盒子突然似有千斤重拉着他沉沉下坠，他的手臂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瞬间麻痹到失去知觉。 郝好猛地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串一串的往外冒，可郝好却没有哭出一丝声响。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骨灰盒，绝望地望着眼前的黑暗。 死亡…… 它也许并不可怕，可它太决绝，这种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事完全可以把一个人逼疯。 郝好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除了哭再也不会做别的事。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发生了的事就必须要接受和面对…… 道理他都懂。 死去的人可以不再挂念尘世，可是活着的人该怎么办？ 如果他特别特别想奶奶，如果他非常非常想见她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这份无望的思念，他要怎么才能化解？ 郝好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骨灰盒上，终于压抑地哭出声来。 这个家，郝好不敢进去。 他害怕见到家里的每一样东西，因为它们都会让郝好想起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了，就算是他当初差点被他爸踹死的时候郝好都没有这么痛过。 他爸死的时候他只有麻木和解脱，他真的不知道失去一个爱的人原来是件这么痛的事。 他走不出来，可生活却强压着他必须继续。 他这样的人，连消沉的资格都没有。 他必须坚强起来，因为奶奶还得下葬，他还得挣钱，还得还欠虞灿的债…… 要是从前，这些事郝好都能够乐观地去面对，他会靠他的双手，他的肩膀去解决所有的困境，因为他背后有奶奶在，她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 可现在…… 他只剩烂命一条，就算活得再努力，又能怎么样呢？ 郝好就这么抱着骨灰盒躺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两眼失焦地盯着院外的树叶。 小时候，他曾经很怕鬼，怕到到了晚上就不敢出门。 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鬼。 他希望奶奶能够变成鬼来看看他，最好是能带着他一起走。 只要是在奶奶的身边，就算是下地狱他也不怕。 “奶奶……你要是真的还在，就带着我一起走吧，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你带我走吧……” 郝好对着黑夜喃喃自语，心里竟然真的生起一丝荒谬的期待。 可黑夜里只有一些虚幻的梦和幻想，如脆弱的泡影一样，一阵风过就了无痕迹。 郝好绝望地闭上眼，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虞灿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需要他，依赖着他，没有他活不下去…… 郝好明知道他很大概率是在骗他，安慰他，可他却又忍不住一再地回想这句话。 他这样的人，真的有一丝可能也会成为别人的依靠吗？ 他这条烂命，真的能激励到别人吗？ 如果，虞灿真的需要他，他又能为了这份需要而重新振作起来吗？ 郝好心里没有答案。 虞灿对他总是忽冷忽热，即便他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他有抑郁症，但他还是怕了。 他怕他再次将一个人当成活下去的动力后，又再次被抛下。 这种感觉太令人绝望，他再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郝好把手臂搭在眼睛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像是一把利刃刹那间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郝好不想接，但这铃声在晚上实在是太吵了，他被吵得头疼。 他动作迟缓地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是虞灿的来电。 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郝好才知道他的嗓子竟然已经哑了，明明他根本没有大哭大叫。 “喂，郝好，你到家了吗？”电话里的虞灿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柔，跟在街头总是拿脚踹他的那个人感觉很割裂。 郝好却依然被这份不真实的温柔赐予了一点点力量。 “我到了，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了，你到了吗？”郝好看着头顶的夜空两眼无神。 “我到了，你怎么样啊？自己在家能行吗？” “……”郝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撒谎，但也不想让虞灿为他担忧。 他的沉默却已经给了虞灿答案。 电话里传来一阵叹息：“唉……你再坚持一会儿，这会儿已经2:59了，哟，3:00了，你再等……我看，等最多3个小时吧，我六点准时到，你就自己老老实实地躺床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就自己待3小时就行，怎么样？能做到吗？” “……好。”郝好顺着虞灿的话产生了一点点期待。 3个小时倒不算长，只要他再挨过3个小时，他就不用自己一个人了。 “虞灿，你能不能……别迟到？” “嗯，我保证不会，你闭上眼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到了。” “好。” 第57章 陪伴 虞灿挂完电话后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闭上眼，他一会儿想到郝好奶奶昨晚给他打的电话，一会儿又想到老人那破碎的尸体…… 他是个医学生，尸体之类的自然是不怕的，可郝好奶奶的尸体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变成那么破碎的几块有一部分一原因是因为他，虞灿就无法淡然处之。 他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空调被里，脑海里又想起郝好两眼无神地说自己是烂命一条的模样…… “啧……” 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想要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还有3个小时他就得起床了，他得抓紧时间让大脑休息一会儿。 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郝好那绝望空洞的眼神总是定格在他的脑海里，惹得他心烦不已。 他猛地起身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点开订票软件，把后天的机票退了。 幸好大学开学晚，虞灿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让郝好独自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时间，他决定多留一段时间。 虞灿自己知道失去至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郝好和他又不一样。 郝好身边再也没有别的亲人和朋友了，就虞灿所知道的情况，他恐怕就是郝好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说的上几句话的人了。 虞灿向来和别人都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很害怕和人产生深入的纠葛，更别提去当别人的救命绳索了。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那种高尚情操去拯救别人。 可郝好不一样。 郝好…… 他太可怜了。 可怜到他这种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人也觉得于心不忍。 更何况，他还欠他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虞灿给他妈发了一条微信，简单说了一下他要晚点回去的事，然后又重新躺回床上。 再闭上眼时，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郝好那张仿佛天都塌下来了的样子，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行了小可怜，哥睡醒了就来拯救你，你就老实点儿吧。 也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虞灿之后还真平静了下来，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就是闹钟响的时候了。 虞灿猛地睁眼，拿起手机一看，5:30，还好，没睡过头。 他赶紧爬起来洗漱，上厕所，十分钟不到就出了门。 等他买完早餐火急火燎地来到郝好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院子里躺在地上，抱着骨灰盒了无生气的人，虞灿吓得脸都白了！ “我靠，郝好！你他妈别跟老子开玩笑！”虞灿吓懵了，一脚直接将小院的木门给踹开了。 他四肢发软地冲进院子里，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正要飞奔扑到郝好身边，结果郝好听到了他弄出来的动静醒了过来。 “……”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了一下。 “你他妈……” “你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听到虞灿的话头，郝好有点茫然，刚醒来的他还有点懵，不知道这大清早的他又做了什么惹虞灿生气了。 他歪过头看了一眼只剩最后一根螺丝钉还顽强地挂在篱笆上的大门，心里有些无奈。 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生气？ 抑郁症难道不是应该很忧郁，很安静的吗？ 在短暂的怔愣中，郝好如此这般的想到。 虞灿看着他眼中清澈的茫然和无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两步上前一巴掌呼到郝好的后脑勺上，拍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被气得直接爆粗口，开口就像机关枪一样火力全开：“你他妈昨晚上是怎么答应我的？啊？让你老实回去睡觉你怎么说的？你他妈就睡这儿了？干嘛，大发善心想奉献肉体给蚂蚁过年啊？” “……” 郝好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喝水了，他正是体虚的时候，虞灿这一巴掌拍得他脑瓜子嗡嗡响，他甩了甩头，头晕得不行，眼睛都发直了。 不过他也没生气，只是一把拉住虞灿的手腕，借着他的力稳住自己，然后虚弱地说：“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敢进去。” “……” 虞灿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他是误会了。 他看了一眼挂着锁的房门，心里的那股怒火瞬间就蔫儿了。 别说是郝好了，就是他再回到这屋子也有种强烈的物是人非的感觉。 那扇大门不用推开，他仿佛都能看到一个和蔼的老人正坐在小竹椅上不厌其烦地整理那些旧纸板的模样…… 人的死亡并不只是那一瞬间的事，那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只要活着的人心里还有念想，这个死亡的历程就永远不会结束。 虞灿非常能够明白这种感受。 他低头看了一眼郝好怀里的骨灰盒，别扭地说：“那你不早说？”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 虞灿心虚地别过头，说：“好吧，我承认我是关心则乱了，那什么，我给你道个歉，还有啊，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最多也只能再陪你6天了啊，你最好趁我这个唯一的朋友在的时候赶紧给我缓过来。” 他掰了掰手指，一一细数：“你还有好多事儿得做呢，奶奶下葬，水泥厂那边的事儿也还要去警察局一趟，他们要给你一笔赔偿金，还有……给奶奶注销户口这些事，你都得亲自去做……” 他看着郝好枯黄的发梢，闷闷地说：“你自己决定这6天你是想继续消沉下去，还是让我陪着你去处理这些，我跟你说，哥很忙的，过时不候啊！” 郝好静静听他说完，才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是后天就要走了吗？” “改签了呗。”虞灿冲郝好笑了笑，轻佻地扬了扬下巴说，“我可是专门为你多留几天的，怎么样？感动吧？” 郝好看着虞灿缓缓眨了眨眼睛，然后沉声说了一个“嗯”字。 虞灿知道郝好没有这么快能缓过来，他伸手一把将郝好从地上拽起来，“走吧，我陪你进去，你一天没吃没喝了，赶紧去洗漱一下然后来吃早饭，待会儿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嗯。”郝好顺着虞灿的力气起来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他下意识地靠着虞灿的肩膀，借着虞灿的力气他才能站稳。 郝好昨天顶着大太阳晒了一天，又在地上躺了一晚，这会儿身上的味道自然不好闻，他动作间自己就闻到了一股菜馊了一样的酸臭味儿。 郝好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头看向虞灿，心里为虞灿不嫌弃他而有些小小的感动。 然而虞灿此时却回头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喂，你自己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郝好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就像是隔了三四天的剩饭菜，馊得都熏我眼睛了知道不？” “……” 第58章 接手 郝好百般情绪梗在喉咙里，最后也只是默默地直起身离虞灿远了点。 虞灿朝他伸手：“钥匙拿来！” 郝好从兜里掏出一根用尼龙绳系在裤腰带上的钥匙串递给虞灿。 虞灿“啧”了一声：“行啊，还知道给这把破钥匙上保险。” 他把门打开，一推开门，两人就看到了堂屋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旧纸板。 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令两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虞灿没有出声，郝好的眼眶在看到这些纸板的那一刻就已经红了。 半晌，他沙哑着开口：“这些都是奶奶整理的，她走之前还想着这些废品……” 他呐呐地问：“你说，她既然这么不放心我，为什么还要做那样的事呢？为什么……她…” 他哽咽了一下：“她当时得多疼啊……” 虞灿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然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这个秘密他想要带进坟墓里去。 他拍了拍郝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郝好，老人家也苦了一辈子了，也许，她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知道你很需要她，但你也该给她放弃的权利。” “放弃的权利……”郝好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低着头苦笑了一声，“呵，是啊，就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吃不好，穿不暖，有上顿没下顿的……这样的日子，奶奶应该也会厌倦了吧……” 他看着手里的骨灰盒，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出了声响。 “奶奶应该也对我失望了吧？她肯定觉得我给她说的那些未来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她才……” “怎么会呢！”虞灿不想放任他继续自怨自艾下去，直接拉着他的手臂迈进了门。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一直夸你，说你又聪明又孝顺，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让我以后帮你一点，将来就一定能抱上你的大腿，你说说，她对你的滤镜有多厚？” 郝好转头看向他，一滴泪顺着他的颧骨滑下来滴落在地上。 “她……她还说了些什么？” 虞灿目光闪烁，他一把将郝好转向走廊，推了推他的后背催促道：“待会儿再说，快走，你这味儿都熏得我睁不开眼睛了！赶紧去洗澡！” “……” 郝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但嘴里还是问道：“你先说行不行？”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说你不容易，拜托我照顾你，你放心吧，我会遵守承诺，好好照顾好好的。” 郝好听了之后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说了一句：“她突然说这个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 “……” 他的语气没有质问，只是一种下意识地不甘心，可却戳中了虞灿的心窝子。 这件事本来就是虞灿心里跨不过去的坎，现在被郝好这么一问，他瞬间愧疚感爆棚。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他语气极度认真地道着歉，倒是让郝好有些愣住了，他连忙道：“你不用道歉，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对不起，我只是……” 他转过身抬头看着虞灿，有些无措地说，“我只是……还有点想不开，但这件事跟你绝对没有关系，你已经对我们足够好了，昨天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虞灿，对不起……” 虞灿垂着头和郝好对视了一眼后，红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咱俩也别互相道歉了，总之，奶奶既然把你交给了我，那你以后就是哥罩着的人，以后你乖点听话点，哥保证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知道不？” “呵”，郝好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两个人之间那种沉重的氛围也被虞灿的玩笑给挥散了。 虞灿见郝好笑了，他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有些嫌弃地说：“你这头顶简直了，都快成细菌老巢了吧？你赶紧去洗干净，哥可陪你挨着饿呢！” “知道了。”郝好转身把手里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床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后，转头对虞灿说：“我去洗澡，你别等我了，先把早饭吃了吧。” “也不差这一会儿。”虞灿挥了挥手，“赶紧去！” “嗯，那我去了。”郝好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去了浴室。 虞灿等郝好走后转头看着床上的骨灰盒愣愣地发起了呆。 他心里其实很压抑，可郝好现在这么消沉，他必须强行打起精神来逗他开心，帮他转移注意力。 说实话，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在别人最绝望的时候拉别人一把，给别人带来一点点力量。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肯定，同时也令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一点点价值。 原来被别人需要，被别人依赖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虞灿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反而还因此获得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动力。 郝好现在需要他，那他可得像点样子才行。 他挺直了背脊，对着骨灰盒小声地说了一句：“奶奶，郝好我就接手了，虽然我不敢保证我能像你一样把他照顾得那么好，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的，你在九泉之下就安心享福去吧，有空给郝好托个梦，别让他钻牛角尖。” 说完这番话，虞灿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他去把郝好给他做的小板凳提来坐在厨房里默默地等待郝好出来。 这会儿他突然又想起郝好总是说他自己是烂命这件事。 这件事的源头还是在那个名字上，看来这事儿应该是郝好的一个心病，以后他要是继续读书，被同学知道了他的真名得多难堪啊，他觉得这件事儿还是得解决。 他走到屋外给他外公打了个电话。 “喂，灿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外公，我在郝好这儿呢，他奶奶去世了，我陪陪他。” “哦……那娃儿怎么样啊，这件事儿对他打击挺大吧？” “嗯，是挺大，要不是有我在，人估计都没了。”虞灿毫不客气地说。 “……成，那你多帮帮他，你打电话什么事儿？” “哦，我想带他去把名字改了，这小孩儿的爸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给他取的名字叫郝烂，这名字把小孩儿都弄出心理创伤了，我记得小舅他不是在公？安系统吗，您帮忙给他说一下，让他给我行个方便成不？” “你还管这个啊？”虞老听起来有点意外。 “嗯，能帮就帮呗，这小孩儿挺可怜的，总不能让他背着这样的名字过一辈子吧？再说人家手续都准备齐了，本来也该给人家办。” “行了，难得你这么热心肠，我给你小舅说一声。” “好，那您快点啊，我改签了机票，但最多也只能待5天了，这事儿我得在回去之前办了才能安心。” “知道了。” 第59章 埋葬 虞灿挂完电话后转身看到郝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洗完了啊？”虞灿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嗯。”郝好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走吧，吃饭。”虞灿转身往屋里走，郝好跟在他身后。 “你刚才……”郝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说要帮我改名字？” “嗯。”虞灿懒懒地点了点头，像是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郝好来说有多么重要一样。 “这本来就是你作为公民的权力，又没什么违规的地方，我小舅就是派出所的，这点事只是打个招呼的事，很容易办的，欸，你那些材料还在吗？” “在的。”郝好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懵了，他傻愣愣地点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就这样就真的可以改了吗？” “当然可以。”虞灿走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走吧，这事儿不急，先去吃饭，我都饿死了。” “好。” 郝好乖顺地跟顺着虞灿的力度往前走，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改名的事。 那个不堪的名字他还以为他这一生都无法摆脱，没想到虞灿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帮他解决了！ 他忍不住回头，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紧张：“虞灿……这件事真的百分百能成吗？万一……” “哎呀不会有万一，这本来就是符合规范流程的事，能有什么万一？喂，我饿了的时候脾气可不好，你别再啰嗦了，知道吗？” “知道了……” 郝好心道虞灿平时的脾气就已经够爆了，要再爆一点他估计也扛不住，于是他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激动，老老实实地跟虞灿吃完了早饭。 吃了早饭，郝好带着奶奶的骨灰盒打算回一趟老家，把奶奶葬在他爸爸的坟边上。 他们家穷，也没有其他亲戚，他爸死的时候就是他自己用锄头挖的坑埋的。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轻松。 这一次，他依然亲力亲为，只是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奶奶走的前一晚跟他聊天的时候，专门跟他说过，如果将来她走了，让他不要花冤枉钱请什么道士，办什么丧事，说这些都是浪费钱的，就让他把她葬在老家的祖坟地里，以后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她就行。 可惜他当时没有产生警觉…… 郝好知道奶奶的心意，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穷了。 他买了一块白布裹在头上，向村里的人借了一把锄头，在他爸杂草丛生的坟边开始挖坑。 他的每一锄都是为了埋葬他最重要的人，每一锄都是一次诀别，挖到一半就绷不住蹲在地上缓了好久。 虞灿本来也想帮忙，但是郝好坚决不让，怎么说这种事还是不吉利的，他不想虞灿因为他沾到一点点的霉运。 虞灿说不过他，他也只能袖手旁观，看到郝好这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这个关头了，就让他哭一场也好。 郝好边哭边挖，挖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他将用黑布包好的骨灰盒放了进去，却迟迟不愿用土将它掩埋。 盖上土就真的是永别了，郝好的悲伤在这一刻攀至顶点。 他多么不舍将他的奶奶就这样长埋于冰冷的地下，可他们如今已经阴阳两隔，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 “奶奶……你走了就不要再挂念我了，你在人世间吃了这么多苦，到了下面就好好享你的福，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 头顶的烈日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乌云掩盖，一道闷雷响起，虞灿抬头才发现头顶已经黑云滚滚，眼看一场暴雨就要落下。 他走到郝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填土吧，别让奶奶淋雨。” “嗯。”郝好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乌云，用手背抹了抹泪，然后埋着头开始填土。 虞灿抬着头看着远方的太空，心里有一种无边的苍凉感。 这世间万物的缘分都有尽头，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地失去，而每一次失去都会让人脱一层皮。 可即便是这样，大多数人还是如同飞蛾扑火般不断地和别人构建关联，变得亲近亲密…… 大多数人的眼泪在虞灿看来都是他们自己自找的，他从来不愿意去做那样的愚人，他知道自己厌恶失去，所以他选择一开始就不去缔结缘分。 这一个暑假他选择回山城或许会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但他到现在却不怎么后悔。 虞灿回头看着郝好，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豆大的雨珠突然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重重地打在两人身上，落到虞灿头顶的时候都砸得他头皮发麻。 “下雨了，快一点！” 郝好赶紧加快速度收尾，赶在雨水浸湿泥土前，将奶奶的坟墓垒好。 倾盆大雨瞬间就将两人浑身都淋透了，郝好放下锄头，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身上被溅了一身的雨水。 也许这场大雨就是奶奶在天上和他告别吧，是奶奶在催着他赶紧放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在心里和奶奶最后告别后，就对虞灿说：“走吧，我们去躲雨。” “嗯。”虞灿转身对着老人的坟茔鞠了一躬，转身跟着郝好走了。 两人在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屋檐前躲雨，郝好这会儿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了很多。 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灰蒙蒙的雨幕沉默不语。 虞灿用肩膀蹭了蹭脸上的雨水，郝好则直接捞起衣服下摆连着头和脸一把抹了下去。 虞灿侧目看着郝好，没忍住笑出了声。 郝好回头看着他，问：“你笑什么？” 虞灿耸了耸肩膀，狭长的眼眸亮晶晶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动作看着特别像一老头啊？” 郝好嘴角微微地勾了勾，只是眼神看起来还是很悲伤：“像就像呗。” 虞灿头朝后面扬了扬，问道：“喂，这儿是不是你家啊？” “嗯。”郝好也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淡淡地说：“这是我爸的房子，我妈生下我跑了之后他就离开了村里，这里我没怎么住过。” “哦，怪不得呢，这房子都废了。”虞灿拧了拧衣服上的水，问道：“接下来要去销户了，你…你需要再缓缓不？” “不用。”郝好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虞灿脸上，“我想……这些事有你陪着的时候去办，总比我自己一个人去办要好。” “那肯定啊！”虞灿朝他笑了笑，“我可跟你说，我还从来没有为了谁这么奔波过呢，你以后可要乖乖听我的话，知道不？” “以后？”郝好目光中似有不解。 第60章 活过来了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了。”虞灿冲他扬了扬眉，用一种特别轻松的口吻说道：“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等你办完这些事后我给你买张机票，你来京城重读高三，费用我们家出。” 他不等郝好开口拒绝，又道：“你也别有心理负担，我妈特会挣钱，她每年都在资助贫困生，反正资助别人也是资助，你是我朋友，那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这就是一件小事儿，知道不？” “嗯，我知道你的好意。”郝好点了点头，但还是坚定地说，“但是，虞灿，我还是需要想一想。” “你还要想？你到底在顾虑什么？”虞灿眉头又开始皱着了，“你还真想一辈子捡垃圾，做苦力啊？” “不是。”郝好摇了摇头，平静地说，“虞灿，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我知道你总是觉得我犟，但我自己心里有些关过不了。” “到底什么关过不了你倒是说啊？” “我……”郝好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小声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如果我接受了你的资助，那我……我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再是这么纯粹了。” “啧！”虞灿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鲁智深的外表林黛玉的心是吧？我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到时候出钱的是我妈，又不是我，咱俩怎么就不平等了？那我不也是在用我妈的钱吗？我看我们可太平等了！” “那又不一样……”郝好还在纠结就见虞灿眉头一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小腿，果然下一刻他就被踹了一脚。 “你烦不烦啊！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郝好抿着嘴蹲下，伸手接了点雨水把小腿上的泥印子擦了。 他擦完后站起身看着虞灿问道：“你说的是哪句话？” 虞灿双手抱胸，垂眸睨着眼睛看着郝好，一字一句地说：“我说了，我很娇弱，你是我选中的根茎，怎么，你不肯让我吸附你的生命力，你想让我自生自灭？” “……” “你是认真的？” “那不然呢？”虞灿狠狠地瞪了郝好一眼，“不然你当我吃多了跟你说这么多肉麻的话？” 郝好听虞灿说的时候并不觉得哪里肉麻，但现在他这么一说，郝好还真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他微微别过头，小声说：“那我再好好想想，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虞灿阴阳怪气道：“行，你想你想！谁让我上赶着需要依靠你呢，我知道我就是个累赘，你犹豫也是应该的。” 他这样郝好更不好意思了：“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哼！”虞灿背过身走到房檐的角落里去了。 郝好见他这样，心里有点拿不准虞灿是真的生气了，还是故意说这种话来让他宽心。 不过鉴于虞灿一贯的表现，他觉得这两种原因同时并行的可能性更大。 他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虞灿身边。 虞灿像是看不到他一样，低头自顾自地看手机。 郝好透过雨幕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山黛，心里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寂寥。 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很分裂。 一半的他清楚地感知道了这个世界与他最后的一丝关联已经彻底地断了，他感到惶恐，感到孤独，也感到绝望。 可另一半的他又感知到虞灿身上的气息，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隐隐约约的淡淡香味，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那一半的他因为感知到虞灿在身边而觉得安心安慰。 两个割裂的他不断地在身体里打架，他的情绪起起伏伏，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至少要比纯粹的悲伤要好受得多。 郝好转头静静地看着虞灿。 虞灿察觉到他的视线，斜着眼瞥了他一眼后，十分幼稚地扭过肩膀背对着他。 郝好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一瞬间他的情绪不再割裂，它们合二为一，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感伤，淡淡的暖。 “你笑什么？”虞灿回头冷冷地看着郝好，那双漂亮的瑞凤眼懒洋洋地盯着他，淡薄的唇没什么幅度地合着。 别说，他这幅样子可太唬人了，看着就跟多么高高在上，多么看不起人，多么难以接近似的。 可郝好却知道这样外表冷得像冰山一样的人内心其实有多么柔软。 虞灿他或许的确不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也有高高在上的资本，可他的眼里并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和看垃圾一样的嫌弃和鄙夷。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珍贵的品格，那就是平等待人。 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是教科书上的一页华丽的赞词，也许有很多人都信了，但郝好很清楚的知道，那并不是真的。 这个世界的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权、钱、利、力，这是郝好所感受到的等级阶梯。 他就是在最底层，被所有阶层碾于脚下，如蝼蚁一般的那种人。 他这样的人得不到尊重，得不到重视，甚至连大多数人的正眼都得不到。 很多人只是看到拎着废品的他似乎都觉得脏了他们的眼，好像他就是那些烦人的苍蝇，只是从他们身边经过都会污染他们身边的空气一样，可虞灿却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虽然他刚开始对他很冷漠毒舌，但他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他不是因为他的阶层而那样对他。 这对于郝好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更别提他后来对他的帮助了…… 这一次，要不是有虞灿在，他恐怕连给奶奶火化和买骨灰盒的钱也没有…… 虞灿对他来说，是恩人，是朋友，也是…… 是很重要的一个存在。 如果，虞灿他真的有一丝一毫需要他，那他肯定是义不容辞！ 郝好朝虞灿笑了笑，眼里又重新有了一抹坚毅的神采。 “虞灿，不管我去不去读书，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虞灿听着他这一番仿佛发誓一样的话，脑海里不由地想起郝好奶奶对他说的那番话。 会一辈子都记恩么…… 那看来他们之间的这段缘分不会太短了。 虞灿放下手机，冲郝好挑眉笑了笑：“行了，知道了，都说了我听不得肉麻的话，以后跟我说话收敛一点，知道不？” “嗯，我知道了。” 郝好冲虞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虞灿看到这个笑容愣了愣，随即也是会心一笑。 挺好，小狗崽重新活过来了。 第61章 我背你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断断续续的下了接近一个小时，乡下的泥巴路都被浇透了，空气里都是一股闷湿的土腥味。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郝好提着香烛纸钱打算去奶奶坟头，虞灿也想跟着去，郝好对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你别去了，雨后的路不好走，你这双鞋一下地就得陷进去。” “那多不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这些纸钱都是你买的，你的心意已经到了。” 虞灿犹豫了一下，郝好直接把他推到墙角，自己拎着纸钱和借来的锄头就走出了院子。 虞灿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过去，毕竟来都来了，去给老人家上一炷香也是应该的。 但当他看到郝好走到泥泞路上一路打滑，很快那双凉鞋就变成两个大泥团子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地歇了心思，乖乖地低头玩手机。 郝好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眼睛又是红红的。 “走吧，回去了。” 郝好低着头在房檐边上刮他鞋底的泥巴，刮出好大几坨，虞灿看了脸色十分扭曲。 “要不我打车吧？” 郝好抬头看着他：“你觉得这种乡下的泥泞路有车愿意来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走吧，早点走，不然待会儿又下雨了。” “……” 虞灿迟迟迈不出步子。 郝好垂眸看了一眼他那白花花的球鞋，想了想说：“要不我背你走？” 虞灿听到他的提议可耻地心动了一秒，随即又在看到郝好那干瘦的身躯后暗骂自己不是人。 “不用，我有脚自己会走，走吧！”虞灿说完就迈出了院子，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动摇。 结果他走出院子就后悔了。 这吸饱了水分的泥巴路就跟果冻似的，他走两步就打滑，打滑就算了，他稍微一使劲儿鞋就陷进去了，得费老大劲才能拔出来。 看着他被踩一脚都心疼的限量版白球鞋现在直接被泥糊得鼻子眼睛都没了，虞灿崩溃得头皮都麻了。 “你还好吗？”郝好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停下，就用手撑在虞灿后背，“还能走吗？” “你说呢？”虞灿直接炸毛了，“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郝好在他后面偷偷抿嘴笑了笑，他可不敢笑出声来，要不然就虞灿这暴脾气，肯定又要给他来一脚。 他走到虞灿前面，朝他弯下了背脊：“来吧，我背你，这种路你没走惯很容易打滑的。” “你开什么玩笑呢!”虞灿轻轻推了他一把，“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不会走路？你让开，我可有130斤呢，你这小身板儿想背我还得多吃两年饭再说，知道不？” 郝好算是把虞灿的傲娇本性看得透透的，他也没坚持，只是默默地走在虞灿身边伸着手随时准备扶他。 虞灿硬着头皮把陷在泥里的鞋拔了出来，往前继续走了一段。 看他走得歪歪斜斜，手舞足蹈的，郝好心跟着提了一路。 刚开始虞灿走得勉强还算顺畅，因为他们上面那一段路没什么人走，路况还算好，可走到一个垭口后，那里的路已经被很多人走过了，一路上全是深深浅浅的鞋印还有摩托车的车轱辘印，一点好路都看不到。 虞灿踩在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上，表情十分绝望。 郝好的凉鞋这会儿早就已经不能看了，他直接扯了一把干谷草捆在鞋底，走得倒是挺平稳的。 他见虞灿停下就再次绕到虞灿面前俯身微微蹲下：“来吧，这一段路很难走的，我背你。” “不用！” 虞灿虽然十分心动，但还是硬气地拒绝了。 他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儿背，主要是让人看到了他不得丢脸死！ 虞灿顶着发麻的头皮往前迈了一步，结果直接陷进了别人的脚印里，浑浊的泥水透过他的球鞋网面直接浸湿了他的袜子，他没忍住，崩溃地在原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袜子湿了！我的鞋！啊啊啊啊啊啊啊！” “噗” 虽然他很惨，但郝好还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虞灿听见后猛地回头，第一次朝他龇了牙：“你还笑？你信不信我一把把你糊泥里去？” “好了，我错了。”郝好赶紧认错，走到他旁边扶着他，“你快把鞋拔出来。” 虞灿苦着脸使劲儿抬腿，可他脚底下就跟有个黑洞似的，死死地把他的鞋底吸附住了，他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一个用力，脚从鞋里拔了出来，人也猛地往前倾。 “小心！” 郝好赶紧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用力地把他箍住。 “啊啊啊啊！我受够这泥巴路了！”虞灿崩溃地甩了甩脚。 他刚才没控制住一脚才进了泥坑里，雪白的袜子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大地色，那黏糊糊，湿腻腻的感觉让他浑身都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要不是郝好还在这儿看着，他真的会想哭！ 郝好看到他隐隐快要崩溃的脸色，赶紧弯腰帮他把袜子脱了。 “你靠着我别动，我帮你把鞋拔出来。” 虞灿没有说话，他懒懒地靠在郝好身上，人跟丢了魂儿似的。 郝好把虞灿的鞋从泥浆里扯出来后提在了手里，他问虞灿：“袜子还要吗？” “不要，赶紧扔了！”虞灿看都不想看那块泥球一眼。 “嗯。”郝好把袜子扔到路边，又回头看着虞灿，“现在要不要我背？” 虞灿低下头嘴抿得死紧，他没吭声。 郝好嘴角没忍住勾了勾，又轻声细语地劝道：“你想好了，这路你不会走很容易摔跤的，到时候你要是摔一身泥你能受得了吗？” 虞灿很想再继续逞强，但面前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烂泥巴路让他没有一点点勇气。 他看着郝好那双带着丝丝笑意的眼睛，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 “那你真能背得动我啊？” 郝好点头：“嗯，你不是见过我扛水泥吗？” “那……那你背着我好走吗？”虞灿多少还是有点不信任郝好，这要是两个人一起摔泥坑了，那他今天可真是没法儿见人了。 郝好直接背过身弯下了腰，沉声道：“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摔。” 虞灿犹犹豫豫的，在看了一眼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泥坑后还是选择相信郝好。 他趴到郝好背上，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要是背不动我可千万别逞强啊，咱俩要是真掉泥坑里了就别想打车了，到时候咱俩就得走长征了，知道不？” “我知道，你放心。”郝好一只手提着虞灿的鞋，手臂紧紧地箍住虞灿的腿稳稳地起身。 第62章 初吻! 虞灿自从不再穿开裆裤之后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背呢，而且还是一个比他小的男的背他，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他心里有点小别扭。 他僵硬地趴在郝好背上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块笔直的钢板一样，郝好背着也难受。 “你放松一点，这样不好背。” “我很放松啊！”虞灿犟完嘴后悄悄放软了自己的身体。 郝好嘴角勾了勾，将虞灿往上提了提后就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 两个硬邦邦的男人隔得这么近，彼此之间的汗液和气味都融合在了一起，郝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对于虞灿这种向来习惯和人保持距离的人来说，这样的接触实在是有一点太亲近了…… 他不自在地悄悄扭动身体，想要和郝好保持一点点距离，孰不知他这样扭来扭去对郝好造成了多大的干扰。 “你别乱动了……”郝好用一种极其无奈的语气说道。 “……我动一下怎么了？” 虞灿到底还是老实了下来。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这么狼狈都是因为这小孩儿，自己就是让他背一背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这种事，就当一次新鲜的体验好了。 想通之后，虞灿心里也没那么别扭了。 他老实下来后郝好也松了口气，这路确实难走，他每一步都走得特别费劲，尤其是背上还有个130斤的反骨，他觉得扛水泥也未必有背虞灿累。 真要说起来，他这辈子除了他爸死的时候背过他爸，这还是头一回背活生生的人，怎么说呢…… 郝好毕竟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年人，自然也不可能一点也没有一些绮丽的憧憬，他自然也是偷偷摸摸地幻想过一份属于他的青春美好的…… 他也幻想过会有一个很好的女孩出现，他会牵她的手，默默地陪伴她，和她谈心，畅聊未来，和她一起做一些普通却浪漫的事，比如在这样的泥泞路背着她…… 这些所有的幻想都没实现过，但好像都又实现了，只是对象完完全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郝好想到这里眼中多了一丝笑意，不知不觉间，他和虞灿竟然已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了。 他人生中遭遇的重大打击虞灿竟然都参与了进来，缘分这件事还真是奇妙。 郝好是沿着路边的草地走的，这样就不会陷进泥泞里去，不过他走神间没有看到前面有一块是空的，一脚踩空后整个人都往旁边陷了一下。 “啊啊啊啊！”虞灿在他背上被吓得哇哇大叫，眼看着他们就要一起栽进泥坑了，郝好单腿跪在地上，用力撑住了两人的身体。 “你没事吧？别怕，我稳住了。” “我去，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今天要成泥人了呢……”虞灿大大地松了口气，整个人脱力地趴在郝好的背上，“你呢？你膝盖没事儿吧？” “没事。” “要不然我还是下来吧？” “不用，都走到这儿了，你别动。”郝好箍住了虞灿的腿不让虞灿下来。 虞灿受到了惊吓，手臂紧紧地抱住了郝好的脖子，这会儿再也不嫌弃郝好那硬邦邦的身体了。 “刚刚我没看见，你放心，我之后会注意的。”郝好费力地站起身，也不管他腿上的大片泥泞，背着虞灿继续往前。 之后的路也不好走，虞灿的腿明显能够感受到郝好手臂传来力道，那是一种与他身材明显不符的力量感。 别说，这小屁孩儿有时候还挺有安全感的。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路，给郝好加油打气道：“加油啊郝好，我已经看见大马路了，就在前边儿不远了，你可要稳住啊！” “知道。”郝好背着虞灿走得格外认真，每一步都踩得特别稳，尽管如此，他还是差点打滑了好几次。 虞灿在他背上吓得不轻，两只手死死地环住郝好的脖子，在郝好耳边咋咋呼呼地指挥。 “欸，那儿有坑别走那儿！” “我去！这条路下面是不是有沼泽啊？这吸力科学吗？” “嘶！你小心一点，你成不成啊？是不是我太重了？不行我下来得了！” …… 郝好本来认真看路就挺费神的了，虞灿又一直在他耳边嚷嚷，他差点都分心了。 “你别……”他猛地回头，想要虞灿闭嘴。 “小心！这……”虞灿偏头，想要提醒郝好前面有块尖锐的石头。 “唔！”电光火石间，两人的嘴唇都触碰到了一个异常柔软的，温温热热的东西。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当场静寂了一秒。 下一秒虞灿猛地捂嘴：“我艹！你你你你你你……你他妈……我……” 虞灿用力擦了好几下嘴，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郝好也很想捂嘴，但他背着虞灿，空不出手来，只能迅速别过头去。 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虞灿呆若木鸡地趴在郝好背上，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 虽然那个吻发生得很快，撤离得也很及时，但虞灿脑海里始终还停留着那一瞬间温热的触感，他头皮麻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他妈可是他的初吻啊！ 他刚和一个男人亲嘴了！ 这件事炸裂到他人都傻了，脑瓜子嗡嗡的连该怎么反应都不知道了。 他崩溃地看着郝好，却见郝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耳朵脖子全部都红透了，可见这个意外的吻也给他的心里带来了一场不小的海啸。 虞灿苦着脸几番欲言又止，却又觉得这事儿太过羞耻，他提都不想提。 主要是这事儿谁也不是故意的，那纯纯是一个意外，但这意外也太他妈戏剧了，虞灿现在心里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郝好更是保持他沉默寡言的作风，一个字都没说。 两个人就像是在演一场默剧一样，直到他们走到大路上，郝好将虞灿放下来，他们也没有谁开口说话。 郝好走到小水沟前弯着身子将脚上的泥洗了，又把虞灿那只弄脏的鞋给他大概洗了一下。 虞灿靠在郝好身上把他那只全是泥的脚洗了，然后穿上郝好给他洗好的鞋自己走到了路边上打车。 两人谁也没开口，却配合得异常默契，这种默契让他们心里更加不自在了。 郝好洗完身上的泥巴后也跟了过来，两个人站在路边持续沉默，他们中间隔着至少两人宽的距离，谁也没看谁。 直到车来了，虞灿坐到了副驾，郝好一个人坐在后座。 到了城里后，他们沉默地各自回家洗澡换衣服。 第63章 拉黑 浴室里，虞灿站在花洒下任凭热水不断冲刷着身体，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瓷砖一动也不动。 事情过去都快一个小时了，他脑袋里依然还会不由自主地反复回放那个意外的吻…… “嘶~”他闭上眼睛表情狰狞地捶了自己脑袋一拳。 有时候他真的不想记性那么好，这样他就不会记得郝好嘴唇有多薄，多软，也不会记得他们刹那碰撞间闻到的那股男人独有的炽热的味道，和他嘴角新生胡茬粗粝的质感…… 更不会想起那一瞬间令他心跳都快停滞的酥麻感。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 虞灿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耳朵有点发烫，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郝好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两人那短暂的碰撞。 他倒是没有像虞灿那么纠结，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之前尴尬地劲儿也过了，只是想起虞灿的反应他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虞灿之前在他面前还总爱端着哥哥的架子，今天他应该是被这个意外给吓到了，炸了好久的毛都没好。 想到虞灿后面那扭扭捏捏的模样，郝好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着两个人的关系愈渐亲近，虞灿暴露了很多他的本性，也让郝好对他的认识更加深刻。 虞灿长得很好看，好看得会让人下意识地产生一种距离感，觉得他高冷不好靠近，但郝好知道，他其实就是一个心思敏感，脾气暴躁，但嘴硬心软，善良体贴又很仗义的人。 当然他也很幼稚，爱踹人，一点就炸，跟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这样的人，明明应该是很受欢迎，有很多朋友的人，可他却有抑郁症…… 郝好不由地想到那天泡在水里，毫无求生欲的虞灿，他快速地把身上的泡泡冲掉，洗完澡出去拿起手机搜起了抑郁症相关的信息。 之前他还以为抑郁症就是人想不开，心情不好，但看过科普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抑郁症也是一种身体的病变，而且还会引起全身多处脏器、关节疼痛，让人没有胃口，长期失眠等等…… 这原来是一种很痛苦，也很难治的病。 越看那些科普郝好就越是能从虞灿平时的表现里找出许多端倪。 他皱着眉头不断搜索相关文献，当看到抑郁症患者，尤其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几乎已经丧失了活着的动力，什么都不想做，甚至连吃饭的动力都没有的时候，他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他之前一直对虞灿说的那句需要依靠他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那只是虞灿故意说来让他好受的一句善意谎言，可现在他倒是有点信了。 他还记得虞灿在看到他搬水泥之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就是那种懒洋洋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尤其那天被他救起来时的那种了无生气的模样令他印象尤其深刻。 现在的虞灿虽然还是有那个病，但他看起来很开朗幽默，会开玩笑会打人，也会欺负他，看起来倒是很正常，一点也没有要轻生的样子。 郝好忍不住想，他的这种转变是不是真的是因为从自己身上获得了一点点力量呢？ 他再往下翻，又看到抑郁症患者大多都是很善良，在乎别人感受的人，他们会为了让周围的人安心而勉强自己，伪装自己，强行装出开朗的样子，但这会令他们觉得很累，从而更加重病情。 郝好看了瞬间坐不住了，所以虞灿现在这个样子是发自内心的吗？ 还是说这是他伪装出来的样子？ 是装的吧，毕竟他昨晚才又想过轻生，他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两次想轻生了，这得多危险啊！ 他一个人待着会不会再次想不开呢？ 郝好猛地从凳子上起来，他拿起装着各种文件和证明的塑料袋快步出了家门。 虞灿刚吹完头发就接到了郝好的电话。 他压下心里的尴尬接了。 “喂？” “喂，虞灿，你洗完了吗？” “刚洗完，你呢？” “我已经出门了，我们在派出所汇合吧。” 虞灿有一点不想去了，面对这个夺走他初吻的男的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想着至少再隔一天再跟郝好见面。 “要不你自己去吧，我跟小舅说了你的名字，他已经打好招呼了，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你不想陪我去了？”郝好的声音一下就变得很低落。 “不是，我…我就是突然不想出门了。”虞灿找的借口很敷衍。 “……我知道，我理解，那我来接你吧，我陪你一起出门。” “啊？你理解什么了？”虞灿懵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等等，怎么就成了你陪我出门了？” “嗯。”郝好的声音突然变得不稳，听起来似乎是在跑，“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上公交了。” “不是……” “我先挂了，你在家里等我。” “欸，不是你……” “嘟嘟嘟嘟……” 虞灿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点傻眼，什么情况，郝好这小屁孩儿洗个澡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强势了？ 还有，明明是他自己忙上忙下地在帮着郝好办事，怎么到郝好嘴里还成他陪着自己了？ 虞灿看着手机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郝好又发微信催他把地址发过来，他这才意识到今天这趟门他怕是出定了。 他叹了口气，回道：行了，哥不用你接，你直接去派出所，我打车去，我真是服了你了，够粘人的啊你。 郝好：嗯。 虞灿：…… 虞灿：嗯个屁！刚撒完娇又装酷是吧？ 郝好：？ 虞灿：怎么，不承认啊？那我不来了。 郝好：……别，我承认。 虞灿：哼.jpg 郝好：猫猫摸头.jpg 虞灿：……有病！你吃错药了？ 郝好：？ 虞灿：你打个标点符号应付谁呢你！不跟你说了！ 虞灿生气地收起了手机，他最讨厌别人跟他发这种一个字两个字，或者一个标点符号的微信了，这会让他觉得对方压根儿就不想跟他说话。 当然他知道郝好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就是生气。 他也不知道他在郝好面前脾气怎么这么大，又压不住，不过反正这小屁孩儿好欺负，他也没有压抑的必要。 虞灿在原地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怕郝好等久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出了门。 等他上了出租车后再打开手机一看，郝好又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他点开一看。 郝好：又生气了？ 郝好：别生气，我错了，你保持平常心。 郝好：？ 郝好：…… 郝好：“生气的坏处有哪些？这些影响千万不可忽视！……” “怎样保持一颗平常心？生气的时候应当这样想……” “笑一笑，十年少，点开教你每天保持开心的秘诀！” 最新的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郝好：“十万个冷笑话最全合集！” …… 虞灿看着那些链接冷笑了一声，然后直接把郝好给拉黑了。 第64章 我真不爱生气 虞灿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那个蹲在大门旁边的小黄毛。 小黄毛低垂着头，身体蜷缩着，眼睛一直盯着手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赶出家门的丧家犬，可怜兮兮的，虞灿心脏小小地抽了一下。 他一路上都在跟他妈打电话，他跟她说了郝好的事，也提了资助他的事，刚刚才聊完，没有时间看手机，不过他倒是听到手机响了好几声。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有一条添加好友的请求附言：你这么生气吗？我真的错了，别拉黑我。 然后就是好几条短信。 “我以后不打标点符号了，我错了，我以前不经常跟别人发微信的，我不懂这些，你别生气。” “……虞灿，你回我一下。” “虞灿，你还过来吗？马上十二点了，派出所马上要下班了，我在门口等你。” 这条之后就再也没有短信了。 虞灿这会儿早就不生气了，看到这些消息后，他心里有一点愧疚感。 他就随便生个气，这小屁孩儿怎么还当真了呢？ 虞灿点开微信通过了郝好的好友申请，然后就看到那个蹲着的小黄毛一下就抬起了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哼…… 虞灿被他这个举动给取悦到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郝好正快速地敲打着手机屏幕，虞灿直接走到他面前，语气欠欠儿地说：“喂，你在这儿当门神呢？外面这么热也不知道进去吹空调，你傻啊？” 郝好猛地抬头，朝虞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虞灿？你来了啊！” 他猛地站起来，结果起得太猛头晕得厉害，身体也直打晃。 虞灿连忙伸手扶住他，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让郝好靠着自己，嘴上十分嫌弃地说：“你起这么猛干什么？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郝好甩了甩头，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他一把握住虞灿的手臂，热切地看着他：“你不生我气了吧？” 看着他那眼巴巴像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虞灿得意地哼了哼：“现在知道认错了，以后还敢应付我吗？” 郝好连连摇头：“不敢了。” 虞灿这才满意地点头，一副十分大方的模样：“行了，哥比你大这么多还能跟你计较吗！” 他拍了拍郝好的后背，语气轻快：“走吧，赶紧把事儿办了，别耽误警察叔叔吃饭。” “嗯。”郝好弯了弯眼睛亦步亦趋地跟着虞灿。 这时虞灿突然回头看着他说：“你那名字从今天开始就要翻篇儿了，高兴吗？” 郝好因为他的突然停下下意识地护住了虞灿的后腰，听到虞灿的话后，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是才意识到他真的就要远离那个诅咒了，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虞灿看得稀奇，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郝好朝虞灿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开心的笑容，他眼底刹那间绽放的强烈喜悦都有些晃眼。 “嗯！高兴！” 看到他这么高兴，虞灿也被他的这份喜悦所感染，他的眼中也是满是笑意。 “啧，高兴就对了，走吧，先去办事儿，待会儿哥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虞灿领着郝好往业务大厅走，郝好的手还放在他腰上，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还是你来定吧，我都行。” “也行，反正你吃什么都香。” “嗯。” “嗯个屁！不许嗯！” “……哦” “啧！” “……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 因为有了虞灿小舅的交代，郝好这次改名非常顺利，材料上交上去之后，这件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了，现在他只需要等新的户口本下来就行了。 办完事后，虞灿带着郝好去了一家小巷子去吃老火锅，郝好一路上走路感觉都能飘起来似的。 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一直以来压在他身上的那个诅咒突然就没了，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看了一眼虞灿的背影，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心里默默道：奶奶，你看见了吗？我改名字了！是虞灿帮我改的，我再也不是郝烂了，以后我就是郝好了！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眼眶微微泛红。 既然这个名字已经改了，那么他以后就不用再背负他爸的诅咒了吧？那他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吧？ 虞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看到郝好还傻愣愣地站在外面，他皱了皱眉，朝郝好招手：“你杵那儿干嘛呢？进行光合作用啊？” 郝好听了他的话没忍住笑了笑，他垂着头走进店里，坐到了虞灿对面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你嘴这么厉害，我都怀疑你以前到底有没有朋友了。” 虞灿拿着菜单，眼睛斜着朝郝好危险地眯了眯。 郝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认错：“我错了……” “哼。”虞灿没理会他，他低着头在菜单上一路勾勾勾。 郝好看着他的头顶，笑了一下说：“诶，说真的，你别老生气，你……你的那个病我了解了一下，保持心情的愉悦是很重要的。” 虞灿头也不抬：“你也知道我不能生气啊，那你还老惹我生气？” 郝好觉得有点冤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你生气的点是什么，之前你好像也没有这么容易生气的啊。” 虞灿冷冷地哼了一声，把点好的菜单递给了一旁的服务员，这才懒洋洋地看着郝好说：“那你也不看看之前咱俩什么关系，我都跟你不熟，我跟你生什么气啊？” 郝好听完笑了：“所以你只对熟人生气吗？” “那倒也不是，谁没事儿爱乱生气啊？你不惹我我能生气吗？”虞灿端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见他又兜回来了，郝好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都是我的错。”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拆开后放到虞灿面前，“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你可别再动不动就拉黑我了，这样多幼稚啊。” “啧，说谁幼稚呢？你再这样我可走了啊？”虞灿嘴上这么说，眼中却还是看的出笑意的。 郝好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心情好像还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虞灿站起身往调料区走：“我能有什么好事，有好事的不是你吗？走了，去打调料了。” 原来他是在为自己高兴啊，郝好笑了笑，跟在了虞灿身后。 两人站在调料区前，郝好直接拿了两个碗，转头对虞灿说：“还是跟上次调一样的？” “嗯。”虞灿双手插兜，懒懒地跟在郝好旁边。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谁碰了一下，他转头一看，是一个长得很壮的高个子男人。 第65章 搭讪 虞灿以为对方是不小心撞到他的，就往郝好身边靠了靠。 “欸，我不要醋，别给我放啊。” “我知道，这份是我的。” “给我拿着吧，你别弄洒了。”虞灿从郝好手中接过调料碗，他转过身后发现之前碰到他的那个男人还站在他旁边，而且很明显在看着他。 看到他回头，那人对他笑了笑：“帅哥，听你说普通话，你不是山城的人吧？” 虞灿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还在加醋的郝好说：“走了。” “哦。”郝好端着碗跟在虞灿身后，他也听到了男人对虞灿说的话，他经过的时候看了男人一眼。 那个男人也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冲他友好地笑了笑，郝好没有多想，转头就走了。 老火锅虽然环境差一点，但是味道就非常霸道，虞灿和郝好两人有说有笑的吃着，很快就消灭了大部分的肉菜。 店里面都是辛辣的香气，勾得虞灿再一次忍不住馋尝了一口红锅里的大肉片后，不出意外的，他被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辣味呛得满脸通红。 “你没事吧，快喝水！”郝好赶紧把茶杯递到虞灿嘴边，虞灿仰头喝了一杯还是咳。 郝好又赶紧帮他倒了一杯茶，虞灿连着喝了两杯才勉强压下了喉咙里那股刺痛的辣意。 “怎么样，好点没？”郝好担心地看着他。 “呼，没事儿了，太辣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吃我的白锅吧。” 虞灿长长地吐了好几口气，原本白皙的脸上一片绯红，像是被晚霞浸染的雪山，看着特别养眼。 他的嘴唇平时色泽淡淡的显得人也冷冷清清，但现在这双唇却是又红又饱满，像是熟透了的樱桃，那一抹颜色特别抢眼，看得郝好都愣了一下。 店里面开了空调也还是很热，虞灿额间还冒着密密的细汗，他伸手随意地将头发都往后面薅，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和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他现在这副样子太帅了，比他之前学校里那个所谓的校草要帅多了，郝好再一次被虞灿的美貌晃花了眼。 “你没事儿吧？山城的火锅特别辣，你是不是吃不惯？”一道陌生的男声从两人的头顶传来。 虞灿抬眼淡淡的瞥了一眼，是刚刚撞到他的那个男人。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搭讪，因为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而且那个人身上明显有股酒气，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 见虞灿不回答，郝好就代替他回道：“他没事，你是谁？” 那个男人朝他笑了笑：“我叫张凯迪，你们好啊。” 他在虞灿面前放了一瓶冰镇啤酒，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两人的桌前对虞灿说：“你喝茶是不解辣的，来，我请你喝一杯，喝了这个整个人都爽了。” 虞灿淡然地从白锅里夹了一只虾，然后放在了郝好碗里，他看都没看那个男人一眼，只冷冷地说：“谢谢，我不喝酒。” 张凯迪一点也不在意虞灿的冷淡，反而对虞灿十分热情：“之前不喝也可以尝尝看嘛，这大夏天的就是要喝杯冰啤酒，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这种感觉。” 这人这么执着的搭讪令郝好和虞灿都有点莫名，他们两个都是一根筋，压根儿没想过这男人是对虞灿有什么企图心，只是觉得这个人估计是个骗子或者搞什么销售的。 “真的不了，谢谢。”虞灿对别人都是很冷淡的，这种冷淡郝好以前也见识过，只不过最近虞灿在他面前完全是另外一幅面孔，他这幅冷漠的样子倒是久违了。 郝好稀奇地看了一眼虞灿，然后仔细地把虞灿给他夹的那只虾剥了壳，又夹到虞灿碗里：“呐，吃吧。” 虞灿低头看着碗里剥的干干净净的虾尾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嘴角没忍住勾了勾，眼中也闪烁着愉悦的光。 这样的他看起来特别英俊，坐在一旁的男人看得出了神。 虞灿刚想跟郝好说话，余光看见张凯迪还在，就转头看向他：“你还有事儿？” “没事儿，不过我朋友临时有事要走了，我还没吃饱，我对你一见如故，介不介意我跟你们拼个桌？这顿我请客！” 张凯迪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冲虞灿挑了挑眉，眼里的轻佻看得虞灿很不舒服。 虞灿实在是没搞懂这油腻男是在搞哪出，他原本心情还不错的，但遇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他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他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张凯迪，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不好意思，我们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 “哎呀，都是男人，别这么拘谨嘛，再说我不是说了我的名字了吗？你再说说你的名字，咱们不就认识了吗？” 虞灿懒得跟他说，直接招手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这里有个喝多了的，麻烦你把他带走。” “哦，好的，好的。”几个服务员围了上来，“帅哥，你是哪桌的啊？” 张凯迪见虞灿这么不给面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喂，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不用这样吧？认识一下怎么了？哥在圈儿里可是很吃香的，你可别后悔。” 他这番话听得虞灿和郝好云里雾里的，但总归这不是什么好话，虞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郝好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冷冷地看着他。 别看郝好在虞灿面前总是可怜兮兮又好欺负的样子，他可是可以一挑十的狠人，那眼皮微微一耷拉下来，凌厉的眼神就足够吓唬人。 张凯迪起先并没有把郝好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个小屁孩儿，现在看到郝好这样的眼神，他脑子一下就清醒了很多。 不过他也拉不下脸走，就坐在那儿不吭声，现场火药味十足，弄得服务员都有点紧张。 这时张凯迪的朋友走了过来，他们是两个看起来挺潮的年轻男人，在看到虞灿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都亮了亮，有一个人的目光则在郝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们对虞灿和郝好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他喝多了，你们别放在心上。” 然后拉着张凯迪的肩膀硬是给拽走了。 “有病。” 几人走后，虞灿不悦地皱着眉，被这一出搅得吃饭的兴致都没了。 郝好挠了挠头，这会儿又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有点没看懂这是闹的哪一出。 他又给虞灿剥了一只虾放进他碗里，轻声细语地说：“好了，别理他，喝多了耍酒疯的很正常，快吃吧。” 虞灿看着碗里白白胖胖的两只虾尾，心情又好了一点。 第66章 被调戏 他夹起虾尾放进嘴里，懒洋洋地把手撑在桌上故意道：“嗯，这别人剥的虾吃起来就是香，可惜你吃不到。” 郝好笑了笑：“我没你那么娇气，谁剥的虾我都觉得好吃。” 虞灿懒懒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危险：“啧，你说谁娇气呢？” 郝好说完才想起虞灿那一点就着的脾气，立刻低着头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一口闷，丝毫不敢还嘴，主要是被虞灿这说变就变的脸吓怕了。 他的识趣成功取悦了虞灿，虞灿又重新胃口大开。 这家店的食材很新鲜，这大虾又肥又甜，虞灿挺喜欢吃的，原本他也没打算让郝好给他剥，不过在享受过一次贴心的服务后，他就有点犯懒不想自己剥了，他又给郝好碗里夹了几只。 郝好连忙伸手制止：“别，我吃不了这么多。” 虞灿白眼一翻，直接用筷子轻轻打开了郝好的手：“你想多了，我是让你给我剥的！” “哦……”郝好放下筷子，丝毫没有反抗地就给虞灿剥起了虾。 虞灿见郝好没有任何反抗的态度，心情更好了。 他也说不清他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他一直以来其实都很少对别人这么肆无忌惮没有分寸，不过在郝好面前，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作些妖去欺负他。 可能欺负老实人就是每个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吧，他就喜欢看郝好被他欺负后的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 他嘴角轻扬，笑着说：“喂，你怎么这么听话啊？不想剥就别剥啊，我可不想欺负你。” 郝好无语地看着他：“你怎么比女孩子还作？什么话都被你说全了，我到底剥还是不剥？” “说什么呢你！找死是不是！”虞灿举起纸巾盒作势要砸过去。 这个郝好，他说他自己嘴巴笨还真是一点也没有谦虚！ 郝好很配合地抬起胳膊随便遮挡了两下，视线全程都落在他手中的虾身上。 他这样让虞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应付了的熊孩子，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虞灿恍然意识到他的行为可能真的有点幼稚。 “嘁。”虞灿也没再闹他，放下纸巾盒继续吃了起来。 两人饭量都不小，剩下的菜很快就吃完了。 虞灿去买单的时候，郝好说什么也不准他买，说虞灿这两天帮了他这么多忙，这顿饭无论如何也该让他请。 虞灿没有耐心跟他“礼让”，直接一脚把郝好踹到了门外，不耐烦地说：“你就在外面儿待着，敢进来我明天就不陪你去见水泥厂的老板了啊！” 郝好又被他拿捏住了软肋，只好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口。 这家火锅店是一家几十年的老火锅，坐落在一条长长窄窄的巷子深处，有几只小奶猫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其中一只雪白的小奶猫独自坐在一块小石头上，睁着它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就盯着那几只小猫转悠，但它就是不参与进去，看上去十分高冷。 那傲娇的小表情像极了某个人。 郝好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上前，试探性地在小白猫的面前蹲下。 那只小猫机警地回头，斜着眼睨了郝好一眼。 “……” 郝好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猫的额头，小声嘀咕道：“你是不是虞灿变的？” “咪！”小猫奶声奶气地张口冲郝好吼了一声，见郝好竟然还敢用手指戳它的头，它愤怒地伸出了它粉嫩嫩的小爪子，一把朝郝好挥了过去。 “嘶~” 郝好赶紧站起身躲开：“连生气的反应都一模一样，你肯定就是虞灿！” 他说完后心虚地回头，生怕虞灿听到了又要跟他发脾气。 结果就看到虞灿站在火锅店门口，被之前来搭讪的张凯迪拉住了肩膀。 他连忙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两人的对话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放开！” “哎呀，你别这么大火气，我就是想要加你个微信而已，你这样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呵，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我再说一次，滚！” 张凯迪回去后明显又喝了不少，这会儿被虞灿当众落了面子很是下不来台，就有点借酒发疯的意思。 他死死地抓住虞灿的手腕，粗声粗气地说：“靠！你他妈装什么装呢？真以为自己是个天仙啊？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儿的酒吧里多的是，一个个都撅着屁股求着老子操呢，你他妈在这儿摆什么谱呢？信不信老子操翻你!” “你他妈说什么？”虞灿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 他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这人的意思，合着这人又把他当gay了？ 妈的！ 虞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羞辱过，这恶心的东西竟然还敢用他的脏手碰他。 他用力甩了甩手，一刻都不想和那个恶心玩意儿沾边，但那人一身腱子肉，手劲儿特别大，他竟然挣脱不开。 张凯迪使劲儿把他往怀里一拽，露出了一个十分自信的笑容：“呵，怎么？动心了？下面儿痒了？要不要哥给你……唔！” 他话未说完就被迎头一击，顿时鼻血直流。 他连忙捂住鼻子，自然也就松开了拽着虞灿的手。 虞灿回头，是郝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郝好的神色后瞬间忘了开口。 郝好此时阴沉着一张脸，那双平时总对他露出可怜神色的眼里此刻尽是狠戾之色。 “郝好……” “操你妈的！你敢打老子！”张凯迪回过神来，举起拳头一拳朝郝好挥了过来。 郝好一只手一把将虞灿抓到身后，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对方的拳头，随即手掌用力地往外一拧。 “啊！！！！！痛痛痛痛！快放手！操你妈！快放手！” 男人痛得面目狰狞，这时候他的那两个朋友也不再袖手旁观，战战兢兢的的走过来劝道：“帅哥，对不住啊，他就是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郝好看都没看那两个人一眼，眼睛冷冷地盯着痛得满头大汗的男人，他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弯上，痛得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郝好手腕一转把对方的手臂别在了他背后，手用力地捏着他的手腕，痛得张凯迪又是一阵惨叫。 “给他道歉！”郝好冷冰冰地语气听起来十分危险，有一种背负着几条人命的那种煞气，直接就把张凯迪那点儿上头的酒精给吓没了。 第67章 糟糕，我陷的比你早!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有好多人都在看他们，他约的那两个小0也害怕地躲在门后看着呢！ 这让他觉得无比的丢脸，同时也充满了危机感，那两个小0嘴巴可碎，今天他要是真对这么个小孩儿低头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在圈儿里混！ 他咬紧牙一个猛冲直接起身，抬起脚就往郝好身上猛踹：“我道你妈的歉！” “郝好！”虞灿赶紧拉开郝好，郝好却比他的反应更快，他直接拽着虞灿往一旁闪开，然后身体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瞬间就冲到了张凯迪的面前。 “唔！” “我艹你……！” “啊!” 一道道拳头打在肉上的那种沉闷声在小巷里响起，夹杂着男人嚣张的谩骂和逐渐变得削弱的呻吟，到最后的哀嚎。 围观群众们直接都傻眼了，他们都没有想到郝好这么瘦的一个小孩儿竟然把张凯迪这个肌肉型男给收拾了！ 其中尤其震惊的就是虞灿了。 说实话，郝好这副打起人来凶得不要命的狠戾的样子有一点点吓到他了。 主要是他一直把郝好当成一只可怜又好欺负的小土狗，心情好了就摸摸脑袋，心情不好就连踢带踹的，他还一直没把对方当回事儿…… 结果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土狗，合着一直在他面前装样儿呢，就郝好现在这样子，那就是活脱脱一猛虎，估计收拾他也就是一口的事儿…… 这样的郝好让虞灿觉得很陌生，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之前郝好对他有多么容忍。 在他恍然间，郝好拽着被打得鼻青眼肿的男人走到了虞灿面前。 虞灿愣愣地看着郝好微垂着眼，一脚踹在比他高很多的肌肉男身上。 那个他用力都挣脱不开的男人却被郝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悬殊的对比让他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 “道歉！”郝好的声音又凶又狠，虞灿头皮瞬间麻了。 他都这样，那个被郝好打出心理阴影的人就更害怕了。 “对……对不起，我之前喝多了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虞灿对着认怂的张凯迪表情一言难尽。 他当然是对这个人厌恶至极，恶心至极的，但郝好已经把他揍得这么惨了，而且对方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他也不适合再做些什么。 “滚吧。”虞灿厌恶地从他面前绕开，走到郝好身边。 郝好一把将张凯迪放开，眼神却还死死地锁定着他。 张凯迪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自然也没脸待在这儿，他捂着鼻子转身就往巷子外走了。 郝好这时才将目光落在虞灿身上，只不过是这短短的流转间，他的眼中除了凶性，还多了一丝关心和温柔。 “我已经狠狠地揍了他了，保管他至少痛一个星期，你还生气吗？”他抬头望着虞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生不生气也就那样儿了，倒是你，你……”虞灿垂眸看着郝好颧骨上的伤，心里好多想问的话说出口的却也只是一句：“你也挨揍了啊？疼吗？” “不疼。”郝好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转身推着虞灿往外走，“我们先走吧，免得对方再来找事。” “嗯。” 虞灿打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虞灿直接说：“师傅，去富雅居。” 郝好侧头问道：“去你家？” “嗯。” “那我……” “你也去，我给你脸上擦点药。” “这点小伤不要紧，不用擦药的。”郝好揉了揉脸，语气很平淡。 “烦死了，我说去就去！” “……行吧。” 虞灿转头看着郝好，板着脸问道：“你刚才打架的样子看起来很熟练啊？怎么?以前经常打架？” 他说完就想起了什么，自己点了点头说：“对了，我想起我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和一群小流氓打架呢，当时你样子可惨了，不过一对五，还是很厉害的。” “嗯。”郝好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以前经常被打，挨打挨出经验了，自然就知道打哪里最疼了。” “是谁？”虞灿说完又想到了答案，“是你……父亲？” “嗯，也有其他人。” “为什么？” 他没问全，郝好也知道他的意思，“我爸就是恨我，其他的人话……” 郝好低头笑了笑：“应该是觉得我小时候样子邋遢，身上又都是伤，觉得我讨嫌吧。” 虞灿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即也笑了笑：“那你现在算是熬出头了，你刚才那样子可够吓唬人的，我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郝好转头问道：“你吓到了？”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我会被你吓到？”虞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别过头看向车窗外，语气略有些别扭，“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你还能翻天不成？” “呵”，郝好短促地笑了一声，虞灿立即回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郝好见他又要炸毛赶紧收敛了笑容，只是眼中的笑意却还是没有散去。 虞灿见他在自己面前还是这幅老实又好欺负的样子，心里也就安心了。 自己养的宠物对外人凶一点就凶一点，只要他不对自己亮爪子就行。 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将郝好当成了自己养的宠物，虞灿一瞬间有一点点心虚。 他又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郝好这时候却提起了张凯迪的事。 “那个男的对你说的那些话……你……” 虞灿转过头，五官都皱成一团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干嘛还要提他，嫌我不够恶心是吧？” “不是，我就是想说……”郝好目光在虞灿脸上转了转，又侧头看了一眼司机，随后凑到虞灿耳边，小声说：“以后你在外面还是小心一点，这年头男人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尤其是长得像你这样的。” “我这样是什么样的啊？”虞灿面无表情地问着，肩膀却微不可查地耸了耸。 刚刚郝好吐在他耳边的热气让他觉得耳朵很痒，他有点想挠一挠，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太好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但是很快又失去了头绪。 “你这样的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的，对男的女的都有吸引力，山城里两个男的搞一起太常见了，你这样的很容易被他们盯上。” 郝好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正直，眼中也只有纯粹的担忧，但听到虞灿耳朵里却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什么搞一起，你个小屁孩儿成年了吗你？就敢说这些十八禁的话题？” 虞灿色厉内荏，心里莫名的有点慌。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又想起了两人早上那个意外的吻，然后他忽然就意识到他当时没想起来的，那个不对劲的地方…… 靠！ 他被一个男人亲了这么恶心的事，为什么他一点也没觉得恶心？？? 第66章 不安分的心跳 虞灿猛地抬眼死死地盯着郝好，那眼神之复杂吓得郝好下意识地又把腿往回缩了缩。 还好虞灿没有动脚，只是持续用一种特别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郝好，郝好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郝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虞灿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就是挺怕虞灿的，主要是怕他生气。 这个人有点小气，一生气了不是绝交就是拉黑的，他真不敢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郝好伸手想捂住虞灿的眼睛，没料到虞灿反应很大，直接“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开了。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很大，司机连忙回头劝道：“喂，帅哥些，别在我车里打架哈。” “你……”郝好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虞灿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头了，不过他现在心里很乱，有很多想法和意识似乎要冲破他大脑的某种桎梏要觉醒，可他愣是死死地压制住了。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眼睛却不敢再看郝好。 郝好以为虞灿真的是被他刚才打架的样子吓到了，有点无措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我不会打你的，你别怕我。” “我知道，我那不是条件反射嘛，我有点困了，不想说话了。” 虞灿说完别过了头，他极力地放空大脑，坐直了身体，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每一道风景。 他努力地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努力想要忽略他刚刚所意识到的某种可怕的猜测。 只是他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耳膜也胀胀的，耳道里全是他锣鼓喧天的心跳声，和郝好那沉稳的呼吸声。 车厢里安静了十多分钟，郝好有点紧张，他没想通他到底哪里又惹到虞灿了，只能自己埋着头把两人之间说的对话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很快，出租车在一个老小区门前停下，虞灿和郝好沉默着下了车 。 下车后，虞灿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郝好硬着头皮跟在了虞灿身后。 到了一道古朴的中式大门口后，虞灿停下了脚步，他明显有点魂不守舍，拿出钥匙插了几次都没能把门打开。 “你没事吧？”郝好犹豫着问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虞灿回头看着郝好，那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郝好被他那样看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虞灿也明显看出了他的紧绷，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紧张什么？” 郝好挠了挠头耳朵，低着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我怎么样看着你了？” “我也说不清楚，你那眼神怪瘆人的。”郝好如实交代。 “呵，我就那眼神，你嫌瘆人就别看！” 虞灿一把推开大门，朝郝好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哦……” 郝好跨进门后站在门口没有动弹，虞灿进去后推了他一把，“进去啊，杵这儿干嘛呢？” 郝好有些局促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发黄的凉鞋，小声说：“我鞋脏，你们家的地板这么亮，我怕给你们踩脏了。” 虞灿也顺着他的话看向他的脚，郝好下意识的蜷起了脚趾。 “哼，还知道害羞呢？”虞灿说完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郝好脚边，“哝，我的拖鞋，穿吧。” “那你穿什么？” “我穿我外公的呗。”虞灿弯腰一边换鞋，一边说：“待会儿我给你上完药，你就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下午再去办其他的事。” 他说的其他事是给郝好奶奶销户的事，郝好闷闷的“嗯”了一身，换上鞋老老实实地跟着虞灿进了屋。 一进去之后郝好就变得非常局促，他有生之年就只住过老破小，地板是水泥地，房顶是青瓦，像这种地板比镜子还亮，每一件家具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的房子他只在网上看见过。 他第一次被人邀请进这么干净的家，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出了洋相，又生怕自己手笨弄坏了什么。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拿药，欸，你喝点儿什么？”虞灿回头，看到郝好两只手紧紧地贴在裤缝上，走路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虞灿觉得这样的郝好有些好笑，但笑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鼻酸。 “你干嘛呢？”他的语气很软。 “啊？”郝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干嘛这么拘谨啊？这家里没其他人在，就我和你，你这幅样子装给谁看呢？刚才不还那么凶地揍了人吗？”虞灿一手拉着郝好的胳膊，把他带到沙发前把他按下去坐着。 “你坐会儿，家里有wifi，密码是8个0，自己连上玩会儿手机。”虞灿说完转身走进厨房，扬声道：“给你就拿矿泉水吧？家里也没有饮料。” “好。”郝好知道这家里没有别人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但他依然不敢随意打量，只是听虞灿的安排，拿出手机联网，然后百无聊赖地上网看新闻。 “给。”虞灿把矿泉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等我一会儿啊。” “嗯。” 郝好收起手机，看着虞灿进了别的房间，他确实有点渴了，就俯身去拿茶几上的水，动作间他看到茶几下面有几个开了封的药。 其中一盒叫美时玉的药吸引了郝好的注意力。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药的名字这么好听，盒子颜色也这么鲜艳，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 盒子上一行黑色的小字简单的说明了药效：本品为新型抗抑郁处方药品，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原来这是虞灿的药。 郝好忍不住打开药盒，看到里面已经吃空了一半的药，他心里有点难受。 一张叠着的说明书从盒子里掉了出来，郝好弯腰捡起后打开看了看。 那些化学名称他看着就头晕，直接就跳过了。 在看到那句“本品有一定增加患者自杀倾向的风险，14岁以下儿童请在家长监护下使用。”后，他愣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呢？”虞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旁。 郝好侧头看向虞灿，手指捏紧了那张说明书：“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好奇……” “行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虞灿一把从郝好手里夺过药盒，随手丢在了茶几上，然后站在郝好面前，语气有些不高兴地说：“头抬起来，我给你擦药。” “嗯。”郝好仰起头，很配合地把脸上的伤露出来。 第67章 悄然转变 虞灿拿出酒精棉弯腰凑到郝好面前给他消毒，目光十分专注。 郝好仰着头，视线落在虞灿那双低垂的眼眸上，随即又自然地往下……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他们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虞灿突然抬眸，和郝好对上了眼。 “看什么呢？” 虞灿的语调很奇怪，不像是平时那种痞痞的，吊儿郎当的，反而像是有一个小勾子一样，轻飘飘的，但话音落下就在郝好的心上刮过一道痕迹。 “在看你。”郝好在虞灿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中忘了思考，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虞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好看吗？” “嗯，你长得好看。”郝好依然傻不愣登的看着虞灿，眼神倒是十分正直。 “嘁，不许看！再看收费了啊！”虞灿一巴掌呼到郝好脑门儿上，郝好眼睛条件反射地闭了闭，在虞灿收手后又睁开了。 虞灿也没有管他，继续给他涂药。 郝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虞灿的眼睛一样，突然意识到虞灿的眼睛是真的好好看…… 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好看，又亮，又长，又大，睫毛又长…… 郝好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虞灿被一个男人纠缠的那一幕。 虞灿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骄傲的，娇气的，甚至有时候还作得厉害，但在郝好眼里，他依然是一个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大男人。 郝好没有想过虞灿会被一个男人看上，而且，那个人竟然还想…… 郝好脸有点发烫，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儿，之前连个心动对象都没有，只有在梦里有过一些朦胧的憧憬，今天那个男人的话对他而言尺度着实是不小。 他脑海里想着那个人的话，再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虞灿那张完美到一点瑕疵都没有的脸，他忽然就明白了那个男人看上虞灿的点…… 虞灿的脸上特别干净，没有痘印，没有痣，连毛孔都特别小，只有一层白白的绒毛在光线的折射下若隐若现。 他虽然是个男的，但他的五官和自己这种五大三粗的人不一样，他的五官特别精致，一看就是需要被好好对待，精心呵护的人。 郝好甚至想了想虞灿这样的长相，再加上这样的脾气和性格，如果要让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觉得未必有哪个女人能驾驭得了他。 如果是个男人的话…… 要死，他在想些什么呢！ 郝好赶紧甩了甩头，心虚地别过眼不敢再看虞灿。 要是虞灿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那小暴脾气肯定又要踹他了。 郝好不知道他的这些反应虞灿一直都默默看在眼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地直白，像是一道聚光灯一样就那么直直地打在虞灿脸上，虞灿想忽略都难。 被人这么看着，正常人都会觉得不自在，虞灿很想踹这小屁孩儿一脚，但他看到郝好脸上的伤之后，又下不去脚了。 怎么说呢，刚刚才忠心护主，光荣负伤的小宠物，看他两眼又怎么了 ？ 虞灿想了一路，还是觉得饲主与宠物的定位最适合他和郝好。 他愿意花钱去供养郝好，郝好也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双方都是互利互惠的。 也只有这样想，他才能放任自己继续和郝好接触，总不过是一件他的所有物，他不需要想那么多。 他直起身，把药收好：“好了，药擦好了，剩下的你待会儿带回去，晚上自己涂一遍。” “不用了吧，这点伤都没有破皮，等它自己就会好。” “啧，你少啰嗦，我说要擦就要擦，拿着！”虞灿毫不客气的把药塞进郝好手里。 郝好不得不接过，抬头看着虞灿小声说了一句：“你怎么越来越霸道了？我真不……” “你还说？”虞灿作势又要踹人。 “别！”郝好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两只手直接握住了虞灿的腿。 虞灿今天穿的是半截到膝盖的短裤，郝好滚烫的手掌直接包裹住了虞灿的小腿肉。 他手没忍住搓了搓…… 毛茸茸的，还有点刺手。 “看不出来你这么白，腿毛倒是挺长的。”郝好觉得有些稀奇，说完低下头认真地观察起来。 “艹，你他妈有病吧摸老子腿！” 虞灿被他摸得头皮发麻，随即恼羞成怒，一脚踹在了郝好胸口上，虽然他是收了力气的，但郝好还是顺着他的力气倒在了沙发上。 他这样虞灿更生气了，指着郝好的鼻子骂道：“你再装！你之前揍人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搁我面前装什么林黛玉呢？” 郝好瞪大了眼睛无辜的看着虞灿，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发火。 他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柔声细语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你需要保持情绪稳定，我……” “要你管！”虞灿受不了郝好这幅把他当成什么绝症病人对待的态度，他情绪上头，心里一口气涌上来，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他沉下脸来，对郝好说了句：“你就在沙发上休息，我回去睡会儿。” 他说完转身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郝好哪敢真让他走，他追着虞灿进了他的房间。 “虞灿，你别生气，你怎么老是生气，我又说错什么了？” 他这句话直戳虞灿的命门，虞灿猛地回头看着郝好，他情绪突然崩溃朝着郝好大吼：“对！你才知道呢？我就是这样！我就是爱生气！我就是不好相处！你受不了就走！我没勉强你忍我！” 郝好被他吼得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和尴尬，他想着自己或许应该离开，也许虞灿并不希望他继续待在这里。 可他看着虞灿的眼睛又怎么都挪不动腿。 虞灿那双漂亮的眼睛扭曲的皱着，里面氤着茵茵水光，他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郝好恍然想起了抑郁症的症状，他试探着上前一步，然后把手搭在虞灿的肩膀上。 虞灿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吭声。 他的默认算是一种鼓励，郝好大着胆子又走近了一点，两只手都搭在了虞灿的肩膀上，轻声说：“虞灿，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我……我没觉得你不好相处，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生气，我希望你能开心。” 虞灿眼睛转了转，看着郝好还是沉默着不说话，但是他的表情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郝好笑了笑，又走近了一点给虞灿顺毛：“而且我很喜欢和你相处，一点也不勉强，你是个特别好的人，所以，你别再那样说你自己了。” 第68章 胡思乱想 虞灿还是抿着唇看着郝好一言不发。 但其实刚刚他发完火心里就后悔了，就像郝好说的那样，他不是故意想要说那些话来伤害郝好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郝好面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郝好随口一提的一句抱怨就让虞灿那根敏感的神经又开始作乱，那些脱口而出的话也许是源于他心里的自卑吧。 他始终对于自己这破破烂烂的情绪耿耿于怀，他很怕这样不稳定的自己让他身边的人觉得累，可他越是在意，就越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还以为在他说完那些话后郝好会离开的，可没想到郝好竟然说出了一番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最标准的回答。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虞灿的心坎上，成功安抚了虞灿那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虞灿的情绪又重新稳定了下来。 只是，即便是这样，虞灿还是有点下不来台。 他比郝好大那么多，结果还要一个小孩儿来让着他，安慰他，这多丢人啊…… 虞灿别扭地转身往前走，“嘁，我发现你这人就喜欢说些肉麻的话来刺激我。” “我真没有，真心话对你而言就是肉麻的话吗？”郝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虞灿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跟过来干嘛？你还想跟我一起睡啊？” “啊？”郝好也没多想，他想着和虞灿一起睡也行，还能节约空调。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就跟你睡也行，正好外面那台空调就不用开了，那玩意儿最费电了。” “……” 他还真是坦荡啊，坦荡得有些碍眼。 虞灿冷着脸看着郝好。 郝好停下了脚步，看见虞灿一直看着他，他抬手揉了揉头，有点害羞地说：“我还没好朋友一起睡过呢，你放心，我睡相很好的。” “呵，我睡相不好，怕影响你，你还是去外面睡吧。”虞灿朝他翻了个白眼，怎么看都像是嫌弃的眼神。 “……好吧。”郝好意识到可能虞灿有点介意他和他一起睡，所以也没有再坚持。 他转身往外走，又转头说道：“那你把外面的空调关了吧，我都习惯了自然风，那玩意儿对着我吹我头晕。” “嘁，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度吗？这房子跟蒸笼一样，不开空调你想成叉烧啊？” 虞灿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少啰嗦，赶紧去睡，2点出门。” “……好吧。”郝好低着头走出门，帮虞灿把门关上了。 虞灿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又开始闪现无数纷乱的思绪。 他说是睡午觉，其实也就是闭目养神而已，他的睡眠质量还没有好到一两个小时内就能成功入睡。 像他这样的失眠患者，越是困倦的时候大脑越是兴奋，总是会将生活里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拿来反复推敲。 虞灿此刻脑子里反复上演的正是郝好在巷子里为他大打出手的画面。 当时他只顾着震惊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被人维护的感觉才被他后知后觉地品出来。 当时发生的事都是一瞬间的事，但他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郝好举起拳头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他咬着牙关一拳一拳砸人时的那种狠戾，甚至他肌肉的伸张……每一帧都无比清晰。 虞灿是个男人，他当然从来没有想过有事躲在别人身后，可他也不是超人，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耍嘴皮子他在行，打架他还真不擅长。 今天这事儿要不是有郝好在，他在面对那种胡搅蛮缠的莽汉时估计还真讨不了好。 虞灿翻了个身，心跳又开始作乱了，他立刻警惕起来，想为自己的反应找个适当的理由。 人应该都是有慕强情节的吧，今天郝好怎么说也算是帮他解了围，这要是换在一个女生身上，那也算是英雄救美了，正常人都会心跳加快的! 虞灿自觉这个说法能够说服自己，他又翻了个身。 不过他这都是第二次被人当gay了，而且听那恶心玩意儿的意思，好像还把他当成了下面那个，虞灿想着又觉得很不爽！ 他烦躁地又翻了个身，开始总结自己身上到底哪里看着像gay了。 gay这种生物，虽然他身边没有，但好像也总是能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说。 传说gay与gay之间有一种神秘的雷达，他们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准确地分辨出自己的同类，甚至在对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就能先一步发现他们隐藏的取向。 虞灿突然猛地睁眼，眼中有一丝惊悚和犹疑。 什么情况，难道他…… 不可能！ 虞灿自己知道自己天生就是比较冷淡的，这么多年来他因为那场意外一直封闭了自己的心，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什么心思，但他青春期的时候也是做过一些朦胧的梦的，梦里面他的对象可都是女的，他绝对不可能是gay！ …… 尽管他这么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可这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郝好和他之间的那个吻。 直到现在，他还是能想起来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偏偏他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有尴尬和别扭。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虞灿赶紧拿起手机在网上提问：直男被男人亲了会觉得恶心吗？ 想了想，他又改了一下：直男被男人亲了一定会觉得恶心吗？ 别说，他以为自己的问题很奇葩，没想到一搜出来竟然有很多人也问过这种问题。 他点开回答的第一条看下去。 不一定，因为男的天生就比女的放得开，他们对亲吻和更深一步的肢体交流都会更好奇，有时候也会和自己的好兄弟一起探讨，通常男人更在乎感受，不在乎对象。 虞灿看到这里，虽然觉得他和郝好的情况不符，但他们都是男的，套用这套理论也说得通。 不过只看一条还是不够保险，他又继续往下看。 会的！真正的直男是受不了好同性亲密接触的，就算是青春期的时候有些男的会互相做一些手活儿，但接吻这种事直男是不会和男的做的，他们会吐！别问我怎么知道！ …… 虞灿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他又看向其他回答。 会的！我就是直男，让我去亲一个男的，除非那个人是我襁褓中的亲弟弟，不然我肯定是下不了嘴的！ 话说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你自己心里多少有点儿数吧，真直男一定会百分百肯定自己是直男，一旦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那就别怀疑，你必定是有问题的！ …… 虞灿沉着脸按灭了屏幕，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第69章 共枕眠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网络上的人又不是什么专家，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经验胡说八道而已，但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每个人的经历也都不同，他没觉得恶心很有可能只是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还来不及反应而已…… “啧！” 尽管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但虞灿心里依旧还是有点乱。 他烦躁地起身，打算去厕所撒泡尿冷静一下。 门一打开一股热浪就迎面而来，一冷一热间虞灿身上立马就变得黏黏糊糊的。 怎么回事？难道郝好生他的气悄悄走了？ 虞灿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走到客厅一看，原来郝好这家伙竟然把空调给关了，这会儿正光着上半身满头大汗地坐在那儿走神呢。 见到虞灿出来，郝好迅速敛起脸上的哀伤，抬头冲虞灿笑了笑：“你怎么出来了？我吵到你了？” 虞灿看着他那湿漉漉的头顶脸色铁青：“你怎么回事儿？这么热你把空调关了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在室内，热到一定程度也是会得热射病的？” 郝好朝虞灿笑了笑说：“没事儿，我就是觉得有点浪费电，而且我在家里都没有空调的，我都习惯了……” “这能一样吗！我他妈要你给我省这点电费了？”虞灿只待了这么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更别提郝好待了那么久！ 一想到他要是不出来郝好就会一直这么捱下去他就更加来气，直接大步朝郝好走了过去。 郝好看他这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又要挨踹了，怎么说呢，虽然虞灿踹人不疼，但他也没有就等着人来踹的道理。 他赶紧站起来绕着茶几躲开了。 “你别生气，这么热的天老生气容易上火！” “你还敢躲？” 虞灿气笑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郝好见他这么生气也不敢再躲了，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虞灿来。 虞灿一抓到他的手臂，他的头就下意识地别过去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也绷紧了。 看着他这样，虞灿就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挨打挨得多了就知道打哪里最痛…… 他心里的火一下就泄了气，举起的拳头也垮了下去。 他的语气一下就弱了下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还真是会变着法儿地惹我生气，你知不知道在没认识你之前，我的脾气一直都是很稳定的？” “啊？”郝好转过头看向虞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你确定？” 虞灿走近了之后这才看到郝好那微红的眼眶，他愣了一下，随即作势又举起拳头假意威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啊，说话之前先想想清楚，知道吗？” “知道了。”郝好识时务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所以你出来干嘛啊？不睡觉了？” “我出来撒尿！”虞灿一把甩开郝好的手臂，表情十分嫌弃地说：“烦死了，抓得我一手的汗，赶紧到我房间去！” “啊？”郝好用衣服擦了擦自己手臂上的汗，然后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你让我和你一起睡啊？” “那不然呢？让你在外面为了省这几块钱的电费直接热死？”虞灿不耐烦地推了郝好一把，“赶紧去！热死了！” “哦，好！那我先去洗把脸。”郝好朝虞灿露出了他那一口大白牙。 虞灿勾了勾嘴角，给他指了指卫生间，“赶紧去。” “嗯！”郝好脚步轻快地朝卫生间走去。 郝好看起来心情似乎好多了，虞灿看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不过想到他之前一直纠结的那件事，虞灿又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郝好洗完脸后就穿上了衣服在虞灿的床边坐着等虞灿。 虞灿上完厕所回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目光坦荡，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一个眼神复杂，眉头皱得老高。 郝好朝虞灿笑了笑，虞灿抿了抿嘴，绕到床的另一半径自躺下。 “快点睡！我睡觉浅，你不许乱动！” “哦。” 郝好本来有些事想跟虞灿聊聊的，但虞灿看起来是真的困，他想着等虞灿睡醒了再跟他聊。 他轻手轻脚地挨着床边躺了下去。 屋子里的冷气很足，一下子就缓解了之前缠着心头的那股闷热，郝好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这会儿在虞灿的旁边，整个房间里都是虞灿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这样的环境虽然很陌生，但却让他觉得很安心，郝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虞灿却紧绷着身体，耳朵一直在注意着郝好那边的动静，脑子里又是乱七八糟的一通胡思乱想。 两个人刚开始还离得很远，到后面郝好在睡梦中觉得冷了，就下意识地往有热源的地方靠过去。 虞灿渐渐地感受到身后传来了一股灼热的体温，还有郝好身上那股不算难闻的汗味。 他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发胀，后背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有种扎心挠肝的暗痒。 太近了，他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他自己的心跳和郝好的呼吸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中显得太过喧哗，虞灿有些心烦意乱。 他转过身，想让郝好睡过去一点，但一转身后他就看到了郝好那张略带疲惫的睡颜。 看样子郝好是真的睡着了。 也是，郝好昨天才经历了那么重大的打击，今天又一大早就去安葬奶奶，还背了他一路…… 他也只是一个还没满18岁的小孩儿而已，却背负了这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重负，他应该是真的累了。 虞灿看着郝好近在咫尺的五官忍不住出了神。 睡着后的郝好看起来特别成熟，因为他的五官就是特别硬朗笔挺的那种，其实这样的长相在未来再长开一点后估计会特别有男人味。 虞灿目光落在郝好紧闭着的眼睛上，忍不住想象起郝好未来会是什么样。 当他经历了更多事，见过更广袤的世界，这双坚毅的眼里也许会多一些人情世故，多一些人性的复杂; 也许他会再长高一点，说不定身高能和自己看齐。 说不定他在认识了更多的人之后，对自己这个曾经唯一的朋友不会再这么依赖，也不会再这么言听计从…… 也许未来他们会变得更加亲密，也有可能会渐行渐远。 但不管怎么说，郝好的未来是他的责任，他会尽自己最大的所能让郝好未来过得幸福。 虞灿愣愣地看着郝好许久，伴随着郝好均匀的呼吸声，他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的沉。 第70章 当兵 傍晚又下起了雷阵雨，伴随着阵阵雷鸣，郝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踏实，连梦都没有做，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头顶白得发光的房顶他还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等身上的感官渐渐归拢，他这才感觉到他的手臂特别麻，他小心翼翼地低头一看，发现虞灿正趴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 不仅如此，虞灿那两条大长腿把郝好的腿夹得死死地，手臂还勾着郝好的脖子，显然是把郝好当成了一个抱枕。 郝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头重新看向房顶，他手指轻轻地动了动，这一动就牵起了阵阵酥麻，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再动，就乖乖地任由虞灿抱着。 他没有看时间，不过外面天色很暗，应该不止2点了，郝好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让虞灿继续睡。 不过他就这么干等也很无聊，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头靠在虞灿的头上眯了一会儿。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特别助眠，郝好昏昏沉沉间抱着虞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虞灿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惺惺松松地睁开眼看到天色特别暗，这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有种日夜颠倒的感觉。 难得睡个饱觉的他大脑反应特别迟钝，但却有一种特别惬意的舒适感，他的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有点想永远沉浸在这份舒适里。 不过，今天这枕头怎么这么硬？ 他缓缓抬头，对上了郝好略带着笑意的眼。 “……” 虞灿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把头移到了自己的枕头上，动作间，他发现的手环着郝好的腰，腿缠着郝好的腿，就连他们的脚掌都亲亲密密的贴在一起…… 虞灿动作极其自然地放开了郝好，然后平躺在床上，望着昏昏沉沉的虚空无问道：“几点了？” 郝好艰难地拖着他那条发麻的手臂往床边移了移，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嘶~都7点49了。” “这么晚了？”虞灿声音懒洋洋的，连头都没动一下，“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知道，中途醒了一次在下雨，我看你睡得香就又睡了一会儿，然后就是刚刚才醒，就比你早一会儿。” 郝好一边说，一边皱着脸揉他麻得没有知觉的手。 虞灿懒懒地转头：“醒了怎么不叫我？” 郝好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你不是失眠吗？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失眠？”虞灿目光懒懒地落在郝好身上。 “我看了你吃的那个药，不就是助眠的吗？而且我查了一下，知道你得那个病会失眠。” “是吗。”虞灿缓缓转过头，视线又落在虚空中。 他现在的状态明显很不正常，郝好敏锐的察觉到了，虞灿这状态像极了那天他把他从水潭里救出来后的样子。 郝好一下就警觉起来。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看着虞灿，问道：“虞灿，你现在在想什么？” 虞灿眼珠子淡淡地往他那里瞥了一眼，语气十分慵懒：“没想。” “你……”郝好皱起了眉，神色凝重地看着虞灿，“你是不是情绪又不好了？” “没。” 虞灿的回答越来越精简，看得出来他连说话都觉得费力，郝好明知道他这样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虞灿变得正常。 他知道虞灿这个状态就是所谓的抑郁症丧失动力的状态，懒得说话懒得动，甚至懒得吃饭也懒得活…… 郝好有点着急，他一把握住虞灿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虞灿，你要不是吃药？那个药吃了会不会好一点？” 虞灿缓缓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用气音挤出一句：“不想。” “那你是不是饿了？厨房里有面吗？我给你煮碗面吧？” 虞灿这次直接摇头，连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郝好却仿佛能从虞灿身上看到成团成团的负能量正在吞噬着虞灿，他很想帮虞灿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可他又不知道他能为虞灿做些什么。 “虞灿……”郝好跪坐在虞灿身边，手紧紧握着虞灿的手，说：虞灿，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什么都不想做，但现在这么晚了，你需要吃饭。” 虞灿看着他没有说话，那眼神看着空空的，像是灵魂已经走远，郝好看着这样的虞灿心里很不舒服。 他宁愿虞灿继续开口损他，踹他打他，也不想看到他这么毫无生气的样子。 他叹口气道：“你不是不饿，你只是病了，你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个世界，我猜你的脑海里肯定有很多负面的情绪和消极的想法，但是那些都是你的病诱导你这么想的，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 虞灿因为他的话眼神逐渐聚焦，应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郝好备受鼓舞，再接再厉道：“虞灿，你一定要振作一点，我们努努力，迈出第一步就好了，你先坐起来试试，看会不会好一点，行不行？ 虞灿看着他没有动，郝好就拉着他的手扯了他一把。 虞灿顺着他的力气坐起了身子，他定定地看着郝好，突然就笑了一下。 郝好见他笑也跟着笑：“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虞灿摇了摇头，懒懒地说：“你头发太长了，都睡塌了，明天带你去剪了。” 他说完又马上后悔了，补了一句：“你自己去剪。” “我知道了。”郝好知道他现在正是犯懒的时候，也没有跟他讨论这个，他给虞灿的后背垫了个枕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虞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虞灿享受着郝好贴心的服务，整个人愈发犯懒。 “我……我今天去派出所的路上看到了国家征兵的标语，我觉得……” 他看着虞灿明显变得凌厉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我不去读书了，就去当兵更适合我？” “为什么？”虞灿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终于有了情绪，只不过是郝好最怕的生气。 郝好赶紧在虞灿的手背上抚了两下给他顺毛，然后轻声细语地说：“你不是说我有军人的气质吗？我也觉得当兵挺好的，能为国家贡献一份力量，又能学到本领，将来退役了还有补助，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虞灿冷冷地笑了笑：“然后呢？” “啊？”郝好盯着虞灿那冷冰冰的眼神小声说，“我现在还没想这么远，这要看我以后在部队待得怎么样吧……” “呵……行啊，你都想好了那你就去呗！还跟我说什么，我管得着吗？”虞灿整个人都被他气活了，直接撑起身踹了郝好一脚。 郝好被他踹了不仅不生气，还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轻轻捉住虞灿的腿，开心地说：“你好了啊？” 第71章 推心置腹 “我好个屁！” 虞灿抬腿又想踹，郝好眼疾手快整个人压到他腿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跟你商量来着，现在我除了你以外也找不到别的人商量了，你懂的比我多，见识也比我广，想的肯定也比我深，你要是觉得有哪里不合适你就跟我说呗，这件事要真行不通的话，我肯定听你的。” “真的？”虞灿挑了挑眉。 “嗯，真的。” 不得不说郝好已经熟练掌控了虞灿脾气的开关，他已经很知道要怎么说话能够让虞灿最快消气。 虞灿在听到他这好声好气的一番话后脸色也确实好转了。 虞灿曲起腿，直截了当地对郝好说：“那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啊？” 郝好没想到虞灿这么反对他当兵，他其实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但他还是愿意听虞灿的理由，他相信虞灿一定有他的原因，也知道虞灿一定是为了他好。 虞灿本来没什么耐心解释这么多，但郝好刚才的那番话确实让他心里挺受用的。 既然郝好把他当成唯一可以商量这种人生大事的人，那他也就免为其难的为他多考虑一点。 “你要当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建议你去读完高中后直接报考国防大学，这样以后你出来不仅仅有军人的身份加持，而且你还有高学历的加持，以后你工作各方面来说起点都会更高。” 虞灿说着伸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在光照的刺激下，两个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虞灿抬手揉了揉眼睛，温声温气的说：“而且你读书的事我都跟我妈说了，她也同意了，你要是真的听我的就按我说的去做。” 虞灿的声音因为刚睡醒略有些沙哑，再配上他这轻声细语的语调，俊美的脸上又氤着一层朦胧的灯光，这样的虞灿看起来特别的……温柔。 郝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虞灿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看着虞灿眼神有点发直。 此刻的氛围太美好了，像极了他梦想中的场景。 这种在暖灯下，一起坐在床上商量未来的规划这种事…… 郝好一瞬间思想拐了个大弯，竟然觉得这样温温柔柔，又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为他考虑的虞灿特别像是他的媳妇儿一样。 ……!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手不自觉地就从虞灿的腿上撤开了。 “喂，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会听我的吗？现在又给我整这死出是吧？” “……” 也许是因为他打破了某个思想桎梏，郝好再听到虞灿这番骂他的话竟然也能跟电视剧里那些夫妻相处的镜头对上。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生怕虞灿会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实你不是反对我当兵，只是还是想要我去读书，我也知道你说的这条路肯定更好，但是……” “啧！”虞灿一听到他说但是就烦，他拧紧了眉头看着郝好，“你又但是什么？你就非要跟我拧巴是吧？” “不是，但是读大学的费用也不低，我想过了……但是还是不想欠你太多……” 虞灿刚要发火就看到郝好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中却充满了坚定。 他显然是心意已决，虞灿瞬间就闭上了嘴，沉着脸等着郝好接下来的话。 “虞灿，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这样可能是有点不识好歹，或者是有点傻，但是虞灿，像我这样的人一直都习惯了靠自己……我很害怕欠别人什么。” 郝好转头看向窗外，眼中有一丝伤感：“从前奶奶在的时候，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些原则，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对我来说怎么活着都行，但我宁愿吃点苦，走点弯路，也不想背负太多恩情。” 他又转头看向虞灿：“我这么说不是想要跟你撇清关系或是怎么样，在我心里，你是除了奶奶以外我最在意的人了，我希望能和你一直这么平等的做朋友，您能理解我的这份心情吗？” 虞灿看着郝好半晌没说话，郝好也同样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虞灿妥协了。 “哼，你自己想好了就别后悔，你高中没毕业去当兵，只能从义务兵做起，要想当士官怎么也得三五年，你如果真想要再往上走，没有一定的背景也是走不下去的，等你退役了，就算你有军人的身份，你的文凭依然只有高中，你知不知道就这一条就会限制你做绝大多数的选择？” “我知道。”郝好朝虞灿乐呵呵的笑了笑：“我其实也没想那么深入，我就是想着我现在没成年，打工也没人要，不如去当兵，至少包吃包住，将来还能得到一笔钱，要是将来实在没什么好去处……” 他语气瞬间低落：“我就再打工挣钱去开一家废品回收站，反正这也是我之前一直以来的梦想。” “哼！”虞灿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出息，康庄大道你不走，你就要和那些废品死磕是吧？” “那不也是不一定吗，万一将来我也能找到一条好的出路，当大老板，挣大钱呢？” 虞灿本想狠狠地嘲讽他痴心妄想，但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半天也就只能憋出一句：“随你。” 虞灿没有打算再继续劝郝好，因为郝好已经对他推心置腹了，他能看得出来郝好对受他资助的事真的是很介意。 他很无奈，却也对郝好有这份骨气而觉得欣慰。 总归这是郝好的人生，他即便自认为能给郝好铺一条康庄大道，但如果那条路对于郝好来说是负担，会让他过得不开心，那他也不能仗着郝好对他的这份信任就逼他做选择。 至于他答应奶奶的事，反正奶奶的最终目的还是希望郝好能过上好日子，大不了等郝好以后退伍了找不到好工作，他再让他妈给郝好介绍一点项目，让他当个小老板，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他对奶奶的承诺了。 见虞灿终于松口，而且似乎也没有太生气，郝好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跟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身体靠在虞灿的腿上，轻轻撞了撞虞灿，温声说：“虞灿，谢谢你为了我考虑这么多，你放心就算我去当兵了，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我会给你写信的” “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你土不土!” 虞灿虽然道理都想得通，但郝好要去当兵就没有办法跟着他去京城了，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不舒服的。 他对于郝好还有一些没有理清的事，但这个人他却是真心实意想要护着的，他私心里并不想让郝好和他分开。 可郝好这个人嘴上说得他有多重要，会一直记得他，结果心里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跟着他走…… 想到这里，虞灿又觉得郝好这张脸有些不顺眼起来。 他撤开了腿，不让郝好再靠着他，冷冷地说：“好了，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我也懒得麻烦，反正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你自己要自立自强就自己去办那些麻烦事吧。” 他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坏坏的：“欸，我可记得你屁股上还有个白白胖胖的喜洋洋呢，当兵不能有纹身的，你那纹身打算怎么处理啊？” 第72章 一墙之隔 郝好闻言别扭地转过头，小声说：“那个纹身店是个黑店，收了我800块钱用的颜料还褪色，现在那玩意儿颜色都淡了，我打算去把它洗了。” “真的？”虞灿来了兴致，他坐了起来掰过郝好的身体，兴致勃勃地说：“洗纹身可痛了，你那纹身现在什么样了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郝好挣扎着推开虞灿的手，“我自己看过了，就还有一层浅浅的颜色。” 虞灿却不肯轻易放过他，长腿一迈翻身就坐在郝好的腿上把郝好压住了。 “你干什么？”郝好明显有点紧张。 虞灿朝他勾了勾嘴角，故意道：“喂，都是男人，你可别一副大姑娘的样子啊，我就是觉得你那纹身挺别致的，估计有生之年再也见不着别人纹了，趁你还没洗，我再最后欣赏欣赏！” 他说完就要伸手去拉郝好的裤子。 虞灿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毕竟那是纹在屁股蛋儿上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隐秘的部位，他也没真打算去扒郝好的裤子。 虞灿就是气郝好没打算跟他走，想要让郝好着急，报复他一下。 郝好哪知道虞灿是开玩笑的，他还以为虞灿来真的，脸一下就涨红了，双手死死地拽紧自己的裤子仰着脖子对虞灿大喊：“虞灿，你放手！” “就不放！你能奈我何？”虞灿死不松手，和郝好拉扯了一会儿。 见郝好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虞灿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这玩笑开到这儿也差不多了，他手上松了力度，箍着郝好的腿也松了下来。 他刚想翻身下去，忽然之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虞灿只觉得身上猛地一重，转瞬之间他和郝好就调换了位置。 郝好出手快准狠，一把将虞灿死死地压在身下，还将他的两只手都抓住了按在头顶。 “……” 这大夏天的两人都穿得十分轻薄，郝好担心虞灿反抗，全身都在用力压制虞灿，两个人的身体基本上就是紧紧地贴在一起…… 虞灿愣了一下后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你他妈有病啊？从老子身上滚下去！” 郝好没想到虞灿反应这么大，但虞灿越是生气他越是不敢放，只好更加用力地去压制他。 “你别动，你不动我就放！” “我去你的，你他妈……” 两人动作间该接触的，不该接触的地方都接触到了，某个存在感很强的东西像是一根羽毛样轻轻擦着他的大腿根划过，瞬间就激起了虞灿一身的鸡皮疙瘩。 “唔！” 虞灿没忍住闷哼了一声，随即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极力想要自己忽视某个部位传来的触觉，但身体却十分诚实地起了反应…… 虞灿只觉得一股电流沿着他的背脊瞬间蹿到了他的头顶，那是一瞬间的酥麻和深深的空虚感交织在一起，他迫切想要郝好赶紧离开，又忍不住想要往郝好身上靠。 郝好身上的汗水味，还有他灼热的呼吸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虞灿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郝好，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他的反应把郝好也给整懵了。 郝好呆愣地看了虞灿一眼后，突然像是弹簧一样，瞬间就从虞灿身上弹开了。 “虞灿……你……” 郝好视线偷偷落在虞灿那明显凸起的部位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虞灿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扯过一旁的空调被强装镇定地盖住了自己的腿，然后努力用淡定地语气说：“你什么你，生理反应没见过啊？” “我不是……那什么……”郝好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要不……” 他语无伦次，眼睛到处看就是不敢看虞灿。 “你出去！” 虞灿冷冷地开口，嗓音有些暗哑。 “哦……好！”郝好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等郝好走后，虞灿盯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地方苦笑了一下。 之前他还打死都不愿意承认的心思，这会儿在他身体诚实的反应下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他抬起手背搭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没有理会身体的需求。 有些事情看得太清楚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所以他之前一直不愿意面对。 但现在既然已经无可逃避，那他就得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了。 虞灿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郝好慌乱躲开他的样子，还有他那个毫无反应的地方…… 虞灿看得很清楚，郝好在他面前一直都很坦然，包括他们之间那个意外的吻，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被他那么紧密地抱着，郝好也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种种迹象已经很明显了，郝好是直的。 虞灿心里的火就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水，完全烧不起来了。 自从病了之后虞灿的欲望就很淡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想要的东西，可他却不能要。 郝好的前途是奶奶用命换来的，他不能因为他这份扭曲的心思就毁了郝好的光明未来。 虞灿喉咙用力地吞咽了几下，努力把心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 幸好他发现得早，一切都还只是在萌芽的阶段，剥离感情这种事他最擅长了，等他回京城后，他和郝好之间的一切都会淡下来的。 虞灿翻身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降临的夜幕。 一墙之隔的门外，郝好双手用力地搓了好几下脸，又猛地甩了甩头，但虞灿那泛着红的俊脸，和因为欲望而变得水蒙蒙的眼却始终坚定不移地占据了他大脑的所有内存，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 虞灿动情的模样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但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郝好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刚才的虞灿让身为男人的他都看红了脸，他从来没有想过虞灿还会有那么…… 那么让人想要破坏的一面。 郝好胸口大大地起伏了好几下，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不明缘由地冒出了一丝欣喜。 虞灿他为什么会产生反应？ 郝好当然知道男生那里很容易起反应，但是之前他从来不认为男的对着男的也可以起反应。 是他见识太少了吗？ 还是说，还是说虞灿他…… 郝好心乱如麻，脑海里的念头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虞灿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他这样的人…… 郝好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虞灿对着他起反应这件事就是特别在意，而且明明起反应的是虞灿，但他却格外地不自在。 他的耳朵里像是着了火一样，烫得他头晕目眩，心跳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虞灿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郝好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然后思绪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的大脑像是一台自动放映机一样，自动播放着虞灿现在可能在做的事…… 虞灿的皮肤那么白，刚刚他走的时候已经很红了，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呢？ 还有虞灿刚刚不小心哼的那一声…… 郝好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有点渴。 第73章 托付 虞灿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才从屋里子出来，郝好知道虞灿估计会有点尴尬，所以虞灿出来的时候郝好已经走了。 看着黑漆漆的客厅，虞灿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自我折磨的开始。 虞灿苦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看到了郝好给他发的微信。 “虞灿，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记得吃饭，我们明天见。” 虞灿平静地放下手机，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后就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接下来的4天里，虞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常地陪着郝好去领了赔偿金，去派出所给奶奶销户口，在郝好伤心的时候陪着他，又陪着他去洗纹身，剪头发…… 虞灿基本上是在他走之前帮郝好规划好了所有该做的事，并陪他一一去完成。 郝好感动之余，却又觉得虞灿哪里不一样了。 那天他们之间明明有一瞬间离得特别近，可是一夜之间，他们的距离又变得远了。 郝好很想告诉自己这是他的错觉，毕竟虞灿这么懒的人还每天不辞辛苦地陪着他一趟一趟的到处跑，就是亲兄弟估计也就这样了，他再这么想，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可他再是这样想，心里却依然会莫名的焦虑。 郝好有些难过，明天虞灿就要走了，他们本来就再难见到了，如果虞灿是带着这样状态和他分开的话，那以后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两人走出理发店后，憋了几天的郝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虞灿，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虞灿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莫名其妙，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几天你都怪怪的，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我怎么样啊我？我都为你快跑断腿了，你别太恃宠而骄啊！”虞灿故意回避着郝好的问题。 这句“恃宠而骄”听起来倒是格外顺耳，郝好心里的那些不安因为这个词瞬间就消散了不少。 他朝虞灿笑了笑，语气中透着不自觉的依赖：“你说得是，虞灿，这几天多亏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嗯，你知道就好。”虞灿毫不客气地承下了郝好的谢意，他看了一眼郝好新剪的发型，点了点头道：“嗯，不错，这模样顺眼多了，走吧。” “去哪儿啊？” “我明天就要走了，带你去吃散伙饭，顺便带你见个人。” “……” 听到他的这句散伙饭，郝好的心情瞬间低落了起来。 他很喜欢和虞灿在一起的感觉，他最低落、最痛苦的时刻都是虞灿陪着他度过的，他几乎是理所当然地对虞灿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可郝好心里也很清楚，虞灿注定是不会留在自己的身边的，他就像是栖息在梧桐木上的凤凰一样，骄傲、高贵，他也就应该待在那样的地方。 而他自己…… 他还是想尽办法先从脚下的泥潭里出来再说吧。 郝好强行压下心中的伤感，对虞灿笑了笑说：“明天你几点的飞机啊？我去送你。” “不用。”虞灿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郝好急了，“你还说你没生我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行不行？” 虞灿看着郝好眼中的焦急，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郝好对他的在意是很直观的，他看得到，也能感受到。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这几天又恢复吃药了，所以情绪都很平静：“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喜欢分别，所以我们不用说再见。” “可是……这次分开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郝好垂下头，声音低低沉沉的，“我想去送你。” 虞灿看着他头顶的发茬儿叹了口气：“去送了又怎么样呢？郝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本来我是要把你带走的，是你自己不愿意，那就别再说这些了。” 虞灿平缓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可郝好却觉得那句话就像是一把长刀一样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心口突然传来阵阵刺痛，鼻尖也猛地涌上一股酸涩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虞灿打的车在他们身边停下，郝好才沉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两人一路无言，气氛十分沉默，等到了吃饭的地方，郝好发现这竟然是一家看起来特别豪华的大饭店。 “我们怎么来这里吃饭？”郝好看着大堂里光洁亮丽的地板脚步都不敢跨过去，他拉着虞灿的手臂想要走，“虞灿，这里太贵了，我们还是就去吃火锅吧。” 虞灿看着他扯了扯嘴角：“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走吧，今天有事儿要办，去火锅店不合适。” 郝好闻言这才想起虞灿说要带他见个人，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我们要见谁？办什么事啊？” “去了就知道了，赶紧走，别让人等。”虞灿拽着郝好的手腕拉着他进了饭店。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虞灿带着郝好进到了一个包厢，包厢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听到声音后，那人转过身来。 “灿灿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快来坐，菜马上就上齐了。” 郝好愣愣地看着那个眉眼和虞灿十分相似的男人，心里突然就开始剧烈打鼓。 这个人不会是虞灿的爸爸吧？ 虞灿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见他的爸爸？ 在他诧异间，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郝好身上，郝好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腰板，脸上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朝那人打了个招呼：“您好。” 虞灿拉着郝好朝那人点了点头：“小舅，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英俊。” “哈哈，你小子嘴难得甜一回，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有需要用得着我的时候才会这么乖。” 虞灿笑了笑，拉着郝好坐了下来。 “我这都是真心话，小舅今天不忙吧？” “还行，再忙跟我大外甥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就好。”虞灿手在郝好肩膀上拍了拍，说：“小舅，这就是我跟您提的郝好，怎么样？他是不是看着就特别有军人的气质。” “嗯，是不错，小伙子看着就是一身正气，是块当兵的料。”男人上下打量了郝好一眼，随即视线就继续落在了虞灿身上，显然，他对郝好并不是很感兴趣。 郝好听到虞灿的话，再联想到虞灿小舅的身份，他心里瞬间就对今天这顿饭局有了一个猜测。 第74章 感动 果然，下一刻虞灿的话就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那小舅，他我就交给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的，只有我能为他拿拿主意，他当兵的事儿就麻烦您为他安排安排，需要什么手续，需要什么资料您多提点一下，他傻得很，让他自己去琢磨怕是连入伍的门都摸不到。” “哈哈，我知道了，难得我大外甥拜托我件事儿，小舅肯定会帮你办好，你安心回去上学吧！来，这里的菜很不错，你快尝尝看……” “……！” 接下来他们在说什么郝好都听不进去了。 他侧头愣愣地看着虞灿，心里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同时还夹杂着很多他暂时还无法品出来的情绪。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虞灿会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说到底，虞灿和他也就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而已，但他却为他做了这么多连他父母都不曾为他做过的事。 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会为他这么设身处地地考虑，为他这么费心尽力地铺路！ 郝好的视线刹那间就一片模糊。 他到底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虞灿这样的保护和照顾……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么好的命，得到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吗？ 郝好忽然伸手用力地握住虞灿的手。 虞灿停下了话头，转头看着郝好，在看到郝好那湿润的眼眶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凑到郝好面前温声问道：“怎么了？” 郝好抬头看着虞灿，哑声问道：“虞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虞灿静静地看着郝好的眼睛，随后目光自然地移开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肚放在郝好的碗里，平静地说：“郝好，有件事你要牢牢记住。” “什么？”郝好低头看着碗里的那块又嫩又肥的鱼肚肉，眼眶更红了。 “我答应了你奶奶会照顾好你，所以在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之前，我都会管你。” “就因为这个？”郝好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但虞灿给的这个理由他显然有些不想接受。 “嗯，就这个，好了，快吃饭，待会儿去和我小舅喝一杯，你们加个微信，之后我不在你身边儿了，有什么事自己解决不了就去找小舅问问，你想当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去，有小舅的安排，这事儿才稳妥，所以，要听小舅的话，知道不？” “嗯……我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分别在即，虞灿对郝好说话都温柔了好多，郝好压下他心里疯狂滋长的悸动，努力装作和平常一样，跟着虞灿一起向小舅敬酒。 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也不会讨好人，但今天这一顿饭是虞灿费心为他安排的，他不能不领情，也不能不珍惜虞灿的这份心意。 他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些，成熟一些，认真地回答虞灿小舅提的一些问题。 他对虞灿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说尽，同时一股鼓鼓胀胀的不知名情绪一直堵在他的胸口，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绪，也没有处理的经验，更没有辨别的能力。 他只是突然很想把自己拥有的所有都给虞灿，可他身上但凡沾点好的东西都是虞灿给他的…… 两个人付出的不对等让郝好十分沮丧，他只能在虞灿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为他夹菜，为他添茶，看到他对什么菜色皱眉就为他夹走什么菜，看到他喜欢吃什么就一直给他夹。 虞灿这顿饭筷子就没机会往桌子上伸过，还被他小舅调侃了。 郝好就算是被调侃也还是我行我素，执着地为虞灿服务。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要再跟虞灿说，他还想要更加对虞灿好，可窗外的夜幕却在提醒着他，分别在即，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虞灿的小舅中途接到一通重要的电话不得不提前走了，走之前他和郝好加了微信，留了联系方式，告诉郝好之后等他通知。 等他走后，偌大的包厢里就只剩下虞灿和郝好两个人。 虞灿抬手挡住了郝好给他夹的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说：“不吃了，吃不下了，你自己吃。” 郝好有些犹豫：“可是你刚才光顾着聊天了都没有吃多少。” 虞灿神色淡淡的：“差不多就行了，没什么胃口。” “为什么？” 虞灿白了他一眼，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的胃它就是不想吃饭，要不你去问问它为什么？” “……” 郝好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虞灿的胃，“怎么突然就没胃口了呢？中午吃小面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虞灿听他这么啰里啰嗦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烦不烦？