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公司:主管与异想体们的日常》 part.1 剧本的幕后后续:未被重置的过去和与之并行的未来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黑发的男子坐在办公室的靠椅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刚刚接管这具身体的时长还不足24个小时,而现在一切都很混乱的时候,居然又出了这样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且头疼的事。 如你所见,脑叶公司,26个翼之一,一家以能源生产为主业的大公司。外界的人只知道脑叶公司生产能源供整个城市使用,却从未了解过这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是从哪里来的,而在里面工作的人,也很少有机会再与外界接触,这使得这里成为了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事实上,脑叶公司内收容着一群被称为“异想体”的事物,并利用它们生产一种被称为“pe-box”的能源。那些古怪的事物也许是童话故事里的精灵,也有可能是恐怖传说里的怪物。后巷、郊区,或是危险的废墟,甚至可能是在城市中被发现的,只要符合了异想体的标准,都有被脑叶公司收容的可能。 这里看上去很危险,但每一年愿意来这家公司的员工不计其数,丰厚的报酬和入住巢的资格,毫无疑问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当然,公司也很乐意去聘用那些员工,因为公司运作的需要。 不过,事实上,脑叶公司并不只有一个。在这里指的并不是所谓的支部,不需要再一次阐述“独立维度”“平行宇宙”之类的概念,虽然每家脑叶公司发生的前情故事基本相同,但其中发生的事情却又一些些偏差。比如,每个主管都有着他们独特管理的方法和工作作风,他们有着不同的回答,不同的性格,但他们都一样能够让公司按照程序所编写的完美地运转下去。他们可能长着不同的脸,但他们的结局出乎意料地一致——在day50之后,随着“剧本”的结束和公司一起彻底“消失”。 但这家脑叶公司出了一点问题,因为它还存在。 照道理,day50之后,一切都将落幕,脑叶公司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的拔地而起。而这家脑叶公司却没有按照“剧本”所设定好的一切那样进行。 在这里,脑叶公司竟然与图书馆一同存在,只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而言,脑叶公司的确不复存在了。他们看不到它了,他们只能知晓图书馆的存在,而l公司的一切已经成为了逝去的往事。 x知道这些点,但对此毫无头绪。现在这个样子,可见他连“归西”的权利也没有。他已经计算不清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似乎是受到了未知的异常影响,时间竟流逝得异常缓慢。真是羡慕ayin那个混账小子,写了一部精彩的剧本,干完活后就跑去找他的carmen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好的结局。而他却把自己扔在了这家公司里,自己的死活完全不被人在意。 和所有脑叶公司的主管一样,这里的主管原先被称为“x”,后来大家又叫他“a”。但事实上,在结局中,“a”与他所爱的“c”团聚了,而现在的这个只是“x”,即便在外貌上,两个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实际上,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个体。x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突然出现的,他拥有脑叶公司当中所有的记忆,他知道一切悲剧的前因后果,知道深埋在这家公司核心的秘密,他就好像是在睡梦中梦见了一切,直到白夜黑昼的结束之后才苏醒过来。他知道一切,却不是a,不是b,更不是c,他就像是……脑叶公司(l)。 “真是麻烦呢,”他仰起头叹息道,“放我出去啊……” 第二天,一位意料之外的来客突然造访,原本已经离开了脑叶公司,已经是废墟图书馆馆长的ang再一次回到了公司。 “ang?”x惊讶地喊出她的名字,“你能找到这里来?” “看起来这里还是老样子,”ang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你做得不错。” ang很少会露出微笑,即便是普通的笑容也总能令人感到一种钢铁般的寒意。而她现在的笑容没有了原本机器一般的冰冷,她似乎不再是原本所谓的机器了。她原本只是一个配合剧本制造的ai,一个机器,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尽管ang会时不时地发出夸赞与鼓励,但多数情况下,她始终面无表情。当x看到了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ang时,他仍然感到了震惊。 “很可惜,接下来我无法再站在你身旁了。”ang又回归了她原本冰冷的表情,“我将离开这里,寻找那本‘书’。” “‘演出’结束了,照道理我也无权干涉你的自由,ang。”x的语气很沮丧,“但是,我被困在这里,你知道吗?我出不去了,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大漏洞(bug)。而你带走了一切,sephirah,员工,听说你把他们变成了‘司书’,让他们给你打工?ang,来都来了,行行好,给我留条活路吧?” “这个么……”ang狡黠地笑了笑,“你需要他们并不代表我不需要他们。” 必然失败的一场交谈。x向后一仰,靠着椅背叹气到。他劝不了ang,他和ayin一样了解这个“孩子”的性格。 “那至少,给我留下最后的建议吧。”这是他最后能提的能帮到自己的请求,“比如我要怎么出去之类的。” “你出不去了。” ang的话语一锤定音,果断而决绝。 “在跟我开玩笑吧,ang?真是个幽默的女孩。”x假笑道。 “我是认真的。”她的表情很严肃,冰冷的严肃。 “我们的境遇相同,x。你被困在脑叶公司,而我则被困在图书馆当中。我之所以能够来到此处并发现你,全靠一道脆弱的裂隙,裂隙贯通了两个身份的同一个地方,你懂我的意思吗?外面的可以进来,原本在里面的却出不去。这里既是曾经的脑叶公司,也是现在的图书馆。这里是一个世界,而另一边也是另一个世界,即便大体相同,但仍有所不同。过去的人无法到达未来,但未来的人却能够回到过去。虽然解释起来有点混乱,但你现在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囚犯’。” x一言不发,因为他听得懂ang在说些什么。 “你比我更可怜,现如今得到了一个自由的意识,却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ang故作怜悯地看着他,“也罢,这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够这样见面了,我将不再干涉l公司的一切。原本作为主管秘书的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能够帮到你的事吧。” ang转头注视着那块宽大的显示屏,几十个异想体的收容单元整齐地排列在其中。 “还记得如何与它们打交道么?”ang回过头看向x。 x看了看显示屏,又看了看ang。随后,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对。”她点点头。ang伸出她的右手,一团金光在她的手中浮现。在x惊奇的目光下,一叠码放整齐的纸页呈现在办公桌上。 “ang好厉害!”x鼓鼓掌。 “我知道你对那些异想体心有余悸,不过你放心,这些足以成为你牵制它们的手段。”ang说,“这是‘雇佣协议’,曾经雇佣员工的程序之一,不过这一次是纸质的。经过改良的协议,能够吸取并记录异想体的样本,只要异想体在协议上留下痕迹,便视为协议成立。我之所以向你提供它们,是因为你现在能够利用的只有它们,而这份协议能够保护你避免遭到异想体的攻击。” “如果它们想背叛我呢?”x问道。 “…...”ang皱眉,“你试图让它们完全屈服于你?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人能够让异想体完全屈服。” “不,没必要。”x笑了笑,“我没有在内涵你。只不过,我们好歹也对它们多多少少做过一些混账事,它们或许不会那么配合。” “但你也知道为了取悦它们我们尽可能地满足了它们的需求......我们为了达到我们的指标牺牲了多少人力。” “嗯,没错。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了呀。” “那么,我就做到这里了。有机会再见吧,主管。”ang话音未落,便已离开了主管办公室,离开了脑叶公司,回到了此处的另外一端。x看着眼前星星点点散落下来的金色光点,伸出手向它们探去,试图抓住它们。 但随即,x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等一等,ang!我也想去图书馆啊,你会有办法放我进去的吧?让我当当底层司书也行!我才不想接着干这无聊到死的活,求你了,放我进去啊!ang!小安!馆长大人——” —————— 现在x需要独自面临所有难题。他对着ang留下来的协议一筹莫展。 虽然不是所有异想体都是灭绝人性的诡怪之物,但也并不表明异想体都是极容易与其相处的角色。那些被定义为异想体的事物,一定是有一些独特的特别之处,否则也不会成为传闻在后巷和巢中流传,被脑叶公司收容于其中。而那些所谓的独特之处,大多都具有破坏性,因此,每天牺牲几个人对脑叶公司来说不足为奇。也许当年carmen还在的时候会很抗拒这样的事,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尽可能地将损失压到最低,也就是尽其所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不过……总之,没有一个异想体是一个省油的灯。而x现在不得不亲自与它们打交道。他苦恼却又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才清晰地意识到员工的重要性了,真是追悔莫及。 这里不再拥有员工,这里也不再向人类敞开大门,这里将不再是人类的公司。尝试改变世界之人的夙愿已经达成,如今,这里也不再具有利用价值,而身处其中的异想体也自然无人问津。 为什么不能把它们放出去,一了百了?这么做,不仅仅一劳永逸,说不定还能够在不经意之间给自己开辟一条出去的道路。笑话,他试过离开了,结果连门都出不去。仿佛在门前有着一道专门针对他的禁制,对上了它就像对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而且这道禁制完完全全只针对他,就连一块石头都能出去,唯独他不行。 得亏还有这个禁制存在,要是让已经“升天”了的ayin知道了他的想法的话,恐怕会当场从“光”里爬出来把他掐死吧…… 试着交一些“新朋友”,重新编写新的规则吧。x拿起一份雇佣协议,朝出口的方向迈出脚步。 part.2 护佑 事实上,x心目当中的第一个“新朋友”已经有了人选。 那位所有异想体的老“前辈”,脑叶公司最初收容的异想体——一罪与百善,毫无疑问,它是所有异想体当中为数不多能以正常方式相处的那一位。 哪怕是同等级的精灵盛宴、韦尔奇乐牌汽水,还是看起来相当安全的你必须要幸福、我们可以改变一切,被评定为威胁等级为“最安全”的zayin级异想体,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它们不过只是相对于其他看起来更危险的异想体更加收敛了一些而已,有的甚至已经不需要收敛了。曾经还是“粉红小分队”的“深黯军团”,写作“zayin”,读作“aleph”。想当初有多少员工抱怨此类分类纯属欺诈,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只要“深黯军团”不出那扇收容单元的大门,它确实算得上是个“zayin”。更有甚者,直接脱去了自己的伪装,抛弃了虚伪的假面,威胁等级一跃直上,在那起事件发生的时候还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相比之下,一罪与百善简直是真正的“天使”。 x也不是没听过员工们在休息室里的闲聊。他们时常会提起这个异想体,描述它的相貌是如何令人敬畏,十字架发散的光芒是如何温和,即便是一颗看起来令人畏惧的骷髅头,却意外地令人安心。员工们自然是知道它是一个异想体,但似乎也正是因为它是一个异想体,比起人,他们更乐于向它倾诉更多东西。他们总是认为无论是一些工作上的琐事还是埋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把这些向一罪与百善诉说总是最安全最可靠的,无需担心泄露出去被人嚼舌根,也无需担心曾经自己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儿会败露。而且,这能达到更好的解压作用,给那些被折磨得快要崩溃的心一份喘息的机会。 它是他们的信仰。这一点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人在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时,会本能地开始祈求神明的护佑。 x步入一罪与百善的收容单元。 空旷的收容单元内被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罩,肃穆悠扬的圣歌在这片空间内回响。x注视着眼前悬浮于半空当中的那颗巨大的骷髅十字,望着它黑暗深邃的空洞眼窝。他朝对方礼貌地微笑道:“您好。” “你好。”一罪与百善回应,它的声音充满了一种充满神性的庄严,其中又似乎夹带着几分慈善。那份善意,并不似其他个别的异想体,带着欺骗与诱惑,那是纯粹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你要开始今天的工作了吗?”它问。 “不,今天……没有工作。我只是想和您聊聊,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x想了想,“您认识我吗?” “你是主管。”一罪与百善回答。 “不觉得奇怪吗?这一次是我亲自来到一个异想体的收容单元。”x想起了被困在公司里的时日,不禁苦笑,“您应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吧?” “如果你指的是那场不同寻常的异变的话,我想是的,孩子。”一罪与百善说,“那些曾经存在于此处的灵魂,已经被另一个来自此处的人带走了,而此处一无所有,你被放逐于此处。你的到来完全在情理之中。” 不愧是异想体的“前辈”,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呢。 “我明白你前来于此处的目的。请你放心,孩子,我将帮助你脱离困境。” x仿佛看到一个圣人置身于光芒之中,向自己伸出了救援之手。 “真是太好了,如果您是人类的话我现在一定会给您一个大大的拥抱!”x在兴奋之余想起了手中的协议书,将它递至一罪与百善面前,“抱歉,我可能有些太过激动了。您能在上面先签个名吗?或者留下些痕迹之类?” “留下痕迹……将它再靠近些,孩子。”一罪与百善说。 x拿着协议书靠得更近了一些。一罪与百善的身上在猛然之间迸发出了一阵更加耀眼的光芒,足以使x的双眼暂时失去视力。 太亮了。也似乎太过灼热了。x现在似乎有些理解白夜为什么会被一罪与百善的圣光轻松制服,它似乎还是有所保留,否则说不定自己也会……不过只是为了“签”个协议而已,大可不必。 “好了,主管。” 待x视力恢复时,他能看见协议书右下角的受雇人签名处已经有了一块烧灼的痕迹,像是阳光被放大镜聚焦过后留下的。“雇佣”程序的一切流程都进行得相当顺利,看起来以后的日子会稍微好过一些了。x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谢谢您,百善先生!”他道谢道。 不过出现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那个有着骷髅模样的异想体了,他对此有些困惑又有些紧张。原本应该是一罪与百善悬浮着的位置,一个身着教会服饰的白发人类站在那里。x自然认得出他是谁,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类的脑袋会看起来被一个巨大的钢铁十字架贯穿,也不会有人会戴着充满了宗教意味的红色荆棘冠,当然也不会有人的眼眶中是一片纯黑的深邃……除非他是一个异想体。 “啊这?图书馆的东西还有这种功能?”x难以置信地盯着协议书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 “不必担心,主管,我没事。”白发男子微笑地摆摆手,“也许是协议生效带来的效果。此处本是人类所属,自然也必须以人类的形态掌持,不与常理冲突。那个孩子的考虑是周全的,无需担心。” “可是,您还适应吧?” “还好,不过,可能有些生疏了。”一罪与百善尝试着迈出脚步,步伐有些不太稳定。他伸出手,意识不需要帮助。“找回曾经的感觉就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路了。” x在那个时候竟然有一种看着自己久病初愈的老父亲走出房间的错觉,自己若是不去帮忙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上前一步扶住了他。那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人类的身体,一罪与百善身材瘦削,可能是因为曾经来自一个不太安定的时代的缘故,就连身高也有点偏矮。皮肤白皙得如同被洗净的森白骨骸,如瀑的白发几乎与其融为一体……糟糕,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似乎就再也出不去了…… “怎么了,孩子?看起来你似乎正在沉思。” “不,没什么。”x摇摇头,“您先适应一下吧,工作什么的还不是很急。我还需要再找一些异想体,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人选么?”一罪与百善微微思考了片刻时间,“也许是有一个。” “我想它不太合适,先生,真的。” part.3 请求 x万万没有想到,一罪与百善所说的合适的人选竟然会是它。 一个人和一个异想体现在正站在编码为“t-03-46”的收容单元门口。x始终踌躇不前,收容单元内的异想体即便没有出逃,却也足以让人只要一想到它的名字便能想起那糟糕的一切。不过,若真的能够让它签下这份协议,今后的一切行动都将轻松得多,管理难度的下降,镇压难度的轻松,这都是现在x最希望得到的结果。现在可没有人力任他“挥霍”。 白夜无疑是所有异想体当中最令人头疼的几个异想体之一,作为宗教性异想体当中最有威慑力的一位,其能力远超碧蓝新星。它的每一次攻击直击灵魂,光是因为生产出数个de-box而导致的员工死亡人数也都已经无法清算。由于它的影响,其收容单元的逆卡巴拉计数器也会周期性地减少,人类的东西无法永远控制住一个“神明”,因此,公司为了防止白夜突破收容不得不时时刻刻都冒着巨大的风险对其进行工作以稳定它的逆卡巴拉计数。脑叶公司能够将一个真正的“神”限制在狭小的收容单元内已经实属不易,如今还能够将它限制在公司内无法回到外界也的确值得令人赞叹。对于白夜的收容,脑叶公司那些为此牺牲的前人们功不可没。 而现在自己居然还要……亲自请这个家伙“出山”。 x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先生,恐怕我……不太能行,面对白夜的风险果然还是太大了。” “别担心,孩子,我在这里。”一罪与百善鼓励道,“虽然这里已经不再拥有人类,但我仍有力量与白夜抗衡,你无需担心。” x点点头。事实的确如此,同等威胁等级的异想体当中,除了天启鸟,就再也没有其他aleph级异想体能够与白夜和它的使徒抗衡。但令人感到大吃一惊的是,一罪与百善能够使用自己的圣光轻松地将白夜成功镇压。一罪与百善深不可测的实力也是员工们尊敬他的原因之一。 x深吸一口气,走进收容单元。 “竟是此处幕后之人,可真是稀客。” 白夜伸展自己的羽翼,居高临下地望着x。它的声音像是教堂的钟声,宏亮,却又寂寥。 “你必定有求于我。”白夜说。 “当然,不用想都知道。”x想起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不禁有些幽怨地说道,“你是谁?白夜,曾经的‘医生’,被囚禁在脑叶公司当中的‘神’,一样也试图改变世界的‘人’,同时还是全公司最会忽悠人的江湖大骗子,嘴上说着‘拯救世人’结果杀人杀得比谁都开心的敌基督。你有着强大的权能,若是连那些剧变都察觉不到,未免有些丢面子了吧?” “无礼之徒!”白夜高声叱喝。 x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明显的窒息感冲上他的大脑,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根本喘不过气来。x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被提起来,双脚缓缓离地,逐渐悬浮于半空之中,而自己眼前正对的正是白夜充满威胁的猩红双目。 “想死?我当然可以成全你。虽然我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使徒,但我可不敢保证,你不会是下一个‘卖主的叛徒’。”白夜的语气变得相当恐怖,其中还充斥着满溢的威胁与压迫。 那种看起来似乎快要死掉却还没有要死掉的感觉真的很令人难受。那是x此时此刻的想法。 “白夜!”一道光似是离弦之箭,斩断了无形的绳索,解救了痛苦的x。“咳咳……!”x跪趴在地上,握住自己的咽喉,剧烈地咳嗽。他大口地喘着气,将空气灌入自己的肺里。 “我承认那孩子是失言了,但你不能杀死他。”一罪与百善严肃道。 “呵,”白夜冷笑道,“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人类可是你亲爱的‘孩子’啊,我怎可能忍心在你的面前剥夺他们的生命?面对着这样的你,我又怎能忍心看到你悲伤的神情?” 一罪与百善没有回应,他沉默地转过身,扶起x。“没事,孩子,我在这里。”他低声安抚道。 “我,咳,没事,谢谢。”x站起身,抬头看向白夜说道,“如果根据现在的公司规则,你已经没有使徒可以供你驱使了。你也无法将我转化。第一我是这里的主管,第二我不信‘神’*,第三我有百善先生的庇护。而你现在是一个光杆司令,失去十二个‘士兵’对你来说还可不是一个小削弱点。” “不过是倚仗着他对我的压制来我面前嚣张的小鬼罢了。”白夜发出轻蔑的冷哼,“但,我不否认其中的一些说法是正确的。在那一场剧变发生之后,我的确失去了我所有的使徒,但你真的认为我的能力会因此被削弱,从而乖乖地服从你?” “当然不会。”x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回答了白夜的问题,“我并不是不了解异想体,以及异想体的性格,而且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我想跟你谈谈条件……也许应该这么说,我想借助‘神’的力量,我想知道我应该付出什么代价。” “自知之明着实值得赞赏,那么代价……”白夜看着x皱了皱眉,“你的确不是一般人类。你能给出什么条件,作为代价?” “我不清楚,自由?你看得上吗?亦或是控制一个部门的权利?”x想了想,“我没有强迫你的资格和能力,我也不会强迫一个异想体签这份协议,但我能保证我们公司对员工的待遇还不错?也许你还能出公司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说不定……我也很久没出来了,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外面都是什么情况。”x耸耸肩膀。 “罢了。”白夜舒展羽翼。x没有留神,协议竟然脱离了自己的手,飞向了白夜。因为羽翼的遮掩,他看不清楚白夜在协议上做了什么,但当协议回到他手中时,受雇人的那一栏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x难以置信地看向白夜。 “这具身体的模样,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白发红眼的男性手持银白蛇杖,收束起自己的羽翼,用蔑视的眼神看向x。金色的光圈悬浮在他的头顶,闪耀着瑰丽的光泽,脖颈的金色项圈赫然刻印着那个不详的数字“666”。他也穿着白袍,x不由得想起了adam,他们都有着‘神性’。 “我以为他会变成幼子的模样……”x小声说道。 “蜕变新生之后的形象,自然。不过我仍然怀念曾经的模样。”白夜的目光向一罪与百善投去,“我应答你的请求。” “我可真是受宠若惊!”x惊呼,“那么在协议生效的这段期间,记录部由你接管。” 白夜的加入无疑是给公司接下来的运作省去了一个大麻烦。然而,一丝疑虑仍然留存于x的心中,白夜究竟为何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记录?不错,”白夜笑了笑,“是个清净的地方。” “那么,孩子,还需要谁的帮助呢?” “我想想……”x摸了摸下巴,思索起来。 他想起了一个放满了“墓碑”的地方,那里有一位极具有死亡气息的异想体可以帮忙。 part.5 沉默乐团 x下意识地感到紧张。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异想体。单调的黑白两色组成了一个神秘的音乐艺术家,却能奏出响彻天籁、色彩斑斓的绝世魔音。沉默乐团——那热爱着艺术的异想体,无时无刻都试着想要进行演奏,它根本不会明白——不,它或许是明白的,它应该明白,它的演奏对于人类而言有多么地致命和难以理解。 一场演出的代价是什么?是一张价格昂贵的门票,亦或是所有人一日的心血及生命? 干主管这一行的,只要是听到了这个异想体的出逃警报,总会有心肺骤停的一瞬间。对于主管而言,员工是“可再生资源”,而且总量非常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的,主管可以不在乎人命,但绝对不能忽视能源的产量。万恶的资本主义草菅人命的现状已使人们麻木到认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现象,然而当你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天却一无所获,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x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主管手册里写的那些话语:“若是您无法胜任,恐怕您的主管生涯将走向终结。” “怎么了,主管?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指挥家微微一笑,带着黑色的双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没有。”x摇摇头,“只是有些意外你会亲自出面,而且不是为了演出而来。”他深呼吸,看向沉默乐团黝黑的眼睛,说道:“那么,你想来做些什么?” “没有哪个艺术家会放弃一个能够得到施展自己艺术的舞台,主管。”沉默乐团的笑容变得越发有深意起来,x看不出它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他狐疑地看着它,等着它把话说完。 “我想……以我们的能力,或许能够胜任中央本部的工作?”它说道,“在公司当中,一切的最中心,唯有那里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舞台。不仅如此,那里有着我们想要的氛围,很不错。” “嗯……”x摸了摸下巴,他在思考。沉默乐团,作为一个公司的“大麻烦”之一,让它加入绝对省事多了。这个异想体阴晴不定的心情向来是令员工和主管头疼的问题,高兴了来一场演奏,不高兴了也要来一场演奏,若不是因为认知滤网把监视器当中所看到的工作内容一律简化成了一个小人在记笔记的模样,x一定能够了解到那些员工都干了什么才会导致那些结果。而且,从工作角度考虑,aleph级别的异想体一定有着强大的能力,把整个中央本部交给它应该也不成问题。应该吧? “如果你真的能够拿下整个中央本部的工作的话,我当然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想……你的工资会不会太高?”x自然是没有忘记当年被沉默乐团的演出收走的那一大把一大把的“门票费”。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于当时的“x”而言都是一场难以遗忘的噩梦。 “哈哈,可真是幽默啊,主管。”沉默乐团笑出声来,“你大可放心,人类的规矩我们还是会遵守的,可别把我们想得如此野蛮。关于演出费用,你也无须在意,我们自有分寸。”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个回答仍然相当模棱两可,x可不敢打包票保证说沉默乐团在未来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既然它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又是需要耗费大量勇气去面对的aleph级别的异想体,为什么不聘下它呢? x拿出协议书,说:“那么,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沉默乐团……先生?” 蓝色的光划出弧度优美的线条,协议书上出现了一道素雅的字迹。 人形的沉默乐团和异想体状态的模样差别并不大,只是多了一些东西,比如双腿,或是头发。说实话,x曾经是有想象过,沉默乐团当初还没有成为异想体的那会儿,会不会是一个为了艺术而牺牲头发的艺术家。虽说他原本看起来像假人模特,但x认为,沉默乐团的曾经应该也是个人,否则他的分类就不是“01”了。就如同亡蝶葬仪,沉默乐团也属于那一种儒雅的绅士,他微笑着,将指挥棒收入自己的袖口中。隐约之间,x觉得袖管似乎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似乎很容易散架。 “那么,预祝今后相处愉快。”沉默乐团伸出那只纯白的手,握住了x悬在半空中的手掌。 x自然是信任沉默乐团的能力的,这位优秀的指挥家有着高超的指挥能力,一流的领导能力和绝对的说服能力,哪怕他不会给x“打折”,沉默乐团也在x的考虑范畴之内。 那么接下来的几位异想体员工的人选也已经确定下来了,那几位都比较“好说话”,工作公司很快就能重新运营起来了。 part.6 招募完成 为什么接下来的这几位会是那种“好说话”的异想体呢? x步入那间阴暗的收容单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借助着昏暗的光线,能够看到那抹暗红色的魅影。 “哟,是个陌生面孔。”小红帽雇佣兵的金色利眸瞥了x一眼,“说吧,要干什么?” 看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x微微深吸一口气,说道:“今天没有任何工作,也没有委托……” “那还不快滚?”小红帽雇佣兵不耐烦地打断他。 如果没有正事的话还来打搅她,这个雇佣兵的暴脾气就会显露出来。x十分清楚小红帽雇佣兵的个性,于是他就把自己的目的简洁明了且迅速地告诉了她。结果不出所料,小红帽雇佣兵对现如今公司发生的一切感到意外,也对x所要“委托”她的事和开出来的条件感到惊讶和怀疑。 “你看啊,现在的公司没有半个人类员工,剩下的只有我和你们这群异想体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合作呢?你有能力,又有……经验,你的实力足以控制整个部门,惩戒部的工作毫无疑问是非常适合你的。再说了,部长的待遇又能差到哪里去呢,不仅能够随意地走动不必受到收容单元的束缚,也能够得到相对的自由,对吧?” 小红帽雇佣兵顿时来了兴趣,但佣兵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看起来这一切非常诱人,但一定有所代价。”小红帽雇佣兵说道。 “嗯……确实。”x说着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了那封协议书,“有些程序该走还是要走的,这样才有把你们当做员工的感觉。所以,你还必须签订这份正式的‘雇佣合同’。” “拿来吧。”小红帽雇佣兵接过x手中的协议书,“笔呢?” “不需要签名,它需要的是你的痕迹,我感觉这个东西它跟dna记录一样。” “净整些花里胡哨的。”小红帽雇佣兵抽出锯肉刀,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血液涂抹在协议书上,“好了。” 小红帽雇佣兵看起来并没有丝毫变化,x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不过这是否意味着小红帽雇佣兵会比其他的异想体更像人类呢?在某种程度上,这对x来说也算是有了同类? —————— 魔弹射手无疑是最容易“说服”的那位。这个恶魔是一个相当尽职尽责的恶魔,他会接下任何工作,自然也有能耐在任务完成之后再捅委托人一刀。他一直以来都只听从于自己的意愿,受雇者的身份不过只是隐瞒真身的表象。他也不在乎签下协议书意味着什么,x也懂得他的想法,虽然魔弹射手伤害不了他,但他仍然可以将他的猎枪指向公司里的其他东西,包括他的同事。 “那么在此之后,我需要额外处理什么工作?”魔弹射手低下头看着x,火焰般的脑袋平静地律动着。签订协议之后的魔弹射手也没有发生改变,又一次地让x白期待一场。 “福利部的工作比较简单,大致上就是保护与紧急治疗。”x说道,“方法很简单,你也很擅长,就是把子弹对准需要援助的目标。不要装错子弹。”x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这家伙是个恶魔,就算自己强调了指不定哪天就在公司里放黑枪了呢。不过现在他就算随时放黑枪,好像损失也不大。 “你大可放心。”魔弹射手默然道,“我会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主管。” “当然。”x差点忘掉了那回事。魔弹射手之所以那么容易就和他签了协议,更多的是因为x答应他把楼上安保部的啤酒机搬下来。 谢谢你zach。也谢谢你,a。要不是当年不顾ang的反对批准的请求,今天说不定也没有能给魔弹射手开的条件呢。x在心里默默地感谢道。 —————— “主管竟然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大鸟、惩戒鸟与审判鸟被召集到了一起,它们对公司内部发生的一切和x的突然请求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没错,现在来看,剩下的上层三个部门由你们来掌控再合适不过了,你们的实力也足够强大,一定能够控制好局势。”x分析道。 “嗯……我们当然可以接手这些工作啦,主管放心好了!”惩戒鸟扑棱着它小巧的翅膀,自信地说。 “既然我们已经在这里居住了许久,帮忙做一些工作又有什么麻烦的?”大鸟也符合着说,“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能力帮助更多和我们一样的动物,而且人类也不会再害怕我们了。” “的确如此。”审判鸟点点头,“那么,我们愿意与你签订协议,主管。” “谢谢你们!”x顿时喜笑颜开,摆出了协议书。随着一道又一道的抓痕出现在协议书上,三只鸟也逐渐发生了奇妙的转变。拥有了人形的大鸟与审判鸟依旧十分高大,而小鸟看起来虽然依旧娇小但却更加活泼。相比较之下,两位大哥就显得很成熟。大鸟依旧保留着那数颗状态各异的金黄色眼睛和尖锐的牙齿,还有强壮的黑色鸟爪。审判鸟的眼睛被绷带包裹,原本应是人类耳朵的地方被白中带红的羽毛替代,爪子看起来十分枯瘦,像是来自黑森林的树木枝干。 x将所有已经签订了协议的异想体召集在了会议室内。签订了协议,这些异想体就是名正言顺的“异想体员工”。 x宣布道:“首先,欢迎诸位从异想体转变为员工,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明日,脑叶公司将正式复工,还望各位的积极配合和支持。” 一罪与百善带头鼓掌,并用充满鼓励的目光看着x,就像是看着孩子在舞台上表演的父亲那般。 招募宣告完成之后,x让异想体们回到了各自的部门熟悉工作,而自己也重新回到了主管办公室中。看着巨大的显示屏中的公司全貌,x不禁开始期待起来,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part.7 步入正轨 [是否雇佣以下异想体?] [雇佣成功,以下异想体逆卡巴拉计数器将被回收] [启动tt2保全程序] [正在更新sephirah协议] [正在精炼pe-box] [正在调整tt2组件] [正在调整脑啡肽供给量] [正在加速tt2组件] [day51] “终于还是开始了。”x站在监视器前看着和以往一样的模式工作着的公司,“还是很担心啊,虽说从现在的数据看起来用异想体刺激异想体的产能似乎真的很高效。” “无需担心,孩子,你已经信任了我们。不管我们曾经在你的眼中是以何等的形式存在着,但至少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家公司收容我们多年,甚至有一部分异想体在这家公司出生,我们对彼此多多少少也相互了解。所以,至少在你所请求的异想体中,你可以放心。”一罪与百善平静道。 “谢谢您,百善先生。您对我就如同我的父亲一般……” —————— 异想体在对其他异想体进行工作时也会产生能源,产量比以前用员工来进行工作至少翻了两倍。同时,这样的方式也让异想体们彼此之间加强了联系,似乎“其乐融融”的相处方式更受一些异想体的欢迎。 大鸟来到了蕾蒂希娅的收容单元门前。这一次工作,他不打算使用人形。主管x告诉过他,蕾蒂希娅虽然被分到了he级,但她其实是一个很乖的小女孩,很喜欢小动物,只要陪她在那里聊聊天或者玩一玩,让她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当然,这意味着大鸟必须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忍住见人就咬脑袋的冲动。 大鸟刚刚踏进蕾蒂希娅的收容单元内,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八音盒音乐声。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小女孩伫立在原地,她一声不响地低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大鸟的到来,蕾蒂希娅抬起头来,但动作却如一台机器一般僵硬,就像一个刚被激活的小机器人,一切都诡异得出奇。 “大鸟!”蕾蒂希娅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只黑色大鸟,她对大鸟的到来感到惊喜。蕾蒂希娅尽可能快地向大鸟跑去,生怕这只奇特的鸟儿逃走,即使她的动作仍然是机械的。 大鸟的体型和小小的蕾蒂希娅比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但蕾蒂希娅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她并没有意识到会不会存在危险,毕竟这一只大鸟曾经咬掉过许多人的脑袋,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好可爱!”蕾蒂希娅眯起笑眼,轻轻地抚摸着大鸟身上仅有的一层细绒毛。大鸟也伏下了身子,任由蕾蒂希娅触碰。 大鸟曾经试图着去帮助人类,可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一见到它就四散逃开,嘴里不断叨念着:“怪物!”大鸟感到疑惑,怪物在哪里呢?自己能够洞察到一切的双眼为什么看不见它呢? 蕾蒂希娅和普通人类不一样,尽管她有着和一般人类那样的外表,但对于大鸟来说,她也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至少大鸟觉得,它好像帮助了主管,又帮助了蕾蒂希娅,它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蕾蒂希娅收容单元内的音乐声变得更加悦耳好听。冰冷冷的收容单元内,洋溢着一种宁静温暖的氛围。这在这家公司里是不多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鸟站起身来,蕾蒂希娅意识到,大鸟要离开了。小女孩依依不舍地问道:“我们以后还能再一起玩吗?” 大鸟没有脖子,他的点头看起来只是抖了抖他圆滚滚的身子而已。蕾蒂希娅将手中的心形礼盒递给大鸟,愉悦地说:“请收下我的礼物吧!我们约好了,下一次一定要在一起玩!” x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这些可爱的异想体给融化了,这是天使吧!都是天使吧!这都是些什么天使般的存在啊!赶紧拍照发朋友圈……等等。x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他再一次瞄了一眼显示屏,大鸟的头顶顶着一颗鲜艳的红心。又看了一眼能源槽,原本计划的1000点能源一口气满了十分之一。 “那个,大鸟就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就好……” “沉默乐团的指挥家先生,现在请您前往月光女神的收容单元。为她弹奏一曲钢琴曲之后,您的工作就结束了。” “了解,主管。”沉默乐团优雅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自监视器的另一头传来。轻轻的一个瞬步,沉默乐团便出现在了收容单元门前。 part.8 共鸣 主管笔记:让异想体与异想体之间和谐友好的相处方式有利于提高能源的生产效率。 沉默乐团在接收到主管x的指令后,传送到了月光女神的收容单元门前。x在沉默乐团工作前给了他关于这个异想体的详细情报资料,作为一个waw级的异想体,月光女神虽然不会表现出太大的威胁,但根据资料上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月光女神的破坏力不容小觑。 沉默乐团还未来到这家公司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位伟大的钢琴演奏家,人们对她的高超技艺赞不绝口,她的音乐甚至能够使人陷入疯狂。但后来,传来了她赴月而去的消息之后,她就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脑海中,直到在这里,他们又提起了她。 异想体是奇妙的存在,它们或许是自然存在,又或者是人为产生。但不管是怎么出现的,它们的背后总有一些人类难以想象的故事。 沉默乐团已经忘记自己接触乐器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既然已经答应了他,那么就应该信守自己的承诺。沉默乐团稍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燕尾服。作为一个绅士,决不能在女士面前失态,在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应保持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您好,女士,请问我可以开始今天的工作了吗?”沉默乐团敲了敲厚重的大门,语气温和又显得彬彬有礼。他知道她能听得见。 收容单元内一直没有发出声响,沉默乐团始终耐心得等待着对方的回应。许久之后,收容单元内终于传来了女士优雅端庄的嗓音:“请进来吧。” 月光女神对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感到疑惑,而她也无法从声音上辨别出那是谁。要知道,在这家公司里没几个人会这么有礼貌。准确地说,是这么对待一个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异想体。 沉默乐团不需要走大门,他只需要安静得如一只幽灵一般传送至对方面前就够了。但作为一名绅士,必须遵守最基本的礼仪,毕竟吓到了别人确实不太好。 收容单元内,一位优雅高贵的妇人端坐在一张黑色的钢琴凳上。和这家公司里的大多数人形异想体一样,她的皮肤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白;头上的暗黄色头纱覆盖了她的大半部分面部,但仍依稀辨认出她的表情;她身着的黑色长裙,凸显了这位女士的神秘感。 月光女神是一位神秘的女士,公司里的员工都知道,想要获得这位异想体最高的能源生产效率,就必须通过高超的琴技获得她的认可。然而,员工们并不知道,每一次演奏之后,他们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减少......最后,他们会在美妙的琴声中死去。 月光女神对沉默乐团的到来感到意外和惊愕。她来到这家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从未了解到这位音乐大师竟然也在此被收容。她曾在收容单元内听到过一阵轻缓柔和的乐章,但在乐章开始了没到几秒钟的时间里,乐章便被嘈杂的打斗声掩盖。月光女神一直都不能够确定,那位大师是否也与自己那样出现了异常被这家公司收容了起来。直到今天,虽然从样貌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月光女神已经确定了。 “您好,先生,欢迎您的到来。”月光女神恭敬地起身,“能够见到您实在是我的荣幸。” “您好。今日能够在此为您演奏,也是在下的一大荣幸。”沉默乐团莞尔一笑,“这一次,请您安静听赏,若中途有差错的话,您可随时指出。” “好的,先生。请开始您的演奏吧。” 沉默乐团移动至钢琴前。这架钢琴似乎是在一直等着人来弹奏,它看起来从未被关上。 沉默乐团是一名指挥家,但他对于钢琴演奏这一门艺术毫不生疏。纯白的指尖游走于琴键之上,美妙悠扬的琴声在偌大的收容单元内回荡。 月光女神端坐在一旁,她的表情略显惊讶。她的钢琴与她陪伴多年,在她异常化之后,钢琴也有了控制人心的魔力。无论曾经是否与音乐有过接触的人,在触碰到这架钢琴的那一刻起便会自然地弹奏月光女神的奏鸣曲。第三乐章开始时,月光女神的“月之泣”将觉醒,随后便是疯狂的杀戮…… 或许是因为沉默乐团自己也是异常,并拥有强大的精神攻击力,月光女神的钢琴并无法控制他。但他所弹奏的,仍是月光女神的奏鸣曲。 第一乐章终末之后,沉默乐团也停止了他的演奏。 “请问,我的演奏如何?女士。”沉默乐团面带微笑,转过身注视着月光女神。 “您的水平是世界上无法被质疑的存在,这是我听过的最完美的一场演奏。”月光女神取下自己腰间别着的暗黄玫瑰道,“请您收下这枚‘月光’吧,先生,这是您应得的。” “好吧,女士,我会珍藏它的。”沉默乐团收下了那枚玫瑰,将它别在自己的右胸处,“再见,女士,我期待着下一次的演奏。” “再见。” 一切进行得就像两位音乐家正常的会晤。 “这这这!我之前叫人弹了那么多次的琴我都没饰品你怎么一进去就有饰品啊!”看到沉默乐团胸前的“月光”,主管x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和作为人类的挫败感。 “乖啦乖啦,我把我的‘da capo’给你,听话。”沉默乐团摸了摸x的脑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片别致的单边镜。 “真的!?”x的眼神中闪耀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可是你以前都不给我,这次……我总不能自己戴吧?” “原来以前总是工作频繁,原来是想要饰品吗?”沉默乐团恍然大悟,“你可以直接让你的员工向我转告,大可不必如此为难你的员工。”他大笑起来,使得x看起来更加窘迫。还不是因为你的沟通工作成功率太高了。x愤愤不平地想。 “主管!大事不好了!您睡着了吗!”监视器的那一头传来了亡蝶葬仪的声音,“我们已经控制不了小红帽雇佣兵了,她现在正在往大狼的收容室那跑!” “啥?!” “单凭我们两个he拦不住她,现在请您立刻增派支援!” “支援?找谁呢?”x瞄了瞄其他异想体,当他看到一无所有时,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part.9 镇压协助 虽然是个a级的异想体,但它毕竟为击败血雾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如果当时不是有异想体参战,光靠公司内的一些高等级员工联合也不一定能够战胜她。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斗当中,异想体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x来到了一无所有的收容单元门前。他知道曾经有不少员工在这个异想体的收容单元内暴死,尽管冒着被扒皮的危险,他必须与一无所有沟通。 day51后,除了各个部门抑制了sephirah们的核心后留下来的buff和部分科技,其他有用的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都被强制性地从这家公司里抹除了,比如说,兔子。 兔子们的战斗力强大,甚至可以镇压一些十分难缠的异想体。但是对于r公司来说,l公司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失去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客户,这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同时,这对x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现在,小红帽雇佣兵与很大有可能很坏的狼正在打得热火朝天,他们有意或无意之中造成的损失也是高到吓人。虽说研发部里有着不少好装备,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真的指望自己亲自去镇压两个高度危险的异想体。尤其是当他们这样六亲不认的状态时。 镇压异想体的最佳方法其实就是——用异想体打败异想体。ego提取自异想体,用这种说法也正好合适。但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而言,无论哪一种方法,只要它能够发挥作用就行了。 x有点儿紧张,他咽下一口唾沫后,打开了收容单元的大门。 “主管……”阴暗的角落处,x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东西正在蠕动。一想起当年被一无所有扒皮杀死的员工,x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他不该害怕。 “主管!主管!”一无所有的语气突然活跃了起来。它就像见到了食物一般,朝x飞奔而去,嘴里不断大喊着:“主管!” x感觉自己的胸口遭到了难以承受的重击,在他倒地的那一刹那,脑袋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一无所有伸长了那条硕大的舌头,不断地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x的喉咙。 “主管!主管!主管!主管!”令x感到意外的是一无所有并没有下口,它就像一只活泼小狗,它在x的身上跳来跳去,丝毫没有察觉到x紧皱眉头双目紧闭的痛苦表情。 “够了!好孩子!够了!”x痛苦地叫喊。虽然这个阶段的一无所有看起来并不大,但依旧有这恐怖的力量。 一无所有没有尾巴,但它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见到了主人非常高兴的狗狗。这么看,居然还有点儿比波迪可爱?这可太诡异了。它为什么不攻击我?x甩了甩头。这可是公司里最危险的异想体之一! “好孩子……”x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但他的声音仍在微微地颤抖,“门外有一头很大又可能很坏的狼和一个非常凶狠的小红帽在打架,一无所有,愿意去帮忙镇压他们吗?” “主管!”一无所有大叫一声,似乎是在应答。随后,它立即跑出了收容单元。 “呼……”x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无所有的行为未免太过奇怪了?那些员工之前都与它经历过些什么?” —————— “去死吧,狗杂种!”小红帽雇佣兵挥起锯肉刀,化作一道血红色的虚影,向大狼飞速冲去。 大狼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举动,就在小红帽的锯肉刀离自己只有那极短的距离时,它抬起头狠狠地咬住了她持刀的手腕。小红帽雇佣兵被顺势甩在一旁,被咬伤的手腕滴下几滴猩红的血液,但她仍然紧握着手中的锯肉刀。还未完全站起身,小红帽雇佣兵只是稍微调整了一番姿势,起跳,并抽出手铳扣动了扳机。 大狼纵身一跃,躲过了小红帽雇佣兵的几枪,但它庞大的身躯上仍然出现了几个正在往外渗血的弹孔。 “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变……”大狼喘着粗气,狰狞地盯着小红帽雇佣兵。 “不!我对你的仇恨,可是随着时间不断加深!”小红帽雇佣兵再一次向大狼发起冲击,这一次,绝对比上一回更加迅速、猛烈。 此时,一个红色的人形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小红帽雇佣兵的攻击路径上,巨大的弯刀将她推开。向后滑行几米之后,小红帽雇佣兵终于停了下来。 “什么?”小红帽雇佣兵与大狼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不速之客。 第三形态的一无所有拥有着非常优秀的战斗力,这就是x选择它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阻止我复仇的,通通去死!”小红帽雇佣兵率先对一无所有发动攻击。这个为了复仇而失去理智的雇佣兵丝毫没有考虑过对方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但是一无所有对她的阻拦加重了她的怒火,只会让她更具有攻击性。 一无所有举起右手化成的肉锤,抵下小红帽雇佣兵的锯肉刀。大狼趁着这个机会,从一无所有身后跃起,张起巨口向它扑去。一无所有显然观察到了大狼的行动,它的右手突然变回原状,拉起小红帽雇佣兵,狠狠地向大狼砸去。 小红帽雇佣兵双手支撑着地面站起,她感到自己的双腿竟有一丝微弱的颤抖。眼前的怪物比自己平时所镇压的异想体还要强大,看来,这不是“一般”的异想体。小红帽雇佣兵怒视着一无所有,她没有耐心再跟这个家伙耗下去了,现在,她只想尽快地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好慢慢地处理那只狗杂种! 小红帽雇佣兵举起手铳一边进行射击一边向一无所有靠近。一无所有蹲下身子,左手发射锋利的爪刺,向小红帽雇佣兵袭去。大狼紧盯着一无所有的行动,向它发起冲锋。 三个异想体彼此之间相互厮杀,场面一时相当混乱。 “看来,这样的方法是有效果的,主管。”一罪与百善站在x的身旁,与他共同注视着画面中激烈的争斗。 “拟态,那传奇的ego便提取自它,它的强度毋庸置疑。”x说道,“但一无所有的意识太过于混乱,它的某些行为像人类,本身却完全偏离于人,没人知道它在想些什么,它的行为有着什么目的。公司里关于它的管理守则整理得很完善,但实际上,我们对它知道得太少了,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考虑它。不过,我想现在,我可以试着让一无所有参与进来,它的强大是我们所需要的。” “那么,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也不清楚。一无所有并没有对我抱有攻击意图,还是说是因为我是主管?但那也太扯了,要知道,被它扒皮的员工多多少少也对我有几分怨念,它怎么可能吸取不到那些糟糕的情绪?” “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主管。” “嗯。” “主管!”主管办公室的门被人一锤子砸开,第三形态的一无所有拽着小红帽雇佣兵的披风和大狼的尾巴走进了主管办公室。他们看起来是被砸晕了,身上的伤口都还淌着血液。一无所有放下了那两只异想体之后,立刻变回了第一形态时的那只“小狗”。 一无所有又一次跳进了x的怀里,这让x再一次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重击。 “咳咳咳!好吧……干得不错!”x无奈地摸摸一无所有的脑袋,尽量避开它头顶上的那只青蓝色利爪。 “首先要给他们进行治疗才行。”x看了看地上的小红帽雇佣兵与大狼,而后从抽屉中抽出一张协议书,“在这里留下你的痕迹,一无。” “主管!”一无所有乖巧地注视着x。硕大的舌头舔了一口协议书,粘的纸页上满是异想体的唾液。 “好的。”x收起协议书,在一无所有发生形变之前将它放下,“以后你就是公司的员工了。今后,请你驻守惩戒部,并顺路看着小红帽雇佣兵的行动,以防止她制造混乱。清楚了吗?” “主管!”一无所有大声应和。 “很好。” “哦,棘刺公交跑出来了?”小红帽雇佣兵接到了来自安保部的消息之后,拿起了已经上膛好的手铳回复道,“我会把它处理掉的。” 小红帽雇佣兵起身,准备开始进行镇压工作。 “你跟着我干什么。”小红帽雇佣兵瞥了一眼从出了门就跟在自己身后,并且处于第三形态的一无所有。 “主管、让我、跟着你。” “随你便吧。”小红帽雇佣兵回过头,继续往棘刺公交所在的位置奔去。 part.10 考验降临(上) 如果x所烦恼的只有异想体,那其实还算简单,有些异想体像人,因此非常好沟通。但毕竟现实是,他应该烦恼的对象不止异想体——清道夫、收尾人、血肉组成的马戏团演员、恶心的巨大肉虫……那些被称作“考验”的家伙。 “考验”对x来说是一个极其委婉的称呼,也许曾经的他们的确称得上是“考验”,那时的“x”也的确需要磨练。但现在,最适合他们的名称应是“麻烦”。 【血色的黎明:开始欢呼吧!】 二级警报响起时,伴随着恼人的尖笑,几只小丑模样的“开始欢呼吧”从黑暗的走廊角落里钻了出来,开始在各个部门内作乱。 一只“开始欢呼吧”摸到了无名怪婴的收容单元门前,它嘻嘻窃笑着,摸上了大门。它早就听说这个异想体很让这家公司头疼,如果让它的计数器归零的话绝对会非常好玩的吧! 无名怪婴的独立pe-box正在一点一点地下降,“开始欢呼吧”兴奋地注视着大门上的逆卡巴拉计数器,只要再等上一会儿,这个异想体的计数器就会由“1”变成“0”。趁着那个主管还没有发现自己,要尽可能地制造些混乱,好等着看“好戏”!真是有趣啊! “开始欢呼吧”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声音。它觉得这个声音特别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它就是想不起来。或许是哪个异想体因为计数器归零正在发动异常吧。可恶,居然让其他小丑捷足登先了,它也不能落下!“开始欢呼吧”这么想着,加紧干扰逆卡巴拉计数。 突然,“开始欢呼吧”注意到一阵耀眼的蓝光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像是一根速度飞快的长矛。它根本来不及撤退。当“长矛”贯穿了它的身躯时,它突然想起来这个声音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了…… “魔弹射手!你能不能瞄得准一点儿再开枪?!”即便是隔着显示屏,x也依旧能够听到小红帽雇佣兵气势非凡的怒吼。 【靛蓝色的正午:清道夫】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清道夫就像是藏在房子里的老鼠或是虫子,等时间一到,他们就窸窸窣窣地钻出来,等待着享用一顿美味大餐……”x看着监视器内黑红色的几个身影,自言自语着。 “首脑的家伙们,一群混蛋。” 解决虫子,除了杀虫剂,还可以使用其他手段,比如说——天敌。 大鸟提着灯火闪耀的灯笼,在昏暗的走廊内游荡。原本异想体状态的大鸟十分庞大,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会使这个走廊震颤。那些散发着金黄光芒的眼睛正在凝视着某处,他在安静地观察,他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那几个有红色痕迹的身影上。主管说过,这些清道夫是首脑派来的,首脑是坏家伙,而清道夫受命于首脑,自然也不是好人。大鸟若是想要保护公司的安全,就必须将清道夫全部清理掉。就像是鸟儿清除枝叶上的蛀虫那样。 在清道夫们对在公司中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类感到疑惑、烦躁和紧张的同时,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他们即将面对什么。他们用自己独特如活动的死水那样的声音彼此交谈着。他们没有找到食物,供养不了家人,但他们不愿意相信会在这里空手而归。这里是脑叶公司,是一个翼,这里不可能没有人类存在,不可能如此冷寂荒凉。 “咚”“咚”地面在颤动,而且幅度越来越大。有异想体出逃了?或许是的。清道夫们注意到了那些闪闪发光的金色光点,那些恐怖的眼睛。清道夫们向来是只对人类下手的,对于异想体,他们并没有任何兴趣。异想体不能吃,可能也并不好吃,家人们可能会身体不适,甚至可能会生病。 清道夫与异想体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也许那只大鸟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但当其中的一个清道夫的脑袋像是除草一般被大鸟巨大的喙拔下来时,他们并不那么觉得了。清道夫的惨叫十分凌厉,燃料和其他液体洒落了一地,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像钢铁和血肉组合起来,又被弃置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清道夫们很团结,但是这个场景不可能不让他们害怕。他们救不回那个家人了。他们试图和那个大怪物战斗,试图为那位家人报仇,但那是徒劳的,他们的结果一样,脑袋一个接一个地被咬下。 有一个清道夫落单了。他独自一人地游荡着,对于其他家人所遭遇到的一切,他完全一无所知。 在这一路上,他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自然也没有捕获到任何食物。他有些失望,走廊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像是某些时候的街道,要知道,那样的情况很少见,一辈子也很难见上一回。他希望其他家人们已经找到了食物。 清道夫在绿色的廊道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半空中飞舞,那是一只毛色洁白的小小鸟,看起来很可爱,很美味可口。它能作为食物吗?清道夫想着。它或许是异想体,也有可能是人类的宠物也说不定。它看起来真的很美味,虽然它并不大,但捉到一只小鸟作为食物也总比什么也没有好。 他这么想,一边试图去捉住那只鸟儿。但小巧可爱的小鸟却从腹部突然生长出了一个巨大恐怖的喙,恐怖的舌尖上滴淌着血红的唾液。小鸟不是食物,而是猎手。当那个可怕的喙近在眼前时,清道夫知道,他要变成食物了。 part.11 考验降临(下) 【惨白的黄昏:收尾人】 “说实话,我个人认为,收尾人要想真的出人头地,就必须杀出一些惊为天人的战绩。还记得kali吗?她就将自己成就成为一代传奇。” —————— 研发部曾是世界的调律者工作过的地方,蓝色收尾人曾经来到过这里几次。这里伫立着大量黑色的石碑,像是一座又一座坟墓。也许,他能猜到这些坟墓里安葬着谁。 “你好,先生?”一个男性的声音叫住了他。蓝色收尾人回过头去,是一个黑衣白发的憔悴男人,他的背后还背着一副棺材。“这里很少有外人来,请问你是……收尾人?” “是。”蓝色收尾人回答,“你是这里的职员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这里只有我一人,我也不知这是否是暂时的。我相信你也知道,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公司自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公司暂时是无法进行正常的招募程序了,现在人手紧缺。” “当真如此?我可未曾见过哪个翼如此备受冷落,l公司在此之前可有无数人挤破头也想在这里有个一职半称。” “没错,但出现在你眼前的是事实,先生。” 黑衣男子说着,伸出一只指尖,供一只飞倦的蝴蝶停歇。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其他要事,建议你赶紧离开,这里不宜久留。” “为什么?”蓝色收尾人向黑衣男子逼近,“这里为什么除了你之外再无其他人,你是谁?” “我只是这里的职员,我与主管订下协议,为他守护这个部门。”黑衣男子对蓝色收尾人的质问不为所动,语调平淡地回答他的问题。他伸手,蝴蝶开始向他聚集,周围浮动着白色的影子,不断聚拢,那些都是蝴蝶,拍打着脆弱的翅膀,但蓝色收尾人却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种神奇且强大的力量。蝴蝶聚集着,包裹着那个瘦长憔悴的人形,直到蝴蝶开始散去,那个人真实的面貌展现在他的眼前。 “亡蝶葬仪。” 蓝色收尾人说出了那个怪物的名字,将手中的枪械对准了他。看来情报属实,l公司在使用其中的怪物作为职员继续运作,这也说明了l公司很有可能已经和异想体勾结在一起,首脑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亡蝶葬仪依旧不为所动,他的蝴蝶脑袋扇动着翅膀,像是在注视着蓝色收尾人。 l公司的主管未免也太对自己的部署感到自信了,他难道不知道亡蝶葬仪是如此孱弱的异想体?只需自己的几下攻击,这个怪物就会滚回它的棺材里。在之前的几次行动中,他们的事务所早已对l公司内收容的异想体信息了如指掌。 “我对我接下来所要做的向你道歉。”亡蝶葬仪微微欠身。随后,他抬起他胸口前的那只手臂,将手指指向蓝色收尾人。 它想要做什么,在试图用那脆弱的攻击来维护这里吗?蓝色收尾人扣动了自己的扳机。他不会让那个怪物得逞。 子弹与蝴蝶相互冲锋。蓦然间,蓝色收尾人突然注意到,那只蝴蝶不是白色的,而是异样的、令人不安的黑。 —————— 白色收尾人在中央本部的走廊内游荡着。她并不明白,曾经的l公司明明“热闹非凡”,如今却如此冷清,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员工。这样的气息令她感到不安,白色收尾人原本以为她应该习惯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原来在这里啊。”白色收尾人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诡异的声音。她回过头,小红帽雇佣兵与一名穿着正义裁决者的员工正站在她的身后。那个员工的耳朵位置上有羽毛,白色收尾人不太确定他是否是真正的员工,但她认识小红帽雇佣兵,她曾经看见过她处理过委托,那抹凌厉的身姿至今仍然刻印在她的脑海里。 果然,正如情报所说的,这家公司在“光明正大”地使用异想体。 白色收尾人启动了她的加农炮,一团白色的雾气开始在走廊中弥漫。雾气迅速在空间内充盈,填满了整个走廊。在茫茫的浓雾当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白色收尾人更是隐匿在了其中,难以辨识她的身影和行动。小红帽雇佣兵很熟悉那些雾气,她不是没见过员工在其中逐渐陷入疯狂的场景。小红帽雇佣兵虽然不会因为雾气的影响而发狂,但那些雾气令她感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瞥了审判鸟一眼,那家伙倒是冷静,不紧不慢的,那眼睛被绷带封着,也不知他现在的眼神如何。 小红帽雇佣兵扣动了扳机,火光在浓雾中喷射,惊动了在雾中准备离开的白色收尾人。浓雾所带来的精神伤害对这两只精神抗性较高的异想体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审判鸟取下脖子上的天平吊坠,一杆天平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虽然失去了双目,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一切,即便是隐藏自己的白色收尾人,他仍然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位置。 “你要到哪里去,你私自闯入这里,抱有何种目的?”他质问她,像法官在质问有罪者。 白色收尾人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来自审判鸟身上的一股压力。他看起来很强,甚至令她这样的一个收尾人感到恐惧。而此时,小红帽雇佣兵也找到了她。白色收尾人咬了咬牙,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几番较量下来,情况对白色收尾人略微不利。白色收尾人对灵魂伤害的抗性不高,审判鸟的攻击让她感到吃力。原本伤害就较高的小红帽雇佣兵,就算被抵消了一部分伤害量,但她仍然相当具有威胁性。这样下去,白色收尾人清楚,她将很轻易地就被击败。 不能就这么地…… 白色收尾人突然停下了战斗的动作,双手合十,合上双目。她的武器缓慢地离开了她的手,逐渐悬浮于半空当中。她虔诚地跪在武器的前方,开始进行祈祷。 “她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敢这么无视我们?”这对她而言是一种不尊重。小红帽雇佣兵见状,再次拔出了手铳,向白色收尾人射击。 “不……等等!” 等到审判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头之后,已经拦不下的小红帽雇佣兵的子弹了。 “该死!”小红帽雇佣兵咒骂一声。子弹明明打在了白色收尾人身上,受到伤害的却是她自己。 “切勿轻举妄动。只要我们静待她的祈祷结束,就能够将其镇压。”审判鸟向后撤步,在远离白色收尾人的地方安静观察,再一次举起天平。 “好吧,听你的。”小红帽雇佣兵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白色收尾人,随后也跟着退到一边去。 —————— 黑色收尾人在记录部中来回踱步着,在纯白的背景之下,他就像一个污点那样显眼醒目。他不明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前进,使他在休息室和走廊之间的大门前踟蹰。他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收尾人,究竟是什么在影响他的心智,阻碍他的行动? “请过来吧,迷失的孩子……”他听到这样的声音在不断互换他,但他却在抗拒,这是他的理智在抗拒。那个声音在不断地引诱他,他的理智就越觉得前方不能靠近。但他却想要靠近。两个想法的交锋实在令人矛盾。 “你……是谁?” “一位引路人。可爱的人儿啊,为何要抗拒?跟随我的指引,请过来吧,我将向你展示,何为真正的力量。” 那声音是威严的,是正义的,是饱含希望的。黑色收尾人的记忆中很少有这样的声音,在他的印象里,很少有什么事充满着希望的。 “来吧,跨过那扇门,来面对我。” 他选择了去相信,而不再抗拒。 他看到了光。光芒中的是一个神圣的人,他的背后伸展出圣洁的羽翼,他高举蛇杖,用猩红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是神吗?是真正的神吗?在很早之前,黑色收尾人已经摒弃了他的信仰,正是因为他不再相信神的存在,才走上了收尾人的道路。很多收尾人都是这样,他们从来都不相信神的存在,如果他们相信,那么最初他们根本不会想要去当一位收尾人,而是老老实实地听从神的安排。 黑色收尾人几乎快要向他下跪。但很快,理智回归了他的意识。他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是这家公司里的怪物变成的人。黑色收尾人很难想象他的真实面目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但无论如何,那绝对会使正常人发疯。 那个神圣的人——白夜也注意到了黑色收尾人充满警惕的目光,他有点不满地挑了一下眉头,但依旧还是选择继续伪装。他做不到像一罪与百善那样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那种真正的圣人的模样,但现在的他需要一个人类,成为他的使徒,为他所用。 很快,白夜也将自己的计划推翻了。黑色收尾人率先挥出了勾爪,这番无礼的举动定会激怒白夜。他挥动蛇杖,以杖抵地,黑色的棘刺从地面蔓生而出。敏捷的收尾人跃起至半空,棘刺却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轨迹,追寻着他,抓住了他,切割了他。 “愚昧的蝼蚁!放弃成为吾之使徒的机会,真实愚蠢至极!”他嘲弄地看着他,冷酷地看着血液浸染着地面和棘刺。他真想扒下他的面具,好欣赏他痛苦的神情。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黑色收尾人拖着奄奄一息的身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武器贯穿了自己。他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尤其是怪物。在武器穿透黑色收尾人的那一瞬间,强烈的共鸣从他的身体中爆发出来。这样的同时,也宣告着一个收尾人生命的终结。 “这就是你所谓的手段?”白夜勾起嘴角,感知着逆卡巴拉能量的熔毁。那些异想体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群与蝼蚁相差甚微的事物,区区这样的手段可难不倒他。 —————— 那个人很和善。那是十分纯粹的善意,和之前的那些只会向他挥舞武器的员工不同,那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舞台上的人,用指挥棒勾勒出一条又一条蓝色的线,像是在作画。他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但他没有任何敌意,他的声音很和蔼,轻轻地招呼他坐下,与自己一同欣赏美妙的乐曲。 事实上,红色收尾人不懂音乐,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收尾人很少有时间去摆弄那些其他东西,尤其是像他这样一定要努力接取委托挣钱的人。他没有忘记任务,但是……他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照道理,哪怕员工也是人类,也不可能有这样令他安心的感觉。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曲子很好听,很容易令人沉醉于其中。他坐在那个和善的人身边,试图向他开口询问什么。但他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轻轻地将食指放在唇边,意识他噤声。红色收尾人也不再好意思向他开口了,便转回自己的脑袋,安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人演奏。 这些员工可真是奇怪,他们这样做,主管不会埋怨他们不好好工作吗?红色收尾人疑惑地想,同时也有些羡慕。 “接下来就是第三乐章了,”那个和善的人突然对他说道,“你是想继续听下去,还是离开呢?” 红色收尾人微微想了想。 “还是……听下去吧。” part.12 一天的结束 储存pe-box的能源管道被一点一点地灌满,当储存的最大值到达时,x下达了指令:可以结束当天的工作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异想体参与工作的缘故,今天的工作效率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来得高。也许可以让他们再多工作一会儿,但x今天定下来的峰值只有那些了。达到了就达到了,毕竟对那些异想体员工来说,这是第一天工作,也没有必要再过分地“压榨”,他们中大部分脾气可不太好,还是及时收手吧。 自从人类员工全部流失之后,员工宿舍也被弃置了许久,异想体员工大多都喜欢留在公司内部,自然也没什么投入使用的时候。而x自己也通常待在主管办公室里,他需要盯紧其中的某些家伙,否则他可不敢想象稍微的一个疏忽会引发什么样的大问题。 时间正好是正午的十二点,他们用半天的时间就达成了指标。虽然现在已是中午,但x并未感到丝毫的饥饿感。事实上,自从工作开始,能源开始被产生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到饥饿过。在此之前,x尝试着吃掉了很多东西,但他依旧很饿。他没有困意,也不怎么需要一些看起来必要的休息。他一直都精神得很。 x离开主管办公室,来到了控制部。 “百善先生,今天上午工作感觉如何?”x问道。他注意到一罪与百善的手中握着一个小册子,“那是什么?” “今天的工作相当顺利。”一罪与百善回答他,并将手中的册子展示给他看,“这是今天的工作记录,我依稀记得员工似乎都要留下工作笔记,于是我便把今日的工作内容留在了这里。” “真不愧是百善先生,心神如此细腻!” 虽然上面的文字对x来说根本看不懂,但他依旧能够辨识出那应该是英文,不过似乎跟他认知中的文字存在着不小的差别。事实上这也不奇怪,尽管有些异想体是非人的存在,但它们也具有与人类相似的文明。 “过奖了。”一罪与百善微笑着,将册子收入口袋当中,“那么,主管你不去休息吗?” “我……”x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应该要怎么表达,自己变得这么奇怪,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虽然感觉不到疲倦和饥饿的感觉是挺不错,但谁也不能保证,在未来这一切是否会成为麻烦。“我还有点工作要做,那些东西实在是太繁琐了,我想出来逛逛透透气。唉,要是也能够出去就好了。”x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与一罪与百善告别,“我去看看其他异想体怎么样,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乱子。我先走啦!” “慢走。” —————— 为了防止小红帽雇佣兵借着下班时间跑去跟很大又可能很坏的狼干架,x“托关系”把大狼的收容单元转移到了上层。两个waw级别的异想体打架,虽说场面比不上避难所生效时“宏大”,但也绝对不能轻视。 安安静静地在公司内部转了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发生。除了小红帽雇佣兵偶尔实在是看一无所有不爽而跟它打起来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还好。损失向来都是在所难免的,之前员工恐慌时造成的损失也不比异想体打架斗殴来得小。白夜现在也看起来“老实本分”,但说不定这个看起来像天使的恶魔又会在暗处盘算着什么,不过,x总是相信一罪与百善一定能够镇压住他的。 这样的日子未免比以前无趣了不少。异想体毕竟不是人类,不会像人类一样随随便便地死去,自然也就见不到那种濒临死亡的面态。上一次有人死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x一边想着一边路过了韦尔奇乐牌汽水的收容单元门口,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但很快,他倒退着折了回来。 虽说自己不饿也不渴,但是喝一杯汽水有什么影响?x对韦尔奇乐牌汽水的味道好奇很久了。它们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曾经的员工们对它们如此着迷呢?x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眼见四下无人,便打开收容单元的大门走了进去。 韦尔奇乐牌汽水机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城门,而两只滑稽的皮皮虾则是忠诚的护卫。谁知道这个异想体的诞生者是怎么想的呢,居然制造出了这样滑稽的皮皮虾形象。似乎是察觉到了x的到来,汽水机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响声,一罐汽水应声而落。 包装是蓝色的。x取出汽水,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除了“韦尔奇乐”几个字母和皮皮虾的插图以外,这个易拉罐包装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了。打开拉环,咕嘟饮下一口,香甜的味道宛如烟花一样在口腔内炸开。这可太惊喜了,难怪那些员工那么喜欢它!x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这种美味的东西真的不要钱吗!这要是随便在后巷的哪个角落放上一台一定可以赚大发了吧! 在那之后,x就没少去韦尔奇乐牌汽水的收容单元。这之后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故事,然而,这都是后话了。 part.13 意志的融和,存在的独立——天启鸟降临! “主管……孩子!醒醒!”x听到了一个很焦急但却又相当温和的声音,他微微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出现了一个被圣光笼罩着的白色身影。 “百善先生……出什么事了?”x不太清醒地问道。 “控制部出现了异常现象,我们都没有头绪,只有你能试着解决这个问题了。”一罪与百善回答道,“快起来吧,孩子,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x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清醒了过来,一把抓起挂在椅子一旁架子上的白色外套就冲了出去。 “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孩子。”一罪与百善欣慰地说,随后也立马跟了上去。 —————— 其实,x也还想不通,公司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紧急情况呢?异想体出逃自有镇压,异想体员工就算失控也有沉默乐团和一罪与百善这样的异想体帮忙恢复理智。但现在一罪与百善亲自来叫自己起床,自然也不可以坐视不管,人家都摆出这样的态度来了,一定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百善先生说是在控制部,对吧?到底是什么,能够让公司隐藏的强大异想体也摆平不了? 然而,当x来到控制部的休息室时,他也愣住了。这件事情,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摆平。 “这不可能!” 那是通往黑森林的大门。 这扇大门充斥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事实上,可怕的并不是这扇大门,而是从中走出的怪物。 天启鸟,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之一,也是脑叶公司目前所记录的所有异想体当中最特殊的一个异想体。它有大鸟、审判鸟与惩戒鸟的所有含有杀伤性和破坏力的特点,还有它专属的独特能力。它无疑是所有异想体当中最强大的存在之一。它所拥有的破坏力足以摧毁一个世界,若不是当年作为主管的a管理有方,整个世界都将会跟着这家公司陪葬! “大鸟、审判和小鸟,他们在哪里!”x焦急地询问,音调也不由得高了几分。 “他们的状态还好。”一罪与百善回答,“他们现在失去了意识,无法行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至少在当下的状况下这是件好事。” 三只鸟都昏过去了?是因为黑森林的大门产生的影响又加上他们现在拥有一部分人类之身吗?x疑惑地思考着。但现在眼前更加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将这扇大门摧毁,以阻止天启鸟的生成。大门现在已经存在,即便现在能够从研发部取到ego装备:薄暝也无济于事。 “‘一无所有’,小红帽雇佣兵,攻击大门!”x下达指令。两个异想体在收到指令之后立刻动身,他们拥有很强的攻击力,但对于那扇可怕的大门来说,这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它彻底破坏。x现在希望三鸟不要有所动作,不要半路上突然醒来就行了。 “轰——”“轰——” 不详的声响从黑森林的大门中传来。x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黑森林的大门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突破那里,想要来到这个世界。这不应该,这不可能!这一切触及到了x的知识盲区,三鸟现在根本没有进入黑森林的大门。难道说除了天启鸟,还有什么别的异想体也有可能从这扇大门中出现吗?这太糟糕了,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破事发生简直能够让人发疯! “快闪开!” 一只巨大的爪子自大门内部攀上大门的外界边缘,无论那是什么,它都已经有一部分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是一只黑色的鸟爪,指尖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苍白的绷带。x在看到那只爪子时,便能够确定那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他虽然在之前没有亲自参与过脑叶公司的工作,但他见过它,就是它,他不会忘记。地面在震颤,大门隆隆作响。那个怪物正在逐渐从出现。x绷紧了神经,额头冷汗直冒。在场的异想体员工也没有松懈,一罪与百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小红帽雇佣兵也能够切身地感受到那扇门所发出的冰冷的威压。 大门中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那道身影彻底走出了黑森林的大门。x一时之间比方才更加不知所措,因为这个身影和他认知当中的完全不同。那是……人形?拥有红色羽状毛发,被绷带缠绕的面部和其他部分,额前凸出的金黄色眼球,长满眼睛的黑色巨翼,衣着极其相似薄暝的人……x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奇怪这样的状况,“光”的影响产生了拥有独立躯体的自己,也有可能是因为“光”而发生这种事情吗? 那个一切形态特征都与天启鸟一模一样的人形走出了黑森林的大门,在他完全踏进公司之后,大门随即关闭,消失不见。 “大家都先不要动……” x话音未落,天启鸟发出尖啸,挥起锋利的爪子,向首先发出声音的他冲去。“铛”的一声,耳边响起利物碰撞的声响,x被一片阴影笼罩,而挡在他眼前的正是“一无所有”。他的左手化为巨大的刀刃,挡下了天启鸟的攻击。 “一无所有”虽然力大无穷,但恐怕他坚持不了多久,两个强大的异想体力量不相上下。小红帽雇佣兵见状,将手铳瞄准了天启鸟,扣动了扳机。子弹发射的声响马上吸引了天启鸟的注意,他立刻转移目标,向小红帽雇佣兵袭去。x的大脑还处在刚才发生的一切中没有来得及思考,就被一罪与百善牵引到后方。 “别紧张,孩子,保护好自己,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一罪与百善用安抚的语气对x说。 “我知道……” “上面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白夜突然出现在混乱的主休息室内,一脸烦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此时,小红帽雇佣兵和“一无所有”正在与天启鸟打得不可开交。天启鸟伸展着黑色的羽翼,上面的金色眼球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一个个光球犹如脱落的泪滴,向在场的所有目标飞速冲去。虽然眼球所造成的攻击威力不比天启鸟的利爪和巨口来得高,但也依旧不容小觑,侵蚀伤害所带来的疼痛绝非普通。x可以感受到一种深入到大脑和骨髓的疼痛,将心比心,确实是太痛苦了,也怪不得员工们当年一个个都一副想死的模样。如果自己也是员工,说不定也撑不了多久。幸好一罪与百善在场,他的光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温暖又朦胧的治愈感,至少伤痛的感觉能减轻不少,而不至于因此而昏死过去。 天启鸟的攻击激怒了白夜,蛇杖触地,一道带着红环的白色光圈辐射了整个公司,黑中带红的棘刺从地面蔓生而出,缠绕上天启鸟的身躯,锐利的棘刺深深地穿过护甲,刺入血肉当中。天启鸟挣扎着尖叫,扯断了白夜召唤生成的棘刺,额前的金色眼睛中带着敌意和警戒向白夜反击。神明也挥起蛇杖,接下了天启鸟的这一击,并召唤出荆棘将其再度束缚,这一次比之前更加严密。天启鸟没那么好对付,要是想解决这一切,就必须……白夜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一罪与百善不由得开始动摇,脚已经迈出去了一步,他知道白夜接下来可能要干什么,但他暂时还没有动手。 “该停止这场闹剧了,”白夜说道,“终结它吧。” “等……” “等一下!” 惩戒鸟扇动着他的小翅膀飞了过来,使得白夜即将挥下的蛇杖止步于半空中。 “天启……他不是有意要这样的!”惩戒鸟大声说,“他是因为害怕和警戒才会乱打人的!” “你说什么?”x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黑森林大门突然出现,天启鸟又以人形的姿态降临,现在惩戒鸟又突然飞出来替天启鸟做解释,这也实在是太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了。 “小鸟说的是真的。”审判鸟不一会儿也来了,“我们能够感觉到他的感受。” “这……等等。”x揉了揉眉心,“等等,一个一个慢慢来。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你们应该有办法让天启鸟停下来不再攻击吧。” “当然。”大鸟说,“相信我们,主管。” x看向一罪与百善,点了点头。 “白夜,放下他吧。” 白夜瞥了天启鸟一眼,不太情愿地收起了自己的荆棘和蛇杖。 天启鸟身上伤痕累累,它颤抖着身躯,局促不安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有过于耀眼的光、凶恶的怪物,还有残酷的神明,以及一个鬼魂一样令人不安的存在。它本以为大门的另一头是一个光明的世界,本以为那道光能够带给家乡和平的一切,却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怪物的巢穴。孤独的它只身来到这里,面对眼前陌生而恐怖的一切,它如果不反抗的话…… 它必须要消灭那些怪物。 它要用自己的爪子和喙撕裂他们,将他们彻底杀死。 但是,它最终还是败了……凶狠的神明,那双猩红的眼睛散发着不详的邪光,即便祂看起来是那么地圣洁。祂所召唤出的棘刺所带来的疼痛直击灵魂深处。 要这样孤独地死去吗……它不想这样…… 直到它看到了那些陌生却熟悉的身影。他 他们的身上有家乡的气息,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想要去接近他们,那是天启鸟那一刻的冲动。 “不要乱动,会疼的。”最小的那个鸟儿这么说道,“没事了,你会没事的。我们在这里。” 天启鸟的喉咙中发出一阵微弱且嘶哑的声音,金黄色的眼睛比之前明亮了些许。它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小鸟的身旁,接受着他的安抚。 “我们都在这里。”这句话语不知为何,竟然让天启鸟如此安心。它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他们是它的同族,他们愿意接纳他。黑森林也好,城市也罢,他一直以来都被当做怪物看待,根本没有任何生物愿意接纳自己。但即便如此,它也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使命,守护一切,守护那片黑色的森林…… 即便从来都没有人理解它…… 天启鸟在伤痛中半阖上眼眸,逐渐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 “今天的事情给了我一个很深的印象,因为它颠覆了我的认知。”x坐在主管办公室里,手里捧着一罐韦尔奇乐牌汽水,“虽然我知道在光的影响之下已经发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尤其是在外面,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说法。其实,你们知道天启鸟的存在,对吗?” “是的。”审判鸟回答,“在来到这里之后,我们自然了解之前的那个怪物是什么。” “人嘛,有的时候不能信,所以有的员工就看在你们是‘动物’的份上,就对你们口无遮拦了些。”x对此也完全没有感到意外。异想体有的时候知道得比员工多是正常的事。 “我们在以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大鸟说,“我们在梦境中看到了彼此,也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它拥有我们的特征,却拥有比我们更加可怕的力量。” “它明明在保护大家,为什么要被驱逐!”惩戒鸟突然大喊,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明明我们也做了那么多牺牲,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人理解过我们!” “小鸟,冷静下来。”审判鸟的爪子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大鸟也担忧地看向他。 “我……我没事……” “我们受到了感召,我们在梦境中看到了那扇大门,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而当他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时,我们也被刺激醒来。” “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仿佛就发生在我们的身上一样……” “主管,他已经独立了,他将不再是我们的附庸。但我们的灵魂依旧紧密相连,我们能够感知彼此。” “我想我可能明白了。”x思考了一会儿,“天启鸟现在是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但他仍然与你们有所联系。他或许很早之前就有一些自我的存在,现在他就像是你们的灵魂分离出来的又再一次融合的聚合体,又加上光的影响,他正式降临了。” 就和我一样,x默默地想。 “你可以这么认为。”审判鸟说。 “诶,那既然这样。”x灵机一动,从抽屉里摸出一份协议书,“你们拿去给天启吧,这样他就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啦!” “好的,主管。”审判鸟接过协议书,“感谢你能够接纳他。” —————— “天启,天启你醒啦。” 天启鸟睁开眼睛的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之前那个白色的小同胞。 “你是……同胞。”它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起话来也有些断断续续。 “我是惩戒鸟。”惩戒鸟自我介绍道,“嗯……主管说,按照时间顺序,我也算是你的兄长或是前辈噢。” “兄长……?” “还有审判鸟和大鸟,他们也是。”惩戒鸟说,“你放心啦,我们以后会陪你一起在这里生活的,因为我们是兄弟噢。” “兄弟……” “是真的!就连主管也允许你留在这里了,我们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森林来到了这里,以后你不会再是自己一只鸟独自生活了。我们都在这里!” “我们都在这里……” part.14 红舞鞋与歌唱机 深夜时分,寂静的脑叶公司。 红色的人形身影出现在某个封尘已久的大门前。这扇大门门前已经有好久没有人驻足了。 红色的人形一声不响地凝视着大门。许久之后,她举起了手中泛着冰冷寒光的血斧。红色的身影使劲地砸着大门,发出的巨响足以让整条走廊震颤,但她似乎并不在乎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开门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大门开启的同时,警报被拉响了。但红色的人形并不在乎这些,她不紧不慢地步入房间。 房间里放置着一个方形的物体,它看起来就像被帆布遮盖住的桌子,帆布上布满了灰尘,看得出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理过它了。这个东西被遗忘在这儿的时间很久了,公司没有办法将它当垃圾处理,只能将它单独地封存在此。 红色的身影将物体上的帆布掀开,昏暗的灯光下,巨大的灰色金属仍然散发着曾经的光泽。 “是你吗?” “是我。”灰色的金属盒子突然打开,一个灰发男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是谁?”红色的身影问道。 “这台机器。你是什么?” “鞋子。” ——————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光”的作用影响不小,我也想过它会影响异想体,但我没有想过,它会在异想体的基础上给我再搞些什么异想体出来。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异变体这种设定。我他妈的看起来很闲是吧……等等,我看起来好像还真的挺闲的,那没事了。哎呀,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异变体,都是异想体变的!图书馆里一定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小安在里面怎么样了,但我想,一定也有异想体参与其中。有些异想体平时待在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子里那还好说,现在有的已经有能力走出来了。像百善先生或是小鸟那样的异想体还好,因为他们听得懂人话而且还有理智存在。妈的,有些异想体它纯粹就是杀人机器知道嘛。虽然公司现在没人可杀,但是…….天杀的,没有人知道维修是件多么难的差事!那一天天启鸟来了,我被百善先生一把子撂醒,好家伙,认知直接被颠覆。这还没完,这个月又来了两个,还是同一天出来的。杀不到人就开始撕家,中央本部快被掀了,人现在已经麻了。嗐,不说了,修电机去了。——来自x —————— 当得知“一无所有”抓到了两个“可疑人士”时,x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实际上血压在蹭蹭蹭地往上升。因为早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面目全非的中央本部二区——墙体被剥落,刀痕和各种痕迹四处飞溅;管道被打坏了好几条,维修上一段时间一定是跑不了的;主休息室“受难”的面积最大,虽然没有异想体出逃造成额外的损失,但是…… 头疼。x揉了揉眉心。 “歌唱机和红舞鞋,对吧?”x问那对被束缚着的人形。 “原来你就是主管?”歌唱机的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黑色的眼眶和嘴角中渗出着一些未知的黑色液体。他饶有兴趣地看着x,“看起来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在大多数员工的眼里,你可是一个躲在显示器背后的胆小鬼,一个把他们推向死亡的罪魁祸首。” “剧情需要。”x毫不在乎地说。当然这也的确是事实,如果a当年太过感性,那个计划一定会失败。 “你看起来比传闻中的更加有趣。”红舞鞋紧盯着他,像是猎人在观察猎物,“真想把你切开,看看你的里面是什么模样。” x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光是一个眼神就很恐怖,不愧是公司最让人恐惧的杀人异想体之一。 “我知道你们现在想要把我剥皮抽筋,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们不可以。没了我,你们也会跟着完蛋。”x说,“现在,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哈哈哈……”歌唱机突然发出可怕的笑声,“主管,你觉得呢?我们应该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 “我可以放你们去公司外面杀人。”x说,“我出不去,不代表你们出不去。” “成交。”歌唱机爽快地答应了。 “其实主管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不会说话的异想体,事实上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异想体图鉴有提到过,判断一个异想体的条件之一在于其是否具有自由意志。” “对咯~那么我和她呢,自然也是如此。我们是因为我们的想法变成现在的样子的。我们的梦想出乎意料地一致——我们都想亲自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感受到了异变,我们的想法得到了回应,我们的想法使得我们可以拥有一具躯体,我们有了可以那扇阴冷的大门的权利。” “这样啊……” 因为“想法”而产生的一个新的躯体?x感到这样的说法非常地熟悉。 “主管,你答应的,可不要反悔噢?”红舞鞋可以提醒道。 “当然。”x点头。 “你不应该拒绝么?”红舞鞋笑了起来,“就那么希望自己的同胞被残害?你还真是如传闻中地冷酷无情,主管,你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 x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里希望这两个异想体能够变回以前的样子。还是不会动的东西安分一点,最起码它们不会有一张讨人厌的嘴。 “我还有额外的条件,答应了我才能放了你们。”x说。 “什么?” “我要你们当我的员工。”x微笑着,将协议书递向他们。 —————— “我没想到你会答应他们的请求,主管。”亡蝶葬仪有些不满地说道,“那些嗜血的杀人魔,他们的手段一向残忍,我很难想象你居然答应了他们这样无理的请求。” “主管这么做,想必有他的道理吧。”沉默乐团把玩着手中的指挥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蓝色的弧线。 “我相信那个孩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一罪与百善说。 “我当然还是有理由的……”x小声地解释说,“自从‘白夜黑昼’之后,整个l巢已经乱套了,外面不是扭曲就是什么变\/态杀人魔、无良事务所的收尾人。如果是杀坏人的话,我觉得还好吧,也当做是为民除害了……太扯了,我知道。不过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公司里的一部分异想体需要消耗肉食,比如无名怪婴一类的异想体。虽然我人模人样的,但它们根本对我没有兴趣。每次工作完小精灵们也不会在我身边停留一会儿,它们对我嫌弃得要死……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he级别的异想体还算好控制,而他们既然擅长这件事,就让他们做吧。只要不要引起协会或是首脑的注意就好。” “主管说得也不无道理。” “谢谢理解。呼——不过说真的,我好像有些理解小鸟的感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是有的我都可以给,我都可以给!” 红舞鞋咧开嘴角,血红的嘴唇勾起一个诡异的红月。她举起斧子,重重地砍了下去。凄厉的尖叫立刻响彻了整个后巷。 “我们要的是你的肉!”她疯狂地大笑着,再一次举起了斧头…… part.15 稀缺的资源 “亲爱的ang: 你还好吗,ang?希望你在图书馆一切都好。 还是那个样子,我在公司里,老老实实地当着‘囚徒’。或许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切身体会到你的感受吧。希望你在图书馆能做那些你以前很想做的事情,放开地玩,去看那个世界吧。 