就算知道原因你又能怎么样？你还能给我治好啊？” 他发完火后又立刻后悔了，一如既往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虞灿很生气，气郝好惹他生气，又气自己不识好歹，明明郝好是关心他，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人发火。 他烦躁地转过身背对着郝好，身体微微弓着，看起来很低落。 郝好被他吼了也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虞灿的背影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啰嗦。 虞灿说得对，如果他提出问题又无法解决，那他即便是好心也没有什么用。 郝好心里很失落，他好像除了会惹虞灿生气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而虞灿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关心他的话，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为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的细致入微是体现在日常的每一个细节上的。 相比之下，他除了能在口头上说几句感谢和关心的空话以外，没有能力为虞灿做任何事。 他低垂着头伸手拉住虞灿的胳膊，张了张嘴想跟虞灿道歉。 “对不起啊小屁孩儿，我刚才话说重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就是心情不好，听不得太啰嗦的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虞灿先他一步开了口。 郝好拉着虞灿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明白的。” 虞灿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明白什么了？” 第75章 不舍 郝好看着虞灿苍白又消瘦的身体心里特别难受：“我知道你是因为病了才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这不怪你……” 郝好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虞灿，奶奶已经走了，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只有你这个朋友了。” 虞灿心脏猛地一颤，眼睛死死地盯着郝好。 郝好红着眼和虞灿对视着，眼中全是化不开的难过：“虞灿，我真希望你能好起来，希望你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你这么好，为什么你会得这种病呢？” 他像是一头无助的幼犬，只能用自己的额头去贴着主人的手掌来获取一丝安全感。 “我好想帮你，可是……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小屁孩儿，只能享受着你的照顾，却连回报你的能力都没有……” “虞灿，我好怕……” 虞灿垂眸看着郝好的头顶，眼眶也红了，他抽出一只手在郝好的头顶上轻抚着，轻声叹了口气：“你怕什么？” 郝好额头在虞灿的手背上轻轻地蹭了蹭，艰难地说：“我怕你回去之后又会做傻事，怕你会忘了我这个朋友……我怕我什么都做不了……” 虞灿的手背上划过一股热流，他忍不住捏起了拳头，眼神压抑的看着郝好的头顶。 半晌，他才叹息着说了一句：“不是说了要给我写信吗？这年头还能用这么老土的方式跟我联系的人，我想忘也难。” “那你会给我回信吗？”郝好抬起头，毫不遮掩他那双泛红的眼。 反正他在虞灿面前也不需要伪装，虞灿早就见过最狼狈，最崩溃的他了。 虞灿从桌上扯了张卫生纸，不怎么温柔地给郝好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不好说，我回去之后会很忙的。” “是吗……”郝好低落地垂下头。 “但是我会抽空给你回。”虞灿轻哼一声说，“真是的，我还从来没写过信呢，话说这信怎么寄啊？发快递吗？” “当然不是，是去邮政局买邮票寄。”郝好被他逗笑，“你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废话，我又没干过的事儿我怎么知道？”虞灿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对郝好说：“行了，这都21世纪了，信息化时代，想联系还不容易吗？你又不是去火星了，不至于这么离愁别绪的啊，知道我有病就别把我往沟里带，我的胃可消化不了负面情绪。” “你别老说你有病！”郝好皱着眉有点不高兴地看着虞灿。 “嘁，就你能说我不能说是吧？”虞灿轻轻踹了郝好的小腿骨一脚，说道：“去，赶紧吃饭，刚才光顾着给我夹了吧？怎么的，这是在报恩呐？” “不是报恩。”郝好低着头失落地说：“我倒是想，但我什么都没有。” “那倒是。”虞灿的视线极其隐晦地从郝好的眉眼一路向下，落在了郝好那双薄薄的唇上。 他开玩笑似的说：“真要说的话，我看你也只有以身相许了。” “……啊？” 郝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虞灿，虞灿有些心虚，笑了笑说：“干嘛，开不起玩笑啊？” “……没。”郝好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被他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了。 “行了，快吃，吃了就回了。” “嗯……” 郝好转过身，闷声开始吃饭。 他吃得很慢很慢，虞灿难得看到他这么细嚼慢咽的，在一旁手支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 看了一会儿闲着没事儿干虞灿又重新拿起筷子给郝好夹菜。 他早看出来了，郝好所有菜都吃，就那道豆腐菜一点儿没碰，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挑食。 虞灿咳了一声引起郝好的注意后，故意夹了一大夹豆腐菜，郝好看到后身体立刻就绷直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虞灿的筷子。 虞灿就等着郝好开口讨饶呢，但郝好愣是什么都不说，看到他那老实巴交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虞灿的良心及时上线，在那夹菜即将落入郝好碗里前又打了个弯，被虞灿自己给吃了进去。 郝好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转过头委委屈屈地看着虞灿：“你故意的？” 他这副模样简直是太软了，虞灿对上他那水汪汪的小眼睛一瞬间突然觉得这小子真他妈的可爱！ 可他又很快清醒了过来，脑海里回想起郝好揍人时狠戾的模样。 可那副模样很快又被他眼前这个软软看着他的郝好给覆盖了。 明明凶的不得了，却总是毫无防备地冲他露肚皮，虞灿感觉自己被郝好给拿捏住了。 他有种被小狗认主了的感觉。 虞灿赶紧挪开视线不自在地咳了咳：“行了，赶紧吃，你吃这么慢是打算吃到人家打烊吗？” 郝好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可是我吃完了你就要走了，你又不准我送你……我都不知道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干嘛啊？这么舍不得我啊？”虞灿吊儿郎当的，看起来似乎一点离愁别绪也没有，郝好看着他脸上的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他和虞灿之间的关系说到底都是虞灿在掌控的，虞灿愿意理他，他们才能见面，虞灿要是不乐意见他了，那他铁定没机会再见到虞灿了。 郝好有点焦虑。 “虞灿，如果我当兵去京城的军区，放假的时候可以来看你吗？” 虞灿勾了勾嘴角：“呵，你倒是想得美，你想去哪儿可由不得你，说不定你就被分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呢。” “我是说万一!”郝好有些着急地向虞灿寻求一个答案。 虞灿对上郝好的眼睛，眼神十分复杂：“真有那万一再说吧，事情都没有个影儿的事我不想谈，不然到时候我心里就会有期待，我不希望期待落空的感觉，知道吗？” 郝好听到这话心里涌上一阵隐秘的喜悦，他瞬间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所以你也期待和我见面？” 虞灿白了他一眼，伸手就给他夹了一片豆腐菜：“你烦不烦？两个大男人这么腻腻歪歪的，你不害臊啊？” 郝好没理会他那幼稚的惩罚，而是低下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灿拿筷子敲了敲桌面，催促道：“赶紧吃，别磨蹭！” “嗯……”郝好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76章 孤独 郝好吃得很慢，但时间不等人，他再是不舍，也终究是到了要和虞灿分别的时候。 走的时候虞灿还给郝好打包了几个新菜，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出饭店门口，虞灿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郝好全程默默地跟在他旁边，低着头不说话。 虞灿打好车后垂眸看着他说：“喂，别这样啊，整得我心情都不好了。” 郝好还是低着头。 虞灿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手心里传来刺挠刺挠的触感，带着温暖的温度，一下就击中了虞灿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一个能够牵动他心绪的人，更是让他动心的人，只不过他刚动心他们就得分开了，虞灿鼻尖微酸，情绪也很低落。 “行了，回去之后认真吃饭，好好睡觉，别胡思乱想。” “嗯……” “房子的事我跟外公说了，你入伍的时候跟他说一下，剩下的房租和押金直接退给你，就是你那些东西不知道还能放在哪里。” “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奶奶的照片，其他也没什么了。” “哦，那也行。” 两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虞灿又说：“我小舅太忙了，万一他把你的事儿忘了你就跟我说，我再催他，不用不好意思。” 虞灿细致入微的关心，和为他方方面面的考虑让郝好觉得温暖之余，愈发对这场离别感到惶恐。 明明虞灿还站在他身边，可他的心就像是破了一个洞一样，呼呼的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从他的心口贯穿而过。 他的心越来越空，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失去奶奶的那一晚。 “嗯。” 郝好的声音轻不可闻，仔细听还有一丝颤音。 他的难过如此外露，可他又这么内敛。 他极力忍耐的模样让虞灿更加心疼。 虞灿忍了又忍，告诫自己要守着分寸。 感情在离别之际总是会被无限放大，郝好虽然现在对他这么依赖，这么不舍，但也许再过一个月后，他就会淡忘他们之间的一切。 有些事不适合发生，他比郝好大4岁，如果需要有人保持理智，那个人理应是他。 网约车在饭店门口停下，司机“滴滴”地按了两声喇叭催促。 “走了啊，小屁孩儿。”虞灿仰着头，故作轻松地朝郝好挥了挥手，大步往前走。 “虞灿！”郝好在他身后弱弱地喊了一声。 虞灿回头：“怎么了？” 郝好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抬头看着虞灿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他手里还提着虞灿专门为他打包好的一天的饭菜，脚上穿的是虞灿给他的名牌球鞋，身上穿着虞灿的衣服，兜里揣着虞灿送的手机…… 还有虞灿帮他破除的诅咒，以及帮他安排好的光明前途…… 他全是上下只有这幅躯体，和这颗独立跳动的心是属于他的。 可在看到虞灿将要离开的背影后，郝好发现他的这颗心好像也不完全属于他自己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 也许，他应该放下那些倔强的自尊跟在虞灿身边的。 “虞灿……” 郝好艰难地开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个关头，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唉……” 虞灿仰着头长长的吐了口气。 他内心挣扎了一瞬，所有理智和克制在看到郝好弯着的背脊和发红的眼眶后都消失殆尽。 他大步走到郝好面前，伸手用力地抱住了他。 郝好只愣了一瞬后就立刻紧紧回抱住他。 这么热的天，两个长相突出的男人在山城这样一个大环境下紧紧相拥，自然而然地得到了路人的一些心领神会的眼神。 可被视线包围的两个人根本就无瑕顾忌别人的目光。 有些情绪如果始终克制着，那么也许终有一天它会慢慢地自我消化掉。 可一旦给它开了闸，谁也不知道后面紧随而来的会不会是滔天的洪流。 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男孩纤瘦却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比他高大的男人往自己怀里箍，就像是想要牢牢地将人锁住一般。 虞灿被他勒得呼吸都不畅了却难得没有说什么。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了一条缝，还有可能再继续密封吗？ 虞灿的心跳如雷。 郝好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灼热的鼻息就喷薄在他的后颈…… 他身上的独有的气息再次将虞灿紧紧地包裹住。 这一刻，他真舍不得打破。 “滴滴！” 司机又按了一下喇叭催促着，虞灿咬了咬牙，手抓着郝好的腰想要推开他。 可郝好被他推开一条缝隙后又再次用力地抱住了他。 这一次的力度更紧，虞灿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 “好了，我得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真要是觉得孤单了，就给我打视频，知道不？” 郝好没有吭声，他的鼻息有一瞬间离虞灿的后颈特别近，虞灿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虞灿，别忘了我。” 郝好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后，就猛然放开了虞灿，然后一把推开了他：“你走吧，到家跟我说一下。” “嗯。”虞灿用力眨了眨眼，然后径直转身，大步走向出租车。 郝好就这样直直地盯着虞灿的背影，看着他上车， 看着他向他挥手，看着他陷入车水马龙中，然后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个山城再也没有了他眷恋的人。 郝好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就这么蹲在马路边，死死地抱着头一动也不动。 心口越来越大的空洞快速的蚕食着他的血肉，郝好被铺天盖地的孤独淹没在这喧嚣的人海里。 过了很久，郝好才重新起身。 他提着打包的菜，一路往前麻木地走着，直到华灯初上，直到夜幕降临，直到远离尘嚣，直到他回到那座孤独的小院。 被虞灿踹烂的门已经被他叫人修好了，郝好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看着几天没打理就已经杂草丛生的小院，他的第一滴泪再也忍不住瞬间就夺眶而出。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了。 郝好强忍着崩溃的情绪，一步一步走进屋子里，把吃的放进冰箱，麻木地洗漱，然后机械般地躺到床上。 他没有开灯，屋子里漆黑一片，视线里可见的黑全部化成了实质的孤独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血肉里穿膛而过，郝好用力地攥紧了胸口，身体极力地蜷缩在一起。 在意识到从明天起他就再也见不到虞灿了之后，郝好心里涌上一股莫大的惶恐。 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手机，心里无比渴望着虞灿能再一次像是天神一样从天而降。 可他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起过。 这一夜的彻夜难眠让郝好哭肿了眼睛，可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这一生本质就是孤独的。 不管旁的人给了再多的陪伴，但这些陪伴也总会有尽头。 每个人的路终归还是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他这样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就更应该学会和孤独和平共处。 想通后的他平静地将整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在忙碌中他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轰轰轰……” 头顶传来飞机掠过的轰鸣声，郝好走出屋外抬头看着遥远的天空。 良久，他垂下了头，重新回了里屋去给自己热饭吃。 他答应了虞灿要郝好照顾自己，就不会食言。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过去了一年多。 第77章 一别经年 京医大的学生宿舍里，刚从医院跟完一台手术回来的虞灿正躺在床上休息。 他这一个月又要兼顾学业，又要去医院轮班，忙得脚不沾地，连郝好上周给他寄的信都没时间去取。 临睡前他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打算11点的时候去门卫室取信。 这一觉他睡得昏天暗地，闹钟把他吵醒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人回来了。 虞灿艰难地睁开眼，意识还没苏醒就闻到一股泡面的味道。 他从床上撑起身来，他对床的人见状一边嗦面，一边冲他招手：“灿啊，你可醒的正是时候，我给你泡了碗泡面，香菇鸡肉味儿的，不硬不软，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快来，别说哥不疼你！” 虞灿笑了笑，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谢了，不过我得先去一趟门卫室，待会儿回来再吃吧。” 闻言李立辉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知道了，你那弟弟又给你写信了是吧？” “嗯，都到了一周了都没时间去取，再不去拿都要放假了。”虞灿穿上大衣，拿起桌上的金框眼镜戴上。 “那成，你快点儿回，不然这面就该冷了。” “嗯，走了。” 虞灿打开宿舍门，刚走到楼梯口就和才从医院回来的室友顾禹碹撞上了。 “虞灿？去哪儿？”顾禹碹眼底泛着青黑，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地耷拉着，显然也是累得不轻。 “我去门卫室取信。”虞灿指了指他的眼袋，说：“你看起来很不好，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吧。” “嗯，最近是太累了，对了，你别去了，我路过门卫室的时候帮你把信取了，给。”顾禹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递给虞灿。 “你帮我拿了？”虞灿伸手接过，朝顾禹碹笑了笑：“谢了啊！” “不客气。”顾禹碹举着手里的打包盒说：“我给你打包了医院门口的那家烤鸭，回去趁热吃？” “你还给我带了烤鸭？”虞灿这这会儿确实是有点馋肉，他转身跟着顾禹碹往回走，一边说道：“你还挺贴心的，室长给我泡了面，再配上这肉正合适。” 顾禹碹闻言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最近这么辛苦，你还是要注意补充营养，别老跟着立辉吃泡面。” “嗯，我知道，反正马上就要放假了，等我回家了再去吃好的。” 虞灿说着就撕开了信封低头读起了信。 顾禹碹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问道：“你那个弟弟最近好像挺长时间没给你写信了，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们每个月都会打电话，这两个月好像没看到他给你打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虞灿淡淡地回道。 他看着信里郝好一如既往地问候和对他的病的关心，表情很平淡。 顾禹碹说的事他早就察觉到了，事实上不止最近两个月，郝好已经有接近四个月没有给他写信和打电话了。 郝好他们每个月都有一次跟外界联系的机会，一次20分钟，郝好从入伍起每个月的这20分钟都是和他用完的，搞的寝室里的人都以为他谈对象了。 最开始郝好的谈话内容全部都是关于虞灿的，问他在学校的生活，问他的学业，问他的情绪，然后在时间就快要用完的时候小声地说有点想他。 起初，虞灿也的确因为他的那一句“想念”而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他差点就以为郝好和他是有着同样的心思。 后来，郝好谈话的内容渐渐地不再是围绕着他转，那个曾经说只有他了的小孩儿会用特别开心的语气告诉虞灿他在军队里交到了新的朋友…… 后来，一通电话里有大半都是他和他的新朋友的趣事，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感动的，团结的，激动人心的时刻，虽然有很多事他都不能说，但他却乐此不疲地和虞灿分享着他的心情。 从那个时候起，虞灿就知道，他在郝好心里的位置恐怕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么独一无二了。 果然，到现在，电话也没了，信也少了。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少年人的感情炙热滚烫，却很容易降温。 从在郝好选择和他不同的方向那一天开始，虞灿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好在他一直都有迎接这一天的心理准备，而且每一天都在刻意让自己淡化当初的那份心动，所以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心态还行。 他一行一行地读着郝好略带生疏地关怀，翻页的时候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顾禹碹侧目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小孩儿长大了，心野了，挺好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寝室门口，顾禹碹推开寝室门，说道：“年轻人本来就是贪新鲜的，这很正常。” 虞灿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都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 顾禹碹也笑：“可不是吗，我们虽然看着年轻，但每天都被迫参与别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颗心早就沧桑得不能看了。” “也是。”虞灿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我和他代沟还不小。” 两人走进寝室，李立辉已经吃完了正躺在床上看手机。 听见声音，他回头看向两人：“哟，你们俩怎么遇到一起了？”他看了一眼虞灿手里的信，问道，“信这么快就拿到了？” “嗯，楼梯口碰到老顾，他帮我取了信。” “哦，那你快去吃面吧，我下午要去自习室，就先睡了啊。” “嗯，小班呢？” “他啊，听说他负责的那个病人病情突然恶化，今天估计有的忙了。” “哦。” 虞灿走到他的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放着一碗泡面和一个打包盒。 “室长，有烤鸭，吃不？” “不了，困了，我睡了啊。” “行。”虞灿转头看向顾禹碹，问道：“欸，老顾，你吃了吗？” “吃了，我也睡会儿，你慢慢吃。” “行，那你们好好休息。” 虞灿打开泡面，把没看完的信放到了一边。 他怕他继续看下去就没有胃口吃饭了。 与此同时，一辆开往京城的火车上，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正定定地看着一旁疾驰而过的风景。 他手里握着一部崭新但型号老旧的手机，却半天没有动作。 列车进入漆黑的隧道，郝好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比一年之前更黑，更高，也更壮了，虞灿曾经说他有点军人的气质，现在的他经过一年多的军营生活，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军人，也以成为军人为荣。 只可惜，这段宝贵的旅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反光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第78章 好久不见 虞灿怕影响室友睡觉就快速把饭吃完了。 吃完饭，他把餐盒放到一边， 拿起读了一半的信继续看。 “对了，有个事儿一直想告诉你来着，又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第一个是我立了一个二等功，可光荣了，一般义务兵都没有机会立功的！” 虞灿看到这里笑了笑，没想到郝好还挺有本事的，当个义务兵也能立二等功，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个好消息是我提前退伍了，部队要给我在当地机关分配工作，但我拒绝了，我，我想来京城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看到这里，虞灿皱起了眉，他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 “不过我可能等不到你的回答了，原谅我没有跟你商量，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说不定已经到京城了吧，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咱俩都一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再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其实我偶尔做梦会梦到，但每次你都是冷着一张脸踹我，说我是不是从非洲挖矿回来的，哈哈，每次我都会在这段的时候笑醒。 我跟你说，我现在长高了好多，应该比你还高了，这回你再也不能叫我小屁孩儿了吧？ 好了，要熄灯了，就写到这里吧，虞灿，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到时候我请你吃涮羊肉！等着我！” 虞灿看完信后，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对当兵的事不算特别了解，但也没听说过义务兵可以随便提前退役的，而且义务兵想立二等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虞灿赶紧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义务兵在什么情况下才可以提前退役。 搜到的答案是：要么有重大过失，要么因伤残无法再继续服役。 …… 虞灿看到“伤残”两个字的时候心猛地颤了一下，他又赶紧去搜“义务兵在哪种情况下可以立二等功？” 搜到的回答是：“一般义务兵立二等功很难，怎么说也得进医院，或者落下点伤残之类的。” 又是伤残…… 虞灿彻底慌了。 手机“嘭”地一声从他手里猛地跌落，把正在睡觉的两个人都吓得抖了一下。 “怎么了？”顾禹碹睁开眼睛看向虞灿。 “没……手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睡，我出去一下。” 虞灿重新拿起手机艰难地走出了寝室。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被刺骨的冷风一吹，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现在说到底一切都还是他的猜测，说不定郝好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抓了个重要的罪犯或者是其他的功劳呢…… 虞灿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后，找出了之前郝好一直给他打过来的座机号。 郝好之前的号码早就已经停机变成空号了，现在唯一能联系上郝好的就只有这一个方式，可是部队对于士兵与外界的联系是有规定的，现在不是周末，虞灿不确定自己打过去会不会给郝好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周末了打一个过去问一下。 他刚放下手机导师的微信就发过来了，说医院里来了一个特殊的病患，他的病很罕见，让虞灿跟过去看一下。 虞灿揉了揉眉心，只能立刻赶往医院。 这一去就是五六个小时，等虞灿终于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透了。 虞灿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虽然他现在很累，但回去后还得再看一会儿专业书，他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疲惫。 刚坐上车虞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是一个陌生来电，一般这种电话他从来不接，虞灿不耐烦地直接挂了。 可电话挂断后没几秒又响了起来，虞灿一看，还是那个号码，他想了想，还是接了。 “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喂，虞灿，是我。” “郝好？”虞灿猛地从靠背上坐直了身体，“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你在哪儿？” “我在京城呢。” 虞灿着急地问：“你说的什么废话，京城这么大，我问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这么晚了脾气还这么暴躁，你别待会儿又睡不着了。” 虞灿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又不稳定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说：“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说废话，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先睡吧，我明天来找你。” 虞灿冷冷地笑了笑：“呵，小孩儿，我今天忙了一天了，心情不是很好，我劝你少废话，别惹我冲你发火，我给你三秒的时间，赶紧告诉我地址！” “……”郝好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给你发微信上，你别生气。” “嗯，我马上就来，老实等着！” “……好。” 挂完电话，虞灿赶紧点开微信，然后对司机说：“师傅，改道去什么鑫鑫招待所您知道在哪儿不？” 司机想了想说：“知道啊，不就在你们学校附近吗？” “是吗，那麻烦您就直接去那儿。” “成。” 虞灿紧紧握着手机，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他有点焦躁，既为即将见到郝好而欣喜，又为他先前的猜测而担忧。 这一颗心不上不下的，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车开了20多分钟总算是到了目的地，虞灿平常就算要住外面，那也至少是五星级酒店起步，他还从来没有住过什么招待所，要不是郝好说，他愣是没发现他读了5年的大学附近竟然还有这么一家招待所！ 看着那老旧掉漆的招牌，和一看就很简陋的装潢，虞灿眉头皱了皱，还是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前台只抬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都没问他一句，虞灿愈发觉得这里不够安全。 他走到301号房门前，呼吸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心率也明显加快，他深呼吸了一口，在门口做了一秒的心里建设后，终于抬手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虞灿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 他恍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陷入了一个温暖而紧实的怀抱，一如当初他们分离时那般。 “虞灿，好久不见。” 第79章 鸡同鸭讲 虞灿一路的担忧，一路的胡思乱想都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沉寂下来，他用力回抱住郝好，恍然意识到这小孩儿竟然已经比他还要高半个头了。 “你在部队吃激素了？一年长这么高？” “这就是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郝好笑了一声，在虞灿耳边沉声说：“嗯，比问我是不是去非洲挖矿了要好一点。” 虞灿也笑了笑：“你以为之前在山城的时候你有多白？” “呵，那倒是。” 两人说话的时候还在抱着，走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虞灿赶紧推了推郝好，“行了，先进去说，我有事要问你。” “嗯。” 郝好轻轻放开虞灿，错开身让他进去。 虞灿进去后打量了一眼这个狭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圆桌和一台老电视，其他啥也没有，床和电视柜之间的过道都窄得都无法容纳两个人通过。 “你坐吧，对了，你渴不渴？我包里有水。” “不坐，不喝。” 虞灿走到床边用指尖捏着那发黄的被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在看到那被单上还有一些不明痕迹的时候赶紧从兜里掏出酒精往手上喷了喷。 “你可真会找地方啊，这被子估计也是历经了沧桑的，故事多着呢。” 郝好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垂下了头：“不好意思啊，环境有点简陋，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找房子，等安定下来了之后再和你见面的……” 虞灿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迷彩背包，说：“这不是简不简陋的问题，这地方卫生问题不能保障，那床不知道什么人睡过呢，很有可能会有传染病，稍不注意你就会中招，欸，你之前没躺吧？” “没呢，我刚到不久，办了电话卡就跟你联系了。” “那行，走吧，我重新给你找个地方住。”虞灿说着就要去提郝好的背包。 郝好赶紧上前按住他的手：“别了，我住这儿挺好的，我不把衣服脱完应该没事的，今晚就对付一下，我明天再……” “对付个屁！这地方谁都能来，我刚进来的时候那前台问都没问一句，一点都不安全，半夜你被人迷晕了都不知道，别废话，跟我走！”虞灿越看这地方越嫌弃，一秒都不想多待。 见郝好还愣着不动，虞灿抬手扶了扶他的金框眼镜，镜片下他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弯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明晃晃的在告诉郝好，再不听话他小腿就要遭殃了。 郝好看着这样的虞灿，恍然间忆起了一年多前的那段时光，他勾起嘴角，轻声笑了笑。 虞灿冷冷睨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郝好看着他的眼睛，笑盈盈地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你也是这样，每次做为我好的事都要故意发点脾气来掩盖你的善意，每次这个时候你都好凶啊。” 虞灿被他这么一说脸有点挂不住，他狠狠地瞪了郝好一眼，刚要开口就被郝好打断：“欸，你近视了啊？” 虞灿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本来就近视，只是度数低，平时不想戴眼镜而已。” “为什么？你戴眼镜很好看，看着完全是另一种感觉。”郝好的目光丝毫不知道收敛，一直就盯着虞灿的眼睛看。 虞灿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他别过头冷冷地说：“什么感觉啊？” 郝好手摸了摸鼻子，沉声道：“就是特别有医生的感觉，挺唬人的。” 虞灿闻言嘴角勾了勾，朝郝好扬了扬下巴说：“嘁，怎么着啊，怕我又给你打针啊？” “这事儿能不提了吗？”郝好似乎觉得有些羞耻，他的眼睛有些闪躲，但片刻后又忍不住继续看向虞灿。 虞灿任他看着，手插在兜里也在静静地观察着郝好。 一年多不见，郝好不仅仅是长高了，变得更黑了，他还成熟了好多好多，之前在电话里他还叫得出一声小孩儿，但面对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个高大又沉稳的郝好，他发现他再也无法把他当成一个小屁孩儿看了。 “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啊？我看你长这么壮，至少吃肯定是吃好了的吧？” “嗯，部队的伙食不错，至于我在部队的生活，能说的我不都跟你说了吗？” 郝好目不转睛地看着虞灿，沉声问道：“你呢？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虞灿笑了笑：“我不也跟你都说了吗？就那样，每天就是忙。” 虞灿说完上前一步走到郝好面前，冷冷地说：“对了，老被你打岔，差点把正事儿忘了，来，把衣服裤子脱了。” “啊？正事儿就是让我脱衣服裤子？”郝好有些愕然，随即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眼睛落在虞灿的唇上就没动了，“你…是我理解的那样吗？…你确定？” 虞灿见他眼睛都直了，直接笑出了声：“怎么的，让你脱衣服裤子你还能理解出个花儿来啊？干嘛？不愿意？你黄花大闺女啊？” “啊？不是……是……不是我是说…”郝好看着虞灿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耳根微微泛着红，但眼睛却亮得厉害，他像是被什么惊喜砸中了一样，浑身都洋溢着喜悦。 虞灿有点看不明白他这是在唱哪出，直接伸手去摸了摸郝好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嗯……”郝好额头在虞灿的手心里蹭了蹭。 “没病就赶紧脱!我跟你说，撒娇什么的都不管用，今天别想我放过你。” 郝好闻言脸憋得通红，他右手紧紧地攥着毛衣下摆，克制又隐忍地说：“我……我知道，你想的话……我也…愿意的…可是……” “啧！可是什么啊可是？” 郝好红着脸小声说：“可是你不是说这里不卫生吗……” “怕什么？”虞灿没懂他什么意思，“你就站着又不会被传染。” “站着？”郝好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震惊，随即又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为难之中又有些兴奋，还略带一点羞涩，“还能站着来？” “啊？你这是问的什么脑残问题？怎么的？你只会躺着脱啊？” “我…我不知道……”郝好越说越小声，“我又没试过……” “什么玩意儿？”虞灿没听清郝好最后的话，他真不知道郝好到底在扭捏个什么劲儿。 郝好的反应愈发让他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测，他懒得再跟郝好拖拖拉拉，直接上手去扯郝好的衣服。 “烦死了，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不来我来！” “……！” 第80章 想得太美 被虞灿质疑男儿本色，郝好胸腔里立刻涌上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他抿了抿嘴，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间虞灿已经把他的毛衣和秋衣都脱了，露出了他精壮的上半身。 郝好有些羞赧，又有些期待地垂眸看着虞灿，右手不自觉的拽住了虞灿的衣服。 虞灿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郝好毕竟在部队待了一年，身体上的变化肯定还是有的，但他没有想到郝好的肌肉会变得这么发达，和之前那副精精瘦瘦的肌肉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郝好像是一头健壮的成年美洲豹，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虞灿盯着郝好那漂亮的八块腹肌，没忍住上手按了一下。 他一按郝好的腹肌立刻就收缩了一下，郝好更是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就没有再放开。 “别按……” 他的声音略带暗哑，听起来有些危险，但在虞灿耳里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郝好一眼，正对上了郝好专注的目光。 郝好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里面像是有一汪水潭一样，竟有些温柔缱绻的感觉。 “……”虞灿感觉自己这一年来的心理暗示都白费了。 这小子，在部队估计不仅仅吃了激素，说不定还灌了荷尔蒙了，这样子也太……蛊惑人了。 “不按就不按，我自己又不是没有。”虞灿倔强地“哼”了一声，目光仔仔细细地把郝好的每一寸肌肤都查看了一遍，除了一些浅表破皮伤口留下的浅色疤痕，他暂时没有看到什么危险的伤。 他抬眸看着郝好，勾起嘴角冲他坏坏的笑了笑：“裤子呢？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郝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着虞灿的右手狠狠地收了收，声音愈发哑得厉害：“虞灿，真的要我脱吗？你想好了？” 虞灿以为郝好是在闹别扭，好笑地看着他，说：“嗯，我想好了，怎么的？你脱个裤子还能吓到我不成？你里面装钢炮了？” 郝好被虞灿的话撩得浑身像是着了火一样，他仔细地看了虞灿一眼，发现虞灿的眼中满是逗弄之意，完全没有一丝和他一样的紧张。 他感觉自己被虞灿小瞧了，又担心虞灿对他不满意，于是他咬了咬牙，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连内裤也脱了。 虞灿直接给看傻了：“靠！叫你脱裤子，你脱内裤干……唔！” 虞灿话都没说完就被鼓起勇气的郝好一把箍住了腰用力地抱在怀里，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虞灿都没反应过来这走向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察觉到郝好某个地方杵着他了…… 他双眼猛地睁大，然后赶紧推了郝好一把。 郝好却紧紧地抱着他死不松手：“别动！”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 虞灿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似乎这才想起郝好如今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他一直在当兵，估计也从来没有泻过火，正是火气最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起反应。 看郝好这样估计是不好意思了。 他直接笑出了声，然后揉了揉郝好的头顶，故作自然地说：“嗐，没事儿，都是男人，我能理解，那什么，你……要不你先拿衣服遮一下，我快速给你检查完身体你就自己去浴室解决……” “检查身体？”郝好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虞灿：“你叫我脱衣服就是要给我检查身体？” “啊！不然呢？”虞灿满脸都写着正直。 “……没……我是说……你检查完了没？”郝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那样子看起来似乎差点背过气去。 虞灿只当他是因为起反应了不好意思，也没太在意，只是目光还是“不经意”地偷偷看了那地方一眼…… 这小子，有前途！ 他没忍住咳了一声，说：“我目测是没有什么外伤，你要不先去……忙你的？” “……不用……”郝好垂着头默默地把衣服都穿上，然后就坐在床边背对着虞灿不吭声了。 虞灿没想到他这么能忍，有些好笑地说：“喂，不是吧，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啊！怎么，有我在不好意思弄啊？” “……” 郝好回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闷闷地问道：“你要检查也检查完了，你还有事吗？” 虞灿笑了：“呵，怎么？恼羞成怒了，想赶我走啊？” 他视线扫了一眼那还在支着的地方，笑着说：“要不我先出去？你忙完了我再进来？” “不用了！”郝好被虞灿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牙痒，可他又不能把虞灿怎么样，说到底是他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太美了。 他低头用手用力地搓了搓头皮，然后又转过身背对着虞灿。 虞灿憋着笑没再吭声，默默地给郝好留出一些缓和的时间来。 他拿出手机故意点开短视频发出声音来，郝好弓着背闷不吭声地看着地板一动也不动。 过了几分钟，虞灿看了一眼时间，问道：“喂，你好了没？” 郝好没动，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在赌气：“好了！” 他又道：“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安置好了再来找你。” 虞灿收起手机绕到他面前，伸出手抬起郝好的下巴。 郝好本来想躲开的，但看到虞灿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又舍不得挪开眼，只好抿着唇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虞灿捏着郝好的下巴，一副审讯的模样，冷冰冰的说：“说说看吧，你那二等功是怎么回事？你是因为什么提前退伍的？我劝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听到他的话，郝好的眼神立刻就变得闪躲起来。 明明他在部队里也受过抗审讯训练，但是在虞灿面前，他好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虞灿一看他这幅心虚的样子心里就沉了沉，他掰过郝好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 “呵，还学会撒谎了是吧？”虞灿冷笑，“没受伤那你就是犯了重大错误被开除军籍了？” “……” 郝好倔强地看着虞灿，就是不开口。 虞灿笑了笑：“呵，不开口是吧？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拉着你去医院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给你检查一遍？你还想瞒？你瞒得住吗？” 第81章 伤疤 郝好犹豫了一下，想着这件事迟早瞒不住，倒不如老实交代，免得虞灿生气。 “我立了什么功不能说，反正就是救了较多的群众，然后手受了点伤。” “受了点伤？”虞灿视线落在郝好的双手上，郝好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背后。 “还藏？拿出来！”虞灿表面看着生气，但心里其实已经放松了很多，因为他从进屋到现在郝好的两只手都能活动，他想着郝好的伤应该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 郝好顶不住虞灿的冰冷视线，把他的左手伸了出来。 虞灿拿起郝好的左手仔细地检查，发现他的手掌心有一道特别大的贯穿伤疤连到了拇指，看那疤痕还很新，应该才愈合不久，看疤痕的痕迹，郝好的拇指几乎全断过！ 虞灿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伤根本不像郝好说得那么简单！ “你这伤去鉴定过了吧？是几级？”虞灿不愿意说出“伤残”两个字，他尽可能地保持着语气的平稳，但他捏着郝好的手却极其用力。 郝好的手骨都被虞灿捏疼了，他不敢吭声，望着虞灿吞吞吐吐的，就是不敢告诉他实话，“虞灿，你别急，这伤其实不严重，你看我手不是还能动吗……” 他越是这种反应，虞灿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从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瓶放到郝好的手掌心，说：“是吗？那你给我握紧这瓶水不许抖。” 郝好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他抬起头朝虞灿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现在确实还有点使不上力，我这不是还在复健期吗，等以后吧。” 他动作自然地把水放到一边，但就这么短短的几秒时间，他的手都抖得像是干了一天的重活儿似的。 虞灿舌尖抵了抵上颚，极力压制着喉间的酸涩感，可看到郝好躲避的眼神和极力隐藏的左手后，他心里的火气噌噌地往上涌，完全无法压制。 他一把揪住郝好的衣领，疾声厉色地朝他吼道：“你行啊！你能耐了是吧？自己的小命不重要，你他妈也想当英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很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的？” 郝好苦笑着看向虞灿：“虞灿，你别生气，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我是个军人，拯救人民群众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不仅仅是我，我们部队所有的兄弟都是义无反顾的，只是我运气不好，受了点伤而已……”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又转头看着虞灿，像是承诺般道：“你放心，我就算这只手不灵活了，我还有右手，我还有力气，我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我也会努力赚钱，我……我不会一辈子都是个捡垃圾的。” 虞灿根本听不进郝好后面的话，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舍生取义的人，潜藏在记忆深处的伤疤被重新掀开，他一把甩开郝好，近乎崩溃都朝着郝好大吼：“又是这样！什么狗屁责任义务？他们生你养你了吗？你吃他们家饭长大的吗？” 虞灿一把摘下眼镜，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股怒火，他猛地推了郝好一把，郝好没敢动，僵着身体让他推，眼睛就像是无辜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地看着虞灿。 虞灿看他这样更加火大，指着他鼻子继续骂：“你是个人！你他妈又不是神，别人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救了他们，你当英雄了，你觉得还能光荣是不是？我问你，你的手残疾了他们会来照顾你一辈子吗？你死了他们会为你收尸吗？你他妈要是成了植物人，他们会负责养你到临终吗？” 他用力地拽住郝好衣领用力地往前扯，怒吼道：“你要是因此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你奶奶要是知道你他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她当初……！” 虞灿在紧急关头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止住了话头，用力地将郝好甩开，烦躁地自言自语：“真是的，我急个什么劲儿？关我什么事儿，你他妈爱伟大伟大，爱光荣光荣，关老子什么事……” 虞灿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转身就要走。 郝好都被他给吼傻了，他呆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看到虞灿要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勾住了虞灿的腰把他拦住了。 “虞灿，你别走，别生气，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郝好本能地道歉说软话，希望能安抚住虞灿突然暴乱的情绪。 他心里慌得厉害，毕竟从他认识虞灿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虞灿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 事情和他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他当然预想到虞灿知道他受伤后可能会担心，也许会有一点点生气，但他也幻想过虞灿也许会觉得他很英勇，夸他一句英雄，甚至会以他为荣，对他多一丝好感…… 但他独独没有想到虞灿会是这种反应。 虞灿他怎么会这么生气…… 虞灿发完火后心里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空虚，他像是一瞬间把所有的情绪都用完了似的，现在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感觉也没剩下，只剩下麻木。 他没有精力再去生气，也没有力气再去骂郝好。 他像是个被掏空了的木偶，表情十分漠然，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 他懒懒地扯了扯郝好的手，没扯开就冷冷地开口：“放开。” “不放！” 郝好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就怕极了，他不怕虞灿打他骂他，就怕虞灿这副眼里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他这一年多在部队着重看了很多关于抑郁症方面的书，也对这个病有了更加通透的认知。 他知道虞灿突然这样是很危险的，这个时候他可不敢让虞灿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紧紧地抱着虞灿，语气尽可能地温和：“虞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以后我就在你身边，你继续管着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保证！” 他所有的话都是顺着虞灿的心意说，可虞灿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只是淡淡道：“说完了吗？说完就放开。” “我不！”郝好站起身绕到虞灿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刚才不是说我住这儿不安全吗？你不是说要给我重新安排个地方住吗？你不管我了？” 第82章 哄好 虞灿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说：“我凭什么管你？你是我谁啊？” “我……”郝好被虞灿眼中的冷漠刺到了，难过地垂下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你没有义务要管我，可是……”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可怜巴巴的看着虞灿：“可是我的手受伤了，现在使不上劲儿，你说这里谁都能进，万一半夜真有人摸进来了，那我怎么办？” 虞灿知道郝好是在故意示弱，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郝好一眼，他扯了扯嘴角，开口讽刺道：“呵，你不是那么英勇吗？你还会有怕的时候？” “我当然怕了。”郝好垂眸看着虞灿，深邃的眼眸中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那目光格外深沉。 他见虞灿没有对他搂着他腰的行为产生反感，就悄悄地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嘴里接着说道：“当时我什么都来不及想，等我受伤后我就特别害怕。” 虞灿的感官变得特别迟钝，他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整个人都被郝好圈在怀里，他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看着郝好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不信呢？你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我怕的。”郝好缓缓凑近，压抑又克制地蹭了蹭虞灿的额头，“我怕我真的光荣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欠你2万8千块钱没还，还欠你一顿管饱的涮羊肉……” 他顿了顿，又说：“我还有很想要对你说的话没有说，我是真的怕。” 郝好的示弱让虞灿有点不适应，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虞灿有些记不清他之前和郝好是怎么相处的了，只是在他印象中，郝好似乎应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 虞灿微微蹙起了眉，眼神逐渐聚焦，腰上的感官也恢复了，他这才意识到他和郝好现在的姿势竟然这么暧昧。 郝好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额间，他几乎是在抱着他！ 虞灿抬手推开郝好，呼吸都乱了一拍。 这死直男，仗着自己直就随便乱撩是吧！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没好气的问道。 郝好被虞灿推开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轻声笑了笑，说：“现在你在生我气呢，我先不说，等你以后心情好点我再跟你说吧。” 虞灿重新把眼镜戴上，冷冷地说：“随你，走了。” 郝好连忙拉住他，低沉的嗓音凑在虞灿耳边委屈地说：“虞灿，你真不管我了？” 虞灿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轻轻挥开郝好的手，语气很不好：“收拾东西！” “欸！” 郝好瞬间立正，朝虞灿敬了个礼：“是！长官！” 虞灿被他的大嗓门儿震得耳朵发麻，他转身一脚踹在了郝好小腿上：“你吼什么！显得你了是吧？赶紧去！” “哦！”郝好被踹了一脚后笑得更开心了，那一口大白牙结结实实地露了出来，瞬间打破了他眉宇间的英气和沉稳感，整个人看着十分傻气。 虞灿终于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有病，被踹了还这么高兴？” “嗯！”郝好重重地点了个头，“你肯对我发脾气我很高兴，虞灿，你以后要是再生我气了随便你怎么揍我出气都行，就是别再像刚才那样了，行不行？” 虞灿轻哼一声说：“我刚才哪样了啊？” “就……就是不想管我那样……”郝好说话时一直盯着虞灿的眼睛，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水汪汪又软乎乎的，实在是有些软到了虞灿的心坎上。 虞灿被郝好这么软声软气地哄了这么久，这会儿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了，说到底这件事他也知道郝好其实并没有做错，是他自己的心里有问题才迁怒了郝好。 这会儿他缓过来了，情绪也都回归正常了，自然也知道自己刚刚骂郝好这事儿有点不占理。 不过他骂都骂了，郝好歉都道完了，他再承认自己错了也拉不下那个脸。 虞灿埋头装作整理衣服，把心里的那股负罪感给压了下去，这才抬起头对郝好说：“我发现你当完兵回来脸皮都厚了不少啊，咱俩就是朋友，我为什么就该管你啊？” 郝好盯着虞灿的眼睛，手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他承认他有点卑鄙，用了一点在部队学来的心理战术，故意给虞灿下心理暗示。 只要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虞灿他应该要管他的，日子久了，虞灿总会听进去的。 他知道他这样做不对，可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对于虞灿而言估计永远都只会是一个被他顺手救下的孤儿。 虞灿的眼里永远都不会真正地看到他！ 可郝好自己心里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虞灿的同情，不是他的怜悯…… 他想要的是虞灿。 完完整整的虞灿！ 他想要虞灿这个人！ 郝好想通这一切的心路历程其实也是很曲折的。 起初是因为他在部队里给虞灿写信时总是被同寝室的其他人打趣，尤其是知道他每次的电话也都是给虞灿打的之后，他们都坚信虞灿是他的心上人。 郝好解释了好几回他们都不信，解释到后来，他也干脆就直接默认了。 后来，每次他去打电话或是写信的时候，班长他们都会逗他“哟，又想媳妇儿了？” 郝好听这些话听多了，渐渐地竟然真的就把虞灿放在了那个位置。 当然，郝好自己知道他不是单纯因为几句打趣的玩笑就对虞灿产生了这种妄想。 他只是通过这一年多的分离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可以对比，但他知道他思念虞灿的模样就和班长思念他在故乡的媳妇儿没什么差别。 其实意识到自己对虞灿的心意后，郝好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事他在山城又不是没见过，在部队里更是见识了一些令他面红耳赤的画面。 他在此之前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所以他对自己的性向也没有那么在意。 而且，喜欢上虞灿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正常且必然的事。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郝好就没有见过比虞灿长得更好看的人，他不仅是郝好贫瘠的世界里出现过的最好看的，也是最善良，最贴心，对他最好的人。 这样的人他都不喜欢，他又能去喜欢谁呢？ 郝好意识到他的这份心意后心情很平静，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意估计永远都是无望的。 虞灿那样的天之骄子，他的对象肯定也会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那个人可能会是任何人，但总不会是他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 郝好最初从未想过要向虞灿表露他的这份心意，他只想默默地待在虞灿的身边，看着他幸福地过完一生就好。 可那次任务他受了重伤，大出血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去见奶奶了，那一刻他心里的不甘和遗憾，以及对虞灿近乎疯狂的思念全部化为一股强大的执念，拖着他硬是从鬼门关里爬了出来。 死过一次的人就知道对自己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郝好在心里发过誓，只要他还能活着回来，他一定要得到虞灿！ 第83章 不怕 “虞灿，你忘记了吗？你以前说过的，在我没有得到幸福以前，你会一直管我的。”郝好进一步走到虞灿面前，垂眸直直地看着虞灿。 “我说过吗？你有证据吗？”虞灿双手抱胸，满脸无辜地看着郝好，显然他又要不认账了。 不过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郝好偷换了概念，潜意识里还真以为自己当初就是这么承诺的。 郝好笑着摇头：“你又来这招，看来以后我跟你说话得留个心眼儿，下次我一定会留证据的!” 虞灿缓缓眨了眨眼，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转身走向门口：“行了，走了，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知道了。” 郝好转身去穿上他的军大衣，右手拎起他的背包就要往背上甩，虞灿突然回头看向他，“喂，要不要我帮忙？” 郝好笑了笑：“不用，我有的是力气，走吧。” 虞灿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郝好去退了房。 两人上了出租车后，虞灿拿出手机在寝室群里发了条微信：我今晚有点事，不回来了。 他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顾禹碹就回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立辉：哟！我们灿灿这是要长大了吗？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在外面做坏事吧？嘿嘿嘿嘿……【猥琐】.jpg 虞灿：@顾禹碹：没事，就是我朋友来京城了，我带他去安顿下来。 李立辉：喂喂？ 顾禹碹：哦……是你高中同学？ 虞灿：不是，就是当兵那个弟弟。 顾禹碹：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立辉：hello？再见！ 虞灿：说来话长，对了，你父亲最近的手术排满了吗？ 顾禹碹：应该吧，怎么了？ 虞灿：他的手受伤了，目测是左手大拇指断裂过，手掌也被贯穿过，他的手现在使不上力，我想请你爸再帮他看看。 顾禹碹：我知道了，那我问问他吧。 虞灿：好的，谢谢。 顾禹碹：客气什么。 虞灿：@李立辉 再见【微笑】 郝好见虞灿一直在发微信，嘴角还带着笑意，他心中立马警觉起来！ 他余光偷偷看向虞灿的手机，又觉得这样不好老老实实地把目光移开了。 他故作轻松地问道：“你跟谁发微信呢？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虞灿放下手机朝郝好翻了个白眼：“大人的事你少管！” 他不否认的态度让郝好有点失落，他抿着唇没吭声。 虞灿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转过身看向郝好问道：“你跟我说说，你来京城是个什么打算啊？我先跟你打个预防针，这京城可不好混啊，你做好心理预设没？” “我知道。”郝好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他入目可及之处全是鳞次栉比的摩登大厦，即便是到了夜晚，那些大楼里也有很多地方都是灯火通明，在这里面生活和工作的人一定是像虞灿这种高级知识分子，而像他这种高中肄业，又有残疾的人就算去这些地方当保安估计都不够格。 他当然知道他想留在这里，想在这片繁华的土地上站稳脚跟，甚至想要出人头地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对于他这样的条件来说，近乎是痴人说梦了。 京城的冬季很干燥，和山城完全不一样，这里的空气对他而言都透着一种陌生感，他甚至恍然间有种到了另一个星球的感觉。 要说不慌是假的，要说没有产生过打退堂鼓的念头也是假的，郝好现在也只有19岁，明年满20，壮志雄心他有，自知之明他也有。 他心怀期待，却也忐忑不安。 郝好回头看着虞灿那俊美的脸庞，对上他带着关怀的眼眸，心里的那些恐惧才消散了些。 怎样都好。 反正他在这个天地之间是孑然一身，在哪里都是没有家的无根浮萍，也许去一个小城市或者小县城他能够活得轻松一点，但比起活得轻松，他更想要虞灿。 只有待在虞灿身边他才会觉得心安，有虞灿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虞灿静静地等了郝好许久，看着他的眼神从茫然到坚定，他也大概能猜到郝好此时心里的挣扎。 任何人只身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都会有一段迷茫的时间，尤其是郝好这种一出生就只在一个地方生活过的人。 在山城，郝好还能租到几百块的房子，但在这里…… 虞灿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相信郝好已经预见过这些困难了，但他还是来了，虞灿默默猜想，郝好选择来这个陌生的城市奋斗，多多少少跟他有些关系吧？ 想到这里，虞灿心里还挺开心的。 他撞了撞郝好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走神。 “喂，怎么，这就吓到了？你该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 “怎么会，你在这儿呢，我还能去哪儿？”郝好认真地看着虞灿，小声说：“虞灿，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紧张，但我会脚踏实地生活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你……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司机大叔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这氛围总归是有些不对劲的。 虞灿对上郝好那双深邃的眼眸一时间一股热流直接冲上了头，他的身体隐隐发烫，呼吸都乱了频率。 拥挤的后车厢两个高大的男人腿挨着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身体也依靠着彼此，俨然一副密不可分的模样，虞灿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凑在一起的。 他还以为郝好有了新朋友后就不会对他这么亲近了。 可事实好像截然相反，尽管郝好现在外表已经十分成熟了，可他的心理年龄仿佛还倒退了一大截儿，虞灿怔楞地看着他，脑海中努力地回想着，当初郝好说话也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郝好这是在跟他撒娇呢？ 虞灿搞不清楚到底是他累得脑子昏掉了，还是他的多巴胺和内分泌都被郝好身上的荷尔蒙勾得失调了，他感觉他现在有点失控。 郝好那三言两语就勾起了他仅有的怜惜之心，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把这样的郝好抱在怀里，告诉他，有他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虞灿？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吗？”郝好眉眼耷拉着，像是只没有精神的小狗。 虞灿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一把郝好的小寸头，轻飘飘地说：“放心吧，哥会罩着你的。” “真的？”郝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虞灿一巴掌呼到他脑袋上，笑骂道：“你烦不烦？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不许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听不得这些！” 郝好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轻笑着说：“你真是的，这你都受不了，那万一将来有人对你说我爱你，你不得肉麻死啊？”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虞灿转过身坐正了身体，两眼目视前方，“喂，你录音录完了吧？我跟你说，你这种偷偷摸摸录的音也是当不了呈堂证供的，没用，知道不？” “被你发现了啊？”郝好拿出藏在腿下的手机，把录音保存了下来，“没关系，我又不和你打官司，反正你知道你的承诺我有证据就行!” “嘁，幼稚不幼稚？” “那你说完就不认账就不幼稚？” “找打是吧？” “……好吧，是我幼稚行了吧？” “哼！” 第84章 差距 “对了，我们去哪儿啊 ？”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郝好手指悄悄地摩挲了两下，问道：“那你待会儿送完我还要回学校，会不会太累了啊？” 虞灿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干嘛？有话直说！” “……” 郝好挠了挠头，小声说：“我是说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你…你们学校允许你们在外面过夜吗？” 虞灿勾了勾嘴角，冷声说：“当然不允许了，要是人人都夜不归宿，那不乱套了？” “哦……”郝好闻言失望地低下头，“也是。” 他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抬起头冲虞灿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明天再去找你，你什么时间比较有空？” 虞灿觉得他估计心里有点变态，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特别喜欢看到郝好被他欺负的样子。 怎么说呢…… 他的确也见不得郝好委屈和可怜巴巴的模样，但如果这模样是因为他的话，就还挺有意思的。 虞灿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呢，我都快忙晕了，医院学校天天两边儿倒，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啊？你们这么辛苦啊？”郝好心疼地看着虞灿，“那你要不也别送我了，这京城的路也太绕了，你回去不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呢，要不你先回去睡吧，你想把我安排到哪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虞灿摆了摆手：“没事儿，都要到了，好了，别说话了，我说了一下午的话嗓子都要冒烟了。” 闻言郝好连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半瓶水递给虞灿：“给，喝点水润润嗓子。” 虞灿垂眸看着郝好手里的那半瓶水没动：“你就拿你喝过的给我啊？”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其他的水都放在包里呢，现在不方便拿。”郝好说着把手里的水收了起来，“那我下车后再给你拿新的。” 虞灿盯着郝好低垂的眉眼，又看了看郝好手里的那半瓶水，他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要是别人，他也懒得管对方是什么心情，本来他平时就从来不会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喝水的，更别提这种喝了一半的水，他就是渴死也是不会喝的！ 也不是说他有什么洁癖，但他就是感觉喝别人喝过的水跟喝别人的口水没什么区别，太恶心了。 不过…… 这小屁孩儿怎么回事儿啊？虞灿心里觉得挺无语的，不就是不喝他喝过的水吗？他这么失落给谁看呢！ 虞灿微微侧过身把脸朝向另一边车窗。 他发现郝好好像每次都这样，一有点不如他的意他就垂眉低眼整这一出，真以为什么事他装装可怜他就会依着他吗？！ 惯的他了！ 虞灿别过头后郝好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虞灿没忍住，偷偷在车窗的反光中看了一眼。 郝好正低着头，捏着手里的瓶子在发呆呢。 看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不定心里在给自己编什么苦情戏呢…… 虞灿烦躁地转过身，一把从郝好的手里夺过那瓶水，像是慷慨就义一般仰头灌了几口。 他眼睛闭得死紧，头皮都是麻的，全程脑袋放空，根本不敢想他在干什么。 他那模样不像是在喝水，倒像是在喝毒药。 郝好盯着虞灿看了一会儿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虞灿喝了几口后就把水递给了郝好，他看也不看郝好一眼，沉着脸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郝好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他伸手接过水杯，然后自己也仰头喝了几口。 虞灿余光看见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默默地闭上眼，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都不想睁眼了。 郝好喝完水转过头刚想要和虞灿说话，就看到他闭上了眼睛，他还以为虞灿是累了，就也安安静静地没再吭声。 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郝好拇指在瓶身上轻轻抚过，心里偷偷窃喜之余又有点点惆怅。 他这动心的对象可不好追，也不知道他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真的能亲上一口心上人。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啊。” 司机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好的，谢谢您。”虞灿转头朝郝好扬了扬下巴：“下车吧。” “嗯。” 郝好下车一看这里竟然是一个高档小区。 他心里猛地一紧，难道虞灿这是把他带到他家里去了？ 郝好顿时紧张了起来，他的手藏在大衣口袋里紧了紧，脚下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动。 这也太突然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跟虞灿的父母见面呢！ 当然这一面他肯定早晚得见，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现在的他一穷二白，手还残着，这一见肯定会给虞灿的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初次印象一旦定下了，以后再想要改可就难了！ 虞灿见他傻愣在原地，就推了他一把：“走啊，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装酷给谁看呢？” 郝好没动，他问道：“虞灿，这不会是你家吧？” “是啊，怎么了？” 郝好舔了舔嘴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镇定自若：“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这两手空空的，你爸妈肯定觉得我不知礼数，要不我去前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吧，你等我一下。” 他说完就要走，被虞灿一把拉住了。 “行了，这里是我自己的房子，我偶尔会来这里住一下，家里没人。”虞灿又打了个哈欠，他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不耐烦地踹了郝好的脚后跟一脚，催促道：“快点走，少啰嗦！” “哦……” 郝好背着背包，沉默地跟在虞灿身后。 郝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虞灿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也一直都知道虞灿家应该很有钱，但他不知道虞灿有钱到什么程度，现在看到虞灿自己在这么高端的小区竟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这才清晰地感受到他和虞灿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第85章 彼此克制 郝好喜欢虞灿，所以他想要给虞灿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爱情和最好的陪伴。 后两样他可以肯定他一定能做到，可前者…… 郝好抬头默默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幢幢洋气高端的楼房，在他有限的见识里面，他猜不出这里的一套房要多少钱才能买得到。 他全身上下就只有奶奶用自己的命给他换来的8万赔偿金，和一万五的安置费。 奶奶的赔偿金他一直不愿意动，这笔钱对他而言算是一个心理安慰，有它在，他总觉得奶奶还是陪在他身边。 对于郝好这种连肉都吃不上几回的人来说，8万自然是一笔巨款，他以为8万可以做好多好多事，可到了这里他才明白，这用命换来的8万甚至也许不能在这个地方买到一间厕所的面积…… 这样想着，郝好的心里一片悲凉。 8万对于他们这种穷人来说，是豁出性命才能够到的天文数字，可对于虞灿这种身份的人来说，8万这点钱，估计也就是一笔小钱而已吧。 郝好决定来京城之前，他的班长就劝过他，说京城的物价高，人才多，他去了肯定不好混，但他还是一腔孤勇的来了。 尽管他听得再多，看得再多，但都不及这一刻的冲击更能让他直观地了解到，他想要留在这里，想要给虞灿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是多么狂妄的梦想。 “欸，对了，你吃饭了吗？”虞灿回头看了郝好一眼。 “吃了，你呢？”郝好沉声回道。 “我没呢，本来打算回学校吃的。”虞灿拿出手机，“我点个外卖，待会儿你再陪我一起吃点儿吧？” “嗯，你点吧。”郝好往前一步，和虞灿肩并肩走着。 他看着虞灿那俊美无双的侧脸，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之前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就只知道虞灿好看，在对虞灿起了心思之后，他再回忆起虞灿的模样心里总是急慌慌的。 只要一想到虞灿，他总是渴望能够立刻就能将他拥在怀里。 没见着的时候还好，努努力还能忍住，这见到了真人之后再想要忍可真是有点难了，他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还要忍多久…… 郝好怕虞灿发现他的心思，还是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家环境真好，我以后就以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为目标吧，这儿的一套房子得要多少钱啊？” 虞灿头也不抬：“这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你想吃什么？” “都行，你决定吧。”郝好没有再问关于房价的事。 虞灿说得对，他现在根本连考虑这个的资格都没有。 “走，这边上楼。”虞灿收起手机，带着郝好进了单元楼。 上电梯的时候，虞灿终于注意到郝好的沉默，他转过头看向郝好，问道：“怎么不说话？困了？” “不困。”郝好摇了摇头，他站在虞灿后方一点的位置，呼吸喷洒在虞灿的耳尖上，低沉的声音有种勾人的磁性：“虞灿，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家来？” 他不待虞灿说话，又继续道：“我们说起来其实也就在山城相处了不到两个月，又分开了一年多，你就这么放心我？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虞灿悄悄往一旁挪了一步，抱胸冷笑：“哟，不就是当了一年兵而已，瞧把你能的，跟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他手指朝下点了点，说：“这是京城，三步一武警，五步一便衣，你敢把我怎么着？你能对我怎么着？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引狼入室？再说了，我知道你身手好，但你现在手还伤着呢，你要是真敢怎么样，我还能对付不了你？” 他微挑的眉眼有种乖张的轻佻，勾人于无形。 郝好轻笑了一下，眼神却异常深幽：“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虞灿，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对人要有防人之心，我们毕竟分开了一年多，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相信我，还把我带到你家，万一我要图财或者图些别的什么，你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而且你有一个认知误区，男人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你忘了？” “你烦不烦？这些事还要你来教？真当我是智障啊？”虞灿想起了那段遥远又恶心的记忆，他又踹了郝好一脚撒气。 郝好老老实实地站着任他踢，眼神颇有些无奈。 这时电梯门开了，虞灿皱着眉快步走在了前面，冷冷地说：“跟上！” 郝好笑了笑，“嗯。” 门是密码锁，虞灿输入密码的时候郝好赶紧别过了头。 虞灿见了一巴掌呼到了他脑袋上：“你躲个屁，你不看密码之后你怎么进门？” 他不虞道：“记好了，密码是……唔！” 郝好在虞灿说出密码前飞快地捂住了虞灿的嘴。 “唔！”虞灿不满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他那狭长的眼睛在镜片的折射下有一种特别冷冽的凌厉感，郝好看得呼吸一滞，随即赶紧挪开了目光。 “这里还有其他人住着呢，你怎么能把密码说出来呢？你也太不小心了！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怎么办？” 虞灿被郝好啰嗦得头晕，他冲郝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垂眸示意郝好松手。 郝好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你输，我看着。” “看清楚点！”虞灿把密码清零，用力地用一根手指重新戳了一遍。 看着他这幼稚的举动，郝好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嘀”的一声，门打开了，虞灿朝郝好扬了扬下巴，“赶紧进去。” 虞灿的家是选用白色为主调，但灯光却是暖黄色，灯一开，昏黄的灯光覆盖在白色的墙面和立柜上，有种特别强烈的家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家里还有虞灿在，就更令郝好有归属感了。 这种感觉自从奶奶去世之后，郝好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郝好回头神情又克制地看了虞灿一眼。 虞灿这会儿正困得直打哈欠，没有看到郝好的眼神。 郝好踩在门口的米白色地毯上，问道：“虞灿，拖鞋呢？” “当然是在鞋柜里了。” 虞灿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郝好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你很困啊？” “废话，我还困得不够明显吗？”虞灿哈欠连天，话都没说完又打了一个。 “那你待会儿吃完外卖还得回去，到时候都好晚了。”郝好只这样说了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郝好自己从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换上，然后就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虞灿换完鞋见他这样，好笑地推了他一把：“干嘛呀，你扯着一张驴脸给谁看呢？有什么不满的你就说！” “没有不满。”郝好摇了摇头。 “没有不满你甩脸子干嘛？” “我没有甩脸子”，郝好看着虞灿眼底的疲倦，心疼地说：“我就是不想你这么累。” 被他这么关心着，虞灿心里还是挺美的。 “我就是困，能有多累啊？”虞灿拍了拍郝好的肩膀，推着他往屋里走，“行了，你可别瞎心疼我了，我再累还能有你搬水泥的时候累吗？” “那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郝好沉默了。 虞灿不高兴了：“啧，问你哪儿不一样，说话说一半是没朋友的知道吗？” 郝好站定住，看着虞灿的眼睛认真的说：“我可以吃苦，但你不行。” “嘁！小屁孩儿！你小看谁呢！”虞灿抬起手作势又要拍郝好的脑袋，却被郝好轻轻地握住了手腕。 明明他用的是那么轻微的力度，轻微到近乎温柔，但是虞灿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 他知道这股阻力不是来自于郝好，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 他发现他的内心竟然没出息地眷恋每一次和郝好的肢体接触。 真是，要了命了…… 第86章 陪你 虞灿微微别过头，错开了和郝好对上的视线：“你瞧不起谁呢？我学医的还能吃不了苦？” “我知道你能，但我不想……”郝好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些空口白话没什么意思，他也就没说下去了。 他没说完，虞灿却感觉自己听懂了。 他笑着问道：“你不想什么？不想让我吃苦啊？” “嗯。”既然他都猜出来了，郝好也就点头承认了。 “想不到啊，你竟然这么贴心。”虞灿笑眯眯地歪着头看着郝好，“也不枉费我之前大夏天的陪你东奔西走的，不过这人生在世谁还能不吃点苦啊，你呀，少操这种没用的心，知道吗？” 郝好沉默着点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虞灿带着他到沙发前坐下：“你不是说有好多话要跟我说吗？现在说吧。” 郝好看着虞灿摇了摇头：“你不是累了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你先躺着休息会儿吧，外卖来了我叫你。” “不用。”虞灿又打了个哈欠，“困是困，睡不着的。” 他靠在沙发垫上，懒洋洋地看着郝好，说：“你不说我就自己问了啊。” “你想问什么？” 郝好看虞灿腿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就把他的腿抬到自己腿上放着。 虞灿瞥了他一眼，就顺势躺在了沙发上。 郝好又拿了两个沙发垫子给虞灿垫在背后。 虞灿被他这么一通悉心照料下来心里很是受用，他舒舒服服地将手搭在腹部，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说：“嗯，不错啊，去当了一年的兵变得有眼力见儿了啊。” 郝好刚要说什么，虞灿又猛地睁眼坐起身，严肃地看向郝好：“欸，我怎么觉得不对呢？你该不会在部队被人欺负了吧？” 郝好笑了笑，一边给虞灿腿按摩，一边说：“没有，你之前在信里都问过好几次了，我真没有被欺负，我和战友们相处得都挺好的，大家知道我的情况，平时对我也很照顾。” “是吗。”虞灿又躺了回去，阴阳怪气地说：“也是，我都忘记了，你后来写信和打电话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你和你那些战友怎么怎么样，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 “也不是。”郝好力度均匀地给虞灿按捏着小腿的肌肉，只不过他只能用右手，左手只能无力地搭在虞灿的脚腕上。 “我在部队里看了一些书，也咨询过心理医生，医生说抑郁症患者常年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很容易一直陷在那些负面情绪里，从而加重病情，我想着多跟你说说我和别人的事，也许能帮你转移一点注意力。” “你还专门去了解这些了？”虞灿没想到郝好对他的病这么上心，他妈可都一直还觉得是他自己钻牛角尖，张口闭口就只知道让他想开点呢，他是真没想到郝好竟然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了他去专门了解抑郁症。 郝好给他捏完左腿又捏右腿，“嗯，这个病很难治，我想着我多了解一点，以后好帮你。” 虞灿笑了：“你有心了啊，不过既然你了解了这个病，应该也知道这东西有多麻烦，就算是家人也未必能够受得了，你啊，就别操这份心了。” “我受得了。”郝好转头看向虞灿，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受得了，我也不觉得麻烦，你只是病了，情绪不太稳定而已，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好多脾气差的正常人还不如你呢。” 他说完就脸色一变，赶紧改口道：“我不是说你不正常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很好，在这个病虽然不好治，但只要你肯积极治疗，再加上有人陪着你一起面对，还是能治好的。” 他轻轻地揉了揉虞灿的膝盖，温柔地看着虞灿：“虞灿，别怕，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你治好这个病的。” 虞灿定定地看着郝好，心里好像闪过很多情绪，但又好像十分平静。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因为他知道自己发病的时候有多歇斯底里，有多讨厌，如果是换成他自己，他觉得他都不一定能受得了身边老有这么一个负能量爆棚，又消极，又敏感的人在。 可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他又十分渴望有人能够坚定地陪在他身边，像郝好说的那样，告诉他他只是病了，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希望能有人拉他一把，将他带出这个绝望的深渊。 这个人还不能是随便的什么人，只能是他在意的，他爱的人。 可他的家人显然是靠不住的，他妈的问题搞不好比他还大，他们两个谁也没从十二年前走出来，甚至他们的存在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而郝好…… 郝好是他想要一直留住的人。 也是他不敢留住的人。 虞灿当然希望郝好能够留在他身边拉他一把，如果是郝好的话，如果郝好一直这样陪在他身边的话，虞灿只是想想心里就生出了无限的期待。 可是，他对郝好的心思不纯，郝好早晚有一天会遇上他心仪的女孩，和别人在一起，他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感情这种东西是培养痛苦的温床，虞灿一直都克制着自己不去碰它，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他不认为他这样的人有资格拥有一份美好的感情。 一个破破烂烂的灵魂凭什么留住一个美好的灵魂。 他又凭什么留得住…… 虞灿的心情瞬间低落谷底。 “虞灿，你怎么哭了？” 郝好的拇指指腹轻轻的抚过虞灿的脸颊，为他将泪痕抹去。 虞灿沉默着流泪，一改之前的妙语连珠，整个人都变得安安静静的，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郝好心疼地看着他，凑到他面前柔声说：“你在难过吗？是我说错话了吗？” 虞灿缓缓摇头，还是一言不发。 郝好试探性地握住虞灿的手，虞灿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也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没关系的，虞灿，我在你身边呢，你心里有什么痛苦的事别自己憋着，你可以跟我说，我会认真听，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什么，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你的情绪，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跟我说说，好吗？” 第87章 心疼 虞灿在听到郝好这一番温柔又耐心的话后眼眶瞬间通红，眼泪一颗接一颗不住地往下流，像水龙头似的，郝好脸色瞬间变了，满腔的心意都没能藏住，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虞灿的眼皮底下。 “虞灿，别哭。”他深邃的眉眼中好似有化不开的心疼，虞灿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得不真切，只当是他的错觉。 他转过头别扭地看向沙发内侧，却仍能感受到郝好关怀的视线。 虞灿不想这么没出息，在比自己小4岁的郝好面前哭，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郝好越是温柔，虞灿心里越是滋生出无穷无尽的委屈，他很想把心里所有的痛苦都说给郝好听，想让郝好走进他荒芜的心里，了解他，拯救他，可他的嘴却闭得死紧。 他怕他一开口情绪就会崩溃决堤。 还是算了吧。 虞灿不想让郝好觉得他是个脆弱的人。 没有人能对别人遭遇的事感同身受，即便真的能，那又怎么样呢？ 找个人和他一起痛苦，他也不会快乐起来， 而且他又凭什么委屈呢？ 要不是因为他的任性，他爸爸也许就不会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来接他，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所有事…… 他现在的处境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就理应清醒着在痛苦里无尽沉沦…… 他早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哪里还有资格去期待刑满释放的那一天。 “虞灿，你到底遇到过什么事？”郝好心疼的看着两眼无神的虞灿，用指腹不厌其烦地为他拭去不断往外冒的泪水，“跟我说说吧。” 虞灿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闭上了眼。 他拒绝了向郝好敞开自己的心。 郝好有些失落，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急。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都愿意听。” 虞灿微蹙着眉，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 信任一个人是有成本的，郝好自己也不是能轻易跟人交心的人，他能够理解虞灿对他的不信任。 郝好心里很清楚，在虞灿的眼里，他应该一直都还只是那个需要靠着他的怜悯才能撑下去的小屁孩，而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也的确是靠不住。 不过来日方长，郝好这次毅然决然地来京城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让虞灿知道，他也会是一个可以让虞灿放心依靠的存在。 他轻声说：“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先眯一会儿，外卖到了我再叫你。” 暖黄的灯光下，虞灿不自觉皱起的眉头逐渐平展，郝好低着头安安静静地为虞灿继续捏腿。 虞灿闭着眼，鼻尖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属于郝好身上的，那股像是阳光一样温暖的味道，伴随着他指尖温柔的力度，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虞灿没坚持几分钟就睡着了。 郝好感受到虞灿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悄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虞灿的手机轻轻地拿过来，将音量调到静音后，他就一边等外卖的电话，一边静静地看着虞灿的睡颜。 虞灿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的光滑细腻，和他在部队里接触的那些大老粗完全不一样 。 对郝好来说，所有男人包括郝好自己都是生来就该担责任，该吃苦，该成为家庭的顶梁柱的，男人就应该糙一点，没那么多事儿。 而虞灿不同，他对郝好来说是特别的。 在郝好眼里，虞灿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瑰丽，却也易碎，是不可复制的孤品，这样珍贵的宝物，就该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好生爱护着才对。 可这件瓷器从他遇见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支离破碎的模样了，他有心想要维护，却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这让郝好觉得很无力。 在部队的时候郝好就整天担心虞灿会再次做傻事，每一次打虞灿的电话等得稍久一点他都会不安。 好在现在他已经退伍了，以后他会仔细地守着虞灿，就算虞灿已经碎成一片一片了，他也会一片一片地将他再重新粘好。 郝好悄悄伸手，将指尖轻轻地落在了虞灿的眼角，明明只是出于心疼的安慰，但手指在触碰到虞灿的皮肤时，心里又忍不住地留恋这触感 。 只一瞬，他就特别亏心地收回了手。 虞灿对他毫不设防，他不该辜负这份信任。 郝好微微侧身，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咫尺，又在他的面前毫不设防，郝好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他还不太能把控住这份汹涌的情感，只要看见虞灿，郝好就忍不住想要和他贴近。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招待所发生的乌龙。 那会儿虞灿突然叫他脱衣服，他竟然自作多情地以为虞灿对他也是那个心思…… 当时他心里的激动和雀跃简直要冲破他的胸腔，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在虞灿手摸到他腹肌的时候，他连他们结婚的场景都想到了…… 可惜是一场误会。 郝好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会忍不住低落。 他转头又盯着虞灿定定地看，越看越觉得虞灿真是好看。 他胸膛里蹭地着了一团火，越烧越旺，视线落在虞灿的唇上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喜欢一个人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得到，却又异常珍惜的不敢造次。 郝好做过好几回把虞灿圈在怀里的梦，梦里朦朦胧胧，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对虞灿做了什么，总之…… 每次梦见虞灿，他都得多洗一条裤头。 那些梦令他觉得羞耻，但也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起那些绮丽的梦境，更舍不得忘记那些朦胧的片段。 每一次他气血方刚的时候都是靠着那些片段才能释放…… 虞灿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想象中，早已经和他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也早就把虞灿当成了他的媳妇儿看。 可现实和想象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梦里他可以尽情拥吻的人现在他只能干看着，这还真是有点折磨人。 郝好深深地看了虞灿一眼，用极强的意志力从沙发上起身离开。 第88章 同眠 郝好悄悄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直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才大大地吐了口气。 他蹲坐地上，盯着地面两眼放空，脑子里那些旖旎的片段打着旋儿地不断浮现，他抬头看着明亮的走廊灯暗骂自己没定力。 这才见面第一天他就这么忍不住，这以后他还能掩饰好自己的心意吗？ 郝好有些发愁，这时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提着一袋外卖走了出来。 郝好连忙起身：“外卖吗？给我吧。” “是801的住户吗？” “对，谢谢啊。” “不客气。” 郝好没想到这里这么高档，外卖竟然还是门卫亲自送的，他提着外卖重新进了屋子。 看到虞灿睡得很熟，郝好有些不忍心吵醒他，可他也舍不得虞灿饿肚子，就还是想把虞灿叫起来吃饭。 “虞灿，外卖到了，快起来吃饭吧。” 虞灿睡得正香的时候朦朦胧胧地听见有人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他一巴掌朝那个噪音的来源处呼了过去。 “别吵，我睡……” 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又睡了过去。 郝好有些犹豫地看着桌上的外卖。 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叫醒虞灿。 饭少吃一顿倒也没什么，但是虞灿之前说过，他的学校不允许学生在外留宿的。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他担心虞灿再不回去会遭到学校的处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虞灿叫醒。 “虞灿，虞灿？快醒醒，你该回学校了。” 虞灿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过了，这种懒洋洋又软绵绵的困意像是一个云朵做的房子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他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可惜有个讨嫌的声音非要打扰他，虞灿一边极力挽留那份困意，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别吵，我今天就在这儿睡。” “你确定？”郝好已经明显感受到虞灿要发火了，他冒死又问了一句，“那你学校……” 他话还没说完虞灿就猛地坐起身软绵绵的踹了郝好一脚，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眉头皱得老高：“学校没事，我要睡觉！懂吗！” 虞灿说完整个人就又直挺挺地倒回沙发上没声儿了。 郝好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确定虞灿又睡着了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身去把外卖放进冰箱里。 虞灿之前光顾着跟郝好聊天，也没跟他介绍房间的布局，郝好自己轻手轻脚地在虞灿的房子里转了一圈，找齐了洗漱用品后他蹑手蹑脚地洗漱完，这才重新来到沙发前。 这会儿虞灿已经睡得很熟了。 郝好俯身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虞灿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的左手使不上力，全靠右手发力，虞灿毕竟这么高，郝好还是有些吃力的。 好在虞灿感受到郝好的气息后竟然主动环住了郝好的脖子，郝好这才轻松了些。 他稳稳地抱着虞灿来到卧室，将他放在床上后又轻手轻脚地帮虞灿脱掉了毛衣还有裤子，虞灿缩在被窝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很安稳。 郝好给虞灿盖好被子后，自己绕到了床的另一边也躺了进去。 不是他故意要跟虞灿一起睡的，主要是只有这个房间是有被子的，他又不好意思在虞灿家里乱翻，所以只好和虞灿一起睡将就一下。 躺下后，郝好很是克制地睡在了床边，关灯后，他像是一具木乃伊一样板板正正地躺着，不敢有丝毫越界。 屋子里开了暖气，但虞灿怕冷，手和脚也是冰冰凉凉的，他虽然睡着了，身体却感知到旁边有热源，于是没一会儿他就手脚并用地缠上了郝好的身体。 郝好瞪大了眼睛，默默地任由虞灿把腿压在他腿上，又把他那比冰块儿还冰的脚插在他的小腿缝中取暖。 郝好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虞灿的手更不老实，在郝好的腹肌上转了两圈后就直接伸到了郝好的衣服里，冻得郝好浑身一哆嗦。 郝好全程都僵硬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他生怕自己会将虞灿惊醒。 等到虞灿彻底将郝好盘牢了，郝好这才微微低下头，看着躺在他胸膛上呼呼大睡的虞灿，手也悄悄地环抱住了虞灿的腰。 这不是他主动的，不能怪他。 黑暗中，郝好悄悄勾起了嘴角，下巴轻轻地在虞灿头顶上蹭了蹭。 他缩起脚将虞灿的一双冰块脚夹在他滚烫的脚板心里，再凉他也舍得松开一下，直到感觉到那双冰冷的脚逐渐有了温度，他才放松下来。 他凑到虞灿耳边，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晚安，媳妇儿。” 这一声媳妇儿叫出来，郝好的心里顿时就涌上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仿佛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在这一刻都成了真，他忍不住又蹭了蹭虞灿的头顶，轻轻地喟叹了一声。 虽然道了晚安，但怀里抱着他喜欢的人，又是这夜深人静时，郝好的心根本静不下来。 虞灿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清清爽爽的，有种秋天的感觉，郝好抱着虞灿嘴角一直不自觉地扬着，手一会儿放在虞灿的背上，一会儿又落在他的腰间，总之就是静不下来。 坐怀不乱是对每个男人最大的考验，郝好还是个处男，最是容易被撩拨的时候，虞灿的呼吸，虞灿的心跳，虞灿身上的味道仿佛都在勾引着他，郝好越睡越热，越睡越精神。 偏偏虞灿睡觉很不老实，他总是爱乱动，手也在他的胸膛上乱窜，郝好被他撩得起了火，却又舍不得推开这作乱的人，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受着煎熬。 这一晚郝好几乎没怎么睡，直到天都快亮了他才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虞灿倒是难得的睡了一个高质量的好觉，只是一觉醒来后有点懵。 他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感受着他肚子上那个硬邦邦杵着他的东西想动又不敢动。 他很想告诉自己是郝好不老实在对他耍流氓，但现实却是他的脚趾头现在还和郝好的脚趾头紧紧地扣在一起不分你我，他的腿还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在郝好的腿上…… 尤其他的手还穿过了郝好的秋衣正贴在郝好健硕的胸肌上，而他则挤在郝好的脖颈间，死死地把自己的头嵌在郝好的脖子里…… 这怎么看都像是他自己强行霸占了郝好…… 虞灿有些心虚地挪了挪头，呼吸间全是郝好的味道，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郝好的气息都腌入味儿了。 而郝好也把他抱得死紧，虞灿想偷偷起身都动不了。 …… 第89章 清晨 又是这样！ 虞灿一共就和郝好一起睡过两次，结果两次睡醒他们都是这样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这很难说是偶然，指定是谁主动缠上去的。 至于是谁主动的，他作为先动心的一方很难为自己开脱。 他用力闭了闭眼，身体全方位地感受着郝好的存在，郝好的气息将他牢牢包裹着，这一刻的懒倦和满足感像是黏稠的胶水一样，让虞灿的身心和灵魂都被禁锢在郝好身上，这是一种很陌生，却很令他心安的状态，他舒服得一根脚趾都不想动。 虞灿抬眼看着郝好熟睡的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郝好凌厉分明的下颌线和俊挺的鼻梁，还有那张抿起来就显得特别严肃的唇，仔细看郝好的唇周还有一些浅浅的青色胡茬，让他多了一分狂野的性感…… 不过一年没见，郝好不管是身高还是外形都长开了，彻底地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 之前第一次见的时候虞灿就觉得郝好长得俊，现在郝好长开了之后外貌变得更加凌厉，也更加有男人味了，尽管他还没满20，但这样的郝好任谁也不会再轻易把他当小孩子看。 在郝好回来之前，虞灿还自认为他应该已经放下了对郝好的那点心动，一切都在这一年的分离中回到了正轨，可这一觉让他看清了现实。 他不是一个能够睡得很死的人，甚至他都不是一个能和别人睡一张床的人，可偏偏在遇到郝好后，这些毛病都没了，果然身体的反应才是最诚实的。 虞灿别扭地动了动腰再一次试着悄悄离开，但郝好抱得很紧，他只有手和脚丫子是自由的，他又不敢整出太大的动静怕把郝好吵醒，这尴尬的场面他一个人面对就够了。 虞灿放松下来努力想要忽视顶在他肚子上的那根东西，可他越是想忽略，那玩意儿的存在感就越强，而他自己的情况也很不安分…… 虞灿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心里那股躁动的火焰赶紧消下去。 不管他有什么心思，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想拉着郝好和他一起在深渊里待着。 意识到这一点，虞灿的情绪很快就低落下来，心里那些不安的躁动也都偃旗息鼓，只剩淡淡的疲惫。 郝好虽然睡得晚，但生物钟很准时，就在虞灿乱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他醒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他怕虞灿会讨厌他，所以也不敢睁眼。 在虞灿再一次试探着想要从郝好怀里挣脱的时候，郝好极其自然地翻了个身，禁锢住虞灿的手臂终于松开，虞灿这才逃命似的下了床，躲进了浴室。 等虞灿进了浴室后，郝好这才敢睁开眼，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身体的自然反应散去。 等待间，他的感官像是被无限放大了，卫生间里的一点点声响他都能够敏锐地捕捉到。 虞灿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呢？ 郝好刚起了这个念头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一些画面…… 刚刚他们抱得那么紧，虞灿的身体反应郝好自然也察觉到了。 都是男人，早上那点儿反应谁都有，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平时在部队寝室了他看都看腻了，但对象换成了虞灿就不一样了。 明明都是男人，他有的自己都有，但郝好却忍不住会对虞灿想入非非，可他又不敢细想，在虞灿没有允许之前，他认为即便是想象都是罪恶的，是龌龊的，也是对虞灿的亵渎。 虞灿那么好，他不该被这么对待。 当然，做梦这件事不归他管，这就由不得他了。 郝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趁虞灿在卫生间时间，他穿上衣服去把昨晚没吃的外卖热了一下。 虞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他的皮肤白中透着粉，头发还在滴水，看样子是洗了个澡。 郝好刚把热好的外卖端上桌，听到动静后他回头和虞灿的视线撞上了。 两人视线胶着了片刻，郝好自然地笑了笑：“快来吃早饭，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就只能把昨晚的外卖热了一下，你先将就吃一点吧。” 虞灿看着郝好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下意识地就躲开了视线，反应过来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病，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躲的？ 他又转眼盯着郝好的眼睛，仿佛是要证明他刚才那一瞬的心虚不存在似的。 “你头发都还在滴水，怎么就出来了？” 郝好完全不知道虞灿自己心里想了些什么弯弯绕绕，他的心思全被虞灿滴着水的头发给夺去了。 他大步走到虞灿面前，从虞灿的脖子上扯下毛巾给他擦起了头发，语气严肃地说：“这是大冬天，你怎么敢不吹头发就出来，不怕感冒？” 虞灿在郝好面前一向是那个长辈姿态的人，向来都是他指挥教训郝好的，现在两人间的形势突然调转，他觉得很不习惯。 “这不有暖气吗？又不冷，一会儿就干了。”虞灿没好气地从郝好手里抢回毛巾，在郝好又要争夺的时候直接绕过他走向了餐桌。 “行了，快来吃饭，我待会儿还得回学校呢。” “你别偷这点懒，吹头发又要不了多久，就算有暖气这也是冬天，头发不吹容易生病的。”郝好走到餐桌前看着虞灿，丝毫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虞灿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你烦不烦？我又不是林黛玉，哪儿就那么容易生病了？” 郝好见虞灿打定了主意就要顶着一头湿发吃饭了，他也不跟虞灿争，直接转身往卧室走去。 “你干嘛去啊？”虞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喂，我就说你两句都不行了？你现在脾气这么大呢？” 郝好没有吭声径直走进了卧室。 虞灿没想到这小屁孩儿现在还真这么小气，他也没说什么啊，这就生气了？ 他拿着筷子愣愣地看着卧室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道个歉。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郝好就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吹风。 虞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吹风机，又看了眼郝好的那张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臭脸，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雀跃。 “干嘛啊，你要帮我吹头发啊？” 第90章 承诺 郝好没有回答，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虞灿的猜测。 他来到餐桌前插好插头，把虞灿的椅子稍微往后拉了一点。 伴随着吹风鼓噪的呼呼声，郝好的手指温柔地穿插在虞灿的发间。 “你吃你的，吃完待会儿我送你去学校吧。” 吹风机太响，郝好说话时凑到了虞灿的耳边。 虞灿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耸了耸肩，用力地蹭了一下耳朵，然后大声地说：“不用，你今天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休息，中午我叫人来给你做饭，晚上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没事，可以带你去吃新鲜的涮羊肉。” 虞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刚嚼了几下就皱起了眉头，“这肉也太老了，嚼着跟柴火似的，你煮了多久啊？” “很难吃吗？对不起，我没注意，那你先吃蔬菜吧，这些留给我吃。”郝好一边给虞灿吹头发，一边给他按摩头皮，但他的左手使不上劲，按的力度轻飘飘的，像是在挠痒痒一样，虞灿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背脊都酥了。 “你别按了，随便吹两下得了。” “好……”郝好看了一眼自己无力的左手，眼眸微垂着没再说话。 他的动作很轻柔，虞灿放下了筷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副享受的表情。 郝好看他这样，手上的动作忍不住慢了下来，视线一直在虞灿那纤长的睫毛和秀气的鼻峰上打转，最后又落在了虞灿那双淡粉色的薄唇上，这一看就看入了神。 “嘶！烫烫烫！”虞灿猛地睁眼，回头用力地瞪向郝好，“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俊美容颜，故意想害我秃头？” 郝好心虚地别过眼：“瞎说什么，你再帅我也不嫉妒，我不是故意的，你头转过去，我一会儿就吹好了。” “哼。” 这次郝好没敢再乱看，集中精神仔细地为虞灿吹头。 男生的头发短，没一会儿虞灿的头发就吹干了，郝好把吹风放在一边，坐到虞灿对面也开始吃饭。 虞灿果然如他所说的，把所有的牛肉都夹进了郝好的碗里。 郝好面不改色地就着米饭把那些肉都吃完了。 虞灿没什么胃口，但看着郝好吃得这么香，他也多吃了两口。 “对了，之后你就住这儿吧，主卧我自己偶尔会回来住，另外还有两个房间你自己看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郝好闻言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米饭迟迟没有开口。 虞灿懒懒地支着头看着他：“怎么？我这间小庙您看不上是吧？” “不是。”郝好眼皮耷拉着，嘴也抿成了一条线，虞灿一看他这德行就知道他估计又要犯倔了。 他放下了筷子，冷冷道：“干嘛？不是让我管你吗？我给你管吃管住你又不乐意了？你玩儿我呢？” “我没有不乐意。”郝好察觉到虞灿生气了，这才抬起头看向虞灿，“虞灿，我说让你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过什么都靠你……我……” “行了。”虞灿故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朋友，你初来乍到没地儿落脚，我又刚好有个空房子没人住，我让你住一下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你扯那么多干嘛？” 郝好知道虞灿的性子，他知道虞灿这样是为他好，更是在想方设法地维护着他的自尊，他既为虞灿的这份心意而感动，又为处处都需要依靠虞灿的自己而自卑。 “我知道，可我总不能白白住你的房子，我会付你房租的，以后所有家务我都包了，这样可以吗？” 郝好殷切地看着虞灿，这是他最后的一点点坚持，他想和虞灿住在一起，但也实在不想在虞灿这里白吃白住，他想成为虞灿的依靠，就得从不依靠虞灿开始。 虞灿也了解郝好，这人穷志不穷是好事，他也乐得保护郝好的那份宝贵的自尊。 “你当然不能白吃白住了，这样吧，咱俩是朋友，这头一个月就算你是借住不收你钱，从第二个月起，你每个月就给我……500租金吧，季付还是年付都行，月付不接受哈，怎么样？” “500？”郝好听到这个闹着玩一样的数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干嘛？嫌少啊？” “是有点少，你这房子这么漂亮，地段又这么好，只收我500太亏了吧？” 虞灿挑了挑眉，抱胸看着郝好，说：“我会吃亏？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不是还要包家务吗？这京城请一个住家保姆的价格可不低，就我这一间房的房租肯定不够，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你便宜了呢，怎么样，你要是想讲讲价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不了，就这样吧。”郝好摇了摇头。 他眼带笑意，放下筷子真诚地看着虞灿：“虞灿，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也不用费心为我找这些借口了，就我这种手上有残疾的住家保姆哪有什么人肯要，也就你不嫌弃我，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虞灿听到他说自己残疾的时候一下就皱起了眉头，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本想立刻就反驳郝好，但看到郝好认真的神色，他就压下了脾气，静静地等郝好说完。 郝好也看到了虞灿的不悦，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虞灿郑重其事地说：“虞灿，以前我就是个捡破烂的，可能对你而言毫无价值，包括现在，我也还是一无所有，未来，我也不敢说什么我一定会发达的大话，我只能向你保证，以后我郝好任你差遣，随时随地，你只要需要我，我都会在，你想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拒绝，这是我的承诺，我以奶奶的名义发誓。” 虞灿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干干的笑了笑，目光平静地从郝好脸上错开落在了眼前的碗里，同时强行按下了心里的悸动。 承诺这东西果然是够诱惑人的，也怪不得那么多痴男怨女都爱听这些。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这小屁孩蛊惑了。 可他不想陷入更深的沼泽里，更不想把这些承诺当真。 “哼，你可真敢说，任何事你都不会拒绝？我让你杀人放火你也敢去？” 虞灿故意开着玩笑。 第91章 藏不住 郝好淡定地点头：“嗯，我说过，任何事，你有要求，尽管提。” 他说完给虞灿夹了一块土豆放进他碗里，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个会杀人放火的人，但如果真有人把你逼到那份上了，我可以。” “有病吧你……”虞灿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来压制他心里的波涛汹涌，“你是不是看故事看多了，这个年代你还想玩什么义薄云天那一套啊？你还想赴汤蹈火是吧？你前途不顾了？命不要了？我就随手帮了你一把你就感动了？你傻不傻？” 郝好被他一顿数落却笑得很开心,“你还说我傻，我现在就是一句空口承诺你就开始为我操着么多心，你难道就不傻？” “什么意思？合着你拿我寻开心是吧？”虞灿从位置上站起身，朝郝好举起拳头，作势要揍他。 郝好一把抓住了虞灿的拳头握在了手心里，他温声哄道：“好了，我没寻你开心，我是认真的，你记着就行，你也不用为我操心，我也不傻，又不是对谁都这样。” 他轻轻捏了捏虞灿的拳头，温声说：“你放心，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也只对你好。” “啧，你倒是会说好听的话。” 虞灿板着脸坐下，心脏却噗通噗通地跳得震天响，血液从胸腔一股脑直往上涌，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和耳根还有脖子都烫得厉害。 他真希望郝好是个睁眼瞎或者是愣头青，看不见他这窘迫的模样。 可惜郝好的眼睛不瞎，他还很敏锐地凑近过来关心道：“虞灿，你很热吗？还是早上洗澡发烧了？” 他说完就伸手过来想要摸虞灿的额头。 “我热的，你少瞎操心！”虞灿直接挥开了郝好的手，但他的另一只手却还被郝好攥着。 这下好了，他感觉他身体里奔腾的热血又都往那只手冲过去了。 他扯了扯手朝郝好挑眉，示意郝好松手。 郝好慢吞吞地松开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虞灿。 虞灿此刻的模样郝好只能用面若桃花来形容，眼睛也是水汪汪，湿漉漉的，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明知道眼前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但郝好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漂亮得不像话。 郝好一只手悄悄地放在桌下用力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极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 果然心上人就在面前的诱惑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但男人只要动了情就会无限趋近于野兽，天性中的征服欲和占有欲逼得他快要失去理智，天知道他此刻多想不管不顾地冲向虞灿！ 郝好盯着虞灿那粉嫩的耳垂呼吸都漏了一拍。 他真想…… 尝一尝那耳垂的味道。 郝好手指微微地搓了搓，眼神心虚地闪了闪。 他为自己这份龌龊的心思感到很是不耻，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黏在虞灿身上，怎么都挪不开。 虞灿被他盯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但总归是有些扭捏的，他生怕自己的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被郝好看了出来。 如果郝好真的看出来了，他会不会觉得他对他所有的好都是另有所图？ 他会不会觉得他恶心？ 他还会再毫无心理负担地拉他的手、对他说这些宽泛的承诺，还和他一起睡吗？ 应该会觉得恶心的吧。 如果不是对郝好动了心，虞灿自己也无法理解男人会喜欢男人这件事。 郝好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钢铁直男，在他有限的了解里，这种人通常是会非常恐同的。 虞灿垂下眼眸，不敢再和郝好对视，都说爱情和咳嗽都是藏不住的，但他必须要好好隐藏起来，他暂时还不想和郝好划清界限。 在垂眸的那一瞬间，虞灿脑海里闪过一个卑鄙的想法。 但他又很快就把这点念头给掐死了。 他眼皮缓缓地眨了眨，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埋怨郝好。 都怪他话说得太好听，承诺给得太认真，才会让他这个本来就心思不正的人动了歪心。 他赶紧转移话题，说：“对了，最近你先别去找工作，你那手我找专家再帮你看看，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别干什么重活儿知道吗？” 郝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随即缓缓摇了摇头：“不用了，部队给我找了当地有名的专家，我的手就这样了，你别费心了 。” 虞灿哪里看不出他的失落，他语气欠欠儿的，故意带着一种天朝上国的傲慢姿态说：“那小地方的专家和京城的专家能比吗？我同学他爸就是神经领域的顶级专家，我都已经跟他说好了，改天约到他爸了我再带你去重新治，你少给我摆这张丧气脸，这人一丧就会变丑，你已经丑到我了，知道不？” “噗~”郝好被他逗乐了，埋着头肩膀一个劲儿地抖。 虞灿不明所以，但眼中也跟着染上了笑意：“喂你笑什么啊？” 郝好抬起头看向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开朗：“虞灿，你知不知道我们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你有多高冷？” “啊？你有病吧，干嘛提这个？”虞灿不知道郝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郝好摇了摇头，又给虞灿夹了一块藕片放进他碗里，“快吃饭吧，待会儿别迟到了。” “不吃了，你自己吃。”虞灿没有动。 “再吃一点吧，你连半碗饭都没吃到。”郝好耐心地哄着。 “啧，你怎么这么啰嗦？”虞灿的语气已经弱了些。 “是吗？那你稍微忍一下，毕竟我们之后还要一起住呢。” “……” 虞灿愣了愣后才道：“你还适应得挺快，这就代入住家保姆的角色了？” 郝好抬眼看着虞灿，说：“没有吧，哪个保姆敢对老板指手画脚的？不过你非要说是住家保姆也行。” 虞灿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又夹起了那片藕片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道：“不是住家保姆还能是什么？” 郝好端起碗大大地刨了一口饭，也含糊不清地说：“家里人呗。” “啥？” 虞灿除了个“呗”字什么都没听清楚。 郝好却不肯再说，他三两下把饭吃完后就专心致志的给虞灿夹起了菜。 “快吃吧，多吃点，你太瘦了，之后我会经常给你做好吃的，你放心，我肯定能把你养胖。” 虞灿看着碗里的菜不由地想起了他们之前分别的那一次聚餐，继而又想到了他们最后的那个拥抱。 郝好当时抱他的力度，还有他身上的汗水味，虞灿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都没能淡忘，现在回忆里总是来侵扰他的正主就在他眼前，他却连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那颗不争气的心又开始 低落起来，可他又不敢让郝好察觉，情绪不稳定的人是很讨人厌的，他比谁都清楚。 这下也不用郝好劝了，他自己就老老实实地闷头吃了起来。 郝好盯着虞灿吃饭，目光时而幽深，时而又轻松，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 在郝好的监督和陪伴下，虞灿很快就吃完了饭， 然后拒绝了郝好的陪同请求，自己去了学校。 第92章 求人 虞灿刚到学校门口就收到群消息说开组会，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回了句 “收到”后又点开了郝好的头像。 郝好以前的头像土得要命，现在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还是他们加了微信后换的，时隔一年多，这个熟悉的头像终于恢复了使用功能，虞灿手指没忍住发了一句废话过去。 虞灿：在干嘛？ 郝好：在拖地，你到学校了？ 虞灿：嗯，到了，你拖地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你不能干重活吗？ 郝好：拖个地算什么重活，再说我主要是用右手，没事的，你还没上课吗？ 虞灿：没事个屁！既然要我管你你就得听我的话，现在赶紧去休息！ 虞灿：不上课，待会儿去实验室，你有事打电话，我没接到你就留言。 郝好：哦，我没事，你安心忙你的，对了，中午你在哪儿吃啊？ 虞灿：干嘛？中午就那么一点午休时间，你还想让我回来陪你吃饭？ 郝好：不是，我看你那么瘦，估计你是吃不惯学校里的饭菜吧，我在家里做好饭给你送过来？ 虞灿看着“家里”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脑海中不禁把郝好想象成了一个围着围裙在家给他做饭的贤妻形象，无奈郝好长相太锋利，皮肤又黑，肌肉又大块，这么一想又违和得厉害。 虞灿没忍住一个人在路上笑出了声，他回道：你还挺贤惠啊，不过不用了，你那手不方便，就别想着做饭了，待会儿我会叫阿姨上门给你做饭，还有收拾房间，你自己的东西放好就别管了，没事儿干就去书柜里拿书看，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郝好：别啊，说好了家务我干的，你还请什么阿姨，多浪费钱啊。 虞灿笑了笑，回道：我的钱用得着你来省啊？你少操心，等你手好了你看我还惯不惯你吧，现在去休息，这是命令，听懂没？ 郝好很快就回了一句：是，首长！ 虞灿轻笑了一声，回了句：行了，我开会去了，自己玩儿吧，先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别给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啊，不然我就只能在家里安监控了。 郝好：不敢，你说的我都听，我很听话的！ 虞灿：你最好是！\/哼哼【jpg.】 郝好：乖巧【jpg.】 虞灿盯着那只卡通的小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他宿舍的舍友。 “喂，夜不归宿的大帅哥，昨晚过得愉快吗？” “……”虞灿转头无语地看向来人，“室长，要不要我给你拿个喇叭，我听你扯着嗓门儿也够费劲的。” “用不着，我不费劲！” “哟，灿呐，这一夜不见，你的气色怎么变得这么好？”李立辉稀奇地盯着他看。 虞灿淡定地扶了扶眼镜：“有吗？” “那必须有啊，你瞅瞅你那样儿，整个一刚从土里拔出来的新鲜大白菜啊，水灵得不行，说，昨晚是不是被浇灌了啊？” “我说李立辉，你脑子里就没有一片净土吗？”虞灿白了李立辉一眼。 “我也觉得你的气色很好。”一旁的顾禹碹突然开口。 闻言虞灿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昨晚难得一夜无梦，睡得很香，气色自然好了。” 李立辉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身边，眼睛直往他手机上瞅，“行行行，你敢说我就敢信，不过你这是跟谁聊天呢？一个人在这儿笑得这么帅，路过的师妹魂儿都被你勾走了你知道不？” 虞灿淡定地收起手机，说：“你要是羡慕就去整容，我爱莫能助。” “切，哥可是医大刘德华，我犯得着去整容？” 虞灿冷笑：“嗯，你敢说我也敢信。” 顾禹碹在一旁听两人吵完嘴后才幽幽开口：“你不是一直都失眠吗？昨天怎么克服的？” 虞灿转头看向他，说：“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这个还得后面再验证一下。” “是吗？”顾禹碹点了点头，又问道：“你那个弟弟安顿好了？” “嗯，我让他先住我那儿了。” “住你那儿？”顾禹碹眉头微皱，语气却很平静，“你不是领地意识很强吗？我以为那套房子对你而言是类似于安全屋的存在。” “算是吧。”虞灿抬手扶了扶眼镜，“不过我可以接受他进去。” “是吗。”顾禹碹侧头看着虞灿的侧脸，沉声道：“看来他对你来说挺特别的？” 虞灿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是挺特别的，他特别能惹我生气。” 他说完快速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爸的时间你帮我问了吗？” “嗯，问了，他的手术都排到下下个月了，估计要等。” “这么久？”虞灿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担忧，“他的手部神经我感觉应该是没有接好的，耽误得越久以后恢复的可能就越小，你爸有没有可能在最近加一台？” 虞灿从来都没有求过人，这一开口也是有点艰难的，不过比起他自己的面子，郝好的手显然在他心里要重要得多。 他抿了抿唇，看着顾禹碹艰难开口道：“我知道我这个事儿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是吧，我实在是不想让他这么一年轻小伙手就这么残了，你……你能不能…帮我……” “好，我会跟我爸沟通。”顾禹碹不等虞灿说完就打断了他，“虞灿，你对我不必这么客套，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一旁的李立辉闻言大大咧咧地接嘴说：“你这话说得，咱们可是在医学的苦海里一起同舟共济的战友啊，还能不算朋友吗？” 虞灿也笑了笑：“是啊。” 他看着顾禹碹道：“不过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提要求，老顾，手术的事就麻烦你了，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嗯，我记住了，我们组马上要开会了，我先走了。” “行，你去忙吧。” “哟，都这个点儿了，那哥也先走了！” “嗯。” 等两人都走后，虞灿看着顾禹碹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 顾禹碹这人长得好，脑子又聪明，其实也是很出挑的一个人物，但他性子比较冷淡，平时话也很少，表情也不多，比虞灿还要冰块儿，一般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虞灿倒是挺喜欢和他打交道的，他们两个人话都不多，这样也省事儿。 对虞灿来说，他们是同学，是室友，但他们还算不上是朋友。 朋友是可以交心的存在，但室友和同学却不是。 虞灿的心里对每一种身份都有严格的划分，他这人有时候就是特别容易较真，没有办法糊弄自己，这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事，只不过他也不会说出来平白给室友之间增添间隙。 顾禹碹虽然话不多，但是他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深沉又睿智的感觉，虞灿有时候总觉得顾禹碹已经把他的虚情假意看得透透的了，所以他刚才才会那么问。 如果顾禹碹真的看透了他的伪装，那其实还是挺尴尬的，虞灿叹了口气，再次为这人世间不得不面对的人情世故而感到头疼。 还是跟小屁孩儿相处起来轻松，至少他一点也不用装。 第93章 不放心 虞灿叹了口气，一想到待会儿又要面对那些无趣的实验就觉得一阵心烦。 搞科研，当医生什么的从来都不是虞灿的意愿，可他还是一路读到了研究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还会按照他妈的意愿，继续读博，最后就是进他爸生前所在的医院，进他曾经的科室，成为他完美的接班人，亦或是替身。 他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得到头，毫无意外，毫无惊喜，毫无波澜…… 毫无生趣…… 虞灿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等他到会议室的时候小组的人几乎都来齐了，他一推开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他身上。 “学长，你终于来了？就等你了。”一个长相秀美的女生开心地朝虞灿招手。 “小娜，你这才多久没见虞学长，至于这么相思成疾吗？”刘娜身旁坐着的短发女生故意大声打趣，所有人都用一种心知肚明的暧昧目光看向虞灿和刘娜。 “学姐！我哪有！”刘娜红着脸小声辩驳了一句，目光却频频飘向虞灿。 “不好意思，来晚了，现在开始吗？”虞灿没有理会众人眼中的八卦，对刘娜那一如既往的热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忽视掉。 他直接在一个长相清秀，看着就很安静的男生身边坐下，“这几天在寝室都没看见你，你都泡在实验室了？” 班泗抬头朝虞灿淡淡地笑了笑，小声说：“最近我培养的菌群都失败了，所以只能从头开始。” “怎么会都失败了？” 班泗摇了摇头，看起来不是很想说。 虞灿见状心中了然，他眼神快速地掠过了在座的所有人，但也没有发现谁的表情有什么不对。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班泗这人就是太老实了，又没什么存在感，还没什么背景，这种人是最容易遭到霸凌和欺负的，虽然他们是室友，但这种事班泗自己都不反抗，那他自然也没那个闲心去多管闲事。 “好了，人来齐了咱们就简单开个小会吧。” 虞灿没什么心思听这种无聊的会议，他低下头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微信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他手指先于大脑的反应直接点开了郝好的头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郝好在家里会不老实，虽然他嘴上答应得很好，可万一他非要给自己找点事干，然后又给自己伤上加伤了怎么办？ 都说抑郁症的人多思多虑，虞灿明知道这是个坏毛病，但想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主要是郝好现在就在他家，待在他的安全屋里，这件事本身就让他觉得心痒痒的，有一种莫名的躁动感一直在他的胸腔游走，他总是忍不住会反复想到这件事。 话说，他家里的那些家具家电都挺高级的，郝好估计好多都不会使，万一他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触电了怎么办？ 虞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 万一郝好真在家里触电了，家里又没人，那他不得活活电死？ 虞灿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坐立不安。 他手指不耐地在桌上点了点，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回家去看上一眼，但这显然有点夸张了。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郝好毕竟也有这么多年独立的生活经验，应该不会这么傻。 虞灿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心里稍安了片刻，他又忽然想到，万一郝好觉得无聊自己跑出去玩怎么办？ 说起来他都没跟郝好说过小区的名字，还有他们住在几栋几单元，京城这么大，路又这么绕，郝好这傻子出去了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虞灿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手指敲得更快了。 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正在发言的小组组长张昊问道：“虞灿，你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啊？没有。”虞灿心里慌得厉害，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不然他这一整天估计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他站起身说：“抱歉，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可能得先回去一趟，我晚点再来参与实验。” 闻言刘娜赶紧关心地问道：“学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灿摇了摇头：“有没有事得先回去看看才知道。 “那你赶紧回去吧，你放心，你的实验数据我会帮你记录的。”刘娜的殷勤自然又引来了几句调笑，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虞灿这种高富帅在哪里都是抢手货，就算他性格高冷一点，刘娜也坚信女追男隔层纱的道理，他早晚会落到她手上！ “谢了。”虞灿没心思多说，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在回去的车上，虞灿又忍不住想象了无数种郝好在家里出意外的可能，一路上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忍不住给郝好发了好几条叮嘱他注意安全的短信。 偏偏郝好的手机电用完了，他把手机放在自己房间里充电后，就按虞灿说的，老老实实地走到书房的书柜前，准备拿本书看。 虞灿的书柜装得满满当当的，大多都是些郝好连书名都看不懂的外文书籍。 郝好随便拿起一本厚厚的外文书翻了翻，那密密麻麻的英语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他捧着书本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这个充满高知气息的书房和他这个高中肄业的小混混是这么的不搭，他就像是一个误入了高级歌剧院的小丑，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自惭形秽。 郝好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放了回去，目光一路从书柜的顶部扫过，他看到的不是一本本生涩难懂的书名，而是他与虞灿之间的巨大鸿沟。 从认清自己的心意以来到现在，郝好总以为他早已经看清了他和虞灿之间的差距，可随着他对虞灿了解的深入，他发现他所能想象得到的那些差距其实只是冰山一角。 他之前总是天真地想着，用真心就能换来真心，可是如果他看不懂虞灿眼里的世界，听不懂他抱怨的日常，甚至连他的烦恼都无法理解的话，这样的他又凭什么站在虞灿的身边呢？ 第94章 你怎么回来了? 郝好心里十分清楚，虞灿的病就决定了他一定是需要一个懂他的人陪在他身边，他也很想成为那个人。 郝好活了这十九年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困难都不怕，被人打落牙齿他也能和血吞，唯独对虞灿的事他没有办法那么沉着冷静，他们之间每多一毫的差距都能让他乱了分寸，因为这一丝一毫的差距也许他要花十几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才有可能追得上。 可是即便知道这条路道阻且长，郝好也没想过放弃，就算要花十几年，几十年，他会慢慢追，只要前面是虞灿，他总会有走下去的动力。 他早已经决定了不计较结果，一条路走到黑，反正虞灿说过，他需要自己，不管他当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郝好都把它当真话听，在虞灿没有确切地爱上某个人，从别人那里获得幸福之前，在郝好心里，虞灿就是他郝好的媳妇儿，他会毫无保留地献上自己全部的真心，只要虞灿觉得他还有用，愿意让他待在身边，这就足够了。 郝好抹了把脸，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自考大学相关的信息。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既然他和虞灿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他就必须赶紧出发跟上！ 郝好自己在书房里搜了好多信息，但那些招生广告看起来五花八门，怎么看都像是街头的牛皮癣广告，他越看越觉得不靠谱。 他想着他要参加自考这件事肯定还是瞒不住虞灿的，不如等虞灿回来再和他一起商量。 这个念头刚起，郝好嘴角就无意识地扬起了一抹笑容，心里悄然涌上一团软软绵绵的幸福感。 他不知道别人对于家人和爱人的定义是什么，但是对他而言，家人和爱人就是可以一起商量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的人，是可以一起共商决策，共计未来的人，而属于他的这个人就是虞灿，这件事只是想想，他就已经觉得特别幸福和满足了。 他关掉电脑，重新走到书柜前仔细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书。 一想到这些书都是虞灿看过的，他就心大地想把所有的书都看一遍，也许这样他就能离虞灿的心更近一点。 郝好一路看过去，看到有一本书叫做《心是孤独的猎手》，一看到这个书名他就被吸引住了，他忍不住抽出这本书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看了起来。 郝好除了语文课本上的课文以外几乎没有看过文学作品，对他来说译制书读起来有些别扭拗口，但他还是坚持看了下去，不为别的，就为虞灿在扉页上写下的那句“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 郝好的英语一般，但这几个词他大概还是认识，虞灿既然会专门写一遍书名，显然意味着这本书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触动的。 郝好他很想去了解虞灿从这本书里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抱着这样的目的，他倒是渐渐地看了进去。 虞灿在车上给郝好发了好几条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复，打电话也没有人接，这更加剧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一下车就大步往家里冲，到小区楼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8楼，确定没有着火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两部电梯都在使用中，虞灿不停地按着按钮，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来了，他心里一口气提了起来，按8楼的时候手都在抖。 郝好看书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个辛格和安东尼帕罗斯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怪怪的，虽然很隐晦，但他总觉得是有些不同的地方，他心里带着一丝疑问，津津有味继续往下看。 这时客厅突然响起了一道巨响的关门声引起了郝好的警觉，他立刻放下书，快速环视了周围一圈，找了个一个陶瓷马的雕塑握在手里。 正当他要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虞灿焦急的呼喊：“郝好？你没事吧？喂！小屁孩儿？人呢！” 听到虞灿的声音，郝好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他把手里的马放到桌上，大步走出了书房。 “虞灿，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听到郝好的声音，虞灿欣喜地回头，然后快速地将郝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没事？” 郝好一头雾水：“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啊？你找我了？”郝好见虞灿一直在喘气，就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顺气，“我手机在充电，人在书房看书呢，没听见，你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虞灿直到此刻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真正地安定下来。 “没事儿就行，下回手机记得放身边！。”虞灿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真的是病得不轻，竟然真就为了那点没影儿的臆想就大老远地跑回来。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能让他这么分寸大乱，也是头一回有人能让他这么地牵肠挂肚。 这么丢人的事他肯定是不会让郝好知道的。 “行了，你继续去看你的书吧，我去学校了。” 见他刚回来就要走，郝好更迷糊了。 “你等会儿，我看看你给我发什么消息了，你这大老远地专门跑回来肯定是有事。”他说完就要往卧室走。 “你别看了，我就是有点儿放心不下你。”虞灿拉住郝好的手不肯让他去拿手机，“真没事儿！” 郝好盯着虞灿因为剧烈奔跑而泛着红润的脸，还有他额头上的细汗，轻笑道：“真的？你就是因为担心我就专门跑回来一趟？” 虞灿抿了抿嘴，别扭道：“啊！我就是想着你这么傻，万一在家里触电了没人救你，就回来看你一眼。” “你可真能想。”郝好看着他闷笑，“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去摸充电口玩儿吗？” “那谁知道呢，指不定你就有这么傻呢？”虞灿推了郝好一把，“行了，我真要走了，你自己在家老实一点，注意防火防盗防触电知道吗？” 郝好看着虞灿笑而不语。 虞灿不满地踹了他一脚：“笑个屁!听到没？” “听到了。”郝好拉着虞灿的手腕牵着他往卧室走去。 “喂，你干嘛？我真要走了，我还得去做实验呢！” “放心，我不会耽误太久的。”郝好带着虞灿来到卧室拿起了他的手机。 第95章 悲观 一点开屏幕，他的微信就弹出了十几条消息，郝好点开的时候虞灿还想阻拦，“喂，你别看了，给我，我删了它！” “不急，我看了你再删。”郝好直接用他受伤的左手攥住了虞灿的手。 虞灿本来想挥开他的，但感受到郝好左手无力的触碰后，他又忍了下来，放弃挣扎任由郝好握着他，只不过他还是不肯死心，企图用另一只手打岔。 “别动，我看看。”郝好直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绕了一圈后禁锢在他的臂弯里，虞灿被他这么扣着想要挣扎又有点不想，他纠结了片刻后安静了下来。 郝好点开微信从头开始看。 虞灿：对了，家里的洗衣机什么的你不会用就别去动，有衣服要洗待会儿给阿姨就行，知道吗？ 还有，万一你要出门的话别走太远，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可就太丢人了啊！ 虞灿：还有，你千万别去厨房动刀啊！别急着表现自己，我不吃这一套，知道不？ 虞灿：喂！人呢？ 虞灿：郝好？怎么不接电话？ 虞灿：喂！你可别吓我！ 虞灿：我艹，你他妈不是真这么傻真触电了吧？ 虞灿：你扛住啊！我回来了！ …… 原来是这样。 郝好收起手机，忍俊不禁地看着虞灿：“你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啊？就为了这点事专门跑回来看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靠谱？” 虞灿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心里非常不爽。 他承认他有点关心过度，思虑过度了，但郝好怎么能笑话他呢？ 他为了他都失去理智，做出这么弱智的事了，郝好怎么就能这么无动于衷呢？ 虞灿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着一样，难受得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仅难受，他还很委屈。 就算他是想要隐藏他的感情，可郝好又怎么能真的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呢…… 他虞灿什么时候会为了别人这么奔波，会对别人这么牵肠挂肚，这些郝好究竟是真的看不见，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 “你少自恋了，我就是担心你把我房子点了，你算哪根葱！”虞灿悲从中来，用力地踹了郝好一脚，郝好没想到他这次来真的，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干嘛踢我？”他一脸痛苦地把头抵在虞灿的肩膀上，不让虞灿躲开他，“这次怎么这么用力，好疼。” “疼死你活该！放开，别耽误我事儿！” 郝好右手紧紧地抓着虞灿的肩膀，轻声哄道：“你别生气，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肯定你一定是误会我了，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误会什么误会，我没生气，你放不放？不放我不客气了啊！”虞灿横眉竖眼地瞪过来。 “没事，你别客气，有气就使劲儿往我身上撒，别憋在心里。”郝好对虞灿的脾气已经很适应了，反正他生气了自己就哄就对了。 他冲着虞灿咧着嘴笑：“虞灿，谢谢你专门为我回来一趟，除了奶奶，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上心过呢，我很高兴，真的。” 虞灿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我是担心我的房子！” “你是担心我，我知道，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也会好好守好家等你回来。” 他故意把这个房子说成家，心里期待着虞灿的反应。 虞灿看起来还是在生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措辞。 郝好只好继续说：“我知道你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会被悲观的情绪左右，你越是在意的东西就会越是紧张，下次你再担心我了就给我发信息，我保证以后手机一定随身带着，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好不好？” 虞灿没想到郝好会为他这次的犯傻找到一个这么体面的理由，这事儿放在任何人身上应该都会觉得他病得不轻，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包括他自己都会这样觉得，可郝好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地与众不同呢？ 为什么他总是能三言两语地戳中他的心窝子，却又总是不肯真正地看一眼他的心呢？ 虞灿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希望郝好怎么样，他不敢去深思，因为只要他去想了就一定会有不该有的期待。 这世上大多数期待总是会落空的，他从来都对此持悲观的态度。 他不想让自己被郝好牵着鼻子走，故意冷冷地说：“谁吃饱了没事整天担心你！我就是最近没吃药，你就当我犯病了吧。” “嗯，好。”郝好就跟看不见虞灿的冷漠似的，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想要跟你商量呢。” “什么事？”虞灿没有意识到他还是被郝好牵着鼻子走了。 “我…你不是不准我这段时间去工作吗，我想着反正也没事，不如去报个自考，拿个本科文凭，你觉得怎么样？” “自考？”虞灿皱了皱眉，“你听谁给你瞎出主意了？这玩意儿纯粹是浪费钱，就算是拿了文凭，一般公司也是不会承认的，你要是想读书，我还是帮你安排复读高三吧。” “不用了。”郝好摇了摇头，拉着虞灿在沙发前坐下，“没人给我出主意，我自己想的，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虞灿在他轻言细语的安抚下脸色也没那么差了：“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自考的费用也不便宜，少说学费也得一万多，我早说了让你读书，不知道你在犟什么，你要是愿意拿钱去打水漂你就去，我管不了你。” “管得了的，你说不行我就不去了。”郝好先表态，再解释道：“其实我想拿文凭不是为了找工作，我只是……想要有个文凭，但是我没那么多时间花在这件事上，我知道你让我去读书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我想要快点挣钱。” 虞灿冷哼一声，说：“你以为就你想挣钱啊？你走出去随便拉一个人问问，这世上谁不想挣钱啊？那钱是那么容易挣的吗？你没文凭，没背景，没资历，没人带，你上哪儿挣钱去？” 