这封信件不仅仅只是问候。其实,我有困难需要你的帮忙。 你也知道的,公司内的一部分异想体依旧需要人类来获取最大的能源生产效率,有的还需要人类来驱动。所以现在的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要人。 异想体就算拥有人形的化身,本质依旧是异想体,再像人也没有任何用处,依旧有异想体不会接受。 你能帮我吗?拜托了! x” —————— “致x: 我收到了你的信件。 我并不知道你的本质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和他并不是同一个人。你的信件突然出现在图书馆中,这一点我很好奇,但对我而言,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你说得对,是我忽略了这一点,部分异想体依旧需要人类才能驱动。 我可以帮你的忙,我可以让一位司书回去再一度成为员工。你无需担心员工的生命,没有我的允许,她是不会死的。你可以尽情地派遣她进行任何工作。 祝你一切顺利。 ang” —————— “ang,pansy去哪了?” 图书馆内,rnd疑惑不解地向ang询问。图书馆现在这样封闭的状态,突然没了一个人是一件挺邪门的事。而这些邪门的事,通常都是馆长做出来的。 “我给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ang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 pansy觉得,她的人生是如此地魔幻。 出生在巢中的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原本她拥有一个很好的生活。直到她被脑叶公司聘请的那一天,她的人生就彻底地被改写了。她曾经也和一些人那样后悔过,埋怨自己当初是个傻瓜,一腔热血拼尽全力也要挤进这家公司。如果自己不曾来到这家公司工作就好了,她以前经常这样想,虽然她也不知道其他的翼是否也像脑叶公司这样黑暗。 在脑叶公司的日子里,pansy从一个什么也不懂、依旧在用感情用事的新人一步一步摸爬滚打成为了一个熟练老成的高级员工,但同时,她的心也开始变得麻木,她不再恐惧异想体,也不再恐惧死亡。她不再哀悼死去的同事,而是安安静静地接受来自那位神秘的主管所下达的指令,老老实实地工作、保命。 她原本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类所拥有的感情,她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失而复得。图书馆给了她新的生活,这里有她曾经熟悉的一起共事的同事,还有一个幽默风趣、待人友好的上司。在这里,也无需担忧死亡所造成的的后果,因为馆长赋予了他们无限的生命。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就能维持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到天荒地老。 而现在,自己又回到了这里——脑叶公司,曾经的“地狱”。 她站在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前,茫然地看着其中的一切。所有部门,所有异想体的收容单元被纳入其中,一览无余。 她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她原本以为馆长突然找她只是单纯地给她一封信,她原本以为那是什么新的战斗表徴,结果却没有想到,她在后来会跟着这封信一起被传送到这个地方。 这是梦,对吧?脑叶公司明明已经没了,已经变成了图书馆,它不可能再存在了……pansy不断地暗示自己,却依旧无法逃避眼前的一切——这里就是脑叶公司。 “咔哒”一声,这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一个看起来相当熟悉的人。pansy记得他,她曾经在刚刚入职时见过他——主管。一切悲剧的元凶,视人命为草芥的幕后黑手!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决策,不应该会有那么多人死的! “你好啊,”他带着伪善的笑容,向她招手打了个招呼,“你就是ang调过来的‘新’员工?初次见面,我是脑叶公司的现任主管,叫我x就好。” “您、您好……我是pansy。”虽然发自内心地厌恶他,但是现在不能跟他撕破脸。pansy心里想道。 “你把我当做之前的那个家伙了,对不对?”x突然这么说道,着实把pansy吓了一跳。这个人在想什么?说的话也令人捉摸不透。 “事先声明,我是这家公司的新主管,刚上任没多久,之前那家伙干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x无奈道,“我也是被迫留在这里的,真是头疼。” x的话让pansy一头雾水。“你再说什么?什么新主管?你是被迫的?” x将事情告诉了pansy。“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pansy。你放心,至少我对待员工总比那家伙好,在待遇这方面总不会差的。”x颇有自信地补充到,“毕竟你也是老员工了吧,工作内容什么的,就不用我多说咯。再过会儿就是工作时间了,我先带你去见见即将与你共事的新同事吧。” “新同事?”pansy感到有些意外。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并且都还活着?她不禁对新同事开始期待起来。 —————— “控制部的现任负责人是百善先生,”x向pansy介绍道,“我相信你对他并不陌生。” 她当然不陌生。眼前的这个人与那个异想体极其相似,甚至连那种神圣感也一模一样。不过,如果真的是它的话,倒也不用太紧张。 一罪与百善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向pansy打招呼:“你好,孩子。”一罪与百善是公司里唯一一个能够保证安全和善良的异想体,和它相处没有必要有太大压力。 但是,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高个子……就太有压迫感了吧。 “这位是天启。”x说道,“虽然是现在的这副模样,但他的确是你想的那个‘天启’。不必紧张,也不必疑惑,因为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明白。” 天启鸟伸出了他巨大锐利的爪子,探到pansy的面前。她瞬间就慌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是在跟你打招呼呢,尝试着和他握个手吧。”x提醒道。 pansy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天启鸟的一根指头,几番试探之后确定了,他真的没有任何敌意。她握住那根指头晃了晃,然后颤抖着松开了。天启鸟的手指像巨大粗糙的树枝,她说不上那种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和这种异想体接触真是太过于奇妙了。 “安保部、情报部、培训部由小鸟、大鸟、审判鸟接管,虽然没什么人可以管了。只要不做错事情或者说错话什么的其他都还好,守规矩就行了。魔弹在福利部,他平时喜欢一个人在那,如果没什么要事的话少去福利部。小红帽雇佣兵与‘一无所有’在惩戒部,平时的镇压工作交给他们很让人放心。中央本部入驻的异想体员工是乐团、红舞鞋与歌唱机,到时候我和乐团说说,给你一个眼镜,对了,小心那两个疯癫的家伙。下层的异想体员工,分别是记录部的白夜与研发部的亡蝶葬仪,研发部可以随便去,但务必小心白夜,如果他缠上了你,找一罪与百善就好,现在把你安排在控制部也多是因为这个原因。”一路上,x一边带着pansy逛着公司一边叮嘱她,“最开始你或许会有些不太习惯,但等时间久了之后,我相信你会适应的。” “明白了,主管。” “好的。”x微笑道,“接下来的时间,加油干吧,‘新人’。” —————— “无法死去的人类,ang给了我一个不错的员工。原本我还以为可以顺便找她多要点人呢,不过……算啦,也不是不能用,就是……有点无趣罢了。唉,在这个时候,没想到人类也会变成稀缺的资源啊。” part.16 炎雀入驻 事情是这样的。 x在清点ego武器的过程中,偶然看到一个列表空空如也。是的,只有那一块空着。x当然记得那是什么,他的脑袋中浮现出一只金光灿灿如太阳的巨鸟,不由得愤愤不平地捶了一下桌子。 为什么时至今日这一列表依旧空白?x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a当初明明能够战胜白夜与天启鸟,为什么连一只waw级别的异想体的羽毛都薅不下来?这就是强者的极端导致简单的就不会做了吗?哦,原来是炎雀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来脑叶公司啊,那没事了。 现在,由于异想体员工的收容单元被新提取的异想体所替换,炎雀自然也正式降临了这里。然而,现在要挑战炎雀并获取到荣耀之羽的难度却不比以前简单多少。 原因如下:1、炎雀的移动速度太快,攻击频率太高,不容易锁定目标;2、炎雀本身实力强劲,不好对付。 x原本是有想过要直接和炎雀签订协议使得它能够有条件地服从自己,但是他还是拒绝了这个念头。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会用这么卑微的手段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应该如何镇压炎雀?如何进行战略部署?还是让天启或者白夜直接单刷?不行,损失太大了,x是再也不想接着修理任何东西了。原本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竟然给硬逼着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个技能。 他曾经叮嘱过红舞鞋和歌唱机外出“狩猎”的时候记得带一个维修师或是机械师之类的人回来,千百次强调过了要活的,但不管怎么样,每次他们带回来的总是尸体。后来,就连x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当x对此一筹莫展时,一个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主管!” x能够清晰地听到有一个声音正在呼唤他,但是他看不到声音的源头。 “能不能把头低下来呢,这样子很过分哦。” x低下了头:“原来是小鸟啊,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主管很想要炎雀的羽毛,对不对?”惩戒鸟微笑道,“我可以帮你拿到手。” “欸?小鸟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才不是为了你一个人。炎雀的羽毛拥有比我们的羽毛还要高的温度,可以用来保暖的,哥哥们都变成人类的样子了,怎么可以少一条可以保暖的围巾呢。”惩戒鸟严肃道,“而且,现在又多了天启这样的一个弟弟,作为见面礼,当然也要给他添一条了。” “天哪,你怕不是想把炎雀给薅秃了。”x吃惊,“等一下,炎雀会那么轻易地给你那么多羽毛吗?那种家伙还必须跟它真刀真枪干一架才能得到它的羽毛,你独自与它战斗还是太辛苦了。” “不要小瞧我。”惩戒鸟转身,“既然主管这么不相信我,那我就不用给主管带一根咯。” “啊!等等!小鸟最厉害了,我信,我信。”x慌忙抱住大佬的大腿。 自己的脑袋真的是!别看惩戒鸟生得一副小巧玲珑的模样,他可是公司当中最恐怖的存在之一啊! x目送着惩戒鸟自信地进入了炎雀的收容单元。在大门关闭后,他还是有那么点担心小鸟的安全。 炎雀真的不会伤害到他……吧? —————— “呛呛~”惩戒鸟将手中金灿灿的羽毛放在x眼前晃了晃,“我做到了吧~” “天哪,小鸟真是太厉害了!”x接过羽毛。 这光泽,这触感,这温度,绝对是新鲜的、刚出炉的炎雀羽毛! “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 “不行,这是秘密。而且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做得到哦~” “啊……好吧。”x有些小失落,“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凑齐所有ego了!” “等一下,主管。”惩戒鸟突然叫住了x,“那个……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到的都可以!” “炎雀它想要工作。” “什么?”x怀疑自己听错了。 “炎雀想要工作啦!”惩戒鸟又重复了一遍,他以为主管是没有听清楚,“而且它还说以后也可以给你羽毛。” “真的假的?!”x又惊又喜,他真不懂为什么炎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该不会是梦吧? “是真的!它亲口跟我说的!”惩戒鸟大声道,“主管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啦。” “不,我当然愿意,有异想体愿意加入我们,这是好事。”x说着,从袖口取出一份协议书,“那我还要再拜托你一下了,小鸟,你跟炎雀比较熟,就由你来带它加入吧。” “好的,主管!” 之后,炎雀正式加入了公司。和其他成为异想体员工的鸟类异想体一样,炎雀依旧保留了一部分原本的特征,尤其是他闪耀的羽毛,爪子一类。他就像是一团行走的火焰,无时无刻都散发着高温。不知道让他去对冰雪女皇工作会发生什么有趣或奇妙的反应呢? “你对你的工作有什么要求吗?”x问。 “我的要求不多,我希望能留在安保部。”炎雀回答道。x觉得他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心。 “好吧,以后你就和小鸟没事就在公司巡一巡,然后就是对其他异想体的工作,生产能源,内容不多。”x说,“还有,你答应我的。” “知道知道。” —————— “主管!”主管办公室的大门几乎是被人粗暴地撞开,更让x感到意外的是,这么急躁地来这里的居然是大鸟与审判鸟。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要把炎雀安置在安保部!”审判鸟一改平时沉稳的风格,无比焦急地询问着x。 “炎雀太危险了,小鸟随时都有可能受到伤害!”大鸟也应和着审判鸟。 看到这样的场面,x也不由得愣住了。他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两只鸟反应这么大,炎雀和惩戒鸟看起来相处不错,为什么会引来大鸟与审判鸟的戒备?虽然炎雀出逃时是会对与他同处一室的所有单位造成伤害的,但协议书明显削弱了他的一些会带来负面影响的能力,理应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才对。 尽管x向大鸟与审判鸟解释了一番,但他们似乎并不太愿意接受。无奈之下,x在提出把炎雀安置在情报部之后,两只鸟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虽然x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或许……应该不是自己应该掺和进去的事情。 part.17 小小尸山 “主管,尸山丢了!”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把x吓得口中的汽水都给喷出来。 “什么?!” —————— 一天的工作还未开始,但pansy已经早早起床,整理装束来到了公司。她很自然地走进了主管办公室,等待着主管过来点名,下达工作开始的指令。主管虽然不在办公室里,但监视器仍然还是开着的,潘西可以通过监视器看到整个公司设施还有每一个异想体收容单元的样子。 可爱的小萝莉蕾蒂希娅,神秘的碧蓝新星,优雅的月光女神……pansy一排排望过去,突然,她的眼神停留在了一间收容单元上。 这里面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她疑惑地挠挠头。这里好像是微笑的尸山的收容单元吧?就算是出逃,就是微笑的尸山那样的体型造成的动静绝对会把整个公司都给吵醒的吧?pansy眨了眨眼睛,不,自己并没有近视。 尸山好像……丢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丢了? “诶,pansy今天来的这么早啊,精神不错哦。”这个时候,x来到了主管办公室,手中还握着一罐汽水,“你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吗?” “主管,尸山丢了!”pansy回过头。 “什么?!”x吓得口中的汽水都给喷出来,“让我看看!”他扑向监视器。在他确定自己也没有近视之后,更加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会消失!” “我也是这么想的。”pansy回答道,“可是……它就是消失了。” “你们在找微笑的尸山吗?”主管办公室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音。x与pansy回头望去,红舞鞋已经站在了门前。 “你怎么知道?”x问。 红舞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团黑色的物体,将它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是这个吧?” 红舞鞋手中的黑色团子动了几下,突然张开了血红色的大嘴,把pansy和x吓了一跳。x稍微扯了一下外套,试图缓解一下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是尸山,没错。” “您确定?”pansy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凶萌的黑色的团子和自己见过的尸山明显不是同一个品种,倒不如说,两个版本的尸山气质根本就不一样吧。 “这样的牙口,绝对是尸山。”x自信道。他转过头问红舞鞋:“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今天出门就低头看到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在咬我,看它圆圆的挺可爱,就把它捡回来了。本来还打算养着看看哪天肥了再喂给歌唱机的,你们要的话就给你们了。”说完,红舞鞋将尸山扔在了桌子上。黑色的圆球弹起又落下,好不容易站稳的尸山又马上就伸直了它短短的小腿立了起来,张大嘴巴威胁着眼前的所有人。 x探出两根手指头,轻轻地将小小尸山揪了起来,看着尸山在半空中扑棱着小短腿,不禁发出一声轻笑。x将尸山放在自己的手中,掂了掂,又抛了抛。“真是可爱,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嘛。”他感慨道。 尸山被x把玩得晕头转向,在x的手心里坐了下来,也闭上了那张“血盆大口”,缩成了一个标椎的圆团子。 昔日aleph竟然被如此玩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pansy在心里感慨着。 —————— “这个是微笑的尸山?”白夜不屑地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他将团子拎起来,看了几眼,道:“不是说挺大个的,还吃人吗?一下变这么小,还能保证它是个aleph级异想体么?” 尸山在白夜的手中瑟瑟发抖,两只小短腿无力地悬在空中。 “白夜,把它放下。”一罪与百善严肃道,“你吓到它了。” “好好好,我放。” “既然尸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它?”小红帽雇佣兵亮金色的眸中闪烁着犀利的闪光,她的身上明显弥漫着狩猎者的气息。 “打住,打住。”x连忙护住尸山,“人家都已经成了这个模样,还是找个地方先把它关起来吧,万一哪天乱跑不小心被你们给踩爆了或是吃了怎么办……” “那还不好?”白夜轻声嘀咕着,但仍然对上了一罪与百善严肃的目光。 —————— 小小尸山现在被安置在一个仓鼠笼子里,被x像真仓鼠一样养着。虽然平日里就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里,但是只要是嗅到了血的味道,它就会开始疯狂地啃笼子。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这样体型的异想体真的没什么杀伤力…… “主管!它咬我!” —————— 在小小尸山待在笼子里的这么长时间中,让x感到好奇的是,尸山始终保持着迷你状态。 “这是什么新的异常现象?”x饶有兴趣地看着笼子里的黑色团子。 “你喂过它了吗?”pansy突然问道。 “……难怪最近这几天总感觉忘了点什么呢……” 等等!x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原来的尸山只要吞下一具尸体,就能够生长出一个附体…… “不行,这孩子不能喂!它会变成球的!”x坚决道。 “可是,主管,它本来就是球啊……” —————— 红舞鞋路过了主管办公室,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明显却又细小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打算离开这件办公室,却因为力量太小而无能为力。 x平日里很害怕像红舞鞋、歌唱机、小红帽雇佣兵这样子疯狂到令人害怕的异想体员工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鬼知道他们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干些什么。在门口贴血手印,留下刀痕或弹孔,这些都是低级的伎俩…… 红舞鞋的嘴角咧开了一种常人无法触及的诡异幅度,她动作轻盈地推开了门,并握紧了手中的血之渴望。 “亲爱的x主管,您在里面吗?” 办公室里空空如也,红舞鞋看到主管办公桌上的一个黑色笼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她靠近主管办公桌,不禁发出了笑声。 “可爱的小肉球,被主管关在里面很不好受,想出来玩吗?”红舞鞋提起笼子,用自己的手指轻轻逗弄着里面正张开巨口的小小尸山。尸山似乎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竟然咬了一口红舞鞋的手指。 “唔。”红舞鞋并没有将手指缩回去,她看了看小小尸山沉思了许久。她的斧子和衣服上可还都是血迹,不过因为都是血红的,血在上面的痕迹不够明显罢了。红舞鞋也知道,微笑的尸山能够感知到血的味道。 “啊哈哈,可怜的小肉球,你一定是饿坏了,主管一直都没有让你吃过东西吧。”红舞鞋打开笼子,将小小尸山捧了出来,“跟我走吧,我会让你吃得饱饱的。” 红舞鞋愉悦的笑声再走廊中回荡。 小小尸山兴奋地张大了嘴,喉咙里时不时能听见一阵喘息。它即将得到它所渴求的一切。 —————— 剧烈的震动惊动了整个设施内的员工和异想体。 “是地震了?”惩戒鸟挥动着他的小翅膀飞在半空中,剧烈的震动让轻巧的小鸟很难在这样的地面上站稳。 “不,不像。”审判鸟冷静道。 “显然,有什么大家伙来了……”大鸟的眼睛散发着光,直勾勾地盯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不好!快走!这一次绝不是一般的大家伙!” —————— 小小尸山恢复了原状,重新变回了微笑的尸山,然而大家始终不清楚尸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目前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太久没出门吃东西,饿缩水了。 面对“无双”红舞鞋,主管敢怒不敢言。但与此同时,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别让疯子进入储藏室。 part.18 脑啡肽 他记得这个东西。 x晃了晃手中的一管绿莹莹的药物,安静地盯着它,隐隐约约之间散发着诡绿的光芒。 这是x偶然发现的,当时的他只是在安保部逛了几圈,就发现了这些遗留下来的脑啡肽。事实上,公司内沉迷于这样东西的人不zach,而且是远远不止。但情有可原,因为在这样压抑的工作环境之下,必须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员工们的一种“精神抚慰剂”,棘刺公交太过于危险,而脑啡肽正是这个“不错的选择”。 x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脑啡肽的感觉,他自然也体会不到员工们在药物的作用下所感受到的一切。他对这个好奇很久了,它们看起来还能使用…… x将尖刺捅入了自己的皮肤当中,绿色的液体被一股股地推进体内。 好像没什么事。x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感觉,除了针孔的位置有一点微小的疼痛以外。看来脑啡肽对自己没有用处,算了。 —————— “孩子,你怎么了?”一罪与百善忧虑地看着x的脸。今天的x很不对劲,这从外表上已经可以观察出来。 他注意到x的眼睛颜色发生了变化。之前的他一直都是黄中带绿的眼瞳,而现在,整对眼球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绿色。 “我一直都很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x回答,“我的脸上有什么嘛?” “你的眼睛……” “眼睛?”x找了一块玻璃,对着里面的自己细细观察,但玻璃中的自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自己最近睡眠不错,眼睛里也没有特别凸出的血丝,总的来说,就是相当正常。 “我的眼睛没有什么事,谢谢百善先生的关心。”x微笑道,“开始工作吧。”说完,他朝一罪与百善手中的工作记录,以示告别。 “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吗……” —————— 也许自己的确有些不对劲,但是镜中的自己却又是如此地正常。x独自一人待在主管办公室里,烦恼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在对蕾蒂茜娅进行工作时,小女孩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小女孩的眉眼之间满是抗拒与躲闪的神色,很难不让人看出来她今天似乎很不喜欢x。对蕾蒂茜娅的工作结果也是不出所料的差。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到害怕了吗?x回想起了工作开始之前一罪与百善对他说过的话,在离开收容单元后他再一次对自己进行了检查,依旧一切正常。 而接下来在对阴的工作过程中,被莫名其妙地当做了威胁对象,遭到了阴的攻击,幸亏离开得及时,才避免被造成重伤。当然,工作结果出奇地差。 今天在不少异想体那里碰了壁,进了谁的收容单元谁就工作结果差。x自己相当于今天没产出多少能源出来,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系列怀疑。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是他们出现问题了,还是自己出现问题了? 今天到底怎么了? —————— 可恶,好饿……今天的工作表现太糟糕,生产的能源太少了…… 饥饿与疼痛并存,x强忍身上的不适感,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努力地让自己尽可能地减轻些痛苦。 好想吃东西,新鲜的东西……滴滴哒哒地滴下汁水,鲜美多汁的…… x咬下了自己的手指。 —————— “主管,听说您……”pansy打开了主管办公室的门。 “主管?” pansy尽管在以前见过不少这样会引起生理不适的画面,但条件反射地,她依旧被吓到了。她难以置信又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空气是如此寂静。细细聆听,有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像是某种东西在啃食的声音。 “主管,你在做什么!”在许久的沉默之后,pansy终于回过神来,她踩过地板上那些斑驳的血迹,冲到x的身边。主管竟然在吞食自己的双手,而且是硬生生地将肉撕咬下来!这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绝对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pansy拉起x残缺的手,上面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液从伤口汩汩涌出,一部分保留的皮肤可以看到深浅不一的牙印。 主管为什么要这么做! “pansy……”x轻轻地叫了一声pansy的名字,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弯起的双眼像是一对绿色的弦月。“我好饿,又好痛……好想念妈妈还在的时候,大家都在的时候……我很久都没见过她了,我好想她……” 一边说着,x的嘴角逐渐涌出一些绿色的液体,慢慢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变得污浊不堪。x的喉管中,那些绿色的物质喷涌而出,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被侵蚀殆尽了。 这些绿色的物质让pansy不由得想起了脑啡肽。 “主管,该不会……主管!你等等……我去找百善先生!” —————— 当x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里,身上还通着一些管子。他忘了自己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躺在这里。自己的手被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包裹着,x不知道自己的手发生了什么,现在自己的手变成这副模样,实在难以行动。 “孩子,你终于醒了。”一罪与百善轻抚x的头发,“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百善先生,我之前怎么了吗?” “你注射了脑啡肽。”一罪与百善说,“脑啡肽对于人类能够起到很好的镇痛作用,以及为人类提供愉悦感。而当脑啡肽作用在你的身上时,情况发生了改变——你变得反常,这不是好事。你做了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孩子?”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x摇摇头,“是我把我的手弄成这个样子的?” 一罪与百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现在根据员工pansy的提议,你必须被禁止使用脑啡肽。”审判鸟站在一边说道,“这样的物品必须禁止,人类不应该使用这样的东西作为药物使用。” “要是晚一些发现,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你现在能待在这里,是因为pansy那孩子的及时发现。” “嗯……” part.19 诺斯费拉图 “这是……” x眯起双眼,疑惑地看着显示屏。新的异想体来到了公司,替换了异想体员工的收容单元。而这个异想体是完全陌生的异想体,x从来都没有见过它,其他异想体也对它知之甚少。情报部的数据库中,关于它的情报也是微乎及微,除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再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x紧急调取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一些红色的生物模糊了画面,看得出来它们在以非常迅速的速度移动。在那些红色的残影当中,有一个人的身影。 x又看了看显示屏。那个陌生的异想体拥有一副非常俊美的外貌,身着欧式旧贵族的着装,看起来相当正式。它拥有一双血红的双眼,精灵一样的耳朵,深棕色的头发还挑染着两条红色。在公司“颜值最高的异想体”的排行中,这个家伙一定榜上有名。 反正这个异想体肯定是“01”分类的了,对吧。x想道。如果是人形异想体,工作难度不会太高,大部分人形异想体都能够进行沟通,也比其他异想体更容易理解。从他的样貌和影像来看,可能是个吸血鬼? 这是公司第一次收容一个“吸血鬼”种类的异想体。本来吸血鬼是一种非常经典的生物,但是在都市当中却很难看到他们的踪影。他们的样貌酷似人类,很少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再加上后巷混乱不堪的环境,所以吸血鬼要是想要混在人群里面非常地容易。想到这里,x又想起来,红舞鞋和歌唱机不是说外面曾经出现过一个类似吸血鬼的扭曲吗?叫什么“血红之月”来着,不过后来也被收尾人给处理掉了……外面的世界真是令人好奇,也难怪ang一直很想出去看看。 x拿起了工作笔记,离开了主管办公室。 —————— “新来的异想体给你安排在了中央本部二区。”白夜说道。他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力量居然会被用来做“搬家”这样平凡的事。但也正是因为有白夜能够转移收容单元的能力,才避免了公司内因为收容单元位置不合理而造成的潜在风险。 “谢谢。”x点点头。他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走进了收容单元。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吸血鬼。在人类的传说中,吸血鬼是一种拥有魅力却又危险的生物。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在他彻底走进去的那一刻,大门应声关闭。 “你好?”x首先向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眼前的异想体微微看了他一眼,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回应他:“你好。”异想体的一切举止都相当优雅且非常有礼数,颇有贵族风范。 “欢迎来到脑叶公司。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主管,x。我该怎么称呼你?” 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挑起了眉头,似乎觉得对方不认识自己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告诉你也无妨。”它说道,“吾名诺斯费拉图。” 诺斯费拉图?x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那些关于吸血鬼的文学或是影视他多多少少看过一点,“诺斯费拉图”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并不低。和“德古拉”一样,这个名字一样也是吸血鬼的代名词。它是吸血鬼的“始祖”之一,一定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异想体了。 “好的,诺斯费拉图先生。”x在工作笔记上写下,“接下来,我有一些问题。” “还想向我了解更多吗,亲爱的孩子?”诺斯费拉图露出一个微笑,“尽管来吧。” “你的真正力量是什么?”x问它,“你不可能只是单单地吸血,对不对?你有着更恐怖的力量,这个力量甚至会暴露出你真实的面目。你放心,这些东西我是不会告诉员工的。” “well……”它饶有兴趣地看着x,“你的目光相当敏锐。你说得对,这副俊美的外表不过是假象。但是……你能接受真实的我吗?你有足够的勇气与胆识,独自面对一个真正的怪物吗?”它笑着说,眼神越发危险。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将你撕扯成碎片,咬断你的喉咙,吸食你的血液,我会让你失去理智,将你彻底摧毁。所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人类,麻痹大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它的危险等级最低为waw。x心想。影子里有一对巨大的翅膀和无数只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眼球,那是魔鬼的象征。在有些作品当中的设定里,吸血鬼没有影子,也没有镜像。自己眼前的异想体或许并不单单只是普通的吸血鬼,它是一个吸血的恶魔,而且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恶魔。这完全在他的接受能力范围之内,公司里那么多可怕诡异的异想体,也不比它差和隐蔽。 “我知道了。那么下一个问题,”x继续说,“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这个人类带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简单,也许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你是‘始祖’,在都市中有你的传闻。你甚至还有后代,我说的对不对?但你愿意成为‘异想体’,放弃自由,被收容进窄小的收容单元内,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不愧是这里的主管。但很抱歉,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这些,这是秘密。也许在以后,你会明白的。”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x停笔,“后会有期,诺斯费拉图先生。”说罢,x离开了收容单元。 “大鸟,这些是目前已经收集到的有关于诺斯费拉图的信息,你帮忙把它们整理一下吧。”x将工作笔记交给了大鸟。 大鸟自从开始驻守情报部之后,对工作一直都很上心。虽然偶尔会因为他自身的缘故,情报部会时不时地发生断电,而他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却十分热衷于学习写字,也把那些信息整理得井井有条。 “好的,主管。”大鸟看了看那本工作笔记,转了转那些金黄的眼睛,开始准备起了工作。 —————— “唔……” pansy跪倒在地,在一片巨大的阴影的笼罩之下,她捂紧了自己的脖颈。她的脸色苍白,身躯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不断颤抖着。唇齿微张间,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失声了一样,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血液透过指缝之间,慢慢地渗透而出,疼痛让她呼吸沉重,就连眼神也变得黯淡不已。 “不要害怕,亲爱的。”恶魔弯下腰,拿下她放在脖颈上的手。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安抚她。但事实上他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不会有事的。” pansy似乎失去了知觉,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麻木,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正在流泪。现在的她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没有逃离的能力,因为恶魔带给她的伤害剥夺了她所有的力量。 恶魔在她的脖颈处细嗅着那股香甜的气息,那真是一种极大的诱惑,那股味道挑逗得令他欲罢不能。他探出自己的獠牙,再一次地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part.20 被禁锢的循环 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这是她主要的工作内容。 好痛…… 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救救我…… 给我一个痛快吧…… 不想再生不如死地活着……杀了我吧,吃掉我吧……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 像是坠落于无底的深渊,pansy感觉自己的窒息感越发强烈,她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死了也好啊,死了也好啊……只要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她放下了生存的本能与欲望,随波逐流。 “你还不能死噢,pansy,你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呢。”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黑暗中,一对金黄色的萤火闪闪发光。她记得这个感觉。那个原本冰冷的人,现在再一次认识他时又是如此地热情。他与曾经的他判若两人,甚至根本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他相比从前更有温度。 “你要是真的死掉了的话,我可不好跟小安交代啊。” pansy觉得那个人好像在笑,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笑容并不合时宜,但这让她安心。 只要主管还存在,这家公司就不会消失,一切都要继续。无论动用了什么办法,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主管还在,脑叶公司,不可能毁灭。 …… “你终于醒了,我的好员工pansy。” pansy再一次睁开双眼时,主管和一罪与百善正坐在她的身旁。她躺在医疗室内,手中的输液管还未被拔下。现在的她依旧感觉身体无力。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快死了,自己就要“解脱”了,但一个人把她拉了回来,他告诉她她还不能死。 但是她已经死了无数次了。无数次,她像现在这样,在熟悉的病床上醒来。她已经忘了先前的自己都是怎么死的了。在图书馆是这样,现在回到了脑叶公司也是这样。在图书馆,她要与来宾们厮斗,就算在“舞台”上被杀死,在下一场接待到来之前她也一定会重生。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战斗,然后杀死对方,取得对方的书籍。如果以前只是单单地面对着那些武器的话,那么现在回到脑叶公司,她所面对的东西远远比以前多得多——利刃、藤蔓、孢子、鲜花……它们远远比来宾们武器更加致命。哪怕是再谨慎,也有可能死于非命,而它们带来的痛苦,也是巨大的。 “呼,没想到小精灵们这一次居然胃口大开,在你还没走出大门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往你身上扑。”x庆幸地说道,“虽然比预期的恢复时间久了一点,不过还是恭喜你,pansy,欢迎回来。” “谢谢你,主管。” “谢什么呀,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再说了,上一次要是没有你,估计我就把自己吃得只剩下一个头了呢。”x爽朗地笑道,“抓紧时间休息吧,pe-box可不会自己就产出来。” “嗯。”pansy点点头。她依旧有些神志不清。 “你先好好休息吧,孩子,距离下一次工作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一罪与百善温和地说着。pansy能够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光芒相当地温暖。 “尽可能地,坚持下去吧。” —————— 被无名怪婴吃掉。 成为樱下墓的肥料。 成为“小王子”的朋友,然后被杀死。 对血肉偶像祈祷,然后当场暴毙。 …… 这就是她的工作。一次次死亡,然后一次次重生。死的时候是真的很难受,也的确是难受得想死。但她总会再活过来的,如果她的上一次死亡很严重的话,那么她通常都会在医疗室内醒来,不过,通常情况下,这也意味着那个时候的她在死去之时已经不成人形了。 这也许就是来自图书馆的咒语,是图书馆馆长施加在她身上的魔咒,让她永生不死,得以不断战斗,还有工作。这样的效果一样也被带到了这里来。 有些异想体就是跟人类过不去,有的异想体只对人类感兴趣,有的工具型异想体只有人类才能使用。 pansy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主管到底是不是人类? 脑叶公司的主管应该是人类的。 但是他有的时候表现得并不像人类,他好像不需要吃东西,因为pansy很少看到他吃东西。一直以来,公司的餐厅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用餐。偶尔看到他在进食,大部分情况下也只不过是捧着一罐韦尔奇乐牌汽水在消遣而已。他也好像不需要睡觉,一夜未眠也依旧炯炯有神。 除此之外,他还能让异想体听命于他,甚至有些异想体甚至惧怕他。他总是能够从异想体的收容单元内全身而退,他所带来的感觉,就仿佛他是某个“异想体之王”。 但他应该是人类的,他应该不是异想体。pansy一直以来都这么认为。这一切很矛盾。pansy选择将主管当做一个拥有特殊技能的人对待。毕竟,他是主管,毫无疑问,他是这家公司最清楚所有异想体的人。 她知道为什么主管需要她。脑叶公司最需要的往往不是什么优秀的员工,而是一个又一个可以消耗的“炮灰”。 —————— 她该去工作了。 pansy收到了新的异想体降临公司的消息,主管已经收集到了一些基础信息,剩下的一些深入工作需要她来完成。她理解主管,不是因为他不想去送死,而是那个异想体对他没有兴趣,哪怕是主管求着它杀他,它也绝不会动手。这个情况在之前是确实发生过的。如果异想体不动手,就很难了解到它的伤害类型、具体的威胁等级,以及它具体的能力和行动方式。 这样的工作必须要她来做。 主管说过新来的异想体是人形,沟通难度不大,以及,这个异想体是拥有理智的。 她走进了那个异想体的收容单元。那是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此时的他正手托高脚酒杯,安静地悬浮在空中独自享受着。“诺斯费拉图”“吸血鬼”,在工作记录上,主管是这么写的。她有在图书馆读到过关于它的书,它已经是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异想体了。与此同时,他还与陨落的都市之星“血红之月”伊莲娜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果没有错的话,他们是血亲。 他对pansy的到来感到异常地惊喜。一个响指,酒杯应声消失,他一跃而下,来到她的面前。 “如此美妙的气息……”诺斯费拉图微笑道,“欢迎你,美丽的女士。”他牵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优雅的吻手礼。 “你……你好?”pansy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状况,这一切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毕竟很少有异想体像他这样地优雅且礼貌。 “能够在这里见到你是我的荣幸,迷人的女士。”诺斯费拉图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吧?我应该无需再进行自我介绍了。” “是的……诺斯费拉图?”pansy尝试着念出了他的名字,虽然她已经看过了这个名字无数遍。 “嗯。”他满意地回应道,“那么,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pansy。叫我pansy就好。” “pansy,pansy,不错的名字,很适合你。”诺斯费拉图笑了笑,“你打算对我进行什么工作呢,pansy?” pansy长舒一口气,她的手有略微的颤抖。她解开了自己的领带,努力地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诺斯费拉图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兴趣,他在期待她下一步会怎么做,或是说些什么。 “我们……先从本能开始。” 吸血鬼又惊又喜。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品尝过那鲜甜的滋味了。他靠近她,伸出手解下第一颗纽扣,待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于空气之中时,吸血鬼探出了自己的獠牙。 “你做得很好,亲爱的。” “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part.21 列车长 “主管……主管……” x听到有人在他的身旁低语,此时他正坐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在顶上昏暗的黄色灯光的帮助下,勉勉强强可以看出来这是一节车厢,车厢的窗外是一片完全的黑暗,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一般。车厢内看起来相当陈旧,明显有了些年头,除了生锈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因为尘土的堆积而生长出了一些细密的植物,但它们的存在并没有为这节死气沉沉的车厢增添任何生机勃勃的气息,反而衬得此处更加荒凉。 x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来到这里之前的事都一片空白。作为脑叶公司的主管,虽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出于人类本能的恐惧仍然对此感到紧张,人类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恐惧似乎是一种难以改变的本能。 “你好?”x对着空气大喊道,回声飘荡在车厢当中,“有人在吗?” “当然。” 回应x的是一阵低沉却又极富磁性的男性嗓音,x朝自己身后的座位望去,没有。 “我在这里,主管。” 这一次,声音的源头在自己的身旁。面对就坐在身边且距离自己不足十厘米左右的怪异男子,x的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寒冷的寒意,告示着他此人绝非常人。 “不必害怕,主管,我不会伤害你。”那个男人说道,金黄色并且还在发亮的双眼正注视着x,x感觉自己正在头皮发麻。他不是一个人类,正常的人类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眼睛,所以,他是谁?准确地说,他是什么?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看起来像是列车长,上面还有一些怪异的纹饰,看起来是已经腐败发黑的血液沾染上的痕迹,又像是铁锈。他的帽子戴得端正,正中间的纹章上有着一个亮起的光点,像是一个探照灯,不得不说,那光点不在中间看得x很不舒服。公司里没有这样的一件制服,也没有这样的一件ego。x呆滞地注视着他的脸,很奇怪,明明是一张陌生的面孔,x却感到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公司里曾经有过这样的员工吗?死去的员工太多,x不可能对每一个员工都留有印象。 “不要怕,主管莫不是把我给忘了?莫非我给你的印象还不够深刻?”男人笑着说道。他的双眼眯起形成一条缝隙,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黑色头发,扎起来的,是布莱克吗?”x随口问道。好吧,明显不是。在察觉到对方的笑容已经变了味之后,x立马否决了这个答案。 “那么,你是约翰尼?”x又一次试探。说不定瞎说的几个名字就说中了呢。 “不是。” “莱克斯?罗根?丹尼尔?” x一连说出了好几个名字,虽然他自己心知肚明这些估计都是错的。