郝好被虞灿说得一无是处，心里稍稍有些失落，可这些都是事实，他无可辩驳，他只能干笑着说：“我知道，正是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我才要比别人先启程才行啊，大学这个地方我觉得更像是一座象牙塔，不适合我这种人。” 虞灿自己说郝好是一回事，但却听不惯郝好这么损他自己，他不悦地说：“什么你这种人，都是黄种人，你还能比别人更高贵啊？” 第96章 不娶何撩 “我高贵什么啊？”郝好总是能轻易地捕捉到虞灿别扭的安慰，他笑了笑，说：“我其实在部队的时候跟几个战友讨论过一些事，我的手这样去打工根本就没人要，我还是打算去倒卖废品。” 虞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不是你搞笑呢？你大老远从山城到京城，就是为了换个地方捡垃圾？你可真出息啊！” “不是的，你别生气，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郝好赶紧拍了拍虞灿的后背给他顺气。 虞灿一巴掌推开了他的手：“我气什么气，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的未来，你愿意一辈子和垃圾为伍我管得着吗？” 他说完蹭的站起身黑着脸就要走：“你爱干嘛干嘛，我懒得管！” “别！你管得着的，虞灿，别走！” 虞灿根本不想听，气冲冲就往门口走去。 “虞灿！你等等！”郝好哪敢让虞灿带着气走，他赶紧跟了上去，虞灿出了门他也跟着。 两人站在电梯口，虞灿回头瞪向郝好，发现他外套都没穿就出来了，也顾不上生气就拽着他的手腕说：“你有病啊，外面零下二十几度，你不穿外套出门是想当冰棍吗？” “我忘了。”郝好丝毫不在意，他反手又勾住虞灿的手腕，轻声细语地说：“你陪我去拿外套吧，我送你去学校，等路上我再跟你好好说说我的打算，我们一起商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做，行不行？” 虞灿哼了一声：“算了吧，这是你的人生，我哪有资格置喙啊？” “你有。”郝好垂眸沉沉地看着虞灿，眼神深邃无比，“我的事你都可以说了算，不过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咱们商量着来，行不行？” 郝好说了好几次商量了，可他自己的人生大事又凭什么要跟自己这个外人商量？ 虞灿有些看不透郝好的想法，但这不影响他因为郝好的话而悸动。 不管怎么说，郝好的人生大事愿意听取他的意见，这至少说明他在郝好的心里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 当一个人对一个人动了心思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中去扒出一丝对方也对自己有意的可能，真要是捕捉到了这一丝苗头后，原本只有5分的希冀也会变成了10分。 明知道不该沉沦，可感情这东西又哪里能够收放自如，虞灿对上郝好的眼神，只一瞬就像是被电击中，全身都酥酥麻麻。 一年前的郝好因为他的坚韧和凄苦得到了虞灿的怜惜，并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驻扎进了虞灿的心里，一年后的郝好更是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撩拨虞灿的心弦，虞灿觉得很无力。 理智一直在逼他和郝好保持距离，逼他克制自己的感情，可他的感情却又总是一意孤行，硬要和他自己作对。 虞灿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他不知道原来感情是这么汹涌又任性的东西，郝好只要在他身边，虞灿就忍不住想要得到他，将他据为己有，给他身上打上他虞灿的标签，然后把他和自己一起圈在他的牢里，拉着他一起沉沦。 这个念头太可怕，也太自私了，虞灿被自己吓了一跳，他赶紧别过头说：“你赶紧去穿衣服，别到时候感冒了传染我。” 虞灿说完郝好又笑了。 “你笑什么？”虞灿视线停在郝好的嘴角。 郝好抿着唇摇头：“没笑什么，你跟我一起去吧，不然我怕你跑了。” “嘁，我要跑你能拦得住？”他嘴上这样说着，脚步却是一点没动，电梯来了，他也没进去。 “拦不住，所以我只能请求你别走。”郝好这句话的语气有些低沉，他低着头，虞灿也没看到他是什么表情。 虞灿低头看着自己被攥着的手腕，心情蓦然好转。 “我看你这一年多就只长个了，怎么性格还变得这么黏人了呢？你那些战友里是不是有谁特别宠你？” “怎么可能。”郝好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转头对虞灿说：“除了你，还没有人这么评价过我，我这辈子真要说被谁宠过，那就是奶奶和你吧。” 又来了，说得好像他是什么特别又唯一的存在似的！ 虞灿一颗心又被郝好撩拨得不上不下的，他只能用玩笑来掩饰他的心动：“那这么说是我太惯着你了？奶奶之前可没把你养得这么黏人。” “要是的话你怎么办？”郝好拿起他的军大衣穿在身上。 “什么怎么办?”虞灿看他又穿这件军大衣，问道：“你没其他外套了吗？这衣服在部队穿行，在外面穿还是不太合适。” 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郝好也不好特意再说什么让他负责的话，他回道：“我暂时还没有买新衣服，以前的外套有点短了，先暂时将就一下吧。” “你穿我的，这军大衣也不抗冻，还得穿羽绒服才行。” 虞灿拉着郝好来到他的房间拉开衣柜，里面一排排全是名牌大衣和羽绒服，还有一件白大褂。 郝好的视线定在了那件白大褂上，说：“你穿白大褂什么样呢？” “咱俩第一次见我不就穿了吗？” “是啊，不过那个时候不一样。”郝好伸手摸了摸白大褂，有些遗憾地说，“我当时没有认真看，只记得你很好看，可惜了。” “……”这话听着正常吗？ 虞灿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成了传说中的恋爱脑，不然怎么郝好说什么他都觉得他对自己也有点那意思呢？ 可他看郝好的表情又那么正直，没有一丝不自然的情绪在，按理说郝好应该也只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他要是真动了心，应该不至于这么藏得住吧？ 虞灿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一句话，不娶何撩。 郝好这小子今天无形中撩了他好几回了，难不成他天生就自带渣男属性？ 虞灿冷着脸打开了他的手，说：“少废话，赶紧选件衣服，我不能耽误太久。” “哦。” 第97章 梦碎 郝好从衣柜里取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说：“我就穿这件吧。” “行吧，赶紧穿上，我打的车快到了。” “嗯。”郝好穿上衣服后，在经过穿衣镜前的时候停了一下，镜子里两个差不多高的男人穿着差不多款式的黑色羽绒服一前一后地走着，一个英俊，一个硬朗，看着还挺和谐。 郝好默默地走到虞灿身边和他肩并着肩，嘴角偷偷地上扬。 上车后，郝好本来打算跟虞灿解释一下他的打算，但虞灿说车上不方便说，让他等会到学校的时候再解释。 等到了虞灿的学校，郝好看着眼前气派古朴的大门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和这个地方是格格不入的。 虞灿回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郝好摇了摇头，“这会儿方便了，我跟你说说我的计划吧。” “嗯，说吧。”虞灿双手插兜，慢慢悠悠地走着。 “我在部队里认识了一个战友，我们关系还可以，之前聊天的时候他问过我家里是干什么的，我就说我是卖废品的，他说他家以前也是。” 一道刺骨的寒风从侧面吹过来，虞灿被吹得一激灵，郝好脚步一转，绕到了虞灿的左边。 “嘶~真冷。”虞灿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身体也微微地靠在郝好的身上，“然后呢？” 郝好绷直了身体，稳稳地让虞灿靠着，“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家就是开废品回收站的呢，后来他跟我说他们是专门去国外回收一些废旧的塑料制品，或者废旧电器这些，然后回来加工后当成原材料卖给一些中小企业，据他说干这个每年的利润最高有百分之四百，我就想着我要不也试试看呢。” 虞灿冷笑了一声，说：“我当是什么好事呢，你想得简单，这进口生意你以为真有那么好做？你有资源吗？有渠道吗？有初始资金吗？” “我没有。”郝好老实地摇头。 “那你还敢想？”虞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郝好。 “我虽然没有资源，但我那个战友说我可以和他一起干，他说等他也退伍后，他出钱和渠道，我负责出力，他和我四六分。” 虞灿冷笑：“哟，那你还真是遇到大好人了啊，人家明明可以自己赚那百分之四百的利润，却偏要分你四成，这是多么伟大的战友情啊，欸，你是不是感动得恨不得跟人当场拜把子啊？” “那倒也没有。”郝好一听虞灿这语气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有哪里不对，他没有扭捏，十分坦诚地说：“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我连电视都很少看，很多事我都不懂，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说呢？”虞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幸好你跟我先说了，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你趁早死心，我们国家也就发展初期对国外的资源比较依赖，不得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去进口洋垃圾来循环利用，但现在咱们在很多方面都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你说的这个买卖说白了就是倒卖洋垃圾，这事儿以前还能干，现在你要是再干，那我估计只能去局子里捞你了。” “这么严重？”郝好很是震惊。 虞灿直接拿出手机搜出几条新闻给郝好看：“哝，看到没，几年前咱们国家就已经在禁止倒卖洋垃圾了，虽然还是有人为了赚钱顶风作案，但咱们国家的海关可不是吃闲饭的，你就看你能不能有那本事把东西运进来吧。” “那我那个战友为什么还要……”郝好看着手里的红头文件一脸的失落。 “傻了吧？”虞灿冷冷地笑了一声，“是不是真以为部队里的人个个都是好人，叫一声战友就真的是肝胆相照，百分百可以信任了？” 郝好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在部队里一直被灌输的信念就是要信任战友，我虽然不至于真的百分百信任，但确实也没有把他们往坏处想过，而且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困难，一起流过汗，流过血，我真的没有想到……” 他的语气愈发低落起来：“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就要问问你了。”虞灿一想到那个人存心利用郝好，让他去铤而走险，心里就直冒火。 郝好这傻小子以前没什么朋友，去了部队肯定傻了吧唧的把自己所有的信任都交出去了，结果竟然就遇到了一个这么坏的。 虞灿越想越气，没好气的问道：“喂，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了？” “没有吧……”郝好垂着头想了想，“我没得罪过他，真要是有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把他当好兄弟呢……” “哼，估计是他知道你无亲无故的，又做着发财的梦，最适合帮他去干这行当，到时候你们真赚钱了他得利，要是被抓了他到时候他再跟你扯什么战友情，兄弟情，肯定把你这傻子哄得主动承担全部责任。”虞灿侧过头上下打量着郝好，“别说，他还真会选人。” 郝好这会儿发财梦碎，连带着曾经幻想过的给虞灿买大房子，把他哄过来一起住的梦都全部破碎了，同时曾经令他感到热血澎湃的，慷慨激昂的军旅生活和战友情谊也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他垂着头，默不吭声地看着地面。 虞灿走了几步后见郝好没声儿了，就停下来看着他。 听到虞灿停下，郝好也停下了脚步。 “干嘛？这就受不住打击了？这不像你啊？怎么，这才认识一年多而已，你真把那人看得那么重啊？” 郝好垂眸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虞灿：“不算打击，只是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我们当时一起训练的时候，他还帮过我来着。” “哼，这不是很正常吗？在部队里你们是一身正气的军人，可在此之前你们的人品、性格就已经形成了，他会有这种心思只能说明他本身就是个奸诈的人，就算当了兵，那也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你不能对任何身份的人有滤镜，一个人本性要是坏的，就算背上长了翅膀，那也绝对不是天使，知道吗？” 郝好沉沉地“嗯”了一声，头还耷拉着，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狗。 第98章 惆怅 虞灿知道郝好肯定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过他却觉得郝好在这个时候经历一次欺骗和背叛也不错。 郝好虽然从小吃了很多苦，对现实有了足够的认知，但他在感情这一块却有着很大一块空缺。 他对亲近关系的向往早晚会成为困住他的枷锁，现在能够早点让他踩到陷阱，以后他估计也知道对别人长个心眼儿了。 不过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虞灿还是不忍看到郝好这么难受。 他艰难地从兜里掏出手拍了拍郝好的后背，然后很快又把手揣回了兜里：“行了，多大点事儿啊，这人一辈子要是没个人背叛你利用你，那只能说明你是个一点价值也没有的人，这也不算是什么好事，你自己知道以后交朋友要擦亮眼睛就行了，知道吗？” “嗯。”郝好朝虞灿抿了抿嘴，浅浅地笑了笑。“我没事的。” 一股冷风从后面吹来，灌进了虞灿的脖子里，虞灿猛地缩了缩脖子，颤颤地说：“没事就打起精神来，你长这样，不适合做出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而且你应该感到庆幸，还好你身边有我这么靠谱的朋友在，不然等你傻乎乎的被套住那一天你再后悔也没用了。” “嗯，你说得对。”郝好抬手帮他提了一下衣领，然后手就自然地落在了虞灿的肩头，为他压住衣领，接着沉声道，“还好我有你。” “你知道就好。”虞灿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随即皱起了眉，“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我得赶紧去实验室了。” 他耸了耸肩，对郝好说：“好了，你别送了，自己先回去吧，这会儿估计阿姨都到了，你回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自己瞎操心，剩下的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 “哦，好，那你去忙吧。”郝好松开了手。 他其实还想再跟虞灿说说话，因为他心里还有一点难言的失落，只有虞灿在他身边他才能觉得好受一点。 可虞灿有事，他不敢开口。 郝好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任性的资格，也不知道该怎么任性，好在他最擅长忍耐和等待，虞灿晚上就会回来，中间只隔着几个小时，他能等的。 虞灿低头在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后对郝好说：“好了，我帮你打了车，你就在路边等，车尾号0381，自己看着点儿啊。” 郝好失笑道：“我自己打车也可以的，你用不着这样。” “我这不是怕你土包子进城啥也不会吗，行了，去等着吧，最多5分钟车就到了，先走了啊。”虞灿朝郝好挥了挥手后就脚步匆匆地往前走了。 郝好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看着虞灿远去的背影。 冬日的京城总是雾蒙蒙的，很快虞灿的身影就变得一片模糊。 直到虞灿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郝好才挪动脚步往回走。 没有了虞灿在身边，郝好再与周围来来往往的大学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心里又隐隐自卑起来。 郝好加快了脚步，低着头逆着人群走下台阶。 京城是个很繁华的都市，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在散发着一股金钱的味道，所有年轻人身上都仿佛安装着一个马达一样，个个都形色匆匆，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重心，每一个人都是这个社会的栋梁之才…… 郝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心里一阵空落。 就算他身上穿着的是虞灿昂贵的外套，看起来也算是有个人样，但在这些社会精英面前他的窘迫，他的贫穷，他的无知全部都无所遁形，即便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假装自己也属于这里，可郝好自己心里清楚，他自己很在意。 原本郝好也不是一个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的人，在他还是郝烂的时候他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将要永远烂在泥泞地里的命运。 他本该浑浑噩噩地等待时间过去，等待着死亡来结束一切，可他偏偏有了妄想。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有了想守护一生的人，就会开始变得胆小，郝好也是。 他其实很怕虞灿知道了他的心意后会嘲笑他的痴心妄想，毕竟他是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就像虞灿说的，没文化，没背景，没资源…… 郝好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京医大的牌匾，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凌冽得厉害，一点也不像山城那么温润。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想念山城了。 严格来说，郝好其实是有点想家，可他根本没有家。 这偌大的世界没有一片砖瓦，没有一盏灯是属于他的，他沉甸甸的思念找不到地方落脚，最后只能定格在奶奶的坟前。 想到奶奶，郝好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安慰，如果到最后他还是一无所有，无处落脚，也……没人再需要他，那么至少奶奶的坟边还有他的位置。 郝好转身走到街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车来车往。 没一会儿，虞灿为他打的车就停在了路边，郝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堵在胸口的那一股闷气通通吐了出去。 上车后，郝好忍不住问道：“师傅，这一趟车费是多少钱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你自己打的车不知道是多少钱？这车是你打的吗？” “是我朋友帮我打的，我想问一下多少钱，待会儿好还给他。” “哦，你那小区不远，没多少，就28。” “好的，谢谢。” 郝好问完后就转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他其实是知道虞灿为什么要帮他打车，虞灿总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让他出一分钱，每次他找的理由都很恰当，还总是会用最凶的语气掩盖过去，不让他有心理负担。 虞灿的好，郝好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会这么沉迷，才会想要将这份好一直独占下去。 可虞灿的这份好也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在虞灿的心里，他是一个多么没用的人，没用到连28块钱都承担不起。 郝好从再见到虞灿的第一面起就很想给虞灿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他希望虞灿看到他变得更成熟，更可靠，也会慢慢地变得有能力，可今天的谈话打碎了他的美梦。 要不是有虞灿的提醒，郝好还不知道他所自持的那些所谓生活阅历原来是这么的粗浅无用，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摸爬滚打才累积下来的所有认知他以为有一瓶水那么满，没想到原来只是瓶底那么一点。 他懂的只是和他一样的底层人物打交道的逻辑，可那些上层社会之间的弯弯绕绕是他这种小人物根本想象不到的，这也许就是圈层之间的壁垒，稍有不慎，就会让他撞得头破血流。 第99章 不舒服 郝好来京城的时候是带着雄心壮志而来，这才一天就被现实的无情残酷打压，幸好他这一生吃过的苦，受过的打击已经足够多，他在车上那短短二十多分钟里就已经重新整理好了心情。 郝好到家的时候虞灿叫的阿姨已经在家里打扫了，见到郝好进来的时候，那个阿姨吓了一跳。 “你谁啊？”阿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郝好。 郝好朝她笑了笑：“阿姨你好，我是虞灿的朋友，这几天住在他这儿，他应该跟你说过吧。” “哦，你就是灿灿的朋友啊……”那阿姨将郝好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 “嗯。”郝好被她看得很尴尬，他脱了鞋打算去书房继续看书。 阿姨的视线一路跟着他，问道：“小伙子，你多大了，是干什么的啊？” 郝好回头，说：“我今年二十，刚当完兵退伍，暂时还没工作。” “哦，当兵的啊……”阿姨继续拖地，嘴里一边又问道，“那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山城的。” “山城的呀，怪不得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和灿灿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是在山城认识的，他算是我的房东。” “哦，那灿灿对你挺好啊，还让你住他这儿，又专门让我来给你做饭。” “呵呵，是啊，虞灿人好。”郝好心里说不出的尴尬，也许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阿姨有点不喜欢他。 这阿姨是虞灿家里一直用的住家保姆，虞灿自己在外面住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让她过来打扫房间，她照顾了虞灿好几年，自认为算是虞灿半个长辈了，看郝好的时候眼里是明晃晃的估量。 “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儿啊？” “我叫郝好。”郝好脱掉外套，顺手放在了沙发上。 “欸，那沙发我刚刚才收拾好呢，你从外面穿着回来的衣服多脏啊，都是灰，你就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吧。” “哦，好。”郝好拿起衣服，拘谨地走到门口，把衣服挂好。 等他挂完衣服，回头就看到那阿姨正盯着他看呢，郝好手指紧张地蜷了蜷，朝对方笑了笑后，就打算离开。 那阿姨叫住了他：“对了，你打算在灿灿这儿住多久啊？” 郝好回头，抿着唇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阿姨笑了笑，说：“嗐，没什么，就是灿灿这套房除了我，还没让别人来过呢，这孩子性子有些冷，不喜欢同人亲近，所以才从家里搬了出来，他就是想图个清静，有些事他可能自己不好意思说，我带他也快七八年了吧，一直把他当自己家孩子看，我就越俎代庖帮他说两句，你别介意啊！” 她说得随意，郝好却觉得脸颊一阵发烫。 原本他对于和虞灿的同居是欢欣雀跃的，但此时此刻，在这个说话的口气一直上扬着的阿姨嘴里，郝好感觉自己就像是从穷乡僻壤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他有些抬不起头。 郝好克制地说：“阿姨，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是我和虞灿之间的事，有什么问题我会和他沟通的。” 阿姨轻笑了一声，说：“成，你们商量好就成，还有啊，咱们京城人讲究礼仪，跟陌生人和长辈说话都用敬称，你该说您，知道不？。” 这阿姨语气有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郝好听着心里挺不舒服的，他沉沉地“嗯”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您先忙，我进去看会儿书。” “成，灿灿交代了让我给你做饭，我们都是北方人，做出来的菜都是北方的味道，清淡，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欸，要不我给你买点儿火锅底料，然后一锅煮了得了。” 郝好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沉声说：“您看着弄就行，我不挑食。” 郝好径直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他静静地靠在门上仰着头，等着脸上的热意消散。 被人看不起这种事郝好原本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小到大，他不就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郝好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因为那个阿姨的几句话就深受打击。 虞灿让郝好感受到了平等和被尊重的感觉，虞灿让他相信了他是被需要的，虞灿的温柔和纵容让他觉得他和虞灿之间是亲密的无间的，他们之间有着不同于别人的默契和羁绊…… 可这个阿姨的几句话就生生地拉开了他和虞灿的距离，郝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无法反驳，也没有立场为自己据理力争。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既惆怅又迷茫。 虞灿回到实验室后就一直埋头实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午饭时间，他拒绝了刘娜一起去食堂吃饭的邀请，刚换好衣服就拿起手机给郝好发短信。 虞灿：吃饭了吗？ 郝好一个人在桌上吃着火锅，看到虞灿的消息赶紧拿起手机回复：正在吃，你呢？忙完了吗？ 虞灿：嗯，刚忙完准备去吃饭，张阿姨给你做的什么？ 郝好：火锅，挺好吃的，你呢，你待会儿吃什么？ 虞灿：随便吃点儿呗，你行啊，张阿姨可从来没给我做过火锅，她这么照顾你啊？ 郝好：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虞灿：干嘛？想我了？ 虞灿发完消息后就想撤回，又觉得这样有点刻意，他只能希望郝好能够郝好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玩笑，不会多心。 郝好看着虞灿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心里对虞灿的思念变得愈发汹涌。 虞灿这句话明显就是句玩笑，郝好却仍能从中品出一丝甜来，他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好几行字，又统统删掉重写。 虞灿发完消息后就一直盯着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看，看了半天也没等到一条消息发过来。 “啧，这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呢，就不能一句一句的发吗！” “虞灿，你在自言自语吗？” 虞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去，老顾，你走路没声儿的吗？” “是你太专注了。”顾禹碹看向虞灿的手机屏幕，问道：“在跟谁发信息呢，我在后面叫你都没听到。” “有吗？”虞灿说话间看到郝好头像旁边已经没有显示在输入了，但也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他心里顿时烦躁起来，“我没听见，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见他收起了手机，顾禹碹也就没有再问，“没什么事，就是问你去哪儿吃饭。” “还能去哪儿，去食堂呗，你呢？” “我也是。” “那一起去吧。”虞灿有求于人，对顾禹碹的态度明显比之前热络了一些，他主动找话说：“对了，我听室长说你准备考博了，你打算考哪个学校啊？” 第100章 爱而生怖 “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去m国的几所老牌学校，现在还没有选好导师。”顾禹碹说完问虞灿，“你呢？你还不开始准备吗？” “我啊……”虞灿虚着眼睛看着前方淡淡道：“我还没想好呢。” “这还需要想吗？”顾禹碹不解地看着他，“你以后要走临床这条路，不读博哪有什么出路。” “谁知道呢”，虞灿开玩笑似的说，“也许我以后不当医生呢？” “你认真的？”顾禹碹表情严肃，显然是不认同虞灿的话。 “嗐，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什么都当真呢。”虞灿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对了，今天班泗的样本又被毁了，唉，你说到底是谁这么看不惯他啊？” “不知道。”说起别人的事顾禹碹就冷淡得多了，“他也是个成年人了，被人欺负了应该知道反抗，如果他自己都不在意，那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倒是。”虞灿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就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这不寻常的反应引起了顾禹碹的关注。 虞灿打开手机一看，是郝好回的消息：嗯，是想你了，你几点放学？我来接你吧？ 虞灿嘴角勾了勾，回了句：我看你打了那么久的字，还以为你要回我一篇中篇小说呢，结果就这么两行字？ 郝好：你一直在看我打字？ 虞灿：你说呢？我有那么闲吗？ 郝好：好吧，那你到底要不要我来接你？ 虞灿：不用，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临时有情况，你在家等着就行。 郝好：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虞灿：知道了，别催。 郝好：哦，【可怜】jpg. 虞灿：【哼哼】jpg. 顾禹碹盯着虞灿嘴角那抹近乎温柔的笑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虞灿镇定自若地收起手机，扭头朝顾禹碹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三点一线的，我哪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是吗”顾禹碹淡淡道，“看你刚才那表现，很难让人不多想。” “什么呀”，虞灿有点心虚，却又忍不住问道：“我刚才什么表现啊？” “你刚才一直在笑，你可能没注意过，你很少有那么外显的情绪。”顾禹碹说着视线就落在了虞灿的眼角，继续说道：“你也很少笑得那么温柔。” “是吗……”虞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你这么说好像我平时多装似的。” “你难道没有装吗？” “啊？”虞灿这下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顾禹碹摇了摇头，“走吧，再晚一点食堂就没菜了。” “……行吧。” 虞灿跟在顾禹碹身后，脑子里总是在想顾禹碹刚才的那句话，难不成他一直以来真的伪装得很拙劣吗？还是说他平时的表现真的很明显？ 不管怎么说，伪装被人当场点破还是挺尴尬的，虞灿没好意思再说话。 “对了”，顾禹碹突然回头，吓了虞灿一跳，“我去，你干嘛突然回头，吓我一跳！” 顾禹碹盯着虞灿看了两眼，才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爸让我转告你，他建议你先带你朋友去他那儿看看情况，如果他有手术的条件的话，我爸再看能不能挪一点时间出来。” “真的？那太好了！”虞灿喜上眉梢，一张常年都冷冷清清的脸此刻尽是活色，那么生动艳丽，看得顾禹碹微微一怔。 “那你爸哪天值班啊？我尽快带他去。” “下周一上午他在，我跟他说一下，让他给你加个号。” “那行，真是太谢谢你了！”虞灿激动地拍了拍顾禹碹的肩膀，“改天一定要请你吃饭，你可别跟我客气啊！” “嗯，不会跟你客气的。”顾禹碹感受着肩上的重量，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也别改天了，今晚你有空吗？” “今晚？”虞灿面露为难，“今晚恐怕不行……” “怎么，你有约了？” “不是，就是家里那小孩儿估计还有点不习惯，一直催我早点回去陪他呢，而且我都答应他晚上带他去吃涮羊肉了，要不还是改天吧？” “好，我知道了。”顾禹碹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反复品味虞灿的话。 家里的小孩儿…… 他突然问道：“你刚才就是在跟你家里那小孩儿发消息？” “是啊。”虞灿回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解释了一句，“他这人挺幽默的，我跟他说话老忍不住笑，你别误会。” 顾禹碹笑了笑，说：“我能误会什么，你们不都是男的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盯着虞灿，虞灿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头皮都麻了。 “是啊，我们都是男的，确实没什么好误会的。”虞灿讪讪地笑了笑后，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死气沉沉的。 这之后顾禹碹又和虞灿说了些别的话题，但虞灿兴致都不高，两人吃完饭后就一起回到宿舍里午休。 躺在寝室的床上，虞灿翻来覆去的没有丝毫睡意。 他拿出手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点开了和郝好的对话框。 他盯着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给郝好发了条消息过去：喂，在干嘛？ 郝好回复得依旧很快：在看书。 虞灿：看的什么书呢？ 郝好：《心是孤独的猎手》，你也看过吧？ 虞灿：废话，我的书我当然看过，不过这本书读起来还挺晦涩的，你还能看得进去？ 郝好：是有点点枯燥，但是我看到你在首页做了标记，就想看看这本书写的什么。 虞灿笑了笑，回道：那你看懂了吗？ 郝好：好像看懂了。 虞灿：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什么叫好像看懂了？ 郝好：我就是觉得吧……那个辛格和安东尼之间好像有点怪怪的。 虞灿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字一字地打着：哪里怪？ 郝好：我觉得辛格好像特别在意安东尼，他……他是不是喜欢他？ 虞灿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回道：是啊，难为你这个大直男还能看出来，怎么，觉得恶心啊？ 郝好看着虞灿的话心里突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舔了舔嘴唇，谨慎地回道：当然不会，这种事我在山城见多了，我觉得很正常的。 虞灿把他的回复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总觉得他没有回答到点子上，可他也没有追问的理由。 他盯着屏幕半天没有回复。 郝好那边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句：你也看过这本书，你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恶心吗？ 虞灿心里莫名烦躁，但他又不知道这股烦躁从何而来。 他破罐子破摔地回了句：恶心啊，两个大男人说什么爱不爱的，恶心死了！ 郝好这次过了好久都没回，虞灿等待期间就像是卡在过山车的顶端一样，心一直高悬不下。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虞灿竟然有点不敢看，可他的手却很诚实地点开了屏幕。 郝好：我觉得辛格的感情很深沉，也够克制了，他没有想过用这份感情去逼迫安东尼什么，他只是想要一直陪着安东尼而已，这样的感情，你也觉得很恶心吗？ 虞灿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随即苦笑了一下，回了句：我觉得怎样重要吗？那只是个故事，现实里没有辛格，也没有人会一直这么默默无闻地全心爱着另一个人，你看看就行了，别入戏太深。 郝好这次又是一直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虞灿就一直盯着屏幕看着，过了好一会儿，郝好那边却只回了短短一行：我知道了。 虞灿收起了手机，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第101章 清醒 郝好在经过那样一番对话后也没了看书的心情，他把书丢在一边，就这么仰着头坐在沙发椅上走神。 刚才他没忍住试探了一下虞灿，却没想到虞灿原来对男人之间的感情这么排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很多小心思都得藏好一点， 否则…… 他可能就再也无法留在虞灿身边了吧。 性取向这种东西基本是不能扭转的，郝好此时已经做好了这一生都像辛格那样，只把自己的感情默默藏在心里的准备。 他再不敢想别的，只求能长久陪伴在虞灿身边就好。 心是孤独的猎手，这本书的名字还真是贴切，如果没有动心，人也许就不会意识到一个人是多么的孤独，如果不是因为刻骨的孤独，谁又敢赌上心碎的可能将整颗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另一个人，只求换来一世的相伴。 这世间的无奈太多太多了，郝好自认他不是一个受命运眷顾的人，所以，虞灿不会属于他这件事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管他多么想要，他依然没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没有平凡却爱他的父母，甚至没有一份普通却能温饱的收入，相比之下，没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爱人好像也合情合理。 郝好疲惫地叹了口气，其实但凡他有点自知之明，听到虞灿的这些话他就应该彻底死心了，原本他和虞灿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偏偏他还连个性别优势都没有…… 可是他的心根本不受他控制，明知道无望，可他就是放不下。 只是再放不下，他也有了几分清醒。 虞灿那么好，不管他是不是男人，他都是配不上的。 像他这种人，最好的情况应该就是找一个和他一样，有一些轻微的残疾，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能吃苦耐劳的女人，他这种条件，原本就不配谈什么感情，有人能不嫌弃他，肯同他搭伙过日子，就这样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郝好一面理智的这样想着，心却像是被人用利器搅碎了一样，痛得他弯下了腰。 当初他的手差点都废了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可此刻他却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在部队的时候他与世隔绝，暂时地逃离了现实，所以才对他和虞灿的未来是那么的笃定，他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总觉得虞灿最终一定会是属于他的，所以他才敢定下那么可笑的目标。 他不经过虞灿的同意，就将虞灿视为自己的爱人和终身的伴侣来看待，就这么自欺欺人竟然还真把他自己给哄得失去了理智，他还真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够到天上的月亮。 他竟然真的敢相信虞灿会接受他的感情…… 要不是虞灿的这一句“恶心”，还有之前那个阿姨明里暗里的暗示他和虞灿之间的差距，他差点真忘了他只是一个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人。 郝好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狂妄，他的盲目自大，他的痴心妄想。 好在他清醒得很及时，好在他还没有真的傻到告诉虞灿他的心意，否则虞灿要是知道了他的这些心思，只怕会觉得他特别可笑吧…… 郝好抹了一把脸，起身走到了卧室，将早上才放进去的衣服一件件从衣柜里取出来，放进他的帆布背包里，每放一件，他的心就更痛一分，好像他拿走的不是一件件衣服，而是他碎成一地的美梦。 走出部队时他装着满腔的壮志雄心，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他都充满了信心，可短短一夕之间，他就被现实浇了个狗血淋头，事业是一场骗局，爱情更是一场妄想，他的意气风发就这么轻易地被现实戳破，只剩下一个不堪的真实的他自己。 真实的他就是这么浅薄，无用，狂妄…… 这不该是他，不管作为曾经的郝烂，还是现在的郝好，他都只配脚踏实地生活，他什么时候也开始染上了做梦的瘾？ 郝好像是骤然从他自己编织的幻境中猛然清醒过来，幻境中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空洞，他就站在这空洞的中间，清醒地意识到这才是他原本的处境。 这样也好…… 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才不会忘乎所以。 郝好将背包拉链拉好，下意识地用左手提起背包，手却瞬间脱力将背包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背包不算重，砸在脚背上也只有钝钝的痛感，可郝好却觉得他的心口痛得一阵发紧。 这一刻，他彻底地从美梦的余韵中清醒了过来。 忙碌了一天，虞灿总算是熬到了周五的夜晚来临。 他拒绝了李立辉一起吃饭的邀请，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郝好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喂，虞灿。” 一听到郝好的声音，累了一天的虞灿就像是好不容易从岸上逃回水里的鱼，他周身都轻快了不少。 “喂，你干嘛呢？”虞灿一开口就不自觉带上了笑意，顾禹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虞灿发现了他的注视，笑着同他挥了挥手。 顾禹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电话里传来郝好平静的声音：“我在洗衣服，你忙完了？” “嗯，今天周末，我放假了，等着，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对了，你洗什么衣服，放洗衣机里不就行了？”虞灿一边说一边脚步匆匆地往校门外走，嘴角笑意一直不减。 “我就这么一件，手洗了就行，那你发个地址吧，我过来。” “也行，欸，你会不会打车啊？要不我给你叫个车得了。” 郝好在电话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吗？” 虞灿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低落，还在开着玩笑说：“那不然呢？” “呵，好吧。”郝好又笑了笑，说：“不过打车我还是会的，你地址发过来吧。” “行，待会儿见啊，我这儿有点堵，你要是先到了就先去点菜啊，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虞灿心情很好地站在路边等车。 另一边，郝好在他刚租的20平的合租房里晾上他刚洗的内衣后就准备出门了。 虞灿不喜欢他穿军大衣，郝好就从地下商场里买了一件黑色假羊毛的大衣，他站在门口的镜子前看了一眼，这件大衣是一眼可见的单薄和廉价，但胜在款式还算耐看，而且有郝好的脸和身材衬着，看着也还是挺精神的。 只是这衣服太薄，要扛零下二十几度还是不够的，郝好在里面穿了两件薄薄的秋衣，和奶奶为他织的毛衣在里面，又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这才敢出门。 第102章 幸好他从不曾知晓 郝好租的房子很偏，离市区远，他一看网上的打车费竟然要50，属实是让他有点肉疼，他身上这件大衣也才买成90呢！ 郝好当下就想要改坐地铁，但地铁要换乘3趟，他怕虞灿等久了，还是咬牙打了车。 即便是打了车，郝好到的时候虞灿还是早就到了。 虞灿自己一个人等到锅都开了郝好还没来，他已经有点生气了，但在看到鼻子都冻红了的郝好走进来时，他心里的火气又快速熄灭了。 他朝郝好招了招手，扬声道：“这儿呢！” 郝好搓了搓手，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刚坐下郝好就朝虞灿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你等久了吗？” “你说呢？你干嘛呢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虞灿不满地看着郝好，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一件一看就很廉价的薄大衣，他立刻皱起了眉，问道：“喂，你怎么不穿我的羽绒服出门？外面这么冷，你就穿这个？” 郝好确实冻得厉害，虽然下车到店里没几分钟的路，但零下的冷风还是让他冻得不轻，好在他身体素质还可以，这才不至于太狼狈。 他捧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说：“我也不能总穿你的衣服，对了，菜都点好了吗？” 虞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嗯，点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吗？”虞灿说着就要递菜单给他。 郝好摆了摆手：“不用了，你点的我都爱吃。” 虞灿笑了笑：“那倒是，你什么不爱吃啊。” 郝好也笑：“是吧。” “行了，快把外套脱了吧，来，刚烫的羊肉，你不是老想着这一口吗？快尝尝是不是你想的那个味儿。”虞灿给郝好夹了一夹涮羊肉。 郝好拿起筷子笑着说：“好，我尝尝。” 虞灿也不吃，就拿着筷子看着郝好，眼底泛着淡淡的愉悦：“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郝好也给虞灿夹了一夹羊肉放进他碗里，“你也快吃吧。” “嗯。”虞灿夹起碗里的肉吃了起来，他余光看到郝好放在凳子上的大衣领上居然还有吊牌，就问道：“你这衣服不会是新买的吧？怎么吊牌都没摘呢？” 郝好跟着看了过去，然后放下筷子，把吊牌扯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嗯，是刚买的，我没注意。” “哟，想不到你还挺臭美的，这大冷天的还专门跑出去买衣服，这多少钱啊？”虞灿看这衣服质量明显不行，有点担心郝好被坑了，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郝好见虞灿碗空了，就继续给他夹肉，一边回道：“90。” “90？”虞灿那句“这么便宜”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郝好倒是知道他在震惊什么，他笑了笑，说：“那老板估计是看我这么年轻，以为我不会讲价，还打算卖我600呢，结果我直接一口价还到60，把老板气得直瞪眼。” “哈哈，你可真行，你这是屠龙刀啊！”虞灿大笑着说，“欸，那老板没拿刀砍你吗？” 郝好摇了摇头：“没有，她就是嚷嚷着让周围的老板都过来看我，说我砍价直接砍掉一个0。” “哈哈，那你不是被围堵了？”虞灿听得津津有味。 “嗯，不过我要走那老板又不让我走，让我再加点。” “所以你就加到了90？” “没有，我加到了65.” “哈哈哈哈哈，你……你可真逗！”虞灿笑得直捂肚子。 郝好自己没觉得这件事有多好笑，不过见虞灿笑得这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等虞灿笑够了，他才说道：“有这么好笑吗？” 虞灿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好笑啊!我每次看别人砍价的视频都觉得好有意思，欸，下次你也带我去砍砍价吧？” 郝好摇头：“算了吧，那些衣服不适合你穿？” 虞灿不乐意了：“怎么就不适合了？我这种身高身材那就是行走的衣架子，没什么衣服是我不能穿的，懂不?” “嗯。”郝好点了点头，却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他给虞灿夹了一块莴笋，“吃点菜。” “不想吃菜，我还要吃肉。”虞灿一边说着，一边却老老实实地将郝好夹的莴笋吃了下去。 “好，我给你烫。”郝好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却又蓦地一阵鼻酸，他赶紧埋头夹了一夹羊肉放进锅里，不敢让虞灿看到他突然泛红的眼眶。 “对了，下周一早上你跟我去一趟医院，我给你找专家帮你重新看看你的手，这两天你老实点，别让手二次受伤，知道吗?” “好，谢谢你，你费心了。”郝好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感动，努力压制着又要冒头的妄想，尽量扮演着一个普通的好朋友的角色。 可他这骤然的生疏却让虞灿觉得不太舒服，他沉着脸看向郝好，不太高兴地说：“你这儿又给我装什么客套呢？不是你可怜巴巴让我管你的时候了是吧？” 郝好手指悄悄捏紧了筷子，胸口深深的起伏了几下，再开口时嗓子涩得厉害，他却还是极力挤出一抹笑说：“我那就是开玩笑的，我又不是你的谁，怎么好意思真让你管我，你别放在心上。” “你什么意思？”虞灿“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冷着脸看着郝好，“你玩儿我呢？” “我不是……”郝好面对虞灿的冷脸有些无措，这会儿的他对着虞灿早已没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勇气和底气，也不敢再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可以和虞灿肆意的亲近。 越是想要靠近，他就必须越要克制，否则，他只怕连虞灿朋友的身份都守不住。 他忍了又忍，也只能克制地说：“虞灿，你别生气，我不说了。” 虞灿不知道他这是闹哪出，只以为是这小屁孩儿那倔强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哼，我懒得跟你生气，显得我脾气多差似的。” 郝好笑了笑：“你脾气不差，是我嘴笨。” “你自己知道就好！”虞灿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转头就跟郝好分享起了他今天遇到的趣事。 “欸，我跟你说，我们学校里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两只小狗，一黑一白，胖乎乎的，一点儿也不怕人。” 郝好把刚熟的羊肉夹进他碗里，说：“你喜欢小狗啊？” 虞灿动作定住，歪头想了想，说：“一般吧，看看还行，我就是看它们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我，觉得它们可怜，就给他们买了根火腿肠喂它们，结果它们就缠上我了，一直要跟着我，撵都撵不走，吓得我赶紧跑回了宿舍，也不知道它们后来还跟着没。” 郝好听到他的话，瞬间就想到了他自己。 他不也是这样吗？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虞灿看他可怜就帮了他一把，然后他就像那两只狗一样以为自己有了主人，就想要一辈子都跟着虞灿，可他们对于虞灿而言都只是一时无聊的消遣吧…… 要是虞灿知道他也像那两只小狗一样，想要一直跟着他，虞灿估计也会吓得逃走吧。 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幸好，他清醒得够早。 第103章 痛苦 虞灿没有注意到郝好的沉默，明天是周末，他将有两天的时间可以一直跟郝好在一起，这件事他其实从早上就开始充满了期待，不过他很克制，没有表现出来。 火锅店里腾腾的热气驱走了寒夜的冷，却驱不走人心的阴霾。 菜快吃完了，郝好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虞灿说他已经搬走的事。 虞灿那么帮他，他从不曾嫌弃他是个垃圾堆里长大的人，他让自己住他的大房子，穿他的衣服，看他的书，吃他的饭，甚至睡他的床…… 他多想一直一直就这样留在他身边。 可他不敢。 人心都是贪的，他留在虞灿身边继续享受着虞灿的照顾和他的好，那只会让他变得疯狂，变得失去理智，他会忘了自己是谁，他会一再心生妄想…… 如果…… 郝好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没有什么如果。 虞灿今天难得开心，吃得有点多，这会儿肚子撑得厉害，他背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说：“待会儿我们在小区外面的公园走走再回去吧，吃这么多太撑了，得消消食。” 郝好捏紧了筷子，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虞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什么事啊？”虞灿眼皮慵懒地地耷拉着，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我想着我既然想要在京城立足，就不能一直依靠你，所以我……我搬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虞灿瞬间变了脸色，他猛地坐起身质问道：“你有病吧？你瞎折腾什么？” 郝好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虞灿所有的好心情都被这件事打散了，他不解地看着郝好：“不是，你到底在介意什么？我都收你房租了你还嫌伤你自尊吗？我说你这人有必要吗？你那自尊就那么脆弱，就这么容易受伤吗？” 虞灿顾不上再小心翼翼地维护郝好那宝贵的自尊，他知道他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也许会伤害到郝好，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很生气，也很受伤，更多的却是失落。 郝好根本不知道，他今天一天在无人的角落里早已偷偷地幻想了好多好多要和郝好一起做的事，也幻想了好多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画面…… 他想过他们依偎在一张椅子上一起看书，一起收拾房间，一起去散步…… 他还想过明天他们两个就在家里一起煮火锅，他这辈子没下过厨，但他却特别期待能为郝好做一顿饭…… 他一个人开心了好久，期待了好久，可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郝好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搬走了！ 虞灿气得紧紧地攥着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胸口熊熊燃烧着，可他的心口却依然是冷的，他为 自己感到悲哀。 郝好就这么想远离他吗？竟然连一天都不肯在他身边多待…… 郝好看到虞灿这么生气，他也很难过，可虞灿生他的气总比日后发现了他的心思，厌恶他要好得多。 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敢再让自己尝到甜头，所以只能对自己狠心一点。 “虞灿，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只是……只是我早晚都得离开的，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我想着我能尽快适应在京城的压力，也许会好一些……” “你放屁！”虞灿忍无可忍，他大吼道：“你要走就走！谁稀罕你不成？” 他说完就向收银台招手，大声喊了句：“服务员！结账！” “好，马上来！” 他们这桌的动静不小，看上去像是要打架了似的，服务员生怕他们在店里闹事，结账的速度飞快。 “两位，一共是528。” 有人在，虞灿和郝好都沉着脸没有说话。 虞灿付完钱后起身就往门外走，郝好赶紧拿起衣服跟了上去。 “虞灿，你别生气……”郝好大步上前拉住虞灿的手，却被他狠狠地甩开。” “你跟上来干什么？咱俩又不同路！” 郝好两只手藏在身后，右手死死地捏着左手，声音颤抖着说：“虞灿，我不是……”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你要独立是吧？行！你滚吧！” 虞灿指着郝好的鼻子，指尖都在颤，“你爱上哪儿上哪儿，爱干嘛干嘛！我再管你老子就不是人！” 虞灿近乎崩溃地吼出这些话后，成功看到了郝好一和他一样染上了痛苦的表情。 可这还远远不够，他的心痛得都快裂了，都是因为这个人的不识好歹…… 郝好永远也不会体会到他的感受…… 他根本就不会知道…… 他有多么希望…… “虞灿！” 看到虞灿发红的眼眶，郝好心痛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不顾虞灿的挣扎紧紧地抓住虞灿的肩膀，他极力克制着想要把虞灿抱进怀里的冲动，压抑地说：“虞灿……别哭……求你了…都是我的错…” 虞灿抬手抹了一把泪，倔强地说：“我这是老毛病犯病了，跟你没关系，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郝好低着头，藏住了他眼里的苦涩：“虞灿……就算我搬走了我们也还是朋友，你别生气……你要是自己觉得无聊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可以来找你，其实现在就和我们在山城没什么两样的。” 虞灿用力推开了郝好的手，强行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涩，说：“是啊，你说得对！你走吧，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咱俩就是普通的朋友，你确实不可能一直住我这儿。” 他说完还挤出一抹笑容，说：“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估计很快就会谈恋爱了吧，住我这儿确实不太方便，你的决定是对的，我支持你，但你一声不吭就搬走也太过分了，我生气也是应该的吧？” 虞灿表面越是云淡风轻，心里就越是撕扯得厉害。 他很想在郝好面前挽回一点形象，他不想让郝好觉得他有病，本来就是，普通朋友不就是应该保持距离吗？ 他的反应太大了，这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表现。 他深深的吐了口气，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一片泪眼朦胧中，他看不清郝好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郝好眼里的痛苦丝毫不比他少。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郝好定定地看着虞灿，哪怕是他被冻得全身都僵硬了，他也不知道动一下。 “行了，我没那么小气，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虞灿转身就走。 第104章 我与星辰一般孤独 郝好没有再追，他伫立在寒风中看着虞灿再一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冬夜的风一点也不温柔，郝好单薄的衣服早已被冷风渗透，他却一动不动，任凭刺骨的风穿透他的血肉，附上他的骨髓，只有这样极致的冷才能暂且将他的心痛麻痹。 虞灿这次应该会生很久的气吧……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还能不能哄得好虞灿。 郝好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夜空，灵魂像是被抽离了飘在空中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四周的喧嚣声是他不习惯的京腔，呼吸的空气是一种很浑浊的凌冽，周围的所有一切都令他觉得无比陌生，郝好恍然间有种身在另一个星球的孤独感。 人这一辈子怎样才算是活着呢？ 郝好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他不与周围的人产生交集，如果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他的存在，如果没有任何人需要他，那么即便是他站在最热闹的人群中，可谁又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叫做郝好的人，他这么努力地活着呢？ 虞灿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郝好看着隐匿在云层之中隐隐闪烁的那一颗微渺的星辰，心里有种同病相怜的悲凉。 他就像那颗星星一样，只有那么一点若有似无的光，一点也不显眼，一点也不特别，在璀璨的星河中没有谁会注意到他这么一颗籍籍无名的小星辰，除非有人像他一样恰巧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恰巧抬头望向夜空，适逢一个不怎么明朗的夜，正好看到努力闪着光的他…… 这太难，太难了，对于这颗星辰而言、对于他自己而言，等待某个人看见他，记住它，都是赌上了一生的坚持。 可他已经遇到了虞灿，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也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 在京城这个城市里除了虞灿郝好不认识任何人，甚至这个世界上除了虞灿再也没有任何人同他有紧密的关联。 虞灿在的时候郝好才会觉得自己的脚是踩在地上的，虞灿一走，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排斥了，他已经证明了，自奶奶走后，他只有在虞灿身边心里才能踏实，所以，他怎么能忍住不去靠近虞灿呢？ 可是，他把虞灿气走了。 虞灿说得对，是他那点脆弱又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他没有不顾一切死缠烂打的勇气，没有破釜沉舟的胆量，他只是一个自卑又胆小的人。 僵硬的四肢提醒着郝好他该回去了，郝好艰难地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他只走了几步，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因为越是往前他就越是觉得害怕。 郝好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他和虞灿之间已经彻底完蛋了的事实，可没有了虞灿，他坚持留在京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了需要他的人，他还能继续做以前虞灿口中那个充满生机的郝好吗？ 极度的空虚让郝好极度恐慌，也许是被冷风吹傻了脑袋，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回到虞灿身边，哪怕虞灿不理他，可他还是想要待在虞灿身边，只有这样，他才有走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虞灿上车后忍不住在后视镜里一直看着郝好，看到郝好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他告诫自己要停止对郝好的一切情感，郝好和他划清界限这件事深深地伤害到了他，他生平头一回的心动注定无望且见不得光，他不想越陷越深，因为他没有处理这种慢性折磨的精力，他现在已经够窒息了。 就这样吧，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醒来他就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虞灿。 虞灿打算得很好，他回去后也的确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就蜷缩在被窝里紧闭着眼，想让自己快点睡过去。 可这张被窝里昨晚还曾紧紧地包裹着他和郝好，他们昨晚还那么紧密地依偎在一起，虞灿总觉得现在这个被窝里都还残留着郝好身上的味道，他忍不住往被子里又埋了埋，呼吸违背他的意愿刻意去搜寻郝好的气息。 “操！疯了！疯了！”虞灿猛地从被子里坐起来，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脸。 他看不起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寂静的房间曾经让他觉得安心，可此刻他却觉得压抑又荒凉，他心里烦躁得不行，根本没有睡意，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总会忍不住去想郝好的事。 虞灿在床边呆坐了片刻后从床上起身走出了房间，拿起挂在门口的外套打开了门。 他打算出去让冷风为他吹吹脑子，最好是把他脑袋里那个烦人的家伙吹出去。 刚迈出房门虞灿就敏锐地意识到他门口蹲着一个人，仅仅是一眼的余光他就瞬间认出了那个人。 “郝好？”他不自主地出声后又后悔了，可郝好已经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虞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郝好的声音很沙哑。 “关你什么事？”虞灿站在门口垂眸看着郝好，没好气的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搬走了吗？干嘛又来蹲我家门口？你吃饱了撑的？” 郝好也没想到虞灿这么晚还会出门，他只是心里太乱，太慌，想在靠近虞灿的地方寻求一份安稳，但他并不敢见到虞灿。 他怕现在的他藏不住事，他怕虞灿发现他对他那些恶心的心思…… 一对上虞灿那双漂亮的眸子郝好就一阵心虚，他几乎是立刻就扭过了头，小声说：“我……我就是……” 他无法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说：“你就当我是吃饱了撑的吧。” 虞灿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想要开口讽刺郝好一番，却又舍不得真的说出口。 他不得不承认，打开门看到郝好的一瞬间，他的心里是欢喜的。 虞灿靠在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的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复杂。 有什么东西想要就直接去拿，有什么事不愿意做就直接拒绝，喜欢谁就大声说出来，讨厌谁就再也不见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偏偏要有那么多的不得已，那么多的苦衷，那么多的理由来束缚自己…… 虞灿想起他妈从小到大常说他自私又任性，可天知道他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自私和任性的人，这样他就不会生生把自己憋成了这副德行。 他也不会放任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在他的生命里来来去去的。 第105章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赶紧走，要么进来。”虞灿最终还是屈服于内心，他率先低了头，即便如此，他依然心里没底，他不知道郝好会选什么。 郝好仰着头靠在冰冷的墙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虞灿，他没有想到虞灿会这么轻易地让他再进这个家。 “我想进去。”他听见自己几乎哽咽着说。 “那你还杵这儿干什么，想让我请你进？” “没有。”郝好的四肢都冻得十分僵硬，他起身的时候动作很缓慢。 虞灿只瞥了他一眼就径自往屋里走，郝好见他进去，生怕虞灿反悔又不让他进了，连忙拖着僵硬的腿大步跟上。 “虞灿……” 郝好进门后看着虞灿的背影低低的叫了一声。 虞灿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冷冷地说：“干什么？” “我……”郝好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可怜巴巴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虞灿回头看着他冷笑，“你对不起我什么了？你有你的人生，你想自己住，这不都挺正常的吗？我不觉得你对不起我，你既然做都做了也就别再来整这一套，我看着烦。” “好……”郝好失落地低着头没再开口。 虞灿刺了郝好几句之后心里更不得劲了，他在沙发上躺下后拿出手机开始看，耳朵却在偷偷听郝好的动静。 郝好站在原地没有动。 虞灿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你杵那儿干嘛呢？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来给我装门神的是吧？” 郝好抿了抿嘴，他终是忍不住抬起头望向虞灿。 他的眼神隐忍而痛苦，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样死死地吸住了虞灿的目光，虞灿的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不明白郝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心里又隐隐觉得他有答案。 他缓缓坐起身，朝郝好招了招手：“喂，过来。” 郝好的右手紧紧地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高高鼓起，虞灿盯着那根怒张的青筋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郝好低着头来到了虞灿面前静静地等待虞灿的下一个指令。 虞灿仰着头仔细地看着郝好的表情，可郝好把头埋得很低，他的眼皮耷拉着，将他的心思全部都藏了起来。 虞灿不想自作多情，可郝好这不寻常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多想。 如果郝好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如果郝好对他一点也没有朋友之外的心思，那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他为什么要大晚上地跑来他家门口可怜巴巴地蹲着？ “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蹲在我家门口？”虞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郝好沉默地看着虞灿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没有回答。 虞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逼了郝好一把：“啧，不说就走，以后也别再跟我联系，咱们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说完手指紧张地收紧，死死地抓着他的裤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郝好。 郝好在他的逼迫下终于抬眼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两人视线相对，却沉默不言，郝好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像是一张黏腻的蛛网，虞灿被他困在这张网中，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虞灿突然想起了巴勃鲁·聂鲁达的一首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在悲叹，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并且让我借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寞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 虞灿瞬间耳鸣目眩，仿佛所有的血液在这一刻直冲他的大脑，他甚至觉得有些缺氧。 他知道他有些过度紧张了，可他的心此刻全然由郝好掌控着，半点不由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他很想让郝好给他一个痛快。 两个人中看似他是强势的那一个，可只有虞灿自己知道，他在郝好面前已经底线一降再降，他的骄傲早在开门看到郝好的那一刻就被他摒弃了。 都说爱情会令人失去理智，会让人发疯，虞灿情感淡漠地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以为这种疯狂会彻底和他绝缘，可郝好此刻站在他面前，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虞灿就生出了一种愿意为他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他之前一直担忧的所有现实的阻挠和坎坷，什么异样的眼光和世俗，所有让他曾经想要退却的一切理由，在郝好也喜欢他的这个可能面前通通都不是对手。 什么面子里子，什么现实顾虑，虞灿在这一刻是真的觉得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郝好肯给他看到一点点苗头，一点点希望，他就可以将这些东西瞬间都抛之脑后！ 只要，郝好能往前迈一步，他就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虞灿生平头一次想要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不顾一切，他不想让自己的这份勇气落空。 “你说话啊！”虞灿站起来抓住郝好的衣领近乎急切地冲郝好大吼，“你他妈到底是不是男人，你有种来京城，有种深夜蹲我家门口，你他妈这个时候没种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颤抖着说：“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对我……有没有……” 虞灿不敢把话说全，他怕一切真的只是他自作多情，说得太直白了最后也只会让两人都难堪。 郝好听到虞灿的话，颓然的脸色渐渐有了生气，他的眼中燃起了点点希望的光束，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虞灿的肩膀。 “虞灿……”郝好的声音轻不可闻，他生怕这一切都是在严寒的冬夜中幻想出来的美梦，他读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说不定，他也在虞灿离开的那一刻点燃了最后一根火柴。 既然是梦，那么他可以放肆一点吧？ 郝好手上忽然用力，一把将虞灿拉进他的怀里深深的锁了起来。 虞灿没有一丝挣扎，就那么乖顺地被他禁锢着，这无疑给了郝好莫大的勇气。 他用他无力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抚过虞灿的头发，然后近乎虔诚地在虞灿的耳朵尖上落下一吻。 “虞灿，你一转身我就开始想你了，每次都是。” 第106章 诉衷肠 虞灿紧紧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到了实处，就好像是漫天飞扬的尘埃在这一刻纷纷落地，他纷乱的内心世界在此刻变得澄明、安定、平静。 他近乎依恋地蹭了蹭郝好的侧脸，说：“你这话说得太含糊了，我听不明白，我要你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郝好所有的自卑和怯弱在虞灿那亲昵地行为中消弭于无形，虞灿的反应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终于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剖开，让虞灿看到一览无余的他。 “虞灿，我知道，我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和你天差地别，但是，我还是不自量力的喜欢你了，你……你想要我怎么样？” 虞灿在他怀里轻声笑了笑：“什么我想要你怎么样？” “你是同意我继续喜欢你，还是……不许。” “我要是不许呢？” 郝好低头看着虞灿，随即也笑了笑说：“那我就偷偷喜欢，和之前一样。” 虞灿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他抬起头看向郝好，皱着眉说：“你的喜欢就这么点儿？连主动都不会吗？” “不是”郝好用手轻轻将虞灿皱起的眉头抚平，“我只是知道自己是谁，我不敢奢想你能和我在一起。” 虞灿听不得他这么贬低自己，不悦地说：“你是谁啊？给我整这一套，这是新时代，新社会，怎么，你还自己搞了一套封建等级制度出来啊？” 郝好深邃的眼眸中全是虞灿的模样，他嘴角挂着笑，但眼神却透着一种无力感：“就算是新时代，但是人和人之间还是有不同的阶层的，我就是一个捡破烂儿的，你是富家公子，你和我就是不同的。” “所以呢？”虞灿和郝好四目相对，他问道，“你现在敢奢想了吗？” 郝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他的左手贴上了虞灿的脸，他能感受到虞灿脸颊上的热度和细腻的皮肤，也能感受到自己左手的无力和酸痛。 他本该收手的，就算知道了虞灿对他也有感情， 他也不该自私的让虞灿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他都能想象到他们日后将要面临的非议。 可是，虞灿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他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和亲吻，他甚至在鼓励着自己说出他的这些妄想。 虞灿这么好，他怎么舍得放手。 郝好叹了口气，重新将虞灿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不起，虞灿，我是个自私的人。” 虞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郝好的怀抱紧得让虞灿几乎快要窒息，可他一声不吭，生怕他会打断郝好正在积蓄的勇气。 “我知道我不配，我也知道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也明白和你继续发展这段感情的话，也许以后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和痛苦，但我依然舍不得放手。” 郝好将头深深的埋在虞灿的后颈，呼吸间吐出的热气烫得虞灿浑身发软。 “虞灿，我早在弄清自己心意的时候就擅自把你当成了我的媳妇儿，不管你会不会知道我的这份心意，我都早已认定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以后，我的事全凭你做主，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我全部都听你的，好不好？” 虞灿嘴角早已高高上扬，他瓮声瓮气地说：“你可真敢说，你喜欢就成你媳妇儿了，就你这样你还说不敢奢想啊？” 郝好低声笑了笑，说：“那会儿在部队不知道天高地厚，满心满眼都是你，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你会是我的了。” 虞灿嘴上虽然嫌弃，但是心里却像是被蜜糖浸满了一样，甜得都有些牙疼了。 “那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喜欢我干嘛还要搬走？” 郝好想到白天虞灿说的那句话，心里又有点忐忑起来：“你今天不是说两个男人谈恋爱很恶心吗？我还以为你……” 虞灿一听直接愣住了，他没想到今天这一出竟然是因为他随口的一句气话…… 他心里猛地梗了一下，暗骂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要不是他乱发脾气，郝好应该也不会从他家里搬走了。 虞灿又开始默默地生起了闷气，只不过他是在气他自己。 “你可真行，谁让你在我生气的时候套我话的？我随便说句气话你就信了，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好吧，是我错了。”还未满20的郝好十分懂事地背下了这口锅。 他迟钝地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光让我说明白了，你对我呢？” 虞灿把脸埋在郝好的脖颈间没有吭声。 郝好浑身都绷紧了，他虽然大概知道虞灿对他应该也是喜欢的，但虞灿不说，他始终还是不踏实。 只要是未说出口的心意就是不算数的，他很怕虞灿会在他打算孤注一掷的时候选择退却。 虞灿说：“你想清楚了啊，我是个男人，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你们家可就绝后了，你不怕啊？” 郝好没想到虞灿竟然会在意这个，他轻轻地蹭着虞灿的脸，用一种释怀的语气说：“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叫郝烂，烂命一条，除了奶奶，没有任何人欢迎我的出生，我爸也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我想，他应该也没指望让我来为他们郝家传宗接代的。” 虞灿一想也是，他肯定地点头附和：“也对，他那么欺负你，就该让他们家绝后！” 郝好沉沉地“嗯”了一声，又说：“那你呢？你怕吗？” 虞灿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想到了他妈。 刚才还如同潮水一样汹涌的勇气瞬间退了潮。 “我怕倒是不怕，可是郝好，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算不上多，说起来，你其实并不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郝好立刻说：“我愿意去了解。” “你先别说，听我说完。” “好。” 虞灿靠在郝好的肩头，视线落在雪白的墙壁上，眼眶有些酸涩。 “你只知道我有抑郁症，却不知道这个病对周围的人能带来多大的折磨，我的家人其实早就已经放弃了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等你和我相处久了，你必然会知道我是一个情绪早已崩溃的人，我每天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丧失了活着的动力，这种丧气是会传染的，你在我身边久了说不定也会被我带到深渊里去，那个时候，你估计会很讨厌我吧。” “不会的，我不会！”郝好握着虞灿的肩膀与他对视，郑重地向他承诺：“虞灿，你是知道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的，所以你别低估了我，也别看轻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虞灿静静地看着郝好，眼神却是虚的。 第107章 你接过吻吗 郝好知道虞灿的情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化了，此刻的他又变成了那天在水潭里的虞灿。 郝好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感到心疼。 “虞灿，你看我以前过得那么惨，现在在遇到你之后，不也都好起来了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的名字有灿，我的名字有烂，我们相遇后就会迎来灿烂的人生，这句话我当初是不信的，但是我现在信了。” 郝好捧起虞灿的脸，在他的注视下珍重又虔诚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两人似乎都忘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郝好几乎是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对虞灿说：“虞灿，我书读的少，不太会说话，但我觉得我们的相逢一定是有意义的，你说的那些对我来说根本都不是事儿，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踏实，觉得开心，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向你证明，好不好？” 虞灿低落的情绪在郝好这一个滚烫的吻中逐渐消融，被爱着的暖意从他的心口向四肢蔓延开来，那种感觉很奇妙，他找不到合适的辞藻去形容。 郝好的怀抱很宽厚，很结实，尽管这个怀抱的主人要比他小四岁，但他依然令他感到安心安全。 这是一个他想要永远栖息的地方。 虞灿的目光在郝好的脸上流转，从眉眼到鼻梁，再到那双薄薄的唇，郝好的呼吸离他很近，近到只要他往前凑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接一个缠绵的吻。 在郝好面前，他的心不再是一滩死水，甚至还会感到幸福，这种幸福像是一股一往无前的暖流，不管不顾的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感觉他都快要暖化了。 这种滋味他没尝过也就算了，既然尝过了，既然他不想放手，那么，可不可以就从这一次开始试试，试试自私一点，试试为自己活一次？ 在郝好灼热的视线下，虞灿听见自己说：“喂，你接过吻吗？” 郝好没有想到虞灿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接……接吻应该没有过吧，就……就亲过……” “亲过？”虞灿语气的温度骤然就降了几度，“和谁啊？” 郝好盯着虞灿的眼睛，视线不自觉地下移，落在了虞灿的唇上，“就……你呗……你忘了？” 听他这么一说，虞灿也想起了那条泥泞的小路上，他们那短短一瞬的相接。 “哦，那次啊，那次太快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早忘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谎话。 郝好其实对那次的印象也很淡了，当时的他哪里敢对虞灿有什么想法，心里只泛起了一丝涟漪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他对虞灿有很多很多他不敢说出来的想法。 而虞灿的回应让他原本就不怎么纯洁的想法变得更加邪恶了。 最严重的是，他现在不仅仅只是想想这么简单了，他还特别想行动。 郝好瞬间心虚起来，眼睛转向了别处，说：“忘了就忘了吧，我也忘了，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虞灿突然笑出了声，郝好眼珠子立刻又跟着转了回来，随即就被虞灿漂亮的眼睛勾得挪不开视线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待会儿会咬到我。” “啊？”郝好其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就迅速反应过来虞灿在说什么了，但他又太过惊喜，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虞灿看到他这副瞪大了眼睛的傻样，心里有几分得意。 这小孩儿刚才一副成熟得不得了的样子，现在还不是被他一句话就打回原形了吗？ 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就该只有被他拿捏的份儿！ “好好，闭上眼，我要亲你了。” 虞灿嘴角噙着笑意，在郝好急促的呼吸声中一把拽着郝好的衣领对着他的嘴亲了上去。 那一瞬间柔软的触感让两人都不由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虞灿感觉到郝好握着他肩膀的双手骤然收紧，那一瞬间的力度激得他头皮发麻，然后他就被郝好紧紧地扣在他怀里，嘴里的呼吸也被掠夺。 在这场掠夺中，虞灿只有最初的时候有一点点主动权，后来的他头被郝好一只手握着，腰也被郝好死死地搂着，全然由郝好掌控着。 刚尝到一点荤腥的郝好激动得厉害，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头雄狮一样紧紧地将他的猎物锁在他的怀里，被他身上浓郁的雄性荷尔蒙包裹住的虞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着头承受着郝好的掠夺。 他最初的担心果然应验了。 郝好根本什么都不会，就像一头原始的野兽一样只知道掠夺和撕咬，他的嘴里很快就有了一股铁锈味。 虞灿不习惯被这么野蛮地对待。 他不满地踹了郝好一脚，头也往后挪，想让郝好先停下来。 他却不知他那一脚让郝好本就快要崩盘的理智变得更加脆弱。 郝好竟然一把抱起虞灿，然后抱着他就往沙发上倒。 “唔！”虞灿被他压得闷哼了一声，嘴唇也被磕到了，又多了一个出血点。 郝好的理智在这明显的血腥味里终于回归了，他停止了掠夺，气喘吁吁地和虞灿分开了一点点距离，就这么盯着虞灿看。 对上他狼一样的眼神，虞灿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似乎，也许是有点危险。 他双手抵在郝好的胸膛，强行将郝好推开了些。 “喂，你懂不懂什么叫温柔？”虞灿微微张着嘴，不住地喘气。 郝好闻言看向虞灿唇上的伤口，有些歉疚地说：“抱歉，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失控，你疼不疼？” “你说呢？”虞灿舌尖轻轻扫了扫伤口处，眉头皱得老高，“你可真行，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你也该见过猪跑吧？你看的电视剧里人家对象亲吻的时候是像你这么乱啃的吗？你这是要把我活吞了啊？” 郝好在虞灿说话间一直盯着虞灿的唇，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对虞灿做了什么。 他和虞灿接吻了！ “你还笑？”虞灿抬起腿又想踹郝好。 “唔！”郝好随着他的动作痛苦地闷哼了一声，随即就倒在虞灿身上不吭声了。 虞灿感受到腿上传来的触感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那……那什么，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乱支着的。”他说完心虚地往下看了一眼，“没撞坏吧？” 郝好痛得说不出话，这会儿满腔的激动都被强烈的痛意给搅散了，他头埋在虞灿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你让我缓缓，我疼。” “你缓，你缓。” 虞灿还是头一回听到郝好说疼呢，印象中他遇到郝好的时候郝好身上基本都是有伤的，可郝好从来都没有喊过痛。 虞灿忽然就意识到他在郝好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了。 第108章 腻歪 郝好趴在虞灿身上缓了好一会儿，虞灿也就让他这么压着，两人一开始都没觉得有什么，等郝好缓过来后，两人视线一对上，虞灿这个被压的还没怎么样，郝好这个压着人的倒是先脸红了。 虞灿打趣道：“呵，你这会儿看着倒是纯情啊，刚才是谁……唔！” “你别说了！”郝好一把捂住了虞灿的嘴，他的表情紧绷着，眼里却好似有星光闪烁，虞灿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么外露的喜悦。 “唔！”虞灿摇了摇头，示意郝好放开他。 郝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虞灿饶有趣味地盯着郝好看，郝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干脆就把头重新埋进了虞灿的脖颈里，破罐子破摔地说：“你想笑话我就笑吧，我没吃过猪肉，也没怎么见过猪跑，你是我第一个对象，这些事都得你来教我！” “你还挺理直气壮啊？”虞灿故意逗他，“谁是你对象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郝好立马抬起头，一脸受伤地看着虞灿，“你都亲我了还不给我当对象？” “我要是就不给呢？” 郝好有点弄不清到底虞灿是认真的还是在逗他，但他惧怕这个玩笑。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眼里的光芒眼看着就要黯淡下去了，虞灿眼见着要逗过了，赶紧拍着他的后背轻哄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儿呢，嘴都让你给啃破了，要不是你对象，你就是耍流氓了。” “你吓死我了。”郝好终于得到了一个明确的回答，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心里的不安和痛苦终于都彻底消失了。 他这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的，现在趴在虞灿身上就有点犯懒了。 “我都困了，今晚我就在你这儿睡吧。” 虞灿好笑地看着他说：“行啊，之前还跟我客客气气，划清界限呢，现在你这新身份适应得挺快的啊？” 郝好压在虞灿身上闷闷地笑了笑说：“我不是说了吗，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把你当我 媳妇儿看的，这身份我早适应了。” 虞灿冷冷地哼了一声：“谁是谁媳妇儿还不一定呢，你少自我感觉良好了。” “啊？你……”郝好一听这个立刻就不困了，他支起身子看着虞灿，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再给我装？”虞灿看着郝好似笑非笑，“我就不信你一点都没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 “……” “我当时在部队，能了解什么，我敢用部队的网查这些吗？” “也是。”虞灿信了他的话，他原本没想过早跟郝好谈论这个话题的，毕竟他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而且他们也没有开始深入了解和磨合，现在谈这些属实是有些着急了。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有些该提前摆明的立场还是该说清楚的。 他推了推郝好的肩膀，说：“你先起来，这事儿你可不能懵懵懂懂地上路，我给你找点资料看看。” “也不用吧……”郝好压在虞灿身上不肯动弹。 “怎么不用？”虞灿又推了他一下，“我跟你说，虽然我懂的也不多，但是该知道的我还是知道的，这两个男的谈恋爱还涉及到一个属性的问题，这些事情最好提前弄清楚，要不然等以后感情深了才发现彼此不合适，那多痛苦啊！” “那个……我大概也知道一些。” “你怎么知道的？” 郝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在队里不小心撞见过两个人在干那事儿……就懂了。” “哦，那正好省事儿了，说说吧，你觉得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郝好当然觉得自己是在上面的，毕竟他在梦里都把虞灿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现在这情况显然和他想的有出入，他不太敢讲出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郝好有些紧张地看着虞灿。 虞灿一直被他压着，这会儿胸口有点堵得慌，但郝好看样子挺喜欢赖在他身上的，他们刚刚开始热恋，他也乐得惯一惯他这个苦命的男朋友。 “我反正从来没有想过被谁压在下面，你要是也这么想的话，咱俩看来还是不合适。” 郝好闻言嘴张了又张，最后没憋住，说：“那你不都被我压了这么久了，也没看你不适应啊？” “那能一样吗？”虞灿恼羞成怒地推了郝好一把：“你先起开，我早不舒服了。” “哦。”郝好乖乖地从虞灿身上起来，却没有放开他，而是侧躺在了虞灿身边，双臂紧紧地抱着他说：“其实这件事我觉得不用急，咱们这才刚开始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在一起，至于其他的……” 虞灿笑着看他：“其他的怎么样啊？” “其他的咱们以后慢慢再商量嘛，这事儿又不急。” “不急？”虞灿笑了，“就你刚才那样儿，你好意思说你不急吗？我看啊，这事儿估计慢不了，就你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你能忍一个月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郝好这么一听，也觉得虞灿说得没错，之前他们没有挑明心意的时候，他对虞灿就有点控制不住了，现在虞灿都成他对象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一直把持住。 “那……那也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现在肯定是能忍得住的，你放心，咱俩肯定合适，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绝不惹你生气，你都答应我了，别想因为这些小事儿耍赖！”郝好打算先行缓兵之计。 虞灿转过身面对着郝好，然后抬手扯了扯他的脸说：“你行啊，现在撒起娇来是一套一套的啊！” “我撒娇了吗？”郝好是真没想过他这辈子能跟这个词有什么关系。 “啊，可不嘛，当初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多酷啊，不苟言笑，苦大仇深的，乍一看还以为你都三十多了呢！” 郝好笑了笑，说：“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还对我冷冰冰的呢，我都没敢想咱俩之后会有这么多的瓜葛。” 提起两人的初见，郝好和虞灿都有些感慨。 “唉……那会儿你多苦啊，整天不是这儿伤了就是那儿伤了，为了那么点钱带着伤，顶着大太阳满山城捡废品，我真是……我这颗石头心看了都觉得不忍。” 虞灿想起从前的郝好，脑子里回想起来的全是他受苦受难，伤痕累累的画面，当初他对郝好还只是单纯的怜悯，可现在郝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再想起郝好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第109章 过夜 “你还石头心呢？我怎么记得从咱俩遇见开始，你就一直在帮我，照顾我呢？” 郝好再想起从前，脑海里全是虞灿对他色厉内荏的关心，和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自尊来帮他的情形。 他也许在外人眼里是很可怜，用同情的眼光看他的人也不少，可只有虞灿是真正的朝他伸出了手，大事儿小事儿都愿意帮他的人。 最令他难忘的是奶奶去世那段时间，虞灿给他的陪伴。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当时的他万念俱灰，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还好有虞灿陪着，他才能走出来，否则，也许今天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他这么个人存在了。 他紧了紧双臂，头靠在虞灿的脸上蹭了蹭，小声说：“虞灿，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以后别老这么说自己了，我敢很肯定地说，你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嘁，你说是就是？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才见了几个？”虞灿嘴上这样说着，嘴角的笑容却一点也没压住。 “这世界上好人再多，那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这辈子遇见过最好的人就是你!”郝好靠着虞灿，开始细数虞灿对他的好。 “只有你不嫌弃我是个捡垃圾的，愿意和我一起吃火锅；” “你知道我没钱，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不让我花一分钱；” “你看到我穿得破烂还故意编借口给我送衣服和鞋，还有啊，你对我奶奶也很好，你从来都没有看不起我们……” 郝好越说越哽咽，虞灿对他的这些好不仅仅是物质层面的好，更是精神层面的尊重，他保护了他的自尊。 “那会儿奶奶把别人的车砸了进了派出所，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我兜里所有的钱都赔不起人家的一块车玻璃，当时……当时我差点就要出卖自己了……可是你二话不说就帮了我……” 虞灿静静地听郝好说着他有多好，心情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因为他听到的全是郝好心里的苦。 他紧紧回抱住郝好，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好了，好好，这些日子都过去了，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而且你有了我，哥向你保证，我会宠着你，让着你，再也不让我们好好吃一点苦了。” 被人这么温柔地哄着明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郝好的眼泪却瞬间夺眶而出，他埋头在虞灿的肩膀上抹了抹泪，故作轻松地说：“我不用你让着我，你让我待在你身边，让我来宠你就行。” “那不行，我比你大4岁，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宠我，那我多没面子啊！你就老老实实被宠吧！” “怎么你连这个都要争？咱俩互宠行了吧？” “那行，不过我再宠你，床上那事儿我可是不会让的啊。” “……那事儿以后再说吧，现在都几点了，你困不困？” “我不困啊，你困啊？”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困。” “行吧，那你赶紧去洗洗睡，明天我陪你去把你的东西搬回来。” 郝好闻言沉默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后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今晚还是睡你之前那个房间吧。” 郝好回头看了虞灿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好，那你早点睡。” “嗯，知道了。”虞灿也坐起身来，朝郝好挥了挥手，“去洗漱吧。” 凌晨的京城依然还是喧嚣的，虞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今天他的情绪也经历了大起大落，现在整个人都很亢奋。 隔壁就住着他对象，他心心念念想了一年的人，这事儿吧，是个男人都会辗转难眠。 虞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对恋人的渴望，他从床上起身，悄悄地来到了郝好的房门前。 他来了才发现郝好没有关门，难道这小子是故意的，知道他会来找他？ 虞灿感觉自己被拿捏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不过郝好的怀抱带给他的那种安全感又太勾人了，他的脚就定在了郝好的门口怎么也挪不动。 左思右想，虞灿还是决定从心。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郝好的床边。 “好好？”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虞灿在黑暗中蹙起了眉。 在他看来，他们这关系刚定下，又隔得这么近，正是男人最容易激动的时候，郝好应该也和他一样辗转难眠才对，结果郝好竟然睡得这么香，这让他多少有点不爽。 “这小子心真大，到底是个小处男，啥也不懂，没意思。”他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就掀开郝好的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郝好的确已经睡着了，但是在虞灿靠近的那一刻，他身体自动反应将虞灿牢牢地抱进了怀里，头也蹭到了虞灿的颈间，几乎是和虞灿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虞灿心里的那点小情绪就这么消散得无影无踪。 “哈~”虞灿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挪了挪身子回抱住了郝好，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没一会儿，虞灿也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郝好醒来时发现了他怀里的虞灿，那张漂亮的脸就那么近地贴在他面前，郝好一大清早就被美颜暴击，某个地方的正常反应更有反应了…… 他此刻想起了虞灿的那句话“你能坚持一个月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当时他觉得他可以，现在看来，果然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还得是他媳妇儿！ 郝好难受地蹭了蹭，那东西就抵着虞灿的大腿根儿，这么一蹭，他更加难耐了。 他别过脸长长的吐了口气，又深呼吸了好几次，今天算起来才是他和虞灿在一起的第一天，他怎么说也得要忍住，不然虞灿不知道还要怎么笑话他呢！ 他这边水深火热的，丝毫不知道他怀里的虞灿悄悄地勾起了嘴角。 就在郝好感觉那股火气快要消散的时候，他怀里的虞灿突然翻了个身，大腿不经意地蹭到了它，郝好那不争气的地方又再度昂首，他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虞灿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快步去了浴室。 等郝好在浴室里忙完出来，他的床上已经空空荡荡的了。 “虞灿？” 他走出房间找了一圈，在厨房里找到了那个手忙脚乱的身影。 没想到虞灿竟然想要给他做饭，郝好心里甜滋滋地，嘴角刚要上扬，走近了看清楚厨房里的情形后，他吓得赶紧出声： “媳妇儿！快住手！那电饭煲下面还在滴水呢，不能放进去！” 第110章 试试 虞灿被郝好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郝好已经大步来到他身后，从他手中拿过内胆。 虞灿回头，眼中略带有一丝茫然地看着他说：“早啊。” “早，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起来弄这个干什么？”郝好拿起抹布将内胆周围的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虞灿盯着郝好的动作，小声说：“我想说给你煮点粥来着，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郝好将内胆擦干净后，看了一眼里面的水，没忍住笑了笑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种事以后不用你来，我从小到大这些都做习惯了的，哪能有了媳妇儿后还开始吃现成的了，你还困不困？要是困就再去睡会儿吧。” “我不困了。”虞灿看见郝好将内胆里的水倒了起码三分之一，他挠了挠头，自然地转身走出了厨房，边走边说：“这次就你来做，你等中午的，中午我给你煮火锅吃。” “好啊。”郝好将电饭锅插好电，也跟着走出了厨房，来到了虞灿身边挨着他坐着。 他刚坐下，虞灿就冷冷地开口说：“你刚才那句媳妇儿喊得挺顺口啊。” 郝好身子僵了僵，他担心虞灿又要跟他谈什么上下的问题，就十分谨慎地说：“那个，我不是说了吗，在我心里一直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这不是下意识的就喊了吗，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喊了。” “你不喊我，那你还想喊谁？” 郝好没想到虞灿会这样说，他看着虞灿的眼睛，试探地说：“那我……继续喊？” 虞灿一巴掌呼到了他后脑勺上，“不准！ “……哦”，郝好揉了揉后脑勺，说：“那我也叫你灿灿？” “不行！”虞灿又是一口否决。 “为什么？”郝好伸手将虞灿的手从他臂弯里抽出来，轻轻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那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我总不能还连名带姓地叫你吧？” “为什么不能？”虞灿垂眸看着郝好握着他的左手，说，“你这手到底是怎么伤的？” 郝好闻言就想要把手收走，却被虞灿抓住了不放，他只能老实不动。 “你就别问了，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伤口都长好了，没事。”他又转移话题，说：“你不让我叫你媳妇儿，又不让叫你灿灿，那我叫你郝好的对象吧，反正我觉得我现在有了特殊身份就要有特殊待遇！” 虞灿明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却也跟着他的话接着说了下去：“这么土的称呼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要是好意思你就叫，叫错一次就扣一千块钱，怎么样？你敢吗？” “这么严格？”郝好笑了笑，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虞灿，“那我现在就把我的全部家当都交给你，要不你别罚我款了吧？” 虞灿看着手里那张满是划痕的银行卡，回想起奶奶的赔偿金打到这张卡上的时候郝好那崩溃的哭声，他心里猛地刺痛了一下。 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张银行卡略有些怔愣地说：“你也知道这是你全部的家当，你当初穷死了都舍不得用里面的钱，现在就这么拿给别人，你傻啊？” “你又不是别人。”郝好伸手搂住虞灿的肩膀，头也挨着虞灿的头，沉声说：“虞灿，我这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你拿了我的家当就得做我的家人，做我心里的锚，不管我以后走到哪儿，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如果不在你身边，你得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在家里为我留一盏灯，怎么样？你敢收下吗？” 虞灿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手里的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郝好这些话也都是即兴说的，但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 像他这种没人需要，没有家的人，毕生所求就是被人需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管这世间的事再难，只要在黑夜里还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困难。 不过他看到虞灿的反应后就有些懊恼，他这些话虽然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但毕竟他和虞灿也才刚刚在一起，他这会儿就说出来应该还是有点太早了，说不定虞灿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呢。 他握住虞灿的手，温声说：“怎么，吓到了？我逗你的呢。” 他说着就要抽走那张卡。 虞灿一把将卡夺了回来，然后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语气异常冷酷地说：“算你上道，以后挣了钱也都打进这张卡里，每个月零花钱我只给你600，其他事儿专款专用，要提前打报告，知道吗？” “600？这么多？” “嫌多？那我给你砍一半？” “行啊，你做主就行，我都听你的！” 虞灿轻轻拍了拍郝好的脸，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今天火锅多给你买点肉！不过买肉的钱从你的卡里出。” “行！多买点，我媳妇儿也爱吃肉！”郝好冲虞灿咧着嘴笑。 一缕晨光照进了客厅，落进了郝好的眼里，映射出星星点点细碎而璀璨的光芒。 虞灿站起身，侧身看着披着晨光的郝好，竟然像是触电一样感受到了郝好心里的幸福。 像是极寒的北极突然流经了一趟暖流，虞灿隐隐听到他心底那凝结了多年的坚冰噼里啪啦开裂的声音。 他突然俯身凑到郝好面前，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郝好瞪大了眼睛，眼里的光芒更加闪耀。 直到虞灿的唇离开，他的目光紧紧追随而去。 “你干嘛突然亲我？” 虞灿亲完就不认人了，脸上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斜眼睨着郝好，说：“我的人，我想亲就亲了。” “哦。”郝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那你随便亲！” 虞灿盯着郝好，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他的好好从他们初见时就满脸的沧桑，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却比他外公还要老气横秋，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郝好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赤忱明朗，他终于有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模样。 虞灿原本一直悲观的情绪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 也许，爱真的能够治愈一切。 他想要试试看。 第111章 小情侣 虞灿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我先去洗漱，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收拾东西把你那房子退了，回来我们去超市买菜，中午煮火锅，再睡个午觉，下午我带你去京城好好逛逛。” 郝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看着虞灿的背影，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吃完早饭，郝好收拾好碗筷就准备去洗碗，虞灿制止了他：“行了，你手不方便就别抢着干活了，我来洗吧。” “不用，就这么几个碗，我很快就洗了。”郝好躲过虞灿的手，对他说：“你先去坐一会儿，我很快就来陪你。” 虞灿直接轻轻踹了他一脚：“啧，你怎么回事？之前才说了什么都听我的，这会儿就全忘干净了？” “不是，我听你的，但是我不想让你干活儿。”郝好背过身不看虞灿，语气沉沉地说：“我现在没本事，也没钱，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你，就只能做这些了。” 虞灿撸起袖子走到洗碗池边，和郝好肩并着肩，然后强势地从郝好手中接过满是洗洁精的碗开始冲洗，一边淡淡地说：“日子既然是要两个人一起过的，那就要同甘共苦，活儿不能由你一个人干，钱也用不着你一个人挣，你既然找了个男人当对象，就别把对女人用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再说你现在是没钱，但不代表你以后也没钱，你这不是刚退伍吗，急什么？” 郝好朝他笑了笑，说：“我不急，我就是说说，我现在有了你，浑身都是干劲，你放心，我没把你当女人，我只是想向你表个态，我能吃苦，以后一定能养活你的。” 虞灿用沾满洗洁精的手指戳了戳郝好的侧脸，似笑非笑地说：“为什么就得是你养我？没把我当女人，但还把我当小媳妇儿呢是吧？” 郝好一听他说这个话题就开始不自在起来，他用肩膀蹭了蹭脸，长相成熟的脸上泛起一抹青涩的笑容：“反正我以后挣的钱都归你管！” 虞灿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一分钱都还没开始挣，倒是会说大话。” 闻言郝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转过头看了虞灿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他语气里有些失落：“我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说什么都是空话，不过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懒惰的人，等我陪你过完周末我就去找活儿干，你放心，我肯定很快就能挣到钱的！” “找什么活儿？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手，你要分清楚主次，知道吗？” 郝好左手无力地握了握，他不敢看虞灿的表情，只是沉声道：“虞灿，我的手……你别抱太大希望，当时部队已经给我找了很厉害的专家了，我的手……估计就只能这样了，你放心，我就算只有一只手也不影响干活儿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我……” 虞灿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说：“你说什么呢？谁嫌弃你了？我是担心你自己在意！” “我知道。”郝好抓住虞灿的手捏了捏，然后乐呵呵地朝他笑了笑，“我这不是觉得你和我在一起吃大亏了吗……” 虞灿闻言瞬间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啊？我谈恋爱又不是做买卖，能吃什么亏？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虞灿躲过郝好想要拉他的手，指着郝好的鼻子说：“小屁孩儿，我告诉你，想要经营一段感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是你谈个恋爱反而让你觉得有负担，那你干脆别谈，知道不？” “我没有觉得有负担！”郝好抿了抿唇，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我就是想让你给我点时间，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不谈了？” 虞灿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干嘛？我说说都不行了？” 郝好垂着头闷闷地说：“咱俩才刚在一起，你就说这种话。” “哟，你还有脾气了？” 郝好没吭声，就专注地洗他的碗。 虞灿没想到他还把人给惹生气了。 他凑过去挨着郝好，然后撞了撞郝好的肩膀：“好好，这就生我气了？” 没得到回应他又撞了一下：“真不理我了？” 郝好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别乱说，我没生气。” “那你不理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郝好从虞灿手里抢过他没洗完的碗，小声说：“不过你以后别再动不动拿分开的事开玩笑了，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家人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虞灿侧头静静地看着郝好，心里觉得郝好闹小脾气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他确实是没把握好分寸，说了郝好不爱听的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郝好对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执着，也知道他对于家人的向往，他既然答应了要管郝好，也收下了他的家当，就不该再轻易动摇他心中的那份安定。 他暗自反省后又撞了撞郝好的肩膀，哄孩子似的说：“行了好好，我记住了，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行不行？” 郝好被他这么一哄脸上就挂上了笑，他点了点头，沉沉地“嗯”了一声。 “你这家伙”，虞灿看着他的笑嘀咕道，“怎么这么好哄？” 郝好又从他手里拿过他正准备洗的碗，笑着说：“这有什么，你是我对象，我才不舍得跟你生气呢。” 郝好说完用手肘推开虞灿，说：“好了，我马上就洗完了，你把手冲一冲，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记得把手擦干。” “行吧。”虞灿看碗确实洗得差不多了，就洗了手走出了厨房。 虞灿走后，郝好心里顿时开始忐忑起来。 待会儿虞灿就要带他去搬家了，可他确实不想就这么占虞灿的便宜，住在他家，但虞灿肯定不会同意，他现在心里很乱，待会儿他要怎么跟虞灿说虞灿才能不生气呢？ 任他再怎么拖延，这碗终究还是洗完了，郝好拿干抹布擦了擦手，艰难地走出了厨房。 虞灿早就收拾好了就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出来，他就立刻站起身说：“洗完了就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租的房子。” “虞灿……” “嗯？怎么了？” 郝好看着虞灿的眼睛就开始心虚了，他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还是先不搬了吧？” 第112章 软肋 果不其然，他一说完虞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虞灿站在原地冷冰冰地看着郝好，问道：“这次又是为什么？你最好好好跟我解释一下。” 郝好一边打量着虞灿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我都签了合同了……再说钱也交了半年的，这才住不到一天呢就退也太不划算了……” 他越说虞灿的脸越黑，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后面他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虞灿冷笑了一声，说：“你要是真的是因为在乎那点钱，我补给你。” “那怎么行”,郝好只说了一句就被虞灿冰冷的眼神吓得又闭上了嘴。 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的虞灿郝好是一点也招架不住。 他顶着虞灿的目光一步一步挪到虞灿面前，试探性地拉着虞灿的手，小声问道：“虞灿，你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虞灿将手用力抽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知道，你主意大得很，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是吧？” “啊？你真知道？”郝好又想去拉虞灿的手，虞灿直接躲开了。 “呵，走吧，带我去你那房子看看。”虞灿压抑住心里的怒火，极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郝好住的地方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郝好的手不方便，他不想让郝好再吃一些没有意义的苦，可郝好这家伙偏偏就爱犯倔！他都快气死了！ “我那里很小……没什么好看的。”郝好心里有点抗拒让虞灿去他住的地方，他自己什么地方都能待，但虞灿他不一样的。 他就该住在华丽的房子里，享受着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哼，再小你不也舍不得搬吗？”虞灿踢了踢郝好的脚后跟，冷冷地催促：“赶紧带我去！我倒要看一下，你为你那点儿宝贵的自尊找了个什么宝地！” 郝好一听就知道虞灿果然是把他看得透透的了，他知道他自己有时候的确有点倔，没都把虞灿气得够呛，但就是因为对面的人是虞灿，所以他才想要拼命保留那一点点倔。 虞灿喜欢的应该是他靠着自己的努力生存时的模样，如果他没了那股子劲儿，虞灿应该也不会喜欢他这种人吧。 郝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去拉虞灿的手，虞灿这次没有躲。 “走吧，你想看，我就带你去看看。” 虞灿冷冷地哼了一声后，走到门口取下郝好昨天穿过的那件羽绒服扔给郝好：“你那件大衣太薄了，以后不许穿，外面零下二十几度，你真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板啊？” “嗯。”郝好老老实实地将羽绒服穿上，穿好后，他突然勾起了嘴角笑了笑。 虞灿一直看着他，就问：“你傻笑什么呢？” 郝好重新牵起虞灿的手，笑着说：“我就是觉得我好幸福，我也有人管了。” 虞灿心里一直隐忍的怒气在听到这句话后“咻”的一下就散了，他看着郝好脸上那满足的笑容突然就没了脾气。 算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郝好是个什么样儿的，他愿意犯倔就让他倔吧，自己的对象自己宠，他们家好好苦了将近二十年，以后就顺着他点儿得了。 虞灿轻易地就说服了自己。 “知道有人管了以后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就别再一声不吭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敢瞒着我什么事儿，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好！以后我做什么都先向你请示，你就是我领导！”郝好站得笔直，还像模像样地朝虞灿行了个礼，终于把虞灿给逗笑了。 “得了，当了一年兵你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欸，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郝好抿嘴笑了笑，说：“我就是排队等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别人跟对象是怎么交流的，就学了一些，班长说了，谈对象就是要嘴甜，要善于表达，不能把感情都藏在心里，不然容易有误会。” “那倒是。”虞灿点了点头，“你既然被人指点过了那就好好表现，我跟你说，我可是头一回谈恋爱，你小子可别让我栽跟头，知道吗？” “肯定不会！” 两人站在电梯前，郝好按住虞灿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神色无比认真：“虞灿，我已经认主了，只要你还要我，这辈子我都属于你。” 虞灿笑着捏了捏郝好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和怀念：“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有点像是我记忆里的那只小土狗了。” “土狗？”郝好眨了眨眼，“你以前一直把我当狗啊？” “可不是吗？” 出了门两人就默契地松开了手，但他们靠的很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走两步就会撞到对方，每一次的触碰都会在他们心中激起一次小小的雀跃，这就是刚刚陷入热恋的感觉，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甜儿不自知的笑容。 “欸，你还记得以前咱俩在巷子里遇见的那次吗？” “嗯，记得。”郝好点了点头，思绪也回到从前，“那时候你跟了我一路，我知道。” “谁跟着你了？我就是恰好经过你经过的地方而已，你那会儿看我的眼神可警惕了，又酷又目中无人的，我跟着你干嘛？” 虞灿看着远处，脑海里全是当时郝好当时那警惕的眼神，他自己不知道他此刻笑得有多么温柔。 郝好侧头看了看他，目光也随之温柔了下来：“我那哪是目中无人啊，我当时就是觉得你好白，白得都发光了，身上又干干净净的，而我那会儿身上又是汗又是血的，还有酒味，我就是怕你和其他人一样嫌弃我脏而已。” “嗯。确实嫌弃。”虞灿点了点头，“你那会儿屁股上纹了只喜洋洋，头发也染得不伦不类的，看着可逗了。” 郝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赶紧忘了吧，人这辈子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那也太强人所难了，这很难忘啊！”虞灿忍不住笑，“欸，我当初问你你不肯说，但我一直特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到在屁股上纹个喜洋洋啊？” 郝好不想再提那段丢人的过去，但是看着虞灿亮晶晶的眼睛，他还是满足了虞灿的好奇心：“我们遇见的前一天我喝醉了，我心里估计是压力太大了，又觉得自己一直被我爸取的名字诅咒着，就跑到纹身店去发疯，以为纹个喜洋洋就能沾沾喜洋洋的福气，日子就能过得好一点。” 虞灿听完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 别看现在郝好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么平静，可虞灿知道，那段时光对于郝好来说，一定是特别压抑，特别痛苦的。 虞灿很想在这个时候给他的小孩儿一个拥抱，即便这个拥抱已经迟了，可他们此刻走在阳光下，走在人群中，别看现在没人关注他们，虞灿知道只要他们之间举止再亲密一点，周围立刻就会有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他其实也不怕那些，但他知道郝好其实很介意别人的眼光。 郝好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热爱这个世界，也热爱着生活的，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他最宝贵的自尊，而他的这份宝贵的自尊也成了虞灿新长的软肋。 第113章 试着走出来 “没事儿，都过去了，现在你找到我这么粗的一根大腿，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吗？” 虞灿轻轻撞了撞郝好的肩膀。 “嗯，我会抱得紧紧的！”郝好也轻轻撞了撞虞灿。 两人相视一笑，一股甜蜜同时涌上两人的心头，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彼此，爱是他们共同守护的秘密，他们既紧张又觉得刺激。 “那你打算怎么抱啊？有个章程没有啊？”虞灿想到郝好不肯搬，语气又有点不高兴了，“你又不肯来我这儿住，那以后咱俩见面可不方便，你说吧，你打算怎么解决？” “没事儿，我一有空就来找你，你回家的时候我就来陪你住，你住学校的时候我就回我那儿，成不？” 虞灿轻轻哼了哼：“你有空我可不一定有空，我忙着呢！” “那等你有空了我再来找你，行不？”郝好说完快速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关注他们后，他伸出手迅速地捏了一下虞灿的掌心，“领导别生气。” 虽然只是一秒左右的触碰，却也成功让虞灿的脸色好转了些。 “我没生气，你当我是气筒呢一天天就净生气了？”虞灿虽然很享受郝好哄着他的感觉，却又不想让郝好真觉得他是个小气的人。 郝好轻笑：“没，我知道你脾气最好了。” 两人说话间他们打的车到了。 “走吧，你先上。” 郝好为虞灿拉开车门，虞灿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上车后，虞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他妈打来的，他看了郝好一眼，接起了电话。 “喂，妈。” “灿灿，今天周末，你要是没事就回来吃饭吧。”电话那头很安静，隐隐还能听到几声敲键盘的声音。 虞灿平静地说：“不了，我今天约了朋友，我和他一起吃。” “哪个朋友？是住在你家那个当兵的吗？” “你怎么知道？”虞灿皱起了眉。 “怎么，我不能知道吗？”电话那头此时已经没了键盘的敲击声，虞灿隐隐听到椅子滑动的声音。 “灿灿，你交朋友妈妈一向是不管你的，可你这次交的朋友你要注意些，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也别让他在你那儿住太久，找个理由就把他送走吧。” “为什么？” “你那个朋友就是你之前想帮的那个小孩儿吧？” 虞灿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你有善心是好事，可你帮他太多，他就会将你的好意视为理所当然，我听说他的手也不利索了，这个时候他来京城，还来找你，估计就是想一直赖着你，你别因为一时心软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知道吗？” 虞灿静静听完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你又查他了？” “你都把人带到家里了，我能不查一查吗？” “妈……”虞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24了，做事有我自己的判断，你就别费这些心了，可以吗？” “我不费心可以吗？”电话那头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多年都是个什么状态，我要是不管着你，不为你费心，你能考上医学院，能继承你爸的遗志吗？” “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早告诉过你了我根本就不想当医生！你为什么总是当做听不见呢？”虞灿压抑的怒吼吓了郝好一跳，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虞灿和他的家人打电话，他不知道虞灿跟家人之间的相处是这样的。 他发现他对虞灿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原来虞灿不想当医生，怪不得他一直都不开心，他低下头若有所思。 虞灿吼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发现他在郝好身边就有点忍不住脾气，他捏了捏眉心，小声说：“妈，我现在有事，就先不说了，总之，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以前……以前我没什么想要的，你要怎么插手我的人生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以后我想自己做主，可以吗？” 郝好听到虞灿的话心里蓦地紧了一下。 虞灿说的想要的东西，是他吗？ 他侧头定定地看着虞灿，手也不自觉地去握住了虞灿的手。 他顾不上他们是在出租车里，也顾不上司机会怎么看他们。 他此刻就是想要拉虞灿的手，让虞灿知道他会一直支持他，做他的后盾。 虞灿没有看郝好，手却也死死地收紧，与郝好十指相扣。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虞灿苦笑了一下，说：“妈，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直说了，其实要说有病咱俩都一样，都病的不轻，只是我承认了，你不肯承认而已。” 虞灿转头看向郝好，发现郝好一直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虞灿笑了笑说：“妈，我想试着往前走，你也试试吧，吴叔叔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你，你不是不知道，其实你也有往前走的路，所以，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吧。” “虞灿！”电话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虞灿早有预料，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们母子之间佯装太平的遮羞布再次被撕开，虞灿知道他妈肯定会反应很大。 可他说的也都是他的心声，他以前其实一直都很悲观，他觉得他和他妈都已经病入膏肓，早就没救了，所以也就懒得挣扎。 可郝好让他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他发现他枯竭的心有了复苏的迹象，如果他都还有救，那他妈也一定能，因为他妈所有疯魔的源头就是因为爱得太深。 他想了想，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一道成熟而磁性的男声：“喂，灿灿？” “嗯，吴叔，抱歉打扰了，你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方便！”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很高兴，“灿灿，你有什么事吗？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虞灿低头抠了抠郝好的手指甲，有些别扭地说：“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我和我妈吵架了，她现在估计情绪很差，你……你要是有空的话，我想麻烦你去看看她。” “灿灿……你……”男人似乎有些意外，“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希望我妈能走出来，能不能行还得看你自己。” “嗯，我知道，谢谢，等你有空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虞灿笑了笑：“不用了，你有那时间还是多去陪陪我妈吧。” 郝好静静地听着虞灿打电话，脑海里不停地在思考着关于虞灿的家庭关系。 直到虞灿挂完电话他都没有回神。 虞灿也没有说话的心情，他将身体靠在郝好身上，看着窗外走神，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第114章 支持 出租车行驶到了一个郊区的老破小，虞灿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倒也早就有所准备。 下车后，虞灿跟着郝好来到一幢向阳的老楼前。 “几楼啊？” “顶楼，这里没有电梯，可能有点累。” 郝好说完虞灿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怎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爬个楼梯能有多费劲？” 他率先走进了楼梯，郝好赶紧跟了上去。 “这房子目测有一百多平，你是合租的吧？” “嗯，有四个室友，地方小，有点挤，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郝好抬头看到虞灿经过贴满了小广告的泛黄的墙壁，他斯文俊美的容颜在这些斑驳的痕迹中形成了一种很强的冲击力，郝好突然觉得自己身负罪恶。 “虞灿。” 他喊了一声后，面对虞灿那张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了？”虞灿看到郝好突然不走了，就停下来等他，“干嘛？刚才你还瞎担心我呢，怎么，你这才爬三楼就不行了？” “不是。”郝好走到虞灿身边，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虞灿意识到郝好的心情不好，他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郝好一步一步往前走，静静等郝好接下来的话。 郝好也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他厌恶自己此刻的自卑，却又无法左右他对自己的审判，这令他感到痛苦。 两人沉默地爬到了7楼，郝好掏出钥匙前虞灿就松开了他们的手。 老小区不隔音，他们都听到了门里传来了热闹的动静。 郝好打开门，里面浓郁的烟味和嘈杂的人声令虞灿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他快速地打量了一圈。 这间房一看就是房东专门改造来群租的，一百多平的房子里就有五个房间，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个不到十平的小客厅，里面只有一张小圆桌和几张塑料凳，上面坐着几个看着就脸嫩的年轻小伙，小桌上是散乱的纸牌和烟酒，看样子是朋友在一起聚会。 听到来人了，几人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就继续打牌了。 “我们先进去吧。”郝好也不喜欢烟味，他手搭在虞灿的后腰上领着他往他的房间走去。 郝好的房间是在最里面的一个小单间，一打开门就是一个狭小逼仄的过道，只能供一人通过，过道里有一块用透明胶贴在墙上的镜子。 走出过道就是一张床，目测是有1米8左右，床倒是挺大，可也很占空间，一个双开门的小衣柜卡在床尾靠墙转角的地方，估计也就能挂几件大衣吧。 “你先去床上坐会儿，房间里闷，我开个窗。”郝好去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又打开窗户换了会儿气。 虞灿坐到床上后用手按了按床垫，“你这床垫就直接这么睡不硌人吗？而且谁知道之前谁睡过，还是得再铺一层被子才行。” “好，我之后去买。”郝好等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了一些后就把窗户关上了走到虞灿身边坐下。 虞灿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发现这里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唯一跟生活相关的就是一个电磁炉和一口铁锅，还有就是小餐桌上放的那一大袋方便面。 虞灿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他依然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就打算以后靠吃方便面度日了？” “没有，就是先备着，我想着要是没空做饭的时候对付一下。”郝好低头抠了抠手指甲，说：“我这儿很小吧？” “是啊，我还没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待过呢。”虞灿没有说什么违心的话，但他也没有露出让郝好不安的神色。 “这地方你一个人付多少租金啊？” “1200”。郝好没敢看虞灿的表情。 虞灿冷冷的哼了哼：“这地方都收你1200，你现在知道我收你500租金有多良心了吧，你还搬出来，你说，你后悔不？” 郝好知道虞灿心里其实不像他表现的这么轻松，虞灿在他面前一直是有小脾气的，但他现在却刻意压抑着情绪，说到底还是为了顾全他的那点自尊心。 他垂着头，将虞灿的手拿过来放在手心里，沉声说：“虞灿，你觉得，我非要搬出来住是不是特别蠢的行为？” “怎么？你自己觉得你的这个决定做错了吗？”虞灿侧头静静地看着郝好。 他此刻的情绪稳定得令郝好感到惊讶。 郝好在虞灿冷静的态度中也渐渐地找回了内心的平静，他将手指穿插进虞灿的指尖，与他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两人都低头看着他们紧握的手。 房间里竟然有一种温馨的氛围渐渐升起。 郝好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紧挨着虞灿的肩膀，两人肩并着肩坐挤在狭小的房间里，郝好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有人可以相依为命的感觉。 “虞灿，我其实心里很矛盾。”他坦然地向虞灿剖析着自己的心情。 “是吗？你在矛盾什么？”虞灿注视着郝好的眼睛，语气轻柔。 郝好两只手包裹住虞灿的手掌，埋着头声音很沉：“我其实特别讨厌你待在这里，可你要不是因为我也绝对不会踏进这种地方，你为了维护我的自尊在陪我受苦，我觉得，我很自私。” 虞灿笑了笑，说：“你既然这样想，那我让你跟我搬回去你会搬吗？” 郝好抬起头，虞灿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压抑的自责。 “虞灿，对不起……” 虞灿似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回答，他没有像来之前那样生气，反而还心平气和地安慰郝好：“没关系，我知道，这就是你会做出的事儿，谁让我找了你这么个倔强的小屁孩儿呢。” 郝好没想到虞灿竟然会这么平静，他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你不生我气？” “我气什么呀？”虞灿白了他一眼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想要证明自己是应该的，至少这说明你还有骨气，有雄心，我肯定得支持你啊！” “虞灿，你……”郝好脸上那副感动坏了的表情把虞灿都逗笑了。 “干嘛？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一个人？” “当然不是！”郝好立即摇头。 “哼！”虞灿轻轻哼了一下，“虽然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但那也是因为不想看到你吃这些苦，不过男人嘛，总归是要吃苦才能成长的，你既然都不怕，那我也只能陪着你了。” “虞灿……”郝好听完他这番话心里所有的自卑和不安都被满满的感动给包裹住了，他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身体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子用不完的劲，他几乎立刻就想冲去外面的天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好让他的虞灿不再跟着他受委屈。 第115章 打开心扉 “虞灿！谢谢你这么理解我，支持我，我真的没想到！”郝好的眼里一下子有了光。 虞灿轻轻笑了笑，说：“先别激动啊，我说了，你的手才是当务之急，还有，你之前不是想要个文凭吗？这事儿你到底要不要继续，另外，你那战友给你指的门路走不通了，你想过之后要干什么吗？” 虞灿的一句句问得郝好哑口无言，他的壮志雄心瞬间像是被一杯冷水浇头，他语气一下弱了下来：“你说的这些我其实一直在琢磨，但总也没个头绪。” 虞灿毫不留情地说：“那你肯定没头绪啊，京城遍地是人才，各行各业都极度饱和了，这儿能是那么好闯的吗？” 郝好有点受打击，不过他知道虞灿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让他能认清现实，他朝虞灿讨好地笑了笑：“那领导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虞灿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他直接脱了鞋坐到床上，然后踢了踢郝好说：“坐好，让我靠一会儿，这床坐着硌屁股”。 “哦，那你坐我身上吧。”郝好也赶紧坐到了床上。 “去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儿！你别动！”虞灿把郝好当洋娃娃似的摆弄了一番，郝好全程都很配合。 等虞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后，郝好就老老实实地给他当靠垫。 虞灿靠在郝好身上，懒洋洋地说“好好啊，我知道你不愿意读书，这事儿我也不逼你，说实话，我认同文凭不是一个人唯一的出路，但是，但你不能停止学习。 一个人的见识决定了他思想的宽度，思想的宽度有了你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要说京城是咱们国家的首都，那肯定是好挣钱的，但就算这儿真的遍地是商机，那也得靠有一双慧眼才能看明白，否则就不会有贫富差距这回事儿了，有些事不是说你愿意努力就够了的，知道吗？” 郝好把下巴搭在虞灿的头上，双臂环抱着虞灿沉沉地“嗯”了声，“我知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不足，我也愿意学习，就是这刚开始我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先从哪方面学起，你给我指点指点呗。” “嗯，万事开头难嘛，等起了头就好了。”虞灿抬眼看着他问道：“你先说你未来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你自己有想过吗？” “我……”郝好想了会儿才回道：“我其实不敢想太远，因为我知道我的条件，我之前本来对跨国收废品的事儿很有信心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其他的，现在……我还真想不出来我想做什么。” 他说完就有些沮丧的蹭了蹭虞灿的头：“虞灿，你说就我这样儿的，你得等我多少年啊？” 虞灿懒懒地“嗤”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咱们是要共同奔赴一个未来，那凭什么只要你一个人使劲儿啊？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吃软饭的，我就不知道工作挣钱呗？” 郝好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他低头看了虞灿一眼，终于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是不想当医生吗？我想着你不想当就不当呗，你的病要好起来，就不能再做勉强自己的事，你……你家里……” 看他犹犹豫豫的，虞灿笑了笑，说：“好了，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儿，反正咱俩在一起了未来很多事你都得和我一起面对，我就直接告诉你吧。” 郝好抱紧了虞灿：“嗯，你说，我听着呢。” 虞灿靠在郝好身上，视线落在虚空之中，语气十分平静地开始叙述起他的故事： “你之前应该也听到了，我学医是因为我妈，她一直以来都在掌控着我的人生，我从小到大交什么朋友她要管，我去外面玩她也要限制，就是担心我因为这些原因考不上医学院，没有办法继承我爸的遗志。” 郝好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你爸……” “他去世了，在我初中的时候，他的离开也是导致了我和我妈都变得不正常的原因。”虞灿缓缓眨了眨眼，思绪回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 “他是一名很优秀的外科医生，也是一个很完美的丈夫、儿子和父亲……更是一个人人称颂的英雄…… 13年前……他来接我……” 郝好察觉到虞灿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用力抱紧了虞灿，手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虞灿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息不稳地说：“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男人拿着刀毫无预兆地就向他身旁的人刺去，来接孩子的好多都是孩子的母亲，她们被吓得大叫，人群开始四处逃窜……但那个男人似乎因此而变得更加兴奋，他刺伤了很多人，我拉着我爸的手想要跑，可他却挣开了我的手……我明明拉住他了的……可他却毅然决然地回了头…… 最后……他和保安一起制服了那个人，可他也倒在了血泊里……再也没有醒来……” 郝好沉默着为虞灿抹去他眼角的泪，眼里满是心疼。 “我爸本来不会来接我放学的，是因为我总是抱怨，他才专门抽空来接我……如果没有我的那些话，他也许就会一直安心地待在他的手术室里治病救人，完成他悬壶济世的理想吧……” 郝好总算是明白了虞灿这样看似拥有一切的人为什么会得抑郁症这种病了，原来他在心里一直都责怪着自己。 他很心疼虞灿的遭遇，可他知道他此刻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虞灿的爸爸和他的爸爸不一样，那么好的一个人，他的离去一定会让家人很痛，很痛，就像奶奶的离去一样。 他只能收紧怀抱，让虞灿靠着他。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虞灿，这不是你的错。” 虞灿扯了扯嘴角，虚弱地笑了笑：“这就是我的错，我和我妈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才强迫自己接受我妈的所有安排，我妈她……她很爱我爸，她追了我爸好多年才得偿所愿，是我毁了她的爱情，所以她恨我。” 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在了郝好的手背上，郝好低下头在虞灿额头吻了吻。 虞灿视线仍然落在虚空，声音轻飘飘的：“这些年来，我妈已经魔怔了，她想要把我打造成第二个我爸，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逝去的人，我的痛苦她统统视而不见，可我没有办法怪她，反正我都已经生无可恋了，我就随她折腾了。” 再次听到虞灿说他生无可恋，郝好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那现在呢？” “现在啊……”虞灿的视线逐渐下落，他抬头看了郝好一眼，郝好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鼻子也跟着酸涩不已，他低头像小狗一样挨着虞灿的脸蹭了蹭。 虞灿闭上眼，在郝好温柔的小举动下心口逐渐升温。 那场滂沱的大雨被郝好的怀抱阻拦在外，他湿漉漉的心终于寻到了一片安心舒适的净土。 第116章 被爱 “现在，我有了一只只属于我的小土狗了，他可怜巴巴的，除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我就想着，我得振作起来啊，不能让我的狗没有家，我得好好地护着他一辈子无忧无虑才行啊……” 郝好笑了笑：“是啊，你也知道狗认了主人就是一辈子，你得管我，以后不许再做什么傻事了，你要好起来。” “放心吧”，虞灿抬手摸了摸郝好的侧脸，说：“我比你大，既然我敢做这个决定和你在一起，那我肯定会为这个决定负责，好好……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如果你有一天真的受不了了……” “你别胡说”，郝好轻轻捂住了虞灿的嘴，贴着虞灿的耳边沉声说：“我又不傻，你这么好的对象我得手了就肯定不会放手的！你都不知道我能和你在一起有多高兴，真的！我其实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虞灿笑了笑，拿开了郝好的手，问：“什么没缓过来啊？” “就是你也喜欢我这件事，你都不知道我意识到我喜欢你的时候心里有多悲观，就昨晚我来之前就差点没把自己给虐死，你说男人谈恋爱恶心，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你在一起了呢，结果你却给了我那么大的希望。” “是吗？你都想了些什么啊把自己虐到了？” 郝好不想把自己之前那些压抑的情绪告诉虞灿，虞灿的心思那么细腻敏感，他不想为了这些过去了的事让他不高兴。 “算了，这些都不提了。” 郝好垂头看着他，问道：“说真的，虞灿，你这么好，我喜欢你很正常，可你喜欢我什么啊？” “你觉得呢？”虞灿笑着反问。 “我不知道。”郝好诚实的摇了摇头，“你老是叫我小屁孩儿，我还以为你真把我当小孩儿看呢，而且我又没文化没背景的……” “你长得帅啊！”虞灿直接打断了郝好的自怨自艾。 “啊？”郝好双手捧着虞灿的脸，把他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的语气有些幽怨：“你认真的？你就看上我脸了？” “那不然呢？你还有什么是我能看上的？”虞灿笑着逗他。 “……” 郝好仔细一想，觉得他除了这张脸似乎也没别的拿得出手的优点了。 “好吧，看脸也行，不过以后万一你遇到比我长得更好看的你会变心吗？” 虞灿笑了笑，懒懒地说：“那可不好说。” 郝好沉默了。 虞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逗你的！” 他从郝好怀里坐起身，面对郝好坐着。 郝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似乎在等他给一个交代。 虞灿能够确切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在因为郝好而变得好转，每一次都是，比他吃过的任何药都管用。 “喂，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虞灿点了点郝好的鼻尖。 郝好被他弄得发痒，伸手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指，眼睛亮晶晶的：“什么秘密？” 虞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其实啊……我当初在山城的时候就对你动心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郝好满脸的难以置信，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咱俩一起睡的那会儿？你……你好像……” 虞灿也想起了那次他出的洋相，他恼羞成怒，一巴掌呼到郝好脑门上：“你给我闭嘴！那次就是意外！” “哦……”郝好抓住虞灿的手，乐呵呵地问：“那你到底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你快告诉我吧！” 虞灿看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心里密密绵绵地不断往外冒着甜，勾得他嘴角也不由地上扬。 “看把你得意的。” 郝好确实有点喜出望外，他没想到原来在他以为是单相思的那段时光里他就已经是被爱着的人了。 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人心里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会被偏爱的底气，郝好一把扑倒在虞灿身上，把虞灿直接压倒在床上，虞灿被他压得重重地闷哼了一声：“你干嘛，自己现在体重多少没点数吗？” 郝好压在他身上闷闷地笑：“我没数，你快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让我高兴高兴！” 虞灿挣扎了一下就没动了，他回抱住郝好，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是后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的。” “别啊，总得有个事由吧？” 虞灿知道今天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郝好是不会罢休的了。 他又想了想，说：“我吧，不是个好靠近的人，但也许是那天你从水潭里把我捞回来，还帮我把内裤给洗了，又或许是我在生无可恋的时候看到你为了几毛钱去扛水泥，又或者是你专门为我做的小板凳……反正我也说不清楚。” 他没有提郝好埋完他奶奶后背着他走的那一段泥泞路，没有提两人那算不上初吻的初吻，虞灿揉了揉郝好的头发，总结了一句：“也许是因为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你需要我，我才会变得柔软。” “那就是可怜我呗……” “干嘛？你现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开始不满足了是吧？” 听到虞灿语气一冷，郝好就立刻老实了，“没有，我满足了！” 他说完又不死心地问：“那你那次……是不是因为我？” 回答他的是虞灿突然的抬腿，撞得郝好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你又来……我这儿还没用过呢，你可别给撞坏了！” 虞灿冷笑：“那有什么，反正你和我在一起，你这儿也用不上了，我的能用就行。” “……” 郝好又不吭声了。 虞灿突然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问道：“等会儿，我现在突然想到那天在宾馆的事儿了，你当时那反应是怎么回事？你老实跟我说！” “……” 郝好还是不吭声。 “嘶，你说不说？”虞灿作势又要抬腿，吓得郝好赶紧合紧腿镇压，“好了，我说，我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虞灿，说：“那会儿我刚见你，心里的想法有点多，你一来就让我脱衣服脱裤子，那我不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虞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哎呀，反正我就是误会了，谁让你说得那么暧昧的。” “你可真敢说？我哪儿暧昧了？”虞灿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地大笑出声： “哈哈，你可真行，怪不得你听我说站着的时候是那副表情，哈哈哈哈……” “哎呀你别笑了！”郝好说完虞灿还是笑个不停，他红着脸干脆直接亲了上去，这才把虞灿的嘴给堵住了。 这一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明显温柔了些，不过还是只知道乱啃，虞灿感受到他的着急，主动张口引导着他的舌头进来，郝好这才总算是把接吻这回事给弄明白了。 第117章 面对 两人在房间里腻歪了好一会儿，郝好学到了新知识有些上瘾，说两句话就要去亲虞灿，尤其是看到虞灿那张淡色的唇因为他而染上了鲜红的颜色，他心里就特别满足也特别兴奋。 