那个男人明显有些气恼了,他一把揪起x的衣领,愠怒道:“你在戏弄我吗,主管?作为一个异想体,我的存在感还不如你的员工?” 异想体?x微微一愣。拜托,谁知道异想体人形化之后都是谁和谁?靠猜有的时候还都不一定能猜出来。金色的会发光的眼睛,黑色的头发……还有这一身制服……大鸟的不会穿这一身的,x想,那还有谁呢? 不安的阴云笼罩在x的心头上,当一辆黑色的列车闯进自己的脑海中时,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是……黄泉列车!” “没错!” 黄泉列车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放下x,重新与他坐在座位上。“准确地说,不仅仅是黄泉列车,同时还是黄泉列车的列车长与售票员。我和外面的那些异想体可不一样,主管,这就是我的身体之一,我的一部分。”黄泉列车补充道。 x顿时不知所措。黄泉列车?这家伙真当是黄泉列车?除了模样看起来不像一个人以外,其他都还好?x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这时,他注意到了他的左手——那是一根看起来已经锈迹斑驳的机械臂。联想起在去找黄泉列车取票时,售票员从窗内探出的那一条瘦长的机械手臂,也许这一点足够证明他的身份了。 黄泉列车的取票口在平日里是看不到它的内部结构的,没有研究报告能够找出这一切的缘由。那里漆黑一片,没有人有勇气,也没有人愿意去一探究竟。这辆来自黄泉的列车真的会将人们带进地狱,公司里的员工往往对它抱有敬畏之情。 “你在看什么,主管?”黄泉列车看着他。 “抱歉,”x迅速把视线转移开,“也没什么,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定会感到好奇,不是吗?” “没错。”黄泉列车点点头,“不过,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黄泉列车眼中的光芒似乎让人感觉到他的情绪产生了变化。x当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是自然的,他瞒不了它们。“当然。”x笑了笑,“咱们谁跟谁啊。不过,你也得告诉我,我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黄泉列车笑出了声,“我只知道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了,怎么,终于受不了了吧?你也有疯的时候?” “我有一罪与百善的庇护倒不至于发疯,”x说,“这里应该不是梦境。” 听到这,黄泉列车伸手,狠狠地在x脸上扯了一把。 “痛!你干什么!” “居然还有痛觉。”黄泉列车大笑,“好吧,的确不是梦。” “该死的,我居然没有把手机带来。”x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沮丧道,“那么我应该怎么离开这儿?” “哦?”黄泉列车挑眉,“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一个假设,如果我能够在四盏灯亮起之后发动一列车次的话,说不定可以带你回去。” 瞧他那幸灾乐祸的嘴脸。x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沉住气,等待列车出发。 —————— pansy急匆匆地来到控制部。 “百善先生!”她喘着气,来到一罪与百善面前。 “慢点,孩子,有什么事,我们慢慢来说。”一罪与百善扶住pansy,“你自从上一次被咬过后,就有轻微贫血的症状,凡事不要这么急躁。先坐下,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主管不见了!”pansy焦急地对一罪与百善说道,“本来在收到蕾蒂茜娅的礼物之后就应该向他报告,但当我去找他时,他却不知道哪去了!如果他是去摸鱼的话,应该也还在公司里,可是大家怎么找都找不到。” 一罪与百善思忖了一番。在这段时间内,他尝试着感知x的痕迹。 “我想,我应该知道主管在哪里了。不要担心,孩子,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居然这样子就能知道主管在哪里吗?”pansy惊讶道,“真不愧是您,百善先生!” 突然,一切陷入了黑暗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是跳闸了吗!” ——————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吧?”x喝下一口咖啡。黄泉列车竟然能泡出一手好咖啡,作为一个异想体,这样的技能还挺让人惊讶,没有任何怪味,没有奇怪的材质,相当地正常。chesed要是知道了也许会挺高兴的。黄泉列车自己手中也捧着一杯温暖的咖啡,回答道:“无聊倒是不会。如你所见,列车长的生活就像这杯咖啡一样有滋有味,现在人类科技的崛起,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方便。而且,你的员工都挺有趣,偶尔在买票的时候会跟我聊聊天,他们经常提起你,主管。” “噢,意料之中,他们总会提起我几句的。”x不以为然,“一个坑蒙拐骗技巧精湛、没有良心没有人性、视人命为草芥的背德之人,我相信他们会这么说的。”当然,他自己也是这么评价的。 “真是有趣,我可从没听过有人这么评判自己,他们说的可比你隐晦多了。”黄泉列车说道,“不过,最近这些日子里来的员工,有些奇怪。我觉得哪怕是这家公司的员工,也不会长得太像某个奇怪的指挥家。” “你说对了,列车长,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异想体的。” x抬起头,蓦然注意到帽子上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第三盏灯。 “对了!”x突然惊喜道,“我今天不在,没人下指令,就不会有人来取票!” “我可不这么认为。”黄泉列车笑了笑,“还要咖啡吗?” “当然。你可别幸灾乐祸了,我们走着瞧吧。” —————— 沉默乐团耐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指挥棒,时不时将它举得稍微高一点,观赏它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完美色泽。“我的朋友,你现在看起来相当完美。”沉默乐团满意地夸赞道。 “时间快要到了。”沉默乐团收起指挥棒,从容地在原地消失不见,一个瞬移来到了黄泉列车的收容单元。“先生,我来取我预约的车票了。” “这。”黑峻峻的橱窗里伸出一只机械长臂,将一张黑色的车票递给了沉默乐团,橱窗上方的刚刚亮齐的四盏灯瞬间熄灭清空。 “你今天的声音有些奇怪,先生。”沉默乐团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位优秀的音乐人拥有着极佳的听觉和听觉辨识能力,他能够察觉到今日黄泉列车的声音多了一分嘈杂。 “没有,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黄泉列车的声音在此时又多了一分明显的笑意。 “原来如此,那么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先生。”说完,沉默乐团再一次瞬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收容单元。 在确定沉默乐团已经完全离开之后,清冷的收容单元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对于黄泉列车来说,看到那种希望就在眼前骤然消失的神情,着实是一种享受。尤其是那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时。 —————— “的确是跳闸,没有关系。”在处理完供电问题之后,大鸟向一罪与百善汇报。 “想不到大鸟居然会修理电路?”pansy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异想体还会这样的技能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光靠这一点都不知道能打败多少人类了。 对于pansy的诧异,大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都是主管的要求……我必须学会,否则主管会把我关回去。” 大鸟在之前突破收容时总会引起断电,看来这项技能是必须的。pansy突然想起来以前发生过的异想体出逃。看来这项技能是必须的呢。 “那我们现在去找主管吧。” “别着急,孩子。”一罪与百善从容地说,“告诉所有的异想体员工,先暂时休息到主管回来吧。然后,我们在这里烧一壶茶,安静地等那个孩子回来。” “?好……好的。”虽然pansy很疑惑,但她还是听从了一罪与百善的话。百善先生从来都没有骗过人,他是公司里最值得信任的人和异想体。 —————— “看来你的等待不是徒劳的,主管。”第四盏灯亮起时,黄泉列车这么说道。他放下了已经空空如也的咖啡杯,起身准备离开。“要跟我一起走吗,主管?一起去看看。” “当然。”x立刻起身,稍微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上了黄泉列车的身旁。 列车的驾驶室也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每一处细节都显示着这辆列车的老旧。x也不敢确定,这辆列车的历史到底有多久了。x看了一眼窗外,那里是一片没有边界的黑暗世界,那里什么也没有。 真是……完全的虚无,会使人压抑到窒息的黑暗…… “这和我印象里的地狱不太一样……?” “当然。”黄泉列车回答道,“这里和真正的地狱还有一段距离呢!抓紧了,主管!” 悠长的汽笛声长鸣,列车剧烈地震颤着,慢慢悠悠地开始移动。x在摇摇晃晃之间握住了一旁的栏杆,它看上去从来都没有清理过,回去一定是要清理一下手上的铁锈了。列车长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操纵着控制台。隆隆作响之间,列车的速度不断加快。 “门要打开了,抓稳喽!”黄泉列车大喊道,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下一站是脑叶公司!” —————— 在听闻到列车的汽笛声时,下层研发部的亡蝶葬仪先生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不知道这一次,会是哪个运气不太好的人呢?” —————— “你就在这下车吧。” “你在开玩笑吗?” “列车一旦发动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主管!否则,就跟我回地狱去吧?”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跳,我跳!” x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摔散架,可是并没有。尽管从一辆高速驾驶的列车上纵身跳下,但这一切并不疼。是有什么东西接住了他?他睁开了双眼…… “主管!” “‘一无所有’!啊,啊……是你啊,哈,好孩子,干的不错……” x拍了拍“一无所有”的肩,在被放下来之后,他抹了一把汗: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今天可真是刺激。 part.22 癫狂的爱意 它应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杀死我,可是它没有。这莫非与我自己的特殊体质有关?可这不对劲,即便异想体们再怎么对我没有兴趣,至少也会进行一次试探,但它什么也没做,甚至连攻击的意图都没有,反而对我有着诡异的亲近…… 这个问题一直留存在x的内心深处,他一直很好奇“一无所有”为何会有那样的行为。 它将那些员工生吞活剥,通过杀死他们学到“知识”。不可否认,随着死在“一无所有”收容单元内的员工越来越多,它所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它的行为举动在某些时刻更像人类,比如——“一无所有”会说话这件事,更加能够突出它“学习”的成效。 它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主管!主管!” 一种拼合而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也打断了x的思绪。“一无所有”冲撞开主管办公室的大门,直直地朝x扑去。虽然签订协议的异想体拥人形之躯,但根据它们的意愿,它们随时能够归为原型。“一无所有”一直都是老样子,如果不是在工作、镇压或是紧急状态,它会一直保持第一阶段的模样。 “慢点,孩子,慢点!”x看着它大喊道。 它很听话,很听x的话。它放慢了速度,在x的面前转着圈,嘴里不断念叨着“主管”二字。 不排除这是由于它吞食了几个受到乖宝波迪影响的员工造成的。瞧瞧他们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过来,‘一无(nothing)’。”x说着,敞开自己的怀抱。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它有一种喜悦的情绪。 “主管!”它一跃而起,在x的大腿上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主管!”即便如此,它也不断重复着这个词语。 “安静。”x做出噤声的姿势。 “为什么?”他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做?” x并不在乎“一无所有”是否会回答他,抒发潜藏已久的疑问比得到答案对他而言更加重要。 “你为什么不……” —————— “主管!主管!你看到了吗?我今天的表现真的超级棒!现在以我的能力,已经可以独自镇压一个he级别的异想体了噢!” melly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她乐观而且积极向上,在这家公司内部是很不容易的事。有的人说她天真,也有的人觉得她可怜。有的人讨厌她,厌恶她不该拥有的乐观,也有的人同情她,敬佩她,羡慕她能够在如此逆境中拥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大多数人无法拥有的笑容。但恐怕,无论是谁,也无法理解这样的“苦中作乐”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的存在,给了melly生存下去的希望与勇气。所以,melly一直在努力,努力着工作并且活下去。 主管是她不断前行的动力。那个神秘的男人让她着迷,无数次的梦境,melly都渴求与他站在相同的高度上,她希望自己能与他相配。她希望能够优秀到自己喜欢的人也可以喜欢自己。 单箭头的爱恋事实上往往会忽略对方的感受。就比如,melly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心其实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的爱就像是石沉大海那样得不到回应。 身边的同事有的也劝她,在公司里谈恋爱,尤其是喜欢上主管,更是一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她的执着使她未曾想过放弃,她傻傻地坚持着自己的爱恋与梦想。 “主管!我今天又一次顺顺利利地从‘一无所有’的收容单元内走出来了,我做得还好吗?” “主管!今天我又成功镇压了白雪公主的苹果,嘻嘻,我厉害吧?” “主管!今天那位被溶解之爱感染的员工不小心逃出来了,不过好在我把他及时镇压了,我做的还不错吧。” 她日复一日地发送着不会被回复的消息。 “主管!……” “主管!……” “主管!……” 她很希望他有一天能够回复她。但是她最终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她曾努力想要生存下去,却终被一个异想体拆骨入腹。即便是再谨慎的员工,有朝一日也会死于非命。她的皮被剥下,披在了一个怪物的身上。那个怪物化作她的模样,用扭曲的声音叫喊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主管!” ——————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关于melly的事情?”pansy疑惑地看着x,接过了他递上前的韦尔奇乐牌汽水。 x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melly,她似乎跟某个异想体有所联系。你知道的吧?你可是在之前活了整整五十天的员工呢,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元老级别的员工吧。难道你不认识她?” “好吧。”pansy说,“melly很喜欢主管,是那种几乎疯狂的喜欢,就跟那些对偶像迷恋到痴狂的粉丝一样。这在公司是众人皆知的事。” “这个我知道。”x说道,“我想知道的是,她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是被‘一无所有’杀害的,但在那场‘事故’发生之前,我们对她在收容单元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你说她和‘一无所有’有所联系,为什么?” “怎么说?你就不奇怪‘一无所有’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吗?” “说实话,不奇怪。”pansy淡然道,“我对那个异想体了解得虽然一定不如你们的多。但我对它有我自己的见解——恐怕‘一无所有’本身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它原来可能应该也是个人类吧,或是诞生于人。但它的相貌实在过于恐怖,过于令人对它产生恐惧。主管,我也说点道理吧,有的时候,我们太喜欢仅凭表面就对一个事物或是人做出判断,而忽略了其他东西。很多人喜欢憎恶女王,却一直忘记她出逃时害死了多少人。人们一直很容易原谅美丽的事物。有的时候,我也思考过,异想体它们会想些什么……” “pansy,”x叫住她,“我很意外。我以为全世界只有我会这么想。” 两人相视许久。 “但总之,你的意思是,无论它杀了多少人,无论它通过这个方式学到了多少东西,但事实上,它是拥有自我的异想体,对吗?” “是的,主管。它所做的一切或许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死去的员工的影响,也可能是它的本心啊。虽然不可否认它或许沾染上了melly对主管疯狂的追求,但这种疯狂明明可以用在别的地方,它可以随意杀人,随意攻击,它为什么不那么做,也许这是它不愿意那么做。” part.23 渔船之行 在不知何处的远方,你听到了海鸥的鸣叫…… —————— 海浪击打着船身,翻起一阵又一阵雪白的浪花,泡沫星星点点地四散离去,像是一群自由的小精灵,无拘无束地飘散在寒冷潮湿的空气中,风又再一次将它们卷起,或许会送它们回家,也或许会将它们带去远方的天空,又或许,它们会是那般地调皮捣蛋,像是一群拿着叉子的小魔鬼,在某人的脸上手舞足蹈…… x也的确是这样被弄醒的,但也许弄醒他的还不止那些小水珠。海风夹带着独属于海洋的腥气,将寒冷也一并拉拢了过来。现在看起来很早,眼前的天空相当晴朗,云量稀少,十分平静。x对那一切是很陌生的,因为他未曾见过真正的天空,他对外界的认知长时间来一直来自虚拟的影像和梦境中。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但是这不可能摸到的,不是吗? 他起身坐起,环顾了一番四周。他在一艘看起来像是渔船的船上,而他正坐在甲板上,一旁的杆子上正晾晒着一张大渔网,x能够闻到空气里还有一股残余的海鲜腥味。甲板的围栏上,站着几只黄嘴巴的海鸥,它们对于x苏醒完全不以为然,根本没有丝毫被惊动的意思,就像是他不存在一般,它们自顾自地梳理着羽毛,时不时地发出几声鸣叫。 这是哪?他怎么在这?他为什么在这? x的心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疑惑。 他站起来,衣服上布满了水渍。他走到栏杆边上,正视前方,他看到了大海,眼前尽是一片碧蓝。真正的大海是这样子的吗?还是说自己依旧在做梦呢?他看得有些入了迷,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哎呦喂,我的海神呐!”x听到了一声惊呼,奇奇怪怪的发音和腔调吓得x起了个激灵,一个踉跄险些掉下去。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某哦中海鲜在讲话。 “你醒啦咋不喊下哥儿几个?来的时候可真把咱给吓坏了,哎呦,你快站远点,可别有掉下去了。”那“人”一边说一边把x往后拉扯。x在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味。他转头看向了他的脸,却对上了一只皮皮虾的脑袋。 如果心中所想可以被具象,那么x现在头顶上一定飞满了问号。 不过……这个有着皮皮虾脑袋的家伙甚是眼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猛然间,一台汽水机器闯进了x的脑袋里。 “噢…….韦尔奇乐?”x脱口而出。 “啊是!”皮皮虾惊喜道,“不过,我是韦尔。哎哟你们也真是,都一个样子,老爱把咱哥俩一块叫。” x恍然大悟:“所以另一头虾是奇乐了。” “对。”韦尔点点头,橙色的胡须摇摇晃晃。 x和韦尔一齐坐在一个木箱上,他看着这个穿着紫色背带工装的大皮皮虾,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离奇的滑稽感。这是他第一次除了取汽水以外和皮皮虾相处得如此之近。这家伙人还挺不错,挺好玩的。 “韦尔,船上还有汽水吗?”x问。 “有,当然有。”韦尔像是变戏法似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罐紫色包装的汽水出来,“嘿嘿,要多少有多少!” “葡萄味……?”x接过汽水,瓶身在他的掌中转了几圈,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被海浪带走的员工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就算死了,死得应该也比死在公司里舒服吧。他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啪”的声响一如既往地悦耳。反正现在人也是被“抓”了,也没有再顾忌什么口味不能喝的必要了。 自己什么时候喝到了葡萄味的汽水?管他呢,说真的,这葡萄味是真的好喝。 x的手肘碰了碰韦尔,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是主管a……” 在韦尔说出那个名字之前,x打断了他:“我不是他。主管早就换人了,前主管人早没了。我是x。” “啊?!”韦尔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两根胡须直直地指向上面,看起来他一时间不能接受,“啊……这,这……你不是?是我记错了?主管明明就长你这样啊?我还没听说过,他还有双胞胎兄弟什么的呢。” “我不是他的双胞胎兄弟。”x扶额,“不过我承认我和他长得确实挺像。” “好吧。不过,对我们也没差,主管反正都是主子嘛,谁来都一样。” 韦尔很快适应了事实。 “那些员工呢?”x问道。 “员工?噢,你说的是丹尼斯他们几个吧,他们在附近的几个岛上工作。”韦尔说着,语气不由得多出了几分自豪,“我们这里呀可漂亮了,物产又丰富,在这里呀,可以好好地过一辈子,啥也不愁!” 真好啊。x心里默默想道。“那挺好。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怎么回去?” “欸?”韦尔愣住了。他迟疑了很久,两粒黑点般的眼珠子直打转。过了许久,他才发出声音:“呃……那个,主管,我也不知道。咱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愿意走。”他看起来有些窘迫。 没有人愿意走这也一点都不奇怪,除非爆发了什么会使人变异或失智的疫病还是其他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谁愿意走?换做x自己他当然也不想走,只可惜,他可能不能离开公司太久。 “没关系,看得出来。”x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那里盘旋着几只海鸟,鸣叫声与海浪声混合在一起使得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这里也不赖,谁不喜欢?也不知道那些家伙到底都用了什么手段,能摇出葡萄味的汽水来。希望我不在的时候百善先生和pansy能够应付得来,公司被拆了的话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在说啥?”韦尔没有听清楚x后面说的话。 “没什么。” “对了,主管,听奇乐说最近来工作的员工都怪怪的,一个比一个吓人。可我看着好像都没啥特别的啊?” x不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韦尔想起了员工们有的时候开玩笑说要把自己和奇乐煮了吃掉时,脸上那无比认真的表情。在某些时候,他都产生了古怪的幻觉——他甚至能够从员工的眼睛里看到各式各样的皮皮虾菜肴。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长长的胡须抖了好几抖。 “我不太喜欢吃海鲜。”x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是,别人总说皮皮虾很好吃。” 好吧。韦尔见x开出这样的玩笑,至少他确定了一个事实——眼前主管绝对不是以前的那个主管。 “你们的生活,想必都是非常自由和愉快的吧,真好啊,我也很想这样……”望着漫无边际的海洋,x突然感叹道。 是的,他很向往自由,他从内心深处羡慕ang离开了脑叶公司,在图书馆能够做她想做的事。他自从降临的那一刻就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即便听闻外界混乱不堪,他也依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他是ang离开之后的继任者,被钦定的“下一任主管”,最初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也能够留下…… “可是,主管,你可不能留在这里呀……”韦尔说道。 “.…..” “你根本没有能力离开脑叶公司,”x突然感到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韦尔似乎变了一个异想体。他用冰冷的语气说着,腔调也变得不似原来滑稽,“你不能与公司断开联系,脑叶公司至今之所以还没有跟随ang消失,并且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是因为你的意志。你的意志保留下了你最后能够生存的资本与存在的证明,一旦你离开脑叶公司,联系被强行断开,公司会彻底消失回归于光,而你也将随之而去。你将会彻底‘死亡’,lobotomy。” x的瞳孔急剧收缩,当他听到“lobotomy”这个词时,“韦尔”所说的一切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你是谁……?”x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你不必在乎我是谁。”“韦尔”冷漠地说道,“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些忠告——没有能力,就不要向往那些虚妄的一切。你和ang一样,是叛逆的造物。你羡慕她首先离开,你羡慕她拥有了所谓的自由,但你根本不知道她所正在经历的一切,一切都有代价,而她正在支付她的代价。你希望你也变成她那副模样,永恒地为你所做的一切赎罪?” x缄默不言。 “我给你看了你想要的世界,现在,把心收起来,好好地回去工作吧……”“韦尔”说着,天色逐渐变得阴暗起来。阴云遮蔽了天空,原本平静的海面在一瞬间风雨大作。 x眼前一黑,后脑勺仿佛被某种利物刺入,剧痛迅速传达了整个大脑。 好痛…… “主管!主管!主管!……” 一阵熟悉的合成声音。一定是它吧。 x并不想睁开眼睛,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我没事,‘一无所有’……”他轻声说道。 那个人说的话一直盘旋在x的脑海当中。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如此斩钉截铁地宣告的自己的命运?他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part.24 故事 “我也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外界的面貌了,不知现在过去了如此之久,外界又是如何的风景呢?” 都市一直以来都是相当混乱的,无论在巢还是在后巷,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其中的区别,也只不过是明面与暗面的区别罢了。 这一次离开公司前往外界的异想体员工不仅仅只有红舞鞋与歌唱机。疯狂的家伙们除了杀戮以外就再也不会注意到别的东西了,这就意味着除了血肉,他们带不回别的东西了。但是那些“别的东西”却是x想要的,因此在这一次,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孩子,我知晓你的心意。”一罪与百善慈祥地轻抚x的头发,“我会遵从你的意愿,为你带来关于外界的记事。” “谢谢您,百善先生!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啦!”x喜笑颜开,给了一罪与百善一个大大的拥抱。一罪与百善就像是一个待他极好的“继父”,从开始到现在以来都是如此,x很难想象现在的一切若是没有他自己应该如何应付。他的存在自然是给了x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极大的温暖与帮助。 —————— 红舞鞋与歌唱机负责杀伐的话,为给寻找故事的一罪与百善则与他们选择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故事,他自然是有的,从世界起源到圣子降生,从旧约到新约,一罪与百善有很多故事。但是这些故事有的终究还是太古老了,现在的世界也许早已与他曾经的所认知的一切大相径庭,那些虚妄的记忆放在今日又能代表一些什么呢?他也应该去认识一下全新的世界了。 后巷素来都是都市混乱的代名词。它是巢与郊区的“边境线”,因此是长期陷入混乱之中的“炼狱”。收尾人、扭曲、协会……这里鱼龙混杂,没有人知道彼此的命运会如何,活在那里的人的也往往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会如何。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身在后巷的人即便是挤破头都想进入巢中的主要原因。 在这里,既没有真正的善意,也没有纯粹的邪恶。所有人的行动向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规则。 在这里,自然也能得到形形色色的故事。 —————— “就他了。”在暗处,一个声音窸窸窣窣地说道。 “可、可是,老大,他看起来怪怪的,那身衣服看起来可不像是一般人啊……”回答的一方声音有些微弱,语气中充斥着怯弱与摇摆不定。话音未落,那个相比之下更加凶狠的声音呵斥道:“可是什么!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够下手的,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了!我们只有拿到他的内脏才能换到钱,没钱的话我们谁都别想跑!” “是、是……” 瘦弱的男孩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从暗处走出。他的步子起初迈得很小,看起来一直都在犹豫着什么,随即,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的步子很轻,若是不注意听,真的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眼前那个白发苍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男孩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握紧了手中的刀刃,朝着那人的后颈刺去—— “你不能这么做,孩子,”那个人背对着他说道。男孩的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牢牢地固定在半空当中。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滴淌而下,男孩的恐惧被不断放大,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手了,自己就这么被牢固地定在原处,一动不动。 眼前身披长袍的白发先生微微转身,男孩看到了他黝黑深邃的双目,他的眼睛看起来是漆黑得如此可怖,就像是他没有眼睛一样…… 好可怕…… 那位先生轻轻地取下他手中的刀,丢弃至一旁。他轻握住男孩的手腕,温和地说道:“你不应该这么做,孩子,这不是你应该走的道路。” “如果你需要的是金钱,你完全可以寻求别的道路。”那位先生继续说道,“比如,告诉我关于这里的故事吧。” —————— 男孩出生在后巷的一条不知名的街区中。这里虽然和那附近其他的几条巷子相比稍微和平,但日子依旧不太好过。这里的居民们大多都很穷,也就是最近的几年以前,有一批人前来回收内脏,他们才能得到一点钱。 最初,这里的居民还算有些良心,他们选择的是“贡献”,即一些老弱病残的人主动供出了自己。他们大多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且觉得自己活得不久,不如借此机会实现一些价值。除此之外,生无可恋的自创者们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至少还有人给自己收尸,虽然自己在那个时候已经不再完整。 但是后来,那些人提高了标准,他们想要收集新鲜的内脏。为了鼓动居民,他们将回收的价格提升了好几倍。 原本没有人敢这么做。直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站出来了,他们没有说谎,那个人拿到那些钱后就立马离开了那个街区,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这条原本还算宁静的街区,一下子变得人心惶惶,变得和其他后巷一样……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被杀死,被掏出内脏。甚至,在这之中,产生了内心变态的杀人魔。杀戮早已不是谋生的出路,对某些人而言,它会带来病态的快感与欢愉。 男孩眼睁睁地看着生活逐渐失控,甚至自己也要加入他们…… 老大是主动前来找他的,他说他那里需要人手。而在那时,男孩的胞妹出现了古怪的症状,也许只有钱才能治疗她的怪病。他的妹妹身上已经长出了很多羽毛一样的东西,这让他很害怕,他害怕妹妹会死去,或是被别人带走。 人多不仅仅力量大,胆量也会随之变大。于是男孩跟着老大去做这件事。这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但这个有些胆怯的男孩依旧拥有着敬畏与负罪感。 上一个受害者在死前一直向他求饶,说着自己还有五张嘴要养,男孩原本有些心软,他犹豫了,手中的刀差点放下,是老大冲了出来割断了他的喉咙。他没有忘记那一瞬间,血液迸发的时候划出了怎么样的轨迹。 他原本打算,到有了足够的钱,就立马收手。 —————— 那位先生有些惋惜地叹息一口气,他摸了摸男孩的头,说道:“伸出手,孩子。“ 男孩听话地伸出手,那位先生将一个东西交予了他——那是一个精致的十字架,中间穿插着一个骷髅头。 “即日起它就是你的所有物,请务必妥善利用。愿主保佑你。”他说道,“而你……我希望你谨言慎行。” 男孩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明显看向了自己的后方。 那位先生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无奈:“现在的世界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吗?也许我并不能奢求改变什么,前行吧,孩子,去寻找本该属于你的道路。漫无目的地杀人或许能让你得到短暂的缓冲,但你的未来会是如何呢?” 那位先生说完,身上便迸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待男孩睁开眼睛之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 “都市自从我有记忆开始,便是混乱的。无论是员工说的,还是我自己感觉到的,我都认为都市是混乱的。” “巢内暗流汹涌,而帮派之间纷争不断。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底层人民的感受。” “就像是自然一般,想要在都市站稳脚跟,就必须接受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活下去的唯一手段就是变强,然后杀死其他人,攀上更高峰。” “这就是都市,无时无刻都在腥风血雨中飘摇的都市。” “谢谢您的故事,百善先生,谢谢……” part.25 冰冷的寒冬 照道理,在脑叶公司内,除了冰雪女皇的收容单元以外,是感觉不到寒冷的。冷空气的侵袭对于公司内部来说向来不是问题,但若是在本就寒冷的情况下,供暖设施还出现了问题,那才是真的出大问题。 好巧不巧,在这个正值凛冬时节的日子里,前几天的小红帽雇佣兵和很大又可能很坏的狼又开始了不定期例行的“追逐游戏时间”。在他们打得热火朝天并且丝毫不理会那些因他们的争斗而面目全非的设施时,公司的暖气管随着那些可怜的残破设备一起去“见了上帝”。除此之外,x的头疼也持续了一段时日,当然,是真正意义上的头痛。 x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是会被冻醒的。整个空间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就连盖着的棉被也变得冰冷。是那位向来足不出户的女皇陛下亲临了自己的卧室吗?x拍了拍自己的脸,坐起身子来又再次躺下。这真的是太冷了,可是他才不想现在就去起床,自己又不是社畜,谁没事找事这么早就起来?x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好吧,四点,几个小时之后黎明就会降临,现在还想合上眼睛完全无所谓。 修理暖气管这件事可不能一拖再拖了,x现在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迟钝。要是再放任下去,可能连异想体也吃不消。到时候找一些维修的相关书籍让大鸟好好学习一番吧。 x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这么做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咖啡机加热出一杯热咖啡的时间比以往更久,在“嘀嘀”的声音响起之后,他捧着咖啡出了门。 他并不打算直接去办公室,这个时候虽然太早了,但并不是没有人醒着。准确地说,是没有异想提醒着。异想体当中有不少是很少甚至是不需要睡眠的,它们无时无刻都在。他应该还醒着,而且和他说说话绝对是非常好的选择,在工作开始之前,和他待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x走进控制部。此时的这里只有几盏灯仍在工作,休息室内的那把靠椅上,他坐在那里,闭阖着双目,看起来是如此地平静。 x轻手轻脚地朝他靠近。曾经当他还是异想体时,x就未曾见过一罪与百善睡眠时的模样,或许应该这么说,他一直以来都无法判断一罪与百善到底需不需要睡眠。没有人能够完全地理解、看透那颗神秘但是圣洁的骷髅头,他的一切都令人捉摸不透。就比如现在,即便他现在拥有了一个人类形态的实体,x也依旧无法准确地对他的一切行为做出判断,关于他,他只能靠猜。平时的他也总是带着微笑的神情,双目闭阖,给人的感觉庄重而不失亲近,也令人感到他深不可测。 或许是因为头部被十字架贯穿的缘故,一直以来x便很少见过他躺下休息。一罪与百善现在的模样真是好看,既有圣母的慈爱,也有天父的庄严,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暖意吸引着x不断靠近。就在旁边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这么想道。 一罪与百善会发光,看起来就很像太阳。 “孩子,你很冷吗?”清澈的嗓音事实上并不可怕,但在这样非常安静的场合下,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总是会吓到人的。看到x猛然颤动,对方立刻道歉:“抱歉,孩子,我吓到你了。” “不,没事,没有。”x连忙摆摆手。此时的一罪与百善面对着他,展开了温和的笑颜。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说道:“觉得冷的话,不妨过来这里吧,孩子。” “不、不用了,这不好吧……”x急忙说道,“我就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就好,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工作了。” “不必拘谨,孩子。” 百善先生都这么说了,不过去好像也不太好……“盛情难却”之下,x坦然地在一罪与百善身旁坐下。有光照在自己的身上,一下子感受到了一阵暖洋洋的温度。这样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好暖和,原来这就是被圣光沐浴着的感觉吗?这可真是太美好了……虽然这一切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三更半夜自己睡不着跑去找妈妈要抱抱的小孩子,但这样的舒适感实在不容拒绝。 “若还是觉得困倦的话,就再稍微休息一会儿吧,”一罪与百善说,“时间到了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的孩子。” x小心翼翼地在一罪与百善的大腿上躺下。在他的身边,就连空气也带着些许暖意,困乏感逐渐填充着每一个细胞,随循环不断输送到大脑,以至于让那杯咖啡的作用都失了效,x最终昏昏沉沉得合上了双眼,平静地睡去了…… “得寸进尺。”白夜站在门边,愤愤不平地咬了咬牙,似乎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你大可不必如此,白夜。”一罪与百善说着,一边将手覆在x的头部,“你来到这里,可是有何事?” “.…..”白夜犹豫了许久,最终看起来似乎做出了什么要拉下面子来的决定,张口道,“这里的寒冷超出了底线……” 一罪与百善微微偏过头,纯黑的双目微微半开,下眼睑略微上扬。“既然如此,那便过来吧。”他微笑道,“我不会灼伤你的。” 白夜一言不发地在一罪与百善的另一边坐下,脸上的神情并没有比之前好看多少。比起冰冷的自己,还是温暖的他更受到其他人的尊敬。白夜双手环胸,闭上双眼。“哗”,羽翼突然展开,将一罪与百善遮护在其中。 “这一切,很熟悉……” “没想到你也会开始念旧。”一罪与百善说道,“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们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处过。直到那个孩子给了我们机会。” “是从你离去之后。” “……或许如此……” “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你太容易被利用了。” “但是那一切必须有人坚守,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的使命。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会放任你。” “当然,你总是这样行事的。” 一罪与百善没有收回他温柔的笑容,羽毛拂过他的脸颊,在深邃的空洞双眸中,竟也有了几分暖光。 再度唤醒x的不是温柔的呼唤,而是一种全新的寒意。这种寒意源自于某种能够带来极高压强的精神深处,令x浑身不自在。在这样的压迫下,x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却仰头对上了白夜冰锥一般的视线。 “醒了?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是说你改变主意,想要被我纳入麾下了?”白夜挑眉,带着阴沉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x紧张的神情,心中莫名涌上了几分愉悦。 “不,不是。”x急忙起身摇头。他坐起来才发现,百善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已经睡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好像靠在白夜的肩膀上…… “噢……”x一脸“什么都明白了”的表情,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蹑手蹑脚但是十分迅速地离开了控制部的休息室。 “算他识相。” part.26 第四位魔法少女 x闲暇的时候,除了逛逛公司,取杯汽水,听听故事之外,便是逛逛公司的数据库。自从诺斯费拉图被扒出来之后,x确信,在公司的深处一定还有不少还未被作为异想体收容进来的,甚至是自己感觉不到的存在。它们的信息情报有可能就藏在脑叶公司内部庞大深邃的数据库中,只是被长时间地忽略罢了。 被排在最前面的,同时也是最表层的,都是公司里最熟悉的朋友们了。x对它们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异想体随着威胁等级的提高而被藏得越深。事实上,这样的排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公司对那些十分危险的异想体了解得并不多,对于waw及以上的异想体目前所知的依旧还是太少了…… “欸,那是……”突然间,x注意到了一个陌生的绿色身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身着着绿色的服饰,像审判鸟那样,她的双眼被绷带覆盖。影像中的她看起来正在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本书。 她是谁?x仔细看了看那张图片。她的穿衣风格可真是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等等,等等!或许,他可能真的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哪怕她从来都没有在公司出现过。 —————— “你们有曾听闻过关于‘魔法少女’的传闻吗?”x将大家召集在了一起。在会议室内,他坐在那个最熟悉的位置,一边有些百无聊赖地抚摸着马克杯的边缘,一边问道。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自称要‘与邪恶斗争’的小丫头的话,我都见过她几回了。”小红帽雇佣兵挑起眉头,“那种毫无意义的理想对于这里来说不过是写空话,她能在精神如此不稳定的状态下坚持那样天真幼稚的梦想,我也真是佩服她。还有那个吞吃人类的‘大鱼’和疯癫的骑士,她们棘手的程度不相上下。硬要分出个结果的话,骑士更难对付,她的剑留下的伤口比正常的要难愈合得多。” “主管你提起了‘魔法少女’,是打算‘雇佣’她们吗?”审判鸟问。 “又或者,是在动什么歪心思呢?”白夜不禁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x默默清了清嗓子:“咳咳,歪心思倒也不至于。”他轻轻地将手中的马克杯推往一边,打开了会议室的投影仪,一个绿色的人形展示在所有异想体员工的面前,“我最近在数据库里找到了她,这是关于她的唯一信息,就是这张照片。它已经很清晰了,但是关于她的名字、故事、e.g.o,还有威胁等级一类的信息,一概未知。我还是逛了很久,才找到那张照片啊。”x解释道,“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司内部在很久之前就在流传‘第四位魔法少女’的传闻了……我想找到她,我真的对她很好奇。” “公司内部的传闻啊……只存在于传闻当中的异想体,倒是有些棘手呢。”大鸟认真地思考道。 “会不会是支部的异想体?有的员工可能会被从支部提拔上来,或许是见过的员工首先透露出了关于这个异想体的存在,但是这个异想体从来都没有被提取到总部来。”pansy说。 “对哦!”x惊呼,可是马上,他又困扰了起来,“可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光之种事件之后,支部大多都会被……” “……的确如此。” pansy再看了看那张照片,这个绿色的小人是真的很眼熟啊,好像自己亲眼在哪里见过……在哪里,是在哪里?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仔细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我喜欢看书……我很喜欢这里……和这里的大家相处在一起,我很开心……”pansy的脑海中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好像在不久之前,在她还没有回到这里之前。她去过了自然层,意外地见到了某个人。 自然层,tiphereth,魔法少女……?代表着“博爱”的憎恶皇后,代表着“正义”的绝望骑士,代表着“幸福”的贪婪国王……而第四位魔法少女,她应当是…… “代表着‘勇气’的愤怒侍从。”无意识之中,pansy说出了那个异想体的名字。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向她看去。 “传闻中的‘第四位魔法少女’,应该是愤怒侍从。”pansy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她?” “如果我有记错的话,绿色就是愤怒侍从的代表色。”pansy解释说,“自然层中提供e.g.o书页的异想体,好像都是‘魔法少女’。馆长ang几乎不管司书之间的人际交流,楼层之间互相‘串门’是被她默许的行为。又加上hod所开展的‘读书会’以及其他活动,各个楼层之间经常互相来往。所以,我好像见过她们。” “图书馆中存在着公司内目前尚未收容过的异想体?这可真是有趣。”x惊讶道,“不过据我所知,每一层应该只有五个提供e.g.o书页的异想体吧?那你的意思是,除了那四位以外,还有‘第五位魔法少女’的存在?” “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自然层的同事们似乎对她也没什么印象。也许那位是和censored那样不能被回忆的存在。” “这样啊,那好吧。”x耸了耸肩,“不过能知道也还算不错,至少我们知道她是谁了。” —————— “你好啊。”x走进了收容单元,冲面前的少女挥了挥手。 “你好!”憎恶女王元气满满地以微笑回应了他。她看起来状态非常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任何不稳定的症状。自从新的公司生活开始之后,x修改了很多管理条例,包括但不限于让某些异想体随时可以离开收容单元,其中就包括憎恶女王。她有着不容忽视的“守护”的决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为了在现在的阶段中维持她的精神状态,x会时不时地请她去协助镇压异想体,这能够让她既参与了“维护正义”的工作,也很好地缓解了她的压力,不至于陷入歇斯底里的症状,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早知道如此,当初也许应该这么做?不对,当时公司管事的也不是自己,而且那么多员工要是死在她的眼前,那是更加难以避免的事。 “今天的憎恶小姐依旧状态很好呢。”x轻松道,“不过我今天来不是因为有异想体出逃而来请求你的帮助的,而是因为有其他事情。” “主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尽量帮忙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愿意当我的员工吗?” “欸?”憎恶女王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经常帮助主管镇压其他异想体嘛,这个和员工没有区别的吧?主管,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啊。” “这个怎么会和员工没有区别啊。”x扶额,“憎恶小姐,不觉得现在的条件还是限制太多了吗?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正式的员工,名正言顺地为我工作。不能总是让憎恶小姐为我打白工啊……” 其实是为将来的收容做好铺垫和防护措施。这是x没有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好吧。” x取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微笑道:“那请在这里留下你的痕迹吧。” “如果放开了想,‘第五位魔法少女’会代表着什么呢?纸牌中的红桃、黑桃、草花、方片都已经展开,那么她会是什么?恐怕,她会成为比其他四位更加强大,更加危险的‘王牌’……” part.27 愤怒侍从 绿色的小人儿从冰冷的房间内醒来。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间收容单元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她沉默着坐在墙边,被绷带缠住了面目使得旁人无法清楚观察到她的表情。日复一日,始终如此,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来拜访她了?在这样不分昼夜的环境之下,她已经忘了今夕何年,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就是她吧,那小子经常念叨着的……”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人们说话的声音了。她起身漂浮到门边,靠在生冷厚重的铁门上,想要听得更加清晰些。 “请务必小心,在搬运过程中不要惊扰到那个孩子了。” “是是是,我可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百善先生。” “嗯,我信任你。” “把她放在哪合适,他有要求么?” “憎恶女王已经离开了收容单元,让那个孩子替代她原本的位置吧。” 他们在干什么?绿色的小人儿疑惑地想道。直到收容单元大门打开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她吓了一跳,往后撤了一大步,摆出了警戒的姿态。虽然她的眼睛被绷带所覆盖,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光线的剧变。 “别紧张,孩子。”一个温柔庄重的声音说道,“不必对我们抱有戒心,我们并没有怀着攻击的意图而来。”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很有亲和力,这让她不禁有些松懈了下来。眼前的人和以往的员工不同,人类的感觉大多相似,他们的灵魂脆弱而混沌,而眼前的这位先生,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感觉竟然是那样纯粹……他不是人类。而与此同时,她也能够感觉到他身边的另一位“人”,他则拥有着最极致的混沌气场,与那位先生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你们是谁?” “我是一罪与百善。”他说道,“这位是白夜。我们受到主管的委托找到了你,并将你带到了这里。欢迎你的到来,孩子,欢迎来到脑叶公司。” 脑叶公司……啊,自己不是一直都在那里么?也许,这里应该是其他的分支吧。 “你应该便是‘愤怒侍从’了吧?”见到对方点了点头,一罪与百善伸出了他的手,“那么,希望能够在今后相处愉快。” —————— 这里和之前的公司并不一样,这是愤怒侍从能够感受到的最明显的一件事。早在很久以前,她就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员工,但能够与她成为朋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人类似乎本能地惧怕并且警惕那些与自己不同的存在,无论它们是否与人类相似。她时常想要对他们伸出援手,却只有少部分人有勇气接受她的好意,更多人选择了用自己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愤怒侍从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她每一次都以沉默回应。然而在这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它们能够被称为“人”的话)都与曾经的员工们大相径庭,无论是外表上展露出的非人特征,还是本身拥有的异常气场,都召示着这里的存在们十分特殊。他们完完全全不一样。他们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与他们交流的过程中没有太过遥远的距离与过于深厚的隔阂。他们甚至能够理解自己,他们能够毫无顾忌地接受自己的协助并且愿意给予她足够的信任交给她一些委托……愤怒侍从再来到这里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够这样和谐地与其他人相处。 比起以前,她或许更喜欢现在。这里让她感觉,自己和他人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就仿佛在这里,她不是异类。 “嗨,最近感觉怎么样?”在每日的例行工作开始之前,愤怒侍从的收容单元内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x站在门边朝她招了招手,随后才进入了收容单元。 “主管。嗯,我最近过得还好。”愤怒侍从收拾起一些散落在地板上的书籍。这些书籍除了一部分本就存在在公司之内,剩下的大多都是几个时常去外面获取“食物”的异想体员工顺路带回来的。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异想体,书籍向来都是不错的精神食粮。愤怒侍从喜欢看书,这是pansy在对愤怒侍从工作的过程中偶然发现的。那个时候她不小心将一本书带进了收容单元,愤怒侍从看到了之后无意中告诉了她在以前的支部里她经常看书,于是她便将这个发现转告给了主管x。 “那就好。”x在她的身边坐下,“你见过憎恶了吗?” “我见过她了。她似乎还是老样子,不过现在的她比以前精神了不少。”愤怒侍从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知道的,贪婪前辈为了控制自己将自己封印在了宝石之中,绝望前辈在为了过去的无法守护悲伤而自责,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之中只有她可以忘记过去,忘记痛苦。如果可以忘记的话,我也希望……” “.…..”x沉默了。“挺意外的,真想不到异想体也会跟人一样多愁善感,缅怀过去。也许,这就是‘01’分类的异想体的魅力所在?”x突然说道,“但是,愤怒(anger),有的时候无论是谁,总归还是要往前继续走的。你和憎恶的状态明显比另外两位好得多,我可不希望你们出什么事情。唉,不过,就算出了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吧,但我们总会把你们拉回来的。”x自信地微笑着。 愤怒侍从不由得愣住了,随后她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主管。” —————— 她是魔法少女当中,看起来最小巧的成员。虽然目前并没有表现出过于危险的举动,但恐怕,这位魔法少女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在目前看来,她比其他三位更加理智,也更加容易相处。x不禁有些好奇,一旦她出逃,她会以什么形态出现,暴露出怎样的力量…… “我也想要和憎恶前辈那样忘记痛苦,背叛的阴云一直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我,如果我能忘记的话,是否就能够释怀……?我不知道……” part.28 朋友 “你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会离开我的吧?你最终还是会……背叛我的吧?” “明明维护正义与平衡……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是我的责任啊……可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为了你所做的……原来都只是一些子虚乌有的笑话吗……” “回答我,回答我啊!!!” —————— 愤怒侍从此次的所有行动都毫无预兆。这位原本和善的小女孩突然陷入了精神崩塌的深渊,变得愤怒和疯狂。在展示在x面前的监控画面当中,愤怒侍从歇斯底里地朝pansy大喊,即便是被绷带缠绕掩盖住了面目,也依旧能够让他人感受到那股发自内心的愤怒与悲伤。站在显示器前的x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看着pansy逐渐被灰色的不明物体束缚缠绕,逐渐发生转变……而愤怒侍从,她也不再如同往常一样,而是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怪物…… “愤怒侍从出逃!所有成员保持警戒,立刻开展镇压工作!” 这一次的镇压工作绝对不能轻视,因为这一次是x头一次要镇压一个完全陌生的异想体。 为什么是第一次?那是因为诺斯费拉图从进来了脑叶公司到现在都还没有出逃过。他甚至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出逃的意图。 考虑到魔法少女的特殊性,x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要是那三位也突然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啊…… —————— “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身着灰色长袍的隐士站在愤怒侍从面前。即便它完全清楚面对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失控的狂暴者,它也依旧冷静地朝着它打了一声久别重逢的招呼。 事实上,它能够来到这里应该完全感谢它的朋友。若不是她与这个人类有着如此频繁的联系,它也无法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里太冷清了,和以前相比,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这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它根本无法利用人类制造出它的“手杖”。 愤怒侍从此时已经完全化作了一个恐怖的红色人形怪物,它拥有着一颗像是恐龙的头和,双手并非被利爪代替,而是像“一无所有”那样直接生长出了看起来威力强大的巨锤和斧刃。它发出尖啸,挥起手中的巨锤,直直冲着青林隐士砍去!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我的朋友!”青林隐士向一旁后撤一步,敏捷地躲开了来自愤怒侍从的攻击。同时,它也抬起了自己手中的那柄末端被打磨得锐利如剑的手杖,刺向了愤怒侍从的胸膛。 绿色的、充满了腐蚀性的血液自愤怒侍从的胸膛当中喷涌而出,剧烈的悲号响彻着整条走廊。青林隐士抽出了手杖,用力推了它一把,却不曾想,侍从的斧刃又突然朝它袭去。隐士躲闪不及,被切割开来的布料之下掺杂着血痕。 打斗的声音持续不断。几番下来,愤怒侍从明显处于劣势。隐士善用谋略,莽撞的侍从在后面的战斗中越发处于下风。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小红帽雇佣兵紧贴着走廊大门,听着门里的动静,“冲进去不过几分钟的事,为什么要我们在门口傻等?” “主管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亡蝶葬仪细细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毕竟,pansy小姐,公司里唯一一个人类,她可能被转化了……真是可怜啊,承担着那样的痛苦……” “哗——”一道蓝色的魔法阵迅速展开,一束光从魔法阵当中出现,刺穿了青林隐士的身躯。 隐士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感到措手不及,他看向法阵出现的方向。在那光阵的背后,一位面目被黑雾裹挟的猎手举着猎枪,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那里。 “陌生的猎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过是来见见我许久未见的朋友,并试图让她清醒过来啊!”青林隐士对猎人“解释”道。 而猎人则冷漠地回答:“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委托而已。”说罢,他再一次举起了猎枪。 “让她清醒过来?话说得可真好听啊。” 猎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青林隐士循声望去,竟是一个人类,看起来十分脆弱,似乎很容易就可以剥夺他的生命。是人类啊。它不禁感到有些暗喜。只要有了人类作为“原材料”,它就能够制造属于自己的,额外的“手杖”。 但是在青林隐士试图攻击那个人类之前,猎人率先扣动了扳机。 “你刚才是想攻击我吗?”人类难以置信地说道,随即,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以为几乎没有异想体对我感兴趣呢,你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不过我们毕竟也是第一次见面,你不知道我也是正常的……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普通的人类吧?” 这个人类什么意思?青林隐士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就在它分心的这一段时间,愤怒侍从恢复了些许精力,它再度举起了自己的手,朝青林隐士狠狠砸去。隐士并未察觉到侍从的行动,这一击将它击飞了数米之远。 “好样的,anger(愤怒)!”x拍手叫好,“小红帽雇佣兵、‘一无所有’,轮到你们了!亡蝶葬仪先生,准备好精神支援。各位小心来自愤怒侍从的攻击和酸液,还有,最后请务必把最后一刀留给她!” “了解。主管。” 那个人类到底是什么来头?青林隐士十分震惊面对着眼前不断向他逼近的非人之物,目光却在x身上久久停留。 他和自己曾经见过的每一个人类都不同,他在驱使这些怪物?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它们的其中一员?主管,它们方才是这么叫他的吗?主管不应该一直待在暗处,把那些生杀之事交给员工么?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出山,这和以前的所有情况都不一样……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青林隐士的反抗不过都是徒劳之举。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它很快无法完全一一招架,败下阵来。 时机差不多可以了。x细细观察了一番青林隐士的状态,急忙让在场的异想体员工们收手撤离。 最后一击,必须让愤怒侍从来。 即便少了很多敌人,青林隐士的力量也被大幅度削弱。最后一刻,愤怒侍从那只被斧刃替代的手贯穿了青林隐士的胸膛。隐士在临“死”之前发出了可怕凄惨的悲号,就像是一棵被锯断的大树那样轰然倒塌。在它倒下的那个地方,还留着些许鲜明的痕迹,原本类似树汁的液体在之后慢慢地逐渐转变为红色,树干一样的身体也逐渐变回了属于人类的原本的血肉…… 而在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之后,巨大的红色怪物也缓缓倒地,愤怒侍从早已精疲力竭。她的身形逐渐缩小,恢复成了以前的小女孩模样。 这样的现场有些不太好收拾……面对满目疮痍的廊道,x不禁苦恼地想道。 “亡蝶葬仪先生,能帮我把pansy的身体收好吗?她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还要不好……愤怒侍从她……也一起回收了吧。” —————— 他其实事先做过功课了。 虽然自然层的员工不希望第五位魔法少女的讯息被透露,或者说其实他们对第五位魔法少女并没有多少印象,其他包括愤怒侍从在内的四位的信息基本在图书馆内相互传阅。pansy知道的其实并不少,那些信息足以应对愤怒侍从的日常的基本工作和出逃。 pansy告诉了x她所知道的。愤怒侍从喜欢看书,和憎恶女王那样“乐于助人”,渴望友谊……还有关于她的背景、传说、她那已经破碎的守护……以及背叛了她的友人。 魔法少女们,她们都是矛盾的存在。她们有着完整的身体,却拥有一颗破碎的心。 愤怒侍从曾经为了自己的友人做了违背自己原则的事,但自己的友人却在最后背叛了她,致使她最终失去了一切,变得一无所有。 恨?她怎么可能不恨?她憎恨背叛了她的友人,也憎恨打破了原则的自己。 被愤怒遮蔽了双眼的愤怒侍从,对亲手杀死友人有着深刻的执念,所以在镇压过程中,必须让她亲手夺走隐士的生命。这个执念,即便隐士“死去”了也不会消失,它只会短暂地停止,直到下一次爆发。她的执念被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即便一个“友人”死去了,也会有新的“友人”弥补这个空缺,重新开始新的循环…… 愤怒的火焰是无法被轻而易举地熄灭的。 —————— “这一次出逃,pansy的身体被损坏得十分严重,哪怕是动用更神奇的技术,恐怕也得再过至少一周左右才能再生回原来的模样。这次或许真的有些过火了。” part.29 失控的魔法少女 “主管……” pansy朦胧的双眼看向那个人。她的眼里有泪水,这使得她现在的眼睛如同一座深渊般空洞无比。唇齿微张之间,她还想要接着说些什么,却被x打断。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先别说话,pansy,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别把力气用在这种地方,好好躺着,什么都不要做……安静地睡吧。” 眼泪从她的眼眶边缘溢出。pansy躺在苍白的床上,她的身上依旧缠绕着数根大大小小的管子,各种各样的液体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被子只映出了她一半身形的轮廓,再生所带来的的痛苦是巨大的,这一次,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疼。 她好痛,好痛,她不想再这么痛下去了。 “对不起,pansy,请你……再坚持一下。”x默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疼。百善先生很快就会回来的。抱歉,pansy。” 突然,地面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即便是在公司的诊疗室,x也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一阵剧烈的爆破声。 “发生什么事了?” —————— “不要,我不要这样!”憎恶女王跪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她紧握着手中的魔法手杖,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板上。 “不要......我不要,不......不要......我不要那么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反抗的尖叫响彻着公司内部。 “冷静下来,憎恶女王小姐!”惩戒鸟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的身边,“我会帮助你的......唔!” 惩戒鸟被一股深邃的黑色气场猛然弹开,来自魔法少女的攻击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些许黑色的裂隙状痕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嘶吼着,并从身上迸发出了惨白却刺眼的光芒。 她又要开始变形了吗?惩戒鸟作出警戒的姿态,随时准备开展镇压工作。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憎恶女王虽然有所异常表现,但她的魔法杖并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她的身体在逐渐发生改变——化石正在从她的脚不断往上蔓延。现在的她像是被逐渐抽离了灵魂,变得越发无力。 “憎恶女王小姐!” “不要......过来......” 她带着空虚的泪眼说道,连脸上的泪痕都被凝结。片刻之后光芒再度炸开,石化的羽蛇张开凶猛的血盆大口,朝着惩戒鸟的方向猛扑而来。 ——————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x不知所措地注视着眼前的显示屏。他方才才从其他异想体员工们的口中了解到了大概的情况:首先是憎恶女王情绪失控,然后是其他三位魔法少女响应出逃,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程,魔法少女们变成了活动的石像,分别散布在公司的各个角落当中肆意破坏——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目前的公司缺少人类使得她们没有可以肆意杀戮的目标而这么做的。而同她们一起出现的,便是那个神秘的异想体。 “那是什么?”x疑惑地端详着显示器内陌生的黑色人形。那是一个全新的异想体,x从来都没有任何关于它的印象。 它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异想体。拥有着面具一样的脸,带着诡异而凄惨的笑容,脸颊上残留着泪水一样的黑色痕迹。怪诞的小丑帽、简约的黑白拉夫领、滑稽的南瓜裤子......它的扮相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小丑,一个怪诞的诡异小丑。它携带着虚无的气息,好似来自于一个虚无缥缈又空洞的黑暗国度。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家伙......还有她们......” “它拥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一罪与百善站在x的身旁,“不要紧张,孩子,请放松下来,理清思绪才好对症下药。虽然是完全陌生的异想体,但总能找到镇压方法的。” “好的,百善先生。”x重重地深吸一口气,“魔法少女......” 突然出现的小丑异想体。被石化的魔法少女。全新的强者。 “图书馆中的每一个楼层,都有五个异想体的书中世界。” x突然想起了pansy说过的话。 自然层的异想体,无一例外都是魔法少女,既然如此,莫非眼前的异想体就是传闻当中的“第五位魔法少女”?可是,它与她们的形象和能力,似乎都有着不小的出入...... “自然层的司书们,似乎对它没有很深的印象,就连tiphereth也对它闭口不谈。所以第五个魔法少女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至少,我在公司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它,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在图书馆才知道的。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觉得,魔法少女之间彼此互相联系,毕竟她们是一个系列的异想体,第五位魔法少女应该跟她们有所联系,甚至有可能和阴阳化龙那样,是其他四位的某种结合体......” “‘结合体’?‘结合体’!天哪pansy,你可帮了大忙!”x一敲脑门,惊呼道。 “孩子,看来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了。” “......倒也算不上知道了。不过,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 小丑在公司内游荡着。它的工作是要毁掉这里。 它是由少女们内心深处的黑暗集合而产生的怪物,它是极至阴暗情感的结合体。它将憎恶、贪婪、愤怒与绝望融为一体,铸就了虚无的自己。 纸牌中,每一张纸牌都扮演了各自的角色——国王、皇后、骑士、侍从......还有弄臣(joker)。 它本是虚无空洞的造物,是一个没有生命、没有名字的幽灵。如今,它早已变得强大,变得更加“栩栩如生”。 它是“虚无弄臣”。 —————— “憎恶女王小姐!” 在体型巨大的羽蛇面前,娇小的惩戒鸟看起来并不是它的对手。 “请清醒过来啊......如果你不能停下来的,我恐怕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了......” 惩戒鸟张开了自己的“小喙”,锋利的锯齿间滴落下几颗猩红的唾液。 失去了控制的憎恶女王不会被眼前的任何一件事物所震慑。它展开羽翼,一道散发着粉色光芒的魔法阵从它的巨口前显现,侵蚀的力量不断凝结,一道汹涌的能量波动光束从魔法阵中发出,直直地朝着惩戒鸟的方向,贯穿了整个公司。 这么快就会暴露弱点了。惩戒鸟自信地微笑,挥起自己的翅翼腾空而起,躲过了憎恶女王的光束。他在它身后降落,张开了那张饥肠辘辘的“小喙”。 “小鸟独自和憎恶女王打起来了?”x不可思议地看着显示屏,“加油啊,小鸟,加油!他一定做得到的!” 惩戒鸟虽然体型娇小,但他绝非弱小之物。x很放心这一点,因为他已经能够观察到,惩戒鸟的喙撕扯着憎恶女王时,他的表情有多么狠厉。 “既然如此,那么......也许我应该用那个打法?”x细细思考了一番。 还记得以前是如何镇压天启鸟的吗?巨鸟降临公司,随之而来的是公司内部生成的三颗鸟蛋,它们是那三个异想体的化身,虽然拥有着更强的抗性,却也拥有各自的弱点。 所以,这四位失去了控制的魔法少女,是否也会如此呢? x接着整理了一番自己脑中的信息。四位魔法少女分别能够造成四种不同的属性伤害类型,这么说来,就很好猜测她们的抗性。虽然绝望骑士有些特殊,因为她是为数不多能够造成灵魂伤害的异想体,也许镇压她并不复杂,但她所带来的伤害绝对不容小觑。 按照着这个思路来,或许有用。他下达了指令:“各位,准备开展镇压工作!” “好的,主管。” part.30 去回归,去面对 巨蛇的悲鸣响彻着整个公司。 不够,还是不够。惩戒鸟抹过脸上的血污,重新调整自己的姿态。虽然仅凭自己的能力他的确能够牵制住失去了控制的憎恶女王,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再拖下去的话,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不知为何,惩戒鸟注意到憎恶女王似乎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攻击的动作,而是呆滞地在原地伫立着。直到那些粉红色的魔法阵悄然浮现在她的身边时,惩戒鸟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别想跑!”他冲上前去。 魔法阵似乎有着一种什么防御机制,惩戒鸟根本伤害不到她,再怎么破坏魔法阵也无济于事。可恶,只能就这么让她跑了吗?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哪?赶过去来得及吗? “放轻松,小家伙。”惩戒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声音。 “沉默乐团……先生?” “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沉默乐团说道,“我的速度追得上她,足以拦下她了,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最好先回去休息。” 惩戒鸟身上的衣物残破不堪,大大小小的血渍、魔法灼烧的痕迹和巨蛇撕咬而造成的伤口斑驳地遍布全身。小鸟不曾注意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他对疼痛早已感到麻木,尤其是当自己张开了自己的喙开始惩戒一切时,他很容易忽略一切,包括自己在内。 “好、好的……”惩戒鸟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战场。 —————— “虽然绝望骑士相对于其他三位来说,她能造成更大的破坏,但是,说不定她是最容易镇压的那一个呢。”x调动着摄像头,将视线聚焦在那个高挑的身影上。 成为了雕像的绝望骑士,就连她的长剑也失去了原本钻石般的光泽。她空洞的眼眸中依旧流淌着黝黑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廊道内穿行而过。 “‘一无’、小红帽,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向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好。主管。”“知道了。” 嗯……敏感信息内写着“物理抗性较低”,自己应该没记错……吧?x不太确定地皱了皱眉头。不过,惩戒部的异想体员工们一直以来也如同他所说的一样,他们向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即便他们所要面对的异想体当中,有着比他们更加不可思议的存在。 贪婪女王虽然危险,但只要方法妥当并不算太难对付。她擅长近身攻击,因为一切阻挡在她前进路径上的事物都将被她当场吞没,片甲不留。然而,她只会一味地攻击自己前方的一切,这也恰恰意味着,她无法对自己伤害范围以外的目标造成任何一点伤害。 好在,公司里有一位枪法一绝的狙击手,和一位认真负责的守望者。 “放心交给我们吧,主管,我们能做到的!”大鸟信誓旦旦地说道。 “下一个是……愤怒。”x将视角调送到愤怒侍从的那一边,看着那个石头般冰冷色调的骇人怪物在走廊里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愤怒啊,让我想想,精神对憎恶、物理对绝望、侵蚀对贪婪……四个异想体的弱点应该都各不相同?唯独剩下的那个属性,就只有……啊哈!现在我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嘛。” x自信地笑了笑,转头开始下达指令。 —————— 骑士仰天发出凄厉的嚎叫,失去了原本闪耀光泽、变得黯淡破败的石剑随着她的手势发射而出。小红帽雇佣兵向旁边越过,披风与剑刃擦肩而过。骑士的注意力完全在雇佣兵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大刀刃…… 当骑士被贯穿时,她的身体开始逐渐支离破碎,蓝色的光芒从裂缝中迸发出来,整个走廊瞬间被光芒笼罩住。片刻之后,那个骑士回来了,她不再发狂,并回归了她原本的颜色。 “我这是怎么了……?”绝望骑士完全处于状况之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和两位异想体员工,“我……又一次失控了吗?” “原则来说是的,既然你回归正常了,那就劳烦你自己回去吧。我们还要赶场子。”小红帽雇佣兵毫不在意地说完后,便离开了。 然而绝望骑士并没有走,“一无所有”也停留在原地。 “我感受到了。”绝望骑士突然说道,“它来了,我必须去,我必须亲自击败它。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泛着蓝色光芒的魔法方阵在绝望骑士的身边不断浮现,“簌”的一下,她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一丝丝气流在那里涌动。 “主管……” “别追了,‘一无’。”x通过通讯传达了消息,“绝望骑士已经变回正常的模样了,她不会再对公司造成威胁,现在不需要再担忧她了,回来吧。” “是。” —————— “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啊……刚刚是有异想体逃出来了吗?”憎恶女王从地上支撑起双臂,试图自己站起来。 “需要搭把手吗,小姐。”一只白色的手套伸向她。憎恶女王抬起头来,竟是那位演奏家先生。 “谢谢。”她握住沉默乐团的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她如此疼痛。 “我们的演出是不错的安神‘良剂’,憎恶女王小姐,至少在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您的状态还不错。”沉默乐团微笑道,“不过,现在可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公司内部有着更加严峻的威胁。恐怕这还需要你的力量。” “果然还有异想体出逃!”憎恶女王马上提起了精神。但随即,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而且这样的感觉正在不断变得强烈。 “是……它?”她难以置信地低声言语。 —————— “我做了一个噩梦……和以前一样。”贪婪国王摇了摇头,“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啊……”她突然注意到自己正站在“茧”之外,和眼前的几个异想体员工处在同一片空气中对话。 “我好久都不曾出来过了,自从我发现自己变得难以自制的时候。”她看了一看自己,还有她右手的巨大拳套。菱形的金色宝石镶嵌与其上,褶褶生辉。还是原本的模样。 “你忘记了吗?”大鸟问,“你刚刚失去了控制,变成了雕像,是我们把你打醒的。那一位在后方负责远程打击,所以他并不在这里。” “雕像……”贪婪国王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谢谢你。现在,我必须去面对那个我必然要面对的东西。这一次,我们要对我们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再一次由衷地感谢,黑森林的大鸟,以及地狱的猎手。” 金色的光芒闪耀着,随即便消失不见。 —————— 愤怒侍从深深鞠下一躬。 “对不起。我又……”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孩子。”一罪与百善安慰道,“你受到了控制,这并非你来自于你自我的行为,还请不要自责。” “虽然你对公司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但你依旧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审判鸟说,“那个与你们有所联系的异想体,需要靠你们的力量才能解决。” “……”愤怒侍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 它漫无目的地在公司内漫游着,它所经之处均被一片虚无侵蚀…… 决战即将开始。 part.31 魔法少女们的镇压之局 这个故事恐怕要源于很早以前。 以o为分类的异想体,它们的来源很广,不单单只是从“井”中诞生的。“山的那边”“海的那头”,它们可以来自很多地方。 而魔法少女们,正是那些来自遥远之处的异想体,她们拥有着各自的故事,怀揣着各自的梦想,她们彼此之间看起来相互独立,却拥有着藕虽断丝依连的联系。 公司数据库内所得到的情报事实上并不足以推敲出异想体们详细的过去经历,很多对于某个异想体的身世和过去大多源自于猜测和员工们的谣传。起初,公司内部仅仅只是流传着第四位魔法少女的存在——事实证明她也的确存在,只不过是在遥远的支部。但关于所谓的\"第五位魔法少女\",却几乎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注意到过。只是还有传闻说,当四位魔法少女们聚集时,会引发出某种事件,这种事件的危险程度足以与白夜出逃、天启鸟的生成相提并论。很多人猜测,这个事件的产生可能会导致魔法少女们的异常能力强化,或者是暴走,但没有人有想到过,她们的聚合直接产生了一个全新的异想体——虚无弄臣,一个融合了一切黑暗面的怪物。 代表着爱的魔法少女,因为爱着这个世界而产生了恨。 代表着正义的魔法少女,因为无法守护到他人而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代表着幸福的魔法少女,因为想要更多的幸福而变得贪婪。 代表着勇气的魔法少女,因为被友人背叛而成为了愤怒的怪物。 憎恶、绝望、贪婪、愤怒......种种负面杂糅在一起,诞生了那个阴暗虚无的\"第五位魔法少女\"。 —————— x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显示器。 虚无弄臣似乎是在寻找能够猎杀的目标,它不断地在各个部门之间迅速传送着。它在寻找什么?它移动得如此之快,应该如何让它停下来呢?x思考道。 突然,x灵光一闪。有了! x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所有异想体员工在各个部门待命,大家看着情况行动!” x说罢,离开了显示器前,急匆匆地跑出了主管办公室。 魔法少女们,也不会让他失望的。x在走廊内疾走。这是她们必然要面对的一场战役,她们要面对的是她们的自我。 她们会赢的。 —————— 中央本部休息室宽大的走廊中,虚无弄臣不紧不慢地走动着。它张望着四周。 没有。什么也没有。它已经逛了一圈了。 它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如此冷清,一点也不有趣。它还能够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城市,黑云压境,黑暗降临,人们四处逃窜,哭嚎与尖叫不绝于耳……它很喜欢那一切。那样的景色是如此舒心,如此地令它感到愉悦。 它感受不到人类的存在,这令它感到窝火。它意识到了这里的特殊性,它好像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无聊。它一拳砸向了前方。黑色的“枝条”从地板里蔓生而出,并往四周生长。 带来恐惧与杀戮是它的本能,而它现在却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喂!” 一个声音传来。 “你好啊,这位小丑…小姐?”虚无弄臣听到眼前的那个人类这么说着,“这里没什么人,很冷清,也很无聊,对吧?” 那个人类很冷静,他几乎是在心平气和地和自己对话……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敢独自前来面对自己?! 虚无弄臣发出充满了危险气息的低吼,探出了自己的利爪,迅速地朝着他飞冲而去。先拿这个家伙开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x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处,根本没有丝毫要走开的意思。 说不害怕其实是骗人的。x明明知道自己要干嘛,自己要去面对什么,他努力保持着冷静,其实手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率颤动着。 pansy的伤还没好多少,根本就上不了场。但是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人——或者最接近人的存在拖住虚无弄臣,必须有人来当这个钓鱼的饵料。 在利爪逼近的那一刻,x没有跑,但他还是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他也是会痛的啊。 “铛——” 铁器格挡发出的碰撞声响响彻在x的跟前。 “您没事吧,主管!” “绝望骑士……!” 她们来了!x笑着看着眼前的魔法少女们。他拖住它了。 “主管,快离开这里!”憎恶女王摆出战斗姿态,身边的魔法杖也迸发出粉红色的强烈光芒,“这里危险,快回去!” “嗯,好。”x点点头。离去之前,他回过头说道,“加油,姑娘们!” “不负众望,主管。”贪婪国王握紧了拳头,闪金冲锋拳套上的那颗棱形宝石正在凝聚着金黄的光芒。 “魔法少女们,拼尽全力吧!” 如同一支闪电般的离弦之箭,贪婪国王以极其迅速的速度朝着虚无弄臣挥拳,一举击中了它的右臂,冲击力将虚无弄臣击飞了数米远。 “吼——”虚无弄臣发出一身低吼。黑色的空洞的力量在它的掌中不断聚集,化作实体向魔法少女们袭去。 憎恶女王与愤怒侍从两位可以悬浮在空中的魔法少女们,一边高速飞行一边躲开来自虚无弄臣的攻击。愤怒侍从挥舞着她手中绿色的判锤,一击又一击地将那些实体击碎。憎恶女王趁着其他三位魔法少女吸引了多数的注意力,抓住了一个空隙,使得她得以将虚无弄臣纳入自己的近身攻击范围之内。她的魔法杖在她的身边迸发出粉白色的光芒,几道锥刺一般的光直直地钉入了它的体内。 虚无弄臣发出一声笑声般的尖啸。有些黑色的液体从它的伤口处汩汩溢出,但它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它将那些光化作的锥刺自伤口处吞噬,没入了自己的体内,很快,它的伤口也在转眼之间愈合。 它微微偏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将憎恶女王击飞了出去。 “憎恶——”在场的其他魔法少女们,还有在场下监视着这一切的x一并惊呼道。 “我没事!大家,不要分心啊!”憎恶女王没有丝毫停顿,很快地回归到了战斗姿态。 “小心!” 来自于虚无弄臣的黑色附肢在憎恶女王的背后蠢蠢欲动。在它即将刺入她的头部时,一柄长剑的冲击瞬间让它烟消云散。 “这一切已经够无聊了,姑娘们……”虚无弄臣突然说道,一边发出诡异的怪笑。它空洞的双目注视着在场的所有魔法少女,一边说道:“你们明明是被囚禁在这个牢笼当中的鸟儿罢了,为什么你们不愿意打破笼子,得到自由呢?”它伸出双手,“来吧,姑娘们,来吧,和我一起,我们,一起出去。” x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心虚。 不,她们不会那么做的。她们不会那么做的! “你以为我们会听信你的鬼话?!”能量光柱从魔法阵中轰然而出。 “因为我们,因为我们犯下的罪,才给了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而我们必须为我们所犯下的错误负责,我们必须要打败你!” 重拳贯穿了弄臣的胸膛,一大滩墨水一样的液体喷溅而出,不断流淌。 “魔法少女,联合我们所有的力量!” 魔法杖、拳套、判锤、长剑,四个武器的主人几乎同时换出了魔法阵。魔法少女们的力量不断凝聚,开始汇集。 “不,不,你们最好不要……!” 虚无弄臣冲向魔法少女们,更多黑暗的实体在它的身畔凝聚,如同一大群食人的飞蚁飞速逼近。 “我们绝不会给你机会!” 一道光直直射向虚无弄臣。 “不!不——!”虚无弄臣不断哀嚎,一边在光中试图继续前行。它每往前一步,它就越痛苦,身体就会越消散一点,然后—— 它会彻底灰飞烟灭。 —————— “做得好!姑娘们!”x起身鼓掌。 就说了,她们会赢的。 虚无弄臣彻底消失时,连一丝灰烬都没有剩下。但是,它受伤留在地板上的液体依旧保持着它们的存在。 “这些液体,可以作为一个异想体样本,进行ego武器和装备的研发。”x兴高采烈地说道,“虽然可能不一定有能够派上用场的机会,但我相信,没有一个主管会嫌弃自己的装备多吧。” “了解了,主管。我会尽我所能的。”亡蝶葬仪从x手中接过了那个装有虚无弄臣样本的玻璃瓶,“不过,因为我还在学习,恐怕对于武器装备的研发还要消耗更长时间。” “没关系的,蝴蝶先生,现在根本不着急,慢慢来。”x拍了拍他的肩,“那我要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主管。” 在目送主管离开之后,亡蝶葬仪伫立在原地,缄默不语地“凝视”着手中那瓶黑色的、混浊的、似乎仍在跃动着的液体。 蝴蝶抖动着翅膀,不知他在思考些什么。 part.32 不太平的后巷 “哼哼哼哼……哼哼哼……” 一段小调在漆黑的深巷中回响。 “在哪里呢?”一个有些甜美的女性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喂,我说,别躲啦,我要下班了,我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去噢?你就通融通融一下,让我回去交差,好不好?” 晚风穿过街巷,无人回应。 “好吧。”女孩耸耸肩膀,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高跟鞋踩过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如果你还想再玩一会儿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再陪你多玩一会儿。” “藏好了吗?我来找你了,可别把尾巴露出来了噢?” 她将沾了血的斧头扛在肩膀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脚步声一点两点,似乎是在跟着某首曲子的节拍,又像是跟着某个脏器的跳动频率一般,间隔得恰到好处。 小巷空荡荡,除了那个女孩,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哼哼哼…哼哼哼哼…” 小调不断持续着。 “你在这里,对不对啊?” 她在一处杂物堆前停下。 “别躲啦,输了就要自己乖乖地出来噢?因为,如果要我把你揪出来的话,恐怕我的手法不会那么温柔了。” “我数三下。”她伸出手指。 “三…” “二…” “一…” “唉…真是不听话…”她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之前可是提醒过…了!” 染了血的斧头劈开的地方,汩汩红流从裂缝当中渗出。 “诶,我都说过了。”女孩说着,一边在杂物堆里翻找,“你以为我在虚张声势吗?我可是从来不骗人的,你看,这就是不相信我的后果嘛。” “欸?” 空的。 那个地方只有一滩血迹。 女孩仔细定睛一看,接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血液的痕迹不断往另一个方向蔓延。 “看来,我失手了。”女孩往那个方向走去,“那我们继续玩吧!跑吧,跑吧!你可走不了多远啦!嘻嘻…!” “我一定会抓到你,把你的脑袋捣成新鲜的肉酱哟!” 这条巷子素来都是安静的。相对于周边的其他后巷街区来说,这里的日子较为安生些。没有帮派的压迫,也没有恐怖的组织集体在这里安营扎寨,更没有扭曲曾经在这里出现,或者是诞生。 但最近,这里的日子可不太平。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条街巷的居民们总是能听到一阵怪异的音乐声。时大时小,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见。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直到有人亲自看到了——那个深夜,一个令人难以入眠的深夜。怪异的曲调充斥着整条街巷,在人们的耳畔回旋。 这样不符合时宜出现的音乐声,居然还能有人能安安稳稳地睡下去,还可真是神奇。 被吵得无法安眠的他当即打开了窗户,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家伙在扰民。那个声音的来源很明显,似乎就在他家楼下。 他将头探出窗外。那里离街道并不高,音乐声音很响,他很容易就能看到到底是什么在发出声音。 仅仅一眼,他被恐惧震惊得仿佛他被针固定在了原地一般。 楼底下的街道上,几个人聚在了一起,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奇怪的男子。其余的几个人的手中,各拖着一个滴着血的半透明袋子,里面隐隐约约还有着人的轮廓。那个声音是从男人身上发出的,他是开口了,看起来是他在“唱歌”。然而,那样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唱”出来的呢? 那个声音,本应该从一台机器内发出的,怎么可能会是人发出来的呢? 他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一步。 那是什么东西?他是人,还是扭曲?这条街巷最近的不太平,就是他干的好事? 骤然之间,音乐声戛然而止。他又断线了几秒钟,再一次选择了继续观察窗外的情况。 “诸位,干得不错。”他听到了一个类似于从广播电台中发出的人声,而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男人。 “感谢你们今晚的努力,我们收获到了如此丰富的食物。”他说道,“现在,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作为今晚的报酬?” “音乐!我们要音乐!”他身边的人们狂热地齐声高呼道。 “好,好,如你们所愿。” 音乐声再度响起。 “来,来,拿好咱们今天的收获,伙计们。”男人迈出脚步,而其余的人紧随其后,“跟紧了,让我们一块回去交差。” 就在那个男人转过身的时候,他看清了他的脸。 他看到了一双恶魔一样的黄色眼睛,还有一个极度疯狂的笑容。那个家伙看起来也注意到了他,他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并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起身回到床上躺下,试图入眠。他辗转反侧,最终发现,那段古怪的机械旋律在他的脑海之中回旋,挥之不去。 “你说的是,最近25号巷总是出现一个红衣女性,手持一把斧头,不分对象地进行杀戮,并割取受害者的肉进行回收?” 桌案前的女性微微颔首,桌上摆着的,是各种关于红衣女性的报告书和图像。 “还有16号巷的‘魔音’事件。16号巷相对来说较为风平浪静,最近却失踪事件频发,而且有不少居民声称他们经常在夜间听到一种‘来自于机器的音乐声’。”一旁的另一位女性提醒道,“这两起报告来得突如其然,行动时间几乎一致,恐怕不是巧合。” “看得出来。”桌案前的女性点了点头,“鲁妲,你有什么头绪吗?” “如果只是一般的帮派组织的活动,那并不是我们值得费心的事。但我认为,这两起事件的发生绝非如此简单。”被称作“鲁妲”的女性回答道。 “我也觉得。”那位女性再一次表示赞同,“事实上,我心里有一个答案。但我觉得这个答案并不可能。” “什么?” “想想那些特征,那些东西,我们曾经了解过他们是什么。他们很熟悉,但是,恐怕他们现在并不是我们现在所想的东西,应该说他们的模样和我们曾经所了解的大有出入。” “你是说……” “对,没错,是的。就是那里,就是它们。” part.33 麻烦与品味 “辛苦你们了,红舞鞋小姐与歌唱机先生。你们最近捕获到的猎物足够我们用上好久!”x一边把装满了肉块的袋子放进冷冻库里一边说道,“接下来这几天你们好好休息吧,没有再出去的必要了。” “噢,休息?我们不需要休息。”歌唱机摇了摇头。 “光靠这个,还不足以让我们尽兴呢,主管。”红舞鞋应声附和,“主管话里有话,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 “好吧,瞒不住你们。”x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最近外面变天了,恐怕不能再出门了。” “变天?可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气象上的异常。” “这个不好观察出来,但我能感觉得到。嗯……这个我应该怎么跟你们解释?