虞灿刚开始还一直任由他撒欢儿，可他是真的娇气，后面嘴唇都被亲肿了，周围的皮肤也刺痛刺痛的，他就有点不乐意了，于是在郝好没说到两句又要扑上来的时候他及时推开了郝好：“行了，你差不多得了，我这嘴都被你啃破皮了，你歇会儿吧！” “啊？真的啊？我看看。”郝好伸出手想要捏住虞灿的下巴，被虞灿一把挥开了。 “行了，看了又不能好，你给我起来，马上中午了，赶紧跟我买菜去，我给你煮火锅吃！” “哦……”郝好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 虞灿气笑了：“干嘛？你还能真的亲我一天啊？这谈恋爱又不是只是卿卿我我，你别一副没够的样子啊！” 郝好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他的心思，脸皮有点发烧，虽然他心智很成熟，但在恋爱这方面确实也只是个毛头小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失控。 不过他脑海里只要一想到虞灿被他压着亲的时候那副漂亮的表情，还有那种舒舒服服、软软糯糯的感觉，他就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 虞灿起码也有一半的责任！ 他胡思乱想间虞灿已经穿好了外套，现在正坐在床边弯腰穿鞋。 郝好一个挺身猛地坐起身，随即就一把抱住虞灿将他拖到了床上。 “喂！你干嘛呢！没完了是吧！” 虞灿被他弄得都没脾气了。 “有完，有完，但你再让我亲一次，待会儿有好长时间都亲不到了！”郝好生怕虞灿会拒绝，率先扣住了他的双手，然后就亲了上去。 虞灿在他身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默默地吐槽：算了，小处男刚刚尝到点荤腥难免会有些激动和失控，作为恋人，作为年长者，他理应更加宽容和理解。 尽管他这样想着，但再一次被郝好咬疼之后，他还是没忍住直接抬起了膝盖。 好在郝好也被他弄得有了条件反射，在他刚抬腿的那一刻就猛地翻身起来了。 “好了好了，不亲了，走吧，去买菜！” 郝好笑得满脸灿烂，眼睛里仿佛都是星光点点，虞灿对着这样的他心里的火又很快地灭了下来。 “你行，这么快就把我吃得死死的了是吧？”虞灿坐起来捏了捏郝好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故意拿捏我呢？” “没有啊，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一直想亲你的，你不说我不会亲吗，我想着我多练练，练好了之后你就不会这么嫌弃我了。” 郝好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地上拿起虞灿的鞋自然地帮他穿。 虞灿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又被这人下意识流露出来的珍视而触动了。 他曾经对感情一直都是持一种悲观的态度，觉得感情是培养痛苦的温床，现在他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至少此时此刻，他会为这一抹脉脉温情而感动，他会觉得，就这么跟郝好这样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以往虞灿每次和他妈吵架之后，心情都会跌落到谷底，也是他最容易产生一些消极的念头的时候，可今天他有郝好在身边，被他这么一阵腻腻歪歪地缠到现在，之前的那点负面情绪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地从那些昏暗的东西里走出来过。 虞灿心情大好，他奖励般揉了揉郝好的头发：“行了，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等我有空了就陪你练练，走吧，待会儿想吃些什么？” “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郝好站起身轻轻抚着虞灿的腰揽着他往外走，十分豪气的说：“用我的钱。” “什么你的钱，你现在身上有一分钱吗？” “哦……那我申请预支我的零花钱！”郝好十分识时务，也懂变通。 虞灿这才满意：“行了，就你那点零花钱能买什么啊！”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房间。 “给你买葡萄，你不是喜欢吃吗？” “不喜欢。” “喜欢吧，我给你剥皮。” “哦，那就买点儿吧。” 就这样，两人蜜里调油地度过了一个周末，感情也迅速升温，郝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虞灿也几乎和正常人无异了。 周一一早，两人调了6点的闹钟，郝好给两人煮了面条，他们吃完后就去了市一医院去排队。 医院任何时候去都是人挤人，尽管两人来得够早了，但医院里也依然是人满为患。 郝好去机器上签完到后，回来就看到虞灿在诊室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看样子比他这个患者本人还要焦虑。 他走到虞灿身边拍了拍虞灿的后背，安慰道：“虞灿，你放松一点，我的手最坏也就是现在这样儿了，其实也没什么，你放轻松一点。”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虞灿不乐意听他说这些丧气话，尽管他心里也隐隐有了判断，可到底他还是抱有一丝期望，他不希望郝好以后因为手上的伤让人看不起。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难熬，他焦灼的样子也感染了郝好，郝好即便是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抱有希望，此刻他还是忍不住期待能有奇迹发生。 他不怕别人笑话他，但他不舍得让虞灿因为他的手而难过。 等他们排到号后，医生给他们开了单子让他们先去做检查，他们一起去拍了片，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 片子出来后，虞灿立刻拿起来仔细地看了又看。 郝好也凑过去看，不过他什么都看不懂，他紧张地问：“怎么样？这是什么意思？” 虞灿放下了片子，语气平静地说：“我又不是专家，我也看不懂，待会儿让顾教授看。” “哦。”郝好也没有再问，他还安慰虞灿：“那你也别担心了，反正结果就在这儿，咱们担不担心都那样儿了，你开心一点。” 虞灿转过身，声音很沉：“开心个屁，这医院是应该开心的地方吗？你别说话了，我想静静。” “哦……” 第118章 船桨 虞灿的脸色太严肃，郝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心里的那一丝期待已经彻底放下了。 他只是担心虞灿会接受不了。 虞灿眼睛直直地盯着诊室的门，手里的片子都快被他给捏皱了，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不然他一辈子养着郝好算了。 舍不得让他吃苦就不让他吃苦，不想让他被别人看不起就别让别人有机会靠近他。 反正他从小到大得到的零花钱存到现在光靠利息就比普通的白领一个月的工资还高了， 更别提他名下的不动产也不少，再不济他以后工作了也能赚钱，养一个郝好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他转过头看向郝好，差一点就要跟他说出他的想法。 但当他看到郝好那张坚毅的脸时，他又立刻从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郝好一定不会愿意的，他的小孩儿可有骨气了。 虞灿有些心累的把头靠在了郝好的肩膀上，没头没尾地说：“好好啊，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郝好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虞灿无端生起了闷气：“啊个屁！不许说话，听见你说话就来气！” 郝好莫名中枪，却也不敢多问，他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虞灿却还是不满意：“你现在倒是知道听话了？该听话的时候怎么又总是犯倔？” 郝好云里雾里的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虞灿，他表情茫然地又“啊？”了一声。 虞灿知道他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过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立刻开口道歉： “对不起啊，好好，不是你的错，是我有病，你别跟我计较啊。” 他软着语气认了错，心里却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 此刻的他心里愈发依赖郝好，也因此变得小心翼翼。 哪怕郝好表现得再喜欢他，哪怕他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表面上处于掌控者的那一方，虞灿心里仍然还是隐隐不安。 他很怕郝好因为他这不稳定的情绪消磨尽了感情，他很怕最后听到郝好也会对他说那一句“你真的好烦”。 他甚至觉得这是必然的，因为他那畸形扭曲的情绪随时都会发生突变，就连他自己都防不胜防，他自己都觉得讨厌…… 在医院这个特定的环境里，在愁苦大众的包围中，他总是不得不正视他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的事实，他和郝好都被困在一艘名为绝望的船上，没了船桨，他们只能依靠着彼此苦苦寻找一丝奇迹。 可生活中哪有那么奇迹呢？ 奇迹这东西根本就是被精美包装起来的绝望，它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他埋在郝好的肩膀上蹭了蹭，像只极度依恋主人的猫。 郝好侧目看着他的头顶，眼里尽是缱绻。 郝好虽然不知道虞灿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但他对虞灿的情绪总是多一份敏锐的，他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偷偷且快速地握了握虞灿的手，对他小声说：“别胡思乱想，你是我领导，你有什么安排直接跟我说，我听就是了。” 虞灿闻言懒懒地笑了笑：“你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郝好一听也有点心虚，他大概知道虞灿在说什么了，他小声凑到虞灿耳边说：“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听，你要是强烈反对的事我肯定不做！你要是坚持的决定我也坚决执行！总之，我所有事都跟你商量，最后都让你做决定，行不行？” 虞灿正要回答，却听到广播里正在叫郝好的名字，他立刻起身，“走，该我们了。” “哦。”郝好站起身，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了，可直到被医生亲口宣判前，他好像还是无法做到死心。 郝好看了看虞灿，发现他的表情十分凝重，好像他才是那个等待宣判的人一样。 这一刻，郝好的心里忽然又没那么紧张了。 反正他知道，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他身边都会有虞灿陪着他。 虞灿推进门后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朝坐着的医生笑了笑说：“顾教授，谢谢您帮我们加号。” 顾文华也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他看向一旁的郝好，问道：“是他手受伤了是吗？” “是的，这是他的片子，您看看。”虞灿将手中的片子递了过去，然后紧张地看着顾文华，问道：“他的手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现在左手基本是不能提重物的状态，他还这么年轻，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您觉得他的手还有再次手术的条件吗？” 顾文华拿着片子仔细地看了看，随即又看向虞灿，表情有些严肃：“你也是一名优秀的医学生，你说说看，你对这个片子有什么结论？” 虞灿愣了愣，然后转头看向了郝好。 郝好朝他笑了笑，似乎丝毫不在意结果。 虞灿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笑容鼻尖就猛地酸了一下，他对郝好说：“要不你先出去吧，我跟医生说。” 郝好不想走：“没关系的，你们就直说吧，我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就能保持现状这样我也觉得挺好了。” 虞灿却十分坚持：“你先出去，听话点！” “好吧……” 郝好不想让虞灿难受，他走出了诊室，就靠在门外面等候。 诊室的隔音其实也不算特别好，他如果想听还是能听见的。 可虞灿不想让他听，那他就不听，不然万一虞灿想骗他他配合不好怎么办？ 郝好这样想着就走到了远处的椅子边坐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虞灿出来后不管他说什么他都要相信，且好好配合。 诊室内，虞灿面对冰冷的现实仍然不肯死心，他殷切地看着顾文华说：“顾教授，我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但我还是想再搏一搏，据我所知，您一年前做了一台特别成功的神经缝合手术，病人术后预后良好，几乎不影响日常生活，您能不能试试再为他重新接一次神经？” 第119章 依依不舍 顾文华叹了口气：“小虞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也知道神经是很脆弱的东西，任何一次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更何况他的手部神经已经断过一次了，你自己看，他之前受损的尺神经和肌腱现在都还没有长好，而且我看他之前的医生也很专业，给他缝合得很好，就是我来做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就算再重做一次手术，我认为意义也不大，我的建议是之后给他好好保养，好好复健，你自己就是医学生，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心里应该明白。”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教授……” 虞灿拿起郝好的片子，心情异常沉重地打开门。 在来到郝好面前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走吧，回去了。” “哦。”郝好起身跟在他身后，他悄悄地瞟了虞灿几眼，见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就主动问道：“怎么样啊？看你这么开心，我的手是不是还能恢复啊？” “是啊”，虞灿朝他笑了笑，“原来你之前说给你缝合的医生也是个专家不是吹牛的啊，顾教授说了，他缝合得很好，跟他的水平不相上下，所以没有重新手术的必要，现在你的手虽然使不上劲，包括觉得麻痹都是正常的，只要你好好做复健，好好保养，以后手部的功能都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郝好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别太高兴啊，毕竟神经断过一次了，想要和以前一模一样肯定是不可能的，你积极复健，以后注意点不要再让手受伤，也只能说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而已，知道吗？” “我知道，这样就很好了。”郝好看着虞灿又认真地说了一遍：“真的，虞灿，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了，你也别总想着这事儿了，我会谨遵医嘱的。” “嗯，我会督促你的。” 两人走到医院大门口，虞灿看了看时间，说：“我请了一上午的假，马上要到饭点儿了，我陪你去吃午饭吧。” “好，我们就去你们学校附近吃吧，顺便我送送你。” “也行。”虞灿点了点头，“对了，这几天我要住在学校里，你……你那屋子什么都没有，这几天还是继续住我那儿吧，你的手也还没恢复，我让张姨过来照顾你几天。” “不用了”，郝好想也不想地拒绝，“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东西我待会儿就去买……” 看到虞灿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垂下头弱弱地坚持：“反正早晚也是要买的，而且……我也不想麻烦别人。” “这算什么麻烦？张姨是保姆，我是雇主，这是一笔交易，我出钱，她出劳动力，最后银货两讫的事，有什么麻烦的？你不让她来这是断人财路，你以为她会感谢你的体谅吗？” “那就别浪费钱，你也还是个学生，我不能花你的钱。” 虞灿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那不花我的，我用你的钱行了吧？你刚刚还说遵医嘱，医嘱让你好好休息不能劳累，你自己一个人住那个破地方整天爬上爬下的，添置东西不用手？洗衣做饭不用手？你这样神经什么时候能恢复好？” 郝好知道他再说一个不字虞灿肯定又要生气了，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虞灿为了他这点小事烦心，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好吧，我就再住一段儿，就是……那个张姨不是你家里的保姆吗？” “是啊？怎么了？” “那你家应该挺远的，再说你妈妈应该也需要她照顾，要不……” 虞灿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快速地说：“行了，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在家里好好休息，好好养手，其他的都不用管，上车。” “嗯。”郝好没再说话。 两人一起在虞灿学校门口吃了饭，郝好送虞灿到他宿舍楼下，虞灿朝他挥了挥手，说：“好了，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别乱动你的手，知道吗？”。 “知道，咱们是不是得周末才能见着了啊？”郝好有些失落的看着虞灿，周末两人一起腻歪了两天，现在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他感觉现在就跟新婚似的，真有点离不开虞灿。 虞灿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的，但看到郝好这个样子，他心里也有点不舍得了。 真是要了命了，他以前看到别人谈恋爱腻歪的时候总觉得没眼看，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才知道这爱情的厉害之处，他好像也有点难以免俗。 他把手上的表摘下来套到了郝好手上，语气骤然温柔了下来：“别这样，有空我会回来，这表你带着，就当是我陪着你了啊。” 郝好收了收手，说：“这块表看着好贵，还是你戴着吧，我不用。” “别动！”虞灿低头继续为他扣上表扣，“这表是我最喜欢的一只，我戴了挺久的了，你动这只手的时候自己想着点，好好宝贝我的表，知道吗？” 郝好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左手，眼里全是细碎的喜悦。 “你放心吧，”郝好宝贝地把表护在手心里，“我会好好护着你的宝贝的。” 看他这得意的笑容，虞灿龇着牙踹了他一脚，“你少得意，回去老实待着，有事给我发微信，不许乱跑，也不许再背着我做任何决定，知道吗？” “知道了。”郝好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你快去休息会儿吧，你要注意身体，不要总是熬夜，要记得按时吃饭，万一你想我了可千万别忍着，你跟我说，我来找你。” 他话音刚落，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寒冷的风让空气都变得萧瑟起来，这样的天气让人特别向往温暖，虞灿突然特别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跟郝好回家，就和他一起挤在被窝里哪里也不去。 在这个念头疯狂滋长前，他赶紧狠心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快点回去了。” “哦，你先走，我看着你。”郝好眼中的留恋让虞灿的心差点都被勾了过去。 “你先走，我看你。” “你怎么这样？” “少啰嗦，赶紧的，冷死了！” “好吧……”郝好依依不舍地往前挪了一步，“那我走了啊？” “嘶，赶紧走！”虞灿抬起腿作势又要踹，郝好连忙大步走了。 第120章 一眼万年 虞灿站在门口看着郝好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他转弯竟然都没有等到郝好回一次头。 虞灿心里有些不爽，转过身赌气似的走得飞快，嘴里小声抱怨了一句“这小屁孩！还说什么舍不得，走得倒是挺干脆啊！” “你在说什么？”他身旁突然有人说话，吓得虞灿猛地一颤，“我去！老顾，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顾禹碹表情冷冷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在，只是你眼里全是别人看不到我而已。” 他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虞灿有些心虚，难道说他刚才和郝好腻歪的时候被顾禹碹看出什么来了？ 他挤出一抹笑容，干巴巴地说：“你这话说的，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回宿舍。”顾禹碹示意他一起走，虞灿跟了上去。 “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弟弟？” “是啊。” 虞灿有点不想谈这个话题，但顾禹碹显然很感兴趣。 “他和我想象中倒是不太一样。” “是吗。”虞灿低头看起了手机。 顾禹碹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他的手怎么样了？我爸怎么说？” 虞灿抬起头，冲他摇了摇头：“就那样了，你爸不建议再动手术了。” “是吗”，顾禹碹看了一眼虞灿空空荡荡的手腕，说：“那他今后打算怎么办？” “就这么办呗。”虞灿不太喜欢顾禹碹的这个问题，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他的手还是能动的，只要不让他做什么重活儿，他还是跟普通人一样的，普通人怎么办他就怎么办呗。” 顾禹碹脚步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虞灿不说话。 “你干嘛啊？”虞灿皱眉，“有话就说。” “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就生气了，你就这么维护他？” “我没生气。”虞灿懒得跟他说，他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嘴上说着：“我困了，先走一步啊。” 顾禹碹落在他身后没有再跟上去，视线却一直落在虞灿的背上。 虞灿回到宿舍后刚躺下就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很好，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更不高兴了。 刚刚是谁表现得那么难分难舍的？害得他都被传染得不对劲了，现在怎么就光他一个人在这里抓心挠肺的，郝好那小子怎么这么稳得住？ 他赌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把被子蒙在头上强行休眠。 郝好在虞灿的学校里逛了一圈之后才坐着公交车慢慢悠悠地回虞灿的家，他一路上都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表盘，脑海里满是虞灿给他戴表时温柔的模样，他对虞灿的思念好像真的被这块表给安抚住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给虞灿发个消息告诉他他的这份心情，但又怕打扰到虞灿休息，就忍住了。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特别好。 等他回到小区的时候，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小区里的车和树上也都压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入目可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作为一个南方人，郝好很难得见到这么大的雪，他很激动，站在雪地里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完照片还不够，郝好蹲在地上，想试着堆一下雪人，只是手才刚刚伸出去他就想起了虞灿的叮嘱，他只好遗憾地收回了手，不过还是给虞灿发了一张雪景照过去，附带一句：领导你看，雪好厚，你会堆雪人吗？ 这会儿虞灿已经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了，顾禹碹默不作声地也跟着他一起，虞灿其实不太想和他一路，但毕竟他之前才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也不好赶人。 两人一路都很沉默，听到手机响的第一时间虞灿就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顾禹碹又侧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郝好发的消息后，虞灿都能想象得出来郝好看到那么大的雪会激动成什么样子，他嘴角不自觉地就往上翘了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下一句：我当然会了，等我回来给你堆一个，你现在不许碰雪，知道吗？ 郝好很快就回了过来：知道，我刚想摸呢就想起了领导的叮嘱，就一点也没碰。 虞灿脸上的笑容拉得更大了。 虞灿：表现不错，回来有赏！ 郝好：真的？赏什么啊？ 虞灿：没想好呢，到时候再说！ 郝好：哦，好！你现在在干嘛啊？ 虞灿：去图书馆写论文去，你到家了没？ 郝好：到了，【图片】 郝好给他发来了《心是孤独的猎手》的封面，虞灿忍不住开口小声吐槽了一句：“这家伙，日子过得真舒坦。” 顾禹碹看虞灿旁若无人地跟郝好发了这么久的微信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虞灿，你手指不冷吗？” “不冷啊。”虞灿头也不抬地回道。 顾禹碹也不是话多的人，相反，他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虞灿此时显然根本没有心思跟他说话，他想要改变这种现状，但又深深地觉得无力。 他明知道虞灿很反常，可他无法改变和终止这种反常，他心里难得地觉地有点慌。 虞灿一路都在跟郝好发微信，顾禹碹也没再强行插话，两人到了图书馆后，虞灿终于放下了手机，打开电脑专注地写起了论文，可一向专注于学术的顾禹碹却难得地对着电脑发起了呆。 顾禹碹从青春期的时候起就知道他喜欢的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梦里从来就只有男性造访过，他在意识到自己的不同的时候就花了很多时间来了解这个群体，确定性取向是无法更改过来的之后，他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虽然他喜欢男人，但他的眼光很高，中学里那些或是中二或是邋遢的男生他不喜欢，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体育生他也不喜欢，文文静静的斯文男生他还是没兴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直到大学报到那天，他推开寝室门看到了坐在书桌前静静看着手机的虞灿。 那个时候天气还很热，虞灿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搭配着天蓝色的牛仔裤，戴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纤长的手指支撑着黑色的手机，俊美的侧脸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这样一个纯洁得像是蓝天白云一样的人一眼就抓住了他的眼球，直击他的心脏，他在那一瞬间知道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这个人就是他的理想型！ 顾禹碹在见到虞灿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他知道他的性取向是小众的，甚至是不被认同和接受的，但这不代表他就要放弃追逐他的感情，他不认为小众就是另类，也不觉得他没有和别人公平竞争的资格，他只信奉一个信条，那就是想要就去争取。 虞灿的性格很慢热，顾禹碹耐心地一步步慢慢靠近，在日渐熟悉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虞灿冷淡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更冷漠的心。 察觉到这一点他很兴奋，正是因为虞灿的这份冷漠，他才不会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才会只专注地看着能走进他心里的人，他敢断定，一旦谁走进了虞灿的心里，那么他一定就会是虞灿的全世界，成为他的独一无二。 这正是他想要的感情！ 顾禹碹从大一就已经明确的目标从来没有变过，他一直默默努力地攻坚，直到研一。 可坚冰并不是那么好融化的，虞灿懒怠又防备地不肯让人靠近他的心门半步，顾禹碹本来还能继续保持耐心，直到他发现虞灿的注意力忽然就集中在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弟身上。 他定定地看着虞灿的侧脸，心里无比笃定，有人比他先一步成为了那个独一无二。 顾禹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电脑，胸口忽然强烈地起伏了几下。 他生气了。 他守了那么久的宝藏，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拱手让人！ 第121章 my treasure 郝好在家里看了会儿书，书里的故事让他感到压抑和孤独，他干脆放下了书，打算去虞灿的房间里待一会儿。 他刚从书房走出来就迎面和提着菜进来的张姨遇上了。 郝好一见到她身体就紧绷起来，他朝对方点了点头，叫了声“张姨”。 “欸”，张姨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了句，“你还在啊？” 郝好尴尬地笑了笑。 张姨也笑了笑，一边系围裙一边说：“灿灿让我来给你做饭，我待会儿还要去主家给他妈妈做饭，实在是忙不过来，就这会儿先给你做好，待会儿你饿了自己热一下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郝好一见到这个张姨就不自在，他迫不及待地想溜，“那我先回房间里了。” “哦，好。”张姨麻利地开始洗菜，然后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郝好回的是虞灿的房间，而且进去了就没出来，她眉头瞬间皱得老高。 郝好来到虞灿的房间，把门关上后，把自己埋在了虞灿的被子里，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被子上依稀还残留着虞灿的气息，郝好抱着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把虞灿的表贴在脸上，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却仍然觉得不满足。 他拿出手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给虞灿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虞灿这会儿手指正在疯狂地敲键盘，手机亮起的第一时间他没有去看，倒是顾禹碹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弹出的消息。 my treasure：领导，想你了。 看到那个微信名字的时候顾禹碹的手瞬间紧握成拳，他眼睁睁地看着虞灿拿起手机，看到那条微信，然后又露出了那种在他面前从来不会露出的笑容。 虞灿笑起来果然很好看，也非常令他心动，可惜这个笑却不属于他。 顾禹碹想要开口问些什么，最后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虞灿看着自己新改的备注只觉得特别满意，写论文的烦躁在看到他的treasure闪烁的时候瞬间就一扫而空，他快速回了一句：乖点，想一会儿就得了，无聊就去看看电视，上上网，我今天肯定没空回来，你自己早点睡啊。 my treasure：嗯，你在干什么？ 虞灿：还是写论文啊，你呢？ my treasure：我在你床上，盖着你的被子，然后想你。 虞灿的嘴角都快扬到太阳穴了，他回道：喂，你可别在我床上做坏事啊！ 郝好笑了笑，回道：什么坏事？ 虞灿：你少装蒜！ my treasure：你放心，光有被子不够，没有你在，我坏不起来。 这家伙…… 虞灿突然觉得有点渴，他赶紧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但是这水好像没有作用，他的胸腔腹腔和下腹部感觉都有着火的趋势。 图书馆里人很多，顾禹碹就坐在他右手边，虽然虞灿可以确定没有人能看到他和郝好发的消息，但他依然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德的羞耻感，同时又觉得很兴奋。 男人这种生物果然天生就是爱食荤腥的，虞灿发现他之前那些年对自己的认知都不够准确。 原来他不是性冷淡，只是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着火的人。 现在他遇到了，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的他突然就有点难以自持了。 他心虚地瞟了身旁的顾禹碹一眼，手微微往胸前侧了侧，手指按得飞快，回了一句：你少打嘴炮，你个小处男你会使坏吗？ 郝好也回得很快。 my treasure：你不是？ 虞灿：我不是什么？ my treasure：……就是……那个……处男啊…… 虞灿：…… my treasure：……是什么意思？ 虞灿：我要是不是呢？ my treasure：哦…… 虞灿忍不住笑，他几乎可以透过屏幕看到一只垂头丧气地小土狗。 虞灿：哦个屁，哥一直洁身自好，当然是了！ my treasure：！你又逗我！ 虞灿：干嘛，不行啊？我的人我想逗就逗！ my treasure：……行，你逗吧，你开心就好。 虞灿又忍不住笑，但他忽然感到一旁传来一道直直的目光，他一转头就看到顾禹碹冰冷的视线和棺材板一样的臭脸。 ……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散，小声问了句：“喂，你干嘛这样看我？” 顾禹碹也小声回道：“你和谁发消息呢？我从来没见你笑成这样。” 虞灿收起手机，“没谁，就一个朋友，不说了，我写论文了。” 顾禹碹明显感觉到了被区别对待，可他无能为力，他想要的成果都在别人手里，他感到屈辱和不服，上一次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人还是高中时期抢了他年级第一的人，不过他很快就将属于他的荣耀夺回来，并且再也没有被夺走过，这一次，理应也是一样的。 他坐正了身体，也开始专心写起了论文。 另一边，郝好给虞灿发了一条“那你会吗？”过去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他猜虞灿估计是忙去了。 他抱着被子，将两人的对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包括以前的消息也都一条不落地看过之后，这才垂下手，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发呆。 在房间里又待了一会儿，郝好有些口渴，他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接杯水喝。 虞灿家的直饮机就安装在厨房的墙上，郝好拿着杯子去接水的时候张姨正好在擦手，她一眼就看见了郝好手腕上的那块表。 “你等一下！”她厉声叫住了转身要走的郝好。 郝好回头：“怎么了张姨？” 张姨脸色严肃地指着他，说：“小伙子，你刚才在灿灿房间里待了这么久在干什么呢？” 郝好闻言瞬间心虚地别过了眼，心里埋怨自己大意了，他的行为该不会让这保姆看出些什么了吧？ 也是，他想着自己穿虞灿的衣服，住虞灿的房间果然还是有些高调了，他暗道下次可得注意点。 张姨一看他这心虚的样子直接冷笑了一声：“呵，小伙子，我说做人可不能这样啊，灿灿他好心收留你，他对你是有恩的，做人要懂得感恩你知道吗？” 郝好沉沉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还知道？”，张姨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你的行为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啊？怎么就违法了？”郝好懵了，是他太孤陋寡闻了吗？现在搞同性恋竟然是违法的了吗？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他心里有点忐忑，这要真是违法，那得是个什么罪，流氓罪吗？ 那他岂不是连累了虞灿？ 他的脸瞬间就白了。 张姨冷笑着拨出了110，当着郝好的面就直接报了警。 第122章 着急 郝好直到到了警局的时候人都还是懵的，他没想到张姨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就认定他偷了虞灿的表。 警察来了之后郝好也跟警察说过了，这块表不是他偷的，是虞灿借给他戴的，可张姨当时直接就反驳了他的话。 “不可能，这块表是灿灿最喜欢的一块表，他根本就不可能借给别人，以前我打扫卫生的时候碰到了他都老不高兴了，他怎么可能会直接借给你戴？再说这块表三十八万呢，他能这么轻易地就给你戴在一只残了的手上？他不担心你磕坏了？” 张姨的话瞬间就让民警加重了对他的怀疑，郝好无力辩驳，他只好给虞灿打电话，可虞灿这会儿正在上课，他手机开的静音根本没听见。 联系不上虞灿，警察只好先把郝好带回警局。 郝好坐在警察局的审问室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左腕。 虞灿的表已经被当成赃物被警察收走了，他的手上只有一条贯穿掌心的疤。 张姨临走时的话仍犹在耳。 “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爱占便宜，一个大小伙子也好意思整天住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穿别人的，我见的人多了，我知道，你这种人就跟牛皮糖似的，沾上了就撕不下来，手脚还不干净！你等着吧，敢偷三十八万的表够你坐几年牢了！” 郝好垂着头，视线早已一片模糊。 “郝好是吧？”民警看了一眼郝好的资料，说：“我看了你的档案，想不到你还是立过军功的退伍军人啊，怎么，刚离开部队就被金钱腐蚀了？” 郝好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回答：“我没有偷东西，那块表就是虞灿借给我戴的。” “可人家保姆说了，那块表他可宝贝了，而且还那么贵，他能这么轻易地借给你？” “嗯。” “你们是什么关系？” 郝好低着头没有回答。 民警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地说：“郝好，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手表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郝好没有抬头，只是沉沉地说了句：“朋友，我们是朋友。” “我让你抬起头来！” 郝好抬起头，露出他泛红的眼，他突然扯着嗓门儿朝民警大吼：“我没有偷东西！他是我朋友！你给他打电话！你给他打电话！” “你嚷嚷什么！”民警拍了拍桌子，指着郝好厉声说：“我警告你啊，控制好情绪！” 郝好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根根鼓了起来，脸也涨的通红，眼里满是血丝，他本来长相就偏凶，此时看起来更是异常狰狞。 审讯室里又黑又暗，他因为贫穷和残疾就被偏见判在了光明的对立面，接受着侮辱的审问，此刻的郝好心里只有深深的无力和屈辱。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偷东西，我的手是为了拯救人民群众的生命才断的，我是一名军人，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虞灿他刚刚肯定是在忙，你们再给他打个电话就知道真相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 民警拿出手机，当着郝好的面又给虞灿打了个电话。 虞灿这会儿已经下课了，他刚刚收拾好书，正准备给郝好发消息，结果被突然弹出来的电话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就接了。 “喂？哪位?” 顾禹碹听到虞灿在打电话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下一刻，他就听到虞灿十分焦急地朝电话里大吼：“谁报的警！那是我给他的，你们凭什么抓他！” 顾禹碹一看虞灿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立刻就判断这通电话一定和那个“treasure”有关。 “我再说一次，那块表是我给他的！他不是什么小偷，请你们立刻放人！”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虞灿焦急地拿起东西就往门外冲，“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们快放了他！” 顾禹碹连忙跟了上去。 虞灿已经挂了电话飞快地往校门口跑。 “坐我的车去吧，我的车就停在教学楼旁边。”顾禹碹拉住了虞灿。 虞灿现在急着去接郝好，也顾不上别的，“好，谢了！” 两人快速上了车，等车子发动后，顾禹碹问道：“去哪儿？” “麻烦去我们小区前面的派出所！” 虞灿手指在车窗上不安得一直敲打。 顾禹碹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虞灿此刻又气又急，心里又担心郝好受委屈，根本没有说话的心情，他直接地说：“抱歉，我现在心情很乱不想说话！” “好，我理解。”顾禹碹没再多问。 这会儿正值京城的下班高峰期，路上早就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一路走走停停，都快半个小时了也才挪了几公里。 虞灿直接没了耐心，他朝顾禹碹飞快地说了句：“算了，我骑车去，你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顾禹碹皱起了眉，说：“你开什么玩笑，外面那么冷，你又没手套……” 他话还没说完虞灿就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只能坐在车里，看着虞灿一路焦急地穿过车流，在对面的马路边上刷开了一辆共享单车，然后拼命地蹬着脚踏，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这就是平日里天塌下来了都没什么反应的虞灿。 这就是那个号称对别人的事都不关心的虞灿…… 顾禹碹狠狠地砸了方向盘一下。 虞灿一刻不停地骑行了二十多分钟，手早已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没有知觉了，头发上也全是他呼吸凝结而成的冰碴子，在他的肺炸开之前，终于抵达了派出所。 他停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手更是僵硬地连握住门把手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他几乎是踉跄着推开了派出所的门。 “好好！”他一进门就焦急地对着里面喊，“好好！我来了！” 听到他焦急地呼喊，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那个一直垂着头的人这才抬起头。 “虞灿，我在这里。” 虞灿猛地回头，看到了角落里弓着身子的郝好，他被风吹得又干又涩的眼睛霎时间就泪如泉涌。 他大步朝郝好跑了过去，不顾所有人的眼光一把抱住了郝好。 “对不起，对不起……好好，对不起……”他心疼地抱着郝好的头，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郝好把头埋在虞灿怀里，手臂紧紧地回抱住虞灿。 “虞灿。” 他只是沙哑地叫了一声虞灿的名字，再也没有说什么。 虞灿的心痛得像是在滴血，他无法想象郝好在派出所里这几个小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好好那么自尊自爱，还是一个有功勋在身的英雄，却因为他的疏忽被污蔑成贼，虞灿快要被满腔的自责和心疼给淹没了。 此时民警过来叫住了虞灿：“喂，你就是手表的主人是吧？快过来签个字，只要证明了这是一场误会你们就可以走了。” 第123章 肆意相爱 虞灿低下头在郝好耳边温声说：“好好，我去签个字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嗯。”郝好答应了却没松手，脸还是埋在虞灿的怀里。 虞灿的眼泪没控制住，又往外冒了好几颗。 这是郝好啊，那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郝好，那个就算穷得吃不起饭也要保住自己尊严的郝好…… 他只在失去唯一的亲人的时候露出过这样的神色，现在自己却又让他变成了这样。 虞灿难受得无以复加。 “走，我们一起去。”他拉起郝好的手臂，郝好这才跟着他站了起来。 郝好沉默地跟在虞灿身后，看着虞灿在笔录上签字，看着虞灿拿回了那块表，然后任由虞灿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依然是天寒地冻的，天已经黑了，路上的车依然川流不止，虞灿没有打车，他拉着郝好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郝好没有说话，但他一直把虞灿的手紧紧地握在他的掌心里，虞灿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他头发上的冰碴子在派出所的暖气里化开了，柔软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现在刚出门没多久，他的头发又再度结冰。 郝好伸出手，将他的头发往后面薅了薅，又帮他把羽绒服上的帽子给他戴上。 虞灿默默地任由他动作，眼睛一直看着郝好。 等到郝好放下手，他才终于开口：“好好，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张姨会做出这样的事，你受委屈了。” 郝好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关你的事，你不用道歉。” “不，是我的错，你今天已经两次表达了不想要张姨过来，可我没有听出来，我没有放在心上，上次也是她过来了一趟之后你就搬走了，所以上次她也对你说了什么，是吗？” 郝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说的都是事实，也没错。” 虞灿看到他的笑鼻尖的酸涩更加汹涌，他哽咽着问：“所以，她说了些什么事实？” “算了，我不想说了。”郝好低着头，沉默地拉着虞灿往前走。 虞灿也不想再提起郝好的伤心事，只是张姨的事终于让他意识到了郝好的处境，他暗自自责着他的粗心，心里盘算着回去以后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的小孩儿的尊严重新拼好。 对面迎面走来了一对老夫妻，他们眼尖地看见了两人拉着的手，视线就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虞灿陷在思考中没有反应，可郝好却松开了虞灿的手。 虞灿的手骤然离开温暖的包裹，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他顺着郝好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对面人的打量。 那老两口的视线不算友善，虞灿被看得很不舒服。 他知道郝好为什么会放开手，如果换做之前，他应该也会在外面避避嫌，可现在他就是不想这样。 他们的感情清清白白，情真意切，它是美好的，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凭什么要躲躲藏藏？他们凭什么见不得光？ 虞灿伸出手强硬地拉住了郝好的手，郝好转头看向他，手想要抽回去。 虞灿只道：“我手冷，刚才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自行车来的，你不给我暖暖吗？” 闻言，郝好立刻又重新将虞灿的手包裹在他宽大温厚的掌心里，手指一下一下地在他手背上轻抚着。 那对老夫妻已经和他们擦肩而过了，虞灿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对郝好说：“你看，别人的眼光再难看，那也不过就是看一眼的事，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眼睛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好好，我不怕。” 郝好定定地看着虞灿，他的唇紧抿着，上面还有一层干硬的死皮。 橘黄色的路灯照在两人的头顶，虞灿在灯光的指引下看见了郝好眼中的哀伤和挣扎。 他回想起了郝好奶奶去世的那一晚，他和郝好在医院的路灯下也有过这样的对视。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想活下去的动力，可现在他有了。 虞灿伸出手，轻轻地贴在郝好的脸上。 郝好的眼眸微微流转，哀伤中又流淌着温柔。 两人视线相对，虞灿做出了一件大胆的事。 他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把扣住郝好的头，贴着他干燥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郝好的瞳孔瞬间睁大，然后又轻轻闭上。 他们在车水马龙中肆意相爱，在刺骨的寒风中紧紧相拥。 一吻后，虞灿对聚集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视而不见，而是温柔地问郝好：“所以，你怕吗？” 郝好的眉头皱在一起，深邃的眼眸中噙满了伤痛。 他痛的是他明明知道虞灿和他在一起就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也明明知道他有多么配不上虞灿，可他还是无法放手。 虞灿的爱太璀璨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好的东西，也不曾拥有过这么炙热的情感。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你配拥有这么美好的虞灿吗？你配吗？ 他知道他不配。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不配。 可虞灿在看着他，他在等他的回答。 “虞灿，我不怕，可我舍不得。”他拉着虞灿目不斜视的路过那些驻足围观的人身边。 虞灿得到他的回答后俊美的脸上也染上了哀戚。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难过，“我知道是我的疏忽伤害到了你，我也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很不好的事，现在，你终于意识到和我在一起有多麻烦了，是吗？” 一声沉重的叹息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在寒冷的夜色中，两道长长的倒影在路灯的守护下并肩而行，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起来密不可分。 “虞灿，我不怕麻烦，我只怕我不值得。” “你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虞灿伸出手指钻进郝好的指缝中，两人的手掌心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一丝寒风也钻不进来。 虞灿停下脚步看着郝好，郝好也站着与他对视。 “好好，感情这种东西谁也没法打包票说未来一定会是怎么样的，我这个人一向对所有事都是悲观消极， 可唯独对你不同。”虞灿忽而笑了一下，那笑容中竟有种甜蜜的自得。 郝好看着虞灿嘴角的小窃喜，他的嘴角也不由地松弛了下来。 “好好，我觉得你不会让我失望，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我心里就是有这种底气。”虞灿拉着郝好继续往前走，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也不管。 “好好，我说过，我离不开你，我需要你，从前是，现在更是，所以，你别退缩，好不好？” 郝好侧着头一直看着虞灿，前面有棵树他也没看见，直直地就撞了上去。 “唔！” 虞灿又冲他笑了，这个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 他似乎并不担心郝好会放弃他。 是郝好这个人给了他被爱着的底气。 郝好绕开眼前的树，低头揉了揉额角。 虞灿伸手给他把头发上沾上的脏东西拿掉，云淡风轻地说：“你同意了，我就给你当一辈子的媳妇儿。” 看到郝好骤然睁大的眼睛，他又是灿然一笑，然后凑到郝好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蛊惑般问道：“好不好？” 郝好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眸中一瞬间似乎闪过一抹凶狠的光，却在虞灿带着笑意的眼眸中又瞬间软了下来。 “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儿，我没想过把你让给别人。” 第124章 好好表现 “那你就抓紧点。”虞灿抓着郝好的手在外面晃了晃。 郝好让他晃了两下就又重新把两人紧紧扣着的手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这么冷，手别拿出来晃。” 虞灿的手机此时又响了起来，虞灿摸出手机一看，是他导师给他打的。 “遭了，我导儿估计生气了，我没跟他请假。” 郝好看着他：“那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 “你没事我有事，你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吃的，在里面等我，我打个电话就来。”虞灿说完就接通了电话。 郝好小声对他说：“你也进去打吧，外面冷。” 虞灿直接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手指着便利店示意他进去，郝好怕他手冷，只好进了便利店。 虽然虞灿刚才说了好些好听的情话来安慰郝好，但郝好现在的心情依然很低落，他深陷在一种自我厌弃中，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但他不能让虞灿跟着他一起挨饿，于是就走到面包去，给虞灿拿了一个最贵的面包，给自己拿了一个两块钱的。 走到收银台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回去给虞灿拿了一瓶奶，还问收银员可以加热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郝好就让收银员帮他把牛奶加热，他就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门外的虞灿。 虞灿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化成一团团白雾让他看起来特别生动，他的脸上还带着被责怪后的拘谨，郝好盯着虞灿看得出神。 今天发生的一切令他深受屈辱，郝好坐在审讯室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路上微不足道的蚂蚁一样，这个京城的人好像谁都可以轻易地踩他一脚，他看不到自己的价值，也撑不起自己的尊严。 还好虞灿他来了，他脸上的焦急，他眼中流下的泪，还有他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热烈的吻…… 虞灿又拯救了他一次，在他的尊严被人一片片撕碎踩在了地上的时候，虞灿用他的爱一片一片地帮他粘了起来。 郝好此刻就像是被剥了壳的雏鸟一样，脆弱又彷徨，他无比渴望着虞灿，渴望他的身心和灵魂都紧紧包裹住他，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心安全。 可他羞于说出他的渴望。 透明的玻璃门起了雾，郝好看到虞灿转身走向了对面的药房，郝好赶紧回头去问收银员拿了热牛奶，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药店门外的时候虞灿已经在结账了，他就没进去，站在门外等虞灿。 虞灿提着塑料袋走出来后，郝好将牛奶插好递给了虞灿，问道：“你进药店干什么？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虞灿接过牛奶喝了一口，随即露出了一个惬意的表情：“嗯，真暖和。” 他朝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没有回答郝好的问题，只是轻快地说了句：“走吧，先回去，冷死了。” “嗯。”郝好伸手想去拿虞灿手里的塑料袋，虞灿也很大方地给了他。 郝好拿到后就打开看了一眼，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些精美的包装里装的是什么，他还拿出来对着路灯仔细地看了一眼。 虞灿咬着吸管斜眼看他，坏笑着问：“看懂了吗？” 郝好一开始只看到一个陌生的英文单词，他还很镇定，直到他看到了下面的中文，他还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天然乳胶避……”他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忙脚乱地将那个盒子丢进了塑料袋里。 “哈哈哈哈”虞灿笑得停不下来，“你可真逗，这东西你都没见过？” 郝好耳根都红透了，手紧紧地攥着塑料袋，他转头看着虞灿，眼中既含着怯意，又带着欣喜。 “我以前哪有功夫去了解这些东西，你买这个干什么？” “用呗。”虞灿咬着吸管云淡风轻地说。 郝好闻言慌乱地低下了头，任凭一股热气从他的耳根一路烧到后脖颈，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也阻止不了他内心燃起熊熊火焰，虞灿眼睁睁地看着郝好的后颈处冒出了一股热腾腾的汽雾。 “哎哟，你可悠着点儿，别着起来了，你都冒烟儿了你知道吗？”虞灿轻轻地撞了郝好一下，凑到他耳边坏坏地问道：“小处男，你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画面啊？说来听听。” 郝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甚至连看虞灿一眼都不敢。 他满脑子都是回去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此时的他除了激动和急切以外，还有一点小小的担忧。 他诚如虞灿所说是个小处男，在学生时代没什么朋友，有点空余时间就在外面捡废品，他没有去过网吧，也没有和朋友一起看片的经历，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两性之间的事还都是在学校的厕所里听那些男生开下流的玩笑时才有一知半解。 虽然后来他也不小心遇见过一些在亲密的男人和女人，在部队里也见过男人和男人做那事，但他当时也没敢细看，所以…… 郝好忽然紧张起来，万一他到时候不会闹笑话了怎么办？ 虞灿会笑话他的吧…… 他转头快速地瞟了虞灿一眼，发现虞灿竟然一直在看着他。 他赶紧心虚地又转过了头。 “嗤，你躲，你躲！我看你待会儿回去了还怎么躲！小样儿！” 听到虞灿的轻笑声，郝好忍不住转头过，视线和带着笑意的虞灿对上，他喉头猛地滑动了一下，那响亮地吞咽声毫无意外又让虞灿笑得合不拢嘴。 “你别笑了，我已经够紧张了。” “你紧张什么？”虞灿将被他咬扁的吸管递到郝好嘴边，“来，你也喝。” 郝好低头喝了一口后就不喝了：“你喝。” 虞灿却不肯再喝了：“我不要，你都喝过了，我不喝。” 郝好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接过牛奶喝了起来。 两人已经到了小区楼下，在等电梯的时候虞灿问了一句：“现在还紧张吗？” 郝好见他这么气定神闲的，心里有点不平衡：“我当然紧张，你就一点也不紧张？” 虞灿拉着他走进电梯，电梯里，两人并肩而立，他们近得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甚至他们的气息都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虞灿偷偷地勾了勾郝好的手指，小声说：“你不是老嚷嚷着把我当媳妇儿吗？待会儿你自己好好表现，要是你表现得不好，以后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当媳妇儿吧，知道吗？” 听他这么说，郝好更紧张了。 两人回到家后，郝好趁着虞灿去洗澡的时间赶紧拿出手机在网上疯狂搜索。 第125章 谁来? 虞灿在浴室里其实也并没有郝好想象中平静，他站在花洒下好半天都没有动作，心里也陷入了天人交战。 今晚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郝好更进一步，不是因为什么补偿心理，而是他迫切地想要和郝好有更加紧密的联系。 今晚郝好的沉默还是吓到他了。 在这段关系中看似他是占据了主动和优势，可这个优势也是劣势，他知道因为他和郝好之间的差距，未来他们一定还有更多的难关要面对，不说别的，就他妈那一关郝好就肯定不好过。 虞灿其实很怕郝好最后会觉得厌烦。 不过以他对郝好的了解，只要他今晚成了他的人，那郝好肯定会像对奶奶一样对待他，无论经历什么痛苦挫折都会对他不离不弃。 这样就够了。 虞灿盯着手里的润滑油看了一会儿，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觉得十分羞耻，可只要想到那个人是郝好，又好像觉得没什么了。 他们都是男人，两个人在一起必然要有一个在下方，郝好那长相那身材一看就不是在下面的。 当然虞灿认为自己肯定也不像是在下面的。 不过怎么说呢，他想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一直都占尽了强势和控制地位，就在床上让着郝好一点也没什么。 毕竟他要比郝好大四岁呢，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还是要他来包容和让步的。 虞灿总算是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他打开盖子，忍着羞耻给自己做起了准备。 郝好在网上搜了好多条帖子，有些尺度之大令他看得都脸红，不过他为了能给虞灿一个好的体验还是忍着羞耻继续看了下去。 …… 他没有想到男人之间竟然也还有这么多花样。 他试着把那些羞耻的文字在脑海里对虞灿一一上演了一遍…… 虞灿出来的时候郝好吓得猛地弹了一下，虞灿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把他还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郝好心虚地把手机藏在了身后。 虞灿直接走过去抢：“你偷偷摸摸地看什么呢？” “没什么。”郝好还想躲。 虞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再躲！” 郝好身子僵了僵，他没敢再动。 “哼！” 虞灿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手机已经黑屏了，他按开有密码锁。 他直接问：“密码多少？” “你的生日。”郝好低着头不敢看虞灿。 虞灿听了嘴角微微勾了勾，他输入自己的生日后果然成功解锁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 “你qq上有，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虞灿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qq号的？” 郝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通讯录推荐的。” “行吧。”虞灿没有再问，他手指滑了两下，视线落在郝好搜的那些内容上。 虞灿刚从浴室里出来，雪白的皮肤被热水浸透了，变得粉红粉红的，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白皙的脸上，衬得他的唇色更加嫣红，郝好偷偷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虞灿的嘴像是被咬过似的。 郝好扯了扯衣服，努力地掩盖着自己出丑的地方。 虞灿看着手机里的内容耳朵也开始发烫，他直接把网页关了，故意冷着脸对郝好说：“你别什么都乱学，那些花样你别想弄在我身上，知道吗？” “嗯。”郝好老实地点了点头，虞灿丢掉手机后发现了他别扭的动作。 他轻笑着去扯郝好的手：“你遮什么？” “没什么！”郝好这次坚定地躲开了，“我去洗澡了，你快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他全程背对着虞灿，说完就溜进了浴室。 虞灿看着紧闭的浴室门闷头笑了起来。 郝好在浴室里飞快地洗了澡，同时也把那丢人的地方安抚了一下。 他洗完澡后又认认真真地刷了牙，用了虞灿的漱口水，还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打量了自己一圈儿后，这才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虞灿这会儿已经在床上坐着了，郝好看到穿着白色睡袍的虞灿坐在床上等他，这一瞬间他竟然比刚才看到那些露骨的文字还要激动。 他快步走到了床边，心里的那些激动在此刻都幻化成丝丝柔情。 他伸手摸了摸虞灿的头发，虞灿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就都再也挪不开眼。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来。”还是虞灿先受够了他那副傻样开口打破了这氛围。 “哦。”郝好掀开被子，挨着虞灿躺了下去。 他又开始紧张了。 虞灿心里也没比他平静多少，不过他知道郝好性子偏内敛一点，他们之间肯定还得是由他来引导。 他也躺了下去，两人肩并肩平躺着。 郝好大气都不敢出。 虞灿突然侧身面对着他，郝好眼珠子飞快地眨了好几下、 “喂，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躺着不动吗？” “……” 郝好终于敢转过头看他。 “虞灿……”郝好喊了一声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眶就突然红了。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反应？”虞灿都懵了。 “虞灿，我真的可以吗？”郝好定定地看着虞灿，眼里折射着橘色的灯光。 虞灿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破碎的世界，尽管如此，那个世界依然美得让他挪不开眼。 正好，他的世界也是稀碎的，他和郝好简直就是绝配，谁也不会嫌弃谁！ 他凑过去，在郝好的唇角吻了吻，哑声道：“当然可以，刚刚在手机上都学会了吗？” 郝好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会了。” “那……试试看？” 虞灿话落就又吻了上去，郝好被他压在身下由刚开始地被动地吻，再到迎合，再到主动，再到失去控制…… 两人不知不觉间就换了个位置。 郝好压着虞灿一直亲，亲得虞灿也有些情动了，而且郝好自己也早已经激动地不行了，但他就是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虞灿知道他在害羞，心里暗骂这小屁孩儿关键时刻靠不住，他拉着郝好的手，引导着他往他的身后探去。 郝好明显变得更加激动了，虞灿闭紧了眼睛，等待着他的试探。 谁料郝好竟然停下来了。 虞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下一步动作，终于不耐烦地踹了郝好一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扭捏够了没有啊？我都领着你到门口了你都不知道进去？你到底行不行？” 郝好闻言一张黑脸硬是涨得通红，他埋在虞灿身上，声如蚊呐道：“不是……我就是查到在下面的会很疼，要不然还是你来吧，我不怕疼。” “你认真的？”虞灿猛地翻身压住了郝好。 第126章 好好被爱着 郝好被虞灿灼热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烫，他别过头小声说：“嗯，认真的，你来吧。” “诶哟，我们家好好真懂事！还知道尊老爱幼！真棒！”虞灿捧着郝好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他这哄小孩儿的语气郝好还是头一回享受到，平时他不是踢就是踹的，态度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郝好看到虞灿这么高兴，他也跟着笑，只是他的身子还是很僵硬。 虞灿也知道他估计心里还是别扭的，他凑过去极尽温柔地吻住了郝好的唇，含糊又缱绻地呢喃：“你放心吧，哥会对你温柔的。” 郝好用力回抱住虞灿，他们吻了许久，缠绵难舍，直到虞灿感觉到郝好的身体没那么紧绷了，他才温柔地将郝好翻了个身。 郝好趴在床上，他紧致的背部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览无余地展露在虞灿的面前。 他伸手爱不释手地抚过。 原本他还担心他不够弯，真到了这一步可能会做不下去，可现在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要不是顾忌郝好也是初次，虞灿估计自己可能会当个禽兽。 “好好，别紧张。”虞灿的手指沿着那条漂亮的曲线一路向下，郝好的身体在他的触碰下明显重新变得僵硬了。 虞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郝好的手下意识死死地攥着枕头，他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也格外沉闷。 郝好在勉强自己。 虞灿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顺着郝好的背脊一路吻下去，手刚刚试探着碰了一下郝好全身的肌肉立刻就绷到了极致。 郝好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说：“我没事，你继续。” 虞灿笑了笑，他坐在郝好的腿上，看着他光光净净的屁股蛋突然笑出了声。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起劲，郝好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转头茫然地看向虞灿，问道：“你笑什么？” 虞灿笑得肚子都痛了，他捂着肚子从郝好身上下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诶哟，不…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哈哈…突然想起了你屁股上纹着一只大胖喜洋洋的样子……哈哈哈哈……对不住……有点出戏……哈哈哈哈……” 郝好无语地躺平，满腔热情都化为了羞恼，他伸手拿过虞灿的枕头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说：“你不做就算了，我睡了！” “唉，别，别啊……我错了，我要做！”虞灿忍住了笑，伸手去扯郝好脸上的枕头，郝好死拽着不松手。 虞灿知道这小孩儿的脸皮又被伤到了，他笑着凑过去，掀起枕头的一角，重重地亲了亲郝好的唇： “好好，哥错了，我再也不提了。” 郝好露出来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说话。 虞灿又凑过去吻他，郝好倒是也知道张口配合。 虞灿忍着笑意又是亲又是摸的，总算又重新让郝好兴奋了起来。 郝好的脸还蒙在枕头下，黑暗剥夺了他的视线却加强了他的感官。 虞灿的每一个吻，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团火星子，落在他身上又烫又灼人。 他既紧张，又兴奋，迫切地想要更多，更多…… 他迫切地希望他和虞灿彻底地密不可分，他渴望他们之间这段不算牢固的关系再加上一把枷锁，能将他们牢牢地锁在一起。 今晚之后，虞灿应该就再也不会轻易地说出让他算了的话。 想到这里，郝好的心里再也没有那些别扭，他近乎急切地开口催虞灿：“虞灿，快点！” 虞灿笑了笑，笑着说了句：“好。” 郝好的感官顺着虞灿的手指一路追逐，他感受到了虞灿的亲吻和温柔，他感受到了被爱，也感受到了难忍，直到他的所有感官集中到最难忍的那处，他察觉到了温柔的对待…… 然后就是天堂一般的温暖和包容！ “虞灿！”他近乎嘶吼地喊出了那个名字，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全身的肌肉也都因为极度的兴奋而紧绷起来。 虞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稳地说：“闭嘴，现在你能不能行了？” 郝好一把掀开脸上的枕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他身上的虞灿，他的眼珠都充血了。 “虞灿……虞灿……”他激动地喊着虞灿的名字。 虞灿没什么力气地糊了他一巴掌：“叫个屁！哥可够宠着你的了，你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嗯！” 他那软绵绵的一巴掌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反而令郝好更加亢奋。 虞灿的主动消除了郝好心里所有的不安和顾虑，他直直的看着虞灿，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开始沸腾。 这一晚，郝好从一个男孩成功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他被他的爱人手把手，身体力行地教着长大。 在属于他的温暖天堂里，郝好回想起了他晦暗的前半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绝望让他的心变得麻木，他一直顽强地活着，却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旁观过人世间的幸福和喜悦，也知道这世上有爱这样顶级的奢侈品。 他曾经热情盼望过，也彻底地死心过。 他以为他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他麻木地等待，等待他这条不起眼的性命在时间的洪流中寂静地枯萎和凋谢…… 没想到，他等来了虞灿。 虞灿带着他想要的一切来到他身边，他给了他往后余生。 在虞灿爱意温暖的包裹中，郝好感受到了爱与被爱，尝到了被珍惜，被宝贝的感觉，他被允许放肆，也被允许掠夺。 他近乎被纵容地爱着。 爱人的怀抱和汗水温暖了郝好一整个寒夜，他在派出所里那段昏暗又屈辱的时光在这个暖夜中被抚慰。 他完整地得到了虞灿，得到了爱。 “虞灿，虞灿……”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每叫一次这个名字，他的心都会因为过于强烈的幸福而猛烈地跳动。 人间极乐不过如此。 后半夜，郝好抱着疲惫的虞灿沉沉地睡去，在梦中，他因为太过幸福而哭湿了枕头。 第127章 一票否决 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卧室里静谧而安宁。 虞灿昨晚太过劳累，到现在还睡得很熟，郝好的生物钟按时醒来，他睁眼就看到了趴在他身上睡着的虞灿。 爱人的重量全然压在他身上，让他有种满满胀胀的满足感。 郝好抱着虞灿轻轻地在他头上蹭了蹭，这一刻，他仿佛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凌乱的房间里还保留着昨晚的疯狂，昨晚的一切在郝好脑海里不断闪现。 虞灿漂亮的眼角流下的泪，他红透了的唇紧咬着的模样，以及他压抑的哭声，还有他献祭一样的行为，和既愉悦又痛苦的闷哼…… 属于爱人的每一帧都成了郝好心里的宝藏，他一点都舍不得忘。 虞灿已经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了，郝好忍不住又蹭了蹭虞灿的头，他独自一人默默地品味这极致的喜悦。 他们都是男人，所以永远也不会有光明正大的婚礼和合法的身份，在郝好眼里，昨晚他们的结合就已经是属于他们最庄严的仪式了。 从今往后，虞灿在他的心里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了，就算天塌下来了，就算全世界都反对，郝好也不会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他的家人他会誓死守住！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悄身下床，脚步轻快地去为他的爱人做早饭去了。 虞灿一夜无梦，直到闹钟响起，他闭着眼直接把手机按成了静音，大脑挣扎了一瞬间就又重新陷入沉睡。 郝好煮了两碗面端到桌上，他看了一眼时间，虽然不知道虞灿学校几点开始上课，但这会儿已经8:40了，显然也不算早了。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看到虞灿已经把头都埋进了被子里。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条热毛巾。 虞灿是在一阵特别舒适的感觉中醒来的。 他睁眼就看到郝好正拿着一块毛巾在他的脸上温柔地擦拭。 “媳妇儿，你醒了。” 郝好的目光里带着一种柔得像蜜一样的缱绻，虞灿恍然间觉得他好像是一件珍贵的宝物，正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他伸手握住了郝好的手，脸贴着郝好的掌心蹭了蹭。 郝好没忍住，低头吻了他。 在他还想深入的时候，虞灿别过了头。 “行了，没刷牙呢。”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人却还赖在床上，“几点了啊？” “8:45，我给你煮了面，起来吃吧。” “几点？”虞灿猛地坐起了身，下一刻他就痛得面目狰狞，“嘶！好疼！” “哪里疼？”郝好赶紧上前扶住他，见虞灿扶着腰，他耳朵一下就红了。 “很疼吗？”他小心翼翼地给虞灿揉了揉，有些心虚又心疼的说：“对不起啊，我昨晚……太激动了。” “哼，你那叫激动吗？”虞灿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你那是恨不得把我活剥了！” “是是是，我的错，是我没忍住。”郝好扶着虞灿起身，担忧地问道：“要不你今天再请个假吧，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只鸡炖汤。” “……”虞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当假那么好请呢？还煮鸡汤，你怎么不给我煮红豆粥？” “啊？”郝好憨憨的看着他，“你想喝红豆粥吗？我给你煮！” “哎呀去去去！”虞灿一把推开他，“你离我远点，我今天还得去医院值班呢，今天铁定又要迟到了。” “……哦。”郝好眼巴巴地跟着虞灿，到了卫生间门口，虞灿回头瞪了他一眼，“干嘛，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 “哦，你上你的，我在外面等你。”郝好望着虞灿傻乎乎的笑。 虞灿见到他这个笑容，心里的那点别扭也就跟着消散了，他扬起下巴傲娇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郝好忍不住上前抱住虞灿，在他耳边开心地说：“媳妇儿，我好高兴啊，你对我真好！” “哦，非得要我被你弄得半死才是对你好，合着之前我对你就不好呗？” “不是，你之前对我也好，你最好！” “哼！”虞灿嘴上傲娇，心里却也是高兴的，他把下巴放在郝好肩膀上，问道：“那你原谅我了没？” “原谅你什么？” “就……昨天的事啊。”虞灿抬头看着郝好的眼神，认真地说：“好好，昨天的事我反思过了，我保证昨天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粗心，如果谁再欺负你，你也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郝好笑了笑：“昨天的事我没有怪过你，本来也不关你的事，你放心，我以前是有些顾虑，但现在不一样了。” “是吗？哪里不一样了？” 郝好的手按在虞灿的腰上，沉声说：“昨晚咱俩都洞房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在我心里，咱俩就算是结过婚的关系了，我们的名字虽然没法写在一个户口本上，但是以后有你虞灿在的地方就是我郝好的家，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虞灿轻笑：“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我跟你睡了就是跟你结婚了，谁说的？” 郝好理直气壮：“我说的，怎么，你有反对意见？” “我要是有呢？” “反对无效，我有一票否决权！” “嗤，你还知道一票否决权呢，能的你！”虞灿推开郝好，转身去挤牙膏。 郝好跟了进去，从后面抱着虞灿，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郝好问道：“那你到底反不反对啊？” 虞灿白了他一眼直接刷起了牙：“你先出去，我都快迟到了，没时间哄你！” “你先给我句准话我才出去！” 虞灿作势举起了拳头：“我看你这小屁孩儿就是不能惯！你再不出去我揍人了啊！” “别……我出去还不成吗……”郝好怕耽误虞灿时间，也没敢再闹他。 “那你快点出来吃面啊，不然面该坨了。” “知道了，出去出去！”虞灿一脸不耐烦地赶人。 郝好走后，虞灿看着镜子里明显还带着笑意的自己，忍不住又笑了笑。 小屁孩儿…… 真土！ 第128章 第二天 虞灿洗漱完出来后风风火火地吃完面就走了，郝好在家里把床单洗了晾好，又给虞灿重新换了新床单，把他昨晚上用掉的那些东西一起装着去楼下扔了。 扔垃圾的时候他发现小区里有一个绿色的旧物回收箱，有一个老奶奶正把她收集到的纸箱子往里面投。 郝好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等那个老奶奶走后他才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原来这个旧物回收箱不仅仅可以收纸箱，就连旧衣服，旧包，还有旧电器都可以回收，这不就是一个小型的废品回收站吗？ 他对这个回收箱有些感兴趣，就扫了一个二维码后上楼。 一上楼他就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关于这个回收箱的信息。 另一边，虞灿在车上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妈就严厉地质问：“虞灿，张姨跟我说你那个朋友手脚不干净，你怎么处理的？” 虞灿听到这话心里就烦：“妈，这是一场误会，那块表是我借给他戴的，谁知道张姨她无凭无据就下定论，还害得他去了警局，这事儿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过意不去吗？这事儿是她越界了，以后张姨就不用来我这边了，你跟她说一声。” “你确定是误会？张姨可跟我说了，他趁你不在偷偷去你房间待了好久，你确定没丢其他东西？” 虞灿叹了口气：“我确定！妈，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穷，但是比一般人有骨气多了，这话你就别再说了。” “你才认识他多久，就敢断定他的为人了？” “我敢断定，我好歹也认识了他一年多，总比你这个见都没见过他的人要了解他。” 虞灿的语气显然已经生气了。 “行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给你找好了读博学校,m国的顶级医科大学，需要什么资料我都发给你了，你自己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虞灿心里猛地蹿起一股火，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他知道无论他跟他妈说什么她都会充耳不闻，他真的觉得很无力。 “妈，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当医生，我硕士毕业后就不打算再读了，你爱瞎忙活就忙活吧，别怪我没跟你提前说。” 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早上郝好留给他的甜蜜在此刻已经全部都被消耗完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收到了郝好的微信，他打开一看。 my treasure:媳妇儿，我……我想回我那儿去住，等你回来了我再来，好吗？ 虞灿叹了口气，回了一句：随便你。 他到实验室的时候人明显很颓丧，做实验的时候人也不在状态，刘娜见状凑到了他身边，关心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虞灿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哦……”刘娜冲他笑了笑，温柔地说：“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这样说不定会好受一点，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哦！” 虞灿嘴角扯了扯，他对刘娜的心思也不是看不明白，以前他懒得搭理，但现在他有郝好了，那该斩断的东西就得斩得干干净净。 他直接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没有随便向别人倾诉的习惯。” “呵呵”，刘娜尴尬地笑了笑。 她也不是傻的，她自然也察觉到虞灿态度里的敷衍和冷漠，不过了一会儿高冷男神肯定是有些挑战难度的，她还不至于被这点冷漠打败。 “师兄，咱们都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高冷啊，你知道吗，学院里大伙儿都偷偷叫你高冷男神呢。” 虞灿“哦”了一声，手指了指刘娜的培养皿说，“我记得你刚加入这个team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做实验要时刻保持严谨和认真，丝毫不能马虎，你做事做到一半就跑来聊天你觉得合适吗？” “……”刘娜感觉自己刚才就是在对牛弹琴，她也不想再自讨没趣，讪讪笑了笑就走了。 她走后，虞灿偷偷地揉了揉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昨晚他被郝好使劲儿折腾了好久，小处男刚开荤根本就收不住，手上也没个轻重，他这身板也没怎么正经锻炼过，这一晚上放纵的后果就是身体哪儿哪儿都疼。 他实在是站不住了，就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坐下后别的地方又开始痛了…… 他黑着脸站了起来，在心里把郝好给骂了无数遍。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他吃完饭回宿舍休息，这会儿宿舍其他人都在。 见他回来，李立辉这个大嗓门儿冲他挤眉弄眼：“哟，咱们宿舍的大忙人回来了啊？” 虞灿朝他挤了个假笑，随即就迫不及待的想上床去躺会儿。 李立辉一把拦住了他，痞笑着问道：“嗬，瞧你这一副被小妖精吸干了的模样，灿呐，你老实交代，昨晚你一晚上没回来是不是去陪女朋友去了？” 顾禹碹放下了手里的书转头看向两人的方向，就连一向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班泗也好奇地看向了虞灿。 虞灿扯开李立辉的手，说：“室长，快去照照镜子，你现在跟动画片里的变态叔叔一模一样。” 李立辉却不打算轻易地放过他，他直接用身体挡住在了梯子前：“嘿！这人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啊，都会说笑话了，你少转移话题，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哥几个偷偷脱单了？你是不是背叛了我们钻石单身汉联盟了？” 虞灿白了他一眼：“什么联盟？我怎么不记得我加入过这么中二的联盟？再说就你们几个，女生抛媚眼给你们，你们都觉得人家是得了结膜炎的钢铁大直男，我要脱单还用得着偷偷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哟！这是终于承认了是吧！”李立辉激动地指着虞灿，随即大声地向另外两个人招呼道：“哥几个快过来啊！这小子居然真的背着咱们脱单了！咱们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只可惜宿舍里除了他以外一个比一个冷淡，根本就没人参与李立辉发起的批斗。 李立辉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们。 “行了啊辉哥，我很困，睡了！”虞灿推开李立辉爬到了床上，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 顾禹碹愣愣地看着虞灿的后背，表情有些错愕。 李立辉摇头晃脑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戏瘾十足地搭着他的肩膀哀叹：“唉……碹呐，从此以后灿跟咱就再也不是一路人了，你说，就他这种背叛组织的行为，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地宰他一顿，让他请咱们去吃喝玩乐，好弥补哥几个受到的伤害啊？” 他话说得很大声，显然是故意说给虞灿听的。 顾禹碹竟然也附和地“嗯”了一声。 虞灿在床上轻笑了一声，无奈地说：“行了，知道了，这周末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安排！” “欸！这就对了嘛！还是咱们灿灿上道！欸，到时候记得把你女朋友叫来，哥几个认识认识。” 虞灿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哟，还藏这么严实？”李立辉捏着自己的下巴坏笑道：“怎么的，怕你那女朋友见到哥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大帅哥后就看不上你了？灿啊，你得自信点啊！” 虞灿冷笑着说:“你想多了，我这纯粹是关爱动物而已。” “嘿！你是不是在骂人？” “好了，我困了，真不说了。” 第129章 记忆里的号角 虞灿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却没什么睡意，身体上的不适时刻提醒着他昨晚他是如何被郝好强势占有的，郝好压着他时那发狠的眼神令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会忍不住战栗。 在两人关系发展的最初，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昨天是他自己选择谦让的，现在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再说他其实也不后悔，因为他睁开眼看到了郝好眼中显而易见的幸福和满足，这就够了。 他摸出手机，点开了微信，两人的对话仍然停留在早上，他有些不满。 他忙了一上午没空也就算了，郝好又没什么事，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发消息来？ 他皱着眉，发了个句号过去。 郝好这会儿正在一家废品回收站和老板唠嗑呢，收到虞灿的消息，他朝对方不好意思地说：“张哥，不好意思啊，我媳妇儿找我，我先回他一下。” 张哥了然地点头：“哈哈，我懂，快回，回晚了得出事儿！” 郝好笑了笑，低头给虞灿回了过去：报告领导，我在呢！请领导指示！ 虞灿收到消息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在干嘛呢？ my treasure:我找到一个感兴趣的项目，现在在外面打听呢，你呢？吃饭了吗？ 虞灿：吃了，休息一会儿就得去医院了，你又打听什么项目呢？我不是让你先养好手再说吗？ my treasure:我知道，我现在就是先了解了解，具体的等咱们见面了我再详细跟你说吧，你怎么样？腰还酸不酸？ 虞灿：你说呢？我现在站着坐着都不舒服，得亏你不在我跟前，要不然你就看我踹不踹你吧！ my treasure:【我错了】.jpg 虞灿：哼，下次还敢吗？ my treasure:下次………………………………………………………………敢！【求饶】.jpg 虞灿忍不住在被子里偷偷笑出了声，他看着自己和郝好之间的这些废话，心里却就像是被蜜糖淹没了一样，甜得他脸都要笑僵了，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表情包的？ my treasure:专门为你下的，我看书上说聊天的时候加一些表情会让人感觉更加轻松，你觉得呢？ 虞灿：还行吧！ my treasure:哦。【想你】.jpg my treasure:【亲亲你】.jpg 虞灿嘴角含着笑，回道：好了，别撒娇，我先睡了，你自己在外面小心点，对别人记得长个心眼儿，别被人骗了，知道吗？ my treasure:你放心，我有什么事儿都跟你商量了再做，我有个这么精明能干的媳妇儿，肯定不能被骗！ 虞灿盯着“媳妇儿”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发了句“跪安吧”就将手机收了起来。 郝好跟虞灿聊完之后，又接着跟回收站的老板继续聊了起来，老板看他是退伍军人，年纪又小，手上又有残疾，就也没有藏着掖着，把二手买卖的事都跟他说了一下。 郝好跟老板聊了一下午收获颇丰，他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租的合租房里。 他的房间里还缺很多东西，不过他现在也没有钱置办齐，兜里只有虞灿给的500零花钱，500块钱在京城可不经花，郝好节俭惯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花钱的。 晚饭郝好也没舍得出去买菜，直接烧了锅热水煮泡面吃了。 吃完饭，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郝好有些茫然。 他现在没事可做，睡觉又太早睡不着，给虞灿发了消息虞灿也没有回，估计是在忙，他自己一个人待在狭小的房间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嘻嘻哈哈的热闹的声音，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想虞灿了，特别想，想得心里都发慌了，可他也没敢打电话去打扰虞灿的事。 虞灿和他是不一样的，他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他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 郝好想了想，给部队打了个电话过去，他退伍回来后还没和部队里的战友联系过呢，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电话接通后，郝好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郝好啊？你小子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郝好笑了笑：“班长，我这不是才安定下来吗？欸，我手机号你记一下，以后有空记得跟我联系啊，还有，我加你们的微信了，你们咋没通过呢？” “嗯，我知道了，前几天哥几个又去抢险去了，具体不说了，不过强子也和你一样光荣负伤了，其他兄弟们也都累得够呛，就没顾上。” 郝好皱了皱眉：“强哥受伤了？严重吗？” 班长叹了口气：“和你一样，二等功，他不久也得退了。” “什么意思？他……”郝好想起那个总是憨厚老实的老大哥，心里有点难受，“他哪儿废了？” “没废，就是腿没那么好使了，走路有点瘸。” “……怎么伤的？” “你别问了，反正他也是和你一样，为了人民群众，你们都是英雄。” 郝好听到这句英雄心里却觉得十分讽刺，昨天的经历让他已经从那份虚假的光荣里清醒了，他知道，不管他们曾经做过多么英勇的事迹，不管他们身上背着几等的功勋，只要他们回到了社会里，那么那些东西都通通没有了意义。 英雄只有在灾难来临时才会被人记起，他现在已经没了那份继续做英雄的心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那强哥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他退伍了就回老家吗？” “不知道啊，他老家估计不回了，他那对象听说他腿瘸了就直接跟他分手了，听说人已经跟别人谈婚论嫁了，强子心里挺受伤的。” “唉……”郝好心里很不好受，他低落地说：“那你等他归队了之后跟他说一下，让他通过我的微信，他的心情我最能理解了，我跟他多聊聊，开导开导他。” “也好，我们郝好懂事了啊！”班长转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去京城不是去找你那对象的吗？怎么样啊，你们成了没？” 郝好笑了笑：“嗯，成了，他对我很好。” “嗬！你小子比强子有福气，不错啊！” “嗯，我是有福气。”郝好说起虞灿语气里就不由地带上了笑意，“班长，他亲口答应了做我媳妇儿了。” “哟，那你还不赶紧的把事儿定下了，这么好的对象，你可得抓紧了，知道不？” 郝好低着头笑了笑：“我现在一穷二白的，我拿什么定啊？不过我知道抓紧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可能放他走的。” “嘿嘿，你小子，心里还挺有谱，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行当啊？” 郝好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有些失落地说：“我现在没找到事做，我对象让我养手，不让我现在干活儿。” “嗬，那她说得对啊！你这手是得再养养，手养好了以后才能好好干活儿，你也别急，知道不？” “我知道，你放心，他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那就好，男人嘛，在外面就只管赚钱，在家里就是得听媳妇儿的，这样家才不会散，知道不？” “嗯，我知道，谢谢班长。”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挂了，你的号码我记住了，以后常联系啊！” “好。” 挂完电话后，郝好的心里总算是没那么空落了，和战友聊了几句就让他想起了在部队里的日子，那段时光里虽然没有虞灿，但那也许是他人生中最热血的一段时光了，想起那段经历，他的心跟着记忆里的号角声一起变得坚定起来。 第130章 忙碌 接下来的一周，虞灿和郝好都只能通过电话诉衷肠，虞灿忙得脚不沾地，郝好虽然想念，但也不敢过多打扰，他有空就去外面到处走，观察别人都在做什么买卖，了解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这一趟趟走下来也算收获颇丰。 好不容易盼来了周末，郝好满心期待地想要见到虞灿，想和他分享这一周他了解到的信息，可虞灿周末却不放假。 电话里，虞灿疲惫地向郝好抱怨着在医院里遇到的奇葩患者，郝好静静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虞灿这样的人本来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而且他自己又不喜欢当医生，可他现在却勉强着自己去做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郝好很想跟虞灿说，咱们不做了。 可他没有那个底气，说到底，还得是他先强大起来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颗躁动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等虞灿说完后，先是温柔地安慰了他一通，然后犹豫着说：“领导，这几天我到处考察了一下，我觉得我还是想做二手回收的买卖，本来想等你回来和你当面说的，但是现在只能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虞灿“啧”了一声，“你怎么就非得和那些废品打交道了，干这一行又脏又累，你干嘛非得做这个啊？” 郝好苦笑着说：“那我这情况你也知道，高大上的活儿也不适合我啊。” 虞灿没有吭声。 郝好接着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你知道的，这点苦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保证每次会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来见你，你放心。” “我介意的是这个吗？”虞灿不高兴了。 “我知道不是。”郝好好声好气地说：“媳妇儿，你就让我试试吧，我想快点挣钱，等我挣了钱了，你就去做你喜欢的事，咱们就不做医生了。” 虞灿轻声哼了哼，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你这么说好像做什么全都是为了我似的，我可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啊！” “不是不是，我是为了我，我心疼我自己媳妇儿!” 郝好张口媳妇儿闭口媳妇儿的，虞灿嘴上抱怨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却骗不了人，他英俊的外表配上温柔的笑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虞灿察觉到了那些隐隐约约的视线，就走到了转角处对郝好说：“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反正我就一个要求，你不许受伤，你的手给我好好宝贝着，知道吗？” “嗯，你放心，我知道的！”郝好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讨好地说：“那领导，我申请给我批点经费，行不？” 虞灿嘴角勾了勾，说：“要多少？” “可能卡里的钱都得拿出来。” 虞灿皱眉道：“你确定？那可是你全部家当，你真敢全部拿出来啊？” “嗯，我知道，但做生意肯定得前期投入，我需要租个仓库，还要买辆二手面包车，对了，我还得报个驾校，等我拿到驾照了，我以后载你去兜风！” 虞灿没忍住笑出了声：“瞧把你美得，你就用你那二手面包车带我兜风啊？” “不，等我以后买了好车再带你去，我们家领导必须坐豪车！” 虞灿低头闷笑：“真是的，路都没开始走呢就开始说大话了，我就等着看你能不能给我买豪车！” “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听到郝好信心满满的保证，虞灿也为郝好感到高兴。 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他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虞灿虽然对于郝好的选择还有很多担忧，但他也乐得让郝好自己去闯荡一番，反正他有钱，就算最后郝好失败了也没什么，就当是花钱哄孩子玩儿了。 “那行，钱你自己看着花，对了，你做这个就自己一个人干吗？” “不是，我还有个战友也光荣退伍了，我让他来京城和我一起干。” 虞灿听了又有点不放心：“哪个战友啊？别又是跟之前那个一样坑你的吧？” “不是，这个战友人很好的，他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能吃苦的，他在部队也对我很好，你放心，他肯定不是那种人。” “行吧，等他来了我见见。”虞灿看到有护士来找他就赶紧对郝好说了声，“好了，你自己看着办，记得随时跟我汇报进展，我先忙去了啊!” “好。” 这一通电话挂断，两人又是一个星期没见，这让刚刚陷入爱河的两人都很是难熬，尤其是在这个京城没有一个朋友的郝好，他想虞灿想得都快受不了，但他也只能让自己忙起来，不敢过多地打扰虞灿。 他将所有思念都化为挣钱的动力，每天顶着寒风大雪四处奔波，去找门面，找市场，一周下来，人都瘦了好几斤。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爱情永远只能排在生活后面，郝好很清楚，只有当他不用再为衣食住行发愁的那一天，他才有资格风花雪月。 又过了一周，郝好的战友许强来了，郝好亲自去车站接了人。 “强哥！你终于来了！” “好啊！你小子越来越帅了啊！”一个高大健壮，长相老实的男人乐呵呵地朝郝好快步走来。 两人激动地拥抱了一下。 “强哥，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涮羊肉，可好吃了！” “不用了，我吃过了，那玩意儿又贵又膻，我吃不惯，走吧，我先找个地方住，然后你说的那个生意你再跟我好好说说。” 郝好看到许强那明显跛行的左腿，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眼中难掩伤感。 他什么都没说，还是同平常一样和许强说说笑笑。 “强哥，你也别找地方住了，我租了一间房子，虽然地方小，但咱俩反正以后都得忙，那地儿也就是个用来睡觉的地方，你要不先将就将就，和我挤一挤得了。” “那哪儿成啊！”许强摆了摆手，“我听班长说了，你不是有对象了吗，这万一你对象哪天要来找你，我这个电灯泡在那儿多不好。” 郝好笑了笑：“没事儿，他在京城有地方住，一般都是我去找他，你就安心住着吧，这地方租金可贵了，咱们前期花钱的地方多，能省就省点，等咱们赚了钱了你再找地方住也不迟。” 许强想了想，说：“那也成，咱哥俩就先挤一挤，就是有点麻烦你了。” 郝好捶了他一拳，故意板着脸说：“强哥，你说这话还当我是战友吗？” “哈哈，我的错，我的错！哥不说了。” “这就对了，走吧，咱们先回去！” 第131章 创业 两人坐车回到了郝好住的地方，许强一看这环境就知道郝好的日子也不宽裕，他放下行李，洗了个手后抽了个凳子坐下。 “这张床睡不了两个人，待会儿我去买个单人床，应该放得下。” 郝好点头：“也行，来，强哥，你先喝点水。” “谢谢啊。”许强伸手接过郝好递过来的矿泉水，说：“好了，现在我人也来了，哥也不瞒你说，我是带着我娶媳妇儿的钱来投奔你的，你之前说的那个买卖现在你再好好跟我说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咱明天就开始干。”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左腿，说：“咱哥俩情况都差不多，一个手残一个脚残，总归是要被别人看不起的，所以咱们更得做一番事业出来，你说是不是？” “嗯，是这个理。”郝好也走到床边坐下，他拿出他的笔记本递给许强，说：“强哥，这是我这些天到处跑记下来的东西，你先看着，我跟你说一下我的计划。” “好。”许强翻开笔记本认真地看了起来，郝好也将他的计划细细道来。 “我这些天多方考察过了，这个旧衣服回收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就是前期可能投入要多一点，主要是要一个仓库，还要有车，又要给那些衣服消毒处理，和打包，需要请人手，但是只要有货，找到了销路，咱们很快就能回本的……” 郝好说到挣钱的事眼睛都在发光，他说的不是一笔买卖，而是他所憧憬的美好未来。 许强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后也觉得这门生意可做，两人一拍即合，许强也拿出了自己的积蓄，两人都是行动派，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开干。 他们在郝好租的房子附近租了个一百多平的仓库，这笔租金几乎就将两人的积蓄掏走了大半。 许强有驾照，虽然他的左腿伤了，但是开车还是没问题的，他们去淘了一辆二手面包车，两人的废品回收事业就这么干了起来。 郝好现在每天都和许强开着面包车满京城到处去回收旧衣物，他们用两到三毛一斤的钱去收，一吨大概400元，然后这些衣服经过消毒和分类后，将一些能穿的衣服成吨出口到非洲的一些贫困国家，一吨大概就是1500元左右，这个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但万事开头难，他们去收衣服也不是回回都能有收获，在京城的年轻人都不差钱，基本都不会在他们这样的小商贩手上贩卖自己的二手衣物，一些贵的他们都直接在某二手专卖网上卖了。 不过郝好他们的定位也很准确，就瞄准了那些老年人多的小区，老年人一辈子勤俭惯了，旧物换钱这种事她们还是参与得很积极的。 郝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许强一起先去仓库分拣旧衣服，等到了九十点钟就开着车出去到处收旧衣物，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和虞灿打电话都得抽在车上的时间。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虞灿终于能放个假了，他回宿舍收拾好东西后就迫不及待地给郝好打电话，让他回家里等他，郝好犹豫了一下，说他晚点到。 虞灿知道他最近忙，也给予了他充分的理解，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落，他要离开宿舍的时候被李立辉给拦住了。 “欸，灿啊，咱好不容易放个假，你欠咱们的脱单饭是不是该补上了啊？” 虞灿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他想着反正郝好也有事，不如就先请舍友吃完饭再回去，就答应了。 “好啊，你想吃什么，自己定地方，不过我先说好啊，我不能待太晚，我有事儿，得早点回去。” “哎呀，我懂，你那小女朋友也得有好几个星期没见着你了吧？她是不是找你闹了？” 看着李立辉那一脸的坏笑，虞灿摇头笑了笑，说：“你少操别人的事，有这功夫，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脱单吧。” “嘿！你这小子，脱单了口气就这么狂了是吧！今晚你信不信哥往死里灌你？” 虞灿推开了李立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对象不让我喝酒，你们这群单身狗自己喝吧！” “你你你！”李立辉立刻发动其他人一起讨伐虞灿，依然没有得到支援，只能无奈放弃。 一行人一起走出宿舍，坐着顾禹碹的车去了一家日料店。 “哎呀，这家日料要搁平时，我可舍不得来，今天托了咱们灿的福，我可要敞开了吃！”李立辉拿起菜单两眼放光。 “瞧你这点出息。”虞灿笑了笑，心里却想到了他的郝好。 他的郝好肯定也没吃过日料呢，待会儿得给他打包点回去让他尝尝看。 他拿出手机，给郝好发了条信息过去：待会儿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你大概几点到？ 郝好没回。 虞灿等了一会儿，眉头逐渐皱起。 顾禹碹一直在观察着虞灿，见状，他忽然开口提议道：“你不是有个弟弟吗？要不要叫上他一起来？” 李立辉一听来了兴趣:“就是那个给你写了一年信的那个弟弟啊？” “嗯，是他。”虞灿没想到顾禹碹会主动提起郝好，他有点担心顾禹碹是不是真的猜出了什么。 李立辉乐呵呵地说：“那就叫上弟弟一起来呗！你俩跟牛郎织女似的写了一年的信，今儿让哥几个看看，弟弟可不可爱！” 虞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室长，你语文是跟体育老师学的吗？不会比喻就不要乱比喻好吗？” “嗐！你懂什么，这叫幽默知道不！” 虞灿没理会他，也没有再搭腔。 顾禹碹却又再度提起了郝好，“那你弟弟来吗？这家日料味道不错，他来京城应该还没尝过吧？” 虞灿笑了笑：“没事，我待会儿给他打包带回去。” 李立辉顺口就问了一句：“哟，你们住一起啊？” 虞灿的笑容僵了僵：“没，就是顺路。” “哦。”李立辉低头专心地玩手机，也没在意，倒是顾禹碹脸色很沉。 “日料还是要吃新鲜的才可口，等你打包回去就不新鲜了，别到时候影响他的体验。” 虞灿一听也有些犹豫了。 其实顾禹碹怎么想的虞灿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压根就不在乎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见郝好，他只知道他也确实很想见郝好，他也想看到郝好头一回吃日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喜欢，很开心。 好几周都没有看到他们家的小孩儿了，还怪难受的。 他想了想，还是给郝好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132章 聚会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人接通：“喂，领导，不好意思啊，刚刚在分货，我没听见手机响了。” 虞灿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嘴角自然而然地带上了笑意：“没事儿，欸，你吃饭了没？我在和同学吃日料，你要不要来？” 电话那边顿了顿，才传来郝好低沉的声音：“你和同学一起吃饭我就不来了吧。” 郝好竟然拒绝了，虞灿脸色立刻就变了。 李立辉都看呆了。 “为什么不来？” 郝好似乎是轻声笑了笑：“你同学都和你一样是些高材生，你们聊的东西我可能都听不懂，我怕给你丢脸。” 虞灿听不得他这么看轻自己，他直接说道：“你想多了，他们聊的东西又俗又糙，根本没什么营养，再说我是让你来陪我吃东西的，你管别人做什么？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一听虞灿这明显带着不悦的语气，郝好宠溺地笑了笑，说：“那好吧，你等一下，我跟我战友说一声，我马上过来。” “嗯，快点！要不叫你战友一起来吧。” “好，我跟他说说。” “行。” 虞灿满意地挂完了电话，回想起郝好无奈的语气，他的嘴角又重新上扬，他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了李立辉看戏的眼神。 “干嘛笑得这么猥琐？”虞灿收敛起了笑容。 李立辉嘿嘿一笑，说：“灿啊，你这变脸的本事挺溜啊，咱就是说，对咱对弟弟这样也就算了，你对你对象可不能这样啊，小姑娘不得被你吓哭了啊！” 虞灿直接奉上一个假笑：“呵呵，你放心，我对他肯定不一样！” 李立辉顺势起哄：“哎呀，我们高冷男神也是知道疼人了，欸，你说说和你对象怎么认识的啊？是我们学院的不？要不你把她也叫过来咱见见呗！” 他举起四根手指有模有样地发誓：“你放心，咱保证今天都当个绅士，绝对不吓到小姑娘。” 虞灿扶了扶眼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门儿！” “切，真小气！” 李立辉逗完虞灿又去逗最爱当隐形人的班泗，“欸，小泗啊，你说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呢？我怎么感觉我好多天都没看到你了呢？” 班泗无语地抬了抬他的黑框眼镜，说：“室长，我基本每天都回宿舍的，你昨天还让我帮你带了晚饭。” “哦……”李立辉讪讪一笑，“还真是，你说说你，一个老爷们儿怎么这么斯文，就你这样儿的你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对象啊？” 班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回了句：“室长，你这么粗犷，你找到了吗？” “嘿！”李立辉手指着班泗直发抖，“你小子什么时候也会戳人心窝子了，谁教你的？” 班泗朝他笑了笑，又不吭声了。 包厢里陷入了寂静。 李立辉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去逗顾禹碹：“老顾啊，说说你吧，你说你长得也就只比哥差一点儿，你怎么也没落着一个对象呢？你说说，咱们怎么能让虞灿这小冰山给抢了先呢，这不科学，也不合理啊！” 顾禹碹沉沉地看了虞灿一眼，他端起茶杯一口闷了，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李立辉见这场子无论如何都热不起来，他也直接摆烂了。 “唉！我这是什么命啊，跟一屋子闷葫芦当了5年室友，真的，哥的气质都变忧郁了。” 虞灿摘下他的金丝眼镜，举起手伸了个懒腰：“辉哥，你放心，忧郁这个词这辈子可能都跟你没关系，你真不用有这种顾虑。” “也是，哥自小就是乐观开朗的阳光少年，浑身都是正能量！”李立辉举起茶杯朝虞灿举了举：“还得是咱们灿儿，这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瞧瞧，都会说人话了！” “我可去你的！” 虞灿笑了笑没再说话，包厢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 “您好，打扰一下，给您上菜了。” 服务员敲响了包厢门，总算是拯救了包厢里的尴尬氛围。 另一边，郝好跟许强说了虞灿请吃饭，他没有隐瞒虞灿的性别，毕竟以后大家要一起共事那么久，他没想过要偷偷摸摸的和虞灿谈恋爱。 许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摆了摆手说：“我就不去了，咱这货还有这么多没分呢，你去吧，你也有几个星期都没见着对象了，赶紧去，甭管男的女的，这久了不见，感情都得淡，你小子可别把人给弄丢了，知道不?” 郝好笑了笑：“我知道，那强哥，我就先去了啊，今天辛苦你了。” “去吧去吧，今天好好陪陪人家，晚上别回来了啊！” 郝好闷声笑了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转身要走，许强又叫住了他：“欸，你这身儿衣服回去换一件吧，你对象不是和同学在一起吗？你就穿这身儿去不好。” 郝好闻言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灰灰旧旧的军大衣，眼中的喜悦淡了些：“嗯，我知道。” 郝好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7点30，京城的路上还是挺堵的，郝好不敢让虞灿久等，就小跑着回到了出租屋，他打开衣柜，里面也就只有几件衣服，一眼看过去就两个字——廉价，唯一一件穿得出去的就是他从虞灿家里穿出来的羽绒外套。 他从衣架上把那件羽绒服取下来，却没有立即穿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有些难言的失落。 虞灿和室友都吃了一半了，郝好还没有到，他看了好几次手机，神色越来越不耐烦。 终于在他即将要发火之前，郝好顶着一身寒气推开了包厢门。 他一来，虞灿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一下子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了好几周的思念。 “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们都快吃完了！”他嘴上抱怨着，人却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视线一直落在郝好身上。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郝好。 郝好歉意地笑了笑：“我那儿有点远，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 “不久不久，哟，这弟弟也太帅了吧！不愧是当兵的，这身高，这体格！真酷！”李立辉友好地朝郝好招了招手：“来来来，弟弟，我一看你就知道咱俩合得来，来过来坐！” “他和我坐。”虞灿直接上前拉住郝好的手腕，牵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 郝好朝几人笑了笑后，就跟着虞灿走了。 他的外套上还残留着外面刺骨的温度，虞灿等他坐下后就把自己杯子里的清酒递给他：“这是清酒，你先喝点暖暖，外面很冷吧？” “还好。”郝好接过酒杯自然地喝了一口。 这一口，让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怎么了？”郝好被他们这么一看瞬间就不自在起来，他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看是不是他哪里不得体。 “虞灿从来不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顾禹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 郝好愣了一下，虞灿也愣了一下。 第133章 自卑了 “哦，对不起，我没注意。”郝好笑了一下，把虞灿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对虞灿说：“待会儿你用我的杯子吧。” 虞灿沉着脸不由分说的从郝好手中夺过杯子，当着众人的面面不改的喝了一口。 “没关系，我不介意。” 顾禹碹眼神冷了冷，班泗好奇地盯着郝好看，李立辉则是在虞灿和顾禹碹还有郝好三人中间来回打量。 “哈哈，小事儿，都是小事儿，对了，弟弟叫什么名儿啊？” “我叫郝好。”郝好笑着回答李立辉，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搓了搓。 “郝好？这名字好啊！”李立辉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叫李立辉，江湖人称玉面郎君，医大潘安，正是区区在下，这是班泗，这是顾禹碹，怎么样，哥是不是咱们宿舍里最帅的？” 郝好看着李立辉那张粗犷的北方老爷们儿脸，脸上露出了一抹无措的假笑。 “室长，他不会撒谎，你别逼他。”虞灿给郝好盘子里夹了一片金枪鱼刺身，说：“来，这是生鱼片，你尝尝看能不能吃得惯。” “哦，好。” 郝好拿起筷子，夹起鱼肉就要往嘴里放。 “等一下。”虞灿温柔地叫住了他，然后把他的料碟端到郝好面前，说：“沾点料，不然没味儿。” “哦，好啊。”郝好朝他笑了笑，乖乖地蘸料。 两人的举动令在场的三人又纷纷侧目。 顾禹碹放下筷子，站起身说：“我去叫服务员再上个料碟。”他看向郝好，说：“你来得晚了，我们都快吃得差不多了，要不给你再点一些吧？” 郝好艰难地把嘴里的生鱼肉咽了下去，说：“不用了，我不是很饿，就这些够吃了。” “这都没多少了。”虞灿是知道郝好的饭量的，他看着郝好的神色，轻声问道：“是不是吃不惯生的啊？” 郝好没好意思点头，他怕虞灿的同学会觉得他山猪玩不来细糠，就硬着头皮说：“吃得惯，挺好吃的，你吃够了吗？你要是不够就再点点。” 虞灿看他那样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强装，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郝好不喜欢吃的东西呢，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看郝好已经够紧张了，他还是憋住了笑容，说：“我是还没吃够呢，这里除了刺身也有熟食的，我给你点碗拉面，再给你点些肉，怎么样？” “好啊。”郝好想了想，还是凑到虞灿耳边小声问道：“你说的肉是熟的吗？” “是熟的，放心。” “哦，那就来点。” “好。”虞灿转头对顾禹碹说，“老顾，麻烦你了，给他点一碗拉面，还有烤和牛，他爱吃肉，给他多点些，谢谢。” “嗯。”顾禹碹转身走了出去。 虞灿又给郝好夹了一只帝王蟹腿，“来，这个肉是甜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哦，好。”郝好一看这肉又是生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不过虞灿给他的，他肯定还是要吃的，他英挺的眉不自觉地皱着，面色凝重地将蟹腿吃了。 “怎么样？”虞灿期待地看着他。 “嗯，甜的，好吃！” “那你多吃点，这个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平时不容易尝到这么鲜的，你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定一只。” “不用了，这多麻烦啊。” “不麻烦，你不吃我吃。” “你喜欢那就买！” “……” 两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对话有多不对劲，李立辉倒是有些诧异虞灿竟然也会有这么温柔和善的一面，班泗也悄悄盯着郝好，眼里有些好奇。 毕竟是多年的室友，他们对于虞灿的了解还是挺深刻的。 虞灿这个人，说白了就是外冷内更冷，和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好像对谁都不热情，眼神一直是淡淡的冷漠，最初他们其实觉得虞灿这人挺装的，后来相处久了也就明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但现在在郝好面前的虞灿显然很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们也说不出，说是对弟弟的照顾吧，感觉好像又不太准确，说是其他的吧，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立辉挠了挠头，开玩笑说：“瞧瞧我们灿，这自从有了女朋友后，人都变得温柔了，是不一样了哈。” 郝好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虞灿，呆呆地问道：“你有女朋友？” 这时顾禹碹正好走了进来，听到郝好的问题，他也看向了虞灿。 虞灿朝郝好翻了个白眼，咬着牙说：“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吗？今天这顿饭就是请的脱单饭，之前没跟你说吗？” “脱单饭……”郝好一看虞灿这反应就知道他想岔了，不过他没想到虞灿竟然会想他室友坦白，只不过听李立辉的意思，他们应该不知道虞灿的对象就是他自己。 顾禹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问道：“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郝好有些意外顾禹碹竟然知道他手的事，难道是虞灿跟他说的？ “他父亲就是那天给你看手的教授，还是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让顾教授给我们加个号。”虞灿的解释及时打消了郝好的不安。 “原来是这样。”郝好心里松了口气，他朝顾禹碹笑了笑，说：“多谢你了，我的手就这样了，目前还在复健中。” “是吗？”顾禹碹点了点头，“那就好，虞灿对你的手很上心。” 他看了一眼郝好的手，发现他的手很粗糙，上面都是一些黄茧。 “对了，你们想好在哪里读博了吗？”顾禹碹看向虞灿，说：“我的博士导师已经确定好了，是malte教授，据我所知，你父亲当年也是跟着他读的博士，你有想过也去他 门下吗？” “哟，你动作这么快啊？”李立辉自然地说，“我就打算在本院读了，咱家就这条件，我可不像你和灿一样家里有矿。” 班泗也小声说：“我应该也会留在本院。” 顾禹碹还是看着虞灿，问道：“虞灿，那你呢？你想好了去哪儿了吗？” 郝好也放下了筷子默默地看着虞灿。 他和虞灿没有过这一块的沟通，他以为虞灿读到硕士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还要继续读博士。 博士啊，这是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肃然起敬的称谓，像他这种高中肄业的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博士这样的高材生产生交集，可这里的每一个人未来都会是博士。 他们的口气是那么地轻松，好像读个博士就跟念个幼儿园一样简单自然，这就是虞灿身边的人该有的样子。 郝好低下头，一股难以抑制的自卑再度席卷而来。 第134章 专属天使 虞灿身子往前挪了挪，膝盖悄悄地顶着郝好的膝盖，说：“我不打算读博。” “你不读？” 他的话让三人都很震惊，不读博对于一个医学生来说几乎就是放弃了以后往上走的可能，但凡有点条件的人都会选择读博，更别说虞灿这样的要头脑有头脑，要背景有背景的，他不该做这么不明智的选择。 “灿啊，你怎么想的，不读博你以后就打算一直冲在前线啊？” 虞灿笑了笑：“不好说，说不定我连前线都不上，直接改行去弹棉花呢？” “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不当医生干嘛来学医啊？学医这么苦逼，你自己找罪受呢？” 李立辉还当他是开玩笑的。 可顾禹碹却察觉到了虞灿眼里的认真。 他看了一眼郝好，说：“虞灿，你很有天赋，也很聪明，而且你也不是那种轻易和别人共情的人，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让你会后悔的决定。” 他说完问郝好：“你同意他的做法吗？” 郝好不知道这个顾禹碹为什么总是爱问他一些问题，他直觉这个人对他有一点点的不友好。 他看向虞灿，随即笑了笑说：“他不喜欢当医生就不当呗，我觉得他很优秀，在任何领域都能闪闪发光，只要他做的决定是出自他本心的意愿，我都支持他！” 听到郝好的回答，虞灿的脸上才重新有了笑意。 正好顾禹碹点的菜到了，虞灿终止了话题：“好了，这事儿还早呢，今天不谈这个。” 他把拉面推到郝好面前，说：“来，先吃碗面垫垫肚子，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了呢？” “没有吧。”郝好朝他笑了笑。 “有吧，你看你穿这件衣服明显有点空了。”虞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这些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我干活儿可费力气了，不吃饱走路都打撺。”郝好是真饿了，夹起一大夹拉面就嗦。 虞灿的目光自郝好进来后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看到郝好吃得这么香，他都又多了几分胃口。 “好吃吗？”他笑着问。 “说实话啊。”郝好凑近虞灿耳边小声说：“我觉得还没你煮的好吃，但我能吃出来，这碗面肯定很贵！” “嗤，就你会说话！”虞灿笑得真切。 两人的互动看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有些扎眼。 “郝好，刚听你说你在干活儿，方便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吗？” 郝好抬起头，对上了顾禹碹不怎么有温度的眼。 他抹了抹嘴，沉声说：“我干的活儿糙，跟你们比不了。” 虞灿转头看向顾禹碹，脸色已经明显不好看了。 顾禹碹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李立辉笑着说：“这是什么话，劳动又不分贵贱，欸，我看你这么帅，你不会是模特儿吧？” “不是。”郝好笑着摇头，“我哪有那本事，我就是搞旧衣服回收的。” “哦，旧物回收好啊，环保，哈哈，怎么样，赚钱不？” 李立辉的语气自然，眼神真诚，郝好也笑得真诚了些：“还行吧，不过我这刚开始，还没到赚钱的时候。” “哦，那你要好好加油啊，万事开头难，等坚持段时间就好了。” “嗯，我知道，谢谢。” “好了，你们让他安静地吃会儿饭，要聊天你们自己聊。” 虞灿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服务员烤好和牛后就离开了包厢，虞灿给郝好夹了一块正在冒油的和牛，“来，尝尝看，这个肉好吃。” “嗯。”郝好本想拿筷子去夹虞灿筷子上的牛肉，但他余光看到顾禹碹的视线，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时间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直接凑过去就着虞灿的筷子吃了。 “嗯，好香。”他朝虞灿笑了笑，然后给他也夹了一块，“你也吃。” “我都吃过了，你喜欢就多吃点。” 虞灿吃了他夹的那块和牛以后就没怎么动筷子了，其他人也基本都吃好了。 因为虞灿过于明显的维护和敏感，他们没有再跟郝好聊天，顾禹碹带头聊起了关于专业方面的内容。 虞灿没有参与聊天，而是静静地给郝好夹菜，看到他喜欢吃和牛，就又给他点了两份。 郝好听着在场的人说着一些高大上的词汇，讲的都是一些他听着头都晕的东西，嘴里嚼着再昂贵的和牛都逐渐没有了滋味。 虞灿看他吃得慢了下来，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怎么才吃这么点就没胃口了？是不是还是吃不惯？” “不是，就是今天没怎么饿。”郝好把碗里的面汤也喝完后放下碗，问道：“我吃好了，你们接下来还有安排吗？” “有啊，接下来咱们去唱k，弟弟一起去不？”李立辉毫不吝啬他的热情。 郝好去过ktv，不过去也是去收纸箱子，他从来没有过年轻人最基本的娱乐。 他知道那里是唱歌的，可他从来没什么心思听歌，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该唱什么。 这种场合是不适合他这样的人去的。 去了，也只会让他更加局促而已。 他有些迟疑该怎么办。 “我们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玩，到时候找我报销吧，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那也成，反正有人买单就行，哈哈，听见没，今晚全场的消费由虞公子买单，让我们一起谢谢虞公子！” 郝好回头，对上了虞灿那双漂亮的眼睛。 虞灿的体贴总是来得这么及时，郝好讶异他竟然心细到这种地步。 他好像总是能及时发现他的狼狈，拯救他于水火。 郝好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很想用力吻一吻他的爱人。 他无比确信，虞灿就像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天使！ 虞灿看郝好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也涌上一股想要吻一吻这双眼的冲动。 啊，谈这种见不得光的恋爱真的好累啊。 他有一瞬间很想不管不顾地亲下去，可当他意识到他的理智要远大于冲动的时候就清楚地明白，他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多的是无可奈何，多的是身不由己。 他厌恶自己的这份怯懦。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郝好敏感地捕捉到了虞灿的低落。 第133章 凶性 “没事，吃好了就走吧，我们回家。” “好，回家。” 闻言其他人也纷纷起身，班泗起来的时候腿麻了没站稳，跌跌撞撞地差点倒在茶几上，郝好就在他的右手边，下意识地就伸手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班泗站好的第一时间郝好就松开了手。 其他人也关怀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李立辉走过来拍了拍班泗的肩膀。 “没事，就是腿麻了，走吧。”班泗朝郝好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郝好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他转头凑到虞灿耳边低声问道：“你腿麻不麻？” “还好，你先在门口等我，我结账。” “我来吧。”郝好虽然节省，但他断然也不会让媳妇儿出钱。 “你来个屁，说了是我请客。”虞灿见郝好还有点不服气，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就是我弟弟，哪有弟弟抢着给哥哥买单的？” “哦，好吧。”郝好垂下了头没吭声，他跟在虞灿的身边陪着虞灿买单，李立辉他们也没走。 “你好，买单。” “好的，客人一共消费了7988元，请问您怎么支付？” “这么贵？”郝好下意识地说了句。 闻言嚷着让虞灿请客的李立辉有点尴尬，他哈哈地笑了两声说：“哟，是挺贵哈，刚才吃的时候没顾上，灿啊，让你破费了啊，那什么，接下来咱就不唱k了，直接回了吧，我其实也困了。” “没事，你们去吧，唱个歌又花不了多少钱。” 郝好也意识到他不该说那句话，但他实在是太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吃一顿半生不熟的饭竟然能花到接近8千块钱！ 这比当初虞灿请他吃火锅吃了五百多要震惊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虞灿眼也不眨地结了账，心里又是一阵难言的失落。 他和虞灿感情很好，但是两个人在思想和生活上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从他进入包厢的那一刻起，这种差异就一直持续地存在着。 他默默地跟在虞灿身后，虞灿看见李立辉拉着班泗要走就赶紧跟上去，让他们继续去唱歌。 郝好没有跟着，他慢慢地在后面走着。 “看到了吗？他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顾禹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郝好的身边。 郝好侧头看向他，他发现顾禹碹跟他最初见到的虞灿很像，他们看起来都高傲得让人望而却步，只不过虞灿外表看着是那样，心却又软又温柔。 而这个顾禹碹，他看不起自己，郝好清晰地感知到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你觉得是为什么？”顾禹碹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是我先问你。” 郝好语气沉沉，他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深邃的眼眸含着一抹冷光，这样的他隐隐显露出了一丝凶狠，和在虞灿面前那个又憨又听话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顾禹碹没有料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脸上明显有些错愕。 郝好高大健硕的身躯背着光，化作一团阴影笼罩着顾禹碹，他语气微凉，不带有任何一丝情绪地说：“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谁是？你吗？” 顾禹碹一瞬的紧张之后又松弛地笑了笑：“你在他面前装乖？他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我什么样子他都见过，用不着你操心。”郝好插在兜里的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身体也紧绷着，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这个人喜欢虞灿，他可以百分百确定！ 自己的宝物被别人觊觎是任何一个雄性都难以忍受的挑衅，郝好的凶性被激发了出来，他眼里的凶光让顾禹碹不寒而栗。 “你……” “你们在聊什么呢？等你们半天都不出来。” 虞灿朝两人走了过来。 顾禹碹闭口不言，郝好也沉默不语。 虞灿看了顾禹碹一眼后，视线就落在了郝好身上。 “你怎么了？生气了？” “没事，走吧，我们回去了。” 郝好克制地牵起虞灿的手腕，拉着他大步离开。 虞灿回头看了顾禹碹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顾禹碹沉着脸站在门口，目视两人肩挨着肩走远。 两人走远后，虞灿撞了撞郝好的肩膀，问道：“怎么了？他惹你了？” “没有。”郝好不想让虞灿知道顾禹碹对他的心思，他才不想他媳妇儿为了别的人烦恼。 不过他被冒犯的情绪迟迟无法平息，脸色依然沉得难看。 虞灿歪着头笑眯眯地盯着郝好的侧脸，郝好被他看得瞬间就泄了气，眨眼间他又恢复成了无害的模样。 “你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能有多凶呗。” 郝好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又不会凶你。” “我知道。” 虞灿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凶的郝好了，上一次郝好露出这副凶样还是帮他教训那个骚扰他的猥琐男的时候。 重逢以来，郝好对他的顺从和隐忍让他将这样的郝好给遗忘了，今天再次见到，他忽然就觉得这样的郝好该死的迷人。 果然，小土狗还是凶一点更酷！ “欸，他到底说什么惹得你这么生气？他说他发现咱俩的事儿了？” 郝好转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他知道了？” 虞灿淡定的点头：“嗯，大概猜到了，他都试探我好几次了。” “那你不怕？”郝好认真地看着虞灿的神色。 “我怕什么？我又没杀人放火，他猜到就猜到呗。”虞灿转过来看着他说，“好了，不说他了，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自己乖不乖啊？” 郝好笑道：“我要怎么才算乖？” “你说呢，你这么帅，整天和那些老阿姨打交道，就没几个看上你，想让你当女婿的？” 郝好听了眼中的笑意更浓：“你觉得我真有那么帅啊？能让京城的阿姨们看得上我这个收废品的？” “收废品怎么了？”虞灿不以为然地说，“照你跟我说的利润来看，等你开始盈利了，可比当医生的要赚钱多了。” “可是医生就是医生，收废品的就是收废品的。” “废话，干嘛，别告诉我你那自卑的毛病又犯了啊！怎么，跟我同学吃顿饭你就又要自怨自艾了？” “没有，我就是……”郝好有些懊恼地低下头，闷闷地说，“我要是能再优秀一点就好了。” “你还不够优秀啊？”虞灿手指着大街上的人流，说：“你看看这人来人往的，里面的精英人士随便一抓就一大把，但他们有几个能像你一样有担当，小小年纪就扛起一个家，你问问他们，谁能单肩扛一袋水泥？” “噗！”郝好被他逗笑了，“扛水泥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事！” 第134章 约会 “不值得炫耀，但那也是本事！”虞灿看着郝好，认真的说：“好好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就说那顾禹碹吧，他人是聪明，比你学历高，家庭比你好，但他没你讨人喜欢啊，而且他力气也没你大，打架肯定也没有你厉害。” 郝好被虞灿夸得心花怒放，抿着嘴一直笑。 虞灿再接再厉：“你看，人和人是不能对比的，因为每个人从还是个受精卵的那一刻起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很多人从一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遥遥领先了同龄人一大截儿了，难道这些人的优秀是因为他们本身吗？显然不是，但你走到现在肯定是靠你自己，所以我觉得你比他们要厉害多了！” 听到虞灿对他这么肯定，郝好心里的自卑消散了不少，他捏了捏虞灿的手，用这种小动作在人潮之中隐晦地表达着他对爱人的感谢。 虞灿在劝解郝好的时候自己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放松，他脸上带着笑意，语气轻松地说： “好好，咱们的日子还长呢，你不能一直回头看，你要接受你是你，更要学会欣赏自己，要不然你总是贬低你自己，我都该怀疑我的眼光了，知道不？” “我知道了。”郝好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怀疑你的眼光的。” “这就对了嘛！” 虞灿突然拉着郝好上了停在他们前面的公交车：“走，咱俩来个京三环随机一小时游！” “啊，你不是累了吗？”郝好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麻利地投了币。 “应酬累，约会当然不累了，走，后面有座儿。” 听到他口里的“约会”两个字，郝好心就抑制不住地冒出丝丝甜意，这还是他头一回和人约会呢，虽然只是在寒冬的夜晚随机踏上一辆终点未知的公交车，但只要是和虞灿一起做的事他都觉得很开心。 挨着虞灿的身边坐着，他身上不再背负任何包袱，有虞灿在，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灵魂的港湾，可以安心地享受着惬意和舒适。 车窗外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形色匆匆的路人，这些元素和闪烁的霓虹灯一起构建出一幅辉煌的夜景图，两个英俊的男人偷偷地在羽绒服的掩盖下十指紧扣，目光明亮地看着窗外，在如此美景中共同期待着那个未知的终点。 “对了，你那战友知道咱俩的关系不？”虞灿挨着郝好的肩膀问道。 郝好转头凑到虞灿耳边小声说：“知道，我早告诉他了，毕竟我俩要一起共事那么久，我不想瞒他。” “那他是什么态度啊？” “他没什么看法，就是说让我好好对你，该给女孩儿什么待遇就给你什么待遇，不能因为你是男的就怠慢了你。” 虞灿笑了笑：“那他还不错，欸，改天等我有空了我请他吃个饭吧，这也算你的创业伙伴了，我总得见见。” 郝好轻笑了声：“好，你有空的时候随时安排。” “成，对了，马上元旦了，我到时候肯定得回家，那你怎么过啊？” “就那样过呗。”郝好一副轻松的样子，“这些节日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那不成，元旦这种日子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过呢？”虞灿突发奇想地说：“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郝好诧异地看向虞灿：“你认真的？” 虞灿说的时候其实也是头脑一热，但说完他就后悔了，主要是他妈对郝好的态度，还有张姨也在，他自己虽然很希望那天和郝好一起度过，但如果郝好真的去了他家，估计心情也不会很好。 “算了吧，你去了估计不自在，再等等吧，反正我家的门你早晚得进，我先慢慢磨磨我妈再说。” 郝好听了心里也是悄悄松了口气，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见虞灿的妈，就像虞灿说的，他们家他早晚得进，但不应该是在这个他一事无成的时候。 “那好，你不用担心我，我战友不是也在吗？我和他一起吃点汤圆就过了。” 虞灿轻哼了一声：“你这么说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郝好立刻看着他温声问道：“哪儿不对劲？” 虞灿回头四处看了看，这一趟车上人不多，他们坐在车后面，四周空空荡荡的都没什么人，虞灿转过头，又靠近了郝好一些，肆无忌惮地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 “元旦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你却和别的男人一起过，我光听着就有种被绿了的感觉，你听着呢？” “……”郝好没想到虞灿竟然连许强的醋都吃，他没忍住闷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的这种想法是很正当，也很合理的，知道不？” “嗯，我知道。”郝好忍着笑，偷偷挠了挠虞灿的手心，“不过你放心，我应该不喜欢男人，也没试过喜欢女人，我只是喜欢你，别的任何人对我来说就只是别人而已。” “那倒也是。”虞灿满意地也挠了挠郝好的手心，噙着笑说：“不是我自恋，哥这种程度的帅哥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你都有我了，也确实不太可能看得上别人。” 郝好笑出了声：“嗯，确实！” 虞灿也笑：“欸，明天早上我陪你去买几件衣服把？你也不能总穿这几件儿。” “不用。”郝好直接拒绝，“我干活儿的时候也穿不了什么好衣服，就一件军大衣就足够了，等夏天的时候倒是需要再买几件，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那也行，正好我有很多衣服都没怎么穿，到时候你拿几件回去，以后咱俩衣柜共享。” “好。” “欸，再往前走就太偏了，咱俩下车吧，我困了，回去了。” “好。” 两人下车后打了一辆车回到了 虞灿的房子里，房子里几个星期没住人，就已经没有了人气。 虞灿一边换衣服，一边感叹道：“唉，别说，这个地方我每次回来都是冷冷清清的，也就是你来了以后这里才有了家的感觉，这才多久没回来啊，这里就又不像家了。” 郝好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换下的衣服替他挂好，“那你下次放假提前跟我说，我先过来收拾一下。” 虞灿：“那多麻烦啊，算了，我就是随口一提，好累，我去洗洗睡了。” 他转头对正在把门口买的水果放进冰箱的郝好说“你也快点过来睡，那水果就放一晚上，不用管它。” 郝好关上了冰箱门，转头对虞灿说：“你等会儿泡个脚再睡吧，你的脚太凉了，得多泡泡。” 虞灿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不泡，麻烦死了。” “不麻烦，你坐着，我去弄。”郝好拉着虞灿坐到了沙发上，转身就走向了浴室。 虞灿一听有人安排也就没再拒绝了。 他安静地玩起了手机。 第133章 礼貌 郝好端着热水走过来的时候，虞灿正在群里回复李立辉他们的消息。 郝好见他在玩手机，就蹲下来抬起虞灿的脚帮他脱袜子。 虞灿并不习惯被人这么对待，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脚。 “怎么了？”郝好抬起头看向他。 虞灿看着郝好蹲在地上丝毫不嫌弃的抱着他的脚，给他脱袜子，这一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小孩儿是真的值得他为他变得勇敢的。 “没事儿。”虞灿笑着问道，“你不嫌弃我啊？” “不嫌弃”，郝好继续给虞灿脱完袜子，把他的脚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热水里，“我媳妇儿的脚有什么好嫌弃的，再说你的脚我还亲过呢，你忘了？” 被他这么一说，虞灿也想起了那晚郝好几乎虔诚地吻遍了他的全身，那晚火热的记忆过去了那么久，他现在回想起来身体又跟着燥热起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抬起脚轻轻的在郝好的胸口踢了一下，却碰到了郝好坚硬的胸肌。 郝好的胸口被他沾湿了一块也不在意，只是自然地抓回那只作乱的脚重新按进水里。 “我故意什么了？” “你说呢？”虞灿狭长的眼眸微挑，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你故意提那晚的事，不就是想勾引我吗？” “我没有。”郝好低下头，暗自吞咽了一下。 “呵。”虞灿俯身凑近到郝好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你说，咱俩这么久没见了，你想不想？” 郝好抬起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虞灿，到底还是没忍住凑上前重重地亲了他一口。 “想，你呢？” 虞灿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想还废什么话，过来再亲一下！” 他盛情相邀，郝好自然是全力以赴。 两人这一吻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毕竟这么久没见，对爱人的思念在此刻全部都化为了最直接的欲 念。 郝好手粗力气大，抱虞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很用力，虞灿有种自己要被郝好嵌进他身体里的错觉。 舌尖已经开始发麻，大脑也开始晕眩，虞灿的手机在沙发上一直不停地传来微信消息的声音，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感觉他估计就要在这沙发上被郝好给办了。 “唔！”他伸手推了推郝好，郝好还用力地吮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口。 洗脚盆里的水因为虞灿的激动已经洒了一些出来。 虞灿喘着气，说：“你稍微克制点儿，我还没洗漱呢。” 郝好望着虞灿的眼神特别深，那浓浓的渴望看得虞灿浑身发软。 “没关系，我不嫌弃，虞灿，媳妇儿，我难受……” “哎呀，你就忍一忍，我脚还泡着呢！”虞灿把两只脚都从水里拿了出来，然后毫不客气地都抵在了郝好的胸膛上擦拭。 他自以为挑衅的眼神就像一道钩子一样勾得郝好浑身冒火，而透过秋衣传来的那道温热的湿气则成了压垮郝好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郝好猛地起身，一只手就将虞灿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然后就将他扛在肩头大步地走向卧室。 “靠！你当你扛水泥呢！谁让你这么扛我的！”虞灿被他按在肩头，心里又羞又恼，但也只能不痛不痒地骂郝好几句。 他温柔地放在床上，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虞灿忽然脸红心跳，有种情窦初开般的不自在。 “媳妇儿，我忍不住了，我可以吗？” 郝好压抑却礼貌地询问着。 “……” 虞灿将手背搭在眼睛上，软绵绵地抱怨：“你这副要吃人的样子还问什么问？这个时候你讲什么礼貌呢？” 郝好沉声笑了笑，“好，那我不讲了。” 听到他的笑声，虞灿的耳尖愈渐发烫。 当郝好温柔拥上来的那一刻，虞灿心里有一种满满胀胀的满足感，在此刻，他从前心里无时不在的孤独感好像彻底消失一般，他睁开眼，看着为他而疯狂的郝好，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这一抹笑给郝好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虞灿自己用全身心切实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沉浮间，虞灿脑子里零零碎碎地想了些有的没的。 他一会儿想着，小狗还是不能经常饿着，否则容易暴饮暴食，到最后还得是他受罪。 一会儿他又想，郝好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不愧是能靠扛水泥挣几百块钱的人…… 后来他又想着，这家伙手上的茧怎么这么刮人？改天得让他把护手霜用起来。 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力气想了。 他与他的爱人一起共赴了一场人间极乐，在攀至顶端时，他们都用力地抱紧了彼此。 虞灿和郝好从前都有着一颗破破烂烂的心，但在这一场尽情地相拥中，他们破碎的心脏好似被爱意糅合在了一起，他们变得密不可分，他们变得无法分离。 在郝好温柔的一吻中，虞灿得到了极致的安宁。 “好好……”虞灿哑声喊了一句。 “嗯，我在。”郝好餍足地在他耳边轻轻应着。 “你说，咱俩要是没有遇见过，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郝好凑过去吻了吻虞灿的嘴角，说：“要是没有遇见你，我也许会在奶奶去世的那天也跟着一起死了吧。” 虞灿此时还陷在余韵之中，脑子都是木的，他想也不想地说：“也不一定，要是没有遇到我，奶奶也许根本不会做出那种事，但我要是没有遇见你，肯定就永远的留在那天的水潭里了。” “什么意思？”郝好支起身子看着虞灿，问道：“你为什么说奶奶她……” 虞灿被他这么一问，脑子终于重新恢复运转，他知道他差点露馅儿了，赶紧掩饰着说：“那什么，就是蝴蝶效应你懂吗？我觉得要是没有遇到我，你和奶奶的轨迹也许也会发生改变。” “哦。”郝好信了他的话，重新躺在了虞灿身边，将他抱在怀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轨迹只会往更糟的方向走，你不要这样想。” “嗯。”虞灿不敢再谈论这个话题，他推了推郝好，说：“好了，抱我去洗澡，我累。” “嗯。”郝好听话地抱着虞灿走进了浴室，只是年轻人倒底气盛，在浴室里虞灿又被郝好礼貌地慰问了一番。 等两人再次出来的时候，虞灿已经累得指尖都抬不起来了。 第134章 日常 一夜好眠的两人第二天醒了都默契地在床上赖床，虞灿靠在郝好身上翻看昨晚没看的消息。 郝好也跟许强说了一下他今天会晚点到，许强则直接让他别来了，说他一个人也能搞得定。 郝好心想着今天就当放个假，等明天他再让许强也休息一天就是了。 他放下手机，把头支在虞灿的头顶，看着他发微信。 李立辉在微信群里的留言是在跟虞灿说他们没去唱歌，然后就是一些其他消息。 “我昨晚是不是说错话了？”郝好闷闷的说。 “嗯？你说什么了？” 虞灿已经关掉了微信，刷起了新闻。 “就是我说了句好贵，我是不是挺没见识的，给你丢脸了？” 虞灿闻言放下了手机，转头看着郝好说：“你怎么就没见识了？昨晚吃了七千九，好多研究生毕业后一个月都挣不了这么多呢，那肯定贵啊！你没说错什么，别乱想，你这一句话还给我节约了不少钱呢，没事儿。” 郝好沉沉地“嗯”了一声，片刻后又忍不住说：“昨晚那顿饭也太贵了吧，我也没觉得有多好吃，怎么就那么贵呢？” “高级餐厅就是那样，价格虚高，你要说性价比肯定是没有的，吃的就是一个档次和氛围，还有就是新鲜吧，你看那和牛还有帝王蟹肉你还是喜欢的吧？就那两样贵。” 郝好吐槽道：“那和牛是挺好吃的，不过就是量太少了，一盘儿才3片，要是我敞开了吃，起码要吃10盘才能吃饱！” 虞灿宠溺地揉了揉郝好的头，说：“行，那下次咱们就去敞开了吃。” “那个肉得老贵了吧？多少钱一盘啊？” 虞灿笑道：“你管它多少钱呢，喜欢就吃呗！” “你先说多少钱，让我涨涨见识。” 虞灿笑着捏了捏郝好的脸，说：“798一份，涨见识了吗？” “798？就那三片儿肉？”郝好震惊地坐了起来，“那是家黑店吧？798我能给你买十几斤黄牛肉了！” 他说完一脸地懊恼：“怪不得昨晚吃了那么多钱呢，我一个人就吃了4份，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虞灿看见他这一脸肉疼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好了，出去吃东西就是要吃个开心，喜欢吃什么咱就吃什么，贵就贵点儿，咱又不是天天吃，再说人活这一辈子，不就为了那么几口吃的奔波吗？你别老是想价格，哥有钱，你吃不垮！” 郝好也知道这些钱对于虞灿来说可能的确算不上什么，他压下了心里的肉疼，暗自决心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挣很多很多钱，他可不想虞灿跟他在一起后生活水平还要跟着下降。 他凑过去亲了亲虞灿的额头，说：“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了，我直接叫个外卖吧，懒得麻烦了。” “不麻烦，外卖不健康，我给你做，很快的。” 郝好利落地起身穿衣，虞灿看到了他背上那几道暗红的抓痕，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说：“你待会儿帮我把茶几下面抽屉里的的指甲刀给我拿进来一下。” “哦，你等会儿啊。” 郝好走后，虞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一坐后腰，腿都酸软得厉害，他皱着脸艰难地给自己揉了揉，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郝好去外面好一会儿后，才拿着指甲刀进来。 “领导，指甲刀来了。” 虞灿伸手：“给我吧。” 郝好没有给他，而是坐到了床边，问道：“要剪指甲吗？我来帮你剪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虞灿继续伸手。 郝好手绕了绕：“可我想帮你剪。” “那行，你来吧。” 郝好坐到虞灿身后环着他，拿起他的手指仔细地给他剪起了指甲。 这平淡的一幕让两个人都觉得无比的幸福，虞灿忍不住打趣道：“哎呀，怪不得这么多人明知道恋爱有风险还是愿意飞蛾扑火，你还别说，这谈恋爱是还挺好的。” 郝好轻声笑了笑，那笑声又低又沉，听得虞灿心都酥了。 “我也觉得挺好的。”郝好停下来亲了亲虞灿的耳朵，才继续道：“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我有一天会这么幸福。” “这就算幸福了？” “嗯，已经很幸福了。” “那你要求也太低了。” “不低，光是我对象是你这件事，就已经是很高很高的门槛了。” 虞灿笑了：“那倒也是。” 郝好给虞灿剪完了一只手，让他换另一只手，他突然问道：“领导，你昨天说毕业就不继续读博士了，你之后真的是不打算当医生了吗？” 虞灿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嗯，我本来一直也不想当医生，都是我妈逼我的。” “那你妈能同意吗？” “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我不干她还能逼着我干啊？” 郝好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妈不会生气吗？” “那肯定会啊。”虞灿懒懒地靠在郝好怀里，他叹了口气，说：“她已经习惯了操控我的人生，我总要开始反抗才能让她意识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她缅怀我爸的工具。” “那你还有多久毕业啊？” “不好说，得看我论文过得顺不顺，不过应该就在明年上半年了。” “这么快啊。”郝好的声音有点低落。 虞灿回头看他，问道：“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听起来你好像不想让我毕业啊？” “不是，我就是怕那会儿我还没能赚到足够的钱。” 虞灿笑了：“你瞎操心什么呢？哥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养我，你放心，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够我潇洒好久了，我让你创业历练是一回事，但你其实压根就没必要为钱的事儿操心，知道不？” “嗯，我知道了。”郝好虽然这样应答着，脸色却依然很沉重。 “行了，我起床了，你煮的什么啊？” “家里没菜，只有速冻水饺。” “哦，行吧，欸，待会儿你还去收旧衣服不？” “我不去，今天休息，陪你。” 虞灿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那你那战友不会有意见吗？” 郝好笑了笑：“不会，就是强哥让我休息的，没事儿，我明天让他也休息一天。” 虞灿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你记着，不管你们之前关系有多好，既然一起合伙做生意就要公私分明，不然以后难免会产生矛盾，知道吗？” “你放心，我知道的。” “那就行。” 虞灿走进了浴室，郝好也去厨房捞面去了。 第135章 过山车 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后，虞灿就懒倒在沙发上不想动了。 郝好走过去，说：“今天天气这么好，难得出个大太阳，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虞灿懒洋洋地拒绝：“不要，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虞灿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吗？因为不想，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理由？” 郝好坐到他身边，问道：“领导，我一直没看见你吃药，你抑郁症不治了？” 虞灿懒懒地摆手：“不治，治不好，那药吃了人都傻了，还浑身难受，断药就跟戒毒一样，我不吃，你也别劝我吃，你敢劝我跟你急啊！” 郝好见他这么激动也不敢再劝，只弱弱地说：“那药不吃总得积极生活吧？” 虞灿冷冷地抬眼：“我怎么不积极了？我都跟你这个小屁孩儿谈恋爱了我还不积极？” 郝好朝他笑了笑，柔声说：“是，是积极了，但是我们也可以再积极一点，比如，出去约个会什么的……” 虞灿闻言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他轻轻哼了哼，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合着你就是想去约会啊？说吧，你想去哪儿啊？” 郝好低下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网上都说约会就是一起逛街看电影什么的，你想去吗？” 虞灿轻声笑道：“嘁，你可真够土的，那些东西早过时了，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去逛街，你觉得有意思吗？” 郝好一想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他虚心向虞灿求教：“那领导觉得怎么样才有意思？”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和别人约过会。”虞灿本意还是不想出门的，他实在是有些犯懒，但要是说和郝好去约会的话，他也的确有些意动。 他盯着郝好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欸，你去过游乐园啊，动物园这些地方没有？” 郝好摇了摇头：“没有，没人带我去。” 虞灿来了兴致：“那你想去不？” 郝好心里其实对这两个地方没有什么期待，因为在他心里这些地方都是小孩子才去的，他都已经快20了，现在去了也弥补不了幼时的遗憾了。 不过他看虞灿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就点了点头说：“嗯，想去。” “那成，今天哥就带你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去约会！走！” 虞灿一想到要给郝好弥补童年遗憾就觉得浑身是劲儿，他兴致勃勃地拉着郝好去卧室选衣服，“走，你先去找衣服，咱俩穿一个色儿的，我先在网上买票。” “好。”郝好没想到虞灿会这么有兴致，这让他都对接下来的行程期待起来了。 两人穿着白色毛衣搭配黑色羽绒服出了门，出门前他们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片，虽然他们穿的衣服款式不一样，但乍一看上去还是挺有情侣装的感觉的。 路上，郝好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直笑，他把这张照片直接设施设置成了他的屏保和桌面，虞灿看到他这些小动作，嘴角也一直挂着笑。 他们到游乐园的时候都快11点了，郝好去领了票回来，问虞灿：“领导，我们去玩儿什么项目啊？” 虞灿朝远处的游乐设施扬了扬下巴，说：“看你呗，你喜欢什么项目？” 郝好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都没玩过，也不知道什么好玩，不过我以前听同学说起过过山车好像很好玩，你玩过吗？” “……”虞灿脸色有一点不自然，“我没玩过，诶，对了，你恐高不？” 郝好摇了摇头：“不吧，你恐高吗？” 虞灿牵强地笑了笑：“开什么玩笑，哥无所畏惧！” 郝好：“哦，那我们去玩过山车吗？” 虞灿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说：“行，不过那个项目一般人都很多，要是待会儿有很多人在排队的话我可不想排啊！” 郝好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也不想排队，人多我们就不玩儿了。” “行，走吧。” 两人按着园区地图来到了过山车区域，因为临近中午的缘故，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郝好高兴地指着入口说：“领导你看！咱们运气真好，这里的人好少啊，我看最多下一轮就能排到我们。” “呵呵……运气是挺好哈。”虞灿笑容愈发勉强，不过在郝好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就抹了一把脸，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走吧，看你高兴的，还说你不是小屁孩儿。” 郝好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也不是因为要坐过山车而高兴，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出来玩的感觉，和你做什么事我都很开心的。” 虞灿闻言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这张嘴行啊，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是吧？” 郝好轻笑：“我那就是真心话，哪里算是甜言蜜语。” “哼，行了，排队去吧！” 虞灿跟着郝好来到了队伍后面，他抬眼看了一眼前面蜿蜒曲折，高高低低，九转十八弯的过山车轨道，心里直打鼓。 这时过山车启动了，上一批人一发车就开始尖叫，那车轮子就像是火箭一样嗖嗖地就在那些轨道上扭啊扭，速度之快，弧度之大，虞灿都担心它们随时都会脱轨被甩出去。 在看到车开到顶端停了下来，然后突然就猛地垂直往下冲的时候虞灿的脸又白了一个度。 郝好倒是看得很起劲，他一边看还一边小声跟虞灿说：“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肯定很刺激。” 虞灿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可不是吗？我看都刺激死了……” 郝好拉着虞灿往前走：“这就结束了，好快啊，走吧，下一趟该我们了！” “……” 虞灿抿着唇，脚趾在鞋里暗自用力抓地。 郝好拖了一下没拖动他，就回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你……你是不是不想玩？” 虞灿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地迈开了步子：“没有，刚刚就是脚抽筋了，走吧，这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哥今天肯定让你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他这句话毫无意外又换来了郝好一个大大的笑容。 虞灿也因为这个笑容而平生了一股勇气，但这股勇气到他被绑定在座位上的时候瞬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气。 他紧张地拉着郝好的手，力度之大终于让郝好意识到了他的伪装。 “虞灿，你是不是害怕了？” 虞灿白着一张脸冷笑：“呵，哥会怕这哥？” 郝好这次没有被他骗过去：“你是不是恐高啊？” 虞灿看到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挥手示意了，他也不装了，咬着牙快速说：“郝好，哥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从头笑到尾，知道不？” 郝好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用力地回握住虞灿的手，温柔地安慰道：“我知道，媳妇儿，别怕，我在呢。” 他话音刚落过山车就开始启动了，虞灿立刻闭紧了双眼，他死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但失重的感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握着郝好的手上全是青筋。 郝好在急速的旋转中一直看着虞灿，看到虞灿闭着眼害怕的模样，他既心疼又感动。 虞灿总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他不会说很多好听的话，给很多好听的承诺，但他的爱却像是空气一样无时无刻不萦绕在郝好的周围。 过山车在顶端又停了下来，虞灿依旧不敢睁眼，郝好能感受到虞灿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在车轮开始滑动垂直往下俯冲的时候，郝好突然大声喊了一句：“虞灿，我爱你！” 他的这一声表白响彻云霄，也传进了虞灿的心底，虞灿因为这一句表白而克服住了心里的恐惧，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见了一直在看着他的郝好。 郝好见他睁眼朝他灿烂无比的笑了一下，虞灿在见到这个笑容之后，心里只有一句话： 今天算是值了。 第136章 时光飞逝 虞灿下过山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郝好扶着他去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休息，游乐场里欢声笑语一片，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郝好突然说：“其实我小时候去过一次游乐园，不过没进去。” 虞灿懒懒地倚靠在他身上，问道：“是吗，你去做什么？” 郝好看着远处被父母牵着手，笑得一脸幸福的小男孩说：“我就是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我妈的人，她牵着一个孩子，和一个男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往游乐园走，我就跟了上去。” “那她是吗？” “不知道。”郝好缓缓摇了摇，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我只在我们家的旧相册里找到了一张我妈年轻时和我爸一起拍的照片，那张照片都有点花了，我其实看不太清她的样子，我只知道，她的眼睛很漂亮，和你的一样好看。” 虞灿坐正了身体，手在郝好的腿上拍了拍，温声说：“现在有那种旧照片复原的技术，你那张照片还在的话，我们去复原一下看看？” “不用了。”郝好朝虞灿笑了笑，“那张照片被我爸发现后就已经撕碎了，而且……” 他转头继续看向面前的一家三口，怅然地说：“她现在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吧，我本来就是她不要的东西，我也没想过再和她有什么瓜葛。” “那行，那咱们就不去想她！”虞灿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海盗船潇洒地说：“走，哥再陪你去玩点刺激的，保证你今天不白来！” “算了吧，你不是害怕吗？我也不是非得玩刺激的不可，我们去玩那个吧。”郝好指了指他们后面的旋转木马。 “你可别逗我了，旋转木马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你好意思去我可不好意思，别废话了，走！”虞灿拉着郝好往前走。 “你真不怕啊？” 虞灿耸了耸肩：“怕啊！不过就是怕才刺激嘛，你少啰嗦，别逼我在世界上最快乐的是地方踹你！” “哦。”郝好老老实实地闭嘴，脸上的笑却一直没有消散过。 这一天在郝好的记忆里也是浓墨重彩的一天，他曾以为有些遗憾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但虞灿愣是在他童年的缺憾处凿了一个洞，硬生生地给他塞了好多好多幸福的回忆进来。 虞灿白着脸却硬要坚持陪郝好玩遍游乐场里所有刺激的项目，在摩天轮升至顶空的那一刻，虞灿的腿都在发抖。 郝好凑过去，遂了自己的心意亲了虞灿，虞灿虽然害怕，却还是积极地回应着郝好。 这一刻，郝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被人用心地疼爱着。 他紧紧地扣着虞灿的手，满心的欢愉和窃喜都通过那个动情的吻传递给了虞灿。 虞灿在感受到郝好的幸福的同时，也深受这份幸福的感染，他记忆中那场连绵不断的大雨逐渐消声，一直弥漫在他心间的那股发着霉的潮湿也被这股幸福烫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虞灿无比确定他的伤口正在愈合。 原来不仅仅被爱是一件幸福的事，爱人亦是。 两人在游乐场消磨了一天后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虞灿要返校了，郝好也得回去继续工作了。 这一别又是好几周都没见上面，一个医学生，一个创业人，他们的爱情没有什么意外和矛盾，只有思念分外折磨，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份思念的羁绊，他们更加珍惜每一次的相见，两人之间几乎不会有争吵，这份才萌芽的感情竟然比大多数持续了几年的感情还要成熟得多。 转眼就临近元旦了，虞灿虽然放了寒假，但是导师交给他的事很多，他暂时还是不得空，一直到元旦前一天，虞灿总算是忙完了手上的事准备回家过元旦了。 郝好和许强也成功卖出了几吨衣服，虽然现在赚的钱不算多，但总算是看见回头钱了。 马上就要到元旦了，两人也决定放个假，许强买了车票打算回一趟老家，郝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虞灿。 虞灿回家前给郝好打了一个电话，两人也在虞灿的房子里又热情地亲热了一晚，第二天，虞灿就回家了。 送走虞灿后，郝好也回到了他的小出租屋。 晚上，他给自己买了包速冻汤圆用电磁炉煮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锅里腾腾的热气，心里空落落的。 隔壁总是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也都回家过节去了，整个房子里就郝好一个人，骤然这么冷清下来，郝好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坐在了窗边。 好在即便是在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大街上总是会有来往的车辆，霓虹也依旧会闪烁，这个世界依然还是喧嚣的，郝好笑了笑，夹起汤圆大口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虞灿久违地回到家里，他和他妈见面的时候，彼此都愣了一下。 “妈，我回来了。”虞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补品，看上去像是个来访的远亲。 “嗯，进来吧。”虞婉朝虞灿点了点头，她和虞灿一样天生冷脸，但此刻见到虞灿她的脸色还是多了一丝温柔。 虞灿提着东西进去，虞婉在身后问道：“这次放多久的假？” “就到年后。” 虞灿还没来得及坐下，虞婉就问道：“最近我比较忙，都没抽出空来问你，你的sci过了吗？之前让你准备雅思考试准备得怎样了？” “……”虞灿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看着虞婉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会瘦了这么多，或者问我抑郁症有没有好转，再不济，你也可以问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虞婉脸色淡了些，她叹了口气，随即将刚才虞灿的那些问题综合下来重复了一遍。 “所以呢，你过得怎么样？” 虞灿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葡萄剥了皮吃了，随意地说：“还行，挺好，你呢？” 虞婉也淡淡地说：“我也还行，挺好，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什么问题？”虞灿扯了扯嘴角，“考博的事啊？” “嗯，所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虞灿扯了张卫生纸擦手，淡淡地说：“我早说了我不考，你非要装作没听见，妈，我再次建议你也去看看心理医生，你这个症状叫心理性耳聋，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虞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别看她从外表看是个冷美人，实际上她却是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对虞灿的掌控已经持续了十几年，现在虞灿骤然开始反抗，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镇压。 第137章 思念 “虞灿！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没有教养？”虞婉沉着脸冷冷地看着虞灿。 虞灿坦然地和她对视，片刻后笑了笑说：“妈妈，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了，我们之间就别再整那些虚到了，我们别为难彼此了，咱们有病治病，治好了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咱们往前走，可以吗？” 他话音一落虞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眼中的疯狂虞灿无比熟悉，每一次他想要尝试拯救他们，虞婉都会这样拖着他们重新回到深渊，虞灿真心觉得很累，他几乎可以猜到，接下来虞婉又会如何的歇斯底里。 就在虞婉要开口时，门铃突然响了，虞灿立刻起身去开门。 虞婉有些意外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她强行咽下心中的愤怒，努力摆出一副正常的面孔来。 虞灿打开门见到来人后淡淡地点了点头：“吴叔，你来得正合适，我和我妈差点吵起来了，待会儿就靠你了。” 吴维闻言看了一眼屋内，小声说：“怎么回事，大过节的你又和你妈吵架？” “我没想吵，是她非要逼我读博，我不想读。”虞灿侧身让吴维进来，在他换鞋的时候小声说：“我之前帮了你，这次你也帮帮我。” 吴维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妈什么时候肯听我的话了。” 虞灿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礼品，说：“那是你的问题，吴叔，这么多年了，你就是太温吞了，所以才一直拿不下我妈，我跟你说，像我和我妈这种情况，就是得有人帮忙推一把才肯往前走。” “呵，你小子可以啊，现在是有心得了是吧？怎么，谈恋爱了?” 虞灿笑了笑：“您还是先关心我妈吧，她来了。” 他话音刚落，虞婉就来到了玄关，她见到吴维的时候有些诧异，随即又很快收敛了神色，朝他笑了笑：“老吴，你怎么来了？” 吴维朝虞婉温和地笑了笑：“今天不是过节吗，我想着来看看你们，正好我和灿灿也有好久没见了，你们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虞婉客气地笑了笑：“怎么会，快进来吧，张姨正在做饭，晚上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有了吴维的加入，这个家里总算是没有那么令人窒息了。 吴维这个人是个典型的老狐狸，他的精明算计曾经一度让虞灿不喜，不过所谓日久见人心，这些年他对虞婉的心意虞灿也都看在眼里，他也对这个男人由衷地感到佩服，怎么多年都爱着一个暖不化的女人还不气馁，怎么说也算是个情种了。 趁着吴维和虞婉谈话的间隙，虞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给郝好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一看，微信里就已经有无数个小红点，粗略一看都是别人给他发的节日问候，虞灿直接也群发了一条节日问候。 郝好也给他发了微信，他点开一看，又是熟悉的配方。 “戊戌年，这些忌讳不得不看，看完平安一整年…【链接】…” “男人一生中最想媳妇儿的时刻你绝对想不到……【链接】…” “天冷了，这些食物要多吃……【链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和父母相处要牢记这五大秘诀！【链接……】” “呵，真土。”虞灿忍不住笑，他躺在床上，还真点开链接一条条进去看了。 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网页排版和土到掉渣的鸡汤，虞灿没有一条能坚持看完，他忍不住在心里怀疑，郝好内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老古板，这些玩意儿是年轻人能看得进去的吗？ 他直接给郝好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郝好很快就接通了。 “喂，领导，吃饭了吗？” “还没呢，你在干嘛呢？”虞灿看着视频里的郝好，忽然就觉得无比地想念这个人，明明他们也才分开不到一天而已，可他就是特别想见他，这真是奇了怪了。 “我没干嘛，房子里其他人都不在，挺安静的，我就坐在床上玩手机呢。” “玩手机？都玩儿些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呵”，虞灿勾起嘴角笑了笑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就一直在看那些心灵鸡汤啊，欸，我真的挺好奇的，这些土得掉渣的链接你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郝好沉沉地笑了笑：“就是我微信里有一些公众号发给我的，怎么了，你不喜欢啊？” “你说呢？那些东西少看，少信，你赶紧把这些公众号都取关了，要不然过不了多久，你的思想就能赶上我外公那一辈儿了。” “好吧，那我不看了。”郝好笑意盈盈地看着虞灿，他问道：“你和你妈相处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吧。”虞灿不想提这个，“这不是你该烦心的事儿，欸，你吃了吗？” “吃了。” “这么早？吃的什么啊？” “就煮了一包汤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我早点吃了早点睡。” 他说得云淡风轻，虞灿听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问道：“你不等跨年啊？” 郝好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要跨年？” 虞灿懒洋洋地说：“嗯，怎么说也是辞旧迎新，就熬个夜呗。” 郝好笑了笑：“那好，那我陪你一起跨年。” 虞灿也笑：“你陪我？你人都不在身边怎么陪我啊？” 郝好闻言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你想我了 ？” 虞灿别扭地哼哼了两声，故意冷冷地说：“有那么一点吧，怎么，你不想我啊？” “想的，虞灿，我很想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虞灿看着视频里那个刚毅又内敛的男人，忽然觉得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 虽然郝好在笑着，可虞灿却觉得他能从这个笑容里看到他的难过和脆弱。 是啊，谁愿意在这种团圆的节日里自己一个人待着呢？ 说起来，这应该也算是郝好第一次一个人过节吧，以前他怎么说也有奶奶，有战友陪着，今天他却是一个人。 虞灿的鼻尖骤然传来一阵酸涩，他抿了抿嘴，问道：“喂，你想不想让我来陪你？” 郝好愣了愣，随即笑着说：“不用，今天你应该陪着你的家人，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事儿。” “可我也是你的家人，我应该陪着你的，好好，对不起啊。” 第138章 商量 虞灿的道歉令郝好有些意外，但意外过后，他又隐隐有一丝委屈的念头悄然冒头，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到了。 虞灿都对他这么好了，他怎么可以还不满足？ 可也许就是虞灿对他太好 了，好到他忘了自己曾经是谁，忘了自己原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也成了一个会哭会笑，会想要糖吃的小孩。 就像今天，他明知道虞灿的不得已，明知道虞灿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他竟然也会因为虞灿的道歉而真的难受起来。 郝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虞灿，我明天能来找你吗？” “能啊，我明天肯定来陪你，你就等我十几个小时，行不行？” “好，我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再说那些让人难受的话。 “对了领导，我打算开年后去报一个夜校学外贸英语，你觉得怎么样？” “外贸英语？”虞灿立刻就明白了郝好的想法，“你打算做外贸了？” “嗯，我跟强哥商量过，这个旧衣服我们但在国内搞回收虽然也能赚钱，但离我们想实现的目标还是太远，我们也去了解过，这些旧衣服运到非洲那些国家去转卖更赚钱，我们想自己来做，就是我俩文化水平都不高，英语得学。” 虞灿皱着眉说：“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是非洲也不是那么好去的地方，那地方条件太差了，去了很容易感染一些寄生虫病，我不是很想让你去。” “我知道，我查过了，出国前不是会让打一些针对性的疫苗吗？你放心，我去了保证不乱吃东西，也不乱跑，我有你呢，肯定不能让自己出事。” “那你们是不是还得开个外贸公司？”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个还不急，目前我们的旧衣服还达不到出口的量呢，我和强哥打算年后开始多请些人去收衣服，强哥比我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人脉资源的事就交给他去处理，我就负责学习，到时候成立公司的事让我来办。” 虞灿想了想说：“这样人脉都在他手上，万一你们以后闹翻了，那肯定是你吃亏，我觉得吧……” 他没有明说，郝好也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我心里有数，只是现在我确实需要时间去学习，而且我相信强哥也不是那种人，我们毕竟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他就睡我对床，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虞灿，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当然，就算以后人心要变，我肯定也不会真的就让人捏着命门，你放心。” 虞灿听郝好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打击他的话，只是对于郝好去非洲的事他还是不太能接受。 “行吧，你先去学习，至于以后去非洲的事我们到时候再商量，实在不行你还可以雇人过去，算了，现在不说这个。” 郝好笑了笑：“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谢谢你，虞灿。” 虞灿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谢什么？我又没帮你什么。” 郝好温柔地注视着虞灿，说：“你肯支持我，肯管我的事就已经足够了。” “废话，我不管你谁管你？”虞灿翻了个身，不小心扯到了昨晚的伤口，他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郝好关心地问道。 “你说怎么了？”虞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都说了今天要回家不做了，你昨晚上非要发疯，我现在坐着都疼！” “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注意。”郝好低下头十分诚恳地认错。 “哼，你认错倒是快，哪回真的改了？” “那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昨天要那么叫我，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嘛……” “嘿！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郝好抬起头倔强地看着虞灿，说：“至少你有一半的责任，我都叫你别勾我了，你非不听。” 虞灿气笑了：“我他妈叫你一声宝宝就是勾引你了？你小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情趣啊？” “我懂，情趣不就是勾引吗？” “……” 虞灿无语地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是我的错行了吧，你不用改，以后我改！” “别!”郝好连忙出声：“别改……”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虞灿，说:“我还挺喜欢你那么叫我的，你以后继续这样叫我好不好？” “不叫！”虞灿满脸不耐烦。 “哦……”郝好垂下了头没再说话。 虞灿被他拿捏得死死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了宝宝！我看你最近撒娇的功夫是越来越熟练了，都是我惯得你！” 郝好笑眯眯地点头：“嗯，都是你惯的我！” 见他这么开心，虞灿也不由地笑了。 这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张姨的声音：“灿灿，吃饭了。” 郝好听到后立刻懂事地表示：“那你先去吃饭吧，你在家好好过节，别记挂我，晚上跨年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虞灿只好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 他打开门后看到热情依旧的张姨，心里却还记着她把郝好弄到派出所的事，虽说这件事张姨也是在维护他的利益，但他心里始终还是有了个疙瘩。 他朝张姨淡淡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向了饭厅。 饭厅里，吴维也不知道和虞婉聊了些什么，虞婉此刻脸色明显和缓了许多。 虞灿看了一眼他妈的气色，说实在的，他真心觉得吴维和他妈挺适合的。 两个都是用情至深的人，在一起日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走过去笑着说：“吴叔，跟我妈聊什么呢？” “我在劝你妈趁你放假带你出去玩一玩儿，你的病情就是需要家人多陪伴，多理解，而且你妈这些年总是忙于工作，也好久没有静下心来放松过了，正好我在国外开放了一个度假的小岛，你们要不要去做我的第一批游客？” “那感情好啊！欸，我能带朋友一起吗？” 吴维笑了笑：“当然可以。” 虞灿一听心里就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了，他还没见过郝好穿泳装的样子呢，这次他打算带郝好一起去，顺便让他和他妈先接触接触。 虞灿看向她妈，问道：“妈，你去吗？” 虞婉看着虞灿脸上的笑容有些晃神，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虞灿这么对他笑过了。 第139章 思念苦无药 对于虞灿这个儿子，她的心里有着很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他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是她和亡夫爱情的结晶，她不可能不爱他。 可另一方面，她始终对于亡夫的死难以释怀，她总是会去想，如果不是虞灿抱怨他爸从来不去接他，也许那个悲剧就不会发生。 十几年过去了，她和虞灿都被岁月推着往前走，可记忆里的那个人永远停在了他风华正茂的那一年，他永远年轻，永远完美，也是永远的遗憾…… “婉婉，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你不是说都听进去了吗？”吴维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虞婉回过神来，轻轻点了头：“你愿意出去走走也好，不过你说的朋友是指你的同学还是住在你家里那个当兵的？” “他早就没住我那儿了。”虞灿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说：“人家可有骨气了，刚来我那儿住了一天就搬走了，是我非要留他的，结果人还被拉去了警局……” 他说到这里心情就又差了起来，“算了，反正他现在自己在创业，没有占我什么便宜，我想让人家去人家还不一定有时间呢。” 虞婉听他这么维护郝好，眉头又蹙了起来。 “好了，张姨做的菜就是香，我都看饿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吧，不然这一桌子菜凉了可就太可惜了。” 有了吴维打岔，虞灿和虞婉母子之间的摩擦就这么平稳地过了。 虞灿拿起筷子的时候不由地想到，一个家庭要想和睦，果然还得有个和事佬才行。 他拿起装着饮料的杯子朝吴维举杯说：“吴叔，我敬你，以后常来啊！” 吴维笑了笑，也和他举了举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肯定常来打扰，你们不觉得我烦就行。” 虞灿咧嘴一笑：“我肯定不觉得。” 虞婉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拿起筷子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有些冷，后面也几乎不怎么说话。 虞灿看到吴维费尽心思的逗她开心，心里也是忍不住对他感到钦佩不已，果然真男人无惧挑战，就他妈这种地狱模式吴维都敢闯，这种人给他当后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虞灿生怕自己在吴维会放不开，他快速地吃完饭后就又找了个借口躲回了房间。 窗外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了。 虞灿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烟花后，手机就传来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郝好发的，连忙拿出手机，结果是顾禹碹发的：虞灿，新年快乐。 虞灿回了句：谢谢，你也快乐。 他回完后点开了郝好的微信，确认这小子没有给他发消息后，又点开了郝好的朋友圈，结果朋友圈的界面也还停留在他们上次去游乐园时郝好拍的他在摩天轮前面的背影。 虞灿没忍住从网上搜了几篇文章给郝好发了过去。 郝好正站窗前拍对面放的烟花照，刚打算给虞灿发过去，虞灿就给他发了消息过来。 他点开一看：男人生活中缺少仪式感或是夫妻感情破裂的隐形因素…【链接…】； 异地恋多长时间不联系感情会淡？答案比你想象中要短！【链接…】 上一个过节不给对象发消息的男人已经恢复单身了，你还在等什么？【链接…】 “噗！”郝好看着这些消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赶紧把自己发的烟花图片发了过去，并配上一条语音：媳妇儿，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呢？ 虞灿看到郝好的回复后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虞灿：我可不知道啊，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可做都不给我发消息，我可不敢这么想。 my teasure：吃完饭了？ 虞灿：嗯呐。 my teasure：在干嘛？ 虞灿：看烟花，回消息。 my teasure：哦。 虞灿：哦个屁！没话说了是吧？那就不聊了！ my teasure：没有！我就太想你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灿笑了笑，回复道：有多想？ my teasure：想得心口刺痛刺痛的。 虞灿看着这条消息半晌没动，他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无法停止的念头，他想要立刻去见郝好! 他想要陪郝好跨过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相见一个人的念头一旦兴起就轻易无法消除，虞灿象征性地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心就快速做出了决定， 他转身就往屋外跑。 走出客厅的时候虞婉和吴维似乎陷在一种僵持的氛围里，虞灿也顾不上这些，他飞快地跟虞婉说了句：“妈，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了。” 虞婉闻言立刻皱起了眉：“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今天过节你也要往外跑吗？” “抱歉，我真的有事，你就让吴叔陪你吧！”虞灿飞快地穿好鞋，匆匆忙忙地打开门就走了。 “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虞婉脸色很是难看。 吴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了，灿灿也大了，我看他最近情绪好了很多，说不定是谈恋爱了，这年轻人谈恋爱就是比较黏糊的。” 虞婉闻言看向他说：“你们平时还有联系？” “算是有吧。”吴维笑了笑，说：“对了，我最近有个不错的项目，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下，你要不要了解看看？” 虞婉闻言眼神复杂地看了吴维一眼，说：“老吴，你的心思我其实都明白，但我的心里容不下别人，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吴维被她这么直接点明心意也是意料之中，毕竟都是些老油条了，谁也不可能看不懂谁的心思。 “婉婉，如果老陈还在，不用你说，我肯定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老陈都走了这么久了，你看你和灿灿总还是要继续往前走的吧，我看灿灿就特别想走出来，你是他妈，难道不该起个带头作用吗？” 虞婉闻言眼神更加冰冷：“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吴维也没想把人逼得太急，他十分绅士地摆了摆手，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过婉婉，我还是想多说一句，这些年你执拗地拉着灿灿一直沉湎在过去的伤痛里，你有没有想过老陈要是知道了，他会有多心疼，你们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的儿子，都因为他的离去而深陷在痛苦里，他在天有灵，只怕也会一直自责。” 虞婉眼里的疯狂没有阻止吴维继续输出：“婉婉，人和人的缘分都是有尽头的，你和老陈的缘分已经尽了，老陈说不定已经投胎到了新的家庭，开始了新的缘分，你也该走出来了。” “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自说自话！你以为你是谁！”虞婉心口的逆鳞被触碰到，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指着大门朝吴维大吼：“你给我走！” 吴维看着泪流满面的虞婉，眼底闪过一丝挫败，他微垂着头，自嘲地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是我自说自话了，只是婉婉，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你当真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一个活生生的，在爱你的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往前迈一步吗？” 吴维走后很久，虞婉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吴维走时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她的心里盘旋不散，她的心忽然很乱，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想她的亡夫，却恍然发觉，记忆中那张俊朗的面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往前走……”虞婉望着头顶的吊灯喃喃自语：“老陈，你也希望我往前走吗？” 第140章 新年快乐 虞灿到郝好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45了，他站在大门前没有敲门，而是给郝好打了电话过去。 “喂，媳妇儿？”郝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 虞灿喘了口气，小声问道：“睡了？” “没有，我就是眯了一会儿，我定了闹钟的。”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是郝好在起身。 “马上要到零点了，领导，这是我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郝好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十分满足的样子。 虞灿笑了笑，说：“隔着电话呢，怎么能叫一起？” 郝好也笑：“那我们明年争取一起跨年。” 虞灿故意道：“怎么，这么有信心一年就能把我妈搞定啊？” “没有，不过新的一年开头胆子总得要大点，你就当是我的新年愿望吧。” “没出息。”虞灿轻笑，“过年愿望你还是求暴富，求平安吧，这点小事不值得浪费你一个愿望的机会。” 他轻哄般低语：“宝宝，开门。” 郝好闻言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惊喜地往门口跑：“你来了？” 虞灿笑着倒数：“嗯，我数3个数你就能见到我。” “3” “2” “1” 伴随着他最后一声倒数，郝好猛地打开了门。 “surprise!” 虞灿灿烂英俊的笑容伴随着小区外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一声声重重地砸进了郝好的心里。 他一把将虞灿抓到他怀里，激动地在虞灿耳边说：“虞灿……虞灿……我爱你！” 虞灿也紧紧回抱住郝好，感受到郝好强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以及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他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宝宝，我也爱你，新年快乐。” 郝好一把将虞灿抱了起来，快步带回了他的小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将虞灿放在他的床上，然后整个人都压在了虞灿的身上。 他的房间没有开灯，外面绚丽的烟火照亮了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郝好偏着头将耳朵放在虞灿的心口，眼睛看着窗外的烟火，轻声说：“虞灿，谢谢你能来，我觉得好幸福，我再也不能更幸福了。” 虞灿笑着伸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郝好的脑袋，他也跟着看向窗外的烟火，柔声说：“我会让你更幸福的，好好，以后我再也不留你一个人过节了，好不好？” 郝好闻言抬头和虞灿对视，眼中的温柔像是萤火虫尾巴尖上的那一抹荧光让人见之难忘。 “好，新年快乐，我的宝贝。” 郝好身子往上攀了攀，捧着虞灿的脸轻柔的吻了上去。 虞灿修长的指尖缓缓地穿插进郝好的发丝中，他们吻得缠绵，吻得缱绻，彼此的气息互相交融，密不可分，在这个新年的第一个钟头里，他们热烈的融合，放肆地缠绵。 郝好那张小床在烟花声中激烈地晃荡，直到马路上的车流声也逐渐寂静，他们才拥着彼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又是郝好先醒，他看着怀里的虞灿心间仍然是胀鼓鼓的，装满了幸福。 不过这幸福在他转头看见了他这个简陋的小房间后就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该给虞灿做早餐的，可他只有廉价的泡面和速冻汤圆，他不想让虞灿吃这些。 他悄悄挪了挪身子，想起身时却被虞灿一把搂住了。 “你去哪儿？”虞灿眯着眼睛不愿睁眼。 “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做早饭。” 虞灿把头埋在郝好腰间嘟囔着说：“不用这么麻烦，就给我点个外卖就行了。” “外卖不健康……”郝好还想挣扎，就被虞灿直接翻身压在了身下，他赖皮地说：“偶尔吃一顿又不会死，你别动，我还想继续睡会儿。” 郝好皱着眉捂住了他的嘴，语气有一丝责怪：“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赶紧呸呸呸！” 虞灿懒懒地呸了三声，说：“好了，我听你的，你也听我的。” 郝好对于虞灿的撒娇自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他笑了笑，说：“好，我陪你再睡会儿，昨晚睡得好吗？” “哼，你这床硬死了，还嗝人，我让你买床被子垫着，你又没舍得买是吧？” 郝好小声说：“我忘了，不是故意的。” “好了，别说话了，我困。”虞灿闭着眼睛把郝好的身体摆弄了两下说：“你就给我当床垫儿吧。” “好。”郝好笑着低头吻了吻虞灿的头发，也闭上眼和他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十点半，郝好昨晚上就吃了几个汤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虞灿本来还想赖床，但在听到这些动静之后，他憋着笑终于睁开了眼睛：“哟，大早上的就给我唱戏呢？” 郝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饿了，你睡够了吗？” “没睡够呢。”虞灿懒洋洋地躺在郝好的胸口，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只想这么和你一直窝在床上，怎么办？” “那要不你先睡一会儿，我去买了菜做好饭，我们吃完继续躺？” “不行！”虞灿紧紧抱着郝好的腰，耍赖似的说：“你走了我睡不着，我就只能在你身边才能睡个好觉。”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没跟你说过吗？” 郝好捻起被子把虞灿露在外面的肩膀遮住，“说过什么？” “就是我以前一直失眠，整晚睡不着都是常事，吃药都不管用，但每次跟你一起睡的时候我基本就能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 “真的？”郝好听了十分心疼，“那你在学校的时候怎么办？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都在失眠？” “嗯。”虞灿打了个哈欠，平静地说：“不过我都习惯了，再说我现在有你了，你就跟大补丸一样，我跟你睡一觉就能扛好几天了。” “那也不行。”郝好抱着虞灿坐起来身，看着虞灿略显苍白的脸说：“要是实在没法子也就算了，既然有办法能解决，那我一定要让你睡个好觉！” 虞灿看着他笑：“你想怎么着啊？” 郝好想了想说：“我这个房子太小了，和强哥一起住也不方便，我打算把这间房让给他住，我们现在也慢慢有些资金回流了，我去你学校附近重新租个房子吧？” “那你收衣服多不方便啊，我们学校离你们仓库这么远，而且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你租房怎么都得租一年，算了，别折腾了。” “不折腾，几个月也不能让你睡不着觉。”郝好看到虞灿后颈上那块明艳的红痕，低头去亲了一下，说：“至于我你不用担心，你们大学生旧衣服多，我就在你们附近收也一样，我们这一块儿的旧衣回收本来也快干不动了，能收的基本都被我们收光了，我正好换个远点的地方，我白天收货，让强哥就在仓库分拣，等晚上我再去上夜校，上完夜校回来陪你睡。” 第141章 越来越好 虞灿看着一脸认真的郝好，心里有片刻的意外，他没想到郝好头脑这么清晰，而且规划能力似乎也不错，做事也稳扎稳打，有条不紊的，这还是没有人教，没有人带的情况。 他心里有一丝丝骄傲，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这还是块璞玉呢。 他噌的一下坐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机，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不过我还得给你再安排个任务。” “什么任务？” 虞灿伸手示意：“你先等着，我发条消息。” “好。” 郝好把头挂在虞灿肩膀上，看着虞灿和一个叫吴叔的人发短信，说自己是他的很铁的兄弟，希望对方能带带他。 郝好看了一会儿手机后又将视线重新落在虞灿的脸上。 北方的冬天异常干燥，空气里都是萧瑟的味道，如果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郝好光是想想就够凄凉的。 幸好，这大冷的天他有他的媳妇儿和他一起窝在被子里互相取暖。 也幸好，他这一团糟的人生有人愿意参与进来，为他重新搭建起一个框架，让一切都慢慢好起来。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动情地吻了吻虞灿的肩膀，随即又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将他露出来的肩膀盖上。 “好了，吴叔他答应让你跟着他学习了！”虞灿放下手机，捧起郝好的脸高兴地亲了一口，“好好，吴叔可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老狐狸，你以后每周一去他的公司给他打打杂，自己眼睛尖一点，多看多听，多思考，知道不？” “嗯，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学的！” 郝好当然也知道能跟着真正的商业大佬学习肯定比他去夜校报个班要好得多，他很珍惜这次机会。 “对了，吴叔在国外开发了一座小岛，邀请我们去做第一批游客，我跟他说了会带你去，估计至少也得去个三五天，就在年前的时间，那会儿你们应该也会休息了吧？” “嗯，过年期间我们会休息，不过……”郝好心里有些紧张，“你确定要带我去？你家人也去吗？” “嗯！我妈也去，吴叔追了我妈很多年，未来说不定能成为我后爸，所以，这次算是一家人一起去吧。” “那我……”郝好舌头有些打结，“那我去了你妈不会多想？” “也许会吧。”虞灿淡定地点了点头，“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抬起眼皮懒懒地看着郝好说：“好好，我是打算跟你长久地走下去的，我不想太过强硬，但我的世界轻易不让别人进来，既然你进来了，那我肯定是不可能再让你走出去的，所以，你有这个觉悟吗？” “嗯。我有！”郝好坚定地点头，他凑过去吻了吻虞灿的嘴角，沉声说：“虞灿，我完完整整地属于你，你放心，我走不了。” “哼，这还差不多。”虞灿对郝好的回答十分满意，他捏了捏郝好的脸，神色变得认真。 “所以，我妈这关我想让你早点过，我不喜欢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郝好抓住虞灿的手认真地回答，“虞灿，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表现，我会让阿姨接受我的。” 虞灿点头：“嗯，这事儿倒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再难它也就是个坎儿而已，人生这么长，这个坎总不至于要走一辈子，所以我相信它早晚会过去，只要我们两个都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嗯！我不怕。”郝好看着虞灿的眼睛，坚毅的脸上全是化开的温柔。 “媳妇儿，你总是能说出一些让我觉得什么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话，你真厉害。” 虞灿笑了笑：“那肯定啊，自从我得了抑郁症以来，我把这世间的大道理都参悟得透透的了，可惜这些道理看得越明白人就越容易抑郁，所以做人还是地糊涂一点。” 他伸手揉了揉郝好的头发，嘴里吐出一声叹息，眼里却带着宠溺的笑意：“你啊，你就脚踏实地生活，那些大道理你不需要懂得太透彻，咱俩之中有一个人明白就好。” 郝好将虞灿的手握在手心里，说：“那你也别再想了，咱们都活得糊涂一点，我想要你高高兴兴的。” “我最近确实也没怎么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虞灿坐在郝好的腿上，双腿环着他，头也搭在郝好的肩膀上，优哉游哉地说：“自从我有了你这个小男朋友，我整天脑子稍微有点空就光想你了，我都好久没犯病了，欸，我都觉得我快好了，真的。” “那你到底好没好，这个病好了是什么样的？” “我也说不准，说好了吧，没有你我还是会失眠，说没好吧，我现在也没整天想着怎么去死了，我有了你，我就想好好活着，我想着，你无依无靠的，离了我可怎么活啊……” 郝好抱紧了怀里的人，眼眶不知为何一阵酸涩，他哽咽着说：“本来就是，没了你我活不了……” 虞灿笑了笑：“所以啊，为了你我也得好起来，好好，我答应过奶奶要对你负责，我一定得做到啊……” “嗯，要负责。” 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之后虞灿还是被虞婉一通电话叫了回去，走之前他给郝好叫了外卖，并告诉他旅游的时间，两人就此分开了。 过了三天，许强从老家回来了，给郝好和虞灿都带了不少土特产，郝好找到虞灿，让虞灿带了一些回家给虞婉，至此，郝好和虞婉算是间接的有了第一次的交集。 郝好自从知道虞灿没有他陪伴会失眠的事后，就一直惦记着搬家的事，他把他的打算跟许强说了后，许强也支持他的想法，郝好在虞灿学校周围转了一周，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老破小的一室一厅，不过一个月也要3800。 郝好将小破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得了消息的虞灿也抽空来转了一圈。 “嗯，还不错，就是太空了。”他评价道。 第142章 送饭 郝好抹了抹额头的汗，看着这个即将属于他和虞灿的小窝心里很是高兴：“是有点，我正打算去买点生活用品呢，你来了就一起去呗，都选你喜欢的。” 虞灿看上去也挺开心的，他问道：“你打算买什么啊？才交了半年的房租，你还有钱？” “就买点心的床单被套和褥子，还有锅碗瓢盆，花不了多少钱，对了，我再买个保温桶，以后我做了饭就给你送过来。” 虞灿闻言拉起了他的左手仔细地看了看，说：“你这手现在什么感觉啊？” 郝好笑了笑：“就那样，能用就挺好了，不耽误我做饭。” 虞灿其实心里也清楚郝好的手只能这样了，他也没有再提，而是说：“还买什么买啊，直接去我房子里搬就得了，反正我哪里也是空着，这些东西也没人用，你直接开你那面包车去拉过来，别浪费钱。” 郝好闻言犹豫了一下，虞灿就拉下脸来冷冷地说：“你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可不适合过日子啊，我劝你最好听劝。” 听他这么说，郝好也就没再坚持，郝好已经拿到了驾照，他去将他们那辆二手面包车开到了虞灿的小区，两人一起搬了好多东西走，不到半天，那间简陋的一室一厅里就摆满了高档家电和名牌球鞋。 自那以后，虞灿在学校的时候中午就在宿舍休息，晚上都会在郝好的怀里一夜好眠，他的气色明显的变得越来越好，有了爱情的滋润，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他的改变很明显，宿舍里的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中午的时候，李立辉和顾禹碹刚从一轮高强度的值班回来，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似的，再对上心情美好的虞灿，李立辉忍不住嘴贱了两句。 “哎呀灿呐，你最近日子过得挺好啊，瞧瞧你这春光满面，细皮嫩肉的，弟妹可会照顾人了吧？” 面对李立辉的打趣，虞灿只是笑笑：“干嘛？羡慕啊？” “嗬，羡慕啊，我怎么不羡慕！”李立辉作势要掐他的脖子，“你瞅瞅我都苦逼成什么样了，你小子凭什么一个人逍遥快活，我不管，你得给我也介绍个女朋友，老子也想要让爱情滋润滋润！” 虞灿昨天才被郝好折腾了，这会儿腰正酸呢，他别开身子挥开李立辉的手，说：“生死有命，脱单在天，你想脱单多去庙里拜拜吧，我这儿没资源。” “嘿!你还是不是兄弟，你……”李立辉话说到一半，骤然间看见了虞灿毛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痕，关键那红痕还是在后脖颈的位置，他立刻就要开口打趣，脑海里却忽然间闪过一丝犹疑。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 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虞灿腰疼不想起身，就使唤李立辉：“室长，帮个忙，去开一下门。” 李立辉打了个哈欠，瞬间就将刚才脑子里的犹疑给忘了：“谁啊?找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欸，不会是你女朋友来了吧？那我是不是得收拾收拾，免得给你丢脸啊？” “别乱说话，你开就得了。” “嘿！我怎么就乱说了？”李立辉打开门，骤然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他愣了一下，见到是郝好，就笑了笑说：“哟，是弟弟啊，你怎么来了？” 郝好对李立辉笑了笑说：“辉哥好，我给我哥送饭。” “什么？你还给他送饭？”李立辉震惊地回头看向虞灿，“灿啊？你什么时候背着哥几个过上这种好日子了？” 虞灿没有搭理他，而是朝郝好勾了勾手，说：“怎么才来？我都饿死了。” 郝好提着保温桶来到虞灿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虞灿桌子上：“不好意思啊，今天跟吴总去见了个客户，回来的时候有点晚了。” 他转身对宿舍里的人说：“我买了点水果，大家一起吃吧。” “谢了啊，你们先吃，哥实在是困了，先睡会儿。”李立辉打着哈欠往床上爬，顾禹碹一回来就躺在了床上没有声响，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郝好见班泗没说话，就提着水果袋走到班泗面前说：“哥，来点儿？” 班泗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哥，对象还是郝好这个块头比他大得多的人，他耳根子微微发红，低着头从袋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郝好怕打扰到别人，说话很小声，班泗抬头，正对上他俊朗的笑容，他的耳根子更红了，赶紧坐正了身体，不再看郝好。 郝好送完水果又回到了虞灿身边，虞灿已经打开了保温桶开始吃了。 “好吃吗？”郝好坐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今天有点赶，排骨可能没有太入味儿。” “好吃，你吃了没？” “还没，我怕你饿，先给你送来，我回去再吃。” “那你不饿啊？”虞灿瞪了他一眼，随即夹起一块排骨喂到郝好嘴边，“你也吃。” “你吃，我不饿。”郝好推了推，又被虞灿瞪了一眼，他这才低头咬住了那块排骨。 “下次要么吃了再过来，要么就干脆和我一起吃，吃饭一定要规律，知道不?” “嗯，知道了，那今天你先吃，下次我注意，这点饭菜咱俩吃不够，下午你会饿的。” 虞灿静静地听他说完，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饭，放上青菜喂到郝好的嘴边，郝好也不敢不吃。 他们俩的小动作被对面的顾禹碹看得一清二楚，顾禹碹在看到虞灿竟然肯和郝好用同一个勺子吃饭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过更亲密的关系了。 他定定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郝好这个人他有一定的了解，没文凭，没家世，没钱，没势，手还残了一只，这种人在享受资源分配的时候就该站在最底层，可他却得到了连他都无法得到的人。 凭什么？他比自己到底好在哪里？ 他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和虞灿有共同话题吗？ 他压抑着心里的愤怒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交谈。 第143章 哄儿子 “今天怎么来送饭？待会儿你还要回吴叔那儿多麻烦啊。” “不麻烦，吴总下午临时要出差，我就先回来了。” “好吧，怎么样，跟吴叔学到东西了吗？” “嗯……不好说，吴叔说的好多东西我都听不懂。” “那肯定的，我给你买的书你先看完再说吧，一步一步来，你也不用着急，你先多观察观察吴叔是怎么跟人打交道的，他可是老狐狸，你多学着点儿，以后也能少吃点亏。” 郝好沉声笑了笑：“所以你也想让我当狐狸啊？” 虞灿也笑： “我倒是想，你有那天分吗？” “嘿嘿，我也觉得我没有，强哥估计也不行，我觉得你倒是挺合适的，诶，你不想当医生的话，你想当老板吗？” “不想。”虞灿毫不犹豫地回道，“当老板也累，我没那么多心思去管理那么多人，承担那么多人的生计，我这人自私冷漠到骨子里了，我只想管好我自己和我在乎的人。” 郝好闻言悄悄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别这么说，不想当就不想当呗，干嘛贬低自己？” 虞灿笑了笑：“我说实话还不行啊？” “这不是实话。”郝好看着虞灿认真地说，“我最清楚你有多好。” 虞灿闻言眼睛迅速地打量了一圈儿四周，郝好见状也赶紧闭上了嘴。 虞灿瞪了郝好一眼，用嘴型说：注意点！ 郝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虞灿吃完饭后，郝好也没有再久留，他带着保温桶离开了宿舍。 虞灿正要往床上爬，李立辉忽然蹭地一下从床上立起来，把虞灿吓了一跳。 “我去！室长，你挺尸呢？” 李立辉皱着眉，表情严肃地上下打量了虞灿一眼，那眼神中的探究让虞灿头皮一紧。 “你干嘛呢？梦游了？” “灿啊，我觉得不对劲！”他沉着脸突兀地说了一句后就没下文了。 虞灿闻言瞬间警觉起来：“什么不对劲？哪儿不对劲？” “你……”李立辉顿了顿，说“有问题！” 虞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难道他刚才和郝好没注意说了什么话露馅儿了？ “哪里有什么问题？你累糊涂了？” 李立辉盯着虞灿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又嘭的一声倒回了床上没再说话，好像真的是梦游了一样，虞灿也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即就面不改色地爬到了自己床上休息了。 晚上他回到郝好那儿的时候，寂静已久的宿舍群突然疯狂闪烁，虞灿一看，是李立辉在群里发疯呢。 李立辉：灿啊，你晚上又不回来了？ 李立辉：灿呐，话说你女朋友到底长啥样？我们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不合适吧？你是不是要毕业了就不认兄弟们了？ 李立辉：唉……灿啊，你怎么不回我？你不回我我心里慌啊，欸，你咋连条关于弟妹的朋友圈都没有发过，该不会你是把哥屏蔽了吧？ 李立辉：要真是你赶紧给我解除啊！ …… 看着李立辉一个人在群里发疯， 虞灿基本断定他是发现什么了。 他倒是挺意外，李立辉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心思倒还挺细的。 他直接回了条：别发疯，以后有机会再向你介绍，睡觉了。 郝好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虞灿坐在床上沉思，他走过去问道：“媳妇儿，愁什么呢？怎么了？” 虞灿抬眼看向他：“我室长知道了。” “知道什么？”郝好愣了一下，“我俩的事儿？” “嗯。” “那……那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没有。”虞灿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 “哦。”郝好走到床边坐下，问他：“那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相处啊？” “不知道。”虞灿耸了耸肩，“随他吧，反正今年大家就都毕业了，要是他看不惯，我就直接搬出来住就是。” “那这件事万一传出去对你的学业有影响吗？”这是郝好最担心的问题，虽然虞灿不想当医生，但不想当和被迫不能当是两码事，他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不稳定因素。 “如果有，你打算怎么做？”虞灿盯着郝好的眼睛，表情十分严肃。 郝好被他这么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他赶紧凑上去亲了亲虞灿的唇，讨好地笑了笑说：“我是说这种事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都不好下结论，如果真的对你有影响，你就否认，我们收敛一点，等拿到毕业证书咱就不理他们了。” “哦？就这样？”虞灿冷冷地笑了笑，“不为了我的前途和我分手？” “分什么手，别瞎说！” 郝好微微地瞪了虞灿一眼，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你对我就不能有点信任吗？我早说了，你就是我的媳妇儿，是我唯一的家人，那家人是能说不要就不要，说断就断的吗？我说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的，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这个，你还……” 他话没说完眼睛就红了，这个总是以坚韧的心接受所有生活给予的磨难的人，这个只在奶奶去世时才哭出来的人，因为他的不信任而红了眼眶，虞灿的心瞬间就跟着一起痛得厉害。 “好了好了，我错了……”虞灿真没想到他的猜疑竟然能把郝好给惹伤心了，连忙开始哄人，“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以后不提了啊。” “……” 郝好垂着头，看着还是不太高兴，“你愿意把我当小孩哄我也很开心，但虞灿，我不是真的小孩，我是你的男人，我想做你的依靠，我需要你更多的信任和依赖，你有这个意识吗？” 哪有人一边撒娇一边又说这么大男子主义的话的，要换别人虞灿早就开口嘲讽了，但是郝好这么做吧，他就只有一个想法：怎么感觉又有儿子又有老公了？！ “哎哟，是是是，你是我男人，我是你媳妇儿，我知道！” 虞灿主动上前亲了亲郝好紧抿着的唇，随即又笑出了声，“小屁孩儿，脾气还是这么臭，我不早就跟你说了我需要你，依赖着你，我是你的菟丝花，没你就活不下去了吗？我没忘，你倒是先忘了？” “那会儿你是说着唬我的，我知道。”郝好伸手回抱住虞灿的腰，把头搭在虞灿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那会儿你怕我活不下去，现在你不怕了。” “谁说的？我怕死了好吗！”虞灿生怕这事儿过不去，赶紧转移话，“哎呀我就随口一说，怎么就扯这么远了，咱们不提那些虚的了，那什么，我饿了，你给我煮点吃的呗？” “……” “你想吃什么？” “都行，你煮什么我吃什么，你饿不饿啊？” “不饿。” “不饿也陪我吃点儿，你煮我们两人份的。” “行吧，你坐会儿，我去给你煮面。” “去吧去吧，” 郝好起身后虞灿笑眯眯地盯着郝好的身影，说：“哎呀，不愧是我男人，真可靠！” 郝好明知道这是虞灿故意说来哄他的话，却还是毫无抵抗地中了招，他的耳根子迅速泛起了红，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脸瞬间就不臭了。 虞灿见到他的变化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等郝好的背影都消失了，他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跟哄儿子似的，还说不是小孩儿……” 说完他就被自己的语气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靠！恋爱的酸臭味已经彻底把我腐蚀了！” 第144章 放假 虞灿还以为李立辉会一直追问他和郝好的关系，没想到之后李立辉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他不再轻易拿虞灿的对象开玩笑了。 在郝好又去送了几次饭后，虞灿明显感觉到宿舍里的人在跟他相处的时候变得有些收敛起来。 班泗总是自以为隐晦地偷偷打量他，李立辉现在对他就像是对大姑娘似的，有时候下意识地搭上他的肩膀后又会像触电一样弹开。 就连顾禹碹也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很不舒服。 虞灿想了想，或许是室友觉得同性恋膈应人吧。 他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这些人他虽然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和郝好肯定是比不了的。 他干脆彻底从宿舍搬了出来。 虞灿搬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说，有些事情说出来也只会让人尴尬，他趁其他几个人在医院值班的时候叫郝好过来将他东西都搬走了。 等李立辉他们回宿舍的时候看到虞灿的床空了，众人反应不一。 班泗没什么太大的感触，李立辉则是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顾禹碹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不过他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这种变化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虞灿这些日子被导师一直安排各种活儿，郝好好不容易才给他养起来的一些肉很快就又没了，可把郝好给心疼坏了，于是这几天虞灿的大补汤一直没断过，他很怀疑自己会英年痛风。 不过被爱的感觉谁不享受呢，他也没有制止郝好这种毫无节制的投喂行为，反正他确实瘦，有很大的胖的空间。 虞灿现在每天都能睡个好觉，日子过得忙碌而幸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期间他妈还不死心地总是打电话逼他继续考博，烦得虞灿后来直接将他妈的电话都无视了。 好不容易忙到过年前3天，他的导师终于舍得给他放假了，虞灿生怕后面出什么变数，赶紧就跟吴维确定了去海岛的时间。 郝好最近一段时间在大学城里也闯出了些名堂，他长得又高又帅，再加上虞灿这个校园男神帮他宣传，他现在每天也不用跑，就将他的面包车停在校门口就会有学生主动给他送旧衣服过来。 现在基本上就只有研究生在校所以人不算多，等开学后应该生意会更好。 大学生的旧衣服质量都很高，大多都很新，款式也好，这些衣服整理出来可以卖很高的单价，许强都打趣他这张脸终于发挥了一些该发挥的用途。 郝好对此当然也很高兴，只不过，他的烦恼也不少。 他刚收到了虞灿的短信，说他彻底放假了，让他赶紧回去，说他想吃郝好做的鱼了，郝好连忙就要收摊儿，却被几个专门为他而来的女大学生拦住了。 “帅哥，我都来了几趟了，我的衣服够快被我给卖完了，你什么时候才肯给我你的微信啊？唉，不是我说，我这样儿的人很少被一个男人拒绝这么多次，你是特种兵吗？” 郝好不太懂她的意思，不过他也懒得去深思，他低着头快速地收拾着回收来的衣服，沉声说了句：“抱歉，我家教严，媳妇儿不让给。” 郝好在外人面前不爱笑，他沉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挺凶的，可偏偏有很多女生，甚至男生都特别好他这一口，觉得他特酷，有空就爱来逗他。 尽管郝好从一开始就说了他有对象，但对他痴迷的狂风浪蝶却并不当回事儿，尤其是这个几乎天天都要来找郝好的女生，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在男人面前也是很吃香的，她自认为自己的魅力还是足以翘一个墙角的。 其他人也乐得看热闹，都凑上前一起嘻哈打趣。 “哎呀帅哥，这年头谈恋爱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谁能保证自己谈的那一个就一定能一辈子啊？谈了又不是不能分，你说是不是？” 郝好依旧在收拾衣服，懒得理她。 那女生见郝好不为所动也没生气，毕竟这也不是郝好第一次拒绝她了，好男人嘛，总是要多磨磨的。 她又走到郝好身边，打算跟他聊点别的话题，拉近拉近关系，就听到郝好的手机响了。 一听是虞灿的专属铃声，郝好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快速接起了电话： “喂，媳妇儿，我马上回来了，你等急了吗？” 他一开口就是显而易见的温柔，和他之前又酷又冷的样子截然不同，周围围着的人都不由地安静下来听郝好打电话。 “嗯，在收摊儿了，马上就去给你买鱼，你饿了先吃点儿水果。” “好，嗯。” 这通电话虽然短，却将郝好的气质都改变了，这下这些女生们算是明白，郝好怕是爱死了他的女朋友了。 先前缠得最紧的那个女生脸色有些难看。 帅气又专一，还守男德的男朋友谁不想要啊！怎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郝好挂电话后嘴角的笑都没收回去，他的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窃喜般的俏色，一下就打破了他的凶相，这样的他无疑是更有魅力了，可惜他早已名草有主了。 有些女生开始哀嚎，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都拦着郝好不让走。 郝好不太适应这些女大学生的热情，他一把关上车门，低着头绕到了驾驶座上，不管别人怎么逗他都不给反应，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大学城。 郝好回到家的时候虞灿正双手抱胸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郝好走过去亲了亲虞灿后，这才把手里的菜放下。 虞灿轻轻地推开了他，埋怨说：“你们这么久才回来？我都快饿晕了！” 虞灿偶尔也是会撒娇的，只是他自己坚决不肯承认，每当这个时刻，郝好都会觉得很幸福，因为他感受到了被需要。 “我的错，我这就做饭，你再等等，做鱼很快的。” 郝好忍不住又亲了亲虞灿，然后赶紧起身走向厨房。 他走到厨房一看，电饭煲竟然已经插上电了！ 第145章 厨房 他笑着朝外面说：“你还做饭了啊？我不是说了家务我包了吗？” “哼，做个饭又不麻烦，等你回来煮我直接饿死了。”虞灿走到厨房门口懒洋洋地盯着郝好看。 “嗯，我媳妇儿真能干，都会做饭了！” 郝好的彩虹屁果然把虞灿给哄好了，虞灿嘴角扬起一抹笑，刚要说什么，突然他神色一凛，一把走上前揪住郝好的衣领，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郝好被他这么一拽手里的鱼一下没抓稳，掉进了洗碗池里不停地蹦。 “嘶，这鱼真重！”他转过头看向虞灿，一脸懵的问道：“怎么了？” 虞灿指着郝好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你老实交代，你这领子上是什么东西？” “啊？什么什么东西？” 郝好脸上的茫然和坦荡不似作假，而且虞灿也对郝好很有信心，他知道郝好不是那种会在外面乱搞的人。 只不过看着郝好领子上那一抹鲜艳的口红印，他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被侵犯领地的愤怒！ “今天那些女学生又来骚扰你了？” 闻言郝好也知道他衣服上大概是留下东西了，他冲了下手后就直接把身上的那件高领羊毛衫给脱了下来，果然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口红印。 他赶紧嫌弃地把毛衣丢到一边，快速解释说：“领导，你相信我，我可没胡来，那群女的在我走的时候围着我，我没和她们多说一句话，我最后走的时候有个女的突然伸手拉我，非要我加她微信，我直接甩开她就走了，我都没挨到她！真的！” 郝好举起四指，只差没发誓了。 虞灿相信了他说的话，脸色稍缓：“你没说你有对象了？” “我说了！我次次都说了！真的！但是她们就是不听，我也不好赶她们啊。”郝好满脸写着“冤枉”两个字，成功把虞灿心里的火给戳破了。 “哼，现在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你太老实就会被她们吃干抹净，下次你就直接说你结婚了，别给那群狂风浪蝶任何幻想，知道吗？” 郝好连连点头：“哦，我知道了，下次我肯定说！” 虞灿还是不高兴：“算了，反正都放假了，你明天就不用去了，待会儿吃完饭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去度假。” 他一边说，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样更好的宣誓主权。 他的狗可不是谁都能上来逗一逗，摸一摸的！ “啊？这么快？”郝好丝毫不知道虞灿的想法，他重新收拾起那条活蹦乱跳的鱼，一边说道：“那去几天啊？” “应该去个五天左右，那里是热带，你带短袖去就行，对了，我给你买的那些泳裤你可别忘了带啊！” “嗯，我知道。” 郝好买的鱼很鲜活，鱼在他手下不停地挣扎，他的左手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仍然控制不住地被鱼给挣开了。 他愣了一下，虞灿也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买活鱼？之前不是杀好了的吗？”虞灿语气自然地问了一句。 郝好也自然地笑了笑，说：“那次你不是说感觉不新鲜吗，我就想这次给你现杀会好一点，不过我忘了我现在不一样了。” “哦，其实中间间隔不要太久都是一样的。”虞灿来到郝好身边，轻轻地推开他，“你过去点儿，我来。” “你来？”郝好下意识地就拒绝，“你会杀鱼吗？还是我来吧。” 虞灿转过头朝他森然一笑：“呵，我的手能轻轻松松地把一个人完整地解剖，保管皮是皮，筋是筋，你想试试吗？” 郝好这才想起虞灿医学生的身份，他瞬间对虞灿肃然起敬，赶紧说：“我就不试了，那这条鱼就交给你了。” “哼。” 虞灿在郝好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将一条鲜活的鱼解剖了，鱼皮和鱼肉完整地分离，骨头还被完整地剔出来摆在一边，那鱼片儿片片厚度均匀，比他弄的好多了，简直就是艺术品。 做完这一切后，虞灿淡定的洗了洗手，见郝好还在一脸钦佩地看着他，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故意坏笑着说：“看到了吧？现在知道你找了个医学生对象有多可怕了吗？以后你要是不老实，也就和这条鱼一样的下场，知道不？” “……” 郝好在虞灿冰冷的视线下脸色逐渐变得窘迫，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的某个变化太过抢眼，虞灿低头一看，“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哈哈，你小子还挺变态啊，这样都能硬？” 郝好被他说的无地自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的虞灿特别有感觉，他看见虞灿的手指拿着刀游刃有余的在鱼身上划拉的时候，只觉得这样的虞灿特别令他着迷，他觉得他可以一直看下去。 不过出这种洋相郝好是万万没想到的，他转过身红着耳根子开始切配菜，对虞灿说：“行了，我缓缓就行，你先出去吧，你在这儿影响我做鱼。” 虞灿却不肯走，还坏心眼地走到郝好身后抱住了他，故意在他耳边呼气：“我就不走，你不是我男人吗，我男人的生理需求我得解决啊，不然你被那群小姑娘给勾走了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呢？”郝好弱弱地反驳道，“谁也勾不走我，我早就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了，你快别闹我，不是饿了吗？不想快点吃饭啊？” “想啊。”虞灿手逐渐往下，引得郝好的身体不住地轻颤，“可是我男人也饿了，我得喂饱他才行啊……” “嘶……虞灿……媳妇儿……别……别闹~” 郝好没想到虞灿突然会这么做，还是在厨房里，他震惊地仰起了头，几乎就快要站不住。 虞灿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他又朝郝好吐了口气，哑声说：“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我煮鱼，我也饿了……” “……你……你别这样……” “嘁，你嘴上这么说，你的身体却不是这么做的，你真不想我这样？” “你……”郝好的脸都涨红了，他牙关咬得死紧，眼神有些涣散。 虞灿看着郝好的反应，突然灵光一闪，坏心眼儿地贴着郝好的耳朵哑声叫了句“别忍着啊，老公~” “啊！你！” 郝好没想到虞灿会突然这么喊他，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两个字对他的杀伤力竟然会这么大，不亚于他们的初夜，他一下就失了守。 整个过程加起来也就一分钟左右。 “……” 短暂的沉默后是虞灿的大笑，郝好的耳根子连着后脖颈像是着了火似的，瞬间就红了。 “你……都怪你！”郝好又羞又恼，他快速地提起自己的裤子，背对着虞灿说：“你快出去！再笑话我你就别想吃鱼了！” “哈哈哈哈哈……哎呀~我……对不起……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走……我走……” 虞灿走到卧室后郝好都还能听见他的笑。 他红着脸将厨房收拾干净，期间还能听到虞灿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郝好男人的尊严差一点就要变得稀碎，于是这晚，他把虞灿欺负得哭了出来。 第146章 出发前夕 春节前夕，所有在外的游子都满怀着期待的心等待着和家人团圆，郝好收拾好行李后一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天即将见到虞灿妈妈的忐忑。 他听到过几次虞灿和他妈打电话，在他的印象里，虞灿的妈是一个特别严厉的女强人，说一不二的那种，他倒是还不知道她一直对他有所不满，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见了面之后要怎么好好表现才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虞灿怕他明天找不到登机的地方专门留下来陪他一起出发，他这个失眠的人都快睡着了，郝好却在一旁辗转反侧的，他叹了口气，困倦地说：“睡不着？” 郝好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吵到你了？” “嗯，吵死了。”虞灿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问道：“因为明天的事太激动了？” “嗯……有一点吧，我还从来没去旅游过呢，没想到第一次旅游就是去国外的岛上，我要是闹了什么笑话，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都是一家人，谁笑话谁啊？”虞灿困意来袭，实在是熬不住，他仰头轻轻地碰了郝好的下颌线一下，打着哈欠说：“哎呀别想了，一切有我呢，睡吧啊……” “好，睡吧。”郝好闭上眼，强迫自己大脑放空，身子僵着一直不敢再动，不过脑子里的那些纷乱的想法始终压制不住，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闹钟刚响郝好就睁开了眼睛，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了身，然后飞快地下床穿衣服，去厨房里把昨晚上发好的馒头蒸上。 等蒸馒头的期间，他又快速地煮了一碗素三鲜汤，然后才去洗漱。 等馒头都蒸熟了之后，他把馒头夹出来端到桌上，做完了这一切，他去拧了一块热毛巾走到卧室，开始了他每日的唤醒服务。 一股清爽的暖意将虞灿从困倦中唤醒，他睁开眼，看到正俯身注视着他的郝好，他下意识地笑了笑：“早啊宝宝。” “早，媳妇儿，早饭做好了，快起来吃吧。” “嗯……我在睡一会儿。”虞灿翻了个身耍起了赖。 郝好平时肯定会惯着他，但今天不一样，他生怕他们去晚了会让虞灿的妈妈不高兴，于是只好将赖床的虞灿从床上抱了起来。 “唔！你干什么！我就睡五分钟都不行吗？” “等会儿在飞机上睡吧，我怕路上堵车，咱们不能迟到。” 虞灿打了个哈欠：“反正都是私人飞机，迟到了等个十几分钟又没事。” “私人飞机？”郝好震惊了，“你们家有私人飞机？” 虞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拿起衣服不情不愿地往头上套：“不是我们家的，是吴叔家的，他常年要往国外跑，买一架方便。” “……”郝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一架飞机多少钱啊？” 虞灿笑着看向他：“干嘛？你也想买啊？” 郝好赶紧摇头：“我不敢想，我要是有钱，肯定先给你买辆好车，再买个大别墅，飞机还是太夸张了，一年也用不了几次，太奢侈了！” 虞灿穿好了衣服走到郝好面前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呵，这么懂事？什么都先给我买啊？” 郝好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去外面吃饭：“当然，本来我赚的钱都是给你花的。” “小样儿”，虞灿轻笑，“钱还没赚到呢，口气倒是挺大。” “那就等赚到了再说。”郝好把他按到椅子上，“这会儿馒头应该不烫了，你快趁热吃。” “待会儿，我还没洗手呢！” 虞灿去了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郝好已经给他盛好了汤。 他看着桌子上满满一盘的馒头有些诧异：“唉，你怎么蒸了这么多馒头？” 郝好埋头咬了一口馒头，含糊地说：“我就是想着阿姨和吴总他们说不定没吃早饭呢……” 他抬起头，眼中有些许忐忑：“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带点过去？” 虞灿笑了笑：“你有心了啊，不过我妈他们肯定吃了早饭的，家里有阿姨做，你就别操心他们了。” “哦……也是。”郝好没再说什么。 虞灿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随即毫不吝啬地夸道：“嗯！我们家好好蒸的馒头又软又香，这些都给我打包带走吧，我路上饿了吃。” 郝好笑了笑：“算了吧，光吃馒头多噎人啊。” “那不能算，谁知道那太平洋的岛上的水能不能蒸出这么地道的馒头啊，到时候我想吃都吃不上了，你都给我带上，我一个人吃，谁都不许给我分出去，知道不？” “呵，好，都给你带上。” 郝好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被虞灿逗得心花怒放。 两人吃完了早饭后也没耽误，打车径直去了机场。 虞婉和吴维也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吴维一大早就亲自去接虞婉，他的态度依然热切，似乎两人之前的争吵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虞婉和吴维还有她的丈夫三个人也是多年的好友，彼此在事业上也有剪不断的联系，还真不是能说断就能断得干净的。 后车座上，虞婉手支着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她纤细的手腕透着一股脆弱的苍白，里面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吴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婉婉，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些？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虞婉转头淡淡的看着他说：“虞灿是不是经常跟你联系？” 吴维笑了笑：“也没有经常吧，偶尔，偶尔。” 虞婉也没有问他虞灿找他做什么，虞灿的那点撮合的小心思她也不是看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聊得来，你帮我劝劝他，他不愿意考博，我一给他说这个他就挂电话，以前他很听话的，什么都听我的安排，现在长大了，我的话不管用了。” 吴维夹在这母子中间也颇为头大，他也不是不知道虞婉对虞灿那近乎变态的控制欲，这一切的根源正是他想极力淡化的。 他试探着说：“其实灿灿都这么大了，他的思想已经很成熟了，有些事情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你为他操心了这么多年，何不试着放手让他按自己的心意走一走呢？” “呵……放手？”虞婉冷冷地抬眼，看向吴维时眼中只有一片漠然，“他是伯远的儿子，他爸爸是侠肝义胆，救死扶伤的英雄，他自然不能当一只平凡的猫猫狗狗，他必须继承他爸的衣钵，这事儿由不得他！” 第147章 车祸 “那灿灿的挣扎你就这么视若无睹吗？” 吴维没有想到虞婉的思想竟然这么极端，他忍不住问道：“你就真的那么爱陈伯远吗？爱到即使过去了十几年都还是一点也放不下，爱到不惜伤害自己的儿子，无视自己儿子的痛苦也要拉着他一起在深渊里沉沦下去？” “是，我就是这么爱他！”虞婉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对我抱有幻想，虞灿说我有病，还病得不轻，我知道他是对的，可我就是不想改，因为只有我和他永远痛苦，伯远才不会被我们遗忘，只要我们不曾遗忘，他就不算彻底的死亡，你懂了吗？” “……” 虞婉对陈伯远的用情至深深深的震撼到了吴维，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他爱的女人，他或许也会为之动容。 可她是他这么多年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啊…… 他的付出，他的存在竟然真的一点也没有被她看进眼里…… 在这一刻，吴维是真的有一点心灰意冷。 要是年少最纯情的时候也就罢了，他可以无怨无悔的为了感情不求回报地付出，可是到他这个年纪了，为了一个女人一腔孤勇了这么多年却得不到一点点的回应，作为一个商人，及时止损是他的本能。 感情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么毫无道理，虞婉她宁愿爱一个死人也不肯看他一眼，而他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可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给过任何人一丝遐思的机会，可他还要这样坚持多久呢？ 他也不年轻了，已经不敢为了一份感情再赌个十年八年的，尤其是在春节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氛围里，在家里老人欲言又止的试探下，他也会觉得有些寂寞。 其实感情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对错，只有值不值得。 虞婉的种种表现都在告诉吴维一个答案：她不值得。 吴维对虞婉持续多年的热烈好像一瞬间就降了温，并急速飙至冰点。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不爱了也是。 吴维没有再说什么，他坐直了身体，沉默地看着前方。 虞灿和郝好即将到机场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连续几通陌生电话，虞灿接完后脸色瞬间就白了。 郝好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行李箱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和吴叔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虞灿的眼神明显乱了，“怎么办？好好……我只有一个妈了……她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郝好一边安抚地拍了拍虞灿的背，安慰道：“你先别紧张，问清楚是哪个医院了吗？我们先过去，说不定不严重呢。” “嗯，你说得对……”虞灿也知道现在不是谎的时候，他赶紧对司机说掉头去医院，然后给张姨打了个电话让她给她妈收拾些换洗的东西过来。 一路上他都死死地拽着郝好的手，他不敢讨论那场车祸，因为大过年的他生怕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起了不好的作用，可他的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他在医院里学习的时候看到过的一幕幕残忍的画面…… 郝好也明白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他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紧紧抓着虞灿的手小声安抚他：“不会有事的，虞灿，别担心。”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交警和一个满脸愁容，头上还绑着绷带的中年男人正在病房门口，吴维的秘书正在和他们沟通。 “王秘书，我妈和吴叔怎么样？” 虞灿连忙冲上去。 正在和交警确认责任的张秘书见虞灿来了也松了口气，他朝虞灿招了招手，说：“虞少，你来得正好，虞总已经没事了，她的伤不严重，只是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需要再观察。” “呼……”听到他的话，虞灿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他又连忙问道：“那吴叔呢？他怎么样了？” “唉”，王秘书叹了口气，“吴总还在抢救，据说他当时在车祸时用身体护住了虞总，所以内脏受损严重，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 “吴叔他……”虞灿心里又是庆幸又是难受，他是知道他妈心里压根就没有吴维的，可吴维却为了他妈连命都快豁出去了。 他是真的希望吴维能和他妈有一个好结果。 王秘书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吴总一向身强体壮，而且他的运气也不差，这一次相信他也一定能安然挺过来的。” “嗯，一定会的。”虞灿看了一眼一旁的中年男人，皱眉问道：“这场事故是怎么回事？” 王秘书叹了口气：“唉……大车司机疲劳驾驶，熬夜了，想着早点干完这单活儿早点回家过年，结果一个打盹儿直接冲断了阻隔带撞向了吴总他们。” “吴叔的司机没事儿吧？” “也在抢救呢。”王秘书揉了揉眉心，说：“你先进去看看你妈吧，事故我来处理。” “好，辛苦你了。”虞灿此刻的确没什么心思处理什么事故，虽然知道了虞婉没事，但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才放心。 虞婉被安排在vip病房里，这会儿她还在昏迷，虞灿带着郝好轻手轻脚地来到病床边仔细地将虞婉打量了一遍。 “看来吴叔的确将我妈保护得很好，她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嗯，那你应该放心了吧，来，坐一会儿吧。”郝好把他们的行李箱推到角落里，给虞灿搬了张凳子过来。 虞灿坐下后，望着虞婉苍白的脸，突然说：“你知道吗？我曾经一度很恨我妈，因为他无视我的痛苦，看不见我的存在，她逼着我做一个提线木偶……我甚至想过拉着她一起死了算了。” 郝好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手放在虞灿的肩膀上，温声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是啊……”虞灿扯了扯嘴角，“悲哀的是我即使再恨她，心里却依然记得童年她把我捧着手心里的记忆，即便她带给我无尽的痛苦，我依然还是很爱她，可这份爱反哺给我更多的痛苦，像是我对自己的一种背叛，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这个怪圈里打转……”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可刚才我以为要失去她的时候，我又有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就像当初我爸……就像当初他们捧着我爸的骨灰盒，告诉我他是一个英雄时一样…………” 他靠在郝好的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滴进了郝好的手心里。 “我多希望我和她能够像普通家庭里的母子关系一样好好过，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郝好心疼地为虞灿抹去眼角的泪水，说：“但我会陪你一起努力，一起想办法的。” “嗯。” 第148章 破冰 两人说话间虞婉醒了过来，她睁眼看到虞灿的时候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脆弱，语气竟是难得的温柔：“灿灿……” 虞灿连忙握紧她的手：“妈，你感觉怎么样？” 虞婉感受了一下，说：“我还好，应该没什么事。” “那就好，医生说你只是轻微脑震荡，我们再观察一下就好，你别怕。” “嗯。” 虞婉看到了虞灿还有些湿润的眼眶，心里不由地感到庆幸。 幸好她活下来了，否则虞灿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要怎么活下去…… 她的手也微微用力回握住了虞灿。 母子俩看着彼此，竟都有些恍惚。 他们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亲近过了呢？ 似乎从那个对他们而言都很重要的人离开后，他们就开始了互相折磨。 十三年过去了，他们竟然才再度握住彼此的手。 母子俩显然都对这股温情的感觉有些陌生，他们同一时间默契地松开了手，也别过了眼。 虞婉看到了一旁的郝好。 “这位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吧?” 郝好连忙点头：“对，阿姨您好，我叫郝好。” 虞婉见过郝好的照片，照片里的郝好特别凌厉，眼神像是一头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所以虞婉对他的印象不算好。 可此刻的郝好一脸乖顺和紧张地站在虞灿身后，他的唇紧张地抿着，眼睛亮亮的，看着又有些像是想要主人摸一摸的狗，这巨大的反差倒是让虞婉对郝好有了一丝改观。 虞婉客气地笑了笑：“你好，今天真是抱歉，原本计划的旅行去不了了，只能下次有机会再邀请你一起去玩了。” “您别这么说！”郝好连连摆手，“您和吴叔的身体最重要，您安心休养，我和虞灿一起照顾你们。” 听他提起吴维，虞婉终于还是问道：“老吴怎么样了？” 虞灿回道：“吴叔还在抢救，听说他的伤势很重……” 虞婉闻言没有再说话，她脑海里重新闪现大货车朝他们冲过来的瞬间，那一瞬间给她的感觉很复杂，有惊恐，有不舍，有遗憾，也有一丝解脱的快感，但最后只剩下对虞灿的不放心。 她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吴维会用身体护住她…… 虞婉闭上眼，眼前还是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她其实当时就感觉到了吴维只怕伤得不轻，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吴维骨头碎裂的声音…… 当时她的位置其实才是最危险的那个，吴维反而是离得最远的，可他却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拉到了他身边，然后用他并不算健壮的身体为她挡下了所有冲击。 吴维能挺过来吗…… 虞婉表面镇定，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惶恐，这种惶恐她十三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不确定她还能坚强地扛过第二次。 而且十三年前，她的丈夫是为了拯救别人才离开了她，可这一次，吴维却是为了救她的命！ 要说心里一点触动也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虞婉到现在仍然拒绝去细想吴维受伤时的画面，一个人的生命在她怀里急速流逝的感觉实在是太绝望了。 那一刻，吴维似乎要张口对她说什么，可他到底还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虞婉也不敢想他当时到底想说什么，因为她害怕自己这一次也许会动摇。 虞灿没能从他妈脸上看出什么来，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为吴维说了句，“妈，吴叔对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你……你对他当真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虞婉闻言冷冷地看向他，说：“你很希望我接受他吗？” “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找个伴陪着你，妈，余生还很长，你总不能一直都靠着一段回忆活下去。” 虞婉闭上眼，沉默了许久，她忽然说：“灿灿，你恨我吗？” 虞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一句，不过她妈很少有愿意和他敞开心扉交流的时候，虞灿自然也没有放弃这次机会。 “说实话，恨过，但都不及爱多。”虞灿看着虞婉，眼中半是哀伤，半是祈求，“妈，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我其实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好好的相处，您能理解吗？” 虞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窗外，幽幽地说：“你爸曾经和我谈论过生死，他曾经说过，他不怕死，但怕被人彻底遗忘，他畏惧这种永久的消失。” 她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虞灿，说：“所以，你说，我怎么能忘了他？” “我没让你忘了爸，我也会一直记得他，直到我的生命终结，可是妈，记住一个离去的人并不一定是要让活着的人保持痛苦，逝者和生者是可以共存的，爸他是一个很温柔也很善良的人，他当初跟你说那番话一定不是为了看到你像现在这样……” 虞婉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说这些是发自内心，还是因为想要反抗我对你的安排？” 虞灿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一下：“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冷血？” 郝好一直在虞灿身后默默听这母子俩的对话，说实话，他们之间的氛围他这个外人都感觉到有些窒息，虽然虞婉这一次没有像之前在电话里那么疯狂，但她这么平静的模样还是有点吓人。 郝好偷偷地拍了拍虞灿的背，想要给他一点支持。 虞灿感受到郝好的小动作，身子也没那么僵了。 虞婉正要开口说什么，王秘书就推门走了进来：“吴总出来了！” 闻言虞灿连忙起身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虞婉也紧张地看了过去。 王秘书看了她一眼后给虞灿使了个眼色。 虞灿见状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他吸了口气，说：“走吧，我们出去说。” 郝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里就只剩下虞婉一个人，她死死地攥着被子，连手背上的针头回血了都没有发现。 病房外，虞灿小声问道：“王秘书，吴叔他到底怎么样了？” “唉……”王秘书叹了口气，“手术做完了，医生说他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在icu持续观察，他的父母马上就到，司机老陈没了。” 第149章 隐瞒 虞灿长长的叹了口气，马上要过年了，谁能想到一场愉快的旅行竟然会变成一场悲剧。 “我去看看吴叔，这次事故责任这些就交给你处理了。” 吴维的家人没有来，他离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但早已跟前妻去了国外，吴维平时对虞灿不薄，这一次吴维更是为虞婉受了这么重的伤，虞灿自觉承担起了照顾吴维的责任。 “还有老陈的抚恤金和后事，都由公司安排吧。” “嗯，你放心，这些我会处理好，你也别太担心了，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吴总身体素质不错，还是很有机会的。”王秘书也早已把虞婉看成了未来的老板娘，对虞灿的话自然也是当成自己人看的。 虞灿揉了揉眉心，说：“那就好，辛苦你了王秘书，你放心，等吴叔醒了，我会提醒他给你奖金的。” 王秘书笑了笑：“那就多谢了，好了，我再去一趟交警队，你去看老板吧，他现在还没醒。我给两位老人留了你的电话，待会儿他们来了就麻烦你照顾他们一下了。” “嗯，好。” 王秘书走后，虞灿带着郝好站在icu外远远地看见了昏迷中的吴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头上裹满了绷带，嘴里插着呼吸机，腿上也打着石膏吊着，全身上下看着没一块好的地方，让人看着就揪心。 郝好跟着吴维学习了一段时间，对吴维是当师傅看的，他看到吴维变成现在这样心里也很难受。 “你说吴总还能好起来吗？他身上怎么那么多绷带，这得流多少血啊……” 虞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到现在都还有点懵呢，你说好好的一场旅行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了……” 郝好看着病房里的吴维，叹了口气说：“你别这样想，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我们也没有预知能力，这都是意外。” “我知道。”虞灿作为医学生，生死是他一早就已经学会面对的课题，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熟知的人身上后，谁也无法豁达。 他揉了一把脸，推着郝好往回走：“待会儿吴叔的父母来了之后我得去陪着他们点，他们肯定很伤心，我妈那边交给你看着，你能行吗？” “当然能，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阿姨的。” 虞灿勉强地笑了笑：“也不用你怎么照顾，就是帮我看着点她，别让她来看吴叔，吴叔的伤先瞒着她点，我妈她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冷血，但她的心其实是最脆弱的，我怕她自己钻什么牛角尖。” “好，我知道了。” “待会儿你一定要注意管理好表情啊，我妈的眼睛可尖了，别让她看出什么来。” 郝好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保证不露馅儿。” 虞灿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揉了揉脸，这才和郝好重新回到虞婉的病房。 两人一进门，虞婉的目光就像是一台扫描仪一样在两人的脸上上下检索，郝好在部队受过保密训练，自然不会被她看出什么来，虞灿从来都是一张冷脸，这会儿他刻意收敛过表情后，虞婉没能发现什么端倪。 “老吴到底怎么样了？”她故作平静地问道，“当时我听到他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血把我的衣服都浸湿了，我知道他的伤很严重，你们不用刻意隐瞒我。” 虞灿笑了笑，说：“没想瞒你，吴叔的伤是挺严重，但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肯定还是要在icu里观察一下，你要是担心的话，等你恢复了些后我再带你去看他。” 虞婉看了一眼一旁的吊瓶，说：“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你现在带我去看看他吧。” “别啊，你自己感觉良好而已，脑震荡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说不定你还没走到门口头就开始晕了，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吴叔就在那儿，你急什么？” 虞灿生怕虞婉还要坚持，就故意打趣说：“怎么，平时你对吴叔爱搭不理的，刻意跟人保持距离，现在患难见真情了？” 虞婉抬眼平静地看着虞灿，没有一丝被儿子打趣的羞赧：“你不用故意说这些话，我可以听你的，暂时先不去看他，但是虞灿，妈不是什么脆弱的小姑娘，吴维为了救我才会伤得那么重，如果他当真有什么万一，你没有必要瞒我。” “我知道。”虞灿强颜欢笑，“待会儿吴叔的爸妈也要来，我先去陪两位老人，等明天吧，明天我空了就带你去。” “嗯。”虞婉其实已经感觉到了虞灿的隐瞒，她闭上眼，强行让自己不安的心镇定下来。 这时，虞灿的手机响了起来，虞灿给郝好使了个眼色，就出去接电话了。 虞灿走后，郝好犹豫了一下，他走到虞婉床边坐下，对虞婉说：“阿姨，虞灿去陪吴叔的爸妈了，我来照顾您吧，您想喝水吗？” 虞婉摇了摇头，“我不渴，谢谢，你陪我说说话吧。” 郝好点头：“好啊，您想聊什么？” 虞婉看向郝好，说：“你跟我说说你和虞灿是怎么认识的吧。” “哦……好。”郝好身体坐得笔直，身上还残留着军人的一些特性，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 “我和虞灿是在他外公的诊所认识的，那天我得了急性肠胃炎，虞老忙不过来，正好虞灿来帮忙，虞老就让他给我打针，他那会儿穿件白大褂，脸上又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挺吓唬人的。” 他说到这里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当时的场景，虞灿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现在回忆起来让郝好有些想笑，不过他怕虞婉察觉出什么，就极力压制住了。 只不过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爱一个人的模样又怎么会完全不露痕迹。 他眼底的温柔和之前面对虞婉时的紧张截然不同，虞婉看得仔细。 不过她倒是一时也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郝好对虞灿是出于真心的相交的。 “后来呢？”虞婉问道：“虞灿只说他和你聊得来，但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和陌生人交心的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郝好笑着点了点头：“嗯，是发生了很多事。” 第150章 不忿 他坦然地看着虞婉，说：“不知道虞灿跟您说起过没，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奶奶相依为命，我很穷，平时靠收废品为生，有一次我去卖废品的时候，大夏天的三轮车卡在了半山坡上动不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任何人帮我一把，但虞灿他帮了我，他顶着大太阳帮我一路把三轮车推到了对面……” 郝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又看出了一些当时没有看清的真相。 “当时我想报答他，请他喝水，他估计是看我穷，不想让我花钱，还专门把我给他拿的饮料退了，换了瓶矿泉水。” 郝好看着虞婉，脸上不自觉地挂着温柔的笑容：“他没有看不起我，不喝我的水，明明手上戴着几十万的表，却还费心思为我省那三块钱，您看，虞灿是不是特别善良？” 虞婉没有表态，而是问道：“后来呢？你们还发生了什么吧？” “后来也巧，我租了虞老的房子，是虞灿来跟我对接的，他主动邀请我吃火锅，我们加了微信，后来……” 郝好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虞婉：“后来我在后山的小河去洗澡的时候，看到虞灿在水潭里一动不动……” 他看了看虞婉的神色，说：“阿姨，虞灿的病，您知道吗？” “我知道。”虞婉作为一个母亲，在听到自己儿子尝试轻生后的反应竟然只是皱着眉看起来有些生气，郝好愣了一下，有些忘记接下来想说的话了。 “这么说来你还救了虞灿一命，我还没来向你道谢。” 虞婉的态度很平静，也算得上客气有礼，只是她眼里的疏离要比虞灿当初还要明显得多，郝好自己是最不愿意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和虞灿的外冷内热不一样，这种从内而外都冷冰冰的人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来，她甚至都没有对虞灿自杀的事有一丝的担忧和关怀！ 这人当真是虞灿的亲妈吗？ 郝好心里有点为虞灿感到不忿，可他知道这人货真价实是虞灿的亲妈，虞灿很在乎她，所以他肯定也不能讨厌她。 郝好强行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朝虞婉笑了笑，说：“您客气了，虞灿自己当时谢过了，他给我奶奶买了好多肉和保健品，鸡鸭鱼肉的都把我家的小冰箱塞满了，他还想资助我读书来着，只是我拒绝了。” 虞婉点了点头：“嗯，他之前是跟我提过这事儿，你为什么要拒绝，你不想读书吗？” “不是。” 郝好摇了摇头，直言道：“我奶奶有老年痴呆，我不放心她，后来她……她没了，也是虞灿一直陪着我处理的奶奶的后事，当时我人都是懵的，要不有他在，我自己估计什么都办不成，奶奶火化的事都是他帮我办的……” 虞婉听了只是淡淡地点头：“他这人最怕麻烦，竟然会为愿意为你做这些，看来他是真把你当朋友了。” 郝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为虞灿说上几句：“阿姨，我觉得您对虞灿的了解有点像是外面人对他的误解那样，他根本不是你们心里觉得的那种人，别人也就算了，您也是这样看虞灿的吗？” 虞婉没想到郝好还生上气了，她嘴角扯了扯，说：“所以，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虞灿是我见过最温柔，心肠最软的人了！”郝好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他受不了虞灿被自己最亲的人误解，无论如何，他也要为自己的媳妇儿说句公道话。 “阿姨，我那会儿很穷很穷，一般人看到我都不愿意搭理我，我走哪儿别人都会用嫌弃的眼光看着我，但虞灿从来都没有对我表现出一丝的嫌弃过。” 郝好越说越动容：“他知道我的困难，看到我为了赚钱去搬水泥受伤，他生怕我不肯治，专门顶着大太阳来找我，一路盯着我去治伤，请我吃肉，还怕我吃不够故意给我多点，让我打包回去…… 他每次都会找各种蹩脚的理由帮我，越是帮我就故意对我越是凶，生怕我看出来他在可怜我，他宁愿在我面前当一个坏人，也不想伤到我的自尊心，要离开山城之前他还担忧我的未来，让小舅照顾我，安排我入伍，那个时候我们也才认识了一个多月而已……” 郝好有些激动地看着虞婉，说：“阿姨，虞灿这么好，他不该得抑郁症这样的病，这种病最需要家人的关怀，可他这么多年一直没好……您……您有没有可能尝试去多理解一下他，多给他一些关怀呢？他真的很在乎您……” 听到郝好的描述，虞婉有些难以将郝好口中的虞灿和她印象里的虞灿结合起来。 当然她的儿子她自认也是了解的，他爸是个英雄，他肯定也至少是个善良的人，可是，这种善良她无法想象到更具体的画面，因为她和虞灿之间的每一次相处都十分紧绷的状态。 她其实不太想看到虞灿原本的模样，而是希望虞灿能更像他爸，这些年她也是一直引导着虞灿去模仿他爸。 可虞灿十分抗拒，甚至因此得了抑郁症。 当虞灿第一次自残的时候，虞婉其实是愤怒的，虞灿是陈伯远留给她的唯一的一个念想，虞婉根本无容忍虞灿擅自决定他的生死！ 她不是不知道虞灿反抗她的点是什么，也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清楚虞灿痛苦的根源在哪里。 包括她自己的过度偏执，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可是即便一切都清清楚楚，她也做不到放手。 她固执了十三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直到今天……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人总是能及时看清自己的心。 心在眷恋什么，遗憾什么，在乎什么，电光火石间都会有答案。 虞婉闭了闭眼，说：“谢谢你对虞灿的关心，这些事我心里有数，我不想再提。” 她就算是有反省，也不会对着郝好说。 她转移话题，问道：“那你现在退伍了在京城做什么工作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第151章 还好你在 郝好沉声回道：“我现在和战友一起做旧衣回收，现在刚开始，不过也在盈利了，虽然现在赚的不多，但是未来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他所说的利润在虞婉眼里自然是不够看的，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跟虞灿说，我在京城打拼多年，事业上我还是能给你提一些建议的，你别客气，你毕竟救过虞灿的命，我们报答你是应该的。” 郝好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虞灿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们之间不存在谁亏欠谁。” “没事，日后你如果遇到困难再说。”虞婉神情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 她眼睛时不时地望向病房外，可外面的动静她一点也听不见。 她转头问郝好：“吴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郝好淡定地重复了一遍虞灿刚才的话：“您别担心，吴叔就是需要时间恢复，但他人肯定没事儿，您先好好休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虞婉也就放弃了。 她的头其实很晕，这会儿说了几句话后更是有些想吐，她难受地闭上眼，说：“那我先休息会儿，你们也别守着了，中午了，先去吃饭吧。” “嗯，那您休息，我先在这儿守着您，等张姨来了我们再走。” 虞婉没再说话。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张姨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一个保温桶匆匆赶来了医院。 “哎哟，这大过年的，怎么还出车祸了呀！”张姨一推开门就和郝好的视线对上了。 经过上次的报警事件后，两人再见面都有些尴尬。 见虞婉在睡，张姨动作就轻了些，她挤出了一抹笑容，小声说：“哟，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郝好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郝好从小也没接受过什么像样的家庭教育，实际上，他不算是一个特别有礼貌的人，也不习惯同不相干的人打招呼，只是为了虞灿，他才学着礼貌。 但这个张姨看不起他，他也懒得给她什么好脸。 郝好的态度很明显，张姨也知道她上次做的事有些不对，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走进病房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下。 “灿灿呢？”她问道。 “去接吴叔的父母去了。” “哦，吴总也受伤了啊？” “嗯。” “……那这儿我看着就行了，你去找一下虞灿吧，我今天晚上的机票早就订好了，现在出了这个事我的情况他要知道一下的。” “好。” 郝好也不想跟张姨待在一个空间里，否则他总是会想起那间幽暗的审讯室，和当时他们看向他时眼里的鄙夷。 走出病房后，郝好径直来到icu门外，走廊里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靠在彼此身上默默垂泪，虞灿则是在一旁轻声安慰。 “张姨过来了。”郝好走到虞灿身边小声说，“她说她今晚的飞机，不能留下来照顾阿姨，你怎么说？” 虞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明天就是初一了，她是该回去过年。” “嗯，没事，咱们一起照顾阿姨和吴叔也够了。” “嗯。”虞灿看着连伤心都那么隐忍的两位老人，心里一阵难受，他微微地靠在郝好身上，小声感叹道：“还好有你在。” 郝好低声应了声“嗯”。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快中午了，咱们先带老人家去吃饭吧？张姨给你妈带了饭的，咱们吃完就回来替她。” “也行。” 虞灿走到两位老人身边，温和地劝说过后，老人家也没有为难虞灿，跟着他去了饭店。 两位老人年纪大了，虞灿担心他们在医院染上什么耐药菌，吃完饭后就劝说他们留在酒店休息，老人家最后也同意了。 “呼……”回医院的路上，虞灿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出了这意外，这会儿我应该在飞机上吃你给我蒸的大馒头呢。” 郝好笑了笑，说：“你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 “那是。” 虞灿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而后又感叹道：“这一天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郝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两人回到医院后，张姨已经喂虞婉吃完了饭，见虞灿回来了，张姨便为难地看着他说：“灿灿啊，你说说，明天就过年了，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事儿了呢……” 虞灿懂她的意思，直接说：“没事儿张姨，这里有我在，您该放假放假，这会儿也不早了，您就先回去吧，免得到时候堵车。” “哎！那我就先回去，过完年我早点回来照顾太太。” “不用，你该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我妈伤得不重，这里有我和郝好就够了。” “那成……那我就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新年快乐。” “哎，你们也新年快乐。” 张姨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走了。 她走后，虞灿看着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的虞婉，说：“今天我得在这儿守夜了，要不你回去？” “不了，我陪你。 “也好。” 他们坐在虞婉床前没有再出声。 临近傍晚的时候，虞灿的手机就开始频繁地响了起来，他赶紧调了静音。 虞婉睫毛抖了抖，但是没有睁开眼。 虞灿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是他的大学舍友群。 李立辉：哥已经吃上香喷喷的酸菜炖猪肉了，你们都到家了吗？ 班泗：到了。 李立辉：老顾呢？ 顾禹碹：我就在京城过年。 李立辉：哦，灿呢？怎么不吭声？怎么，搬出去了就不理我们这些糟糠妻了是吧？@虞灿 虞灿笑了笑，回道：说了多少次了，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我今年也在京城过年。 李立辉：没乱说啊！欸，我不是记得你说过要去度假吗？我还等着你的洋特产呢，怎么又不去了？ 虞灿：我妈出车祸了，今年就去不了。 李立辉：哟，怎么还出了这事儿了，阿姨怎么样啊？严重不？ 虞灿：还好，不严重，没有什么皮外伤，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目前在住院观察中。 李立辉：哦，那还算是万幸了，那什么，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你们家阿姨也得放假吧？ 虞灿：没事，郝好在。 李立辉：哦。 李立辉：那也成。 李立辉：挺好的。 虞灿：嗯。 李立辉：那什么，就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了，等过完年给你们带好吃的。 班泗：新年快乐。 顾禹碹：新年快乐。 虞灿：新年快乐。 群里没有人再发言。 虞灿正打算放下手机，微信又响了起来。 是顾禹碹的私信：阿姨在哪个医院，我来看望一下吧？ 虞灿：不用，又不是多严重的伤，你不用专门跑一趟。 顾禹碹：没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现在知道了，又在京城，不来说不过去，地址发给我，我已经出门了。 虞灿见状只能把地址发了过去。 他发完信息后对郝好说：“待会儿顾禹碹要来。” 郝好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立刻警觉起来：“他来干嘛？” “来看我妈呗！” 第152章 虞灿谈恋爱了? 这么正当的理由郝好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待会儿他肯定不会让那个人有机会和虞灿单独相处的。 顾禹碹来得比想象中快，刚好赶上虞婉实在睡不下去了的时候， 虞婉睡完一觉后就觉得自己好了很多，非要坚持出院，虞灿这会儿正在劝她，郝好去和王秘书沟通车祸后续事宜去了。 “妈，你现在回去家里有没有人，张姨已经走了，我得留下来照顾吴叔，到时候你在家晕倒了都没人知道，你就再观察一晚再说吧。” 虞婉满脸的不同意，顾禹碹及时敲响了病房的门。 虞灿抬头，朝顾禹碹笑了笑：“来得这么快，路上不堵车吗？” 顾禹碹提着礼物走到病床边：“还好，我坐地铁来，不堵。” 虞灿正要说什么，门外就来了个护士敲响了房门：“吴维家属，请过来一个人。” “哦，好。”虞灿歉意地朝顾禹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我去去就来。” 顾禹碹点头：“没事，你去忙，我在这里陪伯母聊会儿天。” “好。” 虞灿跟着护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虞婉皱着眉，视线一路追着过去。 顾禹碹将礼物放在桌上，朝虞婉笑了笑说：“伯母您好，我是顾禹碹，您还记得我吗？” 虞婉回过头来，也朝他淡淡地笑了笑：“当然记得，你是顾教授的儿子，又是虞灿的同学，我对你有印象，你怎么来了？” 顾禹碹坐到椅子上，说：“我听虞灿说了您出车祸的事，我正好在京城，所以就来看看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您感觉怎么样？” 虞婉倒是有些讶异于顾禹碹的热心：“你有心了，我没什么事，就是一点脑震荡，现在都可以出院了，大过年的，这点小伤还劳烦你跑一趟。” “您没事儿就好，不劳烦”。顾禹碹看到了一旁放着的属于郝好的外套，视线冷了冷，说：“我和虞灿也挺久没见了，正好来看看他。” 虞婉闻言有些疑惑：“你们不是才放假吗？” 顾禹碹伸手抬了抬眼镜，自然地说：“是啊，不过虞灿之前不是搬出去和对象一起住了吗，我们有段时间没见着了。” “虞灿谈恋爱了？”虞婉瞬间皱起了眉。 顾禹碹平时虽然一副不善言辞的模样，此刻在虞婉面前却显得游刃有余。 他一副说错话的模样：“怎么，他没告诉您吗？”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问道：“您不想让他谈恋爱？” 虞婉摇了摇头：“也不是，他对象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们学校的？他们一起住多久了？” 顾禹碹苦笑了一下，说：“这个您还是问虞灿吧，他的事我也不好说。” 虞婉冷着脸，没有说话。 顾禹碹，又道：“郝好也在这儿陪您吗？我看到他衣服在。” 虞婉有些讶异：“你也认识郝好？” 顾禹碹点头：“是的，虞灿对郝好挺好的，他们经常写信，郝好退伍回来后虞灿带他来见过我们，郝好之前还每天都给虞灿送饭呢，他们感情挺好的，比亲兄弟还亲。” 虞婉闻言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说：“他们关系是挺好，虞灿性子冷，也是难得有个这么好的朋友。” 顾禹碹神色微敛，他勉强挤出一抹笑，附和道：“是啊，郝好和虞灿性格差异很大，我也想不到他们这么合得来。” “嗯。” 虞婉心思根本不在这病房里，和一个她不熟的后辈聊天什么的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毕竟顾禹碹专程来看她，她也不好赶人走，只能耐着性子等虞灿他们回来。 顾禹碹沉默了一会儿，手藏在衣服口袋里紧握成拳，脑海里正在激烈的做斗争。 他没想到虞灿竟然已经把郝好都带到她妈面前来了，这说明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虞灿是认真想要和郝好过一辈子的！ 顾禹碹这些天和虞灿完全隔离开来后，心里的偏激想法其实已经冷却了很多了，但是一见到虞灿，他发现虞灿还是能像从前一样一眼就惊艳到他，一眼就惊艳的人，怎么忍得住不去得到。 “伯母。”他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顾禹碹故作为难地说：“待会儿虞灿回来了，您能不能别告诉他我说了他有对象的事？” 他苦笑了一下，“我怕他生气。” 虞婉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那就好。”顾禹碹松了口气，说：“其实他有对象这件事一直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咱们都没有见过他对象，说不定这件事就是虞灿故意跟我们开的玩笑呢。” 虞婉了然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小顾，我不会去质问他的，不过你们怀疑的依据是什么呢？” “这个我就不说了吧，您要是好奇您自己观察着，我说了怕虞灿找我算账。” “呵，行吧，你嘴还挺严。”虞婉轻笑揭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你父亲还好吗？” “他挺好的，就是每天还是忙，最近老是凌晨让他去做手术，一去就是天亮才回，我和我妈都挺心疼他的。” 虞婉笑了笑，说：“外科医生就是这样的，救死扶伤比什么都重要。” “是。” 两人说话间郝好和王秘书走了进来。 见到顾禹碹，郝好的脸色不算好看，顾禹碹的脸色也有些僵。 虞婉作为公司老总自然不会看不穿这两人之间的别扭，不过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她也没兴趣。 她开口对王秘书说：“小王，吴维公司这几天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你直接跟我说吧，我帮他处理。” 王秘书愣了愣后心里有些为他老板高兴，这块冰冷的石头终于还是捂出点温度了。 “好的虞总，那之后就麻烦您了。” “应该的，老吴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醒，您别担心，吴总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虞婉揉了揉眉心：“他父母怎么样了？” 郝好回道：“老人家挺担心的，我和虞灿劝他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去接他们。” “也好。” 王秘书说：“那虞总，我就先回去了。” “嗯，辛苦你了。” “应该的。” 郝好目送着王秘书走后，转头看向顾禹碹。 顾禹碹也冷冷地看着他。 虞灿不在，他们都懒得装，两人默契地无视了对方。 郝好走到虞婉病床前，问道：“阿姨，您想吃点吃果吗？” “不了，没胃口。”虞婉摇头，她看向郝好，说：“今天也辛苦你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要不你也先回去吧，今晚除夕，总不能在医院里过。” “没事，我反正也没有家人，在哪儿过都一样，而且虞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今晚也会和虞灿一起留在医院陪你们，咱们一起跨年。” “那也成，多谢你了。” 郝好摇头：“应该的。” 他们之间的氛围意料之外的融洽，顾禹碹夹在两人中间哪哪儿都不舒服，可他也不想走，他才看到虞灿一面，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不管虞灿对他态度怎么样，他还是想多见见虞灿。 同郝好脸上的幸福不同，对他而言，喜欢一个人的心是卑微的，容易满足却又贪婪的。 喜欢是折磨人的。 第153章 发现 虞灿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安静地出奇，他走进来的时候被这种诡异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他一开口，三个人都齐齐看向他。 “老吴到底怎么样了？”虞婉一直被瞒着，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是好消息，刚才吴叔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不过打了麻药很快又睡了，医生说能醒就是好兆头。” 虞婉听了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这就好，下次他醒了你告诉我，我去看看他。” “我知道了。”吴维现在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了，虞灿也没有打算继续瞒着虞婉，吴维豁出命的付出，他也希望他妈能给点回应。 虞灿走到郝好身边，轻声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是那个大货车司机的全责，不过对方家庭条件不好，司机的妻子得了尿毒症，也是需要钱，所以他才那么拼命，孩子也在上学，他承担不起赔偿，而且吴叔的司机没了，这件事要走刑事诉讼。” “我知道了，这件事等吴叔醒了问问他的意见吧。” 虞婉开口说道：“这件事就不用让老吴费心了，我替他决定就行了，那个司机赔偿就免了吧，刑事责任该承担还是得承担，毕竟一条人命没了，另外之后从我的账上给老吴司机家一笔补偿金聊表心意。” 虞灿点了点头：“也行，那就这么办。” 虞婉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唉……今晚是除夕，没想到会在医院过。” 郝好提议道：“要不我们叫个外卖，今晚吃火锅吧？就算在医院，过年也可以热热闹闹的。” “好啊！”虞灿也觉得不错，他问虞婉：“妈，你觉得呢？” “也行，那你们安排吧。” 他们之间的氛围倒是挺像一家人，有事一起商量，还打算一起过年，顾禹碹坐在那里却半点都融不进去。 虞灿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他只要在郝好的身边就会和郝好贴得特别近，不管说什么都会看向郝好，郝好说什么话他也会很认真地听。 他回头看向虞婉，虞灿这么明显的不对劲，她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察觉到顾禹碹的目光，虞婉客气地说：“小顾，原本你专门来看我，我也应该邀请你的，只是今天毕竟是大年三十，我也不好耽误你和家人的团聚时间，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吧，以后有时间一起吃饭。” 虞灿也说：“对，老顾，你回去吧，我妈这儿没什么事。” 顾禹碹笑了笑：“也好，那就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祝伯母早日康复，我就先回去了。” “好，慢走。” 虞婉对虞灿说：“虞灿，你去送送小顾。” “嗯，好。”虞灿对顾禹碹说：“走吧，我送送你。” “嗯。”顾禹碹走到虞灿身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肩膀和他几乎靠在了一起。 郝好立刻也跟着起身，说：“我也去吧。” 虞灿扭头说了句：“你去干什么？外面那么冷，你就在这儿待着。” “我要去，我去透透气。”郝好抿着嘴坚持跟了过来，他一把将虞灿和顾禹碹分开，自己站在了中间，“走吧，早去早回，阿姨这儿还需要人呢。” 他这动作把虞灿都整懵了，虞婉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不过她还是没有太过上心，只当郝好不太喜欢顾禹碹。 “行了，要去就去。”虞灿对顾禹碹说：“老顾，走吧。” 顾禹碹抬起头和郝好四目相对，彼此的脸色都很冷。 “嗯。” 顾禹碹沉着脸跟在了两人身后。 等虞灿他们都走出去了之后，虞婉看着一旁放着的虞灿的手机。 她伸手拿了过来。 她对虞灿谈恋爱这件事还是挺在意的，虞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一丝早恋的苗头，现在突然开了窍，作为母亲，她总还是担心他分不清人。 她按开虞灿的手机，有锁屏密码。 她试着输入了虞灿的生日，密码不对。 她又试了试她的生日，也不对。 她手指在屏幕上虚虚地点了两下，又试了一个日期，竟然解开了。 虞婉没想到虞灿竟然会用他爸的忌日做密码，原来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天…… 她眼眶微红，随即点开了虞灿的微信。 手机置顶的聊天框就是“my treasure”，她点开看了几条，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最后一条消息是“吴叔刚醒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对方回了个“稍等，我和王秘书过来。” “……” 这明显是和郝好的聊天内容。 她立刻又点开对方的头像进去看，对方只展示三天内的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 朋友圈背脊却是以摩天轮为背景，两只紧紧扣住的手。 这两只手倒是有一只挺白挺细的，但那一看就是虞灿的手，另一只…… 虞婉深深吸了口气，又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往前翻。 虞灿和郝好把顾禹碹一路送到了地铁口，回去的路上，郝好一句话也没说。 虞灿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故意开玩笑说：“行了啊醋坛子，谁教你这么小气的？他就是我一同学，你干嘛给人脸色看？” “我不想跟你讨论他。”郝好看见虞灿脸痛得通红，就帮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扣在了头上。 虞灿笑着伸手去牵郝好的手，郝好躲开了：“别乱来，这儿人多。” “怕什么，他们又不认识我们！”虞灿再次伸手，郝好这次没有躲开。 他紧紧地回握住了虞灿。 “冷不冷？” “不冷啊，你火气这么重，我都快被你烧死了。” “大过年的别瞎说！” “好好好！我错了！”虞灿笑着认完错后问道：“欸，你和我妈相处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你妈性子比你还冷呢，我不太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虞灿轻笑：“别谦虚啊，就你还不擅长呢？你都把我给拿下了你还不擅长！” 郝好闻言也勾起了嘴角：“那又不一样，你对我好。” 虞灿打趣道：“哦，那就是我妈对你不好呗？” 郝好侧头看着他，说：“那她对你好吗？” 虞灿愣了愣，然后说：“干嘛？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郝好摇了摇头，他才不会告诉虞灿他母亲对他的生死都表现得漠不关心，这样只会让虞灿难受而已。 虞灿的幸福他会亲自给。 第154章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郝好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你选一家外卖吧，大年三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店铺营业。” “有的，我知道一家，只有春节才打烊，我来点。”虞灿说完就从兜里摸手机，摸了一圈才道：“哎呀，我手机忘带了，你手机拿来，我用你的点。” “哦，给你。”郝好把手机递给虞灿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不过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用完了，手机里只有二十了，应该不够……”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虞灿接过手机直乐，“唉，别是不好意思开口吧？” “没有不好意思，就是……不还有20吗？”郝好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别扭地说：“你还真别说，问媳妇儿要钱这种事儿还挺难开口的。” 虞灿哼了哼：“哟，我听你这是在点我呢，是不是觉得零花钱少了啊？” “也不少了。”郝好看着虞灿，非常诚恳的说，“但是如果再多一点点的话，也……也挺好的。” 虞灿憋不住笑：“那你想要多少？” 郝好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手：“一千行吗？” “一千？”虞灿只是挑了挑眉毛，郝好立刻改口“800,800就够了！” “嗤，你这样搞得我好像虐待你了似的，给你两千，够不够？” “啊？真给我两千啊？”郝好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嗯，给你”，虞灿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吗？现在怎么突然又不够了？你该不会也学着藏小金库了吧？” “……” 郝好没吭声。 “还真是啊？”虞灿这下是真没想到，老实人也学坏了！ “存了多少了？想干嘛啊？谁教你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郝好头皮都紧了。 “没存多少，我就是想给你买个东西。” “哦……”虞灿的脸色一下雨过天晴，“想买什么呀？” 郝好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先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 “行啊，我等着！”虞灿被郝好勾起了好奇心，走了两步又问：“那你需要多少钱啊？” “不告诉你。” “嗤，不说就不说。” “嗯”。 “那我一个月给你5000好了。” “不用，开年了我们还要招人，需要钱。” “你的零花钱从我的卡里出不是很正常吗？” “不行，不能用你的钱。” “啧，犟驴！” “好了，回去了。” “嗯。” 他们回到病房的时候虞婉正看着窗外发呆。 “我们回来了。” 虞灿回到病房第一时间就拿起桌上的手机给郝好转账。 “支付宝到账，2000元。” 郝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虞婉看着两人的动作没有说话。 虞灿低头开始点外卖：“妈，我点外卖了，您想吃些什么菜？” “都行，你看着点吧。” “好吧。” 郝好走到虞灿身边，虞灿靠在桌子上站着，他就把凳子拎到虞灿腿边，虞灿头也不抬，自然地就坐下了。 “给你点5分羊肉够不够？”虞灿转头小声问郝好。 “够了，对了，记得多点一份羊杂，不然你不够吃。” “嗯。” “豌豆尖没有了，茼蒿菜你要不要？” “不要，那个苦，不好吃。” “行吧，那给你来份菠菜？” “还有菠菜？” “嗯，再给你来点大白菜和豆腐？” “好，我够了，你点你自己喜欢的，还有阿姨喜欢的。” “知道。” 虞婉看着他们俩之间的互动心沉到了底。 这种自然的相处氛围显然是已经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了，联想到顾禹碹说的同居，虞婉的脸色难看至极。 虞灿从小就一直牢牢地在她的掌控之中，但自从他认识了郝好之后，就开始不乖了，她以前还以为他是因为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看来，他是为了郝好。 “虞灿，刚刚护士说老吴那里需要人，你去看看。”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虞灿赶紧起身，把手机递给郝好，“那你来点吧，早点下单，不然人家打烊了。” “好。” 郝好接过手机继续操作，等确定虞灿走远后，虞婉看向郝好，冷冷地开口：“郝好，你实话告诉我，你和虞灿是什么关系？” “扑通”一声，郝好手里的手机掉落在地上。 他白着脸伸手去捡，却因为脑子太乱用了左手，刚捡起一半手机又掉在了地上。 虞婉看到了这一幕，说：“你的手连那个手机都拿不稳了？” 郝好闻言左手用了死死地抓住虞灿的手机，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冒了出来。 他到底还是捡起了手机。 “阿姨，您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还是你需要我用更加直白地话来问你，比如，你和我儿子是不是在搞同性恋？” 她这话一说出口，郝好的脑袋“嗡”地懵了一下。 他其实早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种想虞婉坦白的场面，但没有一种是在这么早，这么突然的情况。 虞婉口中的“同性恋”三个字听起来尤其地刺耳，那种语气跟说街边恶心的垃圾臭虫没什么两样，她鄙夷的目光更是像一把刀子一样刺得郝好脸颊生疼。 “您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是承认了？” 郝好苦笑了一下：“我不承认您信吗？” 虞婉盯着郝好看了半晌，才说：“我儿子我很清楚，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我也不是。”郝好抬起头坦然地看向虞婉，“我们都不是。” 虞婉冷笑：“那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寻求刺激？” “您是真的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我不想听！”虞婉厌恶地看向郝好，冷冷地说：“虞灿是我儿子，我早已经给他规划好了大好的前程和光明的人生，我绝不容许你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你想要多少钱才肯离开他？” 郝好低下头沉默了许久，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他沉沉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离不开虞灿，他也离不开我，他说过，没我他活不下去，所以我不会离开他。” “呵，年轻人荷尔蒙上头说的几句情话你还真信了？” “你从不曾真正地关心过他吧？所以你才觉得他说这种话是玩笑话。”郝好的表情严肃起来挺唬人的，凶性又露了出来。 “阿姨，你是虞灿的妈，但虞灿也是独立的一个人，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他以前过得很痛苦，他那么拼命地在挣扎求救，你有正面正视过吗？” 虞婉神色也冷了下来：“我怎么养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也许你有几分本事，现在把虞灿哄得团团转，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对你保持热情，你现在识趣点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如果你非要贪心，小心最后两手空空，什么也得不到！” 第155章 发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也认了，但只要虞灿不说放弃，抱歉，谁也不能让我离开他！” 虞婉眼睛微微眯了眯，和虞灿生气的时候有七八成相似。 郝好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和虞婉硬碰硬，但他本身就缺少对父母的孺慕情愫，也缺少和长辈相处的经验，他的世界基本就是直来直往，除了虞灿，他还真不想为谁花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虞婉对于他的不识趣自然也很不悦，他强硬的态度也让她感到冒犯。 “你的口气不小，可你高估了你自己，更低估了现实，如果你不识趣，我不介意让你们这份所谓的感情尽快经受一些该经受的考验，真希望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坚决。”虞婉冷冷的说了这一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郝好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但是虞灿是你儿子，他的抑郁症还没好，你是他妈，这件事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不用你提醒，抑郁症而已，又不是什么癌症，这还不至于成为可以威胁我的理由。” 郝好听到虞婉这么云淡风轻的一番话气得眼睛都红了。 虞灿的抑郁症一直都是他的心病，他每次看到虞灿一个人发呆或者突然就变得伤感的时候都特别害怕，生怕虞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又掉进了情绪的旋涡里。 他捧着虞灿那颗易碎的心战战兢兢，可始作俑者却全然不把这颗心的破碎当回事，她仗着那层血缘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他的爱人，可他也只能忍着。 这是虞灿的亲妈，他没有办法把他抓起来揍一顿，然后把她永远赶出虞灿的生活。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难怪虞灿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会得这种病，难怪他一直都好不了。” 郝好忍着怒意质问虞婉：“既然你不肯好好爱他，为什么要拦着别人来爱他？” “爱？”虞婉猛地张开眼睛，愤怒地看着郝好：“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去爱他？凭你是同性恋？还是凭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帮助，住他的房子用他的钱？你所谓的爱是为了些什么你骗得了他难道还想骗过我？” “我……”郝好正要反驳，病房门猛地被推开。 虞灿沉着脸走进来后，忍着怒气轻轻关上了房门。 “妈，你故意把我支走，就是为了单独欺负我的人？” “你的人？”虞婉冷冷地看着虞灿，“你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她指着郝好，神色骤然就变得疯狂起来：“虞灿你看看清楚，他是个男人！你和他，你们是在搞同性恋你知不知道!你恶不恶心？这么变态的事到底是谁教你的？你做出这种事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爸吗？他死了名声都要被你连累这像话吗！” 她一口一个“恶心”，一口一句“变态”，这些话就像是尖刺一样深深的扎进了虞灿和郝好的血肉里。 郝好赶紧来到虞灿身边，挡在他面前。 “你让开。”虞灿伸手推开了郝好，他毫不畏惧地和又开始发疯的虞婉对视。 “妈，事情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你，我和郝好就是在一起了，我先喜欢的他，他当时什么都不懂，是我故意对他好，勾引他喜欢我的，所以，这件事你怪不着他。” “虞灿……”郝好听不得他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他还想说什么就被虞灿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只好闭上嘴。 虞灿转头继续看向虞婉，无视虞婉通红的眼睛继续说：“妈，刚刚你听到我给郝好转钱，是因为他把他所有的钱都给我了，我管着他的钱呢，还有，他没有住我那儿，是我吃他的住他的，还享受着他的照顾，实话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比我这一辈子所有的时刻都还要幸福，所以，我就是离不开他，我也不可能会离开他，你不是为爱痴狂了十几年了吗？我的这种感情你最应该理解了吧？” “你给我闭嘴！”虞婉抄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向虞灿。 郝好反应迅速，拉着虞灿躲开了。 玻璃杯“嘭”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你现在能这么自信地跟我说什么感情还不是因为我把你养得太好了！你衣食无忧，根本就不懂得人心险恶，既然他是直男，他又凭什么会突然喜欢你？还不是因为我给你的钱！” “他不是！” 虞婉看着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格外地刺眼，她发疯一样将背后的枕头也朝两人砸了过去，“你们给我分开！分开！” 郝好这还是头一回见虞婉发疯，他都愣住了。 不怪他，虞婉现在的精神状态真不像个正常人，他小心翼翼地将虞灿挡在他身后，眼神偷偷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刀。 他不想对一个母亲持有这种怀疑，但他真怕虞婉会疯得失去理智。 虞婉此刻的确也快要失去理智了。 虞灿为了一个外人和她对着干也就算了，更刺激她的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对亡夫的思念转嫁在虞灿身上。 虞灿对郝好坚定不移的爱对虞婉来说是一种背叛。 她受不了这种背叛。 “虞灿，你现在和他分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虞灿淡淡道：“分不了。” “那你就去死！你害得我失去了爱人，你凭什么幸福！你休想！” 多年的执念将车祸带来的那一丝柔软全部给压了下去，虞婉起身想去拿刀的那一瞬间，郝好眼疾手快立刻冲了上去。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碰到了那把刀。 虞婉拿的是刀柄，郝好拿的是刀刃。 虞婉没有手软，用力地扯了一下。 “妈！你放手!” 伴随着虞灿惊惧的吼声，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雪白的桌面。 “郝好！” 虞灿冲到郝好面前，伸手去夺刀，却被郝好挡开了。 “你别碰，小心伤到你。”郝好忍着手心的疼痛不敢松手，要不是他左手没有力气，他早就制住虞婉了，可现在，他只能被动的握着刀刃来保护他的爱人。 第156章 放过 虞灿看着郝好的手崩溃地大喊：“郝好，你放手！她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放手！” 郝好不敢放，他对上虞婉疯魔的眼神，心里真拿不准这人还到底有没有理智这东西。 “你躲到我身后去，乖。” 虞灿崩溃地摇头，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他朝虞婉撕心裂肺地吼道：“虞婉！你到底还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你才肯罢休？你为了你一个人的爱情还要伤害多少人？你这个疯子！怪不得吴叔他决定放弃你了！” 虞婉听到他的话后愣了一下，郝好反应很快，瞬间松开刀刃，用他受伤的手猛地擒住虞婉的手腕一扭。 “啊！”强烈的钝痛让虞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虞灿赶紧捡起刀扔到了墙角。 他顾不上抹眼泪，脱下他的衬衫给郝好简单的止血。 “痛不痛啊，傻子……”看着郝好那道血流不止的伤口，虞灿泣不成声，“你是笨蛋吗？你就一只手好使点了还不爱惜，万一这只手再伤到了怎么办？” 郝好抬起左手为虞灿温柔地拭去脸上的泪，轻声哄道：“好了媳妇儿，我不疼，我当时注意顺着她的力道的，你别看血流得多，伤口其实不太深的，你放心，这只手残不了。” “你现在别说话，我只想揍你！” “那你揍吧，反正我抗揍，你别哭了，我不想看见你哭。” “我叫你闭嘴！” 他带着哭腔心疼地说：“这么深的伤，又要缝合了……” “没事，我身体好，伤好得快。” “你不许说话！” “哦。” 郝好老老实实闭上嘴，低头看着虞灿为他止血。 虞婉听到他们的对话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们病房里的动静太大，很快就有护士过来，见到郝好一手的血后，护士尖叫了一声：“天啊，你们在干什么？” 虞灿赶紧回头对护士说：“护士，他手受伤了，快，帮他处理一下！” “好好好，你别急，那个谁，你快跟我走，你的伤得缝合！” 郝好闻言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虞灿，“虞灿，你跟我一起走。” “没事，你去吧，我跟她说两句话就来。” “万一她又伤害你怎么办？” “你别啰嗦，快去，我是个男人，她还能伤到我？” 郝好还想说话就被虞灿推着出了门：“赶紧去！我马上就来！”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郝好跟着护士走后，虞婉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虞灿。 虞灿这时才终于回头看向虞婉。 虞婉脸色苍白，眼神没有焦距，像是木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虞灿看着地上的玻璃渣，突然笑了。 “本来打算瞒着你的，现在还是决定告诉你，刚才吴叔醒来的时候，我对他说感谢他救了你，我说这一次你肯定会被他感动，说不定你们之间就有戏了，结果吴叔却说，他放弃了。” 虞婉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虞灿看着她，像是报复一样说：“我觉得他做得对，说实话，我觉得你配不上他的感情，吴叔他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我支持他。” 虞婉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还是没有说话。 “妈，我们都清楚，爸他是为了救别人牺牲的，你非要怪我，我也只能忍着，想着你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可我没想到你会越来越固执，说真的，我觉得你的这份感情太可怕了，我理解不了，也不想再尝试去理解，因为你不止是深情，更多的是自私和偏执，我永远也无法和你共情，我不想再做你的提线木偶了，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全权做主，我和郝好的感情你能接受最好，如果你实在看不惯，那我们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也是可以的。 我无数次尝试自救，也尝试拉着你往前走，可如果你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走出来，那你就守着回忆自己过吧！” “呵。”虞婉终于垂眸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这么有骨气，这么相信他对你的感情，那你就把我给你的东西都还回来，我看你没有了房，没有了钱，没有了富家公子的身份，他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你这么一个冷漠没有心的怪物！” “好，那我就还给你！” 虞灿对虞婉已经失望至极，他平静地说：“那套房子我不会再回去，你给的卡我也不会再用，我爸的遗产还在你手上给我代管，正好抵消你这些年养育我的钱，我不欠你什么，你满意了吗？” 虞婉看着虞灿，这个一半像她，一半像陈伯远的孩子，他在和她划清界限。 虞婉的心好像被割裂了开来，一半住着从前那个疯魔而执着的她，一半住着车祸时挂念儿子的她，两个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此刻兼容。 “你说得轻松，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你又凭什么继承我丈夫的遗产？” 虞灿笑了笑：“那行，那你养育我的钱，我以后慢慢还，连本带利够不够？” 虞婉深深地看了虞灿一眼，无力地说：“随你，希望你不会后悔。” “这句话也原封不动地送给你，妈，吴叔那么好的人你都不懂得珍惜，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转不过那根筋，但你这辈子本来有机会再幸福一次的，我也希望你也不会后悔。” 虞灿走到一旁拿起他和郝好的衣服，说：“我走之前会给你请一个护工，我没钱，工资你自己开，这些天我和郝好会留在医院照顾吴叔，你要是不乐意见到我们，就等我们走的时候去探望吴叔吧，我走了，外卖到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这句话后，虞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他走的每一步心里都觉得无比的轻松，远离虞婉的每一步他都像是在挣脱一层枷锁，越是远离，他越是自由惬意。 也许他早就应该迈出这一步，有些关系是无法轻易缓和的，放开彼此，各退一步，各自过自己的人生或许才更适合他和虞婉。 也许很多年以后，虞婉会放下执念，而他也会变得更加勇敢，也许到那一天，他们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彼此，但即使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他也不想折磨自己，更不想无谓地去遗憾。 既然虞灿这个人对于虞婉来说这么无足轻重，那么他的离开就伤不了人。 虞灿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只是以后要辛苦他家的好好暂时养着没用的他了。 第157章 相依 虞灿找到郝好的时候，他的手掌伤口已经缝合好了，护士正在帮他上药，虞灿看着郝好手上那一条狰狞的伤口，心像是被谁抓着狠狠地拧了一下。 他不敢想，如果当时郝好没有抓住这把刀，虞婉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这把刀又会落在什么地方。 看到虞灿过来，郝好连忙问道：“你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虞灿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说：“她把我扫地出门了。” 