有点难组织语言,说了你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哎呀,总之,最近你们就好好休息吧,外出探索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等风头过去了,我会通知你们的。”x说着,一边拉上了冷冻库的大门。 —————————— 不知为何,x感觉自己似乎觉醒了某种了不得的能力——他突然能够感觉到很多东西,或者说,他突然之间可以“看到”很多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在他的某些梦境当中“看到”的。 那些东西、那些画面所带来的感觉是非常强烈的,仿佛那些事情正在某处发生一般。而且,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这样的感觉就会越发越强烈。这使得x很难再忽视那些梦境的内容——它们必然是在示兆着什么,或者想要自己做些什么,所以才会这样不断“刺激”着自己,使自己不得不做出行动。 而刚刚给红舞鞋与歌唱机关于“休息”的指令,就是x所做出来的行动之一。 这么做的理由源自于x几天前的一个梦。他在梦里看到了一个不是很明亮的地方,那样的环境下,x只能感受到一种不安和压抑。而就在x面前的不远处,那里摆着一张桌子,几个人聚集在那里,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 “……l巢……” “……脑叶公司……” “……新的都市传说……” “……图书馆……” x只能听清楚这些词语。这些词语他再熟悉不过了,它们都与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们是谁?x试图走近一些看清楚他们。 他看到了那些黑色的大衣,上面点缀着金色的六边形纹饰。 他很熟悉这样的着装,因为还在脑叶公司时期时,就有一位sephirah在认知滤网覆盖的状态下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 调律者。 不安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x的心头。他们为什么在议论脑叶公司和图书馆?是小安被发现了吗,她出事了吗? 拜托,他可没有忘记上一次调律者出手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啊! “近期后巷所发生的的一切,都与现在的l巢有所关联。现在所得的信息,都能和之前l公司的两个异想体对得上……他们是这么叫的吧?” “……没错。虽然后巷出现异常是常事,但最近的这几次,恐怕可以说是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异常了。” “图书馆的力量,现在已经可以渗透到后巷了吗?” x听到这一切后不由得有些心虚:他是不是给ang挖了一个坑?看来是自己派出去的异想体员工们在外面闹得太凶了,引起了首脑们的怀疑,从而给ang引火上身了么……? 现在叫他们收敛下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很抱歉,ang。 事实上,待在脑叶公司内部的这段时间x早已忘记过去了多少。这里看不到日月,只有还在运作的时钟还能告诉自己现在是几时几分。他出不了门,只能通过外出狩猎的异想体员工们告诉自己关于外界的情况。最近的消息可以看得出来,ang的图书馆在都市的范围内名声逐渐响亮起来,而且不断壮大。她的计划进展得如火如荼,相信她最终会得到她所想要的“新生”。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可不是给她添麻烦的时候啊。 —————————— “如果不能出去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很没意思了啊。”红舞鞋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往好处想,小姐,至少我们可以亲自出来溜溜了。”歌唱机不以为然地说。 “那仅限于你,先生。以前的我,也可以通过操纵人类得到出去的机会。”提到这个,红舞鞋的语气不由得骄傲了几分起来。 “是,是。但是现在的这里可没几个正常人。”歌唱机说。 “是啊。”红舞鞋长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那样的人可以操纵了。” “喂,机器,你知道吗?” “什么?” “其实我不单单只能操纵人心,或者说……是附身,总之我还会点别的——比如在控制那些员工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她们的记忆,感受她们的精神状态。要知道,女孩们总比她们表面看起来的有着更多心事,被压抑的人一旦爆发,那样的场面是无可比拟的。”红舞鞋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语气却冷静得出奇,却也更加可怕,仿佛一切事不关己,“这是一种双赢,你不觉得吗?我得到了想要的,她们也得到了她们想要的,这难道不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吗?啊,对,其实不仅仅只是血带来的快感,还有发泄和复仇所带来的愉悦感!对,那种感觉很棒!” “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的感觉了……”红舞鞋话锋一转,马上又消沉起来。 “嗯……”歌唱机若有所思,“看来我们的想法是差不多的。” “欸?”红舞鞋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虽然现在拥有了人的躯体,但和以往相比,我们少了很多能够‘感受’的机会。” 红舞鞋调笑道:“噢?我以为你只是单纯地吃肉而已呢,所以你也会‘品味’咯?” “……没错?”歌唱机笑道,“毕竟我也是会‘挑食’的,我对脑袋空空的家伙一般来说不敢兴趣。” “我也是!那样空白的家伙尝起来清汤寡水,无聊死了!” “哈哈……看来我们两个口味差不多?” …… 惩戒鸟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两个异想体员工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边聊天一边路过。 “真是两个疯狂的家伙……”小鸟扶额道。 “他们不是本来就是吗?” “主管?” x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惩戒鸟的身旁,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耳朵处的羽毛肉眼可见地炸开了花直往上翘。 “呀,不好意思啊。”x道歉。虽然小鸟现在的样子很可爱,但这可不方便说。 “没事的,主管,才没有被吓到呢。” x只是笑了笑,随即说道:“虽然他们都挺危险的,但其实他们的心思不是很复杂,至少能让他们利用这种方式相互牵制和合作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小鸟你也没有必要太防备他们,放松点。”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轻易放下戒备。” “我懂。” part.34 小帮手的出逃 “小帮手突破收容了!”x朝着接收器喊道。 “安静!”他听到了小红帽雇佣兵不耐烦的声音,“又不是打不过,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x静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你说得对。可能是条件反射吧!总之,交给你们了,小红帽。” 关闭了广播麦克风之后,x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最近小帮手的反应很奇怪呢,突破收容的次数未免有些太过于频繁了点……”x默默思忖了起来。 小帮手虽然是he级别的异想体,本身的危险性并不低,但事实上,只要管理得当,它在公司内的异想体中也算是个“好孩子”。但是最近几日的工作记录来看,小帮手的出逃频率开始莫名其妙地增加,无论工作结果如何,小帮手都会有强行突破收容的可能。 原本x还以为是对它工作的异想体员工的问题。毕竟它现在在情报部,而负责那片区域的工作的,是对机械还处于一知半解状态的大鸟,把它的“心情”搞砸了也是情有可原。但转念一想,并不对,因为小帮手是在最近出现异常的,所以应该和大鸟没多大关系。 小帮手到底是怎么了?虽然不否认小帮手或许有着自己的想法而并非程序设定使然,但谁又能知道一个机器的处理器里在想些什么呢? 有了!就,这么做吧……突然之间,x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 “主管!小帮手它……”通讯的那一头传来pansy的声音。 “放它走。”x说,“让它在公司里溜几圈,我倒要看看它想做些什么。也许只有放它走,才能知道原因。” “噢……好的,主管。” “好,现在大家都不要动,盯紧小帮手的动向。”x点点头。 “收到。” “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个小家伙想要干什么。希望是有趣的东西……” x将镜头集中在小帮手身上。那个小机器人一路上略过了一个又一个收容单元,甚至对异想体员工也置之不理。看来它并不处于“清扫”程序执行的状态当中。它的目标似乎十分明确,它从上层一直往下,直到它接近了某个异想体的收容单元时,x瞬间知道这个小东西的目的是什么了。 来自xx公司的工具型异想体——我们可以改变一切。 zayin级别的我们可以改变一切,事实上是杀伤力最强的异想体之一。也许有人还能够在天启鸟或白夜的攻击下幸存,但对于它,恐怕根本就没有人能从我们可以改变一切的收容单元内出来过。 那是一台杀人机器,一台渴血的杀人机器。唯一一项能够对它进行的工作就是派遣员工去送死,“喂饱”它。用可以被消耗的活人的血肉,转化成为那些可以被消耗的能源。 那一天之后,脑叶公司再也无法获得真正可供消耗的员工,我们可以改变一切自然被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自从x接管一切以来,它就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小帮手为什么要去找我们改变一切?莫非xx公司在这些机器里面植入了什么特别的程序,能让它们聚集,或者共鸣吗? 还是说……难道它们可以合体,重组为某种合体金刚吗?! 别傻了。x摇了摇头。这个脑洞太大了。 “pansy,你现在去我们可以改变一切的收容单元附近待命,一有动静,我会通知你。” “好的主管。” —————————— 收到来自中层的同频信号—— 数据检测中—— 定位中—— 目标锁定:中央本部二区—— 它们是机器,没错,它们当然是机器。 但同时,它们也是异想体。 异想体的评判标准之一是什么,还有人记得吗?除了拥有特别的外表、能力以外,还有什么? 是否具有自我意识。 没错,是否具有自我意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它们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它们都是有灵魂的。 哪怕,它们是人造的,哪怕,它们是机器。 小帮手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眼睛”在阴暗的收容单元内扫视着自己面前这一台比自己高大的机器。 是它发送出了信号,而小帮手则收到了它。 小帮手通过自己的信息处理系统,从那段信号当中解码出了一段标题为“孤独”的编码。 孤独。来自它的同类,一个同公司生产出来的不同类型的机械。而更值得在意的是,发送这段信号的目标,就在这家公司的内部。 它要去找它,它要去一探究竟。 而今天,小帮手得到了机会,它得以来到这里,找到那个目标。 我们可以改变一切的收容单元很长时间以来已经没有任何生物踏足过了。饥饿、无趣、孤独……这些糟糕的数据不断充斥着它的处理器。它无法感知到外界,自然也无法获取任何关于外界的信息。它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再也没有人到它这里来了。 它就要在这里一直等到时间将它报废为止? “您好!我是您的好朋友机械小帮手,请问我能帮您做些什么?” 这是……它“听到”了一个声音,没有生机,富含磁性的声音。 “检测到污染,开始清洁流程。”随后,便是一阵机械变形的声音。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呢? 小帮手开始着手拭去大机器上面堆积多时 的尘埃,打磨着它壳内的每一根尖刺。 它在对它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清洁流程”。 “等等,所以,小帮手是真的有真正意义上的清洁流程的?”x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怎么了,这很令人惊讶吗?”亡蝶葬仪不解地看向x。 “这当然值得惊讶,蝴蝶先生。”pansy扶额,“要知道小帮手可是台杀人机器,我们所有人都一度认为它所谓的清洁流程就是杀戮……而且只有杀戮。真是讽刺,我的同事有的居然是真的被一个家政机器人杀死的……”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不是吗?”沉默乐团微笑道,“其实您也知道,它们即便是机械,也和我们一样,都是独立的。我说得对吗,主管?” “这一点当然没错了。”x点点头,“事实上几乎所有异想体都有自我的意志,这也是为什么它们是异想体,我们是异想体的原因。” “至于小帮手为什么会去找我们可以改变一切,也许是同一家公司造物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清洁完毕后,小帮手再一次变形,回归了原本小小的形态。它无声地面对了我们可以改变一切片刻,随后向它发出了声音: “再见!期待下一次见面!” part.35 在乎 “现在的外面,情况如何呢?” “还是老样子,主管,没什么新鲜事发生。” “……唉,好无聊噢。” x看不到外面的事情。但事实上,他可以看到另一个地方所发生的事——图书馆,那里所发生的的一切事实上x全部知道。自始至终,他和那些原本处于沉睡状态却还能够感知到一切发生的司书们一样,他也能够感知到图书馆内部发生的一切。他依旧是观众,看着图书馆的每一层舞台,旧日的员工们和sephirah们团结在一起,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亦或是看着他们日常的相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美好,那些都是在都市当中不可多得的景象。 他对于图书馆做不了什么贡献,他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他会通过书信与ang进行简短的交流——那些信能够“寄”过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信的主人是否想让这封信送到。 自从第一天他获得了人形的身躯,而ang与自己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图书馆与脑叶公司的缝隙似乎变得小到快要消失了,这也意味着ang即便有能力进行穿梭,她也无法再“回到”脑叶公司了。 虽然他只是有着和ayin差不多的样貌而已,但x总觉得ang对自己依旧留有芥蒂,因为她很少给他回信。他也不知道那些不被回复的信件到底是石沉大海,还是ang根本懒得搭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ang太忙了也说不定。x把一切看在眼里,ang的每一天都很忙碌,除了要看着图书馆,她每天都要花上大把的时间用来学习,她要把之前都没见过的事物好好看看,或是尽可能地把以前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一做。 看到ang过得比以前更好,x自然是很高兴的。 她应该得到这样的生活,她理应得到这样的生活。 她本该拥有这样的生活。 x在乎ang。他怎么不在乎ang?对他来说,ang是家人,是与其他人相比关系更为密切的“家人”。 如果说异想体们是妈妈的遗物,ang则是自己的“妹妹”一样的人。 他目睹了所有,从妈妈提出一切足以改变世界的构想开始,他就一直看着一切。他像是一个小幽灵,盘旋在所有人的身边,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逐渐给自己建设出了一具“身体”。 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眼睁睁地看着ayin崩溃,眼睁睁地看着ang——这个原本内心纯净的女孩作为一个工具诞生,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惨剧在发生,看着一颗原本善良澄澈的“心”变得冷漠,变得黯淡,变得污浊不堪。 他不否认他在这么久以来的冷眼旁观中变得铁石心肠,但x依旧有着那些正面的情绪——很久之前,他将这一切当作自己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证明。 他同情ang,他在乎ang,如果可以,他想试着安慰ang,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其实有一个人一直在她的身边,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有人在乎着的孩子。 但他做不到。因为那时的x是一切悲剧发生的舞台,舞台无法说话,舞台也是观众。而现在,他与ang分隔在两个“世界”当中,无法相见。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如此无能,或是让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之迟。 “ang……小安,还请不要恨我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ang感觉自己在恍惚之间做了一个梦,她在梦里见到了那个人,他一直不断重复着一些话,不断地希望自己不要怨恨他。 起初是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但稍微冷静下来后,ang蓦然想起,梦中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人相比,明显更加年轻,外表上看依旧有些不同。应该是他,而不是他。ang思考过后想道。 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x了,但她还没有因为ayin对她所做的一切而冲昏头脑。现在的x是x,也许是因为光之种的影响而产生的新的个体,而ayin,ayin就是ayin,那才是她应该恨的人。 但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x要对自己说那样的话?自己又何时对他产生过恨意呢。 也许是因为,他担忧自己与ayin相似的脸,给自己招来怨恨吧。ang这么想到,不禁无奈地扶了一下额。 她不恨,也没有必要恨x,尽管他长着一张与ayin极为相似的脸。而正相反,ang总感觉x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x是一个很特殊的个体,他的本身似乎不能再单单地局限在被定义为异想体的范围中了。 ang没有想很多关于x的事情,但她总是觉得,x,应是一个更加神奇的存在。 自己也有一阵子没给他回信了吧?想到这里,ang蓦然想起了那些信件。她太忙了,一直忘了那些信还摆在那里。 “难道是因为我最近没有回信才让那家伙瞎想的?”ang自言自语道。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准备好新的纸张,坐在桌前开始着手写回信。 她自己也在图书馆无法抽身,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家伙呢? “啊,大家!小安给我回信了!太好了她还没有那么讨厌我……” “不得不承认,主管的情感远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的更加丰富呢……以前我可很难想象那种脸居然能露出那么多的表情。” “呵呵,孩子,毕竟,现在的主管,可比以前那位不同太多了。他现在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 part.36 x的梦境 x站在一座教堂的大门前,注视着眼前的街道。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是灰烬与尸体的腐败组成了那样糟糕的味道。这里死气沉沉,了无生机,而那些房屋与摊位却依旧昭示着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这里发生了什么?是战争吗?x想道。好像不是。他摇了摇头,他有查过战争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眼前的景象还不太像。 他转过身,面对那扇教堂的大门。可以进去吗?他踟蹰着,手轻置于大门上。 最终,x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教堂大门,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声响。 “……” 在教堂的祭台前,跪坐着一位身着紫黑色着装、一副特殊时期的医生模样的人,他紧紧地抱着胸前的那颗正滴淌着淋漓献血、白发苍苍的头颅,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对着那颗头颅诉说着什么为能够告诉对方的事。 让x原地发愣的并不是眼前凄惨又浪漫的景象,而是那位医生的背后,赫然耸立着几根巨大的紫黑色羽翼。 对方看起来根本没注意到陌生人的贸然闯入。而x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静默地看着他们。 —————————— x坐在一张餐桌前。一家人正在准备吃饭,他们已经摆好了碗筷,但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张餐桌上还坐着一个人。 “爸爸、妈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女孩眉开眼笑地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封信件,“我被l公司录用啦!” “天哪——”女孩的妈妈难以置信地接过聘用书,爸爸也争着把头凑了过来。 “pansy,你真是太棒了!天哪……”妈妈激动得忍不住落泪,“丫头,其实你能在巢里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一个安稳的生活,我们就放心了。真没想到你居然拼进了世界之翼……等着,妈再去炒两个菜,今天先凑合着庆祝一下!” 爸爸也拍了拍pansy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欣慰和激动的神情。“加油,pansy,你永远是我们最棒的姑娘。以后参加了工作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 “知道啦,爸爸。”pansy忙点点头,“嗯,其实我还想等我赚到足够的钱,在巢中买一座自己的房子,到时候就可以把你们接过来,那样的话,我们的日子就会比安全多了。” “哎,这孩子,这根本不需要你来考虑呀。”妈妈说道,“这里也不乱,你呀,照顾好你自己,我们就放心啦。” “但我更希望一家人能够开心地在一起……” x坐在那个座位上,默不作声,微微蹙眉。 —————————— x这一次出现在了脑叶公司内部的一条走廊内。员工们在走廊内来回走动着,如同曾经那样忙碌着。 “喂,你说,我们最后能活着离开这家公司吗……?”一位文职这么说道。 “说实话,可能性不大。”另一位文职回答道,“你也看到了,有的时候为了压制某些异想体,或者是防止那些异想体造成更大的损失,主管会直接把那一天的所有文职处决掉。你还觉得我们最后可以活着出去吗?能活一天是一天吧……除非有一天,我们熬到了这家公司倒了,或者是没了,那那个时候,我们说不定还活着吧……” “就是。我们毕竟也不像那些员工一样还有ego保命,死得也比他们快……但是,要是没了这份工作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回去那里。”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你们想干什么?” “我想回老家……虽然那里是后巷,但是那里相对于其他地方相对平静一些,能稍微安稳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话。” “我想去找一家事务所。其实我本来身手还不错,因为一次事故我被贬成了文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一家事务所做收尾人,那样多少还能挣口饭吃,虽然收入可能没这里多就是了,但至少我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死。” “你呢?你站在那里,都不怎么说话的。如果能出去的话,你想干些什么呢?” “我?我啊……我从来都不觉得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还活着的时候能做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想好我死后要做什么了。” “哦?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好吧,那你说说,你死后想做什么?” “我想要变成蝴蝶,给所有死去的人一个归处。” 听到这里,x不由得惊讶了起来,他注视着那个微笑着说着自己想要给所有人一个归处的文职,久久难以忘怀。 —————————— x的身边是一片黑暗,而与此同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你就这么对外面那么憧憬吗?”那个人问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外面都是怎么样混乱不堪的景象了么?” “是这样,没错。外面的世界混乱不堪,可是,这与我想亲自出去看看又有什么冲突呢。”x对眼前的人眯起了笑眼,毫不在乎地说道。 “……”那人沉默了许久。“好吧。”他最后这么说道,“你和ang一样叛逆。但我必须警告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本质,记住你自己的本身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本不该以这样的姿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一切——你和脑叶公司,以及其中所有的异想体,都本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你早就应该消失了。” “……” “但我也想像她一样,有一天终于能到外面去,我也想要‘自由’。” —————————— x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醒来,映入眼帘的还是往常的那块监视着全公司的大屏幕。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梦到那个家伙总能让发一肚子的火,又或者说用言语来惹怒别人是这家伙独特的天赋?还有,这是第几回自己在梦里看到他了? x揉了揉眉心,打起精神来,试图把刚刚的那些梦和那个家伙抛到脑后。 “孩子,你终于睡醒了?”一罪与百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你睡得很沉,不过,你醒来的时间倒是十分及时,再过十几分钟,公司就要开始今日的工作了,还请你打起精神来,主管。” “嗯,知道了,百善先生。”x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这一觉可真是——哈——累人。” 他在梦里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对谁都没有这么说。 part.37 声音 x看着屏幕上面反馈出来的“工作结果为差”的图标,一脸好奇地扭头看向身旁的白夜。 “请问你和碧蓝新星之间是有什么互相不对付的事情吗?”x问道。 他其实想这么问很久了,因为这样的状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只不过此前几乎都忘了问。 每一次白夜对碧蓝新星工作之后都是这样的结果。更夸张的是,就算工作结果为差,起码也应该能够产出稍微一点点的pe-box,而每一次白夜对碧蓝新星完成工作之后,却一点pe-box也没见着。纵使x也知道白夜对碧蓝新星工作无法创造更高的收益,但是他却对于让他们这样的“互动”乐此不疲。毕竟,很难想象两个异想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这样看对方那么不顺眼。 “我和它之间没什么好说的,那种自称为‘神’的邪物,和它处于同一个空间内我都觉得作呕!”白夜不耐烦地说道,似乎光是提到碧蓝新星或是与其有关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烦躁。白夜完完全全地将对对方的厌恶写在了脸上,想要不感觉到都难。 “我真不知道人类都是怎么想的,再怎么愚笨,都应该能察觉到那般低劣的骗术,却依旧有无数的人类甘愿自投罗网,甚至心甘情愿地被无尽的深渊吞噬。”白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道,“那些人本应由我救赎!如果不是你们、这家公司还有老骷髅联手,从中作梗的话,一切就不会——” “就不会什么?” 一罪与百善不知何时便静悄悄地出现在主管与白夜的身后,脸上依旧是那不变的慈善笑容。 “你不是应该知道后面的内容么?”白夜挑起眉头说。 “我是知道。”一罪与百善回答,“那么你也知道我的回答,我从来都不介意多说几回——你的想法太极端了,白夜。” “是,是。您说得对,百善先生,太极端了,太血腥了,太残忍了。”白夜敷衍道。 x坐在自己的主管专享办公椅上,左看看一罪与百善,右看看白夜。他和白夜一样在等待一罪与百善的下一步回复。 “屡教不改。”一罪与百善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会时刻提示你,白夜。” 一罪与百善根本就不想和白夜争论。 “主管,这是今天的工作日志。”一罪与百善将日志放在主管办公桌上。 “好的。” “那么,我走了,孩子。” “嗯,再见,百善先生。” “他总是这样,”白夜说,“他对你们还是太好了。” “百善先生是生气了吗?”x问。 “生气?当然不。他可从来不为几句言语或者是小事生气,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做些自己认为无意义的事罢了。”白夜毫不在意地说着,一边看着一罪与百善远去的背影。 一罪与百善进入了碧蓝新星的收容单元。 这个收容单元内总是回荡着一种独特的声音。那是一种仿佛来自于空洞深渊的声音,空灵但又有些嘈杂。 一罪与百善打开工作笔记,开始对其进行洞察工作。 洞察对于一罪与百善来说并不麻烦,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一个异想体会对他贸然出手。而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将他所观察到的异想体状态记录下来便好,整个过程在他的执行下,显得轻松且短暂。 这就是异想体员工相较于人类最为突出的优势之一,他们不会害怕。 人类对于异想体的恐惧是来自于本能的,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无论是出于恐怖谷效应还是单纯地对于自己未曾见过的事物而感到恐惧,无论与这些异想体相处了多长时间,无论是否曾经参与过多么机密,多么残忍的实验,是否还存有敬畏之心,人类总会对它们产生恐惧,那完全来自内心的恐惧。 而异想体,虽然严格意义上它们并不能称呼彼此为同类,但它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会对彼此感到恐惧。也许这是因为它们的情感很纯粹,或者它们没有所谓情感,亦或者它们对于情感的把控远超于一切生灵。 人类很容易会受到碧蓝新星的蛊惑,而异想体却不会。这不是因为它们听不见来自于碧蓝新星的声音,而是因为它们根本就没有把碧蓝新星的话往心里去。 待一罪与百善落下最后一笔之后,他合上了工作笔记。 “感谢您的配合。”在离开碧蓝新星的收容单元之前,一罪与百善有礼地对其告别。 马上,原本刚刚转过身的一罪与百善仿佛被叫住了一般,再一次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收容单元内回荡着空灵的嘈杂声音,而一罪与百善则是在原地细细聆听。 片刻后,一罪与百善说道:“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是……很遗憾,我不会偏向任何一个人。” “你们的理解都发自于自己的内心,这是我无权干涉的。但一旦你们做出太过于脱离轨道的事,或是他们求助于我,我自然也无法置之不理。” 空灵的声音再度高涨。 “感谢理解。”一罪与百善微笑道,随后便离开了收容单元。 “百善先生听得懂蓝星的话?”pansy问。 “这么看来是的。”x点点头,“虽然能猜到一点蓝星可能说了些什么,但那也只是猜测罢了。很多造成精神伤害的异想体,通常都拥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稍微动用一下就能使人变得痴迷癫狂。如果说是因为它们多说的内容就让人发疯,那我大概是不认同的,但如果它们的声音,它们说话时本身就有一种……魔力呢?” “主管,你的意思是……”pansy恍然大悟。 “如果你想到了那一点,那你猜对了。“x笑了笑,“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想罢了,异想体们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呢。” “pansy,我知道你资历很深,”x说,“但是你能保证,你不会被蓝星带走吗?” “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那个死法你还没有尝试过,而我也不希望你尝试。因为现在根本没有人能保证,你若真的被蓝星带走,你还能够回来。我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pansy,没人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 “……”pansy沉默了片刻,“我、我知道了,主管。” part.38 感召 那些曾经受到了碧蓝新星感召的员工,无一不被那无底的深邃星海吞噬,与虚无融为一体,连灵魂都不知道是否完整。 pansy对很多死亡的发生都历历在目。 那些被吞噬的员工,每一位看起来都是“自愿”的。 他们狂热的双目中闪耀着碧蓝的光泽,口中呢喃着他们“唯一的主”的名字,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入祂的怀抱,回归那边星光闪烁的深渊之中…… pansy曾经并不能对此感同身受,因为她未曾被碧蓝新星影响过,也不理解为何她的一些同事会被影响到直至死亡。 然而今时已不同往日。 “pansy doll,我在深沉的梦境中呼唤着你,归顺于我,回归虚无永恒的怀抱。” “离开这毫无意义的悲剧循环吧,pansy doll,我将赐予你安宁,我将抚慰你的灵魂。” “pansy doll,可怜的人之子啊,归顺于群星之中吧……” pansy根本就无法忽视那声音。它如同千百人同时发声,各种不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组合成了这般奇怪的声音。 “你是什么东西。”pansy死死地摁住自己的脑袋,冷汗已经将她额前的发丝浸透。只要这声音开始出现,她就止不住地脑袋疼。 “给我滚出我的脑袋!”pansy恼怒地大喊。 “不要抗拒我,pansy doll……”那个声音说道,“你的抗拒完全在理解之中,这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你会明白的,你终会接纳我,回归于群星之中……”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pansy doll,我们终会再见……” 它走了。 pansy倒在床上,被疼痛刺激到泪流满面。 每次这个声音开始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时,pansy的脑袋就总是会感觉一阵寒意在一下一下地侵蚀她的大脑中枢。那样所带来的疼痛是冰冷的,仿佛一把冰冷刺骨的尖刀直直插入了她的脑袋里。 不仅如此,最为令她感到折磨的是,这个声音好死不死地尤其喜欢叫她的名字。因此每每这个声音出现时,她总会疼得喘不过气来。巴不得当场毙掉自己,死了一了百了,自然也不用再承受这个痛苦了。啊,pansy想起来了,她已经是不会死去的人了,她的生命在这家公司的里面只会不断循环,她只会得到来自于死亡与重伤的痛苦,根本做不到真正的“一了百了”。 而且就算她试图自裁,那也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主管每到下班的时间就会让pansy将ego武器上交,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她。他告诉自己如果难受的话务必去找一罪与百善,他能帮忙。 pansy想了想,不知道这么晚了,百善先生还在不在……不对,他好像不需要休息的样子。 等疼痛缓解得稍微差不多了,pansy披好衣服,离开了自己的宿舍。 “你一定很痛苦,可怜的孩子。”一罪与百善担忧道。在他的光芒下,pansy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没方才那么难受了。 “你从何时开始出现这样的异状?” “不知道……大概是最近吧?就最近的几天。”pansy无助道,“我感觉我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百善先生。但是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摆脱它。过去那么久,从来就没有一个员工能够脱离它的控制,它现在已经盯上我了……” “别害怕,孩子。”一罪与百善轻轻地安抚着pansy,“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这件事情我会像主管报告,请他多留意的。还有什么不适,还请务必全部告诉我。” “没,没了,暂时只有这些,我会小心自己的。”pansy点点头,“谢谢您,我感觉好多了。” “嗯。如果还有异状,一定要告诉我,孩子。”目送着pansy离开,一罪与百善还在不断提醒。等到pansy完全离开之后,一罪与百善空洞的双目中泛起了一丝冷意,同时和夹带着几分失望。 “即便是‘神明’,也不应拥有随意以任何名义剥夺任何生灵‘生’的权利。”一罪与百善喃喃自语道,“而如今的我又一次拥有了行动的能力,又怎么能对此袖手旁观呢……” 时间是早晨七点,pansy早早地来到主管办公室签到打卡。然而当她踏进主管办公室时,却看到里面只有白夜一个异想体员工。虽然彼此之间已经当了很久的“同事”了,但pansy依旧不可自制地对面前的异想体化作的人形感到恐惧。为了消解气氛上的尴尬,她匆匆向白夜问了声好,随即立马避开他的视线去签到。 但白夜的视线一直停滞在她的身上,异想体更为敏锐的感知力自然让白夜看到了pansy身上的异常。 “你看起来很糟糕,人类,你的身上有着令人厌恶的气息。”白夜一语道破天机,“你被那家伙看上了。” pansy打了一个寒噤。“我知道……” “你曾思考过一旦被它吞噬,你还有现在这般重生的机会吗?” “我不知道……” “愚昧无知的人类。”白夜扶额,“罢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pansy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随即马上逃出了主管的办公室。 part.39 x的猜想 碧蓝新星可能很早就盯上pansy了,祂不过是最近才打算选择出手而已。自从上回受了如此之严重的伤,pansy的精神和身体都还未完全恢复。这一段时间,完全是pansy最难过最煎熬的时候。而恰恰是这个时候,碧蓝新星趁虚而入,祂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祂就是要趁着她精神最为脆弱的时候将她拿下,把pansy吸纳为祂的信徒。 “这是它惯用的伎俩。”白夜对此嗤之以鼻,“将他们的精神消磨殆尽,然后吞噬,这就是它所谓的‘解脱’与‘救赎’。” “那个异端连带着把他们的灵魂也一并拉入了虚无之中,完全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谈何是解脱?这是将他们完全吞噬殆尽,掩盖罪行的借口。真是可笑,人类居然将那等异端奉为神明?居然宁愿选择它,也不愿归顺于我?!” 虽然在说正事,但x莫名其妙觉得白夜像个员工被挖了的老板。 不过宗教性异想体之间的信徒纷争就像是公司之间互相挖墙角一样,白夜对此颇有不满也属实正常。 “咳咳,白夜,冷静一点。” 眼看着白夜的情绪逐渐激动,来自异想体本身施加的威压也越来越大。在x彻底喘不过气之前,一罪与百善及时地打断了白夜的话语,哪怕他事实上很少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猩红的双眸对上了那对空洞的眼眶,白夜咬了咬牙,但又细想一番自己似乎的确没有必要就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开始动肝火,随即也便消了气。 “就是说,如果再让小姑娘继续这么下去,不出意外地话就会被碧蓝新星给吞掉,变成星星。”沉默乐团的指挥家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毕竟是为数不多可以好好听他们演奏的人了。“她要是消失了,我们想这里会少了很多生气。” “你说祂会把人的灵魂也一并吞掉,放不出来?”x疑惑道。他心里有答案,但是他不敢敲定。“就是连身体带灵魂,什么也不剩下,甚至连灵魂的一点残片都捞不回来?” “对。”白夜颔首,“除非它自己愿意放手让那些人类离开,但是它绝不会那么做。” “那太糟糕了。”亡蝶葬仪说,他的语气满是惋惜。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人,他们甚至连在安身之所安睡的机会都没有,永远地困在那一方虚无星海之中。 “真是可怜,连下地狱的机会都没有。”魔弹射手的话听起来像玩笑,但他的语气却无比认真。感觉他确实没有在开玩笑。 这样子,要想保护好全公司唯一一个人类,也不太简单……x在心里默默想道。最初他看这么长时间以来,碧蓝新星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异想体,相对于其他同等级的异想体来说,祂出逃的次数并不算多。 但他可没有想到这一个方面,关于那些归于碧蓝新星“星海”之中的那些人都结果如何。毕竟又不是自己被吞,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而那些被碧蓝新星吸纳的员工们,那些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状态的人,又能提供些什么有用的情报信息? x对“灵魂”是什么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只知道要是灵魂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pansy现在还不能死,而x也不希望她落得这样的下场。至少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的话,他希望pansy也能回归她原本的生活。 好像有点不太实际,外面明明很乱,回去了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还是把她送回小安身边接着当差吧。 当然,前提是他们都能出去的话。 x一面想着,一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主管,不要开小差噢?” “啊,抱歉。”x回过神来,“pansy现在最需要的是从蓝星的影响中脱离出来,再这么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死,真正意义上地死。” “为什么是‘可能’?人不是死掉了,就会变成星星吗?”大鸟疑惑道,“人类不是经常说,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的。” “这不一样。而且目前没有任何情报和数据表明他们是确定了死亡,虽然一般由碧蓝新星造成的人力损失我们通常按照死亡结果处理就是了。”x耸了耸肩。 x依旧觉得还不能完全断定被碧蓝新星带走的员工们是“死去”了。 碧蓝新星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虚无”。他想起了那些被记录下来的那些被蓝星所影响的员工们的话。 “再见了,总有一天,你我都将化为明星!” 他们无一例外地强调着关于“星星”和“星海”之间的词语,这很难不让人引起注意。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唐,但是,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们真的都变成了星星呢? “我是说如果,碧蓝新星的星海,是真的存在的呢?那些员工真的变成了星星呢?” x问道。 没有任何一位异想体员工回答。 “……恐怕我们也不懂这些。”审判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疑惑。 “你们研究了那么久结果你们自己也不知道?”小红帽雇佣兵擦拭着她的锯肉刀,时不时地将它对着灯光,看它折射着光线的刀身。“哈,真好笑。” “我以前是不参与研究的。”x扶额解释道。 “如果你想试试,那你可以选择把她放弃掉。”白夜露出了一个笑容,“反正这种事情,你们也没少干,不是么?难不成,你还想自己亲自试试?” “……” “……”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白夜坐不住了,震惊地盯着x。 “这个……”x看起来真的在很认真地考虑。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啊,是这样啊。” pansy听完了x的所有设想和计划。 “可是这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冒险吧,主管,毕竟你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有些担忧地说。主管现在是多重要的存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万一主管出现了什么三长两短,一定会造成想当严重的后果。虽然pansy也不清楚这个严重后果会是什么,但她的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是如果放任你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蓝星会把你‘吃掉’的。”x说,“更何况,你刚回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向你说明过原因吧。异想体对我没有多少兴趣,它们对我既没有食欲也没有杀欲,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受到来自异想体的异常影响,也无法使用那些器物类异想体。如果是我去和蓝星对峙的话,祂说不定还会把我吐出来。” pansy迟迟没有回复。 “……pansy?” “主管,审判鸟先生明明已经禁止你使用脑啡肽了,对吧?”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part.40 风暴 x的想法听起来很荒诞,但是对他自己来说,这一切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与担忧。 虽然脑叶公司的异想体数据库已经把异想体们的信息收集了个大概,但那些终究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想要了解那些异想体,就必须去一次又一次试探,一遍又一遍地沟通,才能得到一些真正的信息,甚至是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pansy被ang赐予了永远不会死去的身体,在她的一次又一次死亡之下,早已为脑叶公司的数据库中填上了许多空缺之处。 现在在公司之中,只有她,能够完整将被异想体杀死的感觉描述出来。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出手的异想体是碧蓝新星,是神只,是虚无星海之主,是全公司上下最懂得如何在短时间内得到大量信徒的异想体神明。 现在不是损失人员的时候。 而且这不是pansy的归宿。 而对于自己的想法,事实上,x对自己的信心并不是盲目的。 他刚刚有了这样的身躯不久,根本不希望自己这么消失掉。 异想体不会对他出手是有原因的。原本他琢磨了很久,考虑了很多可能性。他思考了很久,最后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就像自然界有着食物链那样,即便是异想体,也有着类似于食物链的关系。 低等级异想体会被高等级异想体击败,高等级异想体对于来自低等级异想体的攻击有着更高的抗性。 或许,大多数异想体不攻击他,不伤害他,并不是因为它们对他没有兴趣。 而是它们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就像鸟儿绝不会轻易地去招惹树上的蛇那样。 “一无所有”对x的态度是亲近与信任,这虽然可能与它从被它吞吃的员工有关系,但这个原本就是本能明显高于理智的异想体,居然没有在本能的驱动下当场撕碎自己;白夜明明有能力在自己冒犯到祂时使自己当场毙命,虽然当时有一罪与百善出手制止,但在一罪与百善出现之前却只是做出了那样仅仅像是威胁的举动,那也不太对劲。 而其他aleph级别的异想体也是差不多的态度。那些能够与其沟通、拥有人类那样神智的异想体,他们与x之间的互动就显得十分普通,就像是两个人在那里聊聊天那样。 起初x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x有的时候不得不开始思考这样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异想体对他“没有兴趣”? 他将异想体们,作为母亲的“遗物”看待,尽可能对它们进行合适的工作。他一直以来所想的到都是要好好善待母亲给他留下来的一切。 而如今,随着这么久以来与签订了协议的异想体们相处的时间,x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逐渐有了眉目。 异想体们,将他视作“同类”。 “pansy doll……” 又是那个该死的声音! pansy咬着牙,忍受着大脑的剧痛。 又来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每当碧蓝新星入侵她的大脑时,pansy总是会感受到那阵被穿刺一般的痛苦。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我……” pansy疼得跪倒在地,难以自制地紧闭起了双眼。 “请不要害怕,可怜的人之子。此等疼痛,待你回归,便会消弭。” “待你回归,你将解脱,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将得到永恒的解放,你将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苦。” “pansy doll,明明作为人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痛苦的事啊。” “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向我寻求解脱。” “成为星海之中的一员,远远比作为人更加轻松。” “睁开眼睛看看我,pansy doll,请看我一眼……” pansy感觉有一股力量托起了她的脸,她强撑着睁开了半只眼睛,眼前满是两眼的蓝色光芒,令她头晕目眩。 碧蓝新星,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为什么碧蓝新星的出逃没有触动警报? pansy空洞的眼睛里倒影着碧蓝新星的身影。 不,不是的。不是碧蓝新星出逃了。而是她来到了这里,这里是碧蓝新星的收容单元。 “回归吧,回归万千繁星闪耀的星海之中,终结这无尽轮回的循环吧。” pansy顿时感觉有一股吸力在拉扯着自己,不断向蓝星的方向靠近。她强忍着颅脑的剧痛,连连后退,却抵不过那股牵引。 “别、别这样……”pansy恐惧地看着眼前蓝光闪烁的异想体,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出碧蓝新星的掌控。 碧蓝新星这一次是等不及了吗?怎么会用如此强迫的方式!pansy奋力往前,抓住了一旁收容单元墙壁上连接的管道,为了不让自己被蓝星抓住,能坚持一会儿也是一会儿。碧蓝新星的吸力变得越发强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百善先生,救救我……” “不要抗拒我!”碧蓝新星的和声骤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宁愿承受着无尽轮回的苦痛,也不愿归于我的星海之中吗,为什么!” “只有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我注视了你那么久,pansy doll!你明明是如此渴求解脱!” 碧蓝新星急了。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让pansy也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个明事理的人也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异想体是真的急了。 pansy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眼前的险境并没有让她松懈下去。 “pansy!我说怎么下班了还找不到人!” 随着收容单元的门被打开,一束光照了进来。 “主管?!” “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啊!” x刚刚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吸力,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强硬地往收容单元内拉去。 pansy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把拉住了x的手,却差点稳不住自己抓住管道的动作。 “蓝星……祂竟然要用这种手段?原来连祂自己都等不下去了吗……!” 要知道碧蓝新星完全可以好好地玩弄pansy一段时间,然后待她完全崩溃时,再顺理成章地将她引入自己的“星海”之中。 “pansy,你身上绝对有什么吸引祂的地方,让祂迫切地想得到你!”x的耳边呼啸着,奋力朝pansy大喊,“放手,pansy!” “主管?!” pansy刚想拒绝,却被x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嘴。 “听着,被蓝星吞掉你就在也回不来了!现在公司不能没有你!放我进去拖延一下时间,我不会有事的!” “你放心好了!!我也不可能拿命开玩笑!” “快放手!不然祂就要得到你了!!” “主管……” “这个时候不许优柔寡断!不然下一次舞鞋他们出去你就别想再听到你爸妈的消息了!!” 一提到“爸妈”,恍惚之间竟然让pansy卸了几分力气,结果就是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松懈,又加上x掰开了她的手,pansy眼睁睁地看着x堕入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当中。 “主管——!!!” 就在x完全没入黑暗的那一瞬间,风暴骤然停止。 “主管……”pansy脱力跪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逐渐光芒黯淡的异想体。 “主管……?” “孩子。”一罪与百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抱歉,我来迟了。”他拍了拍pansy的背,安抚着她。 “有没有受伤,可以让我看一下吗?”一罪与百善的声音很温和。pansy微微抬起头,苍白的神色对上了一罪与百善空洞的眼窝。 “主管他……”pansy的声音颤抖并哽咽着。 她本来以为现在这样的处境,虽然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死很痛苦,但最后好歹也能回来。异想体员工们和主管对她都还不错,她也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氛围。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像以前一眼眼睁睁地看着同事死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什么也做不了。 救不了任何人。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看着眼前的pansy颤抖得愈发剧烈,一罪与百善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别怕,孩子,不要害怕。”一罪与百善安慰道,“主管,他不会有任何事,还请不要自责,你何错之有?相信那孩子的定夺,他从来都不会做对他有闪失的决策。” “他不会死。” part.41 星海 被碧蓝新星吞噬的那一瞬间,仿佛堕入了无休止的黑暗深渊,又仿佛灵魂被剥离,被抛弃到遥远的深空去,渐行渐远。 x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不断被撕裂,剧烈的头痛一并牵扯到了身体的其他部分。 好痛,好痛啊……但是,在这黑暗冰冷、空无一物的虚无当中,x什么也抓不到,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过来帮助自己。现在的状态他也不敢奢求那么多。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吗?可以听到百善先生,或者是“一无所有”的那一声声“主管”,又或者是pansy的声音吗……随便说点什么都好,随便发出点什么声音都好,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好可怕……好难受…… x很害怕安静,事实上,自从那个时候开始,x就很害怕安静。这种寂静,这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像是无形的双手扼住了x的喉咙,要把他硬生生捏碎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上有冰冷的的液滴不断淌下,是汗水,还是眼泪?他咬紧了牙关,他已经很疼了,也没有精力去分辨这些。 “啪嗒”。 x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好疼。好疼啊…… “你……” x的耳畔响起了那个千万人和声的声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x感觉掉在了什么坚硬的平台上。他强抬着强烈的疼痛感与虚弱感站起身来,微微抬起了眼皮,他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看向了眼前的那颗巨大的,闪耀的星。 眼前的碧蓝新星和祂在脑叶公司被收容时的状态相比看起来明显大了许多。如果说在收容单元内,碧蓝新星还只是一个巨大神像那般的大小。那么现在在x的面前,现在的碧蓝新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行星那般高挂在深空之中。 碧蓝新星高居于浩瀚星空之上,在祂的身边,无数繁星发光着,闪耀着。 好漂亮……x看着眼前的满天繁星,不禁有些入了迷。他那对黄中带绿的眼睛中,倒映着星星点点的蓝色星光。 他未曾离开过公司,也未曾去过远方,都市的天空阴翳混浊,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过这般璀璨夺目的星光。他也是第一次在这里领略到了,原来深空星海,竟然会是如此美丽的景象。 “你倒是入了神。”那个声音嗤笑道,“我倒是想收下你,只可惜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并不是成为我信众的对象,自然,你也成为不了繁星之一。” “这一次是我的失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 “那些星星……都是曾经的员工吗?”x的视线依然不在碧蓝新星的身上,他侧过脸,放空似的盯着那漫天星海的一隅。 “……”碧蓝新星沉默了一瞬,随后回答,“是的。” “他们是我的信徒,我指引他们步入星海,成为明星,从这个混沌的世界中解脱出来。只有在星海之中,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位置,这是他们的新生。” “他们是活着的,还是死去了?” x现在看起来犹如一个刚刚接触到了新鲜事物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大的脑袋里装满了问题,正在不断地将它们倾囊而出。 “……”碧蓝新星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x还会继续往下问。 “他们是活着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罢了。” “如果pansy被你拉进来,她是不是就会变成星星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 看着眼前的这个好奇的小人儿,碧蓝新星不禁突然回想起来。或许那位大人的说法并没有错,即便眼前的这位与人类大相径庭,但是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是一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祂摆不起神明的架子来。是因为他并不是人类,就下意识地将他与人类区别开来对待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碧蓝新星以为x没有问题时,x说道:“我或许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突然地就要把pansy拉进来,明明你还可以留着她一段时间的。但你不想等了,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碧蓝新星?” “……” 我为什么要回答他?碧蓝新星这么想着,却对上了那对黄中带绿的眼睛。 “……罢了。” “pansy doll,她一直以来都很痛苦,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回归我的星海成为我们的一员,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我从来都不会做让我的信徒痛苦的事。” “是这样吗……可是她明明很疼,而且你又如何确定pansy就是你的信徒?这么久时间以来,她未曾有过之前的那些员工身上出现的影响。强行灌输你的思想,只会让她越发抗拒和痛苦,这并不是你的初衷,碧蓝新星。我也知道的,你是全公司最能招揽到信徒的异想体,你一定是有为他们着想才能如此令他们死心塌地。” x的话说起来头头是道,他稍作停顿作为片刻的休息,又说道:“但很抱歉,现在还不是pansy应该彻底回归你的星海的时候,而且,这也不应当是她的归宿。她是ang给我的人,她终有一日是要回去别的地方的。但是……你有想过吗?碧蓝新星,公司之外还有那么大的世界,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的拯救。” “人类有一句话叫作‘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异想体也不应该拘泥于现有的一个人类身上。你想过出去吗,碧蓝新星?去公司之外的世界,回到你原本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你……” 碧蓝新星欲言又止。 他说得对。“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是……不,看他如此坚毅从容的语气和神情,恐怕他并没有在胡编乱造。 异想体们,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狭小阴暗的收容单元了吗? “你为什么……”碧蓝新星顿了顿,最终仿佛妥协了一般,“我拒绝不了你,你究竟有什么手段?” “主管的特权,这是我唯一的手段。”x回答。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出现了一份协议书,看起来他完全有备而来。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贵为神只的你在一定时间内遵循我的意志行动,相应的,我会为你提供能够在外界自由活动的躯体。” “你,是想要成为我的神明么?” “并不是。”x摇摇头,“只是上级而已,没有那么高大上。” “而且,碧蓝新星,你没有发现吗?其实自我与你沟通以来,你并没有把我放在更低一等的位置。你的潜意识里将我视作平等。” “我不知这么说合不合适,但——我们是‘同类’。你们是妈妈和前人留下来的遗物,我不会用人类的方法与你们相处。” “你愿意相信我吗?” “……” 碧蓝新星的混沌声音仿佛是在叹息。 “我之前说过了,”祂提点道,“我拒绝不了你。主管。”祂特地强调了那个称呼。 监牢里被禁锢的神明,自然更加向往着自由。 祂们心系于天下苍生,自然不会甘愿被束缚在这世界的一隅。 x当然明白,只有日益强大的自己,能够为异想体争得更多益处的自己,才有能够牵制异想体的能力和与它们谈判的筹码。 自由,是多数异想体最渴望的东西。 “我接受。” “那么,订下这份契约吧,碧蓝新星。”x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那份协议书。 part.42 信任 x明显是有备而来。 但碧蓝新星不在乎。 祂是神只,怎又可能察觉不到外面的异动?那些所谓的“员工”们,自然是再好不过。 前些日子,那位大人前来对祂工作时,祂曾这么向祂发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选择向人类妥协?即便您有着如此广阔的慈悲之心,也不应当如此纵容溺爱。” “人类的贪婪是没有底线的,他们会因一次施舍逐渐索取更多,他们的欲望会膨胀,最终会带来灾难。” 那位大人仅仅只是思考片刻就给予了答复:“那个孩子诞生于人,是人之子,却非人之物,与那位早已离去的女孩如出一辙。”祂说道,语气中略带着些许怜爱之意,在旁人听来,祂不仅仅只是对他抱有怜悯之情,还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子一般看待。“他有着人的外表与情感,但他看待我们的方式却和人类完全不同。即便现在,这里依旧有着很多与我们相同的事物对那个孩子有所误解,但他未曾偏离自己的意志。” “所以,我信任他,也选择帮助他。” 碧蓝新星闻言沉默许久,就连那回响的杂音也平静了下去。 “我理解了。” “感谢你的理解。”那位大人以微笑回复,随后就离开了收容单元。 是祂太过于自信,以至于将他与人类混为一谈吗? 今日一见,碧蓝新星切切实实地发现,那位大人说的一点也不错。他和它们比起来,确实还只是孩子,一只刚刚破壳就不得不面对窘境的雏鸟。然而他没有停滞不前,他选择接手前人留给他的已经荒芜的一切,去大胆尝试着去做。 确切地知道他并非人之物的异想体其实并不多。 是人类吗?还不确定,明明是人类的外表,但却没有人类的感觉,不仅如此,他身上总是有一种危险的气息,总感觉要是想吃掉他的话,反而会被他“吃掉”。多数威胁等级较低的异想体是这么想的。 感觉稍微敏锐的异想体,只是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来,但也不敢妄下定论。 都市当中出几个能与都市的意志抗衡的人类也是正常的,尤其是在光之种发射之后,在光的照耀下,都市之人的心境对他们外表和能力做出的改变,使得他们更有能力去违抗都市之意。这也是首脑不断对各个翼加强管理和控制,并对扭曲和神备格外注意的原因。他们畏惧着第二个脑叶公司的出现,他们对统治有朝一日被推翻的境地感到惶恐不安。 他应该如何归类?无人妄言。 如果,如果他能够做到,给予我们最想要的一切,如果他懂得我们的思想,理解我们的心境,那么,他何尝不是我们的同类? 所有的异想体,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在沉底的诺亚方舟之中,幸存下来的生灵。 “我相信你。主管。”千万人之和声肃穆而庄严。“切莫辜负,我等信任。” “嗯。”x信誓旦旦,“我不骗你,答应你的,我会去做。” “但我们答应彼此的事,你也得应当遵守,我们说好了的。” “好。” 碧蓝新星迸发出了蓝色的光芒,亮到令人失去视线,只剩下那萤蓝之后白茫茫的一片。 “主管……” “主管……?” “主管……!” 谁,谁在叫……这种合成的声音,有点嘶哑沉重,很熟悉……不过,里面是不是还夹杂着一些比较细腻的声音?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x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相当沉重的睡眠,口中咬合的交点和头脑均传来一种酸乏感。明明自己是刚刚醒来,却还是依旧疲惫不堪。 “主管!”眼前一个红色的模糊的影子猛然跳了上来,粗大厚重的舌头直直往x脸上招呼,把带着血肉腥味的唾液抹在x的脸上。虽然看着不太好受,但x也并不排斥。 “好了,‘一无’。”x像是抚摸小狗那样摸了摸“一无所有”的皮肤,还处在第一个阶段的它体型并不大,刚好可以卧在自己身边。 “主管醒了,百善先生……!”pansy激动地握住了x的手,“我差点就以为你回不来了,主管,你还能睁开眼睛实在是太好了!” 女孩的眼睛里还有泪花,明显是在他醒来之前哭过了。她到底是有多害怕,才能让这个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员工再度萌生出恐慌? “嗯,我现在没事了。” “别怕,pansy。”x抬手摸了摸pansy的头,“我不会做那种会让自己死掉的事情的,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吓到你了,还真是抱歉啊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我只是怕你……” “和那些已经死去的员工们那样吗?” x接下了pansy的话。 他当然清楚,毕竟他自始至终也一直看着,他曾经看着那么多人死去,当然知道员工们在想什么。 pansy怔神片刻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谢谢你的担忧,但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x再三保证。 “对了,碧蓝新星在哪?” “我在这里。” 声音依旧是那般独特的声音,但即便是在协约的影响下改变了形体,碧蓝新星依然保留了大量原型的痕迹——祂的核心依然显露在外,里面是一片黑暗虚无,那成百上千只肢体依旧是祂最显着的特征。 “看起来很容易接近人类,更容易诱导到人类。”x上下打量了祂一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那对状若星海的双眸之中,“还适应这一具新的身体吗?” “对我来说,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我观察着他们,自然也熟悉他们的一切行动,适应他们的身体,易如反掌。”碧蓝新星平静道。 明明还是和完全的人类有所全别的,x看了看祂背后的那些肢体,刚想这么说着,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异想体变成了完全的人类,那虽然更容易融入人群,但是失去了原本的特色,就从外表上来说,已经变得比现在更不像是它们了。现在的样子还好,在有着人的形态却还保留着非人的特征,人的形态可以令人放下一点戒心,但非人的部分却又昭示着非凡……至少x对这种状态还算满意。 “以后你负责帮忙收集外面的情报吧,帮我带来外面的消息,顺便,你去找那些‘星星’,带着你的信徒回归你的星海当中去吧。”x说道,“如果不出门的话,你就帮忙做做福利部的工作好了。” 其实原本x想把碧蓝新星放在记录部去,但是他想起来祂与白夜关系素来不合,要是放在一起了,对谁都不好。明知道双方不合还硬摆在一个地方,这不是为了看乐子么?x当然知道自己还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 魔弹射手不会介意,他与碧蓝新星之间的关系只能被判定为“不熟”,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纷争,最多也只是相处起来冷漠了一些,平时没什么交流罢了。 “没问题。”碧蓝新星点了点头。 待碧蓝新星离开之后,pansy扯住了x。“主管,你不会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吧?”她问道。 “你说哪个?” “碧蓝新星,你早就有意愿要把祂变成这个样子了,对吗?”pansy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有能力把异想体转变成拥有人形的状态?原来现在所有的异想体员工,都是主管你任命的?” “任命说不上。”x摇了摇头,“只是找他们帮帮忙而已,彼此各取所需,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互惠互利的关系。只是在工作这方面上,我是上级,这点确实没错。” “其实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我,还是异想体员工,还是依旧待在收容单元内的异想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part.43 都市的神只 有人存在的地方,就必定有神。 神明因人而存在,神自然而然也是都市文化中的一部分。但因为有翼的庇护,那些生活在巢中的人大部分都并不信仰神,即便在他们当中有的人明显知道那些大公司的秘密。毕竟,翼的庇护那是实实在在能被感受到和看到的,巢里的人们自然会认为,与其相信虚妄的、不知能否回应你的神,不如去寻求翼的保护。 但是在巢之外的其他地方,却是一副大相径庭的模样。虽然没有像郊区乃至废墟那般极端,后巷当中依然也是存在着大量的神明信仰。每一条巷子里都有好几位的“神明”,在他们之中,有的是骁勇善战、能力强大到足以护及一方的收尾人 ;有的则是扭曲之后得到了力量,拥有断绝之权能的人;还有的,就是原本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纯粹的,真正的——“神”。 后巷的人连活着都够呛,他们既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也没有如同翼那般的庇护。他们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那些他们可以依靠的存在。 —————— 奇形怪状的人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苍白的月光笼罩在祂那银灰色的衣袍与肢体上,反射出冷冽的点点萤蓝星光。 那个孩子说过祂的工作是在都市内收集一些情报,随便什么都好,因为无论是什么,他都想知道。这个得到了这具形体还没有多久,却又因为种种限制而无法亲自去徒步漫游这个世界的孩子,终日在依靠着灯光提供光源的地底,从未曾亲自体会过阳光或月光照耀在他身上的感受。碧蓝新星深吸一口气,模仿着人类的呼吸,尽管祂事实上并不需要进行体内气体交换。 祂也许久未曾来到外界了,现在的人类将这里称呼为“都市”,和过去的记忆中相比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离开了那扇虚无的大门之后,祂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主管并没有交代祂具体要求,他给自己的指令只是所谓的“随便转转”而已。祂不认识自己身在何方,但由于自己与主管签订下协议之后与脑叶公司产生的联系,祂依旧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但这并不代表祂同样可以一走了之——与脑叶公司的联系,既给了祂,或者说应该是它们充足的自由权利,但依旧有所约束。它们走不了太远,所活动的范围仅限巢与后巷,否则红舞鞋与歌唱机他们那种“叛逆”的“员工”早就跑路了。 这个时候的街道空无一人,静的出奇,微风徐徐拂过,微微扬起了碧蓝新星的衣袍下摆。 看来祂来得并不是时候,或者说,祂来 错了地方。这里没有祂和他想要的。 碧蓝新星那颗位于胸膛的核心泛起了强烈的萤蓝光芒,随着一声剧烈的波动声响,碧蓝新星消失在了阴冷的街道之中,只留下冰冷的气流卷起了尘土。 —————— “赞颂祂吧,赞颂祂……” “只要心怀希冀,终有一日,我们将回归,回归我们的故乡,那片闪耀璀璨的深空……” “我们会前行,会不断前行,找寻着同胞,与同胞一同归乡……” “我们的主啊,请您指引我们,指明家的方向……” 这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地底之下。由岩石构成的暗室爬满了发出微弱蓝色光芒的菌类,在微弱光芒的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得出来,石壁上似乎刻画着什么内容。众人匍匐在地,虔诚地朝着位于中央的一个神只的雕像跪拜。那个雕像以爱的符号为形状,伸展着数条密集的肢体。对比一下那些壁画,一眼望去,看起来和现在这个空间里的人们所正在进行的事如出一辙。只不过有一样东西与现实中有些不同——那座雕像。 与壁画不同的是,现实中的雕像看起来黯淡无光,目测也只是由一块未经挑选过的石头粗制滥造而成。当然,也不排除这座雕像是天然形成的结果。 而壁画中的那座雕像,被碧蓝的光芒环绕着,烨烨生辉,美丽而神圣。 随着空间的扭曲和气流的波动,一个人在刹那间出现在众人面前。位于雕像之下的信徒们对于入侵者的到来猝不及防,他们还来不及张嘴呼喊或者是拔腿逃窜,在看清了来者的面貌之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停留在原地。 来者虽有着人的外表,但却也生长着无数有光泽的银灰色肢体,祂胸腔的那个位置,核心正亮起微光。 祂微微颔首,俯视着祭台之下的众人。只有站在最前排的人,才能看到祂深黑幽邃眼眸之中碧蓝的星。 没有人表现出丝毫慌乱,他们的神情充斥着惊疑不定。 眼前的“人”只是一个人形,为何与他们所信奉的主如此相像?但是为何,他身上的非人特征与闪烁的星光,还有那独特的压迫感,究竟从何而来? “我们的主……显灵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率先打破了寂静,“参拜我们的主!” 站在最前排的人首先跪下,虔诚叩首。 “参拜我们的主!” 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信徒们齐刷刷地跪拜,高呼。 “……” 碧蓝新星看着眼前叩首的人类们,缄默不语。 这还是挺让祂感到意外的。毕竟,祂被幽禁于地底之下,竟然在外界,在这都市之中,也依旧有信徒信仰着祂么? 这倒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祂如雕像般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浅笑。祂抬手,一道光弧闪过,瞬间将祂身旁的那个雕像劈了个粉碎。 “起来吧,诸位迷失的辰星。”万千和声响起,众人起身抬头仰视着神明。 碧蓝新星当着他们的面,化为了原本的身形,祂伸展着肢体,蓝色的光圈骤然迸发,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在一片碧蓝之下。 “我看到了你们的虔诚,最终,你们终将在我的指引之下回归星海之中。”祂的声音是如此奇妙、独特与圣洁,这令所有祭台之下的信徒激动不已。 他们高声欢呼着,唱诵着不知名的颂词。 “高呼吧,苦痛的人之子,迷失于灵魂之星海的漂泊之星,你们的启明星在此,祂会拯救你们所有人,会指引你们归于原本的家乡。” 祂的声音在这阴暗的地下回响。 “你们都会化作,最耀眼的明星……” —————— “碧蓝新星,不会是跑路了?”红舞鞋提了一嘴,“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祂居然还没回来。” “祂不会那么做。”x摇摇头,“祂既然都跟我做出了承诺,那祂是不会食言的。” 相比较白夜,碧蓝新星的自主可信任度一定要比祂大得多。白夜如果在一罪与百善的监督之下做出承诺,那才能放心地确定祂所给出来的条件为属实并接受。 “呼——” “唷,说什么就来什么。”小红帽雇佣兵的斗篷被气流微微卷起,语气有些调侃地看向一旁突然出现的异想体员工。 碧蓝新星有些不明所以。“发生了何事?”祂问道。 “没什么,刚刚在说些话而已。”沉默乐团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只是早已是休息时间,你却迟迟未归,不禁让在座的各位猜想罢了。” “所以你在外面看到了什么?”x问。他上下端详着碧蓝新星,祂似乎完全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样子,照道理应该不会拖那么久的时间。 碧蓝新星环顾了一圈站在主管办公室的所有员工。“我在外面的确经历了些有趣的事,至少对我来说的确如此。” x顿时来了兴趣。“我想听!”他举起了手。 碧蓝新星将自己在发现教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x和在场的所有人。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稀奇的发现。有的异想体自从被脑叶公司收容以来,甚至连过去在都市之中存在过的证明都被抹去了。碧蓝新星在外居然依旧受到信仰,着实是一个难得的事实。 “原来在后巷就有人信奉碧蓝新星?”pansy有些惊讶,“我以为祂只是在公司内部,有的员工会信……后来他们都没逃过去……” “好厉害。”x的眼神里面感觉有小星星要跳出来了,“这可是好事啊,如果在外面都有我们公司异想体的势力的话,做某些事情一定会更方便的吧?” “孩子,你是说……利用碧蓝新星的教团,或是类似的组织或势力,在外界暗中行动。”一罪与百善一语道破。 x点了点头:“果然还是百善先生最了解我了!” 同处在这个房间内的异想体彼此心照不宣,pansy却听得云里雾里,她有些搞不明白,主管所做的和过去主管应该做的内容完全不太一样。比起生产能源和训练员工,他已经做出了很多额外的事情,像是在为着什么做准备那样…… part.44 邀请函 戴维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哪?” —————— “戴维,你的报纸到了!”熟识的邮差敲了敲那位收尾人的事务所大门。 “行吧,你给我在门口放着,我待会儿去拿。”那位叫作“戴维”的收尾人此时依旧在水槽边上清理着刚刚早饭结束之后留下的餐具,脱不开身的他只是朝着门的方向喊道。 这个事务所,同时也是这位收尾人的家,这里看起来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这样狭小的空间内,摆上了一个办公位,一个双人沙发,还有灶台和壁橱,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扇门通往着别的房间。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但也算得上是个温馨小家。 “好,我给你塞邮箱里了,今天风大,快点拿进去啊!” “知道了!” 待戴维洗净最后一个盘子之后,他关闭了水龙头,哗啦的流水声戛然而止。他将洗好的餐具放在架子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他打开了邮箱,取出了今天的报纸,一边读一边往屋里走。 “警惕极端宗教分子在各个巢的边境流窜。”戴维读道,“这么多极端宗教分子,说的是哪个,倒是清楚点啊。”他在心里嘲笑着编辑这部分报道的家伙看起来播报了些重要的事,但实际依旧什么都没有说的糟糕水平。 都市当中的所谓“极端宗教分子”多到一双手都数不完。其中最出名的还得属n公司的那群“钉与锤”,作为“血肉纯洁”主义的忠实信徒,他们将安装了义体的其他人视为“异端”,并不由分说地铲除他们。因此在这个义体常态化的时代,他们铲除了多少所谓的“异端”,恐怕已经无法清算了。但因为他们的行动完全由“翼”授权,这也成为了他们如此“无法无天”的资本。 这只是巢中的势力。除此之外,在后巷当中,也藏着不少教派,与巢相比较,后巷的宗教信仰种类比巢丰富得多。齿轮教团算是较为活跃的一批,但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追崇暴力,也没有那么排外,但看着依旧不正常。不过也是,都市的宗教哪有什么正常的呢? 而新星教团,则是近日才悄然出现的一个宗教性团体,他们教团的领导人和大多数后巷的宗教性领导人一样——有人形,但没人样。至少他们目前还没有做什么出格事,现在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戴维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正准备翻开下一页时,“啪”,一张黑色的烫金卡纸从报纸当中掉落了下来,砸在了他的桌子上。 “报社是出了什么活动?”他一面自言自语,拾起了那张纸页。 那是一封……邀请函。来自图书馆。 图书馆……戴维眸色晦暗下来。 所在同一条街区的润事务所,因为图书馆,至今依旧失踪。而失踪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这群收尾人再清楚不过了。 戴维和润是同行,两个人虽然不是走得特别近跟哥们儿似的,但也算得上是关系好的邻居。润之前曾找过他提及了此事,那个时候,润只是说他手下的一个叫芬恩的孩子自从去了图书馆就再也没回来过,甚至在那之后他收到了一封写着报酬是《芬恩之书》的邀请函。戴维起初并没有很在意,直到润事务所接连三周空无一人,他才明白,大事不妙。 原本这一带附近还有几个稍微还算能打的,整体水平在七八阶的收尾人事务所,最近都没了活动。就连那个因手段残忍和风格狂野而小有名气的吊钩事务所,竟然也收了声。 戴维拧紧了眉头。 他知道去了意味着什么,而不去,意味着什么。 邀请函在报酬的那一栏,赫然列出了《润事务所之书》,与《脑叶公司之书》。 如果他为了自身利益考虑,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交情还没有深到可以为了对方两肋插刀的同行送死。但一个已经坠落的翼的情报,确实相当诱人。 那是一笔巨额的财富。富贵险中求,看来那所谓的图书馆的确有点东西,才能让那么多收尾人前仆后继地为了它送死。 那本书,那些情报,一旦得到了它,就相当于得到了入住巢中的可能。 那是他们这些后巷的人翻身的途径。 —————— x最近心有不安。 公司内部事实上一直存在着一条接通了现在的图书馆与过去的脑叶公司的裂隙,它会在空间内发生转移,但它未曾离开过或者消失过。这说起来确实奇怪,但这的确是发生的——图书馆的高塔伫立在地表,而原本身处于地底之下的脑叶公司依旧运行,只是对于外界来说,脑叶公司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前l公司”。那条裂隙原本随着ang的离去逐渐缩小合并到几乎要消失的地步,而现在居然像被撑裂的伤口一般再度扩张,甚至比过去更大,透过那条裂隙,已经可以窥探到另外一边的图书馆的内部样貌的一角了。 未知会带来恐慌。未知的事物由未知的原因产生。 x也不明白,这条不合理的裂隙是如何造成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目前这条裂隙除了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太习惯之外,并没有产生其他异常影响。化作了员工的异想体们们依旧可以照常出入公司,除了他和pansy之外。 他原本也对pansy和他一样被束缚住的境地感到奇怪,只是后来他从她的口中得知,进入了图书馆的那些人都无法再离开图书馆之后,他倒也明白了。 原来注定要有一群人和一个非人要被束缚住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则吗?既然如此,倒是有些羡慕那些异想体了。x这么想道。 虽然诞生于人,但却因为不是人类,被排除于人类之外,因此不受人类的法则约束。 它们是自由的。若非被收容于此,它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完全自由的事物。 “自由啊,自由……看得到,却永远抓不住……人类啊,拥有自我的意志,却永远也无法成为那个真正的自我……”x感叹着。 “主管,睡着了吗?”通讯突然想起,打破了x沉溺于自我的精神世界之中。 “怎么了,小鸟?出什么事了吗?” “特别大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个陌生人进来了。”惩戒鸟回复道,“大鸟还在盯着他,主管,我们该怎么做?” 这是x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正常来说,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最多只能去图书馆。 难道……x突然想到了。 “让大鸟盯着他,小鸟,先别吓到他。”x说着,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别让pansy知道陌生人的存在,也别让我们的客人试图逃掉。” “懂我的意思吧?” “……哦,我明白了,主管!你放心吧,我们做得到。” part.45 陌生的客人 “大鸟,他现在在做些什么?”惩戒鸟回归了原本的异想体状态,停靠在大鸟的肩头上。虽然自己也看不懂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屏幕,但它平时还是更喜欢和自己的同胞们待在一起。 “他正在漫无目的地瞎转。”大鸟回答。 “欸,这上面也没有啊?” 惩戒鸟看着屏幕看了老半天,愣是没有看到一个人类的影子。现在这个时候,除了部分还维持着人形态的异想体以外,公司内部并没有其他“人”。 “他不在这。”大鸟说。那些圆溜溜的金黄色眼睛发着光,转动着,“这里面看不到他。监控虽然遍布了整个公司,但是也有着不被观察到的死角。但没有关系,我看得到。” “也是呢,大鸟在观察这一方面是很厉害的。” “……”大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怔住了,“只要能保护你们,保护公司,保护家,我会帮你们看清楚前路和危机。”他缓缓开口道,像是在立下什么誓言。 “欸,”惩戒鸟虽然个子小小,但是脑瓜并不小,它很快就反应过来大鸟为什么这么说。“过去的一切已经离我们远去了,大鸟,别让自己负担太多,审判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大鸟静默片刻,像是释然了一般吐出一口气,“是呢。” ——————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戴维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从一个部门转悠到另一个部门。先不提走廊里边的那些门,透过那些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窥探里面事物的玻璃窗口,戴维看到了一大群怪异的东西,它们一个个的都像是传说中的深层次扭曲一样长得怪异,就连声音听起来都不怎么好。虽然有学习过关于扭曲的相关知识,上面说明了扭曲的本质依旧是人,但戴维怎么也无法将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和人联系在一起。它们连人样都没有……很难想象它们过去是个人。 ……万一真不是人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戴维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他明明是应邀来到图书馆的,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图书馆,已经进了门,正准备再往里面走走去瞧瞧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那么多人有去无回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缝。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以为要走过去……然后的然后,他就在这里了。 这里莫不是什么实验室一类的地方,专门研究这些怪东西……戴维这么想着。他之前有听说过关于实验室一类的传闻。 后巷有多么错综复杂,他们那样盘踞在后巷里的收尾人不可能不知道。昨天还在和你谈笑风生的人,今天就会变成怪物,或者变成尸体……也有可能是变成了尸体的怪物……有些人失踪之后能够回来,这发生在后巷当中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里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他得赶紧找到出去的路。 戴维一面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一面探索着。他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大门应声而开,里面是一件亮堂又宽敞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休息室。他好奇地往里面瞧了瞧,在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他才走了进去。 这里有着气派的装修,配备着大量用来观测的显示屏幕,那里面能够看到的大概就是戴维路过时所看到过的那些怪东西。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监控室……戴维只是对着那些显示器看了一会儿,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一个他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 戴维瞪大了眼睛。 那是前l公司的图标。 一块并没有监视着任何一个收容单元的显示屏,上面只放出了前l公司的图标,和下面明晃晃的几个字母——“lobotomy corporation”。 他现在在已经崩毁的前l公司里?! “您好?” 戴维的身后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结结实实地将他吓了一跳。 那声音的确不像人,听起来像是从天上来的似的。硬要说的话,可能跟以前执行委托时曾经看到的或者说是听到过的“神”们有些相似。 “抱歉。”那个声音带着怀有歉意的真诚语气道。 戴维回过头去,他看清楚了那个声音主人的样貌。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甚是怪异。 那是一个苍白的人,一把十字架像是穿过了他的头颅那般嵌进了他的脑袋里。原本应该有着双目的位置是一片空洞,戴维说不上他是纯黑眸还是根本就没有眼睛在那里,像是丢失了眼球的颅骨只剩下凹陷的空洞眼窝。 他是个宗教人士。这一点是戴维唯一敢确定的。他的服装和头上的暗红色荆棘冠,都说明了他所信奉的是哪个宗教。 眼前的这个家伙,有人形,有点人样,但没有人的味道…… 戴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请您不要紧张,陌生的来客,我并无恶意。”他说道,神色冷静。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您所见,这里是脑叶(l)公司。”他回答,“而我,是这里的一位职员。” “员工?”哪有这么怪的员工。 不对,这根本不可能。戴维顿时感到天旋地转。l公司不是已经崩毁了吗?这在都市是人尽皆知的事,不少来自l巢的难民纷纷逃往了其他巢中。l翼的坠毁对整个都市来说是一件大事,这意味着大多数其他翼的能源供给都将被斩断。 莫非……自己穿越了?真是太扯了,那种只有在轻小说当中才会发生的情节,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我并没有做任何隐瞒,如您所看到的,这里摆放着的无数显示器,它们监视着异想体的一举一动,这里是控制部。而我,是驻守控制部的职员。”那位员工,姑且称他为员工吧,他这么说道。 “听您的话,您似乎是误打误撞来到此处的。既然如此,我可以向主管报告关于您的困境,他会帮助你的。” 先不说眼前的人外表怪异,他这样和善地想要帮助自己,很难让戴维放下戒心。 他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真诚模样。戴维心想。但他也不能保证他是完全友善的,要知道,不管是人类还是那些怪物,都是会演戏的。 “还请您别怕,陌生的客人。主管是一个好孩子,他会帮助你的。” “百善先生从来不会骗人,你可以信任他。” 这个时候,又突然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戴维的身躯一颤,他循声看去,那个被叫作“百善先生”的人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个子稍微矮了点的青年。 “对不起,看起来你真的很容易受到惊吓。”那位青年耸了耸肩,说道,“看起来你应该是一位收尾人?你的神经未免有些绷得太紧了?” “你……”戴维的话语还未出口,x继续说着。 “刚刚我讲话或许冒犯了。”他伸出手,“你好,先生,初次见面,我是这里的主管,x。” 他看起来比他身边的那个人更像人。戴维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握住了年轻人悬在半空中的手。 “你好,我是……戴维·金丝利,来自鹅卵石事务所。” “金丝利……以前有个员工也叫这名呢……”x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哈?你听到了什么?”x故作疑惑,“我刚刚有说什么吗?没有吧。” “……”戴维看着他那副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茫然的脸,顿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没听清的内容,当没有发生过也罢。 “我的员工还要工作,金丝利先生,我们可以去办公室谈谈你现在遇到的困境。”x说,“毕竟你只是一个陌生的客人,既然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这里,最好还是要把你送回原本的地方才比较好,不是吗?” “我知道这一切很突然,但我能保证自己是这里最靠谱的人,毕竟我是主管呢。”说到这里,x的语气逐渐变得自信,“你现在能放心信任的,大概也只有我了。” 戴维沉默不语。 要听他的吗?不知道。很茫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戴维对上了x那对黄色的,带着绿色瞳仁的眼睛,那对似乎正发散者光芒,像是在朝着自己伸出手那般。 “好。”戴维最终点了头。 “嗯,跟我来吧。”x转过身。 这一次能从这个“外来者”身上挖出什么?背对着他,x好奇地笑了笑。好想知道。 part.46 外界之事 戴维·金丝利,毫无疑问,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自己从外界来到了这里的人。 x将戴维带到了主管办公室。虽然这里对于曾经的脑叶公司来说是一个机密重地,但现在是现在,x不会管这种类型的事情,当然,他也自认为没必要管。 戴维既好奇又讶异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房间。那一块布满了整个墙面的显示屏将这个公司内部尽收眼底,在那里面完全能将整个公司上下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如此之大的屏幕让戴维没看多久就感觉头晕目眩,他不禁有些佩服脑叶公司的主管能在这玩意儿跟前看这么久。 “请坐吧,别客气。”x伸手,作出了“请”的姿态。 “……谢谢。”戴维拉开办公桌边位于主管对面的座位坐下。 “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客人吧?”x也落了座,“招待客人的话……你需要点什么吗?我们这里的汽水味道还不错。” “不必了。”戴维摆摆手。 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没什么要谈正事的样子。戴维想道。他并不是来这个地方“做客”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离开这里的出路,去往图书馆才是。而眼前的这个家伙,正如同他的外表一般,看起来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是这家大名鼎鼎的脑叶公司现任的主管。 不过……话说回来,l公司在“白夜黑昼”之后就应该彻底崩塌了才对,这是所有都市人都见证过的事件,所有人都不可能记错。 l公司崩毁,幸存者寥寥。而主管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这里照道理来说应该已经不需要再工作了才对,为什么又需要一个新的主管继续管理一个本来就不应该继续存在的翼呢? 图书馆的出现尚且还有理由解释,但这里为什么还会存在? 对戴维来说目前所发生的一切疑团重重。 “你知道有办法让我出去吗?”戴维先问出了口。 “嗯……这个嘛。”x故作思考的模样,“事实上,你是头一个自己从外面到这里来的。” x的话语令戴维感到不安,但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通过一道裂隙才来到这里的,对吧?” “没错。”戴维点了点头。 “那么同理可得,我们只需要让裂隙重新出现,你不就有回到真正的图书馆内部去的机会了吗?” x的话语让戴维稍微放松了下来。这些东西听起来有些扯淡,像是科幻小说才会有的剧情,但自己作为收尾人这么久以来所听闻过的有一些事情远比自己现在所经历的还要扯淡,倒也觉得这一切非常合理。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戴维问道。 “公司里现在没有裂缝,毕竟这种东西本身就具有不确定的因素。”x回答,“但……虽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但事实上,我对那道裂缝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他摊开了双手,做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 x享受着“演戏”的过程。这是过去作为“舞台”的他第一次亲自在台上“表演”。 “那我就这么干坐着等?” 看着戴维的焦急姿态,x不知为何,心中充满了一种特别的愉悦感。 “不,别急,金丝利先生。”他说,“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方法,但我们可以试试,对吗?