他走到郝好身后，手搭在郝好的肩膀上，玩笑似的说：“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了，房子也没了，以后真的就只能完全靠你养我了，怎么办？你怕不怕？” 郝好回头看了一眼虞灿的脸色，确定他好像真的并不怎么伤心后，才笑着说：“怕什么，我求之不得。” “那我可当真了啊！”虞灿英俊的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我们好好靠得住。” 帮郝好处理伤口的护士没想到这两个帅哥这么不拿她当外人，什么都当着她的面说，她余光偷偷地瞟了虞灿一眼。 妈呀，这年头，果然帅哥都是帅哥的！ 护士激动且小心地帮郝好包扎好了伤口，红着脸说：“好了，这几天小心点，伤口不要碰水，不要用力，记得按时换药。” 不待郝好回答，虞灿便开口替他回道：“好，谢谢。” “不客气。”护士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虞灿拉起郝好的左手，把手里的衣服披在郝好肩膀上，说：“走吧，咱们去看看吴叔。” “嗯。” 郝好跟着虞灿一边走一边问道：“吴叔真的说了放弃你妈了？” “嗯，他醒来的时候说的。”虞灿想起吴维那时的眼神，心里挺难受的。 “你知道吗？吴叔说放弃的时候眼睛很亮，似乎是从某种桎梏中解脱了一样，当时我就在想，爱情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美好，它有时候似乎只能给人带来痛苦，你说吴叔这么多年，连我妈的一点好脸色都没得到过，现在都为她豁出命了，反倒是看开了，放手了，那他这些年的付出和受过的伤又算什么呢？” 郝好静静地听他说完后，想了想才说：“我也不太会说什么道理，但是我觉得吴叔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他应该最能分辨一件事的回报率高不高，以及如果这件事注定没有回报，什么时候应该及时止损，所以，我相信他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他是觉得这个决定一定是对的。” 虞灿听了笑了笑，说：“也是，可不就是这样吗？我妈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爸，吴叔很好，犯不着做谁的退而求其次，我也觉得这样挺合适的。” “那……那你和你妈真就不来往了？” 虞灿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很清楚我恨她，但她毕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我也确实放不下她。” “那怎么办？”郝好微垂着头，声音有些沉闷，“我是不是不该承认我们的关系？” “跟你没关系，是我和她之间一直以来解不开的结导致我们走到的这一步，说实话，我和吴叔的心情差不多，我觉得分开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虞灿拉着郝好在icu外的座椅上坐下，这会儿已经是晚上8点左右了，除夕的晚上就连医院都显得特别冷清，走廊上除了偶尔来查房的护士，就只有郝好和虞灿两个人。 他们依靠着彼此，在这个寒冷的夜里互相取暖。 郝好把虞灿的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两人十指紧扣，都默契地看向显示屏上的时间。 “除夕夜让她一个人过，你说，她能不能及时醒悟呢？” “醒悟什么？” “醒悟死去的人再好也给不了她陪伴，只有活着的人才是她能抓住的。” 郝好看着显示屏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摇了摇头：“我觉得她不对劲，也许她心理出问题了。” 虞灿头靠在郝好的肩膀上，眼中有一丝疲惫：“嗯，是有问题，心病其实真的只有心药才能医，可你也知道，那心药早就没了。” 郝好转头看向他说：“你爸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吧？” “嗯，特别好。”虞灿努力地回想着关于父亲的所有记忆，眼眶悄然泛起了红。 “他长得很帅，特别帅，据说当年还是校草呢，而且还特别聪明，是当时医院里最顶级的外科医生，他也很温柔，情绪稳定，特别宠我妈，对我也很好，虽然他很忙，但有时候晚上下班也会记得给我带我喜欢吃的零食…… 一滴热泪顺着虞灿的脸颊滴落在郝好的衣服上，虞灿的声音已经哽咽。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用一切去换他能活下来，哪怕是用我的命也行，可是他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永远也见不到了，这个世界唯一永恒的定律就是死亡，谁也改变不了，有时候……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都觉得很崩溃，可我再崩溃也没有用，你知道吗……” “我知道。”郝好低头在虞灿的额头吻了吻，“我知道这种感觉。” 虞灿没再说话，他把脸埋进了郝好的衣服里，郝好也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过了许久，虞灿才闷闷地说：“好好，我好难过。” “我知道。”郝好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他看了一眼走廊，确定没人后低头吻了吻虞灿的嘴角，轻声哄道：“媳妇儿乖，有我在呢，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嗯。”虞灿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后，突然又说：“以后我没钱了，咱们得省吃俭用地过日子了。” 郝好笑了笑：“不用，咱们吃又花不了多少钱，不用省，该吃吃，想用用，钱没了我就去挣。” 虞灿情绪还是恹恹的：“你说得轻巧，你现在才刚起步，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不省点钱从哪里来？” 郝好完全没在意这些：“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安心读书，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开开心心的就好，我努力挣钱就是为了这个，不然这钱挣了也没有意义。” 虞灿这时脸上才终于有了笑容：“你现在怎么这么大方，当初是谁连一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的？肩膀上的皮都掉了都还舍不得去治的人，现在可阔气了是吧？” 郝好闻言也笑：“我自己该省就省，但不能让我媳妇儿跟着我省，男人要是养不了媳妇儿就不配要媳妇儿，我总不能让媳妇儿跟着我一起吃苦。” 虞灿好笑地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的还挺大男子主义，我一个男人你都宝贝成这样，那我要是个女人的话，你不得把我宠上天啊？” “只要是你，我都宠。”郝好忍不住又低头亲了虞灿一口，然后把头埋在虞灿肩膀上，小声说：“虞灿，谢谢你坚定地选了我，我知道你舍不得阿姨，你放心，以后我们一起慢慢磨，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想通的，我会跟你一起孝顺她的。” 虞灿眸光闪烁，随即低下头吻了吻郝好的头顶。 “谢什么，我们家好好这么乖，要是给弄丢了，那我损失可大了，我不像我妈，我懂得珍惜眼前人。” 郝好抿着嘴轻笑：“嗯。” 第158章 及时止损 虞婉独自在医院里过了一个除夕夜后，在大年初一办了出院。 她走的时候去看过吴维，吴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来。 郝好和虞灿两个人没有回去，他们守了吴维一夜。 虞婉走的时候看了两人一眼，他们紧紧地依靠着彼此，像是一个密不可分的联合体…… 虞婉目光有些涣散，曾几何时，她和陈伯远也有过这样亲密相依的时刻，那个时候她的心情直到现在她都还是忘不了。 那种深入到骨髓的甜蜜，如今也成了深入骨髓的毒药。 她早已无药可救。 吴维是在大年初二出的icu,他的父母这几天也一直陪着他，郝好和虞灿也一直在一旁照料，期间虞婉来探望过一次，她一来虞灿就带着郝好走了。 等虞婉离开后，虞灿和郝好才重新回到病房。 “你和你妈又吵架了？”吴维现在已经可以说话了，精神也还不错。 虞灿也没有瞒他，直接告诉他：“吴叔，我和郝好在谈恋爱，我妈知道了，她不同意，我们闹掰了。” “你和郝好？”吴维也震惊住了，他看着虞灿身后隐隐有着回护之意的郝好，心里却又觉得这件事并不突兀。 虞灿这人性子极冷，平时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但在郝好面前的时候就挺作的，他还说哪里有点奇怪呢，现在知道他们的关系后，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他问道：“你妈怎么说的？” 虞灿耸了耸肩：“就说恶心，丢人呗，她和我划清界限了，让我把她的钱，房子都还给她了，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分开。” 吴维来来回回地看着虞灿和郝好，问道：“那你们分开吗？” “不分。”虞灿轻轻拉起郝好的手，低头温柔地说：“你知道我有病，但他是我的药。” “是吗？”吴维笑了笑，“那挺好。” 虞灿抬起头也冲他笑了笑：“还是吴叔开明啊，真可惜，我还挺希望你能成为我后爸的。” 吴维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不管我和你妈关系如何，但我永远是你的长辈，你的叔叔，你和郝好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嗯，我知道了。”虞灿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凑过去问道：“我妈刚才来跟你说什么了？之前我跟她吵架没忍住说了你打算放弃她了，我是不是坏你事儿了？” “没关系。”吴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刚才她问我我救了她需要她怎么报答。” “你怎么说？”虞灿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时候也许你再加把劲儿就能打开她的心了。” “我知道。”吴维神色平静地说：“但我其实在车祸发生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放手了。” 虞灿有些意外：“啊？那你还……” 吴维笑了笑：“当时危险关头，作为一个男人，我总是要保护好女人的。” “哦……” 虞灿有些意难平：“所以呢，你之前努力了那么久，就在差点要成功的时候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没什么可惜的。”吴维看着他说：“灿灿，你要记住，人不管为了一件事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都要有及时止损的勇气和决断，我只是在那个瞬间看到了止损点，我知道我该抽身了，这场车祸改变不了什么，即便你妈因为我救了她同意和我在一起，也不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那个结果，所以，都一样。” “我知道了。”虞灿沉重地点了点头，“吴叔，我能理解你的决定，那我祝你以后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都只有你的爱人。” 吴维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 他看了一眼郝好，说：“你们……你们自己也好好的，等我好了，郝好还是来跟着我继续学点东西吧。” “好啊。”虞灿抬头和郝好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笑着说：“那我们家好好就拜托吴叔多多关照了。” 吴维笑了笑：“好了，你们也守了我这么多天了，之后就别天天来了，好不容易放个假，你们自己待几天，我这儿没什么事了，有我爸妈还有护工在够了，人多我也不自在。” 虞灿想了想，说：“那也行，那等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 “嗯，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那行，我们走了啊。” 虞灿带着郝好离开了 医院，回到了他们的小出租屋。 这几天两人都在医院留守，也没怎么休息好，两人回家后一起泡了个热水澡后就相拥着一起睡了个大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虞灿难得的比郝好还要醒得早，他醒了后也不动弹，就睁着眼睛趴在郝好的胸口出神。 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没有感觉，真到了没了的那一刻还是不一样的。 虞灿从小衣食无忧，从来没有为钱烦心过，现在骤然变成了穷光蛋，他心里还是有些落差的。 说来也奇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可能都会心慌吧，但他倒是不怎么慌，因为有郝好在，他就是觉得安心，好像就是天塌下来了他都不觉得害怕似的。 他悄悄地抬头打量着郝好的眉眼。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个比他还要小四岁的小屁孩儿竟然能给他这么强的安全感，他有些担心自己是被爱情迷晕了头脑，失去了理智的判断。 不过他又想着，迷晕了就迷晕了吧，反正他自己也有手有脚，他也能挣钱，两个人只要心在一起，力往一处使，他就不相信过个日子还能过不好了！ 在他胡思乱想间郝好也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抱着虞灿的脑袋蹭了蹭，然后把虞灿紧紧地扣在他怀里继续赖床。 就像是恶龙守护着它的宝藏一样。 虞灿被自己脑海里这个突兀的想法逗笑了。 听到他的笑声郝好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向他：“你怎么醒这么早？昨晚又失眠了？” “没有，我就是睡够了。”虞灿懒洋洋地靠在郝好身上，说：“今天不用去医院，咱俩干嘛啊？” “都行。”郝好也慵懒地和虞灿贴在一起，左手手掌贴在虞灿光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给他按摩，即便左手使不出什么力，但他依然还是会这么做，这是他开荤后养成的下意识地习惯。 第159章 平淡的生活 郝好问道：“你想出去走走吗？” 虞灿想也不想地说：“不想，我懒得动，你想出去？” 郝好脸挨着虞灿的脸蹭了蹭：“我也有点不想动，那咱们就在家里待着？” “嗯。” “那我先去做饭，你再睡一会儿，待会儿我来陪你。” 虞灿拉住郝好：“你的手还伤着呢做什么饭啊，我去吧。” “没事，我就煮个汤圆又不费劲。” “那我也可以煮啊！” 虞灿坐起来把郝好按在了床上，低下头在他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你就安心等着吧，你就看哥到底能不能把你照顾好！” 郝好还是不放心：“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给我坐着！”虞灿故意冷下脸来，郝好立刻就老实了。 “那行吧，你小心一点，点火的时候要往下按一下，注意看火着了没知道吗？” “知道，我又不傻，踩过一次的坑我还能再踩第二次？”虞灿把郝好直接按回了被子里，“你放心，以后这些事我都会学着做，好好，感情里不能总是一个人努力，一个人享福，我想和你过日子，那这人间烟火我也得参与进来，你说是不是？” 郝好闻言抿着唇没有吭声。 虞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干嘛啊这是？感动还是不乐意啊？” 郝好有些低落地说：“你要不是选的是我，就不用参与这些琐事。” “啧”，虞灿捏了捏郝好的脸颊，“你差不多得了啊，这给爱人做饭不挺幸福的事吗？我就爱照顾我的小老公，你凭什么觉得这是琐事啊？合着你平时给我做饭的时候也觉得那些都是些麻烦事呗？” “不是，我的错，我不说了。”虞灿嘴里的“小老公”成功把郝好给逗开心了，他深邃的眼眸里亮闪闪的，看着虞灿静静地笑。 “这还差不多，等着！”虞灿穿好衣服走出了卧室。 郝好平躺在床上，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上一次虞灿做饭没把火点开就在那儿煮面，要不是他不放心去看了一眼，他们差点就煤气中毒了。 这次还好，他听到点火的声音了，总归不会再出其他问题。 他放下心来，心里甜蜜的同时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他知道虞灿这么迫不及待地改变是因为没钱之后的不安，虽然虞灿嘴上总是开玩笑，但他心里一定也是不好受的。 他拿起手机，给许强发了条微信过去： 强哥，开了年咱们就赶紧开始招人吧，你那边资金有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许强回了：没问题，正好我家里有个表妹也想出来闯闯，她人还算精明，也能干，我跟她说了我们现在的情况，她愿意少拿点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郝好：你觉得合适的话我没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强：还没定，咋啦？ 郝好：没事，就是问问，那你忙你的，新年快乐啊强哥。 许强：你也新年快乐。 郝好收起手机，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仔细地盘算着开年之后的规划，他比任何时候都更迫切地想要挣到钱，他得让虞灿安心才行。 这时虞灿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郝好回神看向他：“煮好了?” “没呢，还在煮，我再来躺会儿。”虞灿直接倒在了郝好身上。 郝好抱住他，把刚才他跟许强聊的内容告诉了虞灿。 虞灿听了说：“挺好的，不过用人不唯亲，朋友不合伙，你这都占了俩了，你自己还是要注意点，有时候该断则断，有些事情也要防患于未然，知道吗？” 郝好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虞灿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把人想得太坏了？我这么怀疑你战友，你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郝好摇头：“你是我媳妇儿，难道还能害我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那就行。”虞灿很满意郝好的回答，他下巴杵在郝好的胸肌上，感受着郝好结实的肌肉忽然有些意动。 “咱俩都多久没做了？” 郝好有些意外他这么直接，忍不住笑道：“干嘛？你想了？” 虞灿勾起嘴角坏坏地笑了笑：“怎么？你就不想？” 郝好低头亲了他一口:“你想就来。”他说完翻身将虞灿压在了身下。 虞灿却又推开了他：“算了，你手还伤着呢，别把伤口裂开了。” 郝好无奈地看着他：“你逗我玩儿呢？” “噗，谁让你这么不经逗啊？”虞灿轻佻地捏住郝好的下巴，眼里满是戏谑：“唉，你这么经不住诱惑可不行啊？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郝好抓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语气又低又沉：“我只受你诱惑。” “这还差不多。” 虞灿感受到郝好的意动，就从他身下逃了出去：“我去看看汤圆好了没有！” 郝好被他撩拨完就扔下，只能无奈地又躺回去，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吃完饭后就一起窝在床上看电影，追剧，这还是他们在一起以来鲜有的休闲时光，虽然做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事，但因为有最爱的人在身边，做什么都充满浓情蜜意，他们都觉得有种度蜜月的感觉。 后来的几天里两人也基本没怎么出门，家里的菜吃完了就出去买点菜，偶尔傍晚吃完饭会一起去街上走一圈儿，隔一两天一起去看看吴维，就这样过了五天后，吴维那边就出院了。 吴维出院那天正好许强带着他表妹也来了，于是两人分了两路，虞灿去医院，郝好去了火车站。虞灿到医院的时候他们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王秘书也已经回来了，见到他来，吴维笑着朝他招手：“灿灿，你来了。” 虞灿大步走上前，从王秘书手中接过轮椅，一边推一边问道：“吴叔，怎么这快就出院了？” 吴维笑了笑：“医生说我的基本指标都没有问题了，剩下的就是静养了，我老在医院里待着也不习惯，所以提前出院了。” “那你回去得安心静养才行，公司的事儿你最好少操些心。” “我知道，你放心。” 第160章 开年 王秘书把车开在了医院门口，虞灿停下轮椅，说：“小心点，我扶你上车。” “嗯，没事儿，我可以。” 虞灿手扶着吴维的腰，小心翼翼地送他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你家里也没有个照顾你的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要不还是继续请个护工吧？” 吴维想了想：“嗯，也可以，待会儿我让王秘书帮我找一个，对了，郝好今天怎么没来？你俩不是走哪儿都黏黏糊糊的吗？” 虞灿关上车门，说：“他战友来了，就是跟他合伙的那个人，还带了个表妹来帮忙，他去接他们了。” “哦。”吴维点了点头：“看这样子，郝好他们是想扩大规模了？” “嗯，是有这个想法。”说起郝好，虞灿一脸的骄傲，像是炫耀自家孩子的家长似的,“我们好好开学了还打算报夜校学商务英语呢。” 吴维见他那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这是要往外贸发展了？” “嗯，是有这打算，不过是去非洲那些落后的国家倒腾二手衣服，我总归还是有些担心。” 吴维安慰道：“你也别担心，这些年国家帮着非洲做了不少基建，而且这些年去非洲做生意的国人也很多，现在去非洲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冒险了。” 虞灿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但非洲是个传染病大国，我还是不太想让他去。” “那你拦着他？” “算了。”虞灿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有想法，我这个对象总不能给他拖后腿，我应该要支持他的。” 吴维见虞灿这么纠结，好笑的同时又被这份年轻却炽热的感情而打动。 他笑着说道：“你能这么想是对的，郝好挺聪明的，又能吃苦，他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前期肯定还会面临一些困难，吃些苦头，这个时候你的支持尤为重要，你们既然是认真想在一起的，就要做好一起面对一切的准备。” 虞灿点头：“我知道，我有准备。” “嗯。我相信你们。”吴维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虞灿，“这个你拿着。” 虞灿低头一看，愣了一下后赶紧拒绝：“吴叔，不用，我们还没到这一步呢。” 吴维坚持把卡塞进了虞灿手里：“叔叔给你，你就拿着，这是给郝好的，他现在是创业初期，肯定需要钱，卡里没有多少，只有五十万，算是我给你们的一点支持。” 虞灿还是拒绝道：“吴叔，真不用，我们靠自己慢慢儿来就好，你拿回去。” “灿灿，你难道也要在这件事上犯倔吗？”吴维语气沉了下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资源和背景对于一个人的成功有多重要，别人没有这些就算了，他们只能靠自己拼个头破血流才去够到别人的起点，可你和郝好有我这个资源和人脉为什么不用呢？明明可以少走些弯路，少吃些不必要吃的苦头，你又何必让郝好去吃呢？” 听完吴维的话，虞灿沉默了。 他当然也知道资源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有多重要，骨气和自尊这些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当然也很重要，但这些东西也是需要一定实力来支撑的。 他想要他的郝好能够永远挺直腰板面对别人，那他就必须要让郝好有足够的底气。 而在如今这个社会，说白了，钱才是永远的底气。 吴维把卡塞进虞灿手里，说：“成功学一向鼓吹努力和吃苦，但我们都知道，这些东西在资源面前是毫无意义的，灿灿，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虽然我们没有父子缘，但我总归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所以你不必同我客气，以后遇到困难只管朝我张口，咱有捷径，没必要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你说呢？” 虞灿挣扎了片刻，还是收下了卡， “那这些钱算是我们借你的，等我们好好发达了，将来连本带利地还你。” “哈哈，好，那我等着！” 另一边，郝好也在火车站接到了许强和他表妹。 “强哥！这儿！” 许强闻声提着大包小包转头对他身后穿着朴素的女孩儿说：“走吧，我战友到了。” “哦。”刘素素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许强身后。 等两人走到面前，许强把自己手里的一个大包裹递给郝好：“这是给你们带的特产，有腊肉，有酱鸭，你们带回去吃。” “谢谢强哥。”郝好伸手接过，许强看到他手包着纱布，赶紧把包收了回去：“怎么了这又是？这只是怎么又伤了？” 郝好笑了笑：“没事儿，就是被刀割了条口子，这次没被废。” “怎么这么不小心？” 郝好笑了笑，没多说。 许强也没再问，他把东西都提到自己手上：“那你别提了，走吧，先在我们住的附近给表妹找个旅馆。” “行。” 许强转头对刘素素说：“素素，叫人，这是你郝哥。” 刘素素红着脸朝郝好笑了笑：“郝哥。” “哎，你好。”郝好朝刘素素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两人上了他们的那辆旧面包车。 等安顿好刘素素后，郝好又跟两人一起去吃了顿饭，饭桌上，三个人大致沟通了 一下接下来的规划和安排，这一阵聊下来就到了晚上。 虞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郝好，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郝好听到电话响立刻就中断了谈话，起身走到屋外去接电话了。 刘素素看着郝好的背影，侧头小声在许强耳边说:“哥，郝哥真帅啊，像明星一样！” 许强笑了笑：“他是挺帅的，不过你可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啊，人家有对象的。” “哦……”刘素素盯着郝好的那两条大长腿，表情有些失落。 许强低头看着郝好的笔记本，心里还在琢磨着去非洲的事。 郝好打完电话回来后就说：“强哥，那我们今天先聊到这儿，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先休息一天，给素素找个房子，等后天咱们就正式开工？” 许强点头：“行，那你先回，有事儿咱们微信聊。” “好，那后天见。” “后天见。” 郝好回到家的时候刚打开门就闻到了饭菜香，他笑着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正在做菜的虞灿：“好香啊，做的什么？” 虞灿得意地说：“你不是想吃啤酒鸭吗？我按照大厨的食谱做的，保管一比一还原，味道肯定差不了。” “那是，你这么聪明，做什么都厉害，饭也做得比我厉害。” 郝好的肯定让虞灿更加来劲儿了。 “那是，你啊，能找到我这么个对象就偷着乐吧！” 郝好轻笑：“我不偷着乐，我明着乐。” 他亲了虞灿的脸颊一口，说：“对了，强哥给我们带了些土特产，有腊肉还有酱鸭，你要吃不？” “明天吧，这会儿懒得收拾了。” “行。” “快去洗手盛饭，鸭子马上就出锅了。” “好。” 第161章 媳妇儿 两个人吃完饭后，郝好又想抢着洗碗，却被虞灿坚决制止了，郝好无奈，只好跟着虞灿进了厨房，即便他什么都干不了，但也非要在虞灿身边跟着。 虞灿只能在郝好的陪同下把碗洗了，这些天虞灿什么都不让郝好做，郝好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过过这么养尊处优的日子，他非常不习惯，有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 虞灿收拾房间的时候他也跟着，但虞灿什么都不许他碰，连衣服也不许他叠，好像他是什么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纸糊人一样。 郝好只能默默地跟在虞灿身后，期望能捡点活儿干，虞灿一回头额头就撞到了郝好的鼻子上，郝好的鼻血当场就流出来了。 “哎呀，快快快，快低头！” 虞灿一边带着郝好去卫生间，一边有些无语地说：“我真是服了你了，走一步都跟，你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不能乖乖坐一会儿吗？” 郝好捂着鼻子没好意思吱声。 “快，我给你冲冲凉水。” 虞灿心疼地给郝好一阵处理，这才把他的鼻血给止住。 止住鼻血后，郝好就被虞灿扒光了衣服直接按在了床上。 “从现在起，你的脚不许离开这张床一步，听清楚了没？” “嗯。”郝好老实地点了点头，眼睛却还是牢牢地黏在虞灿身上，看着虞灿费力地拖地，又看着虞灿给他拧毛巾洗脸，还有，给他端水泡脚…… 从前郝好也经常给虞灿洗脚，他从没觉得有什么，因为虞灿是他的媳妇儿，为他做这些在他心里都是应该的。 可是虞灿为他做这些就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半跪在上，认真地给他按摩的虞灿，一股柔柔涨涨的情绪挤满了他的心房，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揉按着虞灿的头发。 虞灿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别动手动脚的，老实点儿！” 他语气凶巴巴的，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郝好不禁想起他年幼时印象十分深刻的记忆。 邻居家的大叔因为人太好说话总是被人欺负，她的媳妇儿每次都会凶巴巴地骂他没出息，却又会在他下次被人欺负的时候挡在他身前，将那些企图来占他便宜的人骂得直不起头来。 那个时候的郝好特别羡慕那个大叔，因为有人永远站在他那一边，有人愿意管他。 他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媳妇儿的渴望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种子。 后来，他自己深陷在烂泥一般的人生里，早就不敢奢想他这样的人还能有人爱…… 再到现在，他竟拥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我也有媳妇儿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手沿着虞灿的头发一路往下，落在了虞灿脸上。 虞灿抬起头，这才看到郝好那深邃的眼眸里流转着腻死人的温柔。 他好像很开心。 虞灿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很乐意看到郝好高兴。 他勾了勾嘴角，语气也温柔了些：“说什么傻话呢？给你洗个脚你摸不着北了是吧？” 郝好也笑：“嗯，摸不着了，媳妇儿，谢谢你对我好。” “行了，平时你都给我洗了多少回了，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你道谢啊？” “不用，你是我媳妇儿，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虞灿抬起眼皮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那你不是我小老公吗？我为你做什么不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个略带一丝宠溺的称呼从虞灿口里说出来，郝好心里更是止不住地甜。 他很喜欢听虞灿叫他老公，也许虞灿说得对，他的确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他渴望成为虞灿的天，为虞灿撑起一片天地，他渴望虞灿完完整整地属于他，渴望将虞灿圈禁在属于他的领地里……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虞灿是属于他郝好的。 他很想在虞灿身上打上一个明显的标记，让那些觊觎虞灿的人都识趣地离开，他想要他们的灵魂都捆绑在一起，这样即使他们死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都还会继续在一起…… 可这些念头他都不敢告诉虞灿。 虞灿一定会害怕的。 郝好克制的吞咽了一下，指腹在虞灿的嘴角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暗哑：“老公就老公，干嘛总得加个小？” 他动作间明显的动情让虞灿心里没出息地燥热起来。 “我乐意！”他拿毛巾给郝好擦干了脚上的水，站起身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赶紧躺好，等我收拾好了就来临幸你！” 他说完就端着盆子走进了浴室。 “哦。”郝好听话地钻进被窝里，望眼欲穿地盯着浴室的门，脑海里忍不住想象着虞灿给自己做准备的样子…… 北方的初春冰雪还未消融，但郝好却觉得燥热得不行。 自从他手受伤后他和虞灿就没有再亲热过了，今天虞灿照顾完家里的事后，还会主动照顾他吗？ 他靠在床头，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媳妇儿出来。 虞灿出来的时候被郝好那直勾勾地视线看得浑身发热。 他不太自然地走到床边，郝好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他走。 “看什么看？再看你能给我看出朵花来啊？” 郝好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充满了所有热烈情意的眼眸渴盼地望着虞灿。 “……” 虞灿一把坐到他身上，伸手盖住了郝好的眼睛，他把头搭在郝好肩膀上，似是认命一般说：“小屁孩儿，你可是会拿捏我了。” 郝好抱住虞灿，即便被蒙着眼，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虞灿那张清淡的唇覆上。 他们浓情蜜意地接吻，彼此的情意全都化在那一个吻中。 …… 虞灿主动地将一切奉献给他的爱人，在大雪纷飞的深夜里，他为爱人的心中点燃了一把火，为他驱逐所有寒冷，只剩下灼热的爱意。 郝好抱着累得倒头就睡的爱人，忍不住低头一遍又一遍地吻。 他被虞灿满足了所有的欲望，此刻心里淡淡地泛着懒意，有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窗外的雪花还在肆意翻飞，可他住在不会漏风的房子里，抱着暖呼呼的爱人，没有一片雪花能落在他身上。 这样的日子，真好。 第162章 小老婆 郝好抱着虞灿沉沉睡去，梦里，他头一回梦见了奶奶。 奶奶拉着他的手，还像从前一样，噙着泪，无力地说着：“我可怜的乖孙，你命苦啊……” “奶奶，我命不苦。”郝好也噙着泪，将头靠在老人的腿上，语气里是彻底的释然：“奶奶，我现在很幸福，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我命好，特别好，你放心。” “你很幸福哇？”老人低头看着郝好慈祥地笑着：“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要听虞灿的话，要听话……” “嗯，你放心，我都听他的。” “那就好，你们幸福就好，那我也放心了，奶奶要走了，你以后就只有虞灿陪你了，你个人好好的哦。” 郝好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他在睡梦中留下了一滴眼泪，滴落在了虞灿的颈窝里。 原本在熟睡中的虞灿竟然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捧着郝好的脸亲了一下，意识都还没清醒，嘴里就脱口而出：“好好……怎么了……怎么哭了？” 郝好从梦里醒来，把头埋在虞灿的脖颈间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虞灿，我只有你了。” 虞灿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郝好的头，睡意朦胧地说：“嗯……我知道……我会照顾好你……乖……别哭……” “嗯。” 郝好翻了个身，把虞灿抱在他身上压着，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后，他心里的空洞才又被重新填满。 虞灿趴在郝好身上，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郝好也拥着一颗满满的心重新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第二天一早，虞灿被导师一通电话给叫走了，郝好只能独自在家，虞灿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老实在家待着养伤，什么都不许干，郝好只能老实答应。 他在家里继续看了会儿剧，又把虞灿给他买的经济学的书拿起来看了一会儿，中午吃的是虞灿给他点的外卖，下午迷迷糊糊地睡了2个小时，醒来一看时间才三点。 这一天他过得是度日如年，忙碌惯了的人根本就闲不下来，虞灿又不在，他自己一个人带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人都要傻了。 他在家里一阵辗转反侧后，突发奇想想去虞灿学习的医院里看看他。 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虞灿正儿八经当医生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对着别的病人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也像当初对他那样凶巴巴的又没有耐心。 郝好越想越好奇，于是他瞒着虞灿自己坐公交车偷偷去了虞灿所在的医大附院。 虞灿自从跟虞婉彻底决裂之后，对于学医这件事更是发自内心地地排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虞婉强加给他的一切，但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他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不能再像之前那么任性，他总要考虑他和郝好的未来。 医院的白墙让虞灿心里无比的压抑，他一站在这里就想逃，可他没有一次真的逃过。 从前是因为他妈，现在是因为现实。 他在这个地方总是一味地妥协。 他忙碌了大半天心里实在是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咳咳！” 一道雄浑有力的咳嗽声从他身后传来。 有点耳熟。 他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郝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含笑意地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 虞灿很不想承认，但这一刻，他的确是因为郝好的出现而感到十分惊喜，那股一直堵在他胸口的窒息感也在看到郝好的那一刻都消失了。 “我在家里待着无聊，想着来看看你，顺便就接你下班。”在医院里郝好不敢和虞灿太过亲密，但他心疼的眼神还是藏不住：“你是不是一直没休息啊？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 “是挺累的。”虞灿指了指外面，说：“你跟我来。” “哦。”郝好起身跟在虞灿身后，小声问道：“你可以离开吗？会不会被投诉啊？” 虞灿笑了笑：“怕什么？我又不是主治医生，我就是个研究生，来学习的，这医院离了我还是能转的。” “哦，那就好。” 两人来到了消防通道里，虞灿上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快速地抱了郝好一下，在郝好刚想回抱住他的时候，他就抽身离开了：“好了，这儿随时都会有人来，我抱着一会儿够充电了。” 听到他的话，郝好心疼得不行：“你不是不喜欢当医生吗？反正你妈现在也逼不了你了，要不咱不干了吧？” 虞灿听完只是笑笑：“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我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熬到要毕业了，好歹也得拿了毕业证再走啊，也就几个月的事儿了。” 郝好点了点头：“那行，那等拿了毕业证咱们就再也不来了。” 虞灿笑着轻轻踹了他一脚，说：“你说得轻松，我不来这儿那我一个医学生能干嘛？” “你来给我当秘书！” “去你的！”虞灿笑着又踹了郝好一脚，郝好笑着让他踹。 “就你那三个人的小作坊还想配秘书呢？” “那你就先在家待着，等我们成立公司了，你再来给我当秘书！”郝好这话虽然是用玩笑的口气说的，但他眼中的期待却也是实打实的。 虞灿没好气地说：“你行啊你，公司都还没影儿呢，你就惦记着小秘书了，你知道秘书是干什么的吗你？” 郝好沉声笑了笑，说：“我知道，小秘书就是小老婆，你在家里给我当大老婆，到公司来给我当小老婆，这样好不好？” “你说什么？”虞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郝好这人平时还是非常正经的，虞灿甚至觉得郝好骨子里十分传统和保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虞灿才是那个更放得开的人，所以今天郝好突然说这么一句骚话直接就把虞灿给听愣了。 郝好看到虞灿惊讶的模样只是笑了笑，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平常的话一样。 虞灿回过神来后也不管楼下有人上来的脚步声，直接上手去掐郝好的脸：“好啊你！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学坏，你还没开始有钱呢，这就已经开始惦记着小老婆的事儿了是吧？” 郝好抬手随意地躲了两下，笑着说：“反正大小老婆都是你，有什么不能惦记的？” “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两人在楼梯里打打闹闹，虞灿虽然嘴上说着生气的话，但脸上却不知不觉地挂上了笑容。 第163章 好记性 顾禹碹和另一个医学生刚刚从楼下走上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顾禹碹停下了脚步，另一个人则是虞灿的学妹刘娜。 “学长！好巧！你也来偷懒啊？” 在见到虞灿的时候，刘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在看到虞灿脸上的笑容后，她愣了一瞬。 和虞灿认识了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虞灿对谁笑得这么灿烂过，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另一个人。 郝好在看到有人来后就收敛起了神色，又是那副有些凶的模样，但这丝毫无法掩饰他英俊又阳刚的长相。 虞灿见到两人后脸上的笑容也很快散去，他朝他们点了点头，说：“是挺巧，你们来三楼干嘛？” 顾禹碹开口回答：“我们负责的那个病人情况有些不好，老师之前被叫走了，我们来找他。” “哦，那赶紧去吧。”虞灿拉着郝好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顾禹碹来到虞灿面前，无视郝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眼神，问道：“伯母身体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多谢关心。” “应该的。” 顾禹碹看了一眼郝好，说：“你们不忙吗？” 虞灿耸了耸肩：“忙啊，我才刚出来透口气呢，马上就回。” 刘娜跟在顾禹碹身后，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眼睛贼亮。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这狭小阴暗的楼梯间里被三个大帅哥环绕着！ “学长，这位帅哥是你朋友吗？” 经过郝好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闺蜜最喜欢郝好这款的酷哥，而且她闺蜜也是一个大美女，她想着要不给人牵一下线，要是两人真成了的话，那她和虞灿以后也有更多见面的机会。 虞灿不想多说，就淡淡地点了点头：“是我一个朋友，来看看我。” “你朋友好帅啊！他有女朋友了吗？” 刘娜问得很直接，年轻人本来就大胆，她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但她问完后三个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这就有些尴尬了。 “怎……怎么了？我太冒昧了吗？”刘娜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我闺蜜特别喜欢你朋友这款，我就想着帮她问问，如果帅哥有对象了就当我没问哈，呵呵……” 虞灿一脸微笑地回头狠狠地瞪了郝好一眼后，转头对刘娜说：“是挺冒昧的，他有对象了，大老婆和小老婆各一个，不是什么好男人，你让你闺蜜以后找对象擦亮眼睛，别选到这种渣男，知道吗？” 郝好被媳妇儿当众诋毁，却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只能老老实实地板着脸装深沉。 顾禹碹若有所思地盯着虞灿和郝好看，刘娜则笑得更加尴尬了：“呵呵，学长，你开玩笑的吧，这位帅哥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虞灿冷冷地吭了一声：“呵，人不可貌相，你以后也长点儿心知道吗？” 他说完又回头瞪了郝好一眼。 郝好站直了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出。 刘娜看着虞灿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我眼光还行的，学长总不会是这种人吧？” 她这一记直球打得虞灿措手不及，虞灿刚瞪完郝好就被人近乎直接的表白，他原本也是不在乎的，可郝好这人死心眼儿，爱吃醋，顾禹碹这不相干的同学的醋他都能吃得那么起劲儿，这会儿人家直接当着他的面儿给他表白了，虞灿有些担心今晚他是不是又得主动奉献才能把人哄好了…… 果然，郝好的脸色越来越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突然朝虞灿看了过来，看似平静的眸光中，隐隐含着的那丝熟悉的危险气息让虞灿下意识地就犯了怂…… 虞灿干咳了两声，冷淡地说：“我当然不是这种人，我和我恋人的关系很好。” “学长你谈恋爱了？！”刘娜人都傻了，她不过就是这两个月忙着写论文没时间关注虞灿而已，怎么突然间虞灿就谈恋爱了！ “嗯，好了，我也该去忙了，先走了。” 虞灿推着郝好离开了楼梯间。 顾禹碹冷冷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沉声说：“走吧。” “哦……” 刘娜失魂落魄地跟在顾禹碹身后，她不甘心地问：“顾学长，你和虞灿学长是一个宿舍的，你知道他对象是谁吗？” 顾禹碹冷冷地回头看她，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难道还想抢虞灿吗？” 他这个“抢”字用得有些重，刘娜愣了愣后尴尬地说：“我没有，就是有些好奇，虞灿学长这样的高岭之花在咱们学校里一直没人能够拿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魅力……”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司马昭之心已经太明显，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强行挽尊，于是干脆也就不说了。 “对了，之前那个病人的并发症书上好像没有，这种不按教科书生病的病人我最怕了，学长觉得他有可能是有其他查出来的问题吗？” 顾禹碹冷冷地说：“应该不是，待会儿问问老师吧。” “嗯，好。”刘娜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也没有再没话找话。 郝好跟着虞灿重新回到了医院的走廊里，他目视着前方，肯定地说：“那个女生喜欢你。” 虞灿心里有点发虚，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理直气壮的：“那多正常啊，哥这么帅，有个人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可没给她任何遐想的机会啊，平时跟她也没有什么交集，你不许乱吃飞醋，知道吗？” “她是以前给你发微信的那个女生吧？” “啊？什么以前？” 虞灿被问得一头雾水。 郝好面色平静地说：“那次你来家里给我们送肉吃，你坐在凳子上生我气的时候有个女生给你发微信，就是她吧？” “……” 虞灿头皮发麻：“不是，你记性也太好了吧？这么久的事你都还记得？” 郝好回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虞灿：“你微信里有多少人是对你有意思的？” “那我哪儿知道啊！”虞灿被郝好的目光看得越来越心虚，他赶紧低头看了一下表：“呀，我都出来这么久了，我老师该找我了，我先去忙了啊，你自己在外面坐会儿，我走了啊！” 虞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郝好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不敢耽误虞灿的正事儿，他只能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玩手机打发时间。 第164章 跳楼 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愁容，生老病死，所有人世间最无奈的事都发生在这里，这是一个被绝望笼罩着，专门祈求希望的地方。 郝好玩了一会儿手机就站起身，打算去透透气，他从楼梯直接走到了顶楼。 虞灿和他老师在诊室里接诊，窗外忽然传来一阵一阵的尖叫声，虞灿正好在窗边就往窗外看了一眼。 医院的平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人，大家都抬头望着楼顶的方向，虞灿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他们隔壁楼的楼顶上有一个人正坐在天台边上，双腿悬空…… 虞灿瞪大了双眼，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看见郝好就在那个人的身后，看样子他是想要去救她！ “老师，有人要跳楼！我去一下！” 虞灿匆匆跟他的老师说了一声后就要走。 “你回来！”他老师叫住了他，“你去能干什么？别过去添乱，这种事有人去处理！” “不行，老师，我朋友在那里，我怕他出事，我得去看看！” 虞灿说完再也不敢耽误，转身飞快跑出了诊室。 一路上，虞灿心急如焚，一分一秒也不敢停，别人要死那是别人的选择，虞灿早已看淡了惯了生死，但郝好不行！ 他不想看到郝好犯傻去当什么英雄，他也无法再承受一次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救人而失去生命的事了…… 他一路火急火燎地跑到了顶楼，这时候顶楼已经被工作人员围住了，几个保安还有病人家属在那里劝说哭喊，郝好则是伺机悄然靠近。 虞灿看着郝好沉着的脸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燕燕啊，你快下来，医生说了咱们还有希望，你别做傻事啊！你走了妈妈可怎么活啊！” “对啊美女，你快下来，这楼这么高，摔下去可疼可疼了啊！” “你们别过来！” 坐在围栏边上女生看着脚下围着的人情绪更加激动，她身体有往前倾了一下，吓得她妈当场就跪了下来。 “燕燕！你冷静点啊！你别动！” 郝好借着保安的身形掩护又上前了一步。 “燕燕，你先下来好不好，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香酥鸭好不好？你别吓妈妈了，你这样让妈妈怎么办啊？” 女生终是不忍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喊，她回了头：“妈，你别劝了，我不想活了，活着好痛苦，我不想被那些冰冷的仪器绑着，我害怕……” “那你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不怕吗？燕燕，你别犯傻啊……” “你别说了！”女生的情绪很激动。 就在这时，郝好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个女生反应过来后立刻就往楼下跳，郝好只能死死地抓住他。 郝好的手还伤着，平时虞灿碗都舍不得让他端一下，现在骤然这么一使劲儿，郝好明显感觉到他差点就要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了。 “嘶”，他小声痛呼了一声。 虞灿见状一把推开拦住他的人快步走向郝好。 走近了他才看见郝好被那个女生连带着半边身体都掉下去了，他心脏都停滞了好几秒，十三年前的悲剧和此刻的场景重合，他恍然间看见了他爸爸毅然决然走向刀尖的画面…… “郝好！你给我放手！”他崩溃地大喊，这一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郝好此刻被几个保安牢牢地抓着腰和腿，听到虞灿崩溃的声音后他就知道要遭了。 虞灿大步上前，死死地抱着郝好的腰拼命地往回拉，见郝好还拽着那个跳楼的女生，手掌的血都滴在那个人脸上了…… 那个女生跳楼的时候倒是勇敢，这会儿悬在半空的时候倒是知道怕了，她死死地捏着郝好的手，根本不管郝好的死活。 虞灿又气又急，脑子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朝郝好大吼：“你给我放手！她要死你让她去死！别人的命关你什么事！她妈都还在这儿！轮得到你去为她奋不顾身吗？你的手还伤着你还记得吗！” 虞灿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那个女生的妈听完后立刻崩溃大哭，她死死地拽着郝好的腰，大声哀求：“求你别放手，求求你别放！” 一旁的保安也赶紧过来把虞灿拉走：“嘿，你这人怎么来帮倒忙呢？你瞅你说的那是个什么话？” 他看了一眼虞灿身上的白大褂后小声对虞灿说：“你可长点儿心吧，这话是你一个医生能说的吗？赶紧走，不然等会儿不管那人上来了还是下去了，那家属都不会放过你的。” 虞灿根本听不进保安的话，他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心神全然锁定在郝好身上。 几个人围着郝好拼命地把人往上拉，下面隐隐听到那个女生也在哀求郝好别放手…… 虞灿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如果不是有法律和道德约束他，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把郝好的手拽开！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任性要让他的郝好跟着一起买单！ 郝好的手哪里承受得了那么重的重力！ 虞灿的视线一片模糊。 拦着他的保安回头看人快要被拉上来了，而虞灿还杵在这儿，他赶紧就把虞灿往楼梯口推：“快走，快走，别等人把你给记住了，到时候就真走不了了！” 虞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但在亲眼看见郝好被成功拉上来后，他的神色却又迅速平静了下来。 郝好被拉上来后，保安就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跳楼的女生，郝好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但他根本顾不上看自己的伤，他赶紧回头找虞灿，却只看见虞灿决然离去的背影。 “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女孩的妈妈拉着郝好的手拼命地感谢，在看到郝好血淋淋的手却又赶紧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你这手是原本就有伤的吧？不是为了我女儿弄伤的吧？” 郝好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下楼梯的时候只看到虞灿飞快消失的一片衣角，他赶紧大喊：“虞灿，你等等我！” 虞灿没有等他，等他追过去的时候，虞灿已经没了人影。 他赶紧拿出手机给虞灿打电话，电话响了却迟迟没有人接…… “完了……完了完了……” 第165章 it＇s a mistake 郝好内心慌乱，不敢有一丝耽误赶紧跑到了虞灿老师的诊室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面望了一眼，虞灿并不在里面。 他又拿起电话边打边找，可电话通了之后始终没有人接。 他滴着血的手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见他只知道打电话，一位热心的阿姨走过来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啊？你这手一直在滴血地赶紧包扎才行啊！” 郝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还是放下了手机， “我知道，谢谢你，我没事。” 和阿姨道了谢后，郝好还是找护士去包扎伤口去了。 护士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旧伤，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了啊？本来伤口都快好了，又给生生撕裂了，你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吗？这手你不想要了？” 郝好低着头没有吭声，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他的手差点又废了…… 本来他就已经残了一只手，他已经很自卑了，要是右手再残疾的话，他自己都没脸继续待在虞灿身边…… 现在才来得及想后果的郝好心里一阵后怕。 还好他的手没废，不然他为了一个陌生人就要失去虞灿了！ 想到这个可能郝好后背直冒冷汗，同时他也更加理解了虞灿的感受。 郝好有些懊恼自己的冒险，当时明明有那么多人在，的确也轮不到他这个伤患去逞英雄，而且他又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虞灿要负责一辈子，他不该那么不计后果的。 护士手上的动作并不算温柔，郝好疼得额头直冒汗。 之前因为急着找虞灿，他倒也没觉得有多痛，可这会儿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处理伤口的时候，这种生肉被撕裂的痛才开始钻心蚀骨。 他忍不住又拿起电话，给虞灿发了条微信过去：媳妇儿，你在哪儿啊？我错了，我不该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救别人，对不起，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他发了过去之后虞灿还是没有回。 他又继续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没有下次了，你放心，你爸的事不会再次上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虞灿躲在住院部的小花园里，看着郝好发的微信面无表情。 他才看完上一条，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my treasure：媳妇儿，我的手好疼啊……你来陪陪我，好不好？【图片】 看着郝好发来的那张血肉翻飞的图片，虞灿冷漠的表情到底还是绷不住了。 他回了一句：活该！你自己爱逞英雄能怪的了谁！你包扎完自己回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郝好很快就回了过来：别啊，我是来接你的，怎么能自己回去呢？媳妇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主要那是一条人命，我当时就是……唉……反正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不去冒险了，你别生我气了吧，你刚刚头也不回地就走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 虞灿盯着最后那句话出了许久的神。 他现在还是很生气，特别生气，而在这股强烈的气流下掩盖的是他深深的恐惧。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见郝好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的时候心里有多绝望，他生气的点不仅仅是郝好为了别人不顾及自己的命，更是因为郝好和他爸一样，在做所谓的英雄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念过他的感受…… 人人都想当英雄，落难时人人都盼望英雄会降临，可没有人想当英雄的家人，英雄的爱人…… 因为英雄把无私奉献给了所有人，却唯独把自私留给了家人。 虞灿知道在道义上他不该生郝好的气，甚至该为他挽救了一条年轻的生命为荣，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吧，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个女生如果没有郝好救她会不会死，因为那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可郝好为了那个毫不相关的人就把他抛之脑后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很大…… 他和郝好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吵过架，闹过矛盾，他们一直都过得很开心，很幸福，很相爱…… 他曾经无比自信他在郝好心中的地位，可这一刻，他却失去了那股自信。 原来他始终都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抛弃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他这一生最在乎的人就三个，他爸为了别人抛下了他，他妈为了他爸也一直否定他的存在，现在，他的郝好…… 也是一样的。 “呵……” 虞灿捂着脸，藏住他不甘的眼泪，他知道他此刻的想法是极端的，消极的，可他就是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他忽然很后悔，后悔他打破了他为自己圈好的安全区，他不该走出来的。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培养痛苦的温床，只要他放任了感情的滋长，最后得到的，一定是等比的痛苦…… 就像现在，他知道他依然被郝好爱着，可依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作为一个医生预备役，他当然知道他现在的心态有问题，他知道他的抑郁症又犯了，住在他心里的那个魔鬼从来没有消失过，它会见缝插针地吸收他的负面情绪，只要给它一条缝隙，它就会抓住机会往外钻。 虞灿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吃药了，自从他和郝好相遇之后，那些会让他变得像木偶一样的药他几乎再也没有碰过。 他曾以为郝好就是他的药。 可是，对他这种人来说，只是有爱，还是不够的。 他就像是一个到处都是破洞的气球，必须有人一直一直不放弃地为他打气，全方位地为他堵住那些致命的缺口，他才有可能重整旗鼓，可他的缺口那么多，怎么可能堵得完呢…… 虞灿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远方的云无声流泪。 真的是有点累了。 反复期待，反复落空。 心存幻想，又被现实打破。 他这种人，心理脆弱得不堪一击，竟然还敢把心交出去。 虞灿用力地攥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吐着气。 这颗心好久都没有这么痛过了，明明他还是被爱着，却依然还是会这么痛，这怪不了别人，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果然还是只适合自己一个人远离人群，封心锁爱，不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不去爱任何人，只有这样，他这颗破破烂烂的心才能保得住。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虞灿却没有再看的心情。 郝好没有对不起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他自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纠正这错误。 第166章 无所谓对错 郝好手包扎好了后就赶紧火急火燎地去找虞灿了，他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虞灿的号码，终于在他准备换一栋楼找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郝好赶紧问道：“虞灿，你在哪儿？” 虞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现在要去忙了，你先回去，不用等我，晚上我回去有话要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不是，我还是等你吧，我……” “嘟嘟嘟嘟……” 虞灿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郝好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 虞灿平时脾气不算好，基本一点就炸，今天他这么生气，但却这么平静……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两人从来没有真正吵过架，但郝好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放了几次都没能放进去。 他到底还是没有回去，而是回到了虞灿所在的诊室外坐着等虞灿。 他不敢一个人回去，因为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有在离虞灿这么近的地方，他才能觉得安心一点。 接下来的每一分一秒郝好都如坐针毡。 他时不时地就会偷偷趴在诊室门口，透过那扇小玻璃窗看里面的虞灿。 虞灿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虽然看上去还是和平时在外面一样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很麻木，很空洞，郝好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那是一种特别外在的忧郁感，看得郝好心疼不已。 他在心里责怪了自己无数次，怎么就那么不计后果，怎么就要去管那件闲事…… 其实从前他也不是那么热心肠的人，只是当了一年多的兵让他身上多了一种使命感，也潜移默化地留下了一点英雄主义的情怀，所以他才会无法见死不救。 可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他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需要他的人就是虞灿，他必须要好好活着的。 郝好低着头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抓着自己的头皮，他心里特别乱，特别慌，恨不得立刻冲进那间狭小的诊室去抱住虞灿，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外面煎熬地等。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终于，郝好听到了虞灿和导师告别的声音，他立刻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虞灿。 虞灿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的表情很平静，也没有生气郝好没有听他的话。 他走到郝好身边，冷冷地说：“走吧，先回去。” 郝好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贴在虞灿身后，他视线一直落在虞灿的脸上，不安地问：“媳妇儿，你想和我说什么？” “回去再说。” 虞灿的冷静让郝好更加恐慌，他一把拉住虞灿的手臂，着急地说：“虞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是当兵留下的后遗症，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以后一定看好我这条命，绝对不会再冒险，你要是还气不过，你就打我一顿吧，你别这样行不行？” 虞灿终于肯抬眼看向郝好，只是他的眼里像是一滩死水一般毫无波动：“我说了回去再说。” 他的态度太明显了，这是一种最不祥的预兆，郝好胸口一阵刺痛传来，他舔了舔嘴唇，只能无奈地说了句：“好，我听你的。” 两人一路无言，虞灿用手机打了车，但这个时间段正是下班高峰期，打车根本打不到，两人站在医院外，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往人的毛孔里钻，虞灿身材单薄，尽管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依然还是被冻得鼻尖通红。 郝好心疼地伸手给虞灿捂住鼻子，把他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后：“你离我近点儿，冷。” 虞灿没有拒绝他的关心，不过看上去更像是懒得动弹。 “打到车了吗？”郝好说话间嘴里冒出一长串白雾，在路灯下一阵风就消散了。 虞灿静默不语，他看着郝好期期艾艾的眼神，心里猛地痛了一下。 算起来他和郝好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也就四个多月吧，可郝好和他之间的亲密却是远超了所有人的，真要是说分开，那也是跟伤筋断骨无疑，虞灿之前下定决心的时候觉得他可以做到，但真的和郝好面对面的时候，他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一定会要了他半条命。 可是，他真的已经没有了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其实今天的事只是个引子，真正让他意识到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终点的缘由反而是他自己。 他意识到他的消极是一个无底洞，他的绝望是一道深渊，不管他和郝好此刻有多么相爱，在日后长期的消磨中，这些东西都是无法忽视的。 终有一天，郝好会受不了的。 就像他最初顾虑的那样。 只是他当时又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他能战胜这一切，虞灿已经记不得了。 他望着郝好的眼睛，眉眼中溢出来的哀伤浓得刺眼，郝好静静回望着他，眼眶越来越红。 “虞灿，我真的就这么不可饶恕吗？我只是……来不及想那么多，我真的记住这次的教训了……我真的……会改……你说过……你要管我的，我犯了错，你管我，惩罚我都行，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 剩下的话被郝好死死地吞了回去，因为他已经泣不成声。 如果他从来不曾被爱过，那么也许还能像从前一样坚强，哪怕是一个人走在这寒夜，他也可以独自御寒。 可他被虞灿好好地爱过，他尝到了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他以为他有了自己的家，他已经认了主…… 这个时候，虞灿怎么能不要他…… 虞灿眼睁睁地看着郝好弯下了腰，看着他压抑的痛哭，周围人来人往，也有几个人回头观望，虞灿想起之前也有一个类似的夜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祈求郝好别放弃他。 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心情呢？ 也许就和郝好此时差不多吧。 当时郝好回以他坚定的拥抱，可惜，他却不能给他同样的回答了。 “好好，其实你没错……是我自己的问题。”虞灿舔了舔嘴唇，强行压下心里是涩意低声说：“是我还没有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就贸然去爱你，所以才会有现在我们面对的问题，今天，如果你爱的是一个普通正常的人，他应该以你为荣，为你骄傲，可我做不到，好好……我心理始终是残缺的，就算不去正视它，这个事实依然存在”。 第167章 挤地铁 “不，虞灿，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是我没给你安全感，可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害怕了，你能不能……别放弃我？”郝好左手用尽全力去抓住虞灿的手，可他越是想要用力，手心就越是无力，他看着自己这一双手，心里更是一阵颓然。 虞灿也低头看着郝好的手，尤其是他新包扎好的右手，这只手他当宝贝一样保护了这么久，现在却为了别人又变得鲜血淋漓，他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只剩下麻木。 “好好，这不是放弃，我觉得，这是成全。”他轻轻拂开郝好的手，神色哀戚：“没有人能在一个负能量场身边长久地保持幸福，你总有一天会受不了我的脆弱和敏感，受不了我的悲观和消极，但是我却会越发依赖你，离不开你，到那个时候，万一你想走，我不认为我能忍受你的离去。” “我根本不会走！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吗？”郝好压抑的吼了出来：“你生气归生气，你不能一下子就把我的感情都否定了！我他妈那么喜欢你，我那么爱你，你凭什么就因为你的猜测你的想象就判我死刑？” 虞灿面对郝好的爆发显得格外冷静，他勾了勾嘴角，说：“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受不了我了吗？我不仅仅现在会这样，以后我们之间但凡有点摩擦我还会这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总是会悲观，我总是否定一切，你觉得你能忍多久？” “我没有受不了！”郝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心里又急又委屈，可他顾不得自己的这点情绪，他知道虞灿现在又抑郁了，他自己死死地钻进了那个牛角尖里不肯出来，他否定一切逃避一切的做法让他很无奈，可他知道这不是虞灿的本意。 平时的虞灿经常开导他，为他指引方向，他知道虞灿其实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抑郁症的折磨下坚持了这么久。 他抹了一把脸，告诫自己不能慌，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先把虞灿从这种消极的状态里拽出来。 “虞灿，我可以保证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发展，不过现在你状态不对，我们先不谈，我们先回家，然后再好好说，行吗？” 虞灿神色恹恹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郝好看了一眼车满为患的路口，提议道：“这会儿太堵了，估计要等好久才有车，我们去坐地铁吧？虽然挤点儿，但是快一些。” “嗯。” “走吧。”郝好走在虞灿的前面，他宽阔的肩膀像是一道坚实的墙，为虞灿将那些凛冽的寒风通通抵挡在外。 虞灿两眼无神地看着郝好的后脑勺，心里明白今天之后他们就要再无瓜葛…… 这样的事只是想一想，他就已经心如刀割。 爱情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呢？ 为什么明明他们彼此相爱，也没有什么外力能将他们分开，偏偏他却还是会觉得走不下去？ 虞灿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还是太把事儿当回事儿了。 可不管他是不是都不重要，他就是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他明知道他的心里装满了郝好，却还是执意要把郝好往外推，虽然他的情感接受不了，但是理智却非要这么执行。 他觉得他的精神已经彻底分裂了，他失去了平衡，就离成为疯子不远了。 这样的他，不能留在郝好身边，郝好他的命已经够苦了，不能让他下半辈子再继续和他这么一个不稳定的人继续纠缠下去。 想通之后，虞灿的一颗心就彻底硬了下来。 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地铁站，郝好拉着虞灿来到自动售票机前买票，他点完目的地就要拿出手机付款，但他的右手特别痛，一用力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来。” 虞灿调出付款码很快就付了款，郝好从出票口拿了票，说：“走吧。” 虞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这个时间地铁也是人满为患，就是下扶梯都得靠挤，郝好担心虞灿被人挤到，就用手揽住了虞灿的腰，虞灿没有动弹，他的眼神都是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急匆匆地从虞灿身边挤了过去，他动作很大，挤到了郝好的伤口，郝好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吭声。 正在走神中的虞灿却察觉到了他的动静，立刻回过神来轻轻护住郝好的手。 两人手掌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郝好就扣住了虞灿的手，他没有用力，但虞灿也不敢挣扎。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鼻尖又是一阵酸涩。 刚下电梯地铁就到站了，所有人都匆匆的往车门口跑，月台上挤满了下班族，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地往上挤…… 虞灿很少坐地铁，偶尔坐坐也不是在高峰期，他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拥挤着去抢一个狭小的空间，他脸上的平静被打破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且无措。 郝好赶紧护着他往后退：“人太多了，我们等下一班吧。” “嗯。”虞灿刚才被挤地铁的人夹在中间，他的脚都离地了，要不是郝好一直揽着他的腰，这会儿他人估计都上了地铁了。 不过他再是身不由己，也还是没有忘记把郝好受伤的右手牢牢地护在他的掌心里。 他的这份爱护也让郝好难过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郝好带着虞灿来到座椅上坐下，不过座椅上只有一个位置了，郝好让虞灿坐好后，他就站在了虞灿面前，为他挡住那些没挤上去的人。 地铁带走了一批人，又送来了一批人，月台上人来人往，始终都很拥挤。 虞灿冷眼看着那些形色匆匆的路人，他们或是成双成对，或是三五成群，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孤身一人，脸上带着工作了一天的疲惫，麻木地在这等候的间隙短暂地放空。 如果没了郝好，也许以后他也会是这样。 他视线又落在一直站在他面前的郝好身上，抬眸就对上了郝好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眸。 第168章 困兽 t 第169章 离开的时候，有些话没说出口 虞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两只手一起捧着。 郝好也端起茶杯，刚碰到一点茶水他就赶紧放下，一把从虞灿手里夺走了茶杯：“这么烫的水你也喝！” 虞灿被他这么一吼，这才感到舌头和喉咙一阵发麻。 下一刻，郝好的手就捏住了他的脸让他不由地张开了嘴。 郝好脸上焦急的神色像是止痛的灵药，一下就缓解了虞灿口腔里的痛感。 不过它又像是剧烈的毒药，否则他的心不会痛得像是快死掉一样。 他以为这就是极致了。 可原来还有更痛的。 邻桌坐着三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也不知道观察两人多久了，在郝好放开虞灿后，一个穿着时尚，身材丰腴的女孩走了过来， “帅哥，加个微信呗？” 她大大方方地把二维码对着郝好。 虞灿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赌郝好不会同意。 郝好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有对象。” “好吧，那打扰了。” 女孩虽然遗憾，但也识趣地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可虞灿之后却一直陷在这一幕里。 郝好刚才虽然拒绝了，可这样的事不会只发生一次，虞灿无比清楚郝好的魅力有多大，在他放手以后，郝好将是自由的，这就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和别人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尽管他知道郝好不是那么随意的一个人，但如果他放弃了郝好，那郝好早晚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比他好，比他正常，比他阳光，比他乐观，比他积极的人…… 那个人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能给郝好一段站在阳光下的爱情，各种意义上的…… 虞灿食不知味的将郝好夹给他的菜都吃了。 他不知饥饱，吃的东西明显超过了他以前能吃的量，郝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能吃吗？” 郝好平静的让虞灿感到恐慌。 明明之前郝好还那么极力地挽留，虞灿还那么笃定地要分开，现在形势却翻转了。 郝好变成了那个主宰情绪的人，而虞灿却觉得他被抛弃了。 随即他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成年人做出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今天虽说是郝好说了分开，但他们都知道，决定是虞灿做的。 虞灿放下筷子，平静地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吃饱了，走吧。” “嗯。” 郝好拿起衣服，起身去收银台结账去了。 虞灿看着郝好高大的背影，指甲几乎快要刺入血肉。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放慢了脚步，归家的路灯是淡然，宁静的，一点点暖黄融化了令人绝望的沉默。 虞灿突然叹了口气：“我是个胆小鬼，我给你的承诺都没有做到，却还说了那么多大话，好好，你怪我吗？” “如果我说怪你呢？你会改变心意吗？”郝好平静地看着虞灿。 虞灿也愣愣地看着郝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此刻的郝好竟然平白多了一些距离感。 明明他们的肩膀都还抵着彼此的肩膀，他只要微微仰起头，就可以吻上郝好那张看起来有些冷冽的唇…… 但郝好的眼神太冷静了，他看他就像是在看随便的任何人，里面少了点东西，就在他们说分开以后。 虞灿清清楚楚地知道，在这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可是覆水难收，即便他说了后悔，一切也不可能就当没有发生过。 而且他也没有资格后悔，在他成为一个完全正常的人以前，他没有资格负担起任何人的未来。 “怪我就怪我吧，应该的。”虞灿别过头，不敢再看那双陌生的眼。 “嗯。” 郝好的话少得可怜，他在别人面前一贯是这样，酷酷的，冷冷地，生人勿近的。 虞灿还不习惯他对自己也这样。 “嗯”是什么意思？ 是怪他，还是无所谓？ 虞灿很想开口问个答案，可问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完今天，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即使步伐再慢，但归家的路总是有尽头的，两人来到紧闭的房门前，谁也没有先动。 “钥匙呢？”虞灿开了口。 “出门的时候在想你，忘了带。”郝好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多说那一句。 为什么要说那一句呢？ 虞灿努力抑制从心口一路蹿到鼻尖的猛烈酸涩，手指僵硬地从兜里摸索了几下。 也许是因为太冷了，他灵活的手指此刻麻木得很，连简单的一个开锁的动作都做不好，钥匙半天都插不进钥匙孔。 他甚至想，就这样也好，打不开那扇门，就不用继续这一场分离。 郝好的手轻轻覆盖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用力一拧，门打开了。 “……” 虞灿看着漆黑的房间，忽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进去吧，无论如何，今晚先休息。” “好。” 虞灿跟在郝好身后进了屋子。 无论如何…… 他们明明还是相爱的，现在却只是一段无论如何的关系…… 虞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郝好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了卧室。 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虞灿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郝好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沙发上：“我今晚睡沙发。” “不用……”虞灿几乎摇摇欲坠，声音轻不可闻：“你倒是适应得挺快。” 郝好站在原地，沉默地看向他。 “我以为你不想再和我睡。” 虞灿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着，他故作轻松地说：“好好，就算我们要分手了，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不是因为不爱了才分手的，所以……”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难过得有一两秒发不出声音。 “所以，以后你如果遇到困难了，还是可以来找我，我答应过奶奶要照顾好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永远这两个字如果做不到，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郝好语气平静，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可虞灿却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每一个毛孔都在疼。 郝好是在说他言而无信。 虞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没能成功说出一个字。 郝好也没有说话，他走进了浴室。 第170章 太多的沉默 直到郝好洗漱完出来后，虞灿还是站在沙发前，看着郝好铺好的被子发呆。 郝好走到他身边，沉声说：“去洗漱吧，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开工了，这间房子留给你，我重新找地方住。” “不……不用，你住就好，我回宿舍住，正好之后我要忙着写毕业论文了，住在学校也方便一些。”虞灿想要轻松一点，却不知道他笑得有多仓惶。 “好。”郝好的回答依然简洁得让虞灿感到窒息。 他看到郝好想要躺到沙发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今晚还是一起睡吧，沙发太硬了。” 他说完就为自己找的借口太过拙劣而懊恼不已。 “好。”郝好却意外地好说话。 虞灿松了口气，这才走进了浴室去洗漱。 郝好在虞灿洗漱的时候重新把被子抱回了卧室，两人的枕头再次并排放在一起，这样的画面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郝好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直到他听见浴室传来动静，他才躺进了被窝里。 这是头一回，他背对着虞灿躺着。 虞灿看着郝好的后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反正万般苦果都是他自找的。 他掀开被子，默默躺了下去。 从前他都是躺在郝好的怀里睡的，现在两个人之间却隔着一条可以再躺一人的宽缝，背对着背，虞灿的眼泪难以自抑制，很快就将枕头沾湿了。 他厌恶极了自己这无法控制的情绪，如果他是个正常人，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郝好。 虞灿突然又坐起身，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那些他好久都没有吃过的药。 郝好听到他的动静，悄无声息地回头看向虞灿，再看到虞灿重新开始吃药后，他没有吭声，就静静地看着，直到虞灿把药吃完后，他才说了句：“我关灯了？” 虞灿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说了声：“你关吧。” 郝好关掉了灯，房间里迅速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了光亮，两个人都卸下了伪装，虞灿躺得平平整整地，闭着眼无声地流着泪，而郝好则在黑暗中偏着头，心疼地看着虞灿。 他很想去帮虞灿擦泪，也很想再像从前一样把虞灿抱进怀里，可是虞灿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他们的感情，这件事还是令他耿耿于怀。 他从没想过真的要放弃虞灿，但是，他总得让虞灿知道，无论他们面对的是什么问题，放弃一定是最坏的处理方式。 既然虞灿觉得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他就要让虞灿自己意识到这是错误的。 他狠下心，转过身继续背对着虞灿。 这一夜，两个人都迟迟不能入眠。 第二天早上，郝好醒来的时候发现虞灿又像以往那样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很熟，他的眼睛有些肿，脸色也有些苍白，可以想见，昨晚他一定也不好受。 郝好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虞灿的睡颜，在虞灿睡醒之前，他轻轻地将虞灿的脸上吻了个遍。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虞灿定的闹钟马上要响了，郝好轻轻地推开了虞灿，悄然起身。 虞灿平时很少自己醒，即便是闹钟响了，他也不会动，因为他知道郝好会拿着温热的毛巾来唤醒他。 今天，他却在闹钟响起的第一时间就醒了，可他没有睁眼，而是僵硬地躺在床上，心里默默地期待着什么。 如他所料的，温热的毛巾还是来了，伴随着郝好低沉又磁性的嗓音。 从前他会说：“媳妇儿乖，该起了。” 今天他说的是：“虞灿，我在锅里给你煮了汤圆，你起来记得吃，今天我和强哥约好了要早点碰面，来不及去送你了，我就先走了，你……你自己保重，有事给我发消息，别跟我客气。” 虞灿没有吭声，但郝好知道他肯定已经醒了。 郝好没有再说什么，他静静地离开了房间，直到听见大门“嘭”的一声关上后，虞灿才睁开眼。 他睁开眼，却一动不动，他不想起床，不想去学校，也不想吃什么汤圆…… 伴随着郝好的那一句保重，他瞬间丧失了所有生存的意志。 何必呢？自以为高尚地推开了自己唯一爱的人。 然后呢？ 他又该怎么继续那了无生趣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他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谁还能记得他虞灿这个人还活着，谁还在乎他是不是还活着？ 虞灿被强烈的悲观裹挟着，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来，他呆滞地看着窗外，那一道柔和的晨光在他眼中变化成为了一道闪着光的大门。 是天堂的入口吗？ 他瞳孔微微张了张，他依稀看到了里面站着一个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 虞灿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神情麻木，一步一步地走向窗边。 郝好出门后接到了许强的电话，许强和刘素素住得近，早就到了，因为二手面包车还在郝好这儿，他打电话催郝好快一点到。 郝好挂完电话后心里总还是挂念着虞灿，不管怎么样，他不想让虞灿自己一个人走，他知道虞灿怕孤独，搬家这种事，他总得陪着他去才行，至于昨晚心里下的那些整治虞灿的决心…… 一夜过去后，他心里的那点气自己就消了，无论如何，对虞灿，他总是没有底线的。 不过许强催得紧，他只能先过去，待会儿看能不能抽出空来。 上车后，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虞灿，就给虞灿打了个电话过去。 虞灿此刻已经打开了窗口，刺骨的冷空气让他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那扇为他而开的大门也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个笑容温柔的男人也彻底不见了，虞灿愣愣地俯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郝好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因为怕漏接彼此的电话，他们给对方设置的都是专属铃声，属于郝好的铃声在房间里一直响个不停，虞灿没有动。 铃声响了很久，自动挂断了。 隔了几秒，电话又再度响起。 急促的铃声让虞灿想起郝好生气时那紧蹙的眉头，他终是离开了那扇窗，去接了电话。 第171章 乖巧 “喂，虞灿，你起了吗？”电话里，郝好的声音很平静。 虞灿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吭声。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郝好就自顾自地说：“虞灿，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该跟你说清楚。” 虞灿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手紧紧地捏着手机，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郝好轻声的笑了笑：“我愿意顺着你的话同你分开是因为我愿意惯着你，你认为这样你心里舒服那你就试试，不过我先说好，你既然是为了抑郁症要离开我，那你离开我之后就要按时吃药，积极治病，如果你需要我，我会配合你的一切需求，但是，你最好别给别的什么人钻了空子，知道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威胁，虞灿却因为这通威胁而悄悄松了口气。 郝好还是在乎他的，确认了这件事，虞灿那漂浮在半空中的魂魄才终于又落了地。 “嗯，知道了。” 虞灿近乎乖巧地应承了下来。 郝好的态度同以往相比有一些强硬。 “嗯，乖，我今天有点忙，晚上我会尽量早点回来，你东西别收拾，我回来帮你收，我会送你去学校，要等着我，知道吗？” “嗯。”虞灿又乖乖地应下。 他这突如其来的乖巧成功取悦了郝好，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露出肚皮求抚摸的猫，郝好几乎立刻被这样的虞灿击中，一时间什么别扭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郝好心里的最后还残留的那一点点怨气也彻底消散了。 他轻声笑了笑：“给你煮的汤圆吃了吗？” “没。” “那快去吃，一会儿水该煮干了。” “嗯。” 虞灿拿着手机，走出了卧室。 他这么乖，郝好心里柔软得不行，要不是他现在实在是抽不开身，他真想立刻就冲回家好好看看虞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 他再开口时语气更加柔软：“怎么这么乖？” 虞灿不知道这话还怎么回，他也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态，明明他和郝好已经分手了，可他心里对郝好却更加依赖。 明明他是想要彻底断绝两人之间的所有关联，想要让郝好离开他这个污染源，可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他又成了一个懦夫，只想尽量表现好一点，祈求郝好能别放弃他。 幸好，郝好昨晚的冷漠只是昙花一现。 幸好，郝好没有让他输。 “我们分手了。” 明明心里在偷偷地开心，嘴上却不受控地说出来扫兴的话，虞灿一说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 好在郝好似乎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后，说：“我知道，你很高兴？” “没有。” 虞灿很配合地一问一答，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郝好突然就变得这么有气场了，他现在竟然有点怕他。 郝好沉默了片刻后才沉声说：“虞灿，我们是分手了，但是我说过的所有话都还是算数，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找了别人，那这些话就彻底作废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要是平时郝好敢这么跟他说话，虞灿早就开口骂人了，但今天他却一点也不敢造次，只敢小声埋怨：“我这么忙，上哪儿找别人去？” 郝好淡淡地笑了笑：“那你最好一直都这么忙，好了，你吃饭吧，我先挂了。” “哦……” 虞灿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舍，不过郝好的电话却挂得很干脆。 虞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郝好好像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他皱眉看着手里已经黑屏的手机，心里又有些委屈上头。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从前郝好哪里敢这么挂他的电话啊。 下一刻他就想起是谁造就了这一切，他只能强行咽下这股委屈，走到厨房，去把锅里的汤圆盛出来。 下一次再吃到郝好做的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虞灿被自己的这个念头伤到了，端着碗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一直流。 这一天，虞灿在医院的时候明显魂不守舍，在导师抽查病人情况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被导师当众狠狠地训了一顿，回去写论文的时候也是打开电脑就一直发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种混沌且麻木的状态一直持续着，而这才是离开郝好的第一天，他好像远远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郝好这一天倒是过得挺充实的，许强找到了几个手脚勤快又能吃苦的小伙子加入他们，以后收衣服的活儿就交给他们去办了，许强则带着郝好去搞手续，准备成立公司的事。 事情一做起来就没个停的时候，郝好心里记挂着虞灿，但一直抽不出空来。 虞灿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消磨到晚上7点，依然没有等到郝好的电话，他要是再不回去，今天肯定就搬不了了，虽然他心里也是不想搬的，但既然说了分手，那就没有理由再和郝好继续住到一起，他关掉电脑，忍着气和委屈自己回到了他们租的房子里。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像是虚无的宇宙，虞灿站在门口，有种全宇宙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极度恐慌，即便是打开了灯，那些光也都将他排除在外，他的世界始终的漆黑的，寂静的。 那种无法摆脱的撕扯感又再度袭来，虞灿突然浑身开始发抖，他很想大叫着挣脱出来，却又清醒地知道他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他疯了。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脱力般地倒在了地上。 手机从他的兜里掉了出来，虞灿盯着漆黑的屏幕看着，他知道，只要他打出一个电话就能求救，可他没有伸手。 他不想就这么死去，可他又恨不得立刻就这么死去。 深渊的门已经打开，它贪婪地吞噬着虞灿的生气，虞灿的眼神越来越空洞，他就这么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强烈痛楚，毫无挣扎地等待着一个属于他的结果。 郝好在外面跑了一天，手机只剩最后一格电，他看了一眼时间，有点担心虞灿的小脾气又要爆发了，赶紧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惜正在他准备拨号的时候，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无奈，他只能尽快往家里赶。 第172章 哄小老婆 等郝好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他抬眼看见家里亮着灯，心下一暖，赶紧往家里跑。 他怎么也想不到，推开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 虞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他紧闭着眼，脸色苍白，郝好甚至看不到他有呼吸起伏的痕迹。 这一刻郝好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绝望或恐惧都不止。 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他缓缓走到虞灿面前，躺在了他的身后。 他从身后抱着虞灿的身体，只觉得他的心也跟着彻底死了。 这样也好，如果虞灿觉得离开才是解脱的话，那就让他解脱。 没能让虞灿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丝留恋是他的无能，他没有资格让虞灿为了他挣扎痛苦。 这样也好…… 只是，不管虞灿到了哪里，他总是怕孤单的。 他总不能让虞灿以后独自一人。 郝好在虞灿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哑声说：“媳妇儿，老公回来了，你等急了吧？你再多等我一会儿，我这就来陪你。” 虞灿的睫毛动了动，他思绪混沌，没明白郝好在说些什么。 郝好起身，脚步声走向了厨房。 …… 虞灿听着郝好的动静心里有些难受。 分手了是不一样了，不是以前他光个脚都会被担心脚底受凉的时候了，这么冷的天，就算有地暖那也是冷的，郝好竟然放任他继续躺在地上！ 虞灿气得心里的那点儿颓丧都维持不下去了，他实在是懒得动弹，但又实在是有些气不过，他倒是要知道知道，那厨房里是有什么宝贝这么吸引人！ 他懒懒地转身一看，郝好提着把刀，神情麻木地走了出来，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郝好脸上的表情像是做梦一样。 虞灿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把刀上，忍不住问道：“你拿刀干什么？” 郝好满脸错愕，看着虞灿愣愣地说：“你……你没死？” “……我死没死你刚才亲了一口都不知道？还是你很希望我死了？”虞灿说完又看了一眼郝好手里的刀，忽然明白了什么：“喂，你该不会是怕坐牢，想把我分尸了吧？” 郝好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忍不住说：“你倒是醒的及时，再晚一点，我就直接割腕了。” “啊？”虞灿眨了眨眼，混沌的大脑终于找回了几分清醒，他这才意识到郝好拿刀的真正目的。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大喊道：“我没事，不至于啊！你赶紧把刀给我放下！” 郝好看到他这么生龙活虎，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总算是又重新活了过来，他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又大喜大悲，脑子都有些缺氧了，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虞灿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刀，看着他把刀准备扔进垃圾桶里。 “家里就这把刀好使，扔了还得买。” 虞灿闻言手上转了个弯，把刀放回了刀架子上。 他放好了刀，转身走到郝好面前，看着郝好那双还有些空洞的眼，虞灿心里有些后悔，他不该让郝好看到这一幕的。 “你……你没事了吧？”他说话时明显有些心虚，正是这份心虚，让他又有了些活人的生气。 郝好看着这样鲜活的虞灿，眼眶瞬间红了。 “你和我分手……到底图什么？” 他声音颤抖得厉害，眼里的泪光刺得虞灿心口密密麻麻地泛疼，虞灿吐了口气，颓丧地说：“还能图什么，图你有个轻松点的未来呗。” “你觉得，我没了你会觉得轻松？” 郝好眼中的伤痛让虞灿不敢再说话。 他觉得他此刻就是一个罪人，以爱之名的伤害是他最厌恶的，现在他却也做了这样令人讨厌的事。 “对不起……我……我没想这样的。”虞灿的眼眶也瞬间红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就是等了你一天，你都没联系我……我回来你也不在家……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就是……” 后面的话他已经无法再说完整，他捂着脸蹲了下去，郝好也跟着蹲下了身，将虞灿一把抱进怀里。 “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他心疼地吻了吻虞灿的额头，哑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回来晚了，今天白天我们太忙了，我又怕打扰你写论文，就没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对不起。” 虞灿得到了这一声道歉，心里的委屈却更加汹涌，他在郝好的怀里痛哭失声。 “都是借口！你就是因为和我分手了！你就变了!从前说什么爱我都是假的！这才分手第一天，你就对我不理不睬的了！你都是骗我的！” 郝好任由虞灿大骂，等他发泄完了才紧紧地抱住虞灿，说：“别瞎说，我都要为你殉情了，还能是假的？” 他的话成功安慰到了虞灿，他的情绪明显平静了下来。 “死了才知道珍惜，又有什么用……” 郝好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会反省的。” 他的态度这么好让虞灿有点无力，虞灿感觉自己有点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也说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又故意说：“谁稀罕你反省，反正我们都分手了。” “嗯，我和你是分手了。”郝好沉声应和。 虞灿的眼泪又开始汹涌了。 “但是我现在抱的是我小老婆，你管不着。” “……” 虞灿把脸埋进郝好怀里，努力掩饰着他的眼泪，也极力想要隐藏他的开心。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郝好故意装傻。 虞灿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别跟我装傻！” 郝好无奈的看着他，说：“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他凑过去吻了吻虞灿的嘴角，虞灿想躲开，却被郝好直接扣住了头，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吻。 等郝好吻完了，虞灿看起来就老实多了。 郝好给他擦了擦嘴角，沉声说：“虞灿，你如果觉得我们之间需要换一个状态你才能觉得轻松一点，那我可以陪你换一个状态，我随你安排，你想要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一个人待一会儿，你需要的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不管你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媳妇儿，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想怎么样都行，使劲儿作，我陪着你！” 他说完就看到虞灿眉毛一拧，估计是那个“作”字又惹到他了，郝好赶紧在虞灿开口之前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说：“宝贝媳妇儿，咱们这一次就把你那个抑郁症好好治治，治好了就没事了，别怕，这个病是能治好的，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第173章 坦白秘密 虞灿把头靠在郝好的胸膛闷闷地说：“要是治不好呢？” “治不好也没事，反正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就是你以后觉得扛不住了千万别再自己一个人硬扛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来陪你一起扛，你要是再来今天这么一出吓唬我，下一次我动作再快一点，说不定我还能死在你前头，到时候你再哭可就没用了啊。” 虞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后怕，要不是他之前因为生气回头看了一眼，说不定郝好还真会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割了腕，那今天他们俩的结局一定是要死一双的。 他赶紧起身对郝好说：“你还好意思说，正常人怎么着也该摸摸鼻息，探探脉搏再判断一个人死了没吧？你倒好，进门就直接宣判我死亡了，万一我还有救呢？” 郝好闻言也有些尴尬，他闷闷的说：“那我还不是太伤心了！我看到你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脑子和心一下就死了，只想随你去，我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 虞灿气不过，直接转身揪住了郝好的耳朵：“你笨你还有理了是吧？” 郝好面目狰狞，赶紧求饶：“好好好，我的错，我没理，媳妇儿，快松手！” “谁是你媳妇儿！”虞灿傲娇地说：“你媳妇儿早没了！” “那行，小老婆，快放手！” “你找死是吧！”虞灿直接起身一脚把郝好踹在了地上：“老子大老婆都不当，还给你当小老婆，你想得美！赶紧给我起来！我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 郝好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虞灿走进了卧室：“今天都这么晚了，要不就别搬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我们都分手了还住一起算什么？”虞灿坐在床上冷冷地指挥郝好：“赶紧给我收拾！” 郝好走到床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分手了还这么使唤我，便宜都被你一个人占了。” “你什么意思？”虞灿一脚踹在了郝好的膝盖上：“我现在不能使唤你了是吧？” “能！能！”郝好揉了揉膝盖，还是没动，“可我今天跑了一天，又急着回来见你，我连口水都没喝，我好累，要不明天搬吧？” 虞灿闻言看了一眼郝好的嘴皮，发现他的嘴唇确实很干，他一下就心疼了。 “你怎么回事？你们那个破公司资金就这么紧张？一瓶水都买不起？” 郝好小声辩驳：“怎么就破公司了，我们公司都还没开业，还是崭新的呢。” “新个屁！还不赶紧去喝水！”虞灿一把将郝好推开了。 “那你今天留不留啊？”郝好眼巴巴地望着虞灿。 虞灿嘴角偷偷地勾了勾，却还是刻意板着脸说：“行了，既然你累了今天就先不搬，别整得我像是周扒皮似的”。 闻言郝好立马咧开了嘴笑。 虞灿又问：“你吃饭了没？” 郝好摇头：“没呢，一忙完就回来了，怕你等急了，你吃了没？” “我当然吃了。”虞灿推着他往外走，说：“行了，你自己在外面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哦。” 虞灿看着郝好端起水喝了大半杯，等他喝完他才走进厨房。 郝好没有坐着休息，而是走进厨房整个人都挂在虞灿身上：“媳妇儿，我陪你吧。” 虞灿手肘轻轻推了推，没好气地说：“什么媳妇儿？你最好有点自觉，我们分手了知道不？” “嗯，知道知道。”郝好应付地点头，“那我陪我小老婆，你管不着。” “嘁。”虞灿没有接茬儿，耳根子却泛着红。 郝好抱着虞灿，在他耳边跟他小声说起了他今天一天都忙了些什么。 虞灿也没有打断他，而是认真地听着。 他能感受到郝好虽然很累，但却确实因为事业的起步而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成熟，他正在快速地成长。 “你还记得我们刚开始认识的那会儿吗？”郝好忽然问了一句。 虞灿笑了笑，说：“当然记得，就凭你屁股上那个喜洋洋，我就一辈子都忘不了。” 郝好闻言也笑：“是吧，就这个事儿我估计也是要被你笑话一辈子的。” 他们虽然分手了，但却还是笑着聊起了一辈子的事，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想说的是，那个时候的我穷得连输液都舍不得输，谁能想到我现在也会有自己当老板的时候，虞灿，要不是遇见了你，我还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走到这一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的事业都是你自己跑起来的，我也没有资助你一分钱，有我没我你都能取得现在的成就，我可不敢居功。” 郝好笑了笑，快速地在虞灿脸上亲了一口：“谁说的，没有你我早活不下去了，你是我前进的动力，你的功劳最大！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听到他的话，虞灿心里一直隐藏的愧疚又再度涌上心头，他停下手中动作，心中几番挣扎之后，还是决定对郝好坦白。 他转过身来，看着郝好的眼睛，说：“郝好，我其实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你想听吗？” 郝好看他这么严肃，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什么事啊？” 虞灿垂下眼眸，他不敢看郝好的眼睛。 “其实，你的不幸很大程度上都是我造成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了，我不想一辈子都瞒着你……”虞灿暗暗长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说：“其实，奶奶当初并不是临时起意，她是因为听到我想资助你上学，怕你为了她不愿意去，才会做了那么极端的决定……” 他睁开眼，却还是不敢抬头看郝好，只敢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小声说：“对不起，要不是我一时兴起跟你说了那些话，奶奶也不会死…我知道我瞒着你是我不对，现在……现在你知道了，我们反正也分手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我没有怨言。” 他说完后迟迟没有听到郝好说话，他终是抬眸看了一眼，却发现郝好已经泪流满面。 他死死地咬着唇，手撑在操作台上，几乎快要站不稳。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是为了这个……”郝好额间的青筋怒张着，强烈的痛苦让他整张脸都泛起了红，“就是为了这个……她连命都不要了……她怎么这么傻……” 虞灿看着心疼不已，可他作为罪魁祸首，连上前安慰的勇气都没有。 第174章 初遇的季节 “你怪我吧，你想揍我也可以，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我愿意倾尽全力来补偿你……虽我知道我再怎么做奶奶也回不来了……我……” 虞灿说到后面也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他是真的怕，怕郝好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恨他。 他可以接受郝好不要他了，可以接受郝好离开他，但他不能接受郝好恨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搭在郝好的肩膀上，颤抖着说：“郝好，你别恨我。” 郝好没有回头，却伸出左手握住了虞灿的手，他声音暗哑，带着强烈的痛意： “这件事不能怪你，我知道，你对我们一直都是好意，要怪只能怪我没本事，我但凡有点能力，奶奶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就放弃自己的命，她是因为我……不能怪你……” 虞灿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抱住了郝好的后背，眼泪透过郝好身上的毛衣浸到了郝好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怪你自己，怪我吧好好，是我的错，我那个时候太自大了，我不该那么轻易地就说出那些话，对不起……” 虞灿的一声声对不起听得郝好心痛不已，要说这件事完全和虞灿无关，确实也跟虞灿有一定的关系，但郝好根本不会去怪虞灿，说到底，都是他们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蝼蚁烂命一条，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命，来换取一些可用的价值。 郝好转过身，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救命的浮木般将虞灿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滴落进了虞灿的脖颈间。 虞灿说出这个一直折磨着他的秘密后心里轻松多了，可他的轻松却是再度撕开郝好的伤疤换来的。 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好好……你……” “我不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再想了，我梦到过奶奶，她说让我听你的话，她投胎享福去了，她肯定也没有怪过你，我们都很感谢你。”郝好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无力。 虞灿紧紧回抱住郝好，颤声说：“好好，谢谢你……谢谢你……” 郝好缓缓摇了摇头，他缓了一会儿后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擦掉，低声在虞灿耳边说：“媳妇儿，我饿了。” “好，我这就给你做饭，很快！” 虞灿扶着郝好站起来，郝好又重新挂在了虞灿身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食物的香气。 吃饭的时候，郝好的手不好使，虞灿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把一碗饭给郝好喂完了。 郝好的心情显然还是有些低落，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两人睡觉前，郝好抱着虞灿的后背，他忽然说：“虞灿，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钱，我要去帮助像我一样的人，我要让穷人也可以活得有尊严。” 虞灿鼻尖猛地一酸，他回过身看着郝好，笑着说：“好，都听你的，那你要加油，好好干，这件事肯定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行。” “我知道，我会好好干的。”郝好把额头抵在虞灿的额间，小声问道：“媳妇儿，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生什么气？”虞灿刚问完就意识到了郝好说的是什么事。 “我其实也不是生你的气。”虞灿把头靠在郝好的胸膛，视线落在虚空。 “我是气我自己，好好，我的气的是我的冷漠，我的不正常，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和我爸一样，都是英勇无私的人，可我却自私得很，我真的受不了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别人的命在我眼里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就算你可以救十个人，一百个，那些人也不如你重要，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记住这次教训了，虞灿，你不是自私，你只是太在乎我了，别再贬低你自己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虞灿把脸埋进了郝好的胸膛，闷闷地说：“就算你这么夸我，我暂时也不会和你和好的。” “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和好？” “不知道，等我好了那一天吧。” “行吧……那你晚上的药吃了没？” “吃了，在学校吃了。” “好吧。” 过了一会儿，黑暗里又传来了郝好的声音：“那我这些天吃饭怎么办？也没人给我做饭，也没人喂我，万一我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虞灿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说：“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撒娇了，行了，知道了，我这几天都先不搬，中午就算了，你跑一趟不划算，晚上你回来吃饭。” “好！” “不过如果有时候我忙不过来的话你就只能自己点外卖了啊。” “知道了。”郝好低头吻了吻虞灿的额头，轻声说：“睡吧，晚安，媳妇儿。” 就这样，两个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睡。 郝好报名的夜大最近开学了，他比以前更忙碌了，但每天白天忙完了仓库里的活儿后再远也要回家吃虞灿做的饭。 虞灿最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每天就在医院和图书馆两头来回跑，但是他再忙也尽量会抽出时间回去给郝好做晚饭，他也不管郝好中午那顿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晚上那一顿他都是一勺一勺喂郝好吃的。 吃完晚饭后两人也没有多余交流的时间，虞灿得赶紧回去写论文，郝好也得去上夜大了。 也许是因为太忙，虞灿也没有再提搬走的事，他们虽然还是没有和好，但谁也没有刻意去提这件事。 日子忙碌而充实，一晃春日已逝，两人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季节。 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虞灿成功拿到了毕业证，他终究是为了生活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选择去当了一名医生。 郝好和许强的外贸公司也有模有样地办了起来，中间虽然遇到了一些小挫折，但有了吴维提供的资金，他们的公司现在也越来越像样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还有一件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吴维要结婚了！ 第175章 婚礼 收到请柬的时候虞灿和郝好都很震惊，虽然吴维说过放弃追虞婉了，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吴维的好消息来得这么快。 婚礼那天虞灿和郝好早早地就到了酒店，作为新郎的吴维正在外面迎客，看到虞灿和郝好，他笑得很开心。 “灿灿， 郝好，你们来了！” 吴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 “吴叔，你今天看起来可真帅！”虞灿带着郝好上前和吴维握手。 “哈哈，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平时就不帅啊？” “平时也帅，今天特别帅。”虞灿看了一眼门口摆着的婚纱照，新娘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她看起来倒是不是那种特别抢眼的长相，但却有一种温和的气场，一看就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很配。 郝好说：“吴叔，你动作怎么这么快，这么漂亮的新娘是去哪里找的？” 吴维笑了笑，说：“她就是我之前请的护工，人很好，我们也聊得来，而且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我就干脆地下手了。” “那看来你们还真是有缘，恭喜你啊，你们看起来特别配。” “哈哈！谢谢，你的话我是信的。”吴维高兴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你们先进去坐，喝点儿茶。” “好，那你先忙。” 告别吴维后，两人找了一个人少的桌子入座，虞灿环顾了一眼婚礼现场，忽然说：“你说我妈知道吴叔要结婚了吗？” “应该知道吧。”郝好说道：“他们之间毕竟也还有合作，吴叔应该也会给你妈发请柬的。” “也是，你说，她会来吗？”虞灿想到虞婉有些失神。 “不知道，你觉得呢？” 虞灿摇了摇头：“如果她心里一点也没有吴叔，那她肯定回来，如果……她对吴叔也有过那么一刻动心的话……她应该就不会来了吧。” 虞灿说完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她能来，否则……你说她这辈子是不是太苦了呢？” 郝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虞婉这个人，从他个人来说，他所见到的都是虞婉对虞灿的伤害和不在乎，他是不喜欢她的。 可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是虞灿的母亲，虞灿在乎她，那么他就不能讨厌她，他只能希望她过得好，让虞灿不要为她烦心。 可这位女强人在感情方面实在是有些极端，他觉得这种性格除非老天爷肯成全，否则，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跟虞灿说的。 “好了，你别多想了，你妈其实挺坚强的，你这段时间一直加班，趁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虞灿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我最近是太累了，今天正好闲下来，我跟你商量一下，咱们现在住的地方离我们工作的地方都不近，而且租金也不便宜，每天在路上时间还有车费花销都不低，我考虑搬到医院的职工宿舍去住。” 郝好愣了一下后，问道：“那我呢？” 虞灿抬眼看向他：“你和我工作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方向，咱们谁也没有必要将就谁，还是以方便为主，你就在你们工作的附近重新找一套房子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似的。 郝好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那我们呢？” 他转头看着虞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什么都想好了，那我们之间的问题呢？” “唉……”虞灿叹了口气，这会儿他们这一桌的人几乎快要坐满了，他们两人旁边也来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坐下了。 虞灿拍了拍郝好的手背，轻声说：“我们的事待会儿再说吧。” 郝好看着虞灿脸上的平静，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样一个充满喜庆和幸福的氛围里，他原本也是很激动的，他看着前面的花路和华丽的舞台，心里也憧憬着属于他和虞灿的未来…… 可虞灿偏要在这样的时刻给他泼来一盆冷水。 他看见桌上有酒，干脆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闷了。 虞灿没有阻止，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点一点地品着。 “各位来宾，欢迎来到吴维先生和孟圆女士的婚礼。” 台上传来了司仪的声音，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台上。 “各位都是两位新人的亲友，想必大家此刻都和我一样，对两位新人的婚礼充满了期待和祝福，下面我宣布，吴维先生和孟圆女士的婚礼正式开始，首先有请新郎吴维先生！”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吴维笑意盈盈地走向舞台。 虞灿在众宾客中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虞婉。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虞婉的微信，可到底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过去。 他们的上一次聊天记录还显示在过年前他们约定去旅游时的出发消息，这么久了，虞婉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 虞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收起了手机。 新娘出场的时候虞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认真地盯着新娘的脸，试图找到她和虞婉之间有任何一丝的相似之处。 很可惜，两人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没有相像的地方。 看着吴维眼中的专注和真切的情意，虞灿收回了视线，心里为虞婉感到遗憾的同时又为吴维感到开心。 不管怎么说，曾经的那段纠结的追逐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现在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得到了幸福，这样也挺好。 虞灿看到新娘因为太过幸福而落泪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郝好。 郝好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虞灿不知道郝好在想什么，他反正一瞬间有种他和郝好也在这高朋满座中得到了圆满结局的臆想。 婚礼现场确实很容易让人向往幸福，向往爱情，向往婚姻…… 可离开这个人工编造的梦幻场所后，他们需要面对的都是冷冰冰的现实。 虞灿想到这几个月里他和郝好的生活，终究还是沉默地转过了头。 第176章 残酷的现实 婚礼结束后，虞灿和郝好去跟吴维道了别，新人的喜悦溢于言表，作为这份幸福的见证者，郝好和虞灿的心情却越发沉重。 回去的路上郝好想要招手打车，虞灿却拦住了他：“算了吧，从这儿打车回去车费也不便宜，你们现在不是缺钱得很吗？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们坐公交慢慢回就行。” 虞灿的这番话让郝好彻底黯然了。 这句话谁都可以说，但唯独不该是由虞灿说出来的。 虞灿是谁？ 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少爷，他应该衣食无忧，他应该不食肉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打个车都要计算成本。 郝好的心梗得不行，他很想说什么，却觉得他说什么都没有资格。 虞灿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因为他，他本来可以继续当他的少爷，他本可以不用做他最讨厌做的事，他不该过这种加班到凌晨的工作…… 他不该为了生活成本而烦恼。 可正是因为他们相爱，才导致了虞灿过得这么不好。 郝好喉头滑动了一下，把心中的酸楚都咽下。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就打个车的钱还是有的，再说外面这么热，要去公交站台还要走挺远的路，我们就打车吧。” 郝好说完前面正好来了一辆空出租，郝好赶紧伸手招了招。 虞灿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在意那点车费，只不过，他突然很想和郝好再一起坐一趟漫长的公交，看着京城的大街小巷从他们身边掠过，他们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一起出行过了。 他没有说什么，跟着郝好上了出租车。 两个人挨着彼此坐着，却都默契地很沉默。 郝好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不起虞灿，我答应过你会给你买豪车的，是我动作太慢了。” 虞灿轻声笑了笑：“你也不慢了，你才来京城不到一年，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公司了，你这叫慢，那你让人家打工十几年的说什么？” 前面的司机也插了一句：“对啊小伙子，你看我们忙碌了一辈子不也在开这个破出租吗？那豪车这辈子估计跟我都没啥关系，人啊，有时候还是得想些实际的，有什么能力享什么福，这样心态才能保持平和，你说是不是？” 司机的话让两人意识到车上并不适合谈心，两人都没再说话。 夏日的午后炎热烦闷，两人坐在狭小的车厢里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他们的初见也是在这样闷热的时候，只是山城是湿热，而京城要干燥得多。 虞灿想到最初见到的郝好还是那样一个让人见了就心生不忍的小可怜，现在一眨眼他也算是一个老板了，而从前的他还是个不知米油贵的公子哥儿，现在他也学会跟菜市场的阿姨还价了。 其实当医生的工资并不低，只是他现在还是实习医生，跟本没有什么钱赚，基本要他自己倒贴，他之前研究生的补贴从开始发的时候就没有关注过，现在他倒是要靠在这份补贴才能周转了。 他们两个人的脚步一个在往前，一个在倒退，很无奈，也很现实。 虞灿以前自负聪明，但等他离开了富二代的身份，离开了大学的象牙塔之后，他发现在社会上生存，聪明只是最普通的一项能力，他亲眼见过有能力不如他的同窗通过走后门，获得了比他更好的前景，他也看见过另一个同学因为能说会道会来事，他就是更受器重。 类似的情况不胜枚举，即使是在医院这个救死扶伤的神圣场所也早已被横流的物欲给污染腐蚀得完全变味了。 他从前就不喜欢当医生，因为他厌恶死别。 现在他就更不喜欢了，因为他所了解到的一些内幕和一些所谓的潜规则让他觉得肮脏。 可是，他再厌恶又能怎么样呢？ 他两手空空，郝好的事业也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他们一起过着紧巴巴的生活，如果他不踏入这浑水中，他不忍着恶心去谋这份生，那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一方净土，那只能是在郝好的怀里，虞灿每晚都要靠在郝好的胸膛上才能抛开对世界的失望入睡。 他的抑郁症始终没有好转。 现在的他失去了所有的光环，他变得普通，他变得平庸，甚至，他需要依靠郝好生活，虞灿心里很清楚恋人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计较，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郝好对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再缺钱也从来没有缺过自己的好吃好喝，虞灿心里很清楚，郝好已经竭尽所能地对他好了。 正是因为看到郝好依旧想要将平庸的他继续供在高台之上，虞灿心里才越发的失落和不安。 他明白郝好对他的爱更多是来自于他曾经的帮助，他曾经是郝好的依靠，可现在他帮不了郝好什么了，还要反过来依靠郝好，长此以往，郝好会对他失望的吧？ 虞灿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两人下车，突然从冷空气里一下暴露在灼热的太阳下后，虞灿才回过神来。 郝好拉着他赶紧往荫凉处走。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一如从前的那个盛夏，他始终是那么可靠。 虞灿看着两人交扣的手指，有些难过地说：“好好啊……你说社会怎么这么残酷呢？” 郝好回头看向他，说：“如果想要和别人争有数的东西，那肯定是残酷的，如果只是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吃饱穿暖就能满足，那社会再残酷也跟你没关系。” 他顿了顿后，又说：“是我没用，你跟我在一起后再也没有吃过空运的帝王蟹，也没有吃过顶级的和牛，我总是想着要给你好的生活，却迟迟做不到，你对我很失望吧？” “怎么会。”虞灿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你的进步甚至让我觉得很惊讶，我没有想到你对新的身份适应得这么快，这么好，反倒是我，我成为了我最不想成为的人，我没有挣脱的能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已经不像我了？” “你就是你。”郝好只是沉沉地说了这么一句，他低着头，心事重重。 两人很快回到了他们租的房子里，虞灿坐到沙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对郝好说：“那么，我们继续之前的宴席上的话题吧。” “嗯。”郝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坐到了虞灿的身边。 第177章 看破 “好好，我毕业后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咱俩虽然每天都在一起，但好像已经好久都没有静下心来聊过天了，咱们上一次做是什么时候我都不记得了，你说，咱们的感情是不是到了倦怠期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正我没有。”郝好给虞灿接了杯水递给他，“我不碰你也是因为看到你的黑眼圈，我心疼你累，如果你因为这个怀疑我，我可以马上向你证明。” “那倒不必。”虞灿接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有些怅然的说：“好好啊，你说爱情这东西在现实面前能有多久的保质期？” “你说的现实是指什么？”郝好盯着虞灿沉沉地看，“你后悔选我了，是吗？” 虞灿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后悔，就算没你，我想要自由就早晚得和我妈来这一遭，我只是觉得……怎么说呢，现实挺残酷的。” 郝好手指悄悄地蜷成一团，他冷静的问：“所以，你到底觉得哪里残酷？我们现在虽然难一点，但哪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刚开始步入社会不难？哪个刚创业的老板开始的时候不紧巴一点，你可以怀疑现实，怀疑生活，但是你总要给我证明自己的时间！” 郝好说到这里忍不住捂住了脸，语气变得有些低落：“算了，你的想法我总是猜不透，你说吧，这次分开你又计划了多久？到底是因为你真的在乎那么点车费，还是你又是因为什么事觉得我们哪里不合适？” “又或者……是你觉得厌倦了我？” 虞灿静静地听完郝好的这通话，说实话，他难得听到郝好跟他说话这么带着情绪的。 郝好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变过，耐心，温柔，包容和忍让，虽然他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可以对比的对象，但虞灿很清楚，郝好已经做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了。 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虽然郝好没有明说，但虞灿听出来了，郝好这也是带着怨气的，可能也终于受够了他吧。 虞灿又低头喝了一口水，妄图将心口那种火辣辣的刺痛给浇灭。 其实他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就在一开始的时候虞灿就告诉过郝好，爱一个长年重度抑郁的人是很累的，郝好当初不相信，现在他应该是信了吧…… 虞灿笑了笑，脸色却骤然白了。 “我确实有点厌倦了。” 虞灿一开口郝好的眼眶就立刻红了，他难以置信地回头，嘴唇也微微地颤抖着： “多久了？” “什么？”虞灿捧着杯子淡淡地问。 “你对我……厌倦，多久了？” “我不是对你。”虞灿坦然地与郝好的双眼对视，说：“好好，我是厌倦了我们在彼此都这么忙碌的状态下还不得不挤出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来爱对方。” 他说完苦笑了一下，说：“我爱你，我始终爱你，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忍心看着你每天累死累活还要跨越大半个京城来和我说一句晚安，然后累得倒头就睡。 我也厌倦了我每天在医院里经历了一天的情绪消耗后，还会因为见到为我这么奔波的你而愧疚，而自责。” “我知道我们都尽力了，我也知道我们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坏，可我就是觉得难受，我始终觉得你不该这么辛苦。”他伸手轻轻抓住了郝好的手，眼角缓缓地滑落了一滴泪，泪眼朦胧中，他已看不清郝好的表情。 “好好啊，这样的相爱好辛苦，我们现在为了生活已经精疲力竭了，我不想再让这份感情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一种消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郝好紧咬着牙，极力克制着情绪：“我每天虽然累，可我知道那是为了挣钱，为了我们将来能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我不嫌累，你应该知道我有多能吃苦。 至于每天回来见你，那更是我忙完一天后最轻松，最开心的时间，我承认，我现在的精力有限，有时候会太累而忽略了你的感受，如果你生气了我完全可以改，但你不能擅自就判了我的刑，我从来没觉得你是负担，正是因为有你，我才有动力吃更多的苦！” 他说了这么多，虞灿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郝好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说：“虞灿，如果今天你说这些话只是因为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情绪不稳定，那我们说开了之后，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想法都及时跟我沟通，不要自己想当然就替我下结论，行吗？” 虞灿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杯子还是没有说话。 郝好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但如果你其实只是铁了心要分开，你其实根本不必铺垫那么多，或者是找那么多借口，虞灿，我不是第一次被你放弃，如果你还想来第二次，我也可以接受。” 虞灿握着杯子的手指骤然用力，指间泛起了不健康的白。 “你总是这样，虞灿，我知道你生病了，但你并没有失去理智，相反，你一直都理智得很，所以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分析现实，分析我们的感情，你总是说你爱我，你是为了我才要分开，可你却总是不肯听我的话，我一次次地说我爱你，我需要你，我不愿意分开，你都没有听进去，你总是自以为是的对我好，完全不考虑的我的意见……” 郝好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说：“你这样，和你妈有什么区别？” 虞灿骤然睁大了眼睛，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很想大声反驳郝好的话，但他却没有底气。 他有一种被郝好彻底揭穿了内心最卑鄙，最不堪的隐秘的慌乱感，他甚至连继续面对郝好的勇气都没有，被郝好拆穿得这么彻底，他只想要逃！ 他立刻就站起了身，用大吼大叫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们就分开好了！反正你也累我也累！反正我就是这么不堪！我就是这么无理取闹，我就是这么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帮不了你了，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了！你走！走啊！” 郝好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虞灿吼完后，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好，我走。” 他没有再去尝试做什么挽留，也没有再重申他除了虞灿一无所有的事实，因为他早已反复说过无数回了，虞灿如果真的在意，就不会总是这么轻易地说分开。 虞灿现在变得这么累，说到底还是受到了他的牵连，只要不和他在一起，虞灿还是可以回去继续当他的少爷，再也不用为了钱发愁。 他所惧怕的现实只要离开自己之后就可以彻底远离他。 这样也好。 郝好沉默地站起身，转身走向了卧室。 虞灿愣愣地看着郝好的背影，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这是头一回郝好没有为他擦拭。 他看着郝好拉开衣柜，收拾起了他的衣服，这一幕让虞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郝好是真的要走了。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 但是，好痛。 第178章 无题 郝好走了，带着他所有的东西。 虞灿独自在没有了郝好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然后他也提着行李去了医院提供的宿舍。 他们没有人变心，也仍然相爱，但现在的他们都没有相爱的力气，这是最悲哀的事。 郝好的时候他问了虞灿一句话。 “虞灿，你和我分开之后多久会再谈恋爱？” 虞灿当时的回答是： “不想谈了，累。” 郝好平静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现在一个人，如果有需要我的时候，你尽管找我，我走了。” 郝好走得那么干脆，即便他还留下了那样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可虞灿依然为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后来的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 离开了郝好，他又开始失眠了。 抗抑郁的药物会让人的反应变得特别迟钝，虞灿在医院里要负责病人的生病安危，他不得不再次停药，从前他也不是没有停过，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正常掌控自己的情绪，可以保持较为平静的心情。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他和郝好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长，可他早已经习惯了被郝好爱着，宠着，每晚被他抱着，现在这一切都没了，自从郝好那天走后，他们竟然再也没有联系过。 郝好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从来不发朋友圈，虞灿一次次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偷偷点开他的朋友圈，却也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虞灿两个月内就直接瘦了十斤。 晚上查房的时候，虞灿刚走出病房，在楼道转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灿灿？”张姨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眼眶下明显泛着青紫，瘦得都有些脱相了的人有点不敢认。 虞灿点了点头：“是我，张姨，你病了？” “哦，我没有病，就是我有一个亲戚在这儿住院，我来看看她。”张姨上下打量着虞灿，有些心疼地说：“灿灿，你怎么在这个医院工作？这个医院在京城可排不上号啊。” 虞灿笑了笑，说：“还好吧，我也才毕业，而且只是个硕士，能留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唉……”张姨也知道虞灿和家里闹翻了，她只是没想到太太竟然真的这么狠心，唯一的独子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 她好歹也照顾了虞灿这么多年，看着虞灿现在瘦成这样，心里也是心疼的。 “灿灿啊，你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瘦成这样了？” 自从虞灿暴瘦以来，张姨竟是第一个对他身体表示关心的人。 虞灿此时才意识到他做人有多失败，至亲对他不闻不问，挚爱被他亲手推开，就连知心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他就算是有一天真的猝死在街头，恐怕那些曾经爱过他的人也只有在社会新闻上才能知道这个消息吧。 “张姨，你放心，我有好好吃饭，就是最近太累了，没什么事。”虞灿低着头，手扶了扶眼镜，说：“那张姨，你先忙，我还得去查房呢。” “哦，好，那你快去。” 张姨站在原地，看着虞灿上楼后才摇头叹气：“唉……这少爷也真是可怜。” 晚上，张姨回虞家做饭的时候心里总想着虞灿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把菜端出来的时候，虞婉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张姨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太太，我今天去三医院看见灿灿了，他在那儿工作呢，您知道吗？” “是吗，我不知道。”虞婉没有太大的什么反应，眼睛还是落在电视上。 “唉……”张姨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自己出去住，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今天我见到他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他瘦得都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脸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我看着都心疼，问他他也只是说过得很好，也不知道到底过得怎么样。” 虞婉没有接话，视线仍旧落在电视上，但电视里在讲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虞灿过得不好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这京城可不是那么好混的，没有家里的支持，一个年轻人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那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虞灿还是医学生，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是很难挣到什么钱的。 那个郝好虽然说在做点小生意，可那点钱在虞婉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怎么可能懂得怎么过日子。 虞婉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 虞灿离开她无论过得好还是不好，她好像都不太高兴。 她不希望虞灿离开她后越飞越高，真的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虞灿只有过得不好，才能证明她从前给他的东西有多珍贵，才能让虞灿知道他从前的那些想法有多天真。 她一直在等，等虞灿被现实撞个头破血流后自己回来认错，现在看来，那一天也许快了。 她关掉电视，来到餐桌前。 张姨知道虞婉的性子，这个女人说实话，有时候真的是又疯又狠，她一个保姆也不好说太多，自己的儿子自己都不知道疼，那她这个外人干着急也没有用，她把所有菜端上来后就自己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向都是和主家分开吃饭的。 偌大的长餐桌上只有虞婉一个人孤独地进食，餐厅里除了她的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声响了。 这个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但虞婉神色很平静，仍然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对于这份冷清似乎并不在意。 吃完饭后，虞婉拿过一旁的手机回复了一些消息，然后点开了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吴维晒的一张b超图，虽然虞婉不会看b超，可她很清楚这是什么。 她盯着那张图片一直没有动。 良久，她又点开了吴维的朋友圈，翻到了他几个月前晒的结婚照。 这个男人在陈伯远离开后一直陪在她身边，扶持她的事业，安慰她，帮助她，保护她…… 现在，他即将成为孩子的父亲了。 虞婉突然想起了虞灿在病房里对她说的那些话。 也许她是有一点后悔了吧，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一个人的生活她过得太久太久了，现在儿子也离开她了，她一个女人独自守着这偌大的别墅没有一个夜晚是睡得踏实的。 虞婉闭上眼，眼角默默地滑落了一滴泪，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孤独正迅速地侵蚀着她。 第179章 兵荒马乱 张姨晚上正准备睡的时候接到电话，她的那位亲戚快不行了，她赶紧穿好衣服来到虞婉门前敲门。 “太太，您睡了吗？我有点事儿找您。” 她敲了好一会儿门，房间里都没有任何回应。 张姨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点儿虞婉通常还没睡，就算是睡了也不可能叫不醒，她赶紧大力拍门，朝里面大喊：“太太，您没事儿吧？” 门里还是没有回应。 张姨觉得不对，她赶紧转身去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虞婉的门。 虞婉的床上没有人，浴室的灯亮着。 “呼，原来是在洗澡呢。”张姨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走到浴室门口，说：“太太，我刚在门外敲门您没回应，我还以为您出事儿了呢就进来了，我是来跟您请假的，我亲戚不行，我这两天得过去帮帮忙，行吧？” 浴室里没有任何声响。 张姨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浴室里的场景吓得她脸都白了！ “太太！” 这一晚，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兵荒马乱的一晚。 虞灿今晚值班，但他刚来医院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他也没有在意。 最近他一直没睡好，工作强度又太大，再加上情绪太低落，身体有点反应也是意料之中，再加上抑郁症本身也会时不时的来点躯体症状，他都习惯了。 只是他的身体比他想得还要差，晚上查房的时候他刚合上本子，整个人就突然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好在他就在医院，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治疗，没过多久他就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身旁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儿大部分同事都下班了，只有几个值班的人在。 虞灿长得好看，人虽然清冷，但很多年轻护士都好他这一口，所以没过多久值班的护士小刘就抽空过来看他了。 见他醒来，小刘很高兴：“哎呀虞医生，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虞灿看了一眼手上的留置针，朝护士笑了笑说：“谢谢，我感觉好多了，我这是什么问题啊？” “嗐，帮你检查了，说你低血糖，加过度劳累，还有就是植物神经紊乱，忧思过重……还有一点点低烧，总之就是小毛病一堆，但大毛病没有，虞医生，你还这么年轻，自己又是医生，你该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呀。”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谢谢。”虞灿虚弱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头顶的吊瓶，问道：“我还要输多久啊？今天值班的人少，这会儿应该挺忙的吧？” 小刘朝他俏皮地笑了笑：“哎呀，这个问题我可不敢轻易回答，总之你安心休息就是了，对了，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手机一直响，我们忙着给你做检查就没接，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刘。” “客气，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小刘走后，虞灿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张姨打过来的电话，而且还是足足五通连着打的。 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赶紧回拨了回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里面传来张姨焦急的声音： “喂，灿灿，你怎么才回电话啊！你妈自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你赶快过来吧！我亲戚那边也快不行了，我得赶紧过去!哎哟，这都什么事儿哦！” 虞灿的大脑足足宕机了五秒，随即他立刻就拔了手上的针头，翻身就下了病床。 “张姨，今天麻烦您了，我现在马上过来，麻烦您暂时先守着我妈一下。” “我知道，你赶快来吧，我亲戚那儿也等不得。” “我知道，我来了。” 虞灿冲出门的时候被值班的同事撞见了，对方还想拉住他：“唉，虞医生，你怎么回事？你去哪儿？” “我请个假，家里有事！”虞灿焦急地甩开同事的手，跌跌撞撞冲出了医院。 打车的时候虞灿浑身都在发抖，他的身体本来还很虚弱，烧也还没退，现在又知道了虞婉自杀的消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无法承受的噩耗。 他对虞婉的确是有怨言，可他只有这一个妈了，他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在他心里，虞婉一直都很要强，也很坚强，他爸去世后她都没有做傻事，现在好好的， 她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走出这一步？ 他想不明白。 坐上车后虞灿的腿也一直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他的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冒冷汗，在去的路上他脑子里就忍不住一直想着最极端，最可怕的那个后果，想着想着，他的胃就开始抽搐起来，他捂住嘴，忍不住干呕出声。 “欸，小伙子，你要是喝了酒我可不载你啊，我这洗车费可贵了！” 虞灿又干呕了好几声后才稍微冷静下来，他一边发抖，一边说：“师傅，我没喝酒，就是胃不舒服，麻烦您开快一点。” “没喝就行，我尽量快吧，但京城的路永远都堵，我可不能保证啊。” 虞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异常的难熬。 他刚才没敢问张姨虞婉的具体情况，他真的很怕听到一个他无法接受的后果。 人在遭遇重大打击后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要依赖自己的爱人，虞灿在这一刻疯狂蚀骨地想郝好。 他好想告诉郝好他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他好想让郝好过来陪他。 郝好说过，只要他需要随时可以找他的。 可他们分手近三个月了，郝好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虞灿忽然就不敢确定郝好的心意了。 如果郝好心里还有他，他怎么可能会这么久都不联系他！ 虞灿拼命忍住了想要给郝好打电话的冲动。 分手是他提的，既然郝好已经往前走了，他就不该去打扰他。 一路煎熬，虞灿终于到了医院。 他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脚就开始软了，在见到等候在手术室外的张姨后，一看到张姨那张明显受到惊吓的脸，他的头就猛地一震晕眩。 他晃了晃头，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可不能倒下！ “哎呀灿灿你可来了！” 张姨一见到他立刻就迎了上来，满脸后怕的说：“你来的时候我怕你着急就没跟你细说，你妈在浴室里割腕了，整个浴缸都是血，我要不是今天正好要请假还真就发现不了，你是不知道，可把我吓坏了！” “张姨，今天多亏你了，我妈她……你发现她的时候还有呼吸吗？” “有的有的！”张姨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说：“还好我发现得早，太太还是有救的，你别太着急啊！”张姨说着就看了一眼时间，说：“那你来了我就先走了，实在对不住啊灿灿，今天也是事儿赶事儿，我亲戚那边一直在催我过去帮忙呢。” “我知道，我理解，那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那好，那这个包你拿着，是太太的，我怕你没钱交不了医药费，太太的密码你知道吗？” “我知道，谢谢你，张姨。” “哎呀别说这些，我在你们家待了这么多年了，我早把你们当亲人了，好了，真不说了，我先走了啊，你别太着急，太太一定会没事的，不过之后你最好多关心关心她，我都没想到她会做傻事儿，这太突然了！” 虞灿这会儿已经开始冷颤了，他的额头全是冷汗，脑子越来越昏沉，他死死地掐着掌心的肉，这才勉强保持住清醒，他对张姨说：“我明白，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那你先去忙吧。” “好，我走了啊！” 张姨走后，虞灿顺着医院的墙壁脱力地缩了下去。 他盯着手术室的门口，心里涌上了巨大的恐慌。 拜托了，谁都好，谁能来陪我一下…… 他埋着头抱着双腿，想哭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第180章 郝好的消息 虞婉被推出手术室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看见医生推着虞婉出来，虞灿赶紧起身冲到医生面前： “医生，我妈她怎么样？” 医生说：“你放心，你妈已经救回来了，不过她失血过多，再加上她是割腕的，后续还是要好生调养，尤其是病人的精神方面需要家属多多关心，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虞灿连连点头：“谢谢医生，那她现在已经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如果后面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没有太大的危险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建议家属轮流陪护，尽量不要让病人自己一个人待。” “我明白，谢谢医生。” 虞灿看着虞婉惨白的面庞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来。 等虞婉被送到vip病房后，虞灿坐在虞婉身边，就这么静静地一直看着她。 虞婉失血过多，虽然经过了抢救，但现在的样子还是特别憔悴，这个强硬了几十年的女人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是那么脆弱，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吹散一样。 虞灿很不适应这样的虞婉，他盯着虞婉苍白的唇，心里忍不住怀疑今晚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还活着，他妈却想要去死。 他当然明白一个人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是，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虞婉心里的伤疤再痛也不应该致死才对。 他很想立刻就向虞婉问个明白，在他们分开的这几个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让她突然就活不下去了？ 虞灿低下头狠狠地揉了一把脸，医院的冷气开得很足，他低烧还没退，这会儿应该是更严重了，已经有点脱水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身体因为脱水而抖得厉害。 他撑着床起身，艰难地走出病房来到护士站，虚弱地对值班的护士说：“你好，我有点脱水，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值班护士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帅哥，她赶紧起身说：“好的，你等一下。” 虞灿双手撑着身体，只觉得每一刻都特别漫长。 “你没事儿吧？” 一个提着保温桶的年轻女人走到他身边，关心地看着虞灿。 虞灿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来，你的水。”这时候护士端着一杯水递给虞灿。 “谢谢。”虞灿伸手接过，低头慢慢地喝了起来。 刘素素看见虞灿有人照顾也就没有再管，她提着食盒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的包有点小，单手拿手机不太方便，她就把保温桶放在护士台上，然后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哥，怎么了？” “嗯，我到医院了，还没见到郝好呢，你有什么事儿吗？” 虞灿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转头仔细地看了一眼刘素素。 刘素素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五官还是很耐看的，给人的第一感觉还是挺好的。 这样的女人是很符合男人潜意识里适合结婚的对象。 虞灿拿着杯子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不得不双手捧着杯子。 刘素素已经拿着保温桶离开了，医院里人声嘈杂，虞灿很快就听不清刘素素的声音了。 虽然中国的重名率挺高的，但郝好这个名字实在是让他无法不在意。 虞灿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虞灿跟着刘素素一路来到了传染病大楼，当来到这栋楼前的时候，虞灿心里已经隐隐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直觉。 他心跳加快，身上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了。 刘素素朝前台的护士笑了笑说：“你好护士，我来给201床的病人送饭。” 护士看了一眼时间，开口批评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啊？这个点儿病人估计都快饿死了，你们对病人也太不上心了吧！” 刘素素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护士，我是他朋友，那个我今天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公司里临时有点儿急事我走不开，这才来晚了一点，我下次一定注意，以后一定早点来啊。”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有太多的苦衷，护士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朝刘素素伸手：“行了，你给我吧。” 这里的病人都是要隔离治疗的，家人来送饭也只能由护士转交。 “欸，好的。” 护士接过保温桶，看了一下资料，确认道：“201，郝好是吗？” 刘素素：“是的，护士，我朋友他怎么样了啊？” 护士说：“病人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地方靠，他的精神也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康复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刘素素笑了笑，说：“那就麻烦您帮我送一下。” “嗯，那我去送了，你回吧。” “行。”刘素素走了两步又回头叫住了护士：“欸，护士，我想再问一下我朋友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这你要问医生了，我不好说。” “哦哦，那好，那我明天再问问医生。” 刘素素转身的时候差点就和失魂落魄的虞灿撞了个满怀，还好她反应快，没真撞上去。 不过尽管如此，虞灿竟然也在原地摇摇晃晃的，一副站不住的模样。 刘素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欸，帅哥，你可别碰瓷儿啊，我都没碰到你！” “没有。”虞灿低下头，手撑着膝盖缓了缓后才抬头。 刘素素认出了这是她刚才遇到的那个虚弱的帅哥。 不过他们在这栋楼遇见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立刻松开手，并往后退了一大步，离虞灿至少一米远：“那个，帅哥，你什么病啊？” 虞灿见她这么警觉赶紧解释道：“我就是发烧了，你不用害怕。” 他费力地直起身，问道：“抱歉，我刚刚听到你打电话，你说的郝好……我也有一个朋友叫郝好，我想问一下，他的左手是受过伤吗？” “是啊。”刘素素没想到这么巧能遇见郝好的朋友，她卸下了防备，说：“欸，我怎么不知道郝好有你这么好看的一个朋友啊？” 虞灿笑了笑说：“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没跟你提也很正常，你是……” 虞灿忍着心上的抽疼，故作镇定地问：“你是他女朋友？” 第181章 暴君 “不是，严格来说，我算是他的下属吧。” 刘素素的回答让虞灿心里松了口气。 刘素素看虞灿满头的汗，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啊，你是来看病的？” “不是。”虞灿现在说话都费劲，他赶紧进入正题，问道：“我能问一下郝好他怎么了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住院？” “哦，他就是去了一趟非洲，回来当天还好好的呢，第二天就开始发烧，本来他还想扛呢，结果后来他半夜疼得直撞墙，就被我哥送来医院了，医生一检查说是感染了登革热，好在他身体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去非洲了？”虞灿皱了皱眉，说：“他什么时候去的？” “去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吧。” 这就是他们分手后不久郝好就出国了，难怪他没有联系他。 “你们公司现在业务发展得这么快吗？之前不是说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进口商吗？” “哟，你们关系是挺好哈，他这都跟你说。”刘素素说，“确实本来其实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仓库里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货可以出口的，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前两个月突然就开始特别冒进，到处找货找关系，那劲头，跟要钱不要命似的，我和我哥都猜是他对象看不起他没钱把他给甩了，问他他也不说。” 刘素素说完就一脸好奇地向他打听：“欸，你是他朋友，你知道前女友是谁吗？” 虞灿没有回答，他已经猜出来刘素素就是许强的妹妹了，他问道：“你哥没告诉你？” “他不肯说啊！神神秘秘的。”许素素小声道：“我猜他对象肯定是个娇气的大小姐吧，郝好自己创业这么久，她一次都没有来过，郝好的钱还都是她管呢！ 郝好在赚钱这一方面总是很急迫，我猜啊肯定还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能把郝好迷成这样。” 虞灿听了心里有些难受，他总以为他对郝好已经是面面俱到了，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对郝好的事业一直只有言语上的支持，行动上…… 他什么也没做。 他低下头，有些沮丧的说：“这些事都不重要了，他在哪个病房？我想去看看他。” “他在201，不过他这病有传染性，得隔离，你不能去看他的。” “我知道，我就在外面远远地看一眼。” “那成，你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儿呢，就先走了啊。” “好。” 刘素素走后，虞灿想去隔离区，却被一旁的护士拦住了。 “欸，家属，这里不能探视啊！” 虞灿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的眼眶泛着红，看上去竟有种可怜的意味。 “护士，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在里面，我不进去，就在外面隔着玻璃远远看一眼行吗？” 长得好看的人在这个世上无形中会享受许多关照和特权，这不，护士看到虞灿这样就心软了。 “行吧，那你戴个口罩吧，远远看就行了啊！”护士好心的递给他一个口罩。 虞灿接过戴上：“好，我知道，谢谢。” 他转身走向病房。 沿着门牌号，虞灿找到了201病房，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他看见了那个坐在床上静静地吃着饭的郝好。 距离两人上一次分开才过去四个多月，郝好就瘦得没个人样了，他的皮肤更黑了，低头吃饭的时候，虞灿都能看到他颈子上突出的骨头。 虞灿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视线也一片模糊。 郝好盘着腿背对着虞灿，吃饭的动作很慢，曾经那么壮实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连一件病号服都撑不起来，他明明还那么年轻，身上却有一种老人才有的迟暮感。 这样的郝好看得虞灿心疼不已，他不禁问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为郝好考虑，这就是他的成全吗？ 虞灿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郝好说的对，他和他妈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是打着“为了你好”的口号做着专断独行的暴君！ 郝好的背影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虞灿的心口上，他不敢再看下去，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vip病房的时候，虞婉还没有醒，虞灿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都在这家医院里，他的一颗心被撕扯成了两半，谁也放不下，谁都牵挂。 许强的妹妹竟然这么晚才给郝好送饭，郝好都那么瘦了，又得了病，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怎么能让他饿肚子呢！ 虞灿有点生气，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对方说到底也不欠郝好什么，能帮着照顾郝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反倒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却间接地造就了这一切。 虞灿拿出手机，点开了郝好的头像，脑海中再度闪现郝好那单薄的背影。 其实他自己这几个月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以为郝好会过得好一点的。 他很想给郝好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他逼着两人走到这一步的，他没有资格去打扰郝好的宁静。 他到底还是将手机放下了。 再抬起头时，他发现虞婉已经醒了，正两眼无神地盯着他看。 虞灿原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可此时此刻，对上她空洞的眼神，他又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能解决问题，提出问题和发现问题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问道：“饿了吗？” 虞婉缓缓摇头：“你怎么在？” 虞灿淡淡的笑了笑：“你是我妈，这个时候我能不在吗？” “嗯。”虞婉懒懒地眨了眨眼，随即又别过头闭上了眼睛：“我没事了，今天麻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 世界上最亲的人对着自己却比陌生人还客套，虞灿只觉得讽刺。 也许他就是这么失败的人吧，维持不来任何一种亲密关系，不过他也只能这样了。 任何感情都需要双方的维系和靠近，如果有一方一直拒绝靠近，那么另一个人做再多也是徒劳。 虞灿仰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怕告诉你，我也试过，不过我被人救了，就是郝好救的，当时我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可被救上来之后，再晒到阳光，再踩到地上，我又觉得活着好像是比死要好一点，至少活着还有可能，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盖棺定论，什么都没有了。” 第182章 这样就好 虞婉闭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母亲竟然当着自己亲生儿子的面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虞灿只能庆幸自己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也不在乎再被虞婉扎这一刀。 “我想说你还有我，还有外公，可你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我们在你心里也没有什么分量吧。”虞灿讽刺的笑了笑，“妈，我还是很好奇，你说要是我爸还活着，你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后，你还会像现在这么爱他吗？” 虞婉没有说话。 虞灿自顾自地说：“我觉得不会，现实是爱情最大的敌人，这一点我深有感触。” 虞婉这时终于睁开了眼，她回头看向虞灿，问道：“你和郝好分了？” “嗯，分了。”虞灿淡淡的点头。 “呵”，虞婉冷冷地笑了笑。 那一声冷笑也许是在说她早就知道，一切如她所料，也或许是在嘲讽虞灿那幼稚得不堪一击的爱情。 虞灿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却硬是被他自己搅得一团乱。 他知道虞婉不爱听，却还是说道：“我们分手是我提的，我当时以为我是为了他好，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错得离谱，说实话，这个世界上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有体会过爱情，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爱过，他们一样也能活得好好的，可我们母子俩可能上辈子就是个情种吧，这辈子注定要被感情这种东西捆绑一生。”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脑海里再次闪过郝好那干瘦的背影，不管多少次，他的心总是会一样的刺痛。 “我想通了，我要回到他身边，也许我并没有这个资格，也许他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我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想放手了，毕竟我在你这个亲妈的心里连一点点分量也没有，那我就只能抓住我唯一能抓住的人了。” 他看向虞婉，眼中有一丝悲悯：“妈，我们俩可能都是只能依靠着别人给的能量才能活的人，你已经错过了吴叔了，但你现在还有机会，别再把自己困在过去了，尝试着去接纳别人吧，否则你以后怎么办呢？” 虞婉依然紧闭着眼，但在输液的手却紧紧地抓着被子，她拒绝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敞开心扉，也拒绝交流。 虞灿仰起头，也闭上了眼睛，最后说了一句：“今晚我守着你，睡吧。” 第二天，郝好在病房里接受完例行检查后问道：“医生，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工作上还有一堆事儿呢，我不能一直都待在医院里。” 医生看了一眼他的指标，说：“那得看你自己的身体争不争气了，现在你的各项指标虽然有好转的迹象，但就目前来说还是有一定的传染性，你就先老实待着吧，能出院的时候你想多待一分钟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郝好笑了笑：“行吧，那我也不出去祸害别人。” “知道就行，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别老想着工作工作，你还年轻，这身体垮了，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郝好闻言只是笑了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没有再吭声。 医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他的左手，他也没有再说话，叹了口气就走了。 医生走后，郝好拿出手机先在群里跟许强他们说了一下他的情况，又再次对刘素素表示感谢，又解决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后，很快就来到了中午。 刘素素在群里说：郝总啊，刚刚仓库里又来了一大批货，我们这儿都没地儿落脚了，这些衣服得尽快分拣出来，现在人手不够，我走不开，你可不可以今天先点个外卖啊？ 郝好赶紧回道：没问题，我这儿你不用操心，倒是你们也别太累了，事儿再多也要先吃饭，尤其是工人，别占用他们太多休息时间。 刘素素过了一会儿才回：我知道，你放心，不说了啊。 郝好退出了聊天界面，打算点个外卖，医院不让外卖进，他现在特殊情况，也只能拜托一下护士帮他拿一下了。 他点开外卖软件的特价午餐区，正准备点一个9块9的盒饭，他的病房就在此刻被敲响了，护士穿着防护服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郝好，你家属给你送饭来了，你快吃吧。” “我家属？我哪个家属啊？”郝好有点诧异，刘素素不是说不能给他送饭了吗？难道是许强？他也没说要给他送饭啊？ “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哥啊，哝，你先吃，我还要给其他病人送饭呢。” “好的，谢谢。”郝好伸手从护士手中接过保温桶，打开一看，果然是他熟悉的菜色。 是虞灿。 为什么会是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住院？ 郝好心里有很多疑问，也因为这一份关怀又生出许多渴望与妄想。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给虞灿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他是不是一直在关注他，还在意他？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拨出这通电话。 虞灿是因为什么原因和他分的手他一直都记得。 他现在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一份空口的承诺什么都给不了虞灿，就算他们的感情还在，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郝好端着保温桶盘腿坐在窗边，夹起一块鸡腿肉吃了起来。 熟悉的刀工，熟悉的味道，这三个月来他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这一口。 再次吃到，他心里却只觉得难受。 和虞灿分手后的那一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像是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罩在里面，出气都觉得困难。 他也开始失眠了。 在睡不着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想给虞灿打电话，可只要一想到虞灿离开了他就可以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也不敢再去打扰。 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 只有忙到让脑子没有一丝空隙的时间，他才能不去想虞灿。 而虞灿，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他只能相信虞灿离开他之后过得很好，他不再需要他的怀抱才能入眠，他也许已经没有再做自己讨厌的工作。 这样就很好。 第183章 想念 他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靠着一股执念硬着头皮去了非洲，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他看见了许许多多和过去的他一样贫穷的人，有很多人甚至过得比他还苦，那个时候即便是他也不由地庆幸自己至少出生在一个强大的国家，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出去那一趟他的收获也不小，他在肯尼亚当地找到了两个靠谱的进口商，也对当地对旧衣的需求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哪种货在当地更受欢迎，哪种货更卖的上价，这些都不再只是别人口中说的信息，而是他自己亲自确认得来的，回去以后，他们收货也更有方向。 解决了合作商的问题，郝好带着两份合同回国，他们的货也成功报关，现在就等着对方收货打款了。 这一次合作成功的话，以后他们的事业也就算是可以顺利运营起来了，不过只是做旧衣回收还是太局限了，郝好计划再拓展一些别的业务，本来他是打算好了要和许强他们好好规划一下的，谁知道他感染了登革热，现在被困在医院里什么都做不了。 郝好好久都没有这么闲过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敢休息，一点都不敢静下来，因为只要静下来他就会忍不住想虞灿。 他会想因为他的穷失去了什么。 其实他这种人，没有爱情也能活，以前他甚至都没有敢奢想自己能有这种东西，而且他现在也不像之前那样没有想活下去的信念了。 他这种人和虞灿是不一样的，他是最贱的那种野草，别的植物可能需要特定的养分才能活，而他只要有一点点水分，有一条裂缝给他，他就能活。 他活着，就有机会实现那些空口的诺言，也有机会向虞灿证明他有能力给他幸福。 如果，虞灿等不到那一天就找了别人，那…… 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反正就是和从前一样而已，连父母都不要他，虞灿不要他也没什么，对于这种命运般的结果， 他也不再畏惧。 所谓草根就是这样吧，在被人一次次践踏，铲除之后，他的生命力只会变得更加顽强。 郝好现在是彻底想开了，他会做该做的努力，对于结果，他不强求。 他将保温桶里的所有饭菜都吃完了，然后就坐在床上发呆。 其实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门外有一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他，可他没有回头。 虞灿盯着郝好看了好久，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其实这个时候并不是他和郝好见面的好时机，他们现在被一道门隔着，没有办法好好地交流，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解开。 可郝好应该能吃出来这是他做的饭的，他为什么没有回头看一眼呢？ 虞灿不想去猜测郝好的想法，因为他们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他想太多，太把自己的想法当回事。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 要是从前，郝好应该会回头的吧…… 他总是很高兴能见到自己的。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是经不住反复磋磨的，虞灿不怪郝好，他只怪他自己太作了，他默默转身，等着护士去收回郝好洗好的保温桶，并且消毒之后转交给他。 虞灿提着空的保温桶回到了虞婉的病房。 他给虞婉请了一个中年护工，虞婉的情况还好，也不用贴身照顾，明天就能出院了。 张姨还在请假，家里需要有人帮着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偶尔看顾一下虞婉，主要是看住她别让她做傻事。 虞灿找的这个护工还是让吴维的老婆介绍的。 这是一个看起来特别老实的男人，他长得周正，为人看起来也还不错，虞灿是从吴维那里得来的灵感，忽然想试试虞婉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个男人的资料他让虞婉的秘书去查过了，人品还不错，有个妻子五年前过世了，他们没有孩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他们这个年纪就算不能生也没什么，反正虞婉需要的就是一份长久的陪伴，这个男人虽然家里条件差了一点，但是也是上过大学的，他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性格和品性才是虞灿看重的。 当然，人心隔肚皮，为了以防万一，虞灿还是趁着虞婉住院的时候在家里的各个房间安装了监控，并设置了一键报警功能。 他没有告诉虞婉，因为虞婉现在拒绝和他交流。 虞婉当初和他断绝往来是为了逼他和郝好分手，现在他和郝好虽然分手了，可虞婉似乎也没有要和他讲和的意思。 她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那天虞灿情急之下拔了留置针，手背上的血痕都干透了，虞婉也没有问一句，而且他当时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不好，陌生人都不吝啬一句关心，虞婉也什么都没说。 虞灿对这个母亲没有抱有一丝幻想，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是尽一份法定义务里的责任了。 互不打扰就是他们对彼此的成全。 接下来的两三天，郝好每天早上都能收到三个保温桶，装着他的一日三餐，这是虞灿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早早起来为他做的。 虞灿没有联系过郝好，郝好也就只是默默将虞灿送来的东西吃完，这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第四天虞灿再去送饭的时候却被护士告知郝好已经出院了。 他提着保温桶在原地愣了好久，才说：“我知道了，谢谢。” 他提着保温桶直接去了他工作的医院。 张姨已经重新回去照顾虞婉了，在看到家里多了一个护工后，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时不时就会旁敲侧击地向虞灿告状，说他做事毛手毛脚的。 虞灿对此只是一笑置之，虞婉没有赶那个人走，那就说明那个男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对此持放任态度。 张姨告了几次状后意识到没有用也就消停了。 虞灿在忙碌的工作中又度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周，郝好依然没有联系他。 他因着郝好的这份不明朗的态度也不敢贸然联系郝好。 也许郝好在忙，也许他还在怪他。 好不容熬到放假，他的同事都出去享受年轻人的生活了，就他一个人待在宿舍里，他拿着手机，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今天约郝好出来见个面。 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再说，他也确实太想郝好了。 就在他犹豫间，郝好那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居然蹦出了一条动态，虞灿赶紧就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张配图，是一张生日蛋糕的图片。 他赶紧看了一眼日期，原来今天是郝好的生日。 虞灿在这一刻想见郝好的心情到达了顶点。 不管怎么样，这个特殊的时刻，他想要陪在郝好身边。 他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那个通话键。 第190章 摆烂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 “喂？” 郝好熟悉的声线一瞬间让虞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没有想到再次听到郝好的声音会让他这么激动。 “喂。”他紧攥着手机，竟有些紧张起来，“郝好……生日快乐，对不起，我忙忘了。” “没关系，谢谢。” 郝好回答得简洁明了，电话那头依稀能听见一些其他人的声音。 “你和谁在一起？” “强哥他们。” 郝好说完虞灿又听见他们碰杯的声音。 虞灿皱起了眉，下意识地说：“你病才好就开始喝酒？” “嗯，喝一点。” 郝好的语气很平静，他好像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破冰而激动。 虞灿原本躁动的心也顿时凉了下来。 “你有什么事吗？”郝好问道。 “我……我想来陪你过生日，可以吗？” 虞灿难得姿态这么低，郝好却没有立刻同意。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们就是在宿舍里简单庆祝一下，人比较多，还是算了吧。” 虞灿没有料想到郝好会拒绝。 他主动破冰意味着什么郝好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却拒绝了！ 虞灿只觉得大脑“嗡”地开始天旋地转，心跳“咚咚咚”地开始剧烈跳动…… 他的身体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嘴唇也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虞灿？”郝好似乎已经换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虞灿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吭声。 他什么都不想说，在郝好这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气下，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可他又舍不得挂断电话，就算只是听着郝好的呼吸声，他都舍不得挂。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自以为是。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气若游丝地说：“好好，我后悔了……” 他说完后郝好那边没有回应。 虞灿忍着心痛，问：“可是我晚了，是不是？” “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郝好那边传来一声轻叹：“没有，你在哪儿？” 虞灿两眼失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说：“职工宿舍。” “地址。” 虞灿闻言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你要来？” “嗯，地址发过来。” 郝好态度和从前有些不一样，那种隐隐约约的主导气场又来了，虞灿现在却一点也不敢抱怨，他自己心里有数，他仗着自己生病了作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就是郝好，要是别人看谁还愿意理他。 他语气立刻就有了起伏：“那我给你发过来，不过你不是在和朋友过生日吗？你这个时候走没问题吗？” 听到他恢复精神，郝好的嘴角也挂上了笑意，再开口时的语气也明显没有那么生硬了： “嗯，本来也快吃完了，我过来了，等我。” “嗯。” 虞灿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点开微信把自己的位置共享给了郝好。 郝好立刻回复了一句：嗯。 虽然他的回答依然还是很简洁，但虞灿看着两人终于恢复联络的对话框心里还是很开心。 这是他和郝好分手后的这三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有开心这种情绪。 郝好就回了那么一个字他也忍不住反反复复地盯着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痴汉，这才放下手机，捂着脸趴在了桌子上。 知道郝好要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就彻底失控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从冻土层下被解冻的种子一样，全部都在焕发着全新的生机。 他这副行尸走肉般的躯体时隔三个多月后终于变得鲜活起来。 身体这么明显的在宣告着自己的快乐，虞灿这个掌控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用力地搓了搓脸，实在是有点想不通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么一遭，结果就只是把自己虐得死去活来，然后再一次意识到他有多爱郝好，他有多离不开郝好，何必呢？ 虞灿埋着头认真地开始反思起来。 在他和郝好的这段感情中一直是他牢牢地握着掌控权，因为他自认为自己比郝好大四岁，就有责任，有义务要承担起掌舵人的身份，他总以为自己想得更全面，看得更透彻，做的决定也更理智。 现在看来，他错的离谱。 他们的感情本来好好的，结果愣是在他的掌舵下变得一团糟，他自己都不忍回头看他一路都是怎么作的。 强烈的懊悔夹杂着一股浓烈的羞耻感让他忍不住把头在桌子上磕了几下。 算了，这个掌舵人他不想做了。 让郝好来！ 虞灿想通了之后就彻底摆烂了。 反正郝好不总是把他当媳妇儿吗？那就让他自己去撑起这个家，让他当顶梁柱！ 虞灿越想越激动，忽然又想到，他在这儿做什么梦呢? 他把事情想得太轻易了，可郝好也没说要原谅他，更不一定还愿意和他好！ 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呢，得好好表现才行！ 虞灿赶紧起身去重新挑了身衣服，郝好喜欢他穿白衬衫，他就去换了一件白衬衫，照镜子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明显有点凹陷的脸颊骨心里又开始焦虑起来。 完了，这段时间过得太颓丧了，现在他瘦得跟白骨精似的，比之前可丑太多了，万一郝好看着这样的他没有胃口怎么办？ 可他再焦虑也没辙了，这肉也不是说长就能长回来的，他也不会化妆，想修饰一下都不行，他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是不满意，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郝好到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虞灿听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就开始怂了。 他都快走到门口了又飞快地跑回了镜子前，再次确认自己的发型和衣领都没问题，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瘦得脱了相的自己，怎么办，他真不想让郝好看到这样的他！ 郝好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人应，他就给虞灿打了个电话。 虞灿听到手机响也不敢再耽误，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是一定要陪在郝好身边的。 虞灿快步来到门口，又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这才一把将门打开。 郝好穿着一件虞灿没有见过的崭新的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他没有见过的方格围巾，脚上穿的也是一双他没有见过的崭新的皮鞋…… 乍一看过去还真像是哪本杂志上的男模走出来了。 郝好也瘦了好多，可他的五官深邃，越是瘦反而让他的俊变得更加立体。 他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虞灿本就有些焦躁的心在看到这样郝好之后就更加敏感了。 第191章 礼物 “进来吧。”他低下头，错开了郝好的视线。 郝好沉默地走进了虞灿的宿舍，这是一间很小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面只有简单的家具，东西不多，但是很乱。 郝好视线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沙发上堆了一堆虞灿换下的外套，桌子上是一堆散乱摆放的书。 床上也是乱糟糟的。 他毫无意外的神色，虞灿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有一点点尴尬，不过他本来就很懒，在别人面前必须要注意形象也就算了，在郝好面前他一点也不想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收拾房间的，都是郝好做。 郝好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后就撸起袖子一副要给虞灿收拾的架势。 虞灿拦住了他，说：“得了，你别收拾了，就算你收拾了过几天还是会变成这样，今天你生日，我可不好意思让你给我干活儿。” 郝好没理会他的拒绝，一边收拾，一边问：“吃饭了没？” “还没呢。”虞灿跟在他身后，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委屈，“本来想和你一起吃的。” 郝好闻言停下了手里动作，转过身看向他：“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虞灿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明显的失落。 郝好看了他一眼后又转过身去继续收拾他换下的衣服。 虞灿亦步亦趋地跟着郝好，他也不帮忙，但却像是黏人的猫一样郝好走哪儿跟哪儿，始终跟在他身后。 他低头看了一眼郝好的皮鞋，忍不住问道：“你这鞋挺不错的啊，谁给你买的啊？” 郝好手上动作没停：“我自己。” “哦……你那围巾也挺好看，也是你自己选的？” “不是。”郝好平静地说：“素素送的。” “……” 虞灿心里梗了一下。 素素，这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关键这叫得也太亲密了吧？ 虞灿不想拈酸吃醋，可郝好到现在叫他还总“虞灿虞灿”的叫他全名呢，怎么对上别人就叫得这么亲热呢？ 他这么想着，也忍不住说了出来：“你倒是叫得挺亲热啊，这人给你送围巾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郝好手里抱着一堆衣服转身颇为无奈地看着虞灿：“她是强哥的妹妹，全名就叫刘素素，大家都叫她素素。” “哦，是她啊。”虞灿闻言心中略微放心了些，郝好之前没提过刘素素的名字，他也就没想到她身上去。 不过就算是她，那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威胁的。 “她对你可真好啊，你病了给你送饭，还给你送围巾。” 郝好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一边倒洗衣液一边说：“嗯，是挺好。” “……” 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又下不去的，偏偏郝好一心就只想着给他收拾房间，进来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虞灿忍不住老毛病犯了，一脚踹在了郝好的小腿上。 熟悉的力度让郝好怔愣了一下，他按下洗衣机的按钮后转过身和虞灿平静的对视，虞灿对上他的眼睛又心虚得厉害，瞬间又别过了头。 郝好盯着虞灿那明显凹陷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瘦了。”他沉声说道。 虞灿本来还扛得住的，但听到郝好这句话心里那股脆弱的情绪又立马上头，让他不争气的红了眼。 按理说分手是他提的，他没有资格委屈，可他偏偏就是委屈得不得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让郝好像从前那样用力地抱住他，亲吻他，用尽全力地和他融为一体！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郝好，他不想再纠结，他也受不了一颗心总是被吊着的感觉，更受不了和郝好划清界限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红着眼眶直直地看着郝好，直接问道：“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意思吗？” 郝好视线落在虞灿发红的眼眶上，平静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你给我过生日。” 他这就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虞灿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咬着牙说： “我没准备生日蛋糕，也没有礼物。” “嗯。”郝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往前一步，双手插进郝好的臂弯，声音有一丝颤抖：“我把我送给你当礼物吧，你要吗？” 他说完这一句话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一样，惨白着一张脸，却用尽他所有的希冀看着掌控着他生死的法官。 郝好似乎有些意外虞灿会这么着急地求和。 他手握住了虞灿的手腕，却不是回抱，而是推拒。 虞灿眼中的希冀一瞬间就散了。 “虞灿，感情不是儿戏，你提的分手，你指出的问题现在都还存在，我现在依然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们依然一个在京城南，一个在京城北，你说的现实还是那样，我们现在和好了，你真的会觉得满意吗？” 郝好说话时一直看着虞灿的眼睛，他没有咄咄逼人，只是特别的平静。 平静地拒绝虞灿的求和。 虞灿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本来就是他作的，他知道郝好有怪他的资格，可是他的心好痛，痛到他无法再继续和郝好对视哪怕一秒。 “那行……那你走吧，不要就算了。” 虞灿转身就要往卧室走。 郝好却一把拉住了他。 “不是不要！” 郝好的力道不算大，却意外的有种强势的意味。 “虞灿，我不是一个玩偶，你想要就要，想不要的时候就可以轻易地丢掉，就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会难受。” 郝好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一丝裂缝，他眼中的痛意藏得很深，唯有紧咬着的牙关泄露了他的隐忍。 虞灿直面着郝好的控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无法否认，他过去的确是太过轻易地说分开，他也必须承认他做的事伤害到了郝好的感情。 只是他以为，郝好会一直对他宽容的。 “我知道，我承认我过去错了。”虞灿拉住郝好的手臂，急切地说：“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我们家就让你来做主，你来掌舵，我不管了，不胡思乱想了，你说什么我就照做，行不行？” 郝好闻言有些意外，他本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虞灿这脑子太容易胡思乱想了，他不想总由着他轻易地放弃他们的感情，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他也受不住。 原本他还想潜移默化地抢占下主导权，没想到虞灿竟然自己主动交出来了。 不过虽然虞灿现在说的信誓旦旦，但以郝好对他的了解，下次他们再遇到什么坎儿，虞灿抑郁症一发作起来，照样会什么消极地对待他们的感情， 他还是会照样故态复萌。 他不怪虞灿，但这一次，他想要试着去改变。 第192章 看你表现 “如果你真的愿意听我的，那就按我说的来。”郝好往前一步抵近虞灿，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一如从前般缠绵。 虞灿上前一把环住郝好的脖颈，瓮声瓮气地说：“好，都按你说的来，好好，我想你了。” 郝好终于也回抱住了虞灿，才三个月不见，他们彼此都觉得像是过了好多好多年，这一场分手原本是为了成全彼此，不过现在的结果很显然。 只有重新拥有彼此，他们才会过得好。 “那我们算和好了吧？”虞灿问道。 “还没，得看你表现。”郝好这一次难得的硬气。 “你行啊，才分手几个月啊你就没那么爱我了。”虞灿靠在郝好怀里委屈的细数着郝好的罪状，“你不给我打电话，生病了也不告诉我，还让别的女人去照顾你，我提和好你还要看我表现，你想我怎么着啊？” 郝好听完他的抱怨只是说：“我不联系你是因为我觉得时机没到，我让素素帮我送饭也给加了工资的，至于你……” 他停顿了一下，虞灿一颗心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感觉他现在是被郝好拿捏住了。 “我什么呀？要说就赶紧说，别吊着我！” 他在郝好怀里也不老实，又抬腿踹了郝好一脚。 郝好嘴角微不可闻地勾了勾：“怎么老爱踹人？你在医院里也这么踹病人？” “那你想多了，我只踹过你，你找踹！” 虞灿丝毫没有正在求复合的自觉。 郝好放开了他，说：“虞灿，这一次如果我们决定还要继续在一起，我希望我们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确认了我们有一起面对困难的勇气和能力之后再在一起，而不是短暂的和好，下一次又因为什么原因分开，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份安稳的感情，你明白吗？” “我知道。”虞灿低下头，语气十分心虚，“我知道这次是我做的不地道，我也吃过教训了，你看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离了你都成什么样了，你看了能解气点儿吗？” 郝好手搭在虞灿的脸颊上，说：“确实瘦太多了，都没有以前漂亮了。” “靠！”虞灿听到这句话直接破防了，一把抓住郝好的衣领咬牙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要是真看不上我了你就直说，别给我整这些虚的！” 看到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郝好终于笑了。 他抬手握住虞灿的手，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吃什么饭！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虞灿眼眶里又泛着红，在郝好面前，他的情绪总是异常容易崩溃。 郝好没想到他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只好笑了笑说：“我就是说你瘦了，你干嘛这么激动，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喜欢你的脸。” “哦，所以我这张脸现在就是不能看了呗，是吧？” “不是，我就是那么一说。”郝好眼见着虞灿的脸色越来越差，只好凑过去吻住了他。 虞灿本来还想推开他的，但是郝好熟悉的气息一凑过来他就开始晕乎了，他对郝好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因为这个吻而雀跃。 最后也就是半推半就地仰头接受了这一个吻。 郝好吻他的时候总是专注的，柔软的，深情的，他几乎快要溺闭在这个吻中。 一吻之后，郝好垂眸看着虞灿，虞灿的眼眶还残留着一丝红，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蓄满了委屈，还有对他强烈的渴望。 郝好这三个月里所受的所有相思之苦在这个眼神里得到了治愈。 他的眼神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伸手抚了抚虞灿的头发，温声哄道：“好了，别气了，我没有什么意思，我一直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我就是心疼你，走吧，先去吃饭，其他的我们慢慢说。” 郝好冷淡了一天终于肯哄他了，虞灿那隐藏在嚣张气焰下的不安也终于得到了安抚。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我不要出去吃，我要吃你做的！” 郝好笑了笑：“行吧，冰箱里有菜吗？” “就只有鸡蛋。” “那我给你煮碗鸡蛋面？” “嗯！” 郝好笑了笑，撸起袖子就开始给虞灿煮面。 虞灿还是黏着他，在郝好打鸡蛋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喂，你这三个月都不跟我联系，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郝好手上动作不停，只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觉得还不到时候。”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联系我？你就不怕这么久不联系，我和别人好了？” 郝好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才道：“你因为现实要和我分开，我总得有能力让你不再考虑现实了之后才能来找你，否则，我找你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是因为……”虞灿说到最后直接哑了声了，郝好也没再说话。 片刻后，虞灿说：“郝好，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怕吃苦，就算你一辈子都只是个穷光蛋，我也乐意跟着你，我当初……我就是在医院里积累的负面情绪太多了，我有太多消极的情绪没有发泄出来，所以才会那么悲观，我没有别的什么宣泄的途径，我的世界只有一个你，只有你在意我，只有你愿意让我宣泄……对不起……” “我知道。” 郝好放下手里的碗转身看着他，“是我没有能力让你离开你讨厌的环境，是我一直没有能治好你的病，所以，怪我。” “行了啊，你又不是医生，你给我治什么病？”虞灿从背后抱住郝好，闷闷地说：“好好，我们不要在继续内耗了，之前的事我们都忘了吧，以后我们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再也不闹了，行不行？” 气氛这么好，郝好却没有顺势答应他，还是那句话：“看你表现。” “……” “行吧，我好好表现，那咱俩没和好，我还能约你出来吗？” “嗯，可以，不过过两天我要去出差，最近一个月内都比较忙，等我回来才能开始约会。” 虞灿瘪了瘪嘴：“行吧，你现在是大忙人，那我先提前跟你预约总行了吧？” “嗯。” 第193章 送礼 虞灿抱着郝好的背，絮絮叨叨地给他分享起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你知道吗，我妈前段时间割腕了，就在你住院的时候。” 郝好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她怎么样了？” “没事了，现在好了，还是继续去工作了，也没有再轻生了。”虞灿把脸搭在郝好背上，目光失神。 “你说，她怎么会突然轻生呢？” “你没问她？” “问了，但她拒绝跟我交流。”虞灿语气有些失落，“那晚我也生病了，本来在输液，听到她的消息我拔了针就跑，到医院的时候手背上全是血，我妈看见了问都没问一下，我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竟然说她本来就一无所有了……” 虞灿的眼泪顺着脸颊浸进了郝好的衣服里，语气却没什么起伏。 “你说，她对我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郝好问道：“你们还没和好？” “没呢，她完全就不理我，对我就跟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知道啊。”虞灿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她真的是因为你才要和我划清界限啊？” “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只是不想要我了而已，因为我在她那里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丝作用。” 郝好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跟你说句实话啊。” “嗯，你说。” 郝好说：“有些父母和子女的亲缘就是很浅的，你看我爸妈不也是吗，有些事情强求是没用的，你至少知道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你们就这样互不打扰，相安无事也挺好的。” “是啊，也只能是这样了。”虞灿脸在郝好后背上蹭了蹭，说：“好好，我只有你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嗯，不会。” “那你到底要多久才能跟我和好？” 见他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郝好不禁失笑：“我不是说了要看你表现吗？你这点耐心都没有？” “不是，我有，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让我怎么表现啊？” 郝好温声道：“我想让你听我话就行了。” “那你说，你想怎么安排我，我听还不行吗？” “等会儿再说，我先给你煮面。” “行吧，现在一碗面也比我重要了，我算是看明白了。” 郝好对他的牢骚只是笑了笑，接着就点开燃气灶，起锅倒油，然后开始煎蛋。 虞灿守着郝好煮完面，郝好守着他吃完，郝好要去洗碗，虞灿赶紧拦住了他：“行了，今天你过生日呢，别光给我干活儿了，你坐着，我自己去洗。” 郝好没让他洗：“我都做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碗，你去坐一会儿，我马上洗完来陪你。” 虞灿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郝好洗好碗出来的时候发现虞灿正在卫生间里刷牙，他疑惑道：“你不是跟我说刚吃完东西不要马上刷牙吗？你要睡了？” 虞灿弯腰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淡定地说：“没呢，这不着急给你送礼物吗？” “什么礼物……”郝好说完就意识到了虞灿说的是什么。 他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虞灿的腰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变得幽暗了些。 虞灿漱掉嘴里的泡沫后朝郝好笑了笑，说：“怎么不说话了？我就问你这礼物你要不要吧？” 郝好犹豫了一下，他没想这么快就和虞灿再次发生关系的，按照他的步调来的话，两人这一次和好之前应该是要好好地再磨合一下。 可虞灿显然不肯给他慢慢来的机会，他说是什么都听郝好的，可实际上他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他解开了衬衣领口的口子，露出他变得更加分明的锁骨。 那是从前郝好的吻最爱流连的地方。 果然，郝好的视线落在那里就没动了。 虞灿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走到郝好面前，手指勾住他的下巴，戏谑地说：“都老夫老妻了，就别装什么纯情处男了啊，咱们都好几个月没做了，你真能忍得住我就要怀疑你在外面是不是偷腥了，你自己说，你偷没偷？” 郝好抓住虞灿那根肆意作乱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别胡说。” 虞灿勾起唇角，问：“那你到底要不要我的礼物啊？” 郝好还是没回答。 虞灿轻笑：“你放心，我懂，咱们今天就只是送礼物，之后我就按你的步骤来，好好表现，什么时候你满意了，我们再和好，这样总行了吧？” 他都说得这么清楚了，郝好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诚如虞灿所说，他几个月都在当和尚，本来也没什么，但虞灿刻意勾引的话，他确实有点忍不住。 他笑了笑，拉着虞灿走进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虞灿醒来的时候郝好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久违的高质量睡眠和爱人的疼爱让他容光焕发，只不过醒来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他的心情还是有点不美丽。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一条郝好发的微信： 我出差去了，锅里给你煮了鸡蛋和稀饭，起来记得吃，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虞灿看完后又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这才回了一句：落地后给我发消息。 然后他放下手机，起身去洗漱，出来后把郝好做的早餐都吃光了，这才去医院上班。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虞灿今天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人满为患医院大厅心里也不觉得压抑了，他步伐轻快，春风满面，一进科室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哟，虞医生，今天心情不错啊？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他的同事张伟朝他挤眉弄眼的。 这个人是和他一样今年才毕业的，他们是同龄人，又还有刚从学校出来的干净心思，张伟经常拉着虞灿吐槽科室里的几个老油条，虞灿虽然没有跟着附和，但他每次也会静静地听他发牢骚，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虞灿面对他的打趣只是笑笑，说：“我就不能偶尔开心一点吗？” “能啊！你瞅瞅你一天天的，脸冷得跟冰山似的，我跟你一路都怕被你给冻着了，你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 虞灿轻笑：“行了，开会去了。” 张伟走到他旁边小声说：“欸，你听说了吗？最近鄂市那边有一种不明原因的肺炎，听说还挺厉害的。” “是吗？”虞灿没怎么在意：“有多厉害？”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听我一校友在群里说的。”他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凑到虞灿耳边低声说：“听说那玩意儿传染性很强，死亡率也很高，目前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医院里好多接触过病人的医生都倒下了，但不让上报！” 虞灿正准备说什么，他们科室的主任就从他们身后出声道：“张伟，大清早你又在这里嘀咕什么八卦呢？你看看有哪个当医生的像你这么爱八卦的？” 张伟笑嘻嘻地回头说了句：“哟，主任早啊，我这可不是在八卦，我就是在跟虞医生分享行业资讯呢！” “是吗？那你有什么资讯也跟我说说？” “算了算了，这行业内有什么消息是您不知道的啊。” 张伟赶紧拉着虞灿走到最远的角落坐下。 虞灿拿出手机看了看，郝好那边没回消息，估计是还没落地。 他将手机调为静音收了起来。 第194章 抵达鄂市 郝好和许强抵达鄂市的时候是一个身材干练，戴着口罩的的中年男人来接的他，三个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你们就是小赵说的战友吧？”男人伸出手，笑容满面地说：“幸会幸会”。 郝好和许强也赶忙伸手：“对，是我们，赵总幸会。” “哈哈，叫什么赵总，你们既然是小赵的战友就叫我一声叔吧。”赵伟光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走，我已经订好了包厢，先给你们接风洗尘。” 许强笑了笑说：“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赵叔。” “客气啥，你们是我儿子的战友，那就是过命的兄弟，小赵跟我说了，你们在部队里很照顾他，现在你们要创业，我这个做叔叔的当然也要支持支持。” 赵伟光几句话就拉近了几人的关系，这也成功让初出茅庐的郝好和许强放松了一些。 三人来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前，赵伟光还要给郝好他们开门，许强连忙制止了：“叔，别，我们来，您先上车吧。” 许强帮赵伟光拉开了车门。 赵伟光笑了笑，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在车上，赵伟光取下口罩笑嘻嘻的同两人说：“我听小赵说你们俩都是有功勋在身的，你们可是人民的大功臣啊！” 许强笑了笑，说：“嗐，都是为人民服务，这是军人的职责，小赵在部队的表现也挺好，我听说他还想继续往上走呢？” “唉……”赵伟光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从小就有个军人梦，家里这么大的产业他愣是看不上，非得去当兵，我本以为当兵的日子苦，让他去苦两年他就知道回来了，谁知道这小子还越当越上瘾了，你们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 许强说：“您也别太担心了，年轻人都是一会儿一个想法，说不定他之后自己就想通了，想回来娶媳妇儿了呢？” “哈哈，那也是，这小子，从初中就开始追漂亮女生了，我就不信他能熬得住。” 赵伟光说着又道：“对了，你们之前是做什么买卖来着？” 郝好说：“我们之前就是做旧衣回收的，小本生意，刚刚起步。” “哦。”赵伟光点了点头：“这个生意对于你们年轻人创业来说还是可以做做的，但从长远来说，发展前景不大，而且这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受政策影响，你们还是要适当拓宽线路，至少也要双管齐下才行。” “你说得是，所以我们这不才找您来了吗！”许强坐直了身体，有些紧张的说：“赵叔，我们说的那个合作您觉得怎么样啊？” 赵伟光笑了笑，说：“年轻人就是着急，哪有在路上就谈正事儿的，咱们先去饱餐一顿，吃好喝好了之后再聊也不迟。” “呵呵，您说得是，是我心急了。” 许强和郝好忐忑地对视了一眼，手心都冒出了汗。 赵伟光不愧是老油条，一路上说话滴水不漏，偏偏又态度亲切得真像是在接待自己的亲侄子似的，直到到了吃饭的地方，他们也没能聊点正经的事儿。 即将下车的时候，赵伟光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口罩戴上，许强笑了笑说：“赵叔，怎么了，这是怕遇见熟人吗？” “不是。”赵伟光笑着摆了摆手说：“最近听说在闹什么流感，我家里才添了一个小闺女，正是脆弱的时候，你姨非得让我出门戴口罩，我不敢不听啊！” “原来是这样，那什么，那我们也戴一个吧，我们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接触了多少人，搞不好也沾上病毒了呢。” “那也行，正好我有多的，你们也戴上，这流感可不像普通感冒，真要传染上了，就是硬汉也得缓两天。” “哈哈，您说得对。” 几人一起进了酒楼的包厢，赵伟光摘下口罩，说：“你们来了鄂市一定要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美食，今天叔请客，你们敞开了吃！” “那就多谢您了。” 郝好趁着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拿出手机，看到虞灿的消息后，他嘴角勾了勾，回了个：到了，马上要吃饭了，你呢？中午吃什么？ 虞灿回得很快：吃外卖，红烧肉。 郝好回道：待会儿吃完饭记得把照片拍给我。 虞灿 ：干嘛？监督我吃饭啊？ 郝好：嗯，你瘦得都硌人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把肉养回来。 虞灿：必须？你现在说话语气就是这么狂的是吗？我给你一秒的时间让你重新组织语言！ 郝好笑了笑，回道：不是说了要好好表现？这才第一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虞灿：…… 虞灿：你行！你狠！你猖狂！可算让你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是吧？ 郝好：嗯，还要多谢你给的机会。 虞灿：……行吧，待会儿发给你，你呢？你出差几个人去啊？ 郝好：两个人。 虞灿看到两个人后心里就有点在意，他发了一句：带谁去了？小秘书？ 郝好笑着拍了一张许强的侧面照，发过去说：我暂时还请不起小秘书，是强哥。 虞灿这才放心下来：那行吧，那你们先吃，我还有好几个号呢。 郝好这才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到对面赵伟光了然的笑：“哟，怎么着，还拍照，跟媳妇儿报备呢？” 郝好笑了笑说：“还不是媳妇儿，正在努力赚钱娶。” “哈哈，挺好，小伙子动作挺快啊！”赵伟光举起酒杯，说：“来，咱们碰一杯吧，敬两位英雄子弟兵！” 郝好和许强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和赵伟光碰了碰杯：“多谢赵叔招待。” 就在三人吃饭的时候，虞灿终于忙完了，他去拿外卖的时候看见张伟盯着手机眉头紧锁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张伟抬头，看到是他后，连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手机递给他看：“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肺炎吗？原来我那位校友自己也感染了！今天人没了！” “这么严重？”虞灿看了一眼群里的消息，都在说太突然了，也有人对这个所谓的肺炎表示担忧。 第195章 担忧 有一个人说：“兄弟们，我就在鄂市，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病没这么简单，不明缘由，但来势汹汹，来的人基本都是大白肺，用什么药都不好使，最快的两三天人就没了！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是一户一户来的！你们自己想想吧！” 看到这里，虞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把手机还给张伟，说：“这事儿如果是一种未知的新病毒造成的感染理应要上报才行，不然万一扩散了那就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张伟小声道：“但是你也知道，现在马上过年了，正是要交漂亮账的时候，这个时候那些领导谁愿意惹麻烦啊！” 虞灿闻言也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担忧，鄂市的医疗资源也不差，他们应该可以应付的。” “但愿吧。”张伟叹了口气：“唉，我那位校友当年也是位风云人物，想不到走得这么突然，太可惜了。” 虞灿闻言也没说什么。 在医院里，每天见的最多的就是生死，意外这种东西有多突然，他们早已经深刻地体会过无数遍了。 虞灿吃完饭，把空饭盒拍了个照给郝好发了过去。 郝好没有立即回，估计是在应酬。 虞灿又发了一句：对了，你是去哪儿出差啊？ 郝好还是没回，虞灿就放下手机准备闭目养神了。 下午又是人满为患，医院就没有个清闲的时候，虞灿虽然不喜欢当医生，但还是会认真对待自己的病人，他一忙起来就忘记了看手机，等他终于忙到下班后，拿出手机一看，郝好回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my teasure：你猜我在哪儿。 my teasure：【图片】 my teasure：这只小猫好像你，以后我们也养只猫吧？ 他发的图片是一只趴在商店橱窗边上看风景的布偶猫，那小模样又傲娇又高冷，有种尔等凡人皆为吾之奴仆的感觉。 虞灿不知道他们有哪里像，不过那句“以后”他看着倒是顺眼。 他笑着回了句：以后再说，我这不还没过考察期吗？万一咱俩没以后呢？ 郝好回得很快：没过考察期就一直考察。 虞灿忍不住笑：你想得美，还给你一直考察，你想等我人老珠黄了耗死我是吧？ 郝好回道：我不考察你不也照样会老吗？ “呵……”虞灿盯着这条消息冷笑了一声。 没有直男的命，倒是有直男病，也就是他现在还得好好表现，要不然他早收拾这家伙了！ 虞灿：你这句话我先记着，等我以后过了考察期再找你算账【微笑】。 郝好：……我先忙去了。 虞灿：去吧，对了，你到底在哪儿？直接说，不想猜。 郝好：在鄂市。 虞灿看到消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了一下。 他赶紧给郝好打了个电话过去。 郝好这会儿正准备出门，去和赵伟光继续晚上的饭局，今晚上就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他接通电话后，拿起衣服就出了门。 “喂，怎么了？” 虞灿：“也没什么，就是我听说最近鄂市有一种不明原因的肺炎来势汹汹，我个人感觉挺不好的，你在那里最好小心点，出去的时候我建议你，不，我要求你必须要戴好口罩，吃饭前一定要认真洗手，尽量不要去那种人流密集的地方，知道吗？” 郝好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们这次来见的老板也很谨慎，他见我们的时候就戴着口罩，说家里有个女儿，我们怕他介意也都一直戴着口罩的，再说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本来也不会乱跑，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就直说，我可以给你报备。” 虞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想挺多的，真的，我的重点就是让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郝好轻笑：“那不要报备了？” 虞灿：“要！怎么不要？自己自觉点！” 郝好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许强的门口，他敲了敲门，然后对虞灿说：“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我们要出门了，你自己记得吃饭，知道吗？” “知道了，去吧。” “好。” 挂完电话后，虞灿在回去的路上越走越不放心，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又拿出手机给张伟发了条微信：张伟，关于鄂市的那个肺炎，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跟我说说吧。 张伟很快回道：怎么了，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虞灿：我家人最近在那里出差，我有点担心。 张伟：那你等会儿，我再去找那边的同行私下问问。 虞灿：好，那麻烦你了。 张伟：客气啥。 虞灿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宿舍。 吃完饭，张伟那边还是没有回，张伟今晚值夜班，估计是在忙，他也没有去打扰，而是点开社交软件，自己尝试在网上搜索关于鄂市肺炎的相关消息。 结果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报道，看不出什么重要信息。 虞灿揉了揉眉心，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就是太爱胡思乱想，太容易把事情往坏的一方面想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得改！ 他甩了甩头，拿起一本专业书开始看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去上班的时候张伟还是没回消息，虞灿怕打扰他休息也就没催他。 等他中午下班的时候拿出手机一看，张伟给他转发了一个新闻链接过来，说：快看!官方通报了！ 虞灿赶紧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官方对于此次肺炎情况的通报。 通报字数很少，就是鄂市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并且有人传人现象，要求各医疗机构要及时追踪统计救治情况，并按要求及时上报。 看到“人传人”三个字的时候，虞灿意识到了这个肺炎的凶险，而且官方虽然只是发布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在这个时间节点发布这样的消息，只能说明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程度了，他赶紧给郝好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郝好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一点鼻音。 虞灿赶紧问：“你怎么了？怎么都中午了还没起？你感冒了？” 郝好揉了揉眼睛，说：“没啊，昨晚和赵叔一起喝了点白的，我喝不惯，吐了一晚上，才睡一会儿。” “喝不惯怎么还喝那么多？” 郝好笑了笑，说：“谈合作嘛，我总不能扫了兴，怎么了啊？” “你听我说”，虞灿着急地往安静地地方走，“今天鄂市卫健委发公告了，证实了鄂市有不明原因的肺炎，关键这肺炎是人传人的，我同事也了解了些情况，这个病死亡率很高，而且现在没有特别有效的药，你在那边一定要小心，出门一定要戴口罩，一定要勤洗手，最好随身买点消毒液知道吗？对了，那个病毒的来源据说是某个海鲜市场，你可千万不要去这种地方，知道吗？” “啊？这么严重啊？”郝好听出来虞灿的担心赶紧答应道：“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虞灿还是很不放心，问道：“你还要在那里待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郝好坐起身来，说：“不好说，后面合作要是谈成了的话，我们还要进一步去了解一下这里的物流体系。”他知道虞灿的顾虑，保证道：“你放心，我事情一办完就回来，平时就不出门了，你别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虞灿听他这么说，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来：“那行吧，反正你把这事儿放心上，还有你的战友你也得提醒他注意，不然你的防护也就白做了，知道吗？” “你放心，我会提醒他的。” 在郝好的再三保证下，虞灿才挂了电话。 第192章 担忧 之后两人每天都会电话沟通，会给彼此发送自己生活的片段过去，看到郝好有听自己的话好好戴口罩，虞灿也就放心了些。 现在是临近春节之际，据郝好说，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过两周就要回来了，虞灿打算在郝好回来前去找一间地段合适的房子和郝好重新一起住，不过他现在还是实习医生，手里根本没什么钱，之前的研究生补贴也都花完了，他在网上找了一家当铺，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那块他最喜欢的那块手表给当了，这块表是当初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现在却成了他的唯一救命稻草。 回家的时候虞灿手腕空空，卡里却多了二十万。 他打算等休假的时候好好去看看房，下班后就都待在家里提前选房源。 一想到他很快又能和郝好睡在一起，他就特别兴奋， 1月20号，国内知名流行病学专家发出呼吁，建议如无必要，近期不要去往鄂市，而鄂市人员如无必要，也尽量不要离城。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虞灿正在准备跟中介打电话定下他最终选好的房子，新闻弹出来的时候，他匆匆一眼所看到的消息就让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好心情全部都摧毁了。 他连忙点开新闻，新闻的内容言简意赅，普通人可能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虞灿作为一个医生，他非常清楚如果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事态一定已经相当严重了。 他赶紧就给郝好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一次郝好却没有及时接通。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的漫长，虞灿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踱步，可直到最后郝好还是没有接。 虞灿不死心又想打一遍，但他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通知所有休假中的医生都尽快回医院开一个紧急会议。 这个时候突然开会让虞灿心里更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回医院的路上一直在给郝好打电话，终于，在打第五通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虞灿，怎么了？” 听到郝好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虞灿激动地眼眶都红了，他焦急地朝电话里大吼：“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郝好赶紧认错：“对不起啊，我手机不小心按成静音了，之前在忙。” “你忙，你忙什么啊！” “强哥他病了，我送他去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虞灿的心又顿时提了起来：“他生什么病了？” “不知道，应该是感冒了吧，昨晚就开始发高烧，他说自己吃点儿药就行了，结果今天烧还没退，我看他人都要烧迷糊了，就送他来医院了。” 听到这里，虞灿脸色顿时煞白，再开口时，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和他住一起？” “嗯，我们想着省点钱，就住的标间，怎么了？”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戴口罩，对不对？” 郝好立刻知道虞灿在担心什么，他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没有出去乱跑，强哥他应该就是普通的感冒，你放心，我听你的话，去医院的时候都是戴了口罩的，不过现在医院里人太多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虞灿抹了一把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好好，你听好了，现在鄂市那边的形势很严峻，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病我猜测已经开始广泛流行了，这个时候你在那里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医院，那里现在就是毒窝，今天许强去检查的时候如果没有戴口罩，那么他感染的几率就很大，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尽量避免和他接触，你一定！一定要全程戴口罩，口罩也一定要及时更换，最好2小时就换一个，还有……还有……” 虞灿越是想冷静，就越是慌乱，脑子也开始发紧，他太紧张了，尽管他还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是他赌不起任何一丝失去郝好的风险。 郝好也听出了虞灿的紧张，赶紧轻声安慰他：“好了好了，你冷静一点，慢慢说，我都听着呢，你别怕，我在这里也听说了点消息，现在确实有很多人在传……那个病听说是挺凶的，我自己知道厉害。” 郝好没有把他知道的真实情况告诉虞灿，他怕虞灿担心。 实际上，他虽没有当医生的警觉，但当地的一些社区人员和警务人员的行为已经隐隐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他说：“你放心，我和强哥商量过了，等他今天看完病，我们就提前走，最迟后天吧，后天我们就回来，所以你别担心了啊。” “真的？” “嗯，真的，所以你冷静一点，我这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你别老是操心我的事儿，到时候又把自己整得紧张兮兮的，不至于啊。” “我能不操心吗！”虞灿咬着牙说：“郝好，你知道的，我已经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失去了，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你必须，必须给我看好了！你必须要把你这条命给我当回事儿！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肯定平安回来，你别怕啊。”郝好说完似乎跟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就对虞灿说：“好了，强哥这边出结果了，我去找医生，先不说了啊，晚点我再联系你。” “嗯，你把口罩压紧一点！” 虞灿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压得死死的，空气进来都得敲门才行。” “嗤”，虞灿短促地笑了笑，说：“行了，去忙吧。” “好。” 电话挂断了，虞灿握着手机心情还是没能平复下来。 他是打的车，司机听他打完了电话后问道：“小伙子，你朋友在鄂市啊？” 虞灿点了点头：“嗯。” “哎哟，那地方现在可待不得啊！”司机说道：“我朋友的二姨夫一家就在鄂市，前几天一家人全都进了医院，一查说是肺部感染，全家都是大白肺，大白肺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就是医生。” “哦，你是医生啊，医生好啊，听说现在医生的收入都很高，一个月得有好几万吧？” 第197章 不安。 虞灿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道：“师傅，还是继续说你朋友的二姨夫家的事儿吧，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司机叹了口气，说：“唉，差点儿一家人都死绝了，现在就还剩下个最小的孙女还在用那个什么，e…e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一种很贵的机器吊命呢！” 虞灿手指用力地扣着指甲，说:“ecmo？” “哎对，好像就是，听说那玩意儿一开机就是好几万，之后每天花费也至少一万以上，你说说，这玩意儿要是普通人谁用得起啊！” 他说着摇了摇头：“唉，可怜那小姑娘了，就是救回来了也成孤儿了，命运这玩意儿真是一夕之间就变样儿了，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吧！” 他说完虞灿没有吱声，他又问道：“欸，你朋友没事儿吧？我听我朋友说，那边现在得那个病的人老多了，之前都不让说，听说好多人都死了，这病还都不知道怎么得的，有人就老老实实坐在家里也没躲过，现在都说这玩意儿是哪个贪吃的吃了什么野生动物导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个人就造了大孽了，贪这么一口吃的，害死了这么多人！” 虞灿越听心里越是没底，心情变得异常焦灼。 到了医院后，看到主任和副主任那严肃的表情，还有其他人也是一脸沉重，虞灿脑袋又开始发紧了。 “虞医生，快来！” 张伟朝他招了招手。 虞灿走到了张伟旁边坐下，这会儿人还没有来齐，会议还没开始，会议室的气氛非常紧张，虞灿扫视了一眼后，给了张伟一个眼神，示意他说说情况。 “快看！”张伟用嘴型对虞灿无声说了两个字。 虞灿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还是他的那个群。 群里有人说：“兄弟们，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如果你们有家人和朋友在鄂市的，赶紧让他们离开，越快越好，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下面很多人在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个人却不肯透露更多，只说：“我不能说太多，有人看着，反正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们等着看吧，最多3天，你们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再也没有回复过任何消息。 虞灿看完后手心紧张地开始往外冒汗。 他不管那个人说那句话的依据是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越早离开鄂市越好，虞灿很想立刻跟郝好联系，但随着院长的到来，这场气氛异常紧张的会议就开始了。 “各位，非常抱歉在这么紧急的状态下把大家都叫了回来，最近我相信大家都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消息……” 院长一开头，大家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 虞灿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慌，慌到腿都开始打颤了。 “鄂市的情况很不乐观，这次这个肺炎来势汹汹，我可告诉各位，据鄂市分享的消息说，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冠状病毒导致的，相信大家已经看到新闻了，这个病是人传人的，所以基本一发病就是一户全中，而且据说这个病毒的传染力很强，更多的消息我暂时还不能透露，总之，鄂市那边说，目前尚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有效治疗，只有人工肺可以暂时延长生命，但很多人都撑不过去……” 虞灿舔了舔嘴唇，后背已经湿透了。 “现在鄂市的医疗资源已经几近瘫痪的状态，急需各地支援，我们医院也不能冷眼旁观，当然，这个病确实凶险，我说句坦白的话，鄂市已经有很多医护人员殉职了，我们去了，也很有可能有去无回，所以，这次援助我们不强制，秉持自愿原则，愿意去的就去刘主任那里报名，具体一些要求就由刘主任跟你们大家再同步一下，我还有一个会议，就先走了。” 院长走后，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张伟小声对虞灿说：“你家人不是在那边吗？你把他叫回来没？” “没有”，虞灿白着一张脸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暂时回不来。” “这都什么情况了！就是天大的事儿也得放下来啊，别人不知道轻重，他作为医生家属还不知道吗？” “不是，他有苦衷的。” 虞灿用力搓了搓脸，又用力地掐了一把大腿，勉强让自己不那么慌。 “你说，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肯定不好。”张伟一脸沉重，他小声说：“我私下问过那个透露消息的人，他的原话是‘这绝对是一场灾难！’，你细品吧。” 虞灿很想让自己不要那么悲观，但许强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病了，郝好又和许强同吃同住，万一…… 万一许强也得了那个肺炎，那郝好肯定逃不了！ 刘主任在上面说了些什么虞灿完全听不进去，反正他又不是呼吸科的，援助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个会议，再跟郝好确认一下许强到底是什么病。 另一边，郝好在听医生说许强确认是感染了目前正在流行的肺炎后，他的心狠狠地沉了下来。 他问道：“医生，我和他同住在一间房间，我们基本同吃同住，你说我有可能感染吗？”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现在有什么症状吗？” 郝好摇头：“我暂时没有什么症状。” “这个病传染性很强，我们初步判断是通过飞沫传染，你们同吃同住肯定会被感染，只是病毒还在潜伏期而已，你有我们医院的诊疗卡吗？” “没有……” “那你自己在手机上注册一个，我给你加个号，你去挂个号，查个血，再拍个ct，今天最好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郝好其实自己隐隐也有一种预感，他感觉他应该也被传染了，看到许强那么健壮的一个大老爷们儿现在变得这么虚弱的模样，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医生，这病能治好吗？” 医生叹了口气：“唉……这是一种新型病毒，目前还没有针对性的药物可以治疗，我们只能尽力，现在就看你自己的身体素质怎么样了，到了最后，也都是免疫力的战斗了。” 第198章 别怕，我爱你 “那我朋友情况严重吗？”郝好问道。 “挺严重的，他是你朋友的话，他的家人呢？他家人知道他的情况吗？” “不知道，我们是来鄂市出差的。” “外地的啊……那你尽快通知他家人他的情况吧，你自己之后应该很快也会发病，你的家人也通知一下，不过别让他们过来，只是要让他们知道你们的情况，知道你们在哪儿。” 医生透过防护服向郝好投来了一个眼神，郝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那个眼神是有些怜悯的眼神。 “医生，他的情况严重到需要通知家人了吗？” “唉……我有话就直说了，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最坏的打算？”郝好心里一紧，“不至于吧？这不就是个肺炎吗？” “目前是叫肺炎，但这个病的死亡率很高，高到超出你的想象。” 医生的语气骤然变得低沉：“小伙子，这是一场难打的仗，你最好对这个病要有足够的重视。” “我明白了……” 许强已经被送去隔离病房了，郝好给自己挂号后，拿着检查单在检查室外面排队等待检查。 其实在他看来，这些检查都只是过场而已，他被感染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倒是没有多害怕，就是担心虞灿。 他们现在不在一起，虞灿平时就喜欢胡思乱想，现在他们分开了，他再得了这个病，虞灿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不知道又会想些什么来吓唬自己。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他感染的事，自然，许强感染的事也是不能说的。 虞灿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走到了一个安静点的角落接了。 “喂……” 郝好刚出声就被虞灿焦急地打断了。 “喂，郝好，许强的结果出来了没？” 郝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你这么急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别的男人啊？” “你少贫，快说！我都急死了！” “好了好了，他没事，就是感冒，等退了烧就好了，你别自己吓自己。” “真的？”虞灿听起来还是不怎么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能拿强哥的身体跟你开玩笑吗？” “那你把检验的单子发给我。” “……” 郝好有点卡住了，他倒是忘了，虞灿哪有那么好骗。 他只能尽量拉扯：“那是强哥的单子，当然在他那儿了，我总不能问他要说我对象想看他的检查数据吧，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他现在这个关头生病本来就有很大的风险，我再帮他仔细看看，万一呢？” “什么万一，你总是这么悲观，我都说了没事了，你就别想了，我那什么，我先不说了，我还得去帮强哥取药呢，晚点回你啊。” “你等等！”虞灿叫住了他。 “怎么了啊？” “既然他没事，你们今天就回来吧，我看了，今天有回来的机票，我帮你订？” “别！”郝好悄悄揉了揉额头，说：“你也太着急了，我们东西都还没收拾呢，再说强哥这身体还得休息一下，还是晚两天吧！” “晚两天就可能走不了了！”虞灿隐隐已经开始有些崩溃了。 郝好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别急，这样吧，我去问问强哥，这事儿我一个人也不能做决定，是吧？” “你还问什么问！他不回来你就自己回来！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就要你今天立刻马上就回来！”虞灿的害怕和担忧透过听筒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郝好。 郝好鼻尖泛起淡淡的酸，他将听筒移开，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这事儿真的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在这里的事儿还没办完呢，现在就一走了之，那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你放心，我肯定保护好自己，现在我得照顾一下强哥，待会儿我再回你，你别急，好吗？” “你不是说事情已经办完了吗……”虞灿还要说什么，但郝好听到那边有人叫他，虞灿只好快速说了句：“反正我不管你有什么事，今天你必须回来，不然你就别回了！” 虞灿说完就挂了电话。 郝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 今天医院里的病人格外的多，虞灿虽然是在休假，但既然被叫回来了，也就只好去帮忙。 等他忙到晚上终于有空再给郝好打电话的时候，他一看时间，心里瞬间就凉了一半。 完了，这个点了，今天回来的机票已经没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郝好听了他的话，乖乖的买了机票回来了。 他这一次电话打过去就一直提示无法接通，虞灿心里短暂地雀跃了一下，也许郝好真的回来了，如果是在飞机上的话，打不通也正常。 他只能先回家，等郝好给他回电话。 这一等，就是一夜。 郝好的电话被虞灿反反复复地打了一夜，始终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虞灿握着手机在凌晨的时候终于挨不住睡了过去。 很快，闹钟又响了。 一夜的焦灼让虞灿本就脆弱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闹钟一响，他整个人就猛地弹了一下，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给大脑一些清醒的时间就赶紧拿过手机一看，他昨晚给郝好的一连串微信在他睡着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回复。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等这里结束了我就会尽快回来，别怕，我爱你。 “……” 虞灿的手颓然地落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预感，那些强烈的不安其实都有来由。 这一刻，他基本可以断定了。 郝好他一定也被感染了，不然他都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他不可能不回来的。 郝好有多在乎他，虞灿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他回了一句：我来找你。 对面竟然立刻回了过来：别来！不许！ 虞灿回道：你管不了我。 紧接着郝好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虞灿一接通就冷笑道：“你这电话我打了一夜都打不通，现在倒是畅通，你故意屏蔽我电话？” “不是。” 郝好一开口，虞灿手心就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他的声音明显变得嘶哑和无力了很多。 “你感染了，对不对？” 第199章 相隔 “没有，我就是没休息好，你别瞎猜。”郝好的否认没有任何作用，虞灿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说：“没有那你就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过来！反正我今天之内要见到你！” “灿灿，冷静。” 郝好还是第一次这么叫虞灿，虞灿听到这两个字却只觉得想哭。 “好好，我冷静不了，你不知道这个病有多危险，我担心你。” “我知道，但是现在这里确实危险，而且……昨晚这里发文件了，鄂市现在不许进出了，我暂时走不了，你也进不来，所以，咱们就先等等，等一切都过去了我再回来，知道吗？” “什么？什么时候发的文件？我怎么没看到！” “昨天凌晨发的，发布的比较仓促。” 虞灿焦急地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朝郝好崩溃地大吼：“我就说让你昨天就回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现在你走不了了你满意了？” 郝好默默地等虞灿宣泄完情绪，才温声安慰道：“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以后我一定听你的，你别生气，现在是不是要去上班了，吃早餐了吗？” “我还吃什么早餐！”虞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被感染？” 在郝好开口前，虞灿再度说道：“好好，别骗我，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你瞒在鼓里，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如果你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听着他崩溃的气声，郝好躺在病床上无声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我真的没事，等这里什么时候允许离开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见你，我保证，灿灿，别怕，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那你给我开视频。” “现在不行，我手机快没电了，只剩最后两格了，你先去上班，我们空了再聊，好吗？” 虞灿没有说话。 郝好继续说：“媳妇儿乖，别让我担心。” 虞灿蹲在地上，说话都没有力气：“不是还要看我表现吗？不是不肯跟我和好吗？你叫什么媳妇儿？谁是你媳妇儿？” “嗯，你是我媳妇儿，等我回来我们就和好，行不行？”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虞灿这一声哽咽得厉害，郝好听得心痛极了。 他极力抑制住即将咳出来的声音，再开口时嗓音更加沙哑： “乖，等过年那天我就回来了，你好好上班，别担心我啊，能做到吗？” “不能……我不能……”虞灿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我现在担心你担心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好好，我没法儿生活了，求你，千万别出事，不然我真的会崩溃的……” “我知道，我知道。”郝好只能一再保证，“我不会出事的，再说这病又不是什么癌症，只是个肺炎而已，退一万步说我就算真的感染了，那也就是个感冒的事，一个星期就能好，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吗？根本没什么好怕的，知道吗？” 虞灿知道他现在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鄂市已经封城的事实，而郝好的情况也根本瞒不住他，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有办法安心工作，只有亲自去确认郝好的情况他才能心安。 他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好，你听我说，我们医院会组建一支医疗团队来鄂市支援，我会去申请加入，你……你照顾好自己，等我过来！” “不行！你不许来！咳咳！”郝好激动之下没控制住，一下子就咳了起来。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虞灿只觉得一颗都被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他咬着牙听郝好咳了许久才缓了过来，郝好在电话那边沉默了。 打定主意去鄂市后，虞灿的心态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笑了笑，说：“怎么，露馅儿了就不说话了？” “灿灿，别过来。”郝好再次开口，语气一下就沉重了许多，“这里的情况比你想象中还要糟，医院里全是感染了这个病的，走廊上都是满的，来到这儿你就是健康的也逃不了了。我……我的确被感染了，对不起，明明你都再三提醒了，我还是中招了。” “这不能怪你，许强他怎么样了？” 郝好叹了口气，说：“不太好，听说现在吃不进东西，一直呕吐，呼吸也困难，肺都白了一大半了，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好在他们给他用了那个很贵的机器，听说这个病的治疗费用会由政府支付，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虞灿的心猛地缩了一下，“那你呢？你怎么样？” “我还好。”郝好安慰道：“我感觉我的症状没他那么严重，医生也说了，这个病到了个人身上还是有差异的，有的人症状重，有的人症状轻，有的人感染了一点症状也没有，其实也就是看个人造化了。” “我知道了。”虞灿语气很平静，“那你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对了，你们在外地没有人照顾你们，吃饭这些怎么解决？” “只能叫外卖了，会有护士统一去帮我们领上来，你别操心这些小事，我刚说让你不许来，你听进去了没？” 虞灿笑了笑，问了郝好一句话。 “好好，这个病的死亡率挺高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那边病危了，我不在，你会不会遗憾？” 郝好沉默了片刻后就要回答：“不……” “我一定会遗憾。”虞灿抢先说道，“好好，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你知道我的，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眷恋，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牵挂，你要是没了，你猜我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会怎么样？” “……虞灿”，郝好的声音有些颤抖，“别来，求你了，我不想你也出事，你安全我才能挺过来，你要是出事了，我也就垮了。” “所以我才要来，只有我们在一起，我们才都能挺过去，否则，我们就都要垮了，郝好，别不让我来，好不好？”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谁都不肯相让。 第200章 想你 封城的消息一大早就成了全民讨论度最高的话题，虞灿到医院的时候走廊里的病人，护士，路过的人……都在讨论鄂市的疫情，传言越传越悬乎，虞灿一路走过去就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个版本。 他到了办公室后直接就去找到了刘主任。 “刘主任，方便聊一下吗？” 刘主任是个看起来有些严厉的中年女士，见到虞灿来她还有些意外，“小虞啊，进来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虞灿走进办公室后迫不及待地开口：“主任，去鄂市的医疗队组建完毕了吗？” 刘主任叹了口气：“还没呢，鄂市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听说了，咱们院里好多都是拖家带口的，这要是去了也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谁也没有办法立刻就决定这么大的事。” “我明白。”虞灿点了点头，“我报个名吧，虽然我是外科的，但是去了也能帮点忙。” “你？”刘主任意外地看着他，“虞医生，我记得你……”她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说，“我记得你不是特别热心肠的人啊，这个病传染性很强的，你专业又不对口，你去干嘛？” 虞灿直接道：“我的家人在那边，我必须要过去。” 刘主任上下打量了虞灿一眼，皱眉道：“你还太年轻了，而且专业还不对口，你去干什么，那地方可不是去闹着玩儿的，那是龙潭虎穴，知道吗？” 虞灿听了有些着急，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主任，我知道我确实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说实话，这次援助那是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咱们院其他人都有家室，有儿女，有在乎他们等着他们回家的人，而我不一样，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就在鄂市，他已经感染了，主任，拜托了，我必须去！你就让我去吧！” 虞灿显然已经是铁了心要去了，刘主任原本还可惜他这么大好的年华，不想让他去冒这个险，不过见他这样，她也只好说：“行了，你先去忙，这事儿我再考虑考虑，要是后面实在人数凑不齐，我再把你加上去。” “主任……”虞灿还想再争取争取，刘主任直接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你想去，你不用说了，这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虞灿只好离开。 虽然刘主任说了她会认真考虑，但事情只要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虞灿总归还是放不下心来。 他平时很少和别的医生打交道，为了能去鄂市，他下班后专门拉着张伟一起去了一趟呼吸科去打听有哪些人要去。 张伟没想到他对这件事竟然这么上心，问道：“欸，虞医生，你别告诉我你想去啊？” 虞灿也没瞒他：“嗯，我必须去。” 张伟看了他一眼，问：“为了你说的那个朋友？” “嗯，他感染了，这世上他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家人了，我得过去。” “哟，这一会儿家人一会儿朋友的……”张伟笑了笑说：“对象吧？”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虞灿大方的承认了。 “是我对象，所以这个时候我必须在他身边。” 张伟叹了口气，故作夸张的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他拍了拍虞灿的肩膀，说：“你放心吧，这差事又不是什么香饽饽，那是去赌命的，你还真以为会有人抢着去呢？你去了别人还要庆幸你占了一个名额呢，所以你放心吧，这事儿肯定妥妥的。” “但愿吧。” 虞灿昨晚压根儿没怎么睡，这会儿头疼得厉害，他揉了揉眉心，说：“多谢你陪我走这一趟，改天请你吃饭，我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成。”张伟看虞灿这满脸愁容，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病虽然凶险，但也有人症状较轻的，再说现在上面已经派了专家过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谢谢你。”虞灿淡淡的笑了笑，说：“其实只要我确定了能过去陪他，我的心里就踏实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和他在一起面对，什么我都不怕。” “哟哟哟，这话说的！”张伟夸张地抖了抖鸡皮疙瘩，“他们还说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冷淡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也就这张脸跟冷淡有关系，背地里其实是个妥妥的情圣！” 虞灿闻言只是笑了笑，他和张伟挥手告别，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试着联系了郝好，但电话没有人接，虞灿生怕自己打扰到郝好休息，又更怕郝好是出了什么事，他的一颗心始终高高悬着，走路的时候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了。 晚上吃完饭，虞灿又拿出手机想再试着联系郝好，但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这么久没人接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虞灿的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就像是被音响外扩出来一样，他被自己的心跳吵到心烦意乱，他越来越慌，越来越慌，直到大脑传来一阵晕眩，他这才赶紧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又给刘主任发了条微信过去： 主任，我去鄂市的事儿定了吗？抱歉，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您定下了能不能及时告诉我一声，麻烦您了！ 刘主任很快就回了过来：你呀，你想去就去吧，我先说好，去了鄂市一定要听从指挥，那里现在是战场，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命，你还年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知道吗？ 虞灿直到此刻一颗心才终于踏实了下来，他忍不住在原地蹦了一下，然后赶紧回道：主任放心，我肯定听从指挥，谢谢主任！ 刘主任回道：唉……这事儿有什么好谢的，该是我谢谢你，行了，既然你定了要去就好好准备吧，那边现在很缺人手，我们最迟后天早上就得走，现在正在整合物资，那边现在特别缺口罩还有防护服这些，你手里要是有资源也可以备一点，这些东西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虞灿自然也听说了现在口罩这些非常难买，不过他们医学生平时本来就有戴口罩的习惯，所以家里还有一些，他拿出行李箱，将所有的口罩都装了进去，又带了十几件贴身衣服，他担心郝好在那边没有衣服换，就专门多带了些，内裤，袜子这些他又专门出去买了些回来。 将所有行李收拾好之后，虞灿躺在床上， 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他给郝好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好好，现在是晚上23点15分。 我睡不着，你猜我在想什么？ 这事儿挺神奇的，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突然万分渴望有一场属于我们俩的婚礼，虽然我们都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肯为我们祝福的家人，但只要有你有我，再有一个牧师，我就觉得足够了，阿姆斯特丹的风景很美，拉斯维加斯也不错，等你恢复了，我们一起去一个我们都喜欢的地方结婚吧？ 第201章 抵达 他发完消息后就闭上了眼睛，手机迟迟没有回应，但他却已经不像昨晚那么忐忑。 很快了，很快他就可以去到郝好身边，说真的，现在大家谈起鄂市都人心惶惶，但他却不怎么害怕。 郝好在那里等着他，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他也依然抑制不住地期待着抵达的那一天。 他不是个好医生，他此行除了他的爱人不为任何人，他没有一颗舍身取义的心， 曾经庄严的宣誓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现在也很感激他拥有医生这个身份，让他可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去到爱人身边。 深夜，虞灿的手机闪了一下，又很快回归寂静，虞灿躺在床上紧闭着眼，似乎做了一个什么美梦。 郝好回完虞灿的微信后，盯着虞灿发的那一长长的一段话舍不得眨眼。 他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本来早上都还挺好，谁知道下午的时候突然就开始疯狂咳嗽，咳得他差点都要把肺给震碎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用力地咳过，到最后咳得都虚脱了，只能靠喝水来缓一缓，偏偏他嗓子里又跟被千刀万剐过似的，吞口水都疼，总之现在他就跟受刑一样，医生给他用了好些药也不见好转，他现在才对这个病有了一点点清晰的认知。 他根本不敢接虞灿的电话，他怕虞灿会担心。 他都这样了，医生还说他的情况算是乐观的，确实也是，他至少还能在普通病房待着，许强现在已经进了加护病房了，据说现在根本说不了话，他的父母给他打视频也只能守着他哭。 好好的一个硬汉，竟然因为这么个肺炎瞬间就垮了，同样的，在隔离的病房里，老的，小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昨晚上还笑着和郝好比划着聊天的隔壁床老大爷今天中午就没了…… 郝好这个时候终于有点慌了。 这个病来势汹汹的，而且没药治，万一，万一他真的没挺过去，那虞灿该怎么办呢？ 要真剩下虞灿自己一个人谁来照顾他，谁来陪着他，谁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抱住他呢？ “咳咳……咳咳……” 郝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郝好，别看手机了，赶紧休息会儿，吃饱睡足了才能有抵抗力和病魔战斗，知道吗？”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敲了敲郝好的床沿。 “咳咳……知道了。” 郝好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入睡，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活下去，他不能让他的菟丝花没了依靠。 第二天一早，虞灿突然从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他满头的汗，但又记不得梦到什么了。 他赶紧拿过手机一看，郝好终于回他消息了！ my treasure:好，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结婚，你乖乖的在京城等我！ “抱歉啊，我就最后再任性一次，以后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虞灿对着手机自言自语。 群里还有主任的通知，鄂市那边顶不住了，他们必须尽早出发，今天下午5点就要走。 群里很多人都在说怎么这么仓促，只有虞灿觉得还是太慢了，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到郝好身边！ 今天他休息，他也没有到处乱跑，虽说鄂市现在是重灾区，但其他地方也不见得多安全。 他在家里待了一天，临走前他还是给虞婉发了条信息： 妈，最近的肺炎很严重，你出行记得戴好口罩，没事尽量别出门了。 他发了微信后也没期望虞婉回什么，更没期望虞婉关心关心他。 果然，虞婉迟迟没有回复。 如果…… 这一次他去了有什么万一的话，这也许就是他给虞婉发的最后一条信息了。 虞婉没回也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不需要再多出什么牵挂来绊着他。 虞灿不在意的把手机装进兜里，拖着他的行李箱出发了。 现在是春节前夕，很多公司因为疫情的原因都让员工居家办公了，街上的行人也明显少了许多，看来大众对于这次疫情还是有足够的认知的。 虞灿和其他一起援鄂的医生在大巴上的时候都很安静。 他们静静地看着车窗外，谁也没有说话。 鄂市那边现在已经开始公开感染和死亡数据了，真实的数据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好久没有看到那么长的死亡人数了，即便他们每天都在和死神搏斗，在面对那么庞大的一个数字面前，他们也会感到无力。 这其中殉职的医务人员也不在少数。 尤其现在口罩和防护服等物资又稀缺，医务人员暴露的风险很大，所以，这一趟，他们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 出发前，刘主任哽咽着说会保证把他们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带回来，所有人都配合地笑了，那一刻，或许大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虞灿自己知道他去鄂市是出于私心，但其他医生去却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他自觉他不配和这些英勇无私的人享受同等的赞誉，一路上，他都沉默寡言。 他旁边的医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专家，见到虞灿这样，他还以为虞灿是害怕了。 他拍了拍虞灿的肩膀，说：“年轻人，别担心，这一次全国最顶尖的专家都会在鄂市聚首，不管这个病毒它是什么来头，总会有被攻克的那一天，前面还有我们这些大高个在，你就在后方做做后勤就行了，不用怕，有我们在呢！” 虞灿看着这个说话的专家，有一瞬间，他想到了他那位英年早逝的父亲。 如果他父亲还在的话，面对这样的一场灾难，他应该也还是会挺身而出吧？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样一个自私无情的人，他又会不会感到失望呢？ 虞灿逃避开了专家的目光，仓乱地点了点头：“我不怕，谢谢您。” 他不敢再看这些人眼中的那种无畏的光，他这些人面前太狭隘，太渺小，太卑鄙了，他为自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而感到无地自容。 车队一刻不停，终于在第二天抵达了鄂市。 虞灿来之前就已经跟刘主任确认过了，他们要援助的医院正是郝好所在的第三人民医院。 他本想立刻就去打听郝好的消息，但形势比人急，他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要求穿好防护服去呼吸科帮忙。 虞灿只好立刻投入工作，但他和郝好一定很快就会见面！ 第202章 第一天 今天是郝好感染后的第三天，他已经开始疯狂呕吐，并且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了。 医生推着他去照了ct，他的肺也已经明显感染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郝好现在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了水，只能靠滴营养液，就这么三天，他整个人就又瘦了一大圈。 原本他和虞灿分手那段时间他就瘦了好多，现在他瘦得更是连脸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 虞灿忙了一天，主要是跟在鄂市的医生身后学习处理急症的经验，他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鄂市的情况远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糟糕得多。 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好多都是连续加班，有活生生累垮的，累死的，更糟糕的是，好多医生其实都已经感染了，但因为人手严重不足，他们都没有去休息，只要还有站着的力气，都还是继续坚守在岗位！ 这个病会侵犯全身的关节，让人浑身都疼，虞灿亲耳听见病房里的病人痛得直叫唤，但更多人却是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虞灿想象不出来，在这样痛苦的折磨下，这些医生是怎么坚持着继续工作的。 他忍不住问负责带他们的那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医生：“你们不累吗？” “累啊，说实话，我累得站着都能睡着了。”年轻医生名叫英杰，他笑了笑说：“可我不敢睡啊，这个病太凶险了，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们现在被困在这一间小小的病房里，把所有生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我们身上，我每次进去，他们就会用那种带着强烈求生欲的眼睛看着我，说真的，看到这样的眼神，我真的停不下来。” 英杰用力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说：“只要我再多坚持一会儿，就能多帮一个病人，我也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多么重要，但是，至少我想要对得起他们对我的信任。” 虞灿听了，心里说不上了是个什么滋味，他当医生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这种为了病人再努力一把的心态，看病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份单纯的工作，他会尽力而为，但绝不会为了工作而牺牲自己的生活。 “你是个好医生。” 他由衷地说了一句。 英杰笑了笑，说：“瞧你说的，你不也是好医生吗？不然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了。” 这句夸赞虞灿听得心虚，他摇了摇头，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只能打个下手。” “有什么不一样的？敢来都是好样的！咱们一起加油，争取早日战胜疫情！”英杰说这句话的时候即便是被防护服遮得严严实实的，但他那双明亮的双眸依然璀璨夺目。 虞灿点了点头，说：“嗯，我相信。” 除了各地来的医疗援队，国内最顶级的流行病学的专家们也来了，他们带着团队开始着手研究疫苗，几乎行业内所有的大佬都聚集在鄂市。 所有人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着，虞灿在这样一个所有人都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氛围里，他的心里竟也生出了一股豪迈之情。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无疑会在新中国的历史上留下一笔，而他，也成为了这段悲壮历史的见证者，现在正是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刻，他在马不停蹄地的忙碌中也忘记了害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里也开始为这场疫情担忧，为这个国家担忧，为毫无抵抗力的民众担忧。 和郝好的重逢是在他来鄂市的第二天。 之前的一天虞灿主要是被紧急培训一些呼吸科的应急常识，第二天他就开始独自上手照顾病人了。 在经过一连几次的失望后，虞灿终于见到了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看到病床上那个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人的时候，虞灿第一时间甚至没敢认。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紧闭着眼，那张刚毅的脸此刻眉头紧皱，额头还在冒着汗，他看起来很痛苦，也许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正在经受着非人的痛苦和折磨，也许他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他的手机。 虞灿轻手轻脚地来到郝好的病床前，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郝好的脸，却怕打扰到他的休息。 他很清楚对于这些病人来说，能够安稳的睡一会儿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那双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引起了查房医生的注意。 “你认识？” 医生小声问道。 “嗯。”虞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看着郝好那瘦骨嶙峋的身躯，他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他忽然说：“他是我的爱人，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爱人？”医生诧异地看了一眼郝好，又看了一眼虞灿，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郝好。 再三确认过两人的性别后，他叹了口气：“唉，我说呢，你这么年轻，又是外科的，怎么会来冒险，原来是因为爱情啊。” 虞灿盯着郝好的脸没有说话。 医生也知道虞灿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 他小声安慰道：“你别担心，你爱人身体不错，现在已经扛过第四天了，目前来看还能自主呼吸，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情况了，你放宽心，现在你来了，他肯定会更坚强的。” “我知道。”虞灿的视线一秒也没从郝好的身上挪开过，他伸出手，隔着手套握住了郝好的手。 郝好没有醒。 虞灿蹲了下来，在郝好的耳边轻声说：“好好，我来了，别怕，我陪着你。”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感应，郝好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 见状，虞灿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医生给了虞灿一点点时间后，尽管不忍心，还是开口催促道：“走吧，该去下一个病房了，待会儿等你忙完了可以再来看看他，病人有家人的支持对病情也是有帮助的，你多鼓励鼓励他。” “嗯。”虞灿知道现在有多忙，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陪郝好，只能匆匆看上这么一眼后就跟着医生走了。 第203章 相认 跟着主治医生查完一圈房下来后，虞灿也确实相信了郝好的情况算是乐观的了，因为他看到好多人已经无法自主呼吸，甚至有人全身的皮肤都变色了。 “这个病毒太诡异了，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大相同，你说，这个病毒真是蝙蝠身上来的吗？”虞灿问道。 主治医生徐涛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他摇了摇头，说：“不好说，反正现在专家也在加紧溯源，等找到0号病人一切就有答案了。” “这个病可真会挑时间，正赶上要过年，过年期间全国的人口都得流动起来，这样一来，这病毒不得遍布大江南北啊？” 徐涛叹了口气，说：“这病毒传染性太强，你就是跟病人擦肩而过都会被感染，而且这个病已经在人群中流行了一段时间了，所以，要我说，这会儿只怕全国早就已经传开了，昨天卫健委发布的数据你看了没？” “看了。”虞灿语气有些沉重，“京城也有人感染了，其他城市也有，现在情况不乐观啊。” 徐涛点头：“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疫苗，不过好在泰斗们都来了，疫苗研制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咱们国家什么困难没遇到过？哪一次我们不是顽强地挺过来了？”他隔着防护服拍了拍虞灿的肩膀，安慰道：“年轻人，要对咱们国家有信心！” “我当然有。”虞灿笑了笑，只是语气中依然难掩担忧，“我只是担心很多人等不到那一天了。” 徐涛闻言沉默了片刻，说：“我们是医生，不是神，只要我们尽力去做了我们能做的就好了，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我明白。”虞灿道：“我毕竟只是个打杂的，肯定还是你们这些主治医师压力更大，您不用安慰我。” 徐涛笑了笑，说：“也是。行了，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吃饭吧，注意给自己消毒要彻底，千万不能马虎，知道吗？” “我知道。”虞灿点了点头，说：“我想先去看看郝好。” “哦……”徐涛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尴尬的表情，随即他又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说：“那你去看看他吧，跟他说说话，但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别……太亲密了，特殊时期，一定要克制，知道吗？” 虞灿知道徐涛是在暗示什么，他无语地看着他说：“……徐医生，您觉得我们穿着这么严密的防护服能和他怎么亲密？” 徐涛笑道：“哈哈，也是，算我多嘴了，你快去吧！” “嗯。” 虞灿的休息时间不多，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吃饭时间加休息时间总共也就一小时，他赶紧来到郝好的病房，这会儿郝好已经醒了，正在盯着手机看。 虞灿没有进去，而是躲在病房外偷偷观察。 他昨天和今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他已经来到了郝好身边，就没有给他发消息，工作的时候他又没带手机，不然担心染上病毒，所以他也不知道郝好有没有联系他。 郝好等了快一下午了都没有收到虞灿的回信，心里非常担心。 现在所有社交软件是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这次疫情的消息，郝好自然也看到了京城也有了第一例病人。 人生病了肯定会去医院，尽管虞灿不是呼吸科的，但郝好依然十分担忧虞灿会不会被感染。 他自己得了这个病后知道这个病的危险性，虞灿只长个子不长肉，弱不禁风的，郝好实在是放心不下他。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6点了，这个点虞灿应该已经下班了，他不再等待，赶紧给虞灿打了个电话过去。 虞灿躲在外面看着郝好捏着手机表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着急，他可以断定，郝好一定是在给他打电话。 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防护服，确认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后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病房。 “112床，郝好？” 郝好放下手机点了点头，沉声应了声：“嗯。” 他一心系在那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上，压根儿就没听出虞灿的声音来。 虞灿低着头，假模假式地看了一眼资料，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郝好配合地说：“还行，就是嗓子还是很疼，胃也难受，身上也还是酸痛得厉害，晚上特别咳。” 虞灿知道这是这个病典型的症状，但亲耳听到郝好说出来，他还是难以置信地感到心疼。 看着郝好消瘦的脸颊，他忍不住责怪了一句：“怎么瘦成了这样，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这熟悉的带着一点点傲娇的关心，和熟悉的有点娇气的尾音成功引起了郝好的注意。 他抬起头，透过那严密的防护对上了虞灿的眼睛…… 虞灿知道郝好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双眼睛，偶尔这人在床上动情的时候就会一次次地说他的眼睛真漂亮，所以在郝好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肯定会被认出来了。 下意识地，他挺直了背脊，浑身都紧张地绷紧了。 果然，郝好再看了他三秒之后，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虞灿？”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这一刻，他既希望这人真的是虞灿，又怕这真的是虞灿！ “……” 虞灿知道郝好肯定会因为他没有听话而生气，不过他来都来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他硬着头皮点头，并试着抢占主动权，说：“干嘛？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这表情？这态度？” 得到了虞灿的亲口承认，郝好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短暂的开心之后，他心里生出巨大的惶恐。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在京城等我吗？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这里好多医生都感染了，还有人已经死了你知道吗？！”郝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最后几个字都破音了，说完后他抑制不住地咳了好久。 虞灿自知理亏，他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郝好发泄完才弱弱地说了一句：“知道啊，所以我冒这么大风险来见你，你都不抱我一下，还对我这么凶，你这样还能有媳妇儿吗？” “你……！” 郝好又气又急，却又因为虞灿的到来感动得鼻子发酸。 他很想狠狠地，用力地抱住眼前的人，但最后却也只是克制地望着他，哽咽着说：“你还说会听我的话，我看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一点也不听话……叫你别来你还来……” 他说着忽然用手捂住了脸，颤抖的声音从指缝中流出：“你知不知道这个病有多凶险，万一你也感染上了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第204章 匆匆 “你可别哭啊，我现在不能抱你，你撒娇也是没用的，知道吗？”虞灿扯了几张纸给郝好擦泪，他的气息也有点不稳。 郝好抬起头，看着虞灿，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你不怕？” “怕啊。”虞灿淡淡地笑了笑，“我来了之后才知道这病有多恐怖，说实话，心里确实有点发毛，不过正是因为我看到了这里是什么情况，我才更加庆幸我来了。好好，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害怕吧？我来了，你是不是挺高兴的，你说实话！” 虞灿想伸手去拉郝好的手，郝好却飞快地躲开了：“你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了！” “这又没什么……”虞灿在郝好的怒目下老实地收回了手，“行吧，不碰你！你快说，你到底高不高兴？不高兴我走了啊？” 郝好看虞灿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无力极了。 这人总是不听话，不老实，可偏偏他打不得，骂不得，又舍不得生他的气，到最后，他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算了吧。 郝好卸下了所有伪装，坦然地看着虞灿，说：“好吧，我承认，你来，我确实很高兴，可我更多的是害怕，虞灿，答应我，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感染，知道吗？” “这我哪敢打包票啊？”虞灿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反正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一定会好好的，我又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你应该最了解我的，我来就是为了你。” “你……”郝好内心千言万语在虞灿低头的那一瞬都再也说不出口。 他何尝不能理解虞灿的心情，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虞灿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病没人照顾。 他只是至今都不敢相信，虞灿能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都千里迢迢为他来了，可他们却连拥抱一下都不敢。 两人的距离不足一米，可谁都没有伸手去拥抱自己的爱人。 “你瘦了好多，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虞灿的眼眶有些泛红。 郝好只能轻哄：“前两天没胃口，嗓子疼，不是故意的。” “那这两天呢？有胃口了吗？” “有了，你来了就有了，我现在能吃两碗饭！” “那你等着，我给你买饭，我守着你吃！” 郝好眉眼中全是温柔：“好，你守着，我吃给你看。” 他又问道：“你呢？你吃了没？” “还没呢。”虞灿摇头，开口又是下意识地亲昵，“我现在忙死了，吃饭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全拿来看你了，你还凶我半小时，我冤不冤啊？” “我那是凶你吗？”郝好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那你先去吃饭，等你吃完再来监督我吧，我是病人，随时都能吃饭的。” “那也行。” 虞灿确实也饿坏了，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饥饿感了，这两天的工作强度很大，但因为心里有事，他一直都没什么胃口，现在见到郝好了，和他说上话了，他就像是突然找回了主心骨，找回了自己的魂，瞬间活过来了。 他对郝好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那儿有柠檬，待会儿给你泡杯柠檬水，你自己记得多喝水，好好休息，我没带手机，所以不能回你信息，你别担心我，自己早点把病养好，咱们再一起回京城，知道吗？” “知道。”郝好笑着点头：“你都来了，我还能不好吗？你快去吃饭吧，我等你。” “行，我很快回来！” 虞灿回来得很快，快得郝好都担心他连饭都没有好好嚼，虞灿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瓶柠檬水，他递给郝好，说：“快喝点，现在封城了，物资紧缺，这柠檬可是紧俏货，我都只有一颗呢！” “好。”郝好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不解道：“怎么是咸的？” “嗯，我加了盐，这水不是为了好喝的，是为了让你不脱水，你就将就喝吧。”虞灿说完又给郝好递过来一个餐盘：“哝，给你，快吃，我的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快点吃完我好放心。” “好，我吃。”郝好这会儿其实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嗓子依然很疼，关键是呼吸都费劲儿，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只能极力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避免虞灿担心。 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好几个医生倒下了，他不能让虞灿有事！ 郝好强迫自己把餐盘里的饭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看到他吃得那么有胃口，虞灿也算是松了口气。 能吃饭就好，人只要有胃口，就有活下去的力气。 相聚的时光总是分外短暂，郝好的饭还没吃完，虞灿就被人叫走了。 虞灿自从见到郝好之后他的心就落在了郝好身上，现在看到郝好这样，他根本就不想离开郝好身边。 可他毕竟是个医生，现在也不是他能任性的时候。 他只能飞快对郝好嘱咐道：“我先去忙了，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不过你别等我，自己睡觉，养精蓄锐，知道吗？” 郝好望着虞灿的眼神也有些不舍，他点了点头，沉声说：“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你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见他们俩这副难舍难分的模样，来找虞灿的英杰笑着打趣道：“行了，你俩牛郎织女呢？就分开几小时！不至于！” 听见他的打趣，郝好和虞灿都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很少在外人面前这么不收敛，不过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他们确实也是情难自已。 “行了，我走了。”虞灿朝郝好挥了挥手，转身跟着英杰走了。 等虞灿走后，郝好又吃了几口剩下的饭，他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把饭放到了一边，打算等会儿再吃。 他拿起手机，给许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强哥，怎么样了？这两天好点儿了吗？ 许强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我还行，你呢？ 郝好回道：我也挺好的，现在能吃能喝，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许强：我没事，别担心我，倒是你，对不住了兄弟，是我连累你了。 郝好：别这样说，这谁能想到呢，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你爸妈还在老家等着你呢，咱俩一起来的，就还是要一起回去，知道吗？ 许强：我知道，你放心，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肯定不能出事。 看到许强这么说，郝好也就放心了。 他又跟刘素素沟通了一下公司的事，之后就刷了一会儿抖音。 没想到，他竟然在抖音上看到了虞灿。 第205章 担忧 这次的疫情来势汹汹，转眼间全国范围内都查出了感染者，专家公开介绍了病毒的复杂性和高度传染性以及较高的死亡率，全国的民众都对此感到忧心忡忡。 国家也迅速采取了强有力的应对措施，果断让民众采取居家隔离的自保手段，老百姓们也十分配合，可谓是众志成城，上下一心。 老百姓们居家隔离着，每天都关心着关于这次病毒的最新情况。 遗憾的是，目前每天及时更新的只有不断上涨的感染者和死亡人数，即便是大家闭门不出，但依然还是会稀里糊涂地感染上。 现在大家都居家了，又是春节前后，很多工厂本来也都停工了，这个时候防疫物资以及生活物资的短缺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整个国家都陷入了一种十分艰难的处境，不过国人向来是能吃苦，善于苦中作乐，即便是面对重重困难，也依然能够乐观应对。 只是病魔无情，即便人再是如何乐观，每天的新增病例依然是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 这个时候，虞灿等一系列抗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无疑是挡在所有人身前的英雄。 他们的英勇无畏是疫情期间支撑着大众保持希望的支柱，他们的英勇事迹也被广为宣传，让大家都能了解到他们的付出。 虞灿，英杰，还有无数奋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和专家，他们每一个人的事迹都被媒体争相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无疑是热度最高的“明星”。 不仅是郝好，虞灿曾经的同学，老师，还有他的亲人也都刷到了他在抗战一线援助的身影。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虞灿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挺身而出，这颠覆了他在所有人心中的认知。 郝好看着新闻里一闪而过的那个纤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他就在疫情最严重的中心区，他当然知道这里是多么残酷的一处战场，他的小媳妇儿原本是那么娇气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他的缘故在这里没日没夜的操劳。 郝好是真害怕虞灿会挺不住，更害怕他也会被感染。 这个时候全国都在赞扬虞灿他们这些医生的英勇事迹，说他们是白衣天使，说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郝好却在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了虞灿曾经的心情。 这个世界当然是需要英雄的，英雄也无疑是值得一切的歌颂和赞扬，可他不希望虞灿去当那个英雄。 至少此时此刻在他心里， 全世界所有人的性命都不如虞灿的命重要，这英雄谁爱当谁当，他舍不得让他的小媳妇儿去当。 可他再是不愿意也已经无可奈何了。 虞灿来了就不能轻易离开，他只能在心里向他已经去世的奶奶祷告，向那位从来没有见过的虞灿的父亲祈求，祈求他们能保佑虞灿不被感染。 郝好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下午，直到晚上，都没有等到虞灿如约过来看他。 他慌了。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已经换了一轮了，按理说虞灿怎么也应该过来看他了，可虞灿依然没来。 郝好忍着心慌按响了呼叫铃。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快步过来，关切地问： “怎么了112床？哪儿不舒服？” 郝好坐直了身体焦急地问说：“抱歉医生，我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虞灿医生在值班吗？” 听到他没事，医生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有些严厉起来：“没事你按什么铃，你知不知道现在人手有多紧张？你这样万一耽误了其他病人的求救怎么办？” “对不起，我知道，我下次肯定不会了。”郝好连忙认错，他恳切地看着对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虞灿在哪儿？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他跟我说了休息的时候会来看我的，他一直没来，我实在是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看到他焦急的模样，值班医生也没有再继续责怪郝好，只是说：“我也是从其他医院调过来的，不认识什么虞灿医生，你就别担心了，医生们都很忙，又穿着防护服，根本就看不了手机，你就安心养病，明天你再看看，说不定那个医生还在工作呢！” 她说完就转身走到了门口：“行了，我这还忙着呢，你好好休息，没事儿就别再按铃了啊！” 听她这么说，郝好也只好强忍下心中的担忧没有再继续追问。 医生走后，郝好躺在病床上迟迟没有睡意，到了晚上，他的咳嗽又加重了，不仅仅是他，还有他隔壁床的一个阿姨也是，两个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这一晚谁都没睡好。 凌晨两点，郝好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虞灿依然没有给他回消息，他很想打个电话过去，又怕打扰到虞灿的休息。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病床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一片寂静之中，隔壁床的女人忽然开口了： “小伙子，你也睡不着啊？” 郝好转过身，看了对方一眼。 这个女人是今天早上才转过来的重症，情况应该比他严重些，白天就一直在昏睡，也没见她吃什么东西。 他回道：“嗯，是有点，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女人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也睡不着。” “咳咳……” “咳咳！” 两人又接连咳嗽了几声，郝好拿起一旁虞灿给他泡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女人又咳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她问道： “小伙子，我白天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面善，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山城的。”郝好把剩下的柠檬水盖好，想到虞灿说现在柠檬是紧俏货，他就想着虞灿自己有没有喝的，白天他应该多问一句的。 “山城啊……” 女人的病床嘎吱响了一声，她撑起了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郝好转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睛浮肿得厉害，嘴唇上也全是干皮，鼻子下面也烂了…… 这是很明显的病容，但在女人的脸上依然可以窥见一抹风韵。 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挺漂亮的人。 郝好在心里这么过了一下就转过了头去。 第206章 陌生人女人的倾诉 郝好心里挂念着虞灿，丝毫没有睡意，索性也坐了起来，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虞灿没能回复他的所有可能。 隔壁床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静静地看着郝好的侧脸，见郝好迟迟不睡，她问道：“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难受了？” 郝好有些讶异对方的关心，他扭头冲她笑了笑，说：“我没事儿，倒是你今天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你这会儿还扛得住吗？” 女人笑了笑，说：“我还行，自从被感染了就没什么胃口。” “是，我前几天也是吃不下东西，不过这病要想好还得是看自身的抵抗力，不吃东西身体肯定没力气打仗，我建议你多少还是要强迫自己吃一点。” “好，谢谢你的建议，我明天尽量吃点儿。” 女人笑得很虚弱，声音也很轻，但看着郝好的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的感觉，郝好看着女人眼中那抹淡淡的温柔，一时间也觉得对方很面善。 也许这就是眼缘吧，郝好对这个女人心里平白就多了一丝好感。 他主动问道：“阿姨，你这是感染第几天了啊？” 女人捂着嘴又咳了几声，“我这是第三天，据说正是最凶的时候。” “确实是，我也是第三天的的时候最恼火。”郝好安慰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今天就感觉好多了，医生说一般挺过第四天，第五天就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了。” “嗯。”女人缓缓地眨了眨眼，视线却一直都落在郝好的脸上。 郝好被她这么一直盯着，即便对方是个大他很多岁的女人，他心里依然有些别扭，这股别扭冲淡了他对对方那股没来由的好感，他转过头，打算结束谈话。 女人盯着他的侧脸，忽然问道：“小伙子，我看你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山城我以前也待过很久，说不定我之前还真和你有过交集，方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郝好闻言转头仔细打量了女人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说：“我应该没有见过你，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是吗……”见他不肯透露姓名，女人有些失望。 她终于转过了头，出神地望着对面的白墙许久没有再开口。 郝好看了一会儿手机，将关于虞灿的所有新闻都看了一遍，但最新的动态也就是白天他看过的那些，他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手机，打算强迫自己入睡。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早点好起来才行。 正当他准备躺下的时候，隔壁床的女人又开口了，似是自言自语一般悠悠说道： “我其实也是山城的人，年轻的时候我还是我们村的村花呢，我们家也是村上条件最好的，早早地就住上了二层小洋楼，那时候村里的年轻小伙都想和我谈对象，但我那时候年轻，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就一个也看不上，非要自己去外面找，找一份像书上写的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 郝好这会儿已经躺了下来，他对陌生人的爱恨情仇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反正他也不困，就当个睡前故事听了，他没有说话，而是背对着女人闭上了眼睛。 女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墙壁，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才刚满18,脑子不够聪明，没有考上大学，就想着去城里打工挣钱，别看我只有高中文化，那个时候也算是不错的水平了，再加上我长得好看，一去城里就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就给自己买了一个bb机，还有化妆品，那个时候我过得可高兴了。” 郝好听着这枯燥又无聊的故事脑子逐渐变得昏沉起来。 “后来，我们上班的地方开了一家卡拉ok，那会儿都是最时髦的年轻人才会去玩儿，我也去了，就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男人……” “他长得很帅，那个年代琼瑶剧影响了不少年轻人，年轻的男人都爱留小马哥的发型，看上去千篇一律的，只有那个男人不一样，他长得一脸正气，看上去就特别可靠，头发也是干净的寸头，看上去很精神，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和别人区分开来，我也是一眼在人群在看到了他……” “他也跨越人群看向了我……” “在我们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找到了琼瑶剧里说的那种一见钟情的爱情……” 郝好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脑海中又不禁想到了他和虞灿的相遇。 两个人相遇的那个盛夏在他的脑海中又快速地走过了一遍，记忆停在他们说开彼此心意的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一夜温热的相拥和极致的缠绵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一副病躯，即便是意动了，身体还是没什么反应。 “我那个时候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根本不懂得男人有多么善于伪装，他疯狂地追求我，我没过多久就答应了，我们在一起才三个月，他就同我发生了关系，然后我就怀孕了，他没有逃避，顺势就向我求婚了，我以为我会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我没有想到，我们才刚结婚一个月，他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在一起的时候，他成熟可靠，彬彬有礼，可结婚后我才知道他原谅一直嗜赌成性，还有暴力倾向，他知道我工资高，把我的工资全都拿去赌钱，那个时候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我就想多存一点钱，以后生孩子的时候肯定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我跟他说，他却根本听不进去……” “最开始，我们只是吵架，吵得很厉害，后来……” 郝好背对着女人睁开了眼睛。 “后来，他竟然对我动手了，好几次，都差点伤到了我的肚子……” 女人此时已经开始哽咽了。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打我的时候好像把我当成猪狗一样连踢带踹的，我吓坏了，陷入爱情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我意识到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他喜怒无常，他不务正业，也绝对不是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 第207章 释然 “在他再一次对我动手，让我见了红，差点丢了孩子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离开这恶魔！” 郝好听到这里，手忽然攥紧了拳头，他一声不吭，静静地等待着女人接下来的话。 “他把我看得很紧，我只有等到马上要生产的时候，才终于有机会见了我妈一面，我跟她说了我的遭遇，我说我一分一秒也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日子了，我一定要逃离这里，逃离那段可怕的婚姻，我妈自然愿意帮我打掩护……” “坐月子的时候，我和我妈就偷偷商量好了，她帮我买了去京城的火车票，我有一个远方的亲戚在那里，她让我去投奔她，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心里只想着自己，我对那个恶魔的孩子也喜欢不起来，走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留在那个魔鬼身边会怎么样……” “我太自私了，完全不是一个好母亲，我走后的一年里心里都还只是庆幸，庆幸我及时抽身，庆幸我远离了那个魔鬼……” “我在京城待了3年，觉得过得不开心，又跟当时认识的好姐妹一起来了鄂市，后来我们一起合伙做生意，渐渐地也赚了些钱，就留在了这里……” “那个孩子，我一直不敢想，因为他代表着我失败的过去曾经那个软弱的自己……” “这么多年追我的男人也有过不少，可我都不敢接受他们，因为我知道我是逃出来的，身上依然背负着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有一个被我抛弃的孩子……” “你说，这么多年，那个孩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有健康地长大吗？”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一道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作为回答。 女人眼角划过一滴泪水。 “这些年也许是因为我老了，我开始频繁地梦到那个孩子，有时候我梦到他幸福快乐地长大成人了，有时候又梦到他被那个魔鬼折磨得奄奄一息，更多的时候，他都会在梦里质问我，为什么要那么狠心抛下他，为什么当初不带他一起走……每一次，梦里的他都只有一张模模糊糊的脸，我很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却怎么也看不清……” “我想，他应该是恨我的吧，所以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妈。” 女人说完自嘲般地笑了笑：“不过我这样的妈确实也不配。” 她说完安静了片刻，又问郝好：“小伙子，你说，如果你是那个孩子，你会恨我吗？” 郝好视线落在虚空中，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女人又咳了几声，声音很是嘶哑：“抱歉，可能我有些啰嗦了，我就是看到你，就想到我的孩子如果平安长大，应该也会是像你一样年轻，健壮的小伙子了，我现在得了这个病，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医院都不知道，我这心里……” 女人顿了顿后，才继续哽咽道：“我就是觉得有点遗憾，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听着女人小声哭泣的声音，郝好用力闭了闭眼。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还是说他和这个名义上的母亲还存在一段未了的亲缘？ 世界那么大，他们有可能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机猝不及防地重逢吗？ 郝好又想起了那张被毁掉的模糊的照片，可他无论怎么回忆也想不起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以前他还无数次会想起这个生了他，却又从来没有养过他一天的母亲。 但最近他好像已经彻底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今天再听到这番话，他应该不会再去回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对，就是无关紧要。 郝好从前也幻想过无数次和他母亲再见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场景。 他曾想过要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或者是用最犀利，最恶毒的言语去刺伤她，好报复这么多年他因她所受的苦。 但是此时此刻，他真遇到了这么一个极有可能是他亲生母亲的人，他的心却意外的平静。 也许只要对一个人失去所有期待之后，什么爱和恨的情感都不会再滋生出来了，就算这个女人真是他妈，即便她这么多年真的在后悔，那都没有什么意义。 郝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拥有了虞灿，拥有了一份完整的爱，他也许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豁达。 也正是因为他已经拥有了虞灿，所以他也不再贪心，不敢再想什么其他。 他这样的烂命，能够遇到虞灿，能够得到虞灿的爱也许就已经耗尽了他今生所有的幸运了。 他翻身躺平，闭着眼，神色平静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也谈不上什么恨，反正大家就继续这么不相干地过自己的日子就挺好。” “不相干……”女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眼角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湿透了的枕头上。 “也好……我缺席了这么多年，也确实不该再出现打扰他。” 郝好没有什么回应。 女人侧头看着他，是还想问一句什么，可看到郝好紧闭的双眼，她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郝好听到身旁的哭声逐渐平息，心里莫名地变得空空的，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枷锁被卸下了，又好像彻底斩断了什么。 总之，他觉得挺轻松的。 心态一放松，他就被一阵强烈的困意席卷，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郝好是被医生查房的动静惊醒的。 他一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就费力地睁开眼，心里下意识地期待了一下。 “郝好，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问话的医生是徐涛，郝好一听声音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今天还行，就是嗓子还是很疼。”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虞灿还是没有回消息，他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208章 感同身受 徐涛看见郝好的动作，问道：“在看什么呢？跟对象发消息？” 郝好也没隐瞒：“嗯，他也是来援助的医生，昨天他还来看了我，晚上开始就联系不上了，我很担心，徐医生，你能帮我问问他怎么样了吗？” 徐涛闻言直接说：“虞灿是吧？他应该就是太忙了，睡得不省人事了。” 郝好没想到徐涛竟然知道他和虞灿的关系，他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是他？” 徐涛隔着防护服笑了笑，把护目镜又给上了一层雾气：“你昨天睡着的时候我和他查房来看了你，他当时就跟我说了你们的关系。” 他善意地打趣道：“你们俩还挺配的，都帅！” 郝好看他这副轻松的样子，心里稍稍安心了些，他笑了笑，说：“谢谢，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值班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徐涛给郝好测了体温后做好记录，说：“你好好休息，别多想，现在医院里面特别忙，很多时候医生都是连轴转，累都累死了，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我自己都好久没跟家里人联系过了，这都是正常的。” 郝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徐涛叹了口气：“唉，只要你们能恢复健康，我们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所以你们要加油，争取早日康复，知道吗？” 郝好笑着点头：“好！” 说完他余光发现隔壁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他心里突了一下，连忙问道：“徐医生，隔壁床的病人怎么不见了？” 徐涛回头看了一眼：“她啊，她今天凌晨的时候病情加重，现在在用人工肺维持呼吸，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郝好闻言心口猛地一颤：“怎么会这样……昨晚她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跟我说了好多话，怎么突然就加重了？” “她本身就有基础病，体质也偏弱，这种情况的病人是最危险的。” “那她……”郝好很想问她还能不能活下来，可他话到嘴边却又胆怯了。 原本他对那个女人是无感的，他也不打算和她产生任何交集，可现在知道她有生命危险，他的心里又控制不住地感到难受。 徐涛很忙，给郝好检查完后就匆匆离开了，没一会儿，隔壁床又转来了一个新的病人，是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郝好看了他一眼后就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 网上沸沸扬扬的全是关于这次疫情的消息，还有一些阴谋论，总之这个病的起源之谜目前还是扑朔迷离，郝好烦躁地躺回床上，脑子十分混乱。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虞灿，想那个女人，想许强，还有他们刚刚起步就陷入困境的事业…… 直到此时此刻，郝好都觉得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现在不仅仅是国内，国外也陆陆续续地查出了许多病例，现在出国的飞机，货轮都停了，那他们的生意自然也是做不下去了，他们所有人前期砸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现在却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郝好甚至不敢细想。 如果他这次创业失败了，那他该怎么面对虞灿，怎么面对自己过去许下的那些承诺，怎么面对和他一起创业的兄弟朋友，他还能爬的起来吗？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场可怕的疫情快点过去，祈祷他能够快点好起来，带着虞灿离开这个漩涡中心。 还有那个女人…… 不管她是不是他的生母，他也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面对这样残酷的处境，除了祈祷，普通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郝好给虞灿发了一条微信留言：媳妇儿，理理我。 这一条留言，虞灿过了整整一天才看到。 这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虞灿被感染了！英杰因为过度劳累猝死了！ 还有好几个同样来援助的医生都倒下了，这个病毒的传染性之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医院这个战场也比外人所知道的要惨烈得多！ “小虞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见虞灿醒来，和他一起援鄂的刘主任总算是松了口气。 虞灿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无比虚弱：“主任，我感觉不太好，我是不是昏迷了？之前的病例有头一天就昏迷的吗？” 刘主任安慰道：“小虞啊，你别多想，你和他们情况不同，你连轴转了几天，本身就劳累过度，再加上免疫系统遭到攻击，身体自然要比普通人虚弱一点，但你还年轻，这就是你的本钱，你这些天也见的多了，自己也都知道，总之，你一定要保持乐观，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人要见吗？” “我知道。”虞灿眨了眨眼，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费劲，“您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他说完顿了一下，才缓缓道：“英杰他真的没了吗？” “唉……是的。”刘主任也止不住惋惜，“他也是可惜了，那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刚刚毕业，和你一样有着大好前途，看着那么壮实的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虞灿确认了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露出了一种无力的颓丧感，虽然他和英杰相识不久，也没有过深的交情，可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死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他来之前就知道这里是一个龙潭虎穴，可在这里待了几天之后，他所吃的苦比他这辈子加起来吃的苦都多，他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也没有这么心累过。 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他们拼尽全力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带着遗憾离世，甚至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他见过了太多的眼泪，听见了太多的哀鸣，现在他自己也感染了，他总算是能和那些病人，和他的爱人感同身受了。 曾经他一心想死，但现在他特别怕死。 他想活，想要和郝好一起活下去，活着离开鄂市，他们还没来得及和好，没来得及举办属于他们的婚礼，他还有很多抱歉没有来得及跟郝好说…… 虞灿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承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慌乱地想要抓住刘主任的手，却又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把手缩了回去。 刘主任见状赶紧起身，隔着厚厚的手套握住了他的手：“小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虞灿紧紧攥着郝好的手，艰难地说：“主任，我现在也感染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刘主任赶紧说：“你说，你要我帮你什么？” 第209章 这世界也没那么糟 持续不退的高烧让虞灿浑身虚软无力，但他握着刘主任的手却仿佛集中了全身的余力，握得刘主任的手腕都红了。 他狭长的双眸中透着一股近乎骇人的执着。 “我本来想着瞒着他，不让他担心，但我又怕我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既担心我死了他会伤心，可更担心我死了他会很快就忘了我……比起死亡，我更怕被他就这么忘了，我宁愿自私，宁愿残忍，我也要他永远记得我！” 说着虞灿费力地支起身子，朝刘主任前请求道：“主任请您帮我把他和我转到一个病房行吗？不管我之后会怎么样，他都得在我身边，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忘了我！” 说完这几句话像是用完了虞灿所有的力气，他的眼神骤然失焦，握着刘主任的手也脱力地松开，他浑身都被虚汗打湿透了，嘴唇上全是干硬的死皮，白皙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红粉，有种莫名的艳丽，像是花瓣即将掉落前最极致的芬芳。 刘主任被他的突然失态吓了一跳，就这么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虞灿，有些缓不过神来，就听虞灿继续说道： “我不想做一个伟大的人，也不从来不想做什么英雄，可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做了我最不想做的事…… 呵…… 做了英雄又怎么样？像英杰一样，像我爸一样，用自己的命换别的命，换来的只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感谢，被人短暂地记得后，还不是就被彻底地遗忘了…… 有人在乎名声，有人在乎荣誉，可我才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想抓住我能抓住的，我是为他而来的，如果我就这么死了……” 虞灿说到这里，突然躬身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刘主任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为他拍了拍后背，然后给他递了一杯水，说：“小虞啊，你别胡思乱想，现在还没到这么悲观的时候，你还这么年轻，又没有什么基础病，情况还是很乐观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救治你的。” 虞灿接过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一些。 他放下水杯，望着刘主任继续说：“主任，这些话我自己就跟病人说过无数遍，您不用安慰我。” 他把手背搭在额头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跟您说这些话可能对您造成了一些负担，我很抱歉，只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想再躲躲藏藏，不想再瞻前顾后，我只想随自己的心意去坦然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这样的人死了去不了天堂，既然注定要下地狱，那么我想我可以再自私一点，对不对？” 他嘴上说着这些自私又冷情的话，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茫然，他自以为是在倾诉，但在刘主任眼里，他是在求救。 刘主任看着虞灿，忍不住叹了口气：“小虞啊，我跟你虽然相处得不多，但是我看人还是很准的，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心思重了些，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听别人的指点，但你比我孩子也大不了多少，我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跟你说两句，你就这么一听，觉得有点道理，你就听进去，觉得不中听，你就当耳旁风，行不？” 虞灿朝刘主任虚弱的笑了笑：“好，您说。” 刘主任坐到他身边，长叹道：“孩子啊，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不美好的地方，有很多让人失望的事情发生，但它也没有你们所以为的那么糟糕，只要是人活着，就一定能遇见一些美好的事，一些温暖的人，这就是活着才能感受到的不同色彩。 我知道，你们这一代的孩子心理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这个时代的一些消极影响，我和你短暂地接触几次就察觉到了，你是一个非常悲观和消极的人，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但是我想说，孩子啊，我们从小教育你们知识、礼仪、道德和情感，从来都不是为了成为阻碍你们幸福的枷锁，相反，我们一定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更好的获得幸福才这么做的，所以，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这些东西反而成为了你们的负担，那就不防给自己减减负，只要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你们大可以最大程度地做你们真实的自己，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不至于容不下一个真实的灵魂。” 刘主任隔着厚重的防护服朝虞灿笑了笑，虽然虞灿只能透过那一层雾蒙蒙的护目镜看到一双眼睛，但他却清晰地看见了刘主任眼中区别于以往的温柔。 “小虞啊，你是一个温柔的孩子，没必要总把自己藏在冰冷的壳子里，也没必要觉得自己偶尔的任性就是自私，你只是想念自己的爱人了，那就去见，我相信你的爱人一定会很感激你此刻的想法，不然，她以后一定会觉得很遗憾的。” 她说完轻轻拍了拍虞灿的肩膀，再次宽慰道：“再说，你是我们三院的，当初我带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定会把你们所有人都安全地带回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们，相信专家，相信国家的决心，知道吗？” 虞灿心里那些混乱又消极的情绪原本因为病痛已经开始泛滥，却又在刘主任温和有力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下来。 他望着眼前这个温和的女人有些意外，平时刘主任一向以严厉的形象示人，他们年轻一代的医生都不太愿意和她打交道，没想到也是这么一个严厉的人，竟然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属于他想象中的，母亲该有的温暖。 虞灿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湿润了，他朝刘主任点了点头，轻声说：“刘主任，谢谢你对我说这些，真的。” 刘主任笑了笑：“傻孩子，谢什么，等我把你对象给你换过来了你再谢吧，说吧，你对象叫什么名字，住的哪个病房啊？” 虞灿提到郝好，眼里也终于重新亮起了光：“他叫郝好，是个男人，住在3楼楼梯口那间病房的112床”。 第210章 见面 听到郝好的性别的时候，刘主任眼睛微微瞪圆了，她直到此刻才明白，虞灿为什么在说起自己的爱人的时候会有一种自暴自弃地决绝感。 说实话，虞灿的性取向的确是吓了她一跳，她怎么也无法将虞灿和同性恋联想在一起，虞灿现在突然对她坦诚布公，她讶异之余又有些心疼。 他们一定很不容易吧…… 刘主任扪心自问，虞灿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子，她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虞灿的脆弱和挣扎后，又觉得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过错，理应也得到平等的尊重和幸福。 只是社会的风气也不是她能改变的，她能做的，只有尽量不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伤到虞灿。 她笑了笑，说：“那行，你先好好休息，我还要查几个房，等我忙完了就去帮你沟通，你自己要争点气，既然怕你对象忘了你，那就一定要拼命活下去，把未来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知道吗？” 虞灿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轻松：“好，那就麻烦您了。” 刘主任走后，虞灿晕晕乎乎的，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虞灿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正贴着他滚烫的额头，这种感觉极为舒适，他迷迷糊糊地睁眼，郝好那张坚毅的俊颜就这么杵在他眼前。 虞灿呆愣地看着郝好，半晌没说话。 郝好难得看见虞灿这么迷糊的样子，如果不是眼前人的模样太过憔悴，他也许会多欣赏一会儿。 “媳妇儿，你终于醒了，你的烧还是没有退下来，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郝好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绵密的海水，传到虞灿耳中的时候听起来有些混沌。 虞灿自己感觉了一下，他此刻的状态似乎比之前还要再差一点。 尽管如此，他还是勉强朝郝好笑了笑说：“你来了，我就好受多了。” 郝好闻言也朝他笑了笑，手紧紧地握住虞灿没有输液的那只右手。 他的左手使不上劲儿，即便是用尽全力也只是软绵绵的一点力度。 虞灿用力回握住了郝好的手，他手心的温度很烫，还有一层汗水，郝好看着虞灿有些涣散的眼神，心里隐隐感到担忧。 虞灿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糟糕，他真害怕…… 郝好指腹轻轻地蹭了蹭虞灿的手背，说：“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想咱俩婚礼的事儿，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个穷小子，没什么见识，我没有参加过什么像样的婚礼，实在是没辙，这种事还得是你来指挥，你说，咱们到时候该怎么办？在哪儿办啊？” 虞灿眼皮缓缓地眨了眨，嘴角带着一抹虚弱的笑意：“当然得我来，我早知道指望不上你。” 郝好也笑：“还好你指望得上，我从遇见你开始就一直指望着你，指望你帮我减点儿房租，指望你借我钱赎我奶奶，指望你为我的人生指引方向……” 郝好低下头，将眼中的红尽数掩藏在睫毛的阴影下：“你说，我要是没有你可怎么活？” 他的语气很平常，像是在说一个普通的玩笑，只是那略带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的害怕。 虞灿用手指轻轻勾了勾郝好的手心，轻声说：“放心吧，我答应了奶奶会对你负责的，你的人生，我会奉陪到底。” “那就好。”郝好揉了揉虞灿的手，颤声说道：“媳妇儿，这一次别再食言了，好不好？” 虞灿看着郝好泛红的眼眶，心里疼得直抽抽。 他伸出那只插着留置针的手轻轻地落在了虞灿的脸上：“好好，我没瞒着你，让你过来陪着我提心吊胆，我是不是很自私？” 郝好伸手覆住了虞灿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多亏你告诉我了，你不知道我昨天一天联系不上你心里有多着急，你看我嘴角都起泡了，你要是继续瞒着我，我怕是吓都要吓死了。” 虞灿笑了笑：“我说呢，嘴角这么大个泡，我还以为你是想我想的呢。” 听到他还有力气开玩笑，郝好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你说的确实也没错，我也确实是想你了，咱俩都多久没在一起了？” 虞灿微微一笑：“那可不关我的事儿，是谁那么傲娇，还要看我表现来着？” 郝好轻笑：“是我的错，我这辈子就傲娇了这么一回，现在看来我还是没那个命，我还是适合被你吃得死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我才踏实。” 他这么说虞灿又不高兴了：“你怎么就没那个命了？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那个总是看低自己的毛病？” 郝好连忙认错：“好好好，我的错，我马上就改，你别生气。” 虞灿冷哼：“我懒得跟你生气，你跟我说说，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郝好：“我感觉好多了，现在就是还有点咳，没有什么胃口，医生说我的情况算是很乐观的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你睡了好久，这会儿饿不饿？” 虞灿恹恹地说：“饿，但是没胃口。” 郝好柔声哄道：“我知道这种感觉，但是你是医生，道理肯定也不用我多说，无论如何还是要吃点东西才能好得快，我喂你，好不好？” 虞灿也知道不吃东西不行，他点了点头：“行吧，你陪我一起吃点儿吧。” “嗯。” 两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了完了一份盒饭，虞灿的精神看起来比刚醒的时候好多了。 郝好给虞灿竖起了枕头，在他休息的时候把他的手机拿出来给他看：“对了，你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有几个是你妈打来的，这几天你在网上还挺火的，你妈应该也看到了，你要给她回个电话吗？” 虞灿想了想，说：“那就回一个吧。” “好。”郝好用自己的指纹直接解开了虞灿手机的锁屏，调出虞婉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虞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的时候，虞灿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灿灿？你为什么会去援鄂？你明明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你不是最讨厌英雄主义了吗？你为什么会去！” 第211章 如果 虞灿久违地听到虞婉用这样亲密的口吻唤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此时此刻，他可以说是游走在生死的边缘，谁也说不清楚明天的他是否还能继续醒来，这个时候，他其实什么都看得开，什么都放得下了。 他的嗓子很疼，呼吸都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在喉咙里来回的划拉，说出来的声音也是干涩的。 “妈，他在这里，我必须来，你别担心，我很好。” “你就为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 虞婉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虞灿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样，那个老张还在吗？” 闻言虞婉冷笑了一声，说：“你如果不是真的关心就不必虚情假意地多问这一句，我好不好对你来说还是个事儿吗？你现在满心满意都是那个男人，你还能记得谁？！” 虞灿叹了口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妈，我现在很累，如果你是来关心我的，那么我想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你是来质问我，指责我的话，那么我现在确实不在状态，要不我们之后再联系吧。” 虞婉发泄完怒火后终于听出了虞灿声音的嘶哑，她再开口时已经有些慌乱： “你嗓子怎么了？你是不是被感染了？” 虞灿本来想瞒着虞婉，但转念一想，他在虞婉心中的分量本来就没有多重，他就算是死了，她也未必承受不起，而且怎么说虞婉都是他的母亲，如果他真的在鄂市就这么死了，他和郝好总归还是不被法律认可的关系，那么有些事还是只能有虞婉这个直系亲属才能签字处理的。 与其到时候让虞婉措手不及，还不如现在给她打一个预防针。 想到这里，虞灿直接承认了：“对，我是感染了。” 他说完后电话里安静得出奇，只有隐隐约约的吸气声传来。 虞灿看了郝好一眼，郝好也一直看着他。 虞灿冲他勾了勾嘴角，然后对虞婉说：“妈，如果我死了，郝好还活着，我不需要办什么葬礼，我希望我的骨灰能交给郝好，随便他怎么处理，至于您养育我的费用，我可能只能来生再还了。” “虞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是吗！” 电话里虞婉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同时虞灿明显感觉到他被郝好攥着的手骤然被收紧。 他知道，他的这句话伤害了两个人。 可是现实就是残酷的，不是他遮遮掩掩，不是他不去正视就能不存在的， 他见过太多的病人前一天还笑意盈盈地的唠嗑打趣，第二天说没就没了。 生命有多脆弱，他一直都很清楚。 就算他现在说这些话有些残忍，但到了这个时候，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一下的，这样就算他真的走了，至少他还能给他的郝好一个不算交代的交代。 他看着郝好，对电话里的虞婉说：“妈，这通电话我录音了啊，就算是我的遗嘱了吧，我走的时候没有从家里带走任何东西，只有手上的那只表，那只表我当了，本来是打算和他一起租一间大房子，然后办一场简单的婚礼的，但是什么都没来得及…… 剩下的钱我想留给郝好，可以吗？” 郝好闻言猛地低下了头，将额头抵在虞灿的手背上，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顺着虞灿苍白的手背滑落进了他的衣袖里。 虞灿喉头微微颤了颤，忍着心口的抽疼继续说：“妈，以前我总是计较你不在乎我，现在我反倒是庆幸你没那么在乎我，我知道，我的存在对你来说一直都很残忍吧？” 虞婉依旧没有回答，虞灿也不知道虞婉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继续说：“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你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多的我不想再说，因为都没有意义，也不重要了，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挺过去，母子一场，如果这一次就是遗言，那么我希望你能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学着放下，重拾自己的人生，如果我能挺过去，回京之后，我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聊聊天，可以吗？” 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传来一个字：“好。” 闻言虞灿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也许是因为即将失去虞灿让虞婉分寸大乱，她罕见的没有再发疯，而是难得地露出了软弱的一面。 “灿灿……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不在乎你……你要活着回来，剩下的，我们慢慢再说。” “我会的。”虞灿看着郝好的头顶，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求生欲，“我对这个世界有了眷恋，我觉得这种感觉特别好，妈，我真希望你也能重新找到这种感觉。” 虞婉苦笑了一声，声音低不可闻：“要不是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眷恋，当初你爸走的时候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话让虞灿有些怔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我现在说这些你也不会信，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一点了再给我回个电话，我不想只能通过网络才能知道你的消息。” “好，你也照顾好自己，注意防护。” “嗯，我知道，我这儿安全着呢，放心吧。” “那就好。” 母子俩人之间许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也许久没有这么直白地表露出对彼此的关心和在乎了，他们都有些不习惯。 直到挂完电话，虞灿都还有些发愣。 直到挂完电话，虞灿都还有些发愣。 “我刚才是不是在梦游？你说刚才电话里的那个是我妈本人吗？” 虞灿说完才发现郝好还埋着头没有起来。 他伸手揉了揉郝好的头发，轻声哄道：“好了啊，我刚才说的那是最坏的情况，人总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的嘛，但事情不一定会往最坏的情况发展啊，你看你也感染了，我看你现在状态就挺好的，说不定我情况比你还乐观呢！” 他说了这么多，郝好还是没有动弹，虞灿不乐意了，直接抬起小腿，艰难地踹了郝好肩膀一脚，这一脚总算是把人给踹起来了。 “你行了啊！我嗓子还疼呢，别让我一直哄你，还不赶紧喂我口水喝！” 郝好红着眼用力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虞灿毫无惧色的瞪了回去，顺便又踹了郝好一脚：“看什么看？赶紧的！渴了！” 第212章 共渡难关 虞灿看着他那黑得跟阎王爷一样的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噗，行了啊，你又不能揍我一顿，光在这儿甩脸子有什么用？还有，你这副表情吓到我了，我喝水都喝不下去了，你说，怎么办？” 郝好只和他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他耷拉着头走到虞灿身后，托着虞灿身体给他喂了水。 虞灿忍着痛说了这么多话，这会儿确实是渴了，他低头渴了好几口水后，才轻轻将水杯推开。 “不喝了，吞口水都疼……” 他这句话撒娇的意味很浓，郝好把水杯放到一边后，就这么环抱着虞灿，将下巴搭在虞灿的头顶上，颤声说：“媳妇儿，我知道你交代那些事对的，说实话，咱俩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没个定数，我自己其实已经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感染了…… 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虞灿安抚地拍了拍郝好的手背，说：“别怕，现在咱俩算是生死与共了，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天塌下来了都有我陪着你呢，不怕啊好好……” “嗯。” 虞灿的温柔彻底击溃了郝好的心理防线，这个高大的男人像是抱着救命绳索一样紧紧地箍住虞灿的身体，将他心里堆积的事儿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媳妇儿，有时候会我真的觉得上天对我太残忍了，为什么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那么难…… 只有你，只有你是我的一道光，可我却连累了你……” 虞灿连忙打断了他：“嘁，什么叫你连累了我？你生病是你自己愿意的吗？再说这个病传染性这么强，现在全世界都在大流行，就算我没来鄂市，我医生这个身份依然是最容易感染的人群，这都是逃不掉的，跟你没关系，你不许死脑筋啊，听到没？” “嗯……” 郝好低头吻了吻虞灿的头发，虞灿赶紧别过头：“别亲，我头上全是汗，这会儿估计都馊了吧。” “没馊。”郝好固执地贴着虞灿的头皮再次落下亲吻。 感受到郝好身上不安的情绪，虞灿停止了挣扎，乖乖地被郝好禁锢着，任他为所欲为。 “说真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感觉像是在做梦，直到这会儿抱紧了你，我才确定了一切都是真的。” 郝好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个病死了很多人，我也知道，好运这种事很难发生在我身上，但是我就不甘心，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我还没有给你一场婚礼，答应你的豪车豪宅也一样都还没有落实，我们的美好生活一天都没有过上，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就偏偏被我们遇上了呢……” 郝好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变得更加低落：“我这次生意估计是要失败了，素素说之前运去报关的货全部都被退回来了，工人们现在都在家里待着，这一待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工资还得照发，我都不知道公司的资金还能撑多久……” “强哥的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他还能不能跟我回去……如果不是我太急于求成，不是我太想挣钱，他也不会跟我来鄂市，如果他出了事，我这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说到这里，郝好的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其实我挺慌的，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虞灿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郝好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压力，也怪他，这几天太忙了，都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陪陪郝好，医院里这么压抑，就算是心理再健康的人待久了也会受到影响，更何况郝好其实也是一直都有内心创伤的人。 虞灿轻轻拍了拍郝好的手背，温声说：“你怎么会没用？你才多大，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下子经历这么多事，搁谁谁不慌啊，这很正常。” 他转头看向郝好，表情严肃：“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现在是疫情期间，受影响的不仅仅是你，全世界的进出口贸易都受到了冲击，这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吗？但是只要疫情结束，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现在还不到丧气的时候，知道吗？” “嗯。”郝好点了点头，表情却依然丧气。 虞灿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又说道：“还有，人各有命，许强的事跟你没关系，来这儿是他自己深思熟虑的选择，我就不信他不想挣钱，总之，既然你们是合伙做生意，那么风险共担就是应该的，至于他得病这件事就更加跟你没关系了，你可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啊，知道吗？” 虞灿说完看郝好的脸色还是有些郁闷，显然还是走不出来，他有些着急：“行了啊，他现在不是还活着吗？你干嘛这么消极？再说他和你一样都是退伍军人，身体素质应该都不差，说不定他最后恢复得比你还快呢，你现在胡思乱想一通也没用，不如打起精神好好恢复，你可别忘了我的生命力是完全依附着你的，我这儿还需要你提供养分呢，知道吗？” 郝好终于抬起头，眼中恢复了些许温度：“你总是对我用这招。” 虞灿嘴角勾了勾：“那是，招不怕老，好用就行。” “嗯，好用。”郝好又将头靠在虞灿的侧脸，两人静静地依偎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心里都觉得无比的踏实。 两人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即便他们都知道，他们正一起走在死亡的边缘线上，但正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他们反而都不怎么害怕了。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么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该再虚度，他们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即使困意袭来，他们也舍不得闭上眼。 虞灿的手机自从关掉静音后就时不时地会响几声，虞灿被吵得不耐烦了，就让郝好给他看谁找他。 郝好拿起虞灿的手机，打开微信，里面的未读消息已经有99+了。 “虞老也看到你的新闻了，他问你现在安全吗。” 虞灿闻言赶紧坐起身，朝郝好伸手：“糟了，忘了给外公报平安了，快给我！” 郝好没有把手机给他，而是说：“你手还在输液呢，你直接发语音吧，我帮你按。” “不行，发语音外公万一听出来了呢，别让他老人家提心吊胆的，你给我打字。” 第213章 关于死亡 “行。”郝好看了一眼，说：“还有小舅，还有吴叔和你大学同学和医院同事，都是来关心你情况的，我就统一回你没事，就是忙，没时间看手机？” “行，就这么回。”虞灿又重新躺回郝好怀里，“唉……没想到啊，我这种人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呢。” 郝好手上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这种人是哪种人？你又要说你自己坏话了？” 虞灿轻笑：“是实话，真要坏也是人坏。” 郝好大手盖在虞灿的脸上轻轻揉了一把，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你很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才会关心你。” 虞灿虽然嘴上总是贬低自己，但他其实还挺害怕在郝好心里他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好在郝好一次没上当，从来都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过他一次不好，虞灿侧头看着郝好，越看越觉得满意。 郝好耐心地帮虞灿回完消息后抬头，就看见虞灿一直在看着他。 他笑了笑，说：“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虞灿开玩笑似的说：“我不得趁着能看的时候多看两眼啊” 眼看着郝好脸色又要变，虞灿赶紧改口：“好了好了，我就是看你好看，行了吧？” 郝好没跟他计较，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行了，你嗓子疼就好好休息会儿吧，别说话了，我陪着你。” 虞灿点头：“那行，正好你也休息会儿。” 两人没有挤在一张床上，而是各自睡在自己的病床上，虽然他们都已经对性向暴露这件事毫不在乎了，但毕竟这是在医院，随时都会有医生护士来查房，他们也不想表现得太过黏糊。 说是好好休息，但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喉咙里的刺痛和压制不住的咳嗽让他们精疲力竭，大脑明明昏昏沉沉，却又异常活跃，怎么无法停止胡思乱想。 虞灿的手机屏幕时不时会亮一下，郝好扭头看了一眼，看到是顾禹碹的消息后就直接无视了。 他转身望着虞灿紧闭的双眼，心中的恐慌感令他愈发感到不安。 这个病目前依然无药可医，每一天都会收割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摧毁无数个幸福家庭，医生说他的情况很乐观，他这条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捡回来了，这已经是万幸之幸了，现在虞灿又感染了，这一次，他真的还能继续幸运下去吗？ 郝好其实心慌得不行，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怕影响到虞灿。 他不是对虞灿没有信心，他是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信心。 虽然他的名字早已经改了过来，但户口本上永远都会有那个曾用名。 郝烂这个名字就像是刻印在他灵魂上的黥刑，他这一生都无法摆脱。 他甚至想，虞灿之所以会感染，会不会都是因为受到他这条烂命的牵连？ 郝好转过身，背对着虞灿的方向，他紧闭上眼，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薄被，一阵猛烈的咳嗽爆发后，他的眼眶中全是眼泪。 听到郝好的咳嗽声，虞灿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着郝好的背影，竟然能透过那件宽松的病号服看见郝好那条分明的脊椎线，这么瘦的郝好他真的很不习惯。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郝好摇了摇头：“没事，我吵到你了？” 虞灿叹了口气：“没有，就是睡不着。” 他说了两句话喉咙就痛得不行，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虽然我嗓子很疼，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说话，你要是也睡不着，我们就聊聊天？” 郝好转过身来看着虞灿：“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些该说的呗。” 郝好一言不发，就盯着虞灿的眼睛看着。 虞灿吞了口口水，用气声小声说：“我是个悲观的人，凡是我都会优先想到最悲观，最消极的一面，现在我们两个人都身处在这疫情的最中心，也都感染了，虽然这个病死亡率不是百分之百，但是我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些事，有些话，我还是想趁着有机会的时候说出来。” 一听到他又要说这些，郝好心里就下意识地排斥起来。 “你刚才不是都交代过了吗？你的骨灰给我处理，我的骨灰也给你处理，如果我们都死了， 那正好一起火化了，就算没有人愿意接管，反正我们的骨灰都融在一起了，到时候管他是扬了还是撒了，我们总归还是分不开，理不清，永远在一起的，这还不够吗？” 他这说的纯粹就是气话了，虞灿知道他不高兴，不过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事情不会因为逃避就不会发生，他既然能够预见最坏的结局，就一定要做好接受这个结局的准备。 虞灿翻了个身，朝着郝好的方向侧卧着看他：“身后事我是交代了，但是有些重要的话我还没说。” 郝好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只剩下无奈：“好吧，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咳咳……” 虞灿咳了几声后，脸色又是那种异常的红，就连唇色都艳了几分。 “好好啊，这几天我每天都在和死神擦肩，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病人离世，说实话，我已经麻木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但郝好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两人缠绵后，虞灿靠在郝好的耳朵边上，因为犯懒而只剩下气声，却还是要坏心眼地逗弄郝好几句。 郝好恍然间想到，他好久都没有听见虞灿这样跟他说话了。 虞灿没有察觉到郝好思想的跑偏，还在继续说着。 “这世间所有的缘分都会有终结的那一天，所有生命最后都会死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是个医生，这个道理我更是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我还经历过一次失去至亲的痛……” “可那份痛苦过去了太久太久了，我以为我一直刻骨铭心的记着，但等我其实已经淡忘了许多了。” 虞灿看着郝好，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就算是懂得再多的道理，再是理智的人，也只有在自己将要永失所爱的时候才会明白，这一个冷冰冰的道理背后，是多么无望无尽的痛苦，好好，在得知你被感染的那一刻，我就一直深陷在这种痛苦之中。” 郝好和虞灿直直地对视着，两个人的视线却都模糊得看不清彼此的脸。 第214章 神啊。 “以前我从不怕死，甚至非常希望人死之后就是生命的彻底毁灭，我厌恶来世说，轮回说，我发誓再也不想来这人世间继续做命运的提线木偶，可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咳咳……咳咳……” 虞灿没说几句就抑制不住地一直咳嗽。 郝好赶紧起身来到他身后为他拍背，同时把水递到虞灿嘴边：“先别说话了，喝点水。” “嗯。”虞灿低头喝了几口水后就推开了郝好的手，“行了，不喝了，你要不要也喝点？” “嗯。”郝好就着虞灿喝过的地方也喝了一口水。 虞灿看着他的小动作，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他轻轻覆住郝好的手背，轻叹一声，说：“好好啊，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命运或许对你我都有过残忍的时刻，但它让我们相遇，相爱，总算还是做了一件好事，我现在又特别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地狱，因为这样我们至少在死后还有一个可以和爱的人重逢的地方。 我甚至还开始相信一些天马行空的猜想，我多希望这一场生命不过是我们意识投影下的一场游戏，死亡不是一切的终结，而是真正的缘分的开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相守。” 虞灿说到这里笑了笑：“这还是我这个悲观主义者难得的乐观，不过这样的乐观有点异想天开了，但即便是这样，我竟然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嗯。”郝好在虞灿耳边低声应道：“我明白，虞灿，无论我们最后会去往什么地方，只要我的意识没有消散，我都会永远跟着你，守着你。”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虞灿两眼放空，脸上扬起笑容，“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永恒的诀别，所以死亡对有些人来说是解脱，对心有牵挂的人来说才是一件残忍的事。” 他转头看着郝好的眼睛，笑着说：“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约定了，如果死亡的尽头不是结束，我们就在原地等着对方，这样我们就只是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分别，未来终会再重逢，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你觉得呢？” 郝好忍着心中的痛意，笑着问道：“如果死了就彻底死了呢？” 虞灿的眼睛闪了闪，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挂不住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往好处想，至少死去的那个人是彻底地隔绝了所有痛苦，只是苦了还继续活着的那个人了。” 虞灿忽然死死地抓住郝好的手，语气有些激动：“如果你死了，你肯定舍不得我这么痛苦的，所以，我会和你一起死，你不会说什么让我一定要活下去的话吧？” 郝好看着虞灿的眼睛，只一眼就看穿了虞灿眼里的惶恐和不安，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虞灿的这句话。 他舍不得虞灿死，也舍不得虞灿一个人永远活在思念里。 这个问题，他想不出答案。 他喉头滑动了一下，颤声问道：“那你呢？如果……你不在了，你想让我活下去，还是和你一起走？” 这个问题让虞灿瞬间从那种几近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他不敢细想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更不敢承认，他说的那些话多少是有些刻意地引导郝好问出这个问题。 生死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天堑，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再一次承受诀别。 现在郝好如他所愿问出来了，然后呢？ 他该怎么回答？ 虞灿内心陷入天人交战，他久久没有开口。 郝好也不催他，只是默默地把头靠在虞灿的头顶，静静地等待虞灿的回答。 但其实，虞灿的回答都不重要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当初，因为虞灿说的那句灿烂余生他才对这个世界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果虞灿没有了，他就只是郝烂，没人关心，没人在乎，也无处可去的郝烂。 他的烂命一条，连他自己都看不上，也就只有虞灿会这么慎重地对待了。 虞灿自己一个人思考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出了答案：“我和你不一样的，好好，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这条命我早就不想要了，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离不开你，但你不一样…… 你在没有遇到我之前就一直很坚韧地活着，你活得那么用力，那么认真，甚至感染到了我，让我也想好好地活一下试试看，你这样的人，就该长命百岁，所以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继续活，我怕被人遗忘，我想你永远记得我，我也舍不得你死，就算我知道你会很痛苦，我还是不想让你死，我是不是很自私？” 郝好对他的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无论虞灿怎么去抹黑他自己，不管他为他的那颗心套上多少层伪装，郝好都能一眼看穿他心底的那份善良和柔软。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看错过。 “你不自私，你只是想让我活，我知道。”郝好低头吻了吻虞灿的额头，颤声问：“你说的我都会照做，但是我不想过没有你的生活，所以虞灿，我们能不能……一起活？” 脸上骤然多了一抹温热的湿意，虞灿抬眼，正对上郝好含泪的眼眶。 这一刻，虞灿在心中求遍了诸天神佛。 神啊，如果你真的能够听到渺小的我、平凡的我，那我求求你，我用尽我所有的虔诚，求求你，我愿用我余生所有的好运来换，求求你，能不能让我这一次和郝好一起活下去？ 虞灿转身捧着郝好的脸，动情地吻了上去。 郝好用力地回抱住虞灿，他们克制着，强忍着，只是想要通过这一个吻让彼此紧密相连，如果可以，他们都希望把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这样他们就能永远不分开了。 在没有相爱之前，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为了一个人，一份感情变得这么生动，这么炽热，这么热烈，这么留恋这个世界。 有了软肋，有了贪婪会让人一直患得患失，战战兢兢，可一无所有的平静又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人这一生或许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完美的标准，但在靠近终点的那一刻，人总会从遗憾中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虞灿和郝好分开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坚定：“好好，我们一起活下去吧，我舍不得你死，更舍不得你痛苦，我要一直守着你，陪着你，把我承诺给你的灿烂余生都给你才算完，等我们都老了，我们再一起走，好不好？” 郝好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好，我们一起活！” 第215章 生我的那个人 两人谈话间，虞灿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他们谁都没有心思去理会。 现在话都说开了，虞灿余光扫了一眼手机，正巧这时有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虞灿看到备注名称后立刻坐起了身。 “糟了！外公打视频过来了，怎么办？” 郝好扶住他的背安慰道：“你别急，要不就先别接，我刚才回复说了你很忙，可能没有时间看手机，外公应该理解的。” “可是不接外公肯定会一直担心，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虞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病号服，为难地说：“接了肯定得露馅儿，你说咋整？” 郝好想了想，说：“那……要不我们只接语音电话？” “那我这声音……” “就说你太忙了，嗓子说话说哑了？” 虞灿立马朝郝好竖起了大拇指：“我看行！还得是你会骗人啊！” “……” 郝好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把手机递给虞灿，说：“我这都是跟你学的，你也就是还没退烧，脑子还在晕，要不然也轮不到我来发挥。” 虞灿接过手机，笑着拍了拍郝好的头顶，皮笑肉不笑地说：“行啊你，现在牙尖嘴利的，会顶嘴了，你等着我好了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治治你最近这嚣张的气焰！” 郝好点头：“好，我等着你来治。”他指了指手机，说：“快接电话吧，别让外公等久了。” “嗯。” 虞灿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即点了语音接听。 “喂，外公。” 虞灿接电话的时候，郝好起身想回自己的病床，虞灿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阻拦。 郝好回到病床上，耳朵里一边听着虞灿和外公报平安，一边回想着虞灿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心里有点烦躁，又有点难受，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昨晚和他聊天的那个女人。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跟虞灿聊起身后事的时候郝好脑海里一瞬间也想起过这个女人。 如果，她没能挺过去的话，她的身后事……有人处理吗？ 郝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随即转头看向虞灿。 虞灿柔和俊美的脸庞很容易就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郝好盯着虞灿看了一会儿，得到了虞灿的一个温柔回眸。 待会儿跟虞灿说说那个女人吧，郝好做了决定。 有些事，他拿不定主意，就让他媳妇儿帮他定就好。 虞灿正和虞老爷子聊着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虞灿忽然直直地盯着郝好看，也没有再说话。 郝好立刻停止了胡思乱想，挑眉看向他虞灿，示意他怎么了？ 虞灿脸色变了变，而后沉沉地回了句：“是真的，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郝好还没猜出个大概，就又听到虞灿坚定地说：“外公，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是人只活这一次，我不想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我离不开他，这件事我已经反复试验过了，所以您也别劝我了，我妈她是个极端的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能我们老虞家就是容易出情种吧，您就别劝我了。” 听到这里，郝好坐起了身，有些担忧地看着虞灿。 虞灿朝他笑了笑，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现在有了在意的人，我可宝贝我这条命了，您也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我马上要查房去了，就挂了啊？” 挂完电话后，虞灿捂住嘴猛地咳了起来。 郝好熟练地给他递水拍背，等虞灿缓过来后才问道：“外公也知道了？” “嗯，我妈告诉他的。”虞灿虚脱地倒在床上，“都知道了也好，反正我也受够了藏着掖着，我就是谈了一场恋爱而已，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跟做贼似的？” 郝好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虞灿耸了耸肩，“外公有了我妈那么极端的女儿，心理承受能力早练出来了，他倒是挺平静的，只是担心我会经受不住流言蜚语，但我是谁啊？” 虞灿满不在乎地对郝好说：“我虞灿这辈子在乎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完，除了我在乎的人，其他人我管他们怎么看我呢！” 郝好知道这是实话，大多数时候，虞灿的确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的。 虞灿看着郝好，问道：“欸，我拜托主任把你调过来的时候告诉她咱俩的关系了，她跟你说了些什么没？” 郝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总算是明白了那个医生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我说呢，她当时问了我的名字后就一直盯着我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还问了我好多私人的问题，最后还说了一句‘还不错’，我差点都以为她是看上我要我给她做女婿了。” “哈哈，你倒是敢想！”虞灿乐得直咳嗽，“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自恋呢?” 郝好也笑：“那是，我都能把你拿下了，那不得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倒是。”虞灿捏起郝好的脸细细地打量，眸子亮晶晶的，“别的不说，你这张脸还是挺拿得出手的。” 他说着语气突然就跌落到了谷底：“就是最近太瘦了，瘦得都脱相了，上次你病了掉下去的肉都还没有养回来呢，现在又病这么一遭，以后我得花多少功夫才能把你给重新养得白白胖胖的啊……” 郝好笑了笑，用脸贴着虞灿的手心蹭了蹭，说：“没关系，你慢慢养，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好多时间呢，肯定能养得回来的。” “也是。”虞灿也笑了笑，“我们还有好多时间呢……”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郝好率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说：“我可能遇到……生我的那个人了 。” “生你的人？”虞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母亲？” 郝好点了点头。 “在这里遇见的？”虞灿有点不敢相信。 见郝好还是点头后，他立马来了兴趣：“这也太巧了吧？她是这里的医生？还是护士？你们怎么认出彼此的？” 见虞灿这么兴奋，郝好有些不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我当然高兴啊！”虞灿激动地握住郝好的手，说：“你多了一个亲人在世上总归是件好事，再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见她吗？怎么样？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我哪有！” 郝好不知道虞灿是从哪儿得出的这么个结论，他并不认为他有过这样的想法。 虞灿直接无视了郝好的否认，继续追问：“好了，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快说，你们是怎么认出对方的？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当年……她有给你什么解释吗？” “……嗯，有。” 郝好慢慢地把昨晚的事都说给了虞灿听。 第216章 猝不及防的分别 听郝好说完后，虞灿激动的心冷却了下来，他有些担忧地看着郝好，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担心她？” “怎么可能！”郝好看着虞灿，说：“你没听到她当初是怎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抛下我的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么会……” 郝好说到这里就烦躁地抓了抓头，没有再继续说出接下来的话，只是转头说：“总之，我对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念想，只当是个陌生人而已。” 虞灿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郝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要真是这样，你干嘛还要特意跟我说她的事啊？我以为……你挺高兴的呢……” “也没有特意吧，就是有这么个事儿，我就告诉你一声。”郝好说完也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跟虞灿提起这个人，刚才他担忧的事也实在是有些多余，那个人就算没有再婚，也肯定有自己的朋友和其他的亲人，她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被抛弃的儿子来关心。 再说，一切都只是那个人的猜测，就算所有事都对得上，也说不定就是个巧合呢，她又没说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这事儿又不是板上钉钉了，他何必自寻烦恼呢？ 想到这里，郝好直接对虞灿说：“算了，不提她了，我其实也不确定她就是那个人，哪能真有那么巧呢。” “那万一是呢？”虞灿看出了郝好想要逃避的心思，如果是其他时候，他也许会给郝好时间，让他慢慢想通，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们现在都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谁也说不好明天会不会到来，这个时候如果做错了一些决定，很有可能就是一生的遗憾了。 虞灿自己知道那种遗憾会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他舍不得让郝好也跟他一样。 他按了按郝好的掌心，耐心地劝说：“好了，你别说气话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你的那点小心思就算能骗得了你自己也骗不过我，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别扭，她当年肯定有错，而且错得很厉害，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也不会劝你原谅她，怎么说也得让她吃点苦头才行，可现在又不一样……” 他用手抬起郝好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虞灿认真地问道：“好好，你想清楚了，她有基础病，又是这个年纪了，这个病很有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你明白吗？” 郝好的眼睛眨了眨，眉头不觉拧了起来。 虞灿又说：“现在她就在这个医院里，有什么不确定的我们就去确定，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母亲，我知道你恨她，可我也知道你在等她的一句道歉，好好，我比你更了解你，你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想她，所以，我们别留遗憾，待会儿我拜托徐医生帮你去找到她，我们去找她问个清楚，好不好？” 郝好有些不敢承认那个被虞灿看透的自己，他认为那个人是怯弱的，卑微的，毫无骨气的可怜虫。 可拿捏着他的人是虞灿，他无法去否认这一切。 片刻对视后，他终是低下了头：“你说了算吧，我都听你的。” 虞灿轻笑着拍了拍郝好的头顶：“这样才乖，那咱们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等待会儿徐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问问他。” “好。” 郝好抱住虞灿的腰，闷闷的在他耳边说：“媳妇儿，有你真好。” “那是！”虞灿揉了揉郝好的头发，温柔地不得了：“没有我，你这个爱装酷的小屁孩儿还能冲谁撒娇啊？你不撒娇，哪能有糖吃呢？” 郝好闷声在虞灿耳边轻笑：“那媳妇儿什么时候给我糖吃？” 他意有所指，虞灿回头斜着眼看向他。 “我倒是能给，你现在却不一定能吃得了，还是先老老实实恢复了再说吧。” “……” 差点忘了虞灿就是医生，对这个病的一些副作用最了解了，郝好识相地闭上了嘴，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医院里永远都是闹哄哄的，但好像又永远都特别安静。 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在上演一场喧闹的默剧，舞台和观众席泾渭分明。 人在脆弱的时候无人可依是最可悲，最孤独的，再独立的人也会在这个时候被孤独击垮。 幸好…… 虞灿看着面朝着他睡着的郝好心中无比安定。 两人虽然隔着一条走道的距离，滞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虞灿闭上眼，极力忍耐着身上的痛苦。 疫情的迅速扩散导致了各大医院的床位都严重不足，病房里的病友更新的很快，有时候一个人才走了没多久，很快那张病床上就会躺上新的人，这种情况郝好在住院的这些天里已经看了太多次了，但今天不一样，他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虞灿睡的病床上就换了一个人！ 郝好猛地坐起身，脸色瞬间白了。 “虞灿呢？”他一把抓住正在跟新的病患沟通的医生，焦急地问道：“医生，之前这张床上的病人呢？他去哪儿了？” 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换班过来的，他不是我负责的病人。” 郝好心下慌乱，手指不由地微微颤抖，他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竟然一睡就是四个小时！ “怎么睡了这么久！我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听到！”郝好不安的抓了抓头发，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都怪他太放松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没怎么睡好，今天因为回到了虞灿身边，他就松懈了下来，不由地就陷入了深眠，可怎么他一睡醒虞灿就不见了呢？ 郝好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问那个医生：“医生，这张病床上之前是我的爱人，他突然换病房通常会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医生闻言回头同情的看向郝好，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也说不准，你先别担心，说不定他就是症状减轻，被换到外面搭的临时医院了呢？现在被感染的病人太多了，病床严重紧缺，这也是正常操作。” 郝好知道绝对不可能是这种情况，毕竟之前虞灿的状态就不算好，一直高烧不退，还那么憔悴，怎么可能四个小时后就好了！ 那么，只能是另一种情况了。 虞灿，很有可能和那个陌生女人一样，病情恶化了…… 第217章 无能为力 郝好强压着心里的慌乱，又问道：“医生，那如果他是病情恶化了，他会在哪里？” 医生见郝好自己也猜出来了，也就没有再隐瞒，他直接说：“如果他病情突然恶化，应该是无法自主呼吸了，估计是上ecmo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们年轻人身体素质好，最后还是有很大几率会转危为安的，你还是该好好休养好好休养，争取早日康复，到时候你们再一起出院，多好啊。” 这句宽慰的话郝好这几天早已经听腻了，它丝毫无法减轻郝好心中的担忧和慌乱。 医生走后，郝好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隔壁床一直在哎哟叫唤的大爷心越来越沉。 刚刚他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到了虞灿的手机，看来是虞灿被转走的时候放在他这儿的。 这至少能说明当时虞灿的意识是清醒的，怪不得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郝好都能想象得出来虞灿当时是怎样忍着不适让护士小声点别吵醒他的…… 想到这里，郝好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怪不得虞灿今天要说那么多不吉利的话，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原来虞灿早就知道自己情况不好了，还故意在他面前装得那么轻松，还和他说了那么多话…… 说好的一起活下去，虞灿当时难道是在骗他吗？ 郝好点开虞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好多未接来电，有顾禹碹的，有吴维的，还有虞灿小舅的…… 最后一通是虞婉打来的，就在十五分钟之前。 郝好盯着那些红色的备注，心里很难受。 虞灿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把自己自我隔离起来，他时常会给郝好一种他们同病相怜，都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的错觉，可实际上关心虞灿的人有很多，只有郝好自己是真的无人问津，除了虞灿就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了。 先前跟虞灿聊了那么多，虞灿刻意把死亡弱化成一次漫长的离别，他给了他一个必将重逢的念想，难道虞灿以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就真的可以让他自己一个人独自活下去吗？ 郝好沉默着起身，低着头来到了病房门口。 走廊外的护士看到他出来连忙喊道：“欸，那个病人，你去哪儿啊？你还没康复，可不能乱走啊！ ” 郝好转头看向护士，问道：“护士，我想问一下重症的病人都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护士朝他挥了挥手，说：“现在外面乱的很，你最好不要乱跑，万一感染了什么其他病毒怎么办？” 郝好隔着防护服看见了护士眼下的黑眼圈，他抱歉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安心休息，我的爱人，我的亲人，我的战友现在都是重症，我必须得去见见他们才能安心，麻烦你告诉怎么走，我就去看看，行吗？” 护士听完沉默了一下，说：“唉……行吧，重症病房就在走廊尽头，你去远远看一眼吧，看完就回来休息，别到处乱走，记住，只能在这一层楼走动，不去去其他楼层，知道吗？” “知道。”郝好点了点头，沉声说：“谢谢你。” 护士摆了摆手：“不客气，你……你也想开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打起精神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郝好笑了笑：“你说得对，活着才有希望，我会好好活下去，等着他们一起离开医院的。” 护士的眼睛也弯了弯，朝郝好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加油！” “嗯，加油！” 郝好来到重症区的时候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他先去看了许久没有消息的许强，但病床上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男人和他记忆中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实在是有点对不上号，他花了好些功夫，反复观察对方的眉眼，这才肯相信，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许强的身上到处都插着管子，他眉眼紧闭着，胸口的起伏微不可察，要不是仪器上仍在活跃的数值，郝好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活人。 郝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尖猛地酸了一下。 他艰难地转身，又继续往其他病房走去，一路过去，他看见了许多只剩下一口气的病人，被冰冷的仪器缠绕着，在和死神做着最后的搏斗。 也许是物伤其类，郝好面对这些陌生人，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强烈的悲伤，如果没有这该死的病毒，这些人此刻应该正在和他们的家人团圆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吧…… 此时此刻，郝好忽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普通，他读过书，当过兵，拿过功勋，但在这样一场浩劫面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像虞灿一样的精英人才冲在最前线，为他们冲锋陷阵，这是不公平的。 思索间郝好终于找到了虞灿，他的爱人也和其他人一样，浑身缠满了冰冷的仪器，他惨白的脸嵌在枕头里，紧闭的双眸将世界彻底隔离在外，郝好不由地伸出手掌覆在玻璃上，他真害怕虞灿再也不会醒来。 找到了虞灿后郝好哪里都不想去了，他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虞灿的睡颜，看着他在睡梦中皱起的眉头，看着那些他看不懂的数值时不时地波动，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受苦。 这一刻，郝好在心中求遍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神仙，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只要能换来虞灿平安。 虞灿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郝好这才将视线从虞灿的脸上挪开，他低头一看，是虞婉打来的。 他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他一开口虞婉就听出他不是虞灿，她顿了一下，才问道：“虞灿呢？” 郝好没有隐瞒虞婉，直接说：“他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着管子，你找他什么事？” 似乎是没想到郝好会这么冷淡无理，又也许是虞灿的现状让虞婉感到意外，她过了好久才开口：“他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才过去几个小时，他怎么就……” “他之前也不好，只是在强撑而已。” 郝好也不知是在说给虞婉听还是在自言自语：“他一直都在强撑，虽然他总说他冷漠自私，除了我不在乎任何人，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难过的，只是他不想让人看出来。” 虞婉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冷冷道：“你这是在指责我？我和他闹成这样你以为是因为谁？” 第218章 守护 郝好隔着玻璃窗看了虞灿一眼，语气里满是心疼和疲惫：“我没有指责谁，我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和你争吵，虞总，你打这通电话到底有什么事？” 不待虞婉说话郝好就沉声说：“如果你还是准备说一些伤人的话，虞灿他听不见，我也根本不在乎，所以您还是免了吧。” 虞婉也许许久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了，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可真是没有教养，我真不明白虞灿他到底被你喂了什么迷魂药才会为了你连家都不要了！” 郝好无所谓地笑了笑，眼底的淡漠照映在玻璃门的反光里，无端多了几分狠戾。 “您说得对，我从小就被人说是有娘生没娘养，爹不疼娘不爱的，我确实没有什么教养，不过我认为您做的那些事，和您对虞灿说过的那些话也看不出几分教养来。” 听着虞婉愤怒的呼吸声，郝好心里十分厌烦：“我也不怕跟您直说，虞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我不管您和他是什么关系，反正血缘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是最不值钱的，虞灿或许在乎，但我一点也不在乎，之前也就算了，现在他命悬一线，是最危险的时候，这个时候谁也别想再来惹他不高兴，说一些伤害他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准，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呵，现在虞灿看不见，你终于露出伪装了吧？之前在我面前的模样都是装给虞灿看的吧？你敢让虞灿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没有素质，不尊敬长辈的痞子吗？” “我什么样子， 他自始至终都一清二楚。”郝好望着虞灿的睡颜，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在他面前从来都用不着装模作样，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都会坚定地爱着我。” 回应他的是虞婉的一声冷笑：“够了，你不用说这些来故意恶心我，我和他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打这通电话是想说我托人运来的物资到了，我单独给他准备了一份物资，他现在昏迷你就记得帮他去领一下。” 郝好“嗯”了一声，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虞婉沉默了片刻，才说：“他毕竟是我儿子，如果他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虞婉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郝好朝着虞灿的方向小声说：“媳妇儿，我刚才怼你妈了，你不会怪我吧？” 虞灿自然是不会回答。 郝好又自己接道：“怪我也来不及了，你要是生气的话，等你醒来再收拾我吧，我等着你。” 他这一等，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虞灿终于从一片混沌中醒了过来，醒来之后，身上的痛感立刻回归，他睁开眼，费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仪器，却正好对上了玻璃窗外那双深邃的眼眸。 郝好见他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隔着玻璃朝虞灿笑了笑。 虞灿费力地眨了眨眼，手朝着郝好的方向伸了过去，郝好见状也连忙将手贴在玻璃上。 两个人相顾无言，明明心里难受得不行，却还是为了对方拼命挤出一个笑脸。 郝好在玻璃窗上哈了口气，用手指在汽雾上写下：我爱你。 虞灿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眸有了一丝明亮的色彩。 郝好又哈了一口气，写下：我等你。 虞灿又点点头，他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时间，见已经晚上十点了，就朝郝好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回去。 郝好自然不想走，他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虞灿醒过来，他还有好说话想跟虞灿说，他怎么舍得走。 可他刚摇头就看见虞灿皱起了眉，就这么一下子他就心疼得不行，只能无奈点头。 虞灿这才松开眉头，费力地朝郝好挥了挥手。 郝好在窗上写下：明天再见，别怕。 虞灿又轻轻点头，郝好盯着虞灿看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郝好亲眼见到一具刚死的尸体从重症病房推出来，一只纤细的手支在外面，一看就是个女人的，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一瞬间慌乱。 他赶紧去另一间病房看了一眼，直到看到病床上的女人依然在安睡着，他心里才终于踏实了下来。 他又去看了一眼许强，确定所有他心里在意的人都还活着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忐忑了一天，身心俱疲，但躺在床上却依然还是睡不着。 这个时候病痛对于他的折磨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对爱人的担忧，对未来的迷惘反倒是令他夜不能寐。 郝好自认为自己从出生以来就经历了比绝大多数人要多的苦难和折磨，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足够坚强了，可他眼下经历的磨难好像又在嘲笑他的自大和无知，就算是他从前经历了那么多，在此时此刻，他依然还是会感到无助和彷徨，害怕和抗拒。 说到底，他也不过才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命运的深浅，他仍然一无所知。 郝好忧心忡忡，脑子里全是事儿，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几根。 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照旧去重症病房转悠，每天提心吊胆地守着那三间病房，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大年三十了。 2020年的春节对于所有国人来说都是最特别的一个春节，这一年，很多家庭无法团圆，所有人都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艰苦奋斗着，在极短的时间，极其艰难的条件下，大家万众一心，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而造成这次浩劫的罪魁祸首也终于被专家找到了攻破口！这无疑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好的消息！ “郝好，你怎么还在忙啊?不是跟你说该你去休息了吗？你去吃饭啊！” 郝好闻言抬起头，收起了手机，朝来人笑了笑：“张医生，你别担心我，我待会儿和我对象一起吃。” “哦~”张医生耸了耸肩，“行吧，我就多嘴问这一句。” 他说完好奇地凑到郝好跟前，问道：“欸，我听说你对象就是那个网上特别火的最帅医生虞灿，是真的吗？” 郝好笑着点了点头：“嗯，是他。” 第219章 不想标题 “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张医生手指着郝好的方向点了点，“我就说你这么帅，咱们院里的护士怎么一个个都没行动，原来你喜欢男人啊！” 听到他的话，郝好的笑容敛了敛，没有接话。 张医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充道：“哎，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这么一句，真的，你看你在这儿当志愿者，虞医生大老远来支援咱，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咱们也是一起奋斗的战友，我真心希望你们过得开心过得好，我不觉得喜欢同性有什么问题啊！” “嗯，我知道。”郝好起身走到张医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你先忙，我去找他了。” 张医生也确实还有好多事，他朝郝好摆了摆手，说：“成，走吧！” 郝好到的时候虞灿正在接受每日一次的例行检查，看到郝好来了，虞灿躺在病床上朝郝好笑了笑，郝好也朝他笑了笑。 刘主任见状回头一看，瞬间了然：“我说呢，小虞也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好看。” 郝好笑着上前：“刘主任，他今天情况怎么样啊？” “今天还不错，没有发烧，咳嗽也没那么厉害了，呼吸也不错。”刘主任拍了拍郝好的肩膀，高兴地说：“恭喜你们，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郝好语气有些激动，“这些天多亏了你刘主任，等我们回京城一定要请您吃顿饭，真是太感谢您了！” 刘主任笑了笑，说：“那我就不推辞了，等咱们都回去了，一定要聚一聚。” 她说完转头对虞灿叮嘱道：“小虞，你自己这几天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的，主任，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现在人手没那么紧张了，你别太累了。” 刘主任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放心，我马上就换班儿了，这就走了，你和小郝好好聊，但是别聊太久，现在还是要多休息，知道吗？” 虞灿笑着点头：“我知道，他现在可是大忙人，哪有时间跟我聊。” 刘主任笑着拍了拍郝好的肩膀，打趣道：“这是在埋怨你呢，你自己解释吧，我就不掺和了。” 郝好挠了挠头，端着饭不知所措地看着虞灿：“你真生气了啊？” 虞灿如今已经搬回到普通病房了，他这些天又掉了好多肉，虞婉给他带来的毛衣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虞灿总觉得冷，这个时候，他分外想念郝好那具火热的身体，可惜郝好不听他的话，非要去当志愿者，每天分给他的时间特别有限，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独守空闺的寂寞了。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说：“我懒得和你生气，反正你自己主意大得很，我说话又不好使，我生气有什么用？快过来坐吧，杵在那儿跟我欺负了你似的。” “有用，好使！”郝好知道虞灿在气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眼巴巴地把饭盒递到虞灿面前，讨好地问道：“媳妇儿，我喂你吃吧？” “喂什么喂？我现在都快好了，谁还要你喂？”虞灿一把从郝好手里抢走盒饭，没好气地说：“你趁着我不能反抗的时候喂我吃了那么多胡萝卜，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你算的，你给我等着！” 郝好小声为自己辩驳道：“胡萝卜吃了有营养，对身体好的……” “有什么营养？吃了能长生不老还是百病不侵啊？”虞灿打开饭盒一看又有胡萝卜，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 “你还敢给我吃胡萝卜？这饭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吃了？” 郝好见虞灿真的生气了，赶紧拿筷子把虞灿盒饭里的胡萝卜夹走，一边还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今天的盒饭都有胡萝卜，我没得选，不是故意的。”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郝好耐心解释道：“现在的物资有多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吃的都是外地捐赠过来的蔬菜，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太挑的，你先将就吃，等你好了，咱们回家，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咱们把这段时间掉的肉都养回来，好不好？” 虞灿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想回家这么容易？” “应该可以了。”郝好拿出手机，把他之前看到的新闻给虞灿看：“你看，疫苗已经研发出来了，咱们的专家还是很厉害的。” “这么快？”虞灿拿过手机仔细地把新闻看完后，才感叹道：“这种速度也就只有咱们国家才能有了，说实话，经此一难，咱们这个民族骨子里的团结和奉献精神还是让人挺动容的，全世界也只有我们这个民族才有这样的精神，我还挺自豪的。” “确实。”郝好把胡萝卜都夹到自己的盒饭里后，又把所有的肉都夹给了虞灿：“我也很自豪，咱们家有个最帅医生，网友都说你是白衣天使，我看有好多小朋友都说以后也要当医生，济世救人呢，我看到也挺感动的。” 虞灿闻言笑了笑，说：“我是什么天使啊，我为什么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可不敢受这份赞誉。” “怎么不能？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做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你就是英雄！” 虞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算了，网友们也就是一时起哄罢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英雄，只有在替人挡灾的时候才会被人记得罢了，可惜了英杰……” 虞灿的眼眸暗了下来，没有再说了。 郝好看了他一眼，说：“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了，饭要冷了，你快趁热吃。” 虞灿低头一看，他的盒饭满满的都是肉，他又看了一眼郝好的饭盒，他那儿就剩下胡萝卜和白菜了。 “你干嘛把肉都给我，我不吃菜的啊？”虞灿把鸡腿夹到郝好的饭上，故作不悦道：“你再这样以后就别来跟我吃饭了！” “别，我不敢了还不行吗？”郝好乐呵呵地咬了一口鸡腿肉，然后指了指虞灿的饭盒，“你快吃，这鸡腿挺香的!” 虞灿这才低下头慢慢地吃了起来。 第220章 回暖 吃完饭后，郝好一看时间，他休息的时间就要结束了，他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看向虞灿，说：“媳妇儿，我得先去忙了，你自己睡会儿觉，好好休息啊，等我忙完了就来陪你。” 虞灿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其实很不想郝好把时间分给别人，但是郝好当初决定做志愿者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不想做一个对社会没用的人，所以他想要出一份自己的力，虞灿也就没有再说阻拦的话。 他现在已经熬过了至暗的时刻，在那段时间里，郝好每天都在窗外陪伴着他，他们一起对抗命运，战胜命运，到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无所畏惧了，不过是短暂的分别而已，这就更没什么了。 想通之后，虞灿认命地低下了头。 “去吧，我等着你。”虞灿指了指郝好的鼻子，说：“就算你感染过了也不能马虎，还是要把口罩戴好，医院里这么多病人，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传染病人，你自己要注意防护，知道吗？” “我知道。”郝好认真的点头：“我每天都要来看你的，我可不敢马虎。” 郝好凑上前快速亲了虞灿一口，克制又不舍地说：“那我走了啊？” 虞灿看了一眼郝好头顶那几根刺眼的白头发，随即一把勾住郝好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嗯，去吧，去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有了爱人的鼓励，郝好浑身都是干劲，他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时候又见到了许多新来的志愿者，他们一起去搬运社会捐赠的物资，帮着搭建新的临时病房，从疫情初期的混乱到现在的井井有条，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眨眼间春节过去了，虞灿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许强也和郝好一样留在了医院当志愿者，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居家后，已经停摆了近一个多月的社会终于要重新恢复运作了。 接到可以离开的通知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郝好激动地给虞灿打了个电话，虞灿刚接起来郝好就迫不及待地说：“媳妇儿，咱们可以回家了！” 虞灿病愈后又继续回到了呼吸科去帮忙，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听完后他整个人愣了好久，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可以走了？” “嗯！不过要有那个健康码，然后还要工作单位开证明，总之，我们可以回去了！你高不高兴？” 虞灿笑了：“我当然高兴。”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又说“不过我是和医院的医疗队一起来的，走的时候肯定也要一起走，现在我们一时半会儿估计还走不了，要不你自己先回去？” “那不行，我肯定要等你一起走。” “你等我干什么，到时候我和医疗队一起走，你怎么办？” 郝好：“那我到时候再买票呗，反正我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虞灿笑了笑说：“你现在怕是完全忘记了你还有个公司，还有那么多号员工等着你吃饭呢吧？你和许强两个核心人物都在这儿，你们公司不要了？” 闻言郝好那边沉默了片刻后才说：“我们公司回去应该要关了。” 虞灿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们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原本是好好的，但是出了这个事就不一样了。”郝好的语气明显地低落了下来。 “现在只是暂时允许人员返工，但是国际通航还是有限制，非洲那边本来传染病就多，现在更是水深火热了，我和强哥都觉得这买卖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做不成了，国内市场的容量是有限的，我们这种刚刚成立的小公司很难去和那些站稳了脚跟的人抢蛋糕，反正强哥和素素都不看好。” 虞灿轻叹了口气：“那就这么就放弃了？就算衣服不能出口了，你们之前来鄂市不是来谈新的路子吗？那条路也行不通了？” “嗯，那个老板也感染了，在鄂市的一家人都没了，就剩我战友一根独苗苗了，我战友没有做生意的心思，再说现在疫情对整个社会的影响都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走向，这个时候我和强哥也不敢贸然再投钱出去了，我们都觉得还是暂时缓一缓，看看之后这疫情能不能好转再说。” “那你们之前投入的钱……” “就赔了呗。”郝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我本来还想再撑一段时间试试看，但强哥想要及时止损，我不能强求，承诺给你的荣华富贵都没了，媳妇儿，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虞灿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我还有三个小时到休息时间，你等着我来找你，我们当面说。” “说什么啊？”郝好明显紧张了起来，“你不会真不要我了吧？” 虞灿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一穷二白的，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我那个时候都没有嫌弃你，现在还能嫌弃你？” “那就好……”郝好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媳妇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媳妇儿，你指定不能嫌弃我。” “嗤，少给我戴高帽！”虞灿语气虽然冷，但说的话却全是软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反正我就一句话，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和你一起面对，咱们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就换条路继续走，总有一条路是咱们能过的，你别想太多，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来找你，知道吗？” 郝好纠结了好几天的心在听到虞灿这一番话后彻底平静了下来，是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他真的失去一切，他至少还有虞灿，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他才二十岁，怎么就翻不了身了呢！ 郝好握紧手机，语气轻快：“嗯，我知道，那我等你！” 听他的语气恢复正常，虞灿也就放下心来，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嗯，等着我。” 第221章 傲娇 虞灿处理完手上的事后去找到了刘主任。 刘主任见到他来就朝他招手：“欸，小虞，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呢。” “什么事啊？”虞灿走了过去。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刚接到通知，咱们三院医疗队光荣地完成了使命，后天就结束援助，可以回京了！” “后天就走？”虞灿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去，他心里自然是开心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那咱们是坐飞机还是大巴啊？” “当然还是大巴了，咱们带过来的设备不得运回去吗？” “哦……” 虞灿想了想，说：“主任，我能不能自己坐飞机回去啊？” “为什么？你坐飞机医院可不报销机票啊！”刘主任说完就猜到了答案，了然地笑了笑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和小郝一路走是吧？” “嗯”。虞灿微微一笑：“机票的事没关系，我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走，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想和他一块儿回去，就是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这倒是没什么，你想怎么样都行！”刘主任转头看向窗外，她对着明媚的阳光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看起来特别轻松，“咱们这一趟过来什么艰险都经历了，不夸张地说，咱们都是在阎王殿挂过名的人了，这往后啊也就没什么事能算是大事了。” 她转过头看向虞灿，微笑着说：“小虞啊，你和小郝这一路走过来也很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坎，如果觉得走不下去的时候，就回头想想这段时间，我见过的小情侣也不少，但真的能同生死，共患难的也不多，你们很般配，你的感情也很宝贵，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好好的。” 虞灿听了这番话心里暖洋洋的，这么久了，他和郝好的感情从一直偷偷摸摸，到现在的光明正大，一路走来，有人反对，有人鄙夷，但至少也有人真心祝福和看好了。 虽然他和郝好都一致认为感情的事别人说了都不算，但有人愿意祝福他们的话，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虞灿对着这位见证了他们一起从死亡线爬回来的主任还是很感激的，他眼眶闪着泪光，心口处涌上一股热乎乎的暖流，“谢谢你主任，你放心，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算特别长，但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倒是不少了，我们最痛苦，最难的时候都是一起度过的，现在的我们不仅仅是伴侣关系这么简单，我们还是共同奋斗的战友，是知己，是伙伴，也是彼此最亲的人，我们早就分不开了。” “那就好。”刘主任笑着看向虞灿，“人这一辈子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也就够了。” 虞灿对此十分认同，他抬了抬眼镜，笑得十分满足：“嗯，我也这么觉得。” 刘主任朝他挥了挥手：“行了，那你自己记得订票，没事儿就去忙吧。” “好，那主任，咱们回京再聚。” “行。” 虞灿找到郝好的时候，郝好正在和其他志愿者告别，大家都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回家了，大家都很激动。 “郝哥，我家也是京城的，等回京后咱们再聚啊？” “行，反正都加了微信了，到时候有时间就聚。” 郝好被围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受欢迎。 虞灿就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人群里有男有女，也有个别女生看郝好的眼神有些过于炽热，但虞灿一点也不觉得吃醋，相反，他还觉得挺有成就感。 郝好当初走在路上别人都不愿拿正眼瞧他，现在不一样了，郝好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多人看到了他的闪光点，而郝好也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开朗，这中间怎么说也得有他一半的功劳在吧？ 虞灿静静地等待郝好和所有人告别完后才出现。 “哟，挺受欢迎啊小郝？” 郝好闻声回头，冲虞灿笑了笑：“虞医生也不遑多让，你忙完了？” “嗯。”虞灿朝郝好扬了扬下巴，“走吧，我们回去的时间定了，明天就可以走，不过我不和主任他们一起，咱俩买机票回去，你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我都行。”郝好挠了挠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虞灿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嘴角勾了勾，故意说：“你要都行的话，那我们明天就走？” “啊，明天？这么快啊？”郝好这下更纠结了。 “嘁”，虞灿冷冷地笑了笑，“死傲娇，让你装，我就不信你不想去找那个女人问个清楚。” 见他都说破了，郝好也就没有再掩藏。 “好吧，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去找她问吗？” 郝好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虞灿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你从拿到她给的地址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就这样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啊？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咱们先去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你妈，是就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往后你要不要和她相认，要不要原谅也都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要不是，你也趁早死心，免得总是一直惦记着，你说是不是？” 郝好像是被虞灿说服了，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听你的。” “呵。”虞灿懒得再戳破他那点别扭的心思，他撞了撞郝好的肩膀，“走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去找她，后天走行不？” “行啊，那我赶紧订票。”郝好拿出手机订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虞灿，“对了，你妈说让你回去后回家一趟，你回吗？” 虞灿耸了耸肩：“回呗，这次她送的物资帮了大忙，怎么说也该去谢谢她。” 郝好轻笑：“你还说我傲娇呢，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虞灿白了他一眼：“哼，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我有胆儿，不像有些人，连面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郝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行了，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哼！” 第222章 母亲 第二天一早，虞灿和郝好带着医院发的慰问品，按照女人出院时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有可能是郝好母亲的人。 方燕住的地方是市中心的大平层，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虞灿对郝好说：“看来你妈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啊。” 郝好闷闷的说：“现在还说不定是不是呢。” 虞灿扯了扯嘴角，“嘁，你就嘴硬吧！” 两人到的时候，方燕正在张罗午餐。门铃响起，方燕紧张地捋了捋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去开门。 “来了。” 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虞灿那张过于漂亮的俊颜，方燕愣了愣后反应了过来，她冲虞灿笑了笑：“欢迎，快进来吧。” 说完她紧张地看向门外，郝好低着头站在楼梯口，头始终不肯抬起来。 见他站着不动，虞灿咳了两声。 郝好这才跟着虞灿走进了屋。 在医院的时候方燕就已经知道了虞灿和郝好的关系，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一点点不能接受的，但她自己也知道作为母亲，她是非常失败的，她没有任何资格去对郝好的人生指手画脚。 她现在也不敢奢求别的什么，只希望郝好能多跟她说说话，不拒绝他的往来就行了。 “来，快来坐，锅里在炖汤，还有一会儿，来，你们先吃点水果，这东西现在可紧俏了，都是社区发的，不太新鲜，但还是可以吃的。” 方燕递给虞灿一个苹果。 虞灿笑着接过：“谢谢阿姨。” “不客气，不客气。”方燕笑着又给郝好递了一个，郝好伸手接过，也沉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方燕有些激动，她紧张地拿围裙擦了擦手，有些手足无措地说：“现在物资还很紧缺，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等下次你们再来，我再做拿手好菜招待你们。” 郝好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没有吭声。 虞灿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方燕笑了笑：“好啊，有机会一定来尝尝您的手艺。” 方燕十分感激地看着虞灿，虽然这个儿媳是个男的，但有个人在中间调和，她和儿子的关系总归还是能缓和一点的。 方燕在侧面的沙发坐下，问道：“听说现在部分解封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我们打算明天走。”回答她的自然是虞灿。 “明天就走？”方燕有些失落地弯了弯腰，“这么急啊……” “嗯，我们离开也有些时间了，京城的工作也耽误了挺久了，得快点回去处理。” “是了，工作重要。”方燕挤出了一抹笑容，“你们在京城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她这话是冲着虞灿问的，但谁都知道她问的是郝好，毕竟虞灿的医生身份是众所周知的。 虞灿见郝好还是跟个闷葫芦一样低着头不吭声，他就打算替郝好回答。 郝好这时却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向方燕。 方燕被他看得瞬间就紧张起来。 “我不想跟你兜弯子浪费时间，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方燕没想到郝好这么直接，虞灿也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方燕对上郝好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瞬间似乎又见到了那个记忆中的男人。 她喃喃道：“你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还以为我见到了故人。” 她迟迟不肯揭露谜底，这让郝好失去了耐心。 “你的故事我现在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方燕被郝好的态度伤到了，可她还是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回答道：“他叫郝光明。” 她话音落下，一切都尘埃落定。 郝好的背脊突然弯了下来，他头低垂着，紧密的唇线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戾气。 虞灿担忧地看着他，却又不好当着方燕的面说什么。 方燕也紧张地看向郝好。 郝好沉默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拉着虞灿，说：“我们走。” 虞灿犹豫着起身：“这就走了？你不打算和阿姨聊聊吗？” 方燕也站起身，手攥着围裙边局促不安地看着郝好。 “孩子……我……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但是我……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尽量弥补你，可以吗？” 面对她殷切期盼的目光，郝好只是冷冷地说：“我小时候被他打得快死的时候去也迫切渴望你能出现，可是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次，我早就已经对你死心了，现在他死了，我也已经长大了，现在的我过得很好，你以前既然没有出现过， 以后也没有必要再出现。” 他说完就拉着虞灿转身就走。 虞灿没想到郝好会突然这么冷淡，看他之前那么惦记着这个人，虞灿还以为这一次郝好会和她相认呢。 不过既然郝好做了这样的决定，他当然也是无条件的支持。 方燕见郝好要走，连忙抹去眼角的泪，上前拦住郝好。 “孩子，你们先别走，我的汤马上就要好了，你们吃完饭再走吧？其他的事，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好不好？” 郝好没有回头。 “不了，我们还有事。” 他说完就还是要走。 方燕伸手拉住他，眼神里充满哀求：“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幻想亲手为你做顿饭，今天你们来都来了，就算你怨我，也不能让虞医生陪你饿着肚子吧？” 她说完果然见到了郝好有一丝犹豫。 她连忙看向虞灿，眼中满是祈求。 虞灿也拉着郝好的手轻轻晃了晃：“好好，阿姨辛辛苦苦做了饭，咱们要不吃了再走？” 郝好没有说话。 虞灿知道他心里在纠结，索性就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他转头对方燕说：“阿姨，那我们就留下来吃饭，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求之不得呢！”方燕偷偷看向郝好，见他没有反驳，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看着郝好说：“那你们先去饭厅坐，我马上就好。” 虞灿笑着答应：“好。” 他说完拉着郝好转身往回走，“走吧，尝尝阿姨的手艺。” 郝好依然沉默不语，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虞灿的身后一起走到饭厅坐下了。 第223章 选择 方燕见这两人的相处，颇有种郝好被虞灿拿捏得死死的感觉，他们虽然都是男人，但看起来和普通的情侣好像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这条路到底还是太难走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厨房。 方燕在厨房里忙的时候，虞灿小声问郝好：“我还以为你想和她和好呢？之前你不是挺担心她的吗？怎么见了面又犯倔了？” 郝好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我不是犯倔，只是确实觉得我们没有继续往来的必要。” “为什么？” 郝好解释道：“她离开了那个男人，离开了我后过得很好，我现在有了你也过得很好，我们没有必要再强行挤进彼此的世界，这样只会让我们都摆脱不了那段痛苦的过去，何必呢？” 虞灿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厨房，回想起方燕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她之前做的事确实很不地道，不过她看向郝好的眼神才像是他所想象中的，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 他知道郝好因为她受了很多苦，但是刚才的那一幕还是让他心里隐隐的有一点羡慕。 “你妈和我妈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会怎么选？” 郝好无语地看向他：“既然都可以让我做选择了，那我就不能选点正常人吗？” “不行！”虞灿坏笑着说：“现实就是咱俩就摊上了这么两个极品的选择，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选。” “那我还是选你妈吧。” “为什么?” “因为你妈有钱。”郝好毫不避讳地回答。 虞灿不满地看向他，“你真肤浅，有钱怎么了？有钱能买到快乐，能买到幸福吗？” 郝好也坦然地与他对视，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能，有钱至少能买到大部分的快乐和幸福，剩下那些少数买不到的，钱至少也是块好用的敲门砖，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虞灿看着他的眼睛，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不高兴地说：“那你肯定觉得我是身在福中而不知福了？” “没有。”郝好握住了虞灿的手，柔声说：“你和我的需求不一样，我穷怕了，所以觉得钱重要，你跟我肯定不一样嘛。” 虞灿问道：“我们哪儿不一样了？” “反正就是不一样，咱俩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比谁更惨。”郝好握着虞灿的手，认真地说：“属于我们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们有能力为自己追求幸福，再也不用指望她们了。” 虞灿听完也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挺没意思的。 他又问道：“那你真不打算和她再往来了？” “嗯。” 郝好点头。 “就当陌生人？” 虞灿一再的追问让郝好有点不解，他直接问道：“难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我没这么说啊！”虞灿耸了耸肩，“我只是怕你后悔，或者只是一时情绪上头，或者是不好意思之类的。” “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养过我一天，还给我带来了那么多年的痛苦，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倒是你，你妈至少还养了你那么多年，至少她偶尔还是会关心你，你不会后悔吗？” 虞灿脸色垮了下来：“不是说你的事儿吗？干嘛扯上我啊？” 郝好笑了笑：“反正你回去后不还是要面对吗？我现在提前让你想清楚不好吗？” 虞灿摇头：“算了，我想得再多也没用，关键还是得看她是怎么想的，我们之间的主动权从来都不在我手上。”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说白了，我也没有一定要和她不相往来的意思，尤其是这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很多事我其实都不是太在意了。” 他怅然地抬头，叹息道：“人这一辈子能够抓住什么呢？其实什么都抓不住，到了最后，不管是再心爱的东西，花费再多努力换来的成果，最后都是会失去的，我们能抓住的，只有这一段短暂的，属于我们的时间罢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我尽可能地平和地度过，而不是一直心有遗憾，所以我也想通了。” 郝好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问道：“想通什么了？” 虞灿转头对他笑了笑，说：“我犯不着跟自己的亲妈一直赌气，但我也不想为了她而违背自己的心意，这次回去，只要她肯接受现实，接受我是我自己，接受你，我当然也不会真的抛弃她。” 虞灿说完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吧，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洒脱，还挺优柔寡断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郝好安慰道：“她毕竟是你妈，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你对她都能那么狠绝，那么你就不是我认识的虞灿了。” 他轻轻拍了拍虞灿的手，温声说：“你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只不过……” 虞灿：“只不过什么？” 郝好想到他上一次和虞婉之间的对话，面上有点紧张，但他还是选择跟虞灿老实交代：“之前忘了告诉你，你妈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刚我心情不太好，语气……就有点不好，她估计比以前更不喜欢我了……” 虞灿挑了挑眉：“哦？有多不好？” 郝好挠了挠头，小声说：“反正，她说我没教养。” “那你怎么说？” 虞灿好笑地看着他。 “我说我确实没教养，还说……她的教养也没好到哪里去……”郝好越说声音越小，“反正，她当时挺生气的，说你会不喜欢真实的我。” 见他这副怂样，虞灿冷笑：“你装什么怂啊？我还能不知道你？咱俩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混混呢，你是狼是狗我还能不清楚？” 郝好嘿嘿一笑：“那你不能怪我吧？” “我怪你干什么？”虞灿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不会主动找谁的不痛快，肯定是她先让你生气吧？你生气也肯定是为了我，我还有什么好气的？” 郝好用力地握紧虞灿的手，神色放松了下来：“我就知道我媳妇儿深明大义！” 第224章 补偿 虞灿轻笑：“行了，别说我的事儿了，继续你的事儿吧，人生无常，这段时间我相信你也有不少感悟，你真下定决心了？” “嗯。”郝好面色平静，“我其实并不想跟太多人产生羁绊，因为所有的缘分都是有尽头的，我不想自找苦吃，反正我知道她还好好活着就挺好，以后……就算我们没了联系，但至少在我心里，会一直以为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不好吗？” “你这想法还挺悲观啊……”虞灿手掌一合，点头道：“不错，像我。” 郝好失笑地看向他：“你还挺得意？” “那是。”虞灿还要说什么，方燕就端着汤走了出来。 “汤来了，等久了吧？” “没有等多久，我来帮您吧。”虞灿站起身想要从方燕手里接过汤碗，方燕连忙躲开，“不用，我来就行，别烫到你，你坐，你坐！” 虞灿只好又坐下。 方燕放下汤后搓了搓手，笑着给虞灿和郝好各盛了一碗：“这鸡汤没放多余的调料，现在情况特殊，买不到鲜活的土鸡，味道可能没那么好，你们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好啊。”虞灿接过后就准备喝一口。 “等会儿，小心烫！”郝好拦住了他。 虞灿悄悄瞪了他一眼，小声说：“我能不知道烫吗？我肯定会吹一吹再喝的啊！” 见这两人的互动，方燕忍不住失笑，她笑着问道：“虞医生，听你的口音好像有点京城那边的味道啊？” 虞灿点头：“是的，我是山城人，但基本都是在山城生活的。” “是吗？”方燕仔细地瞧了瞧虞灿，这模样和气质确实没得说，再看她儿子，也是帅得不得了，两人在一起看着还挺配的。 “你在京城的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啊？” 虞灿捧着碗，回道：“我外公在山城开了家小诊所，我去帮忙的时候正好遇到郝好在那里看病，那是我们第一回见。” “是吗？他生什么病了啊？”虽然知道现在问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方燕还是忍不住想问。 “就是肠胃炎，我给他打的针。”虞灿说完看了郝好一眼，眼底带着狡黠。 郝好心道不好，来不及阻止就听到虞灿笑着说：“当时他屁股上还纹了一只喜洋洋呢，可喜庆了，我差点没憋住。” “啊？喜洋洋？”方燕没想到她儿子看起来这么阳刚，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爱好，她眼底也带着笑意，却又不敢笑出来，生怕郝好会生气。 郝好低下头喝了一口汤，闷闷地说：“都说了那是喝醉后纹的了。” 可惜他的辩解没有人听进去，两人继续说着关于郝好的事。 虞灿又给方燕说了好多他们认识后发生的事，方燕听得很认真。 刚开始，她脸上还带着笑意，越是听到后面，她的脸色就越是苍白，虞灿见状也就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说。 他也不想把郝好从前吃过的苦当做下饭的谈资，只是他也想要方燕知道，在她缺席的那些年里，郝好到底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郝好全程都没有打断虞灿的话，甚至在虞灿看向他时也会沉声应和几声，两人之间的相处很自然，看起来也很舒服，方燕看得出来，郝好对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指望了，他有了虞灿，大概对过去的一切都释然了吧。 方燕苦笑着说：“都是我的错，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太晚了，过去的一切也都改变不了了。” 她看向虞灿，恳切的说：“虞医生，我很感激你的出现，尽管我没有资格，但是我还想要对你说一声感谢，要不是你处处帮忙，我的孩子现在也不可能过得这么好。” 方燕说完又看向郝好，语气颇为欣慰：“他能遇见你是他的运气。” 虞灿笑了笑：“您言重了，我和他是互帮互助，我给他的都是些物质上的帮助，但他给我的却是精神上的帮助，所以其实是他救了我，遇见他也是我的运气。” 说完虞灿转头看向郝好，笑着问道：“你说是吧？” 郝好放下手里的碗，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的运气更好。” 虞灿瘪了瘪嘴：“行吧，在阿姨面前我就不跟你争了。” 郝好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虞灿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眸间流转的幸福让方燕这个外人也感到动容。 她曾经为了爱情撞得头破血流，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再相信爱情，但好在上天对她的儿子不薄，她没有得到的，他却得到了。 “汤的味道怎么样？”她没有再问过去的事，小心地问出了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合你们的口味吗？” 虞灿点头：“嗯，很好喝。” 郝好没有回答，只闷声喝汤。 方燕有一点失望，但并没有表露出来。 虞灿又补充了一句：“好好他也很喜欢喝汤的，这种原味的鸡汤他最喜欢喝了，您看，他那碗都喝空了。” 方燕一看，眉眼一下就舒展开来：“喜欢就好，那我再给你盛点儿？” 郝好捧着碗思索了两秒，在虞灿撞了他的肩膀后，就将碗递了出去：“好，谢谢。” “欸，不客气，不客气！”方燕激动地接过碗，又给郝好盛了一大碗。 三人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虽然基本都是方燕和虞灿在说话，郝好只偶尔在虞灿的示意下回答几句，但对于方燕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吃完饭后，郝好受不了方燕看他的眼神，拉着虞灿又提出了告辞。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刚吃完饭坐着歇会儿吧？”方燕眼中是明显的不舍，但她却不敢多做挽留，只能看向虞灿求援。 虞灿看向郝好，用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多留一会儿，郝好却十分果决：“走了，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他这么说，虞灿也没有再劝，只笑着对方燕说：“是啊阿姨，我们东西还没收拾完呢，就先回去了。” 他没有说以后再来，因为他不确定他们之间还会不会再有下次的见面。 方燕见郝好铁了心要走，她也没有再继续挽留，只是匆忙地对他们摆了摆手：“那你们先等等，我有点东西想给你们。” 第225章 灿哥! “不用了……”郝好话没说完，方燕就转身走进了房间，远远地还传来她焦急的声音：“就一会儿，拜托你们等一下！” 她都这么说了，郝好也没有坚持走。 两人等了一会儿，很快方燕就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郝好的视线落在那个皮包上，有一丝失神。 “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这些年我一直都想亲手把它们交给你，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方燕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还有几张房本，还有一沓文件。 “这是我这些年为你存的钱，还有买的一些基金和房产，我知道这些都没有办法弥补你过去受到的苦，但我希望它们能让你未来过得轻松一点。”她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郝好，“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些东西以后等我死了，也该是由你来继承的，你就收下吧，啊？” 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有些震惊到郝好和虞灿了，他们早在看到这处房产的时候就知道方燕应该有些身家，但也没敢想有这么多。 虞灿拿不准郝好对这些东西有没有想法，他没有吭声。 郝好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心里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诚然，他现在很需要这些东西帮他度过难关，也许有了这些东西， 他就可以让虞灿快速地恢复以前的好生活，可是，他伸不出手。 方燕的悔意他看得很清楚，他也感受到了她想要弥补的心，甚至，他也可以理解她当年的选择，然而，他这些年的受过的罪，他每一个日日夜夜的痛苦也是无法抹灭的。 他不想说什么责怪和原谅，但是，如果就让他坦然地接受这些钱，他好像又做不到。 仿佛这样，他就是背叛了从前那个被虐待的郝烂一样。 “我不需要。”他摇了摇头，拉着虞灿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现在也过得很好，你不用想着补偿。” “不是补偿，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方燕有些着急，她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想要塞到郝好手里。 “但我真的不需要，有些东西既然在该出现的时候没有出现，那么以后也就没有再出现的必要了。”郝好直接挥开了她的手。 “哗啦”一声，文件撒落一地，方燕低着头，看着那些东西，肩头隐隐在颤抖。 郝好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方燕一眼，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拉着虞灿走了。 等离开小区好远后，虞灿看了看郝好的脸色，坏笑着说：“哟，郝总刚才真酷啊，视金钱如粪土，简直太有骨气了！”说完他撞了撞郝好的肩膀，问道：“那么多钱，真不后悔啊？” 郝好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好吧，我承认我有一瞬间是动摇过的，毕竟是那么多钱呢！” “那你怎么不要？她抛弃了你，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就算你拿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郝好转头看向虞灿，问道：“我没有要，你会怪我吗？” “我怪你干什么？”虞灿皱起了眉，“怎么的，你觉得我会见钱眼开？” “没有！”郝好连忙拉住虞灿的手，还伸手为虞灿理了理口罩，他注视着虞灿精致的眉眼，温声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本来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虞灿听了直接炸毛了：“嘁，你这话说的，我有手有脚有本事，难道我要过上好日子就非得靠我妈，你妈还有你吗？”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悦地说：“我难道就这么像是一个小白脸？” 郝好闻言认真地看了虞灿一眼，不怕死地点头：“嗯，像！好看！” “嘿！你找抽是不是！”虞灿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人，郝好一只手就将虞灿的拳头握在了手心。 他用的是左手，不用他用力，虞灿自己就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被他握住手。 郝好勾了勾嘴角，笑着说：“行了，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虞灿轻哼：“我懒得跟你生气！” 虽然现在解禁了，但是疫情的阴影并没有过去，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多。 两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虞灿有感而发：“唉，你说从疫情爆发到现在，这才过去多久啊，我怎么感觉有种已经历经沧桑的感觉了呢？” 郝好回顾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也十分感慨：“也算吧，咱们这一天天的都在和死神打交道，认识了那么多陌生的人，也亲眼见了那么多人死去，说真的，要是没有这次的经历，我们的公司没了我可能还不太能这么容易接受，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我才能这么容易看开。” 他说着转头看向虞灿，温声说：“幸好上天把你还给我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扛得住。” 虞灿也看着郝好，十分感慨地说：“是啊，其实这一次经历也不算全是坏事，至少它让我们更加懂得珍惜，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咱俩之间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轻易说分开了吧？” “嗯。”郝好应和着点头。 虞灿望着他笑了笑，说：“更重要的是，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怎么样，咱们之前的约定你没忘吧？” 郝好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虞灿，说：“媳妇儿，我没忘，只是我现在又成了穷小子了，可能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不能给你，你确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灿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啊你，合着我刚才的话白说了是吧？还是那只是我自作多情？” “没有没有！”郝好连忙顺毛：“是我胡思乱想，我收回我刚才的话，那咱俩回去就办？” “呵！不办了！” “别啊，你都说了要办的，人要说完算数啊！” “嘁，我就不算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别啊！媳妇儿……灿灿……灿哥！” 郝好高亢的嗓音在寂静的巷道里回响，此情此景，恍然间让虞灿想起了当初在山城的那条小巷中，如同孤狼一般，遍体鳞伤的郝好。 虞灿勾住他的脖子，快速地在郝好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行了，多大了还撒娇，回去就办!” 第226章 旅行 这一场婚礼终究还是没有按照他们预期中的时间举行，因为这一场疫情持续的时间超乎人们想象的久，一年，两年，人们都活在疫情的阴影下，日常出行也还是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虞灿和郝好商量好了，等疫情彻底结束后，他们再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悄悄地举办他们的婚礼。 这一等，就是两年。 两年里，虞灿从实习医生转正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外科医生，而郝好没有再轻易创业，而是在吴维手底下踏踏实实地学习和锻炼了两年。 也许是因为差一点就阴阳两隔，两年间，虞婉和虞灿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偶尔，她会叫上虞灿回家吃饭，之前虞灿名下的房子和资产她也打算都还给虞灿，只是她还是无法接受郝好。 虞灿没有勉强虞婉和郝好为了他妥协，也没有接受虞婉的财产，而是和虞婉保持着一种不亲不远的关系，他们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也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些灰暗的过去。 自从从鄂市回来以后，虞灿和郝好就再也没有过争吵，分手这两个字被他们彻底从字典里抹去，他们早已成为了彼此灵魂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割开来。 两人的生活过得不算富裕，但也没有郝好想象中的艰难。 现在的虞灿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郝好也很争气，一路升职，他们的事业虽然都还只是在起步阶段，但他们都对彼此充满信心。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虞灿把攒了一年的年假都一次性休了，郝好也向吴维请了一周的假。 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邀请任何朋友，只有他们两个带着简单的行囊一起去了荷兰的阿姆斯特丹。 初春的时节，荷兰的天气还是刺骨的寒冷，郝好和虞灿手拉着手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嘶，真冷！”他们都穿得很单薄，两个人挨着彼此一个劲儿地搓胳膊。 郝好环顾四周，小声和虞灿嘀咕道：“这荷兰看着怎么跟哈尔滨差不多啊，欸你看这些荷兰人，一个个牛高马大的，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短裤，他们真不冷啊？” 虞灿双手抱着胳膊，牙齿冻得咯吱响：“我管他冷不冷，反正我冷，走，咱们买羽绒服去！” 原本浪漫的第一站从风车村变成了服装店，这个季节服装店里都是应季的春装，两人找了好久，才在一家打折店里找到了促销中的羽绒服。 驱走寒冷后，两人这才有心情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郝好拉着虞灿的手，问道：“欸，媳妇儿，你以前出过国吗？” 虞灿：“当然出过啊。” 他转头看向郝好，问道：“这是你第一回出国吧？感觉怎么样？” 郝好点了点头：“感觉还行，房子挺好看的，空气也挺好，就是太冷了，这么冷的温度没有暖气我还真有点受不了，欧洲人这么抗冻啊？” 虞灿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还冷啊？你怎么变得这么虚？” “我也不知道”，郝好有些低落，“我感觉自从上回我被感染过后就变得特别虚，身体哪儿哪儿都不得劲，你有这种感觉吗？” “嗯，那个病毒的确是会造成持续的影响”，虞灿转头看着郝好，认真说道：“不过你身体虚跟你这段时间太拼，持续熬夜和喝酒有很大的关系，要不你换份工作吧，别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了，以后我养你得了。” “那怎么行！”郝好的反应很大，“男人怎么能让媳妇儿养呢！” 虞灿眼神一冷：“怎么，我现在在你眼里已经不算男人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郝好赶紧解释：“我一直都是一个想法，就是觉得我养家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幸福，我希望能够给你带来安稳的生活，让你没有压力和负担，虽然这个想法现在距离实现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我的这份心情从来没有变过，真的！媳妇儿，你别对我失去信心，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虞灿没有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话会让郝好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有对你失去信心，我就是心疼你，你瞧你这么敏感。” “我可能是有点敏感吧”，郝好有些愧疚地看着虞灿，“我承诺给你的生活到现在都没有落实，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沉声说：“媳妇儿，你这么好，和我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委屈你了。” 虞灿看着郝好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他其实也不止一次感受到过郝好的自卑和执念，郝好和他一样，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而这段时光是需要他们花一生的时间去彼此治愈的，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会受不了他们这种时不时的玻璃心，时不时的敏感，但好在他们彼此懂得，彼此理解，所以彼此包容。 他们正是世界上最合适的伴侣。 虞灿伸手捏了捏郝好的脸颊，语气宠溺：“不委屈，好好，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我相信，未来的我们也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所以，你不要再给自己压力，我在乎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能给我怎样的生活，你知道的，对不对？” 郝好伸手握住虞灿的手，眼中一片柔软。 “嗯，我知道。”他低头在虞灿的手背上吻了吻，“虞灿，我爱你，每一天。” 两个英俊帅气的东方男人在阿姆斯特丹童话般的街头甜蜜拥吻，周围没有鄙夷和指点的声音，只有善意的掌声和陌生的祝福语。 一吻后，两人回头看向周围善意的人群，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旅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虞灿带着郝好在荷兰优哉游哉地度过了五天，两个人都从忙碌的工作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彼此陪伴，静享人生，这几天对他们而言都是难忘且珍贵的。 这一趟旅途的最后一站是一处偏僻的小教堂。 第227章 余生灿烂! 因为两人都是外国人，他们想要领一份荷兰的结婚证也有很多条件无法满足，好在两人都不在意那一张无足轻重的证书。 虞灿提前预约好了一个教堂一个小时的时间，花钱请好了牧师，在异国陌生的教堂里，他们在神父的见证下，完成着属于他们的重要仪式。 “mr.yu,do you take mr.hao for yourwful wedded hausband, to live together after god''s ordinance, in the holy estate of matrimony? will you love, honor, fort, and cherish him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saking all others, keeping only unto him for as long as you both shall live?” 虞灿和郝好换上了他们提前定制好的白色西装，在空旷的教堂中，他们坚定地承诺了彼此的余生。 “yes i do.” “mr.hao, do you take mr.yu for yourwful wedded husband,…… keeping only unto him for as long as you both shall live?” 郝好英语一般，神父说的话他大部分都没有听懂，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坚定认真的，用他练习了无数遍的发音回道：“yes i do!” “father, we pray for all married persons, that they may continue to give, be able to forgive, and experience more and more of the joy of the lord with each passing day. and especially for mr.yu and mr.hao ,now beginning their married life together, that they may have pine assistance, the constant support of friends, and a long life with good health. may your fullest blessing e upon mr.hao and his husband mr.yu,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ever and ever, amen.” 神父说话的时候，郝好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也看过电视剧里教堂婚礼的桥段，自己更是做了很多功课，这么重要的一天，他生怕自己会出洋相。 他斜眼偷偷看了虞灿一眼，发现虞灿的表情很从容，他心里暗自佩服，还是他媳妇儿厉害，又聪明又帅！ 虞灿此时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虽然他早知道这是一场没有亲朋祝贺，没有法律意义的过场，但真到了此时此刻，他竟然还是会觉得紧张和动容。 他表面淡然，内心却柔柔涨涨的，涌上了无数情绪，在神父让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郝好听到了那个他熟记于心的关键词“ring”后就准备从兜里掏出戒指，但他看虞灿没有反应，就有点怀疑自己了。 于是他也没动。 神父看了两人一眼，善心地笑了笑后又重复了一遍，虞灿这才回神。 他朝神父歉意地笑了笑后，小声对郝好说：“戒指，戒指！” “哦，好！”郝好赶紧掏出戒指，小心翼翼地为虞灿套上那枚素环。 虞灿也给郝好戴上了戒指。 两人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枚刻着两人名字的银色指环，随即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彼此。 在神父的指引下，他们缓缓凑向彼此。 “woo！congrattions! ” 教堂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游客，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却机缘巧合地见证了一对不被祝福的爱侣的结合。 郝好和虞灿诧异地看向众人，在收获了一片掌声和衷心的祝福后，他们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们一直不敢提的小遗憾，终是被陌生人成全。 这一场婚礼，意外地圆满。 回到酒店的两个人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两个人一直反反复复看着他们在教堂拍的照片，一边回忆婚礼的细节。 虞灿靠在郝好的肩头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却十分轻松：“我今天真高兴，真的。” 郝好轻轻捏了捏虞灿肩膀，说：“我也很高兴，咱们终于结婚了。” “我高兴的不是这个。”虞灿伸手握住郝好的左手，轻轻地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紧扣，“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婚礼有人庆贺，有人祝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反正心里挺感动的。” 郝好点头：“我明白，我也有这种感觉。” 虞灿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呢。” 郝好也笑：“我是不在乎啊，不过有人祝福我们总是好的，倒是你，你不一直都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结果今天是谁眼眶都红了？” 虞灿：“你敢说你没有？” 郝好： “……不敢。” 虞灿没有跟他再继续争，而是又笑着长叹了一句：“真好！” 郝好低头看着虞灿嘴角的笑容，和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喜悦和幸福，他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你现在看起来状态很好，和我们最初遇见的时候比起来鲜活多了。” “那是！”虞灿笑着捏住郝好的下巴，眼眸中流转的脉脉情意令郝好看直了眼，“我现在吃得香，睡得好，对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并且真诚地希望能够和你一起长命百岁，我已经彻底从那段阴霾里走出来了，好好，这都要归功于你。” 郝好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后，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惊喜：“你是说你好了？” 虞灿笑着与他对视：“嗯，我感觉我好了，谢谢你，我亲爱的丈夫，我的好好，谢谢你救了我。” 郝好没忍住，鼻尖一酸，在眼眶中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那一刻猛地低下头，他将头埋在虞灿的脖颈间，声音闷闷地说：“胡说，明明是你救了我，媳妇儿，你终于好了，我太开心了！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活着！谢谢你……” 滚烫的热烈落在虞灿的脖颈间，烫得他也眼眶通红。 “既然这么开心，要不要好好庆祝一下？” 郝好抬头，微红的眼眶里感动还未散去，就又迅速填满了激动和期待。 虞灿笑着抚上他的脸，哑声说：“老公，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给你个特权，你以前想试的那些姿势，想听的那些话，我都照做，好不好？” “真的！” 郝好一直激动，竟然打了个嗝。 他一脸懊恼地捂住嘴，却又忍不住接二连三地打嗝。 虞灿仰头大笑：“哈哈，你至于嘛你，都激动得打嗝了，搞得好像我平时虐待你似的！” 郝好恼羞成怒，翻身压住那个嘲笑他的家伙，恶狠狠地说：“你嗝！给我等着！嗝！待会儿嗝!看你还笑不笑嗝！得出来！嗝！” “哈哈哈哈，你稳着点，别噎着了！” “你不许再说嗝！话了！嗝！快点亲我！嗝！” 异国他乡的深夜里，两个曾经破破烂烂的灵魂完美地交融在一起，曾经印刻在他们灵魂深处的那些伤疤在彼此爱意的滋养下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对彼此愈发坚定的爱意和眷恋，以及，对属于他们的灿烂未来的共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