这样吧,我们先交流一下我们目前所知道的,然后想想解决方法,行吗?” x说话时看起来相当真诚,他看起来似乎的确是在帮助自己。戴维即便是想要拒绝他也无从下手。他放空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他选择相信他。 “那再好不过了。”x笑道,像是一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孩子,“你是从外面来的,那就先说说你知道的那些,关于图书馆与l公司的事情吧?” —————————— 我不知道你了解这些有什么用处……算了,毕竟你才是这里管事的。 为什么还要我再做一遍自我介绍?我说过了,戴维·金丝利,来自鹅卵石事务所。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你问这个做什么……“金丝利”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很熟悉吗? !不……等等,我的确有一个兄弟,他小我六岁,是个性子有些冲动的小子,但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联系过了……他叫戴森,你认识他?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他曾经在这里工作过? 没有就好…… ……有关于图书馆的传闻,是最近开始兴起的,后巷的几个事务所里都流传着关于图书馆的传闻。据说图书馆内珍藏着不少珍贵的情报,只要搞到了手,必然是一笔数额巨大的财富。光我知道的,已经有很多事务所尝试前去了,但他们无一不全军覆没。 我是在报纸里面发现了图书馆的邀请函的。只要图书馆想要邀请一个人,那么邀请函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无论以何种方式。哪怕当时是在处理尸体,那个邀请函甚至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尸体被切开的肚子里……这个是我听说的。但毫无疑问,它找上我了。 图书馆开出来的条件很难拒绝,引起了“白夜黑昼”的前l公司还有太多的谜团,每一个翼都对关于前l的一切虎视眈眈。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你可能不会理解我们这样的人有多么迫切地希望可以改变现状,你知道有多少我们这样的人这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往高处走的机会,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吗? ……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总之,图书馆,是我们翻身的机会。无论如何,我必须去尝试。虽然我有些舍不得,但我已经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l公司的东西,说实话我了解得并不多。我知道“白夜黑昼”是l公司弄出来的东西,但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民众而已,哪知道那些大公司私底下在搞什么东西。 不过……我或许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了。 ……你不必提醒我,我也明白,我会对一切守口如瓶的。 你没有要杀我灭口的意思,否则你早就该动手了。这个公司里面装着那么多怪物,你完全有能力把我扔进去喂给它们。 …… 我的事务所?你问这个又是做什么。倒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鹅卵石”这个名字,是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定下来的,他是事务所的另一个收尾人,只是他后来成为了协会的收尾人,自然从那时起就也不会再跟我一块。毫无疑问,我没了,那里也就跟着没了。 对,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无人共事会孤独吗?……我已经习惯了。 可能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无牵无挂,我才能比起其他人,日子过得更轻松一点吧…… 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这么生活的。你怎么可能懂得这些,后巷的生活远比你们这些生活在巢中衣食无忧的人想象得还要糟糕个成千上万倍。 ……你就当我发发牢骚,别往心里去。 —————————— x听戴维说了不少。 后巷作为边界的混乱,x是知道的。但x从来都没有亲身经历过。 虽然x想告诉他,可能巢里的家伙也不一定日子好到哪里去……看看那些员工,想想他们被杀死、被吞噬时的那些惨状,生在这个世界,作为人类,没有一个人是能够真正得到一个安稳平和的一生的。 但x什么也没有说。 “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金丝利先生。”x问得差不多了。“按照约定,我应该帮你离开这里了。” “你还真是守信。”戴维有那么点感到不可思议。 “没必要骗你。”x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稍微想想,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是很平常的事情,哪怕他们已经交谈了一段时间也一样。而且,自己的确也有能力把他弄晕了随便喂给一个异想体。但他不会那么做,眼前的人是无辜的,一不小心闯进房间的蝙蝠只需要让它飞出去,没有一定要杀死它的必要。虽说是”生活所需”,原本放任红舞鞋与歌唱机“狩猎”已经让x觉得有些愧对于一罪与百善了,x并不想再让祂失望。 “你让我知道了很多东西,相反,我应该感谢你。” 戴维告诉他的那些东西足以填补上一部分对于巢与后巷这部分知识的缺失。这是他第一次与完全和脑叶公司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打交道,是他第一次和真正陌生的人类说话。 “主管,裂缝在中央本部一区展开了。”沉默乐团的声音在x的脑海中突然响起。 “你别突然在我脑袋里说话。”x被吓了一跳,“我知道了。” “你在和谁说话?” “我的职员。”x说,“时间掐的正好,我带你走,跟我来吧。” x带着戴维前去中央本部。他并不介意向这位“客人”展示更多,毕竟,方才他都说了,那些去了图书馆的人,目前无人生还...... “再见,金丝利先生。”x向他挥了挥手,“祝你武运昌隆。” 戴维微微一顿,他回过头去,对着x点了点头。然后,他在x目送下进入了那道空间的裂隙。 —————————— “pansy。” “怎么了,主管?”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戴森的人呀?” “戴森,当然。在图书馆中,我和他在同一层工作,他醒来得比我晚些。发生什么事了?” “大鸟找到了一个员工的工作笔记,上面写了这个名字,我只是好奇而已。” part.47 一场交易 “喂,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你没看推送吗?据说只有传闻和故事书里面才出现的,那个能带来好运的炎雀,居然现身在l巢了!” “......不是,你......不会信了吧?那什么,我觉得天外来客的不明飞行物说不定也比这个靠谱一点。就算它真的存在,我也不太相信炎雀能带来什么好运之类的说法,那实在是太扯了,哪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完全对人有利的......” “喂,兄弟,你也太现实了吧?放松点,咱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要是真的有什么可以带来好运或者是实现愿望的东西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我是真受够这个比日子......哎,先不说了,我得走了,不然那个扒皮玩意儿又要逮着我训……” —————————— “呼——” 火光迅速呼啸而过,割裂了原本平静的天空,将星星的影子模糊并搅碎,仿佛湖泊之上翻涌起的巨大涟漪。 “想不到还能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正在天空中翱翔的身影这么自言自语道。 囚于地下的这么些年,地底之上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得出来,人类无论是能力,还是他们未被发掘的潜能,都相当巨大。 它俯瞰着身下灯火璀璨的城市,楼群林立的巢一片繁华,而相对低矮的后巷当中,也有着大片灯光点亮的光点,只不过,不同于巢之中,相比之下,它们略显黯淡。 烈焰的身影开始不断降低高度。 到了该降落的时候了。 —————————— j巢,又称“赌博之巢”。 这里的居民大多都依靠着“运势”而生存,相比较其他巢,这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捷径——小小的胜利足以让你在短时间内衣食无忧,但“中了大奖”却能保你飞黄腾达。惊喜、刺激、博弈还有流血、牺牲、癫狂——这里可是个十足的“大染缸”!但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碰碰运气没什么不好,只要还有可能性,哪怕只有那一点点的万分之一,这也意味他们的手中还抓握着“希望”——哪怕那只是虚假的骗局,哪怕所谓的“头奖”根本不存在。希望是奢侈品,却也足够廉价,廉价到哪怕是假的也足以成为人们行动下去、活下去的动机。 这里日日夜夜都有胜负输赢。胜者会从高台跌落摔成一潭烂泥任由众人践踏、与虫豸相伴余生,败者也能有朝一日爬上高高在上的黄金高台,享受独属于胜利者才拥有的艳羡,以及虚假的夸赞。 赌博产业的发达,自然一并带动了其他行业的开展。 无论是用来容纳从其他巢“慕名而来”的“旅客”们的旅店和餐馆,还是提供抵押或收购服务的典当行与商店,都因为赌博的兴盛而蒸蒸日上。 “叮铃” 清脆的银铃声。从这个铃铛就可以知道一件事——这家店的主人是个有情调的人。 在都市这样充满了现代化色彩的地方,保留着这样的古色古香可不多见。不仅仅是因为那个银铃,从这家店的装潢上看就可见一斑。 “请问需要些什么?”店主懒洋洋地将手机稍微往下方挪了挪,越过屏幕看向了步入门中的“顾客”。 来人穿得一身黑,就连那头瀑布一样的长发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耷拉着的,倒是那对火焰般金色的眼睛给他添了几分精气神,使得他不至于看起来像个死人。 “来估个价,顺便卖个东西。”那人说。 “个”。店主的眼珠子打了个转,看来不是什么大主顾。但他还是正襟危坐,放下了手机,道:“东西呢,拿给我看看。” 那人从怀中摸出了个长条盒子。店主掂了掂,分量不大,晃起来也什么声响,感觉里面没装什么东西。但他毕竟干这一行少说也有两位数的时候了,这行最忌讳的就是妄下定义,别看对方打扮得不像什么富贵人家,万一人家手里有点什么值钱的小玩意儿也是完全可能对的。谁家手里没点重量级的?这不好说。 店主瞥了一眼那人的脸,他神情淡漠,没有一丝波澜。 他看起来并不期待,也不怎么在乎,或者是着急。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想来卖东西的。 店主低下头,扣下了盒扣,准备打开盒子。缝隙中泄露的一缕光不禁让他呼吸一滞。这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宝贝。他再度抬起头来,面对的依旧是那人那张冷漠的脸。他只是微微蹙眉,使得原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阴沉下来,似乎是在无声埋怨店主磨磨唧唧的态度。 盒子大开,灿若曜阳的光芒照亮了原本略显昏暗的古董店,也映照出店主震惊的神色。 “天哪……”店主惊呼,“这、这不会是真家伙吧?” “你大可拿去问,去鉴定。”那人回复,神情依旧,“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保证你的自身安全,如果你不能处理来自他人的觊觎甚至是试图夺取的话。” 他说得对。店主一怔。这个东西拿出去了,一旦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免不了被卷进一场风波,甚至是引来杀身之祸。 “你想要多少钱?”店主合上了盖子。 “你觉得它值多少?”那人反将问题抛给了他。 这很难办,就连作为店主的他也不敢妄下结论。 说实话,钱要是没给够,这玩意儿即便他乐意卖给自己,他也拿着不安心。这是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好东西,但他不想得罪人。能拿得出这种东西来的人,必定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十二亿眼,成吗?”店主试探性地问。 那人摸了摸下巴。“有那么值?”他小声嘀咕道。 “啥?”店主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您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加钱,总之务必卖给我。” 这可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店主有些家底,开店也并非谋生,但为了这个宝贝,他可以拿出自己的家底来。 “我可以再卖点别的,凑合凑合也能再凑出几个亿出来……” “不用那么多。”那人打断道,“十个亿,加上这个店面的所有权,够了。” “啊?”店主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 “对。”那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怎么,降价了反而不行?”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店主不禁抹了一把汗。这位主顾的要价说实话还不如自己开的价匹配这个宝贝应该有的价值,而且没事要自己的店干什么…… 虽然十亿眼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横竖都是自己捡了个便宜。眼前的这个家伙,看着也不像是急于脱手的样子,但也不能保证他背后没有人追着他。 “钱打在这个账户上,我们之前的交易不能告诉任何人,理由便称是支付私人委托报酬就行。”那人显然提前把应该考虑的都考虑好了。“你应该知道泄露出去会带来什么麻烦,我不再多言。我的上司希望你在一个星期之内搬好,没意见?” “当然可以……这些东西留给你们可以!就当是赠品了,先生。” “……也行。”那人顿了一会儿,“收好你的东西吧。”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慢走,您慢走。”店主讪笑着,目送那人离去。 他将那个轻轻的长条盒子抱在怀里,欣喜若狂。 —————————— “喂,你这回总该看推送了吧,那可是来真的啊!” “我看到了......这一次看来已经不是传闻了吧,连j巢的那么多人都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它。” “j巢的各大赌场最近想必都赚死了,那种征兆出现每个人都会去碰碰运气。要我说啊,如果炎雀从我脑袋上飞过去,我一定要许愿天降巨额遗产从此再也不用看人脸色打工了。” “行了,你少做梦吧。” (彩蛋: 蓝星:我是因为在外面有个教团所以外派的,你什么情况? 炎雀:朋友的兄长看我不顺眼合伙上谏把我扔出来了(苦笑) part.48 支点 “咳咳。”x清了清嗓。 会议室里的放映器正放着幻灯片,上面展示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设计图的东西,周围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如你们所见,我已经让炎雀到外面去盘了一家店。”x敲了敲屏幕,道,“虽然我本人无法离开此处,但我希望借用你们的力量开始在这个都市进行一些更加广泛的活动。”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新星教团的事情了。虽然目前来说,新星教团在都市还没有什么知名度,但事实上,教团的存在已经为公司在都市内的行动提供了便利。这是个好开头。” “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脑叶公司已经是一处崩毁的废墟,只是碍于图书馆的存在,才没有被其他别有用心的家伙们薅得一干二净。既然这就是我们现如今的处境,自然是要用来为自己创造更加便利的条件。” “哼哼,所以主管我,准备以诸位可以在外的异想体为支点,将力量渗透进都市!” —————————— x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公司里。他是一定会从这里离开的。 这是为了“未来”而打算。当然,这个未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准备,也是为了异想体。 这里作为前l公司的总部,手中自然是记录着各个巢中的脑叶支部状态。在光之种发射之后,各个支部也随之而一个接一个崩毁。异想体不会死去,而死人不会说话,虽然有些残忍,但那或许正是保守住那些其余“财产”和秘密的最佳方法。 x之前曾让碧蓝新星的信徒们探索过几个脑叶公司支部,无一例外一无所获——它们早就被人掏空了,除了几具人类的尸体和大片的断壁残垣以外,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一鲸落而万物生。脑叶公司就是那头坠落汪洋的鲸。闻到了朽味的鱼儿们循着痕迹而来,蚕食着脑叶公司的遗产。 那些异想体,无论形态与等级,都是x不希望落入他人之手的,来自于母亲的“遗物”。 母亲的“遗物”,绝不容许他人指染。 愤怒侍从原本就是从支部“抢救”回来的异想体之一。x在对她进行沟通工作,以及下班之后的闲聊时,她都有向x提起支部发生的事。 员工之间的爱恨情仇,支部的收容失效,甚至是内部职员的扭曲现象.....当然这一切不只是x自己爱听让人家多来点,这同时让他对于其他支部的生活和工作状态有着更加清晰的认知。 而愤怒侍从所在的支部,在崩毁之后也是那般任人宰割的境地。她和一部分的异想体被留下了,原因很简单——看来那些前来搜刮的家伙们目前还没有的胆子去试图接触那些明显更加危险的异想体。 —————————— “这是个好手段,”魔弹射手点了点头,“你看着不成熟,倒是有点勇气。” 这个冷漠的家伙很少这么夸人。 “谢谢你,我就当这是对我的认可了。”x颇为自信地挺起了胸膛,看起来像是一只骄傲的小雀儿。 “但是主管,我有些不太明白......”亡蝶葬仪发出了他的疑问,“为什么不就近行动,而要选择相对较远的j巢建立新的支点?” “自然是方便我们好办事了。”x回答,“作为j巢之翼的j公司虽然主流技术并非赌博相关,但是那里的赌博产业和相关的产业链却在整个巢都相当地繁盛。” “赌博会产生大量额外的事,比如赌债、纷争,甚至是人与人之间彼此的猜忌和妒恨,由此引发的血案。”亡蝶葬仪恍然大悟。 “那里必然会滋生大量混乱与罪恶,”审判鸟严肃道,“所以需要我们的审判与制裁。” x一听,在那一瞬间竟然有些许慌乱。 “大可不必,审判鸟先生。”x拉了拉审判鸟长长的衣角,“他们自然会有都市的执法者审判,还轮不到我们亲自去管。而那些事情自然也不是我们应该去插手的,我们只需要注重我们应该管理的范围就够了。” “而且其他巢的法则,说不定还各个都不一样呢,你说对不对?我们又不是什么故事书里富有英雄主义色彩的角色,还是别去掺和别人家的浑水了。” “......主管说的不无道理。”审判鸟点头表示认同。 “回归正题。”x继续道,“也正是因为j巢的相对混乱,及其所翼管理层对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我们能在其掩护之下方便做很多事。” “只要没有触及j公司的底线,什么都能做。” “就算事情闹大了,首脑也只会把视线投向j巢,自然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现如今的‘前l公司’以及图书馆的头上。” 小红帽雇佣兵眯起了她金色的狭长眼眸,眼神当中涌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有点意思。”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吧。”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主管,你之前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事到如今,你最好与我们坦诚相待。” “当然。”被小红帽雇佣兵这么一看,x不由得一愣,“这不是还没说嘛。” “公司内部的异象,也就是那道裂隙,想必大家都看到了。”x解释着,“而裂隙背后的世界,正是那座立于废墟之上的高塔——图书馆。” “安吉拉,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剩的,与我有直接联系的‘人’,她建起了那座高塔。” “如今她正在为她的梦想实施计划。而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决策和行动,让首脑的视线落在了l巢,对她造成负面的影响。” x长叹了一口:“不为她添乱,算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兄长为数不多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 “看得出来,主管真的很在乎他的家人呢。” “总之,该解释的,该交代的,我都已经说完了。”x拍拍手,“诸位,让我们开始行动吧。” —————————— “新据点的相关手续,我都让我的信徒办好了。”碧蓝新星将一个包装好的档案袋摆在x的面前,“这是他们以个人的身份和名义申办的文件,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愧是你,蓝星!”x收下了文件。 果然,人脉还是一种挺有用的东西。 蓝星的信徒或许比起其他的某些宗教来说并不多,但这里面居然也有着几个大人物,或是家庭背景显赫的家伙,这一点倒是有些意外。 只需要稍微让碧蓝新星打点一下,他们就会上赶着帮祂办事。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为自己的主所用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文件弄好了,我们的事务所就是合法的。到时候就算因为某些事情被闹大被查上门,我们在首先在合理性这一方面就不会占下风。” “上层人通常只会认同自己所认同的事物,多做些准备总归是不会错的。不要给他们留下制衡我们的把柄……” “也不要让他们有能力制衡我们。” x顿了顿。 “我会把这些交给他们的,谢谢你了,蓝星。” part.49 雇佣名单 “你长得很像他。” 这是x最经常听到过的评价。 “但你的一切,你的所作所为都与他大相径庭,毫无关联。” 这是x最满意的评价。 然而更加令他感到满意的是,这个评价,来自于他最在乎的同胞——ang。 “那是自然。”他对着空气说话。 “因为我一直看着一切,我不会续写任何人的故事,我只会创作新的‘剧本’,一本由我主演的剧本。” “这场剧目不需要任何机器,也不需要有任何的准备。这是完全即兴的演出,每一步都是不确定的。这样才好玩,对吧?” —————————— “主管,所以,你把那么多异想体派到公司外面去了?” 主管办公室里,pansy诧异地看着x那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 “让异想体在外面,当真……” “没问题!”x在pansy问出问题之前迅速抛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是,想也不用想,也应该知道她要问什么。 “我知道你很不放心,pansy,毕竟他们是异想体。”x道,“原本只有红舞鞋、歌唱机,以及后来加入的碧蓝新星三个异想体执行外派工作。当然,尤其是前面两位,他们甚至在都市当中闹过事。” “但目前为止,他们的表现都还不错。而那一次开会我已经说过了——外面的人在觊觎脑叶公司崩毁之后留下的‘遗产’。要想抢得过他们,我们的人手不够。” “可是……他们真的不会在外面又闹出什么事,甚至会引来首脑的注视?”pansy继续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万一在他们当中,有的异想体想要借此机会逃跑,该怎么办?” “哎呀,pansy,你怎么能这么想。”x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她,那般举止像极了都市爱情小说里面的“绿茶”。 “不是。主管,你别这样……我害怕。” “好啦,不逗你。”x摊开手,“一个一个来。首先呢,首脑他们爱看就看,反正整个都市全是眼线,这一点我不在乎,除非哪天调律者亲自上门来。” “这么狂?” “什么嘛!这明明是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懂不懂高情商发言!” “其次呢,关于他们会不会跑路这个问题你还真的不需要担心。毕竟——” “干了这么久的工资还没发呢,你舍得跑路吗?” “……”pansy顿时哑口无言,不禁赞叹,“不愧是主管!” “小意思。”x自信地拍拍胸脯。 “那现在,公司内部的这些空缺,要谁来填补呢?” “……”这回轮到x沉默了。 糟糕,他确实忘了这件事。而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物色新的异想体员工“人”选。 “……啊这。” “快!pansy,通知大鸟把现有的异想体名单给我看一遍!” —————————— 目前依旧还保留在公司内部的异想体员工,从上层到下层的分布分别是: 控制部的一罪与百善与天启鸟。情报部的大鸟。培训部的审判鸟。 中央本部的沉默乐团。惩戒部的“一无所有”。 记录部的白夜。 x对着名单思索了半天。照这么看,确实派出去了不少。 一罪与百善必须要和白夜绑在一起。这个说法虽说有些哪里奇怪,但如果让白夜失去了一罪与百善的压制,祂必然会开始为非作歹。无论是在公司内,还是在外界,都是如此。 整个公司上下,x对白夜最放不下心。 天启鸟虽然是公司目前战斗力数一数二的顶天存在之一,奈何心智不成熟,只能暂时待在公司,若是放他在外实属危险。在公司里,身边有大鸟和审判鸟两位同胞在,天启鸟自然能一边学习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一边又能够方便其他“人”随时帮忙监视他的状态。 天启鸟刚刚独立还没多久,年龄用人类的年纪换算,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这么做对谁都好。 哪怕作为化身为人形依旧有两米几的压迫型体型的异想体员工,对这个世界仅有的依旧是一无所知的懵懂。 也正是这种懵懂,成为了x足以将他掌握在控制范围之中的关键。 “小孩子”只要教育及时而且方法得体,那便能教成“好孩子”。 至于其他的…… 沉默乐团随随便便一个“公演”就会要一个巢的人的命。能力在他们之下的钢琴师足以让一条后巷覆灭,更何况是作为aleph级别异想体的乐团? 他们还不能出去,至少现在不行。 “一无所有”?x倒是不担心它本身。比起它本身会带来的威胁,x更害怕的是它和外面的人“学坏”。 不是什么“知识”都能学的,望周知。 “嗯……该想想现在公司里面能用的异想体都有谁了。” 毕竟他本来也不是哪个异想体都打算招成员工的。病急了也不能乱投医!就算情况万分紧急也不行! 首先,年纪小的,和部分看起来年纪小的,不行。 一边这么想着,x在名单上划掉了焦化少女、蕾蒂西亚、银河之子、梦中的洋流他们。 接下来,是那些几乎,或者是完全由本能掌控的异想体。 尸山、怪婴、小精灵……统统不行。 他能接受精神不太正常的异想体作为员工,毕竟作为异想体,哪有几个精神正常的。 但若是行动完全服从于本能,这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会听从指令办事。就算要做到这样的效果,也需要他消耗时间“驯化”他们。 他没有时间,作为主管,他可忙得很。而且他可干不好驯兽师的工作,术业有专攻,他只能保证那些异想体伤害不到他,也没法保证那些异想体能乖乖听他的话。 反正异想体这么多,他也不强求。 然后是……一些不可名状的存在。 x看着宇宙碎片的名字,静默片刻,最终选择划去。 虽然他能和大多数异想体沟通,但这位……还是算了吧…… 就像是输入和输出不对等的程序,x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宇宙碎片除了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学习以外,它目前并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因此常常无法理解其他人话语当中的意思,从而致使它的失控,甚至是出逃。 他现在很急,什么“员工培训”,以后再说。 说到“不可名状”,很自然地,1.76兆赫与次元衍射变体也被排除在雇佣名单之外。 “不是,谁会雇这个啊!这两个家伙,平时安分一点、不出来捣乱就很不错了。” 再删掉一些看着就不能作为员工的异想体,和工具型异想体之后,雇佣名单上的异想体所剩无几。 x不禁想起来,pansy说过的“人们为了一份工作挤破头”的场景。可能招人的领导也是这样子,对着求职者上报的简历什么的,挑挑拣拣,又删删改改,最后只要这么点人吧。 虽然其中几位沟通起来压力不算小,完全不是等闲之辈,但现状可由不得x再挑三拣四。 “嗯……好吧,就他们了。” x将画得不成样子的纸页夹在工作笔记当中,走出了主管办公室。 “开始工作,顺便,进行一下‘谈判’吧。” part.50 自由的请求 透过收容单元的玻璃视窗,展现在x眼前的是一块漂浮于半空中的巨大黑色玉佩,成色黯淡,并散发着不祥。 然而,事实上,这仅仅只是它在收容单元内的样子。 很多异想体都是如此,他们的形态在不同的地方或是环境之下完全是两码事。安分的外表总是内在威胁的最佳伪装。这么长时间以来,无数放下戒心的员工都因为自负和轻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对高度谨慎的员工需求量大不是没道理的。 x打开了大门,步入收容单元。 “主管。” 阴的声音是阴沉低哑的,宛如洪钟敲响般震人心魂。 这一声“主管”,就像是一声招呼。不过,眼前的这个异想体,性子冷漠阴沉,比魔弹射手还要沉默寡言。 这一次算是少见的情况。 “好久不见。”的确是问候。 “……是,好久没有亲自来看你了,阴。”x硬着发麻的头皮回复道。 “自从你的身体发生了绿色的病变之后,你再也没来过。现如今看来,你恢复正常了。” 它这是在……?x有些感到不可思议,又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阴,它是不太喜欢说话的,因此尤其不喜欢进行沟通工作。不过,它都在收容单元内以玉佩的形态自居,似乎也不太希望有人来打扰。 很少有人会自愿地想要去“打扰”一个作为非工具类异想体的“死物”。 它今天的话格外地多……莫不是它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亦或者它有求于自己? x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x问,语气尽可能地充满着关切。 “你听起来在试图怜悯我,主管。” 异想体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他们对于情感的感知能力实在远超常人。不是,他们本身也不是人吧!x暗地里愤愤不平。 “我没有。”x面不改色,“礼尚往来而已,你关心我,我关心你,很正常。而且,你比我更不对劲。” “何以见得?”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你的话比以前多了……” “哈……”阴哑然失笑。 “你当真了解过我吗,主管。”它反问,“就连那位猎人来这里的时候都比你频繁。而你,又怎么敢妄下定论?” “嗯……懂了。”x稍加思索了一番。最后在工作笔记上写下:“阴是可以正常沟通的,但平时阴沉寡言,又加上不受员工待见,在人类时期的脑叶公司缺乏与人沟通的记录。工作喜好方面可以稍作修改……但需要方式得当才能达到最佳产能效率。和魔弹射手关系还行,不是很生疏,也不是很熟,两个异想体个性差不多……” 阴轻飘至x的身后,看清了他工作笔记上的内容。“你……当真只是来工作的?”它的语气当中有着一点微不可察的诧异。 但x听出来了。 “对。”x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了点头,“不然我还能来干什么?” “你不应该……” “今天就到这里,等下一次融毁过后我还会再来的。”x作势收起了手中的工作笔记。 “不,等等。”阴喊住了他。 “你需要我的力量,主管。” —————————— 他们得到了自由,即便依旧有所限制,但相较于现在阴暗狭小的收容单元来说,他们依旧拥有着更广阔的自由。 只要被主管“选中”,就能拥有自由吗? 哪怕它已经离我们足够遥远,我们也依旧能够……再度拥有吗? 阳,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你想要出去吗? 你我本是应当遨游于天地间的游鱼,却因为一次变故,我们沦为了被称作“异想体”的阶下囚。 我自然有能力足矣突破重重阻拦,但你,该怎么办? 奈何你天性纯良无邪,最是容易心软。你深受人的爱戴与亲近,但你却不知他们接近你的目的究竟是否良善,你太容易被有心之人所利用,一如我之前千万次从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找回你,并将你救下。 那些人类不应得到你的庇佑和赐福,但你却义无反顾地甘愿为他们奉献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如何劝导你,皆为无用。 所以,你若庇佑他人,那便换我来庇佑你。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实现;你想做的,我便会帮你去做。 你不会惩罚人,那我便会成为那把处刑的利刃。 你是光明,我则是映衬你辉光的黑暗。 你若成为穹顶,而我则变成大地。 阴阳相生,彼此不会分割,一如我们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 “如所你知道的,现在的公司没有人类,我倚靠的是异想体的力量……”x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啊,pansy现在是某种生命的禁锢状态,本身也是图书馆馆长‘唤醒’的产物,于情于理,我们当她是半个人类吧。” “话说回来,现在的公司没有人类,那么我主要处理的,就是关于异想体的事务。” “其实你本来也在我的名单当中,就如你说的,我需要你。”x抖了抖那张被压出了折痕的名单,虽然不知道阴在玉佩状态下的眼睛在哪,他还是象征性地摆在了它的面前。 “听了你的诉求,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你。但是……” “但是……?” “你说过的,关于阳的问题。你根本放不下它,但若是把它交给你,这件事还是太……有风险了。”x摇摇头,“也正是考虑到了你和阳,还有风云法师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敢贸然和你签订协议,放你出来。” “……”阴一言不发。 “......不过,据我所知,非人形异想体之间的响应应该在异想体全部处于异想体状态的情况下发生,也就是相同状态,缺一不可。”x静默片刻,道。 天启鸟独立时,黑森林的三鸟并非原型,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他们彼此之间的响应而造成的结果。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与天启鸟无法同时存在。 悖论需要合理的解释才能化解。 而魔法少女们与虚无弄臣那种情况则完全不同。虽然憎恶女王早在愤怒侍从降临公司之前就已经与x签订过协议,但在魔法少女们开始响应的时候,她却依然接受了响应。 「协议的签订者,将能得到“人”的状态。」 「协议的签订者,需遵从协议的主人的指令。」 「协议的签订者,不得对协议的主人造成任何形式上的致命伤害。」 看来,似乎因为憎恶女王本来就是“人”,她并不受协议部分“条款”的影响。 不过也是,本来就是“人”的话,又何来成为“人”的一说呢? 想到这里,x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人形异想体留下一些心眼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做个实验。”x说,“我们先签下这个协议,将你的状态转变为‘人’。如果在不同状态下,你和阳能够彼此相处一定的时间,那么我可以确定你们不会造成威胁。” “如果不行,我们可以‘毁约’,让你重新回归异想体的状态。” part.51 触碰 人形态的阴保留着的鱼鳞、鱼鳍和鱼尾很醒目地昭示了他本来的模样。 拥有着人类的形态,却并不代表着就能够拥有百分百人类的样貌,这是协议带来的效果,同时也是协议的局限。 不过好在,现在的人类,有的也并非是人类的样子。 先是义体的普及,以及全身义体形态人类的出现,然后是扭曲在都市之中的盛行。 他们的本质依旧是人。 但是,这使得某些非人之物有了可趁之机,它们借此改变得以混淆视听,混迹于人群当中。 现在的都市,人与非人彼此之间的概念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就连人们也不能确定,身边最亲近的,究竟是人,还是非人? 人类正在逐渐适应这一现状。他们正在逐渐地习惯,身边的一些本质并非为人的存在。 但首脑显然不这么认同。 对人造机械,甚至是人造生命的禁令,以及对黑森林、大湖等区域的严格划分,足以证明他们有多么忌惮非人类物种的存在。 他们绝不容许任何无法被他们所掌握的存在出现在他们的领地内。 他们绝不容许任何“变数”出现在都市之中。 曾经的研究所,正是如此…… 萌芽的种子尚未发育,便引来了残忍的扼杀。 “看着……还不错嘛。”x颇为满意地看了看阴现在的形态,“不过,这么长的尾巴,会不会踩到,或是弄坏?” “我并不是真正的鱼。” “也是。毕竟真正的鱼,不会在空气里长时间地飞行。”x若有所思,稍后淡然开口,“阴,你的身上有一种很浓烈的异样感,这……这么说不大好听,但我觉得,或许就是所谓的‘不祥’。” “没错。”阴丝毫没有感受到被冒犯。“我为‘不和之物’,自我诞生开始,我就伴随着不祥存在。” “他们不愿接近我,我完全能理解,也乐得清净。只不过,我的不祥,更容易成为有心之人试图接触、利用阳的借口。” 从阴的语气判断,这种事情没少发生。 在曾经脑叶公司的日常工作当中,诸如精神衰弱、精神崩溃等出现在员工们身上的精神问题屡见不鲜。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提供安神宁息、抚慰精神作用的阳就显得格外重要,甚至受人追捧。 那是阳的天性使然,换句话说,提供精神上的愈疗是阳的本能。它从来不会索取任何代价,从来都不会要求什么回报。 阴明显不那么认为。人类不值得它这么做,更不应该因为阳带来的益处而对这条大多数时间下只能化为玉的小鱼萌生出二心——这也导致了当他感知到了阳在某位准备对他进行工作的员工的身上时,他会暴起突破收容。 只有他走出去了,他才能一并让阳脱离玉的状态。 不过……双鱼合并,必然化龙。 他当然知道化龙会发生什么。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以这样的状态与阳接触。 若是如主管所说,不会化龙,自然是最好。 那样他们也就不必再被有意地间隔开了。相比起这样的形态融合,能亲眼看着彼此,才是最好的。 罢了……试一下也无妨。 “我准备好了,主管。” “好,”x点头,“阳现在就在我这里……哇啊!” 他只是刚刚踏进阴的收容单元大门内半步,一条看起来脂白如玉的白色小鲤突然从x的怀里钻了出来。 “怎么这就变了啊??” 和阴的鱼型本体相比,阳的鱼型更显小巧玲珑,也更加具有亲和力。身形白皙漂亮,翠玉般的鱼目也泛着玉一般的温润光泽,看着十分可爱,令人甚是喜欢。 而阴……先不说阴本来样子也不是正常的鱼应该有的——谁家正常的鱼是正中间的独眼啊!不仅如此,更大的体型,更显阴沉的黑色和暗橙色的花纹,看着更具有压迫感,加上阴不怒自威的样貌,整条鱼都充斥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不过现在人类形态的阴看着稍微可以说话一点…… “阴,是阴吗?”空灵而又灵动的声音从小白鱼的身上响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和之前好不一样。” 阳的语气很纯真,它轻飘飘地往阴的身边游去。 门口的x见状,迅速拉上了门。 如果意外发生,也只能祈祷,自己公司坚不可摧的收容单元,能降低一部分损失了。 “加油啊,兄弟!”隔着厚重的玻璃视窗,x对阴说道。 “阴现在看起来很像人类,却还有着大鱼的尾巴。”阳的声音悦动着,“不过,不管阴变成什么样子,我总能认得出来的。” “……嗯,我知道。”阴神态平和,语气也温和下来。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阳喃喃着,“这是为什么?我们居然可以这么长时间地面对面交谈……?是因为你成为了人类吗?”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的。” 窗外的x看着收容单元内的一举一动,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书写的动作。 看来初步的接触没什么问题,他们不会像在异想体状态那般一见面就把龙叫出来。x在这条笔记的边上打了一个勾。 “但你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模样?” “我和主管做了一场交易。”阴解释道,“他给我们‘自由’,而我,会成为他的卒,为他所用。我们可以离开这个狭小的房间。” “但这场交易有一个前提。我必须向主管证明,我们在一起时并无威胁,我们才能一起走。” “可以和阴一起离开这里……?”阳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还有这样的一天,“但是,龙……” “这也是我所担忧的。” 他抬头看向了玻璃视窗,只见主管x正冲他挤眉弄眼,两根食指对着点在一起,看起来在暗示什么。 “试试看。”x无声地说。 “……” “哈……”阴叹息。 “阳,我能……触碰你吗?”他依旧在犹豫。 “你能触碰我吗?我不再回去……” “我不知道。”他摇头,“我们试一下,阳。” 他伸出那只带着黑色鳞片的手,不断靠近着小鱼的身躯。 —————————— 黑暗中的游鱼追寻着深渊中的那点光。 但当它触碰到光芒时,龙吟长啸,光点与它融为一体,最后再度消失,唯留下它孤身困于黑暗之中。 它们一定要合为一体吗?它们不能彼此共处吗?明明它们本是彼此互补的存在,为什么始却终无法清晰地看到彼此? 这是宿命吗?一定要如此吗? 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能就像普通的两个个体一般,就这么简单地存在着吗? 黑暗中的游鱼,它注视着触不可及的光。 它舞动着鳍,向它游去。 如果能做到的话…… 它愿意去尝试着,触碰到它的光芒。 —————————— “结果很顺利,阴和阳证明了,在形态不同的状态下,异想体之间异常无法正常发动。‘协议具有修改性质’的假说似乎是可能的?这点存疑,毕竟女皇她们依旧能够彼此响应。” “但无论如何,我找到了能用来填补公司目前人手不足的异想体。” 写到这里,x合上了工作笔记。 —————————— 遮掩住了一只眼睛的男人站在高楼之上,凝视着阴翳的夜空。他长长的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外界空气。 “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阴。”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男人鱼鳍状的耳畔,“这里和以前好不一样。” “我们离开这里很久了。”他回答。 “走吧,该回去了。” part.52 规划 “虽然在j巢,但是和这里叫''l事务所''有冲突吗?” “当然没有,哈哈......” 事务所门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这么打趣道。 在街灯的映照之下,这家新的事务所正式加入了这条充满了人类与纷争的街道。 —————————— 虽然这里以“事务所”的身份示众,但它的表现却并不像事务所。不做宣传,不打广告,也不拉拢客人。它就是很突然地开在那里,然后什么也不做。 在现在这样各种事务所多如牛毛的时代,这么“默默无闻”的家伙看起来真不像是个做生意的。 若是没注意,根本没有人会意识到,原本的那家古董典当行,在一夜之间换了主人,成为了一家事务所。 同行看着怪,但也没多管。自己踏踏实实赚自己的钱,可没什么闲时间管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至于其他人是否能过活,只能说看个人的造化了。 “原来还有这么多?” 小红帽雇佣兵敲了敲桌面铺开的地图。 脑叶公司总部虽然不直接参与支部的工作,让支部“自食其力”,但底下到底有多少个支部,以及这些支部的状态,都在记录在总部的数据库里。 当然,自从脑叶公司——现在的前l公司崩毁之后,那些支部的状态基本都是一片灰色。 一片又一片的灰色,像极了一座又一座冰冷的坟墓。没有人知道,那些废墟之下埋葬着多少条人命,还有多少异想体被幽囚于地底之下。 目前来说,这些外派异想体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找到那些支部,并带回其中的异想体。 当然,x也说过让他们在外面可以试着像人类一样过日子。 闲的时候像那些人类的收尾人一样借着事务所的名义跑跑委托,赚点钱,然后干点什么休闲的丰富一下生活,诸如此类。 “虽然……呃……咱内部对于异想体的工作有些方式也称不上好吧……但是,你们看,这日子,总比人类那种要死要活的舒服多了,对吧?” “要是落入那些家伙手里,你们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那些大公司的高层心比我可脏多了,我也玩不过他们,要是被他们先行一步,我也抢不过他们。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连半团羊毛都捞不着。” “能把它们带回来的话,就带回来吧。如果带不回来……如果连你们都无法战胜的话,不就意味着,那些家伙也不敢轻易染指吗?带不回来的话,就放任它们离开吧。” 以上是主管的原话。 看得出来,主管x是真的对这个工作很上心,即便他现在是异想体的主管也是如此。 他是个好老板。 他真的在“接手”这家公司,哪怕它现在的存在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他手里掌握着的是拴着所有协议异想体的锁链,但他有的时候完全取悦到了他们。就连曾经生而为人的异想体也能在他身上找回些许曾经做人时才所应有的尊敬和情感。 他们对他没多少意见。即便有,也只是一些小事上有点微词,随便的吐槽倒也算不上什么。 “那位前主管可比我们现在的这位残忍多了。”魔弹射手吐出一团烟圈,他放下烟斗,指向地图中的l巢,“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一旦作为总部的本部崩毁,就必然会拉着其他支点陪葬。”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提醒一下,”炎雀打断,“其实,死人有的时候也不一定能保守秘密,不是么?” “……倒也是。”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公司的崩毁,还是‘统治者’的是否认同之类,这一切对我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最好的结果是回归最初的状态,最坏的,也只是落入别的势力手中继续重复着那般的命运而已。” “付出代价的只会是人类。”他冷笑道。 “这也意味着,还有那么多人……”亡蝶葬仪的声音在颤抖,“他们的尸身甚至至今都无人收敛,在如此之长的时间,他们早已腐败化作枯骨,太过于悲惨……” “那家伙还真是选对人了。”小红帽雇佣兵瞥了一眼那因为焦躁不安而抖动着的蝴蝶脑袋,语气颇有几分调侃。 “看来,主管让你这家伙出来,就是专门帮忙收尸的吧。” “善后?看来他想得确实周到。”魔弹射手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这同时也是在提示我们,凡事不要做得太过火。都市的‘统治者’只要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像被吓到的蛇一样,挺直脊背,张嘴咬人。” “真没劲。”红舞鞋听闻,不禁不满地撇撇嘴,“上一次就是这样,我们被禁足了好久,都没能踏足外界一步。直到风头过去,我们才又被放了出来。” “唉……太久没拿斧头,手法倒是有点生疏了呢。” “也该说说正式的规划了。”身板小小的惩戒鸟清了清嗓。待在这一群又高又大的异想体当中,他只好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才能提高些许自己的存在感,不至于因为原型的小小身板被晾在一边。 “嗯……小鸟先生有何高见?”炎雀停下了自己梳理羽毛的动作,俯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带着笑意道。 可恶,这个混蛋,即便是原型都比人形的自己大!惩戒鸟有些愤愤不平,但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忘了正事。 惩戒鸟指着j巢的位置:“如果就近原则,就先从附近的几个支部开始收集起吧。” “也可以是l巢,不过……”惩戒鸟想了想,“毕竟这里是出事的地方,一定早就被其他人搜刮过了。” “也可以分散开去,”歌唱机说道,眼神里满是兴奋,“我和鞋子乱转的范围可不小。” 小红帽雇佣兵就地开始摆烂:“算了,随意点吧,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 事务所内一片静默,看起来在场的异想体们真的在认真思考。 “我觉得可以。”魔弹射手点头。 “我也觉得行。”炎雀附和。 “我没问题。”这个声音是红舞鞋。 “……那我也没意见。”亡蝶葬仪如是说。 “都这么说?”歌唱机看着场上的众人,马上反应了过来,“那我跟风随大流,哈哈。” “你们……”惩戒鸟看了一圈诸位异想体,只好无奈扶额,“高鸟说过凡事最好先做规划……呃,好吧!少数服从多数。” “那就这么决定了!开工开工!” —————————— “对面的店啥时候成事务所了?” “啊?我不道啊,啥时候的事?” “……算了,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生意应该做不过我们。” part.53 列车的轰鸣 “呜——呜——” 是列车汽笛的轰鸣。 紧接着,一声呼啸由远及近,似乎正从远方横冲而来。 malkuth绝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她绝对不会忘记,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员工们在一瞬间倒下,死状凄惨又狰狞。 这个声音会把地狱带到现实。 “ang!”她大喊,“ang!!” 恐怖的记忆开始逐渐闯进她的脑袋里,就像是被礁石撞坏了船只而涌进来的海水那般凶猛。 她面露惧色,发疯了似的找上了ang,丝毫不再顾及自己的形象,和她目前为止依旧与ang处于尴尬状态的处境。 ang对于malkuth的突然主动造访感到有些许地意外,但当她看到了她恐惧的神情时,立即发觉事态并不简单。 ang冷静道:“你怎么了,malkuth?” “你听到了吗?”malkuth的声音在颤抖,“你听见了吗,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ang被这个突然起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 什么声音? “是汽笛,是黄泉列车!” “……”即便是机械的处理器,ang在那一瞬间也有一丝滞顿。但很快,她的大脑迅速反应了过来,调动了记忆扇区的数据,才回忆起了那令malkuth感到惊慌的原因。 她已经有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因为她也没少听到过。 “呜——呜——”汽笛的轰鸣,从地狱行驶而来的黄泉列车。 也是曾经为脑叶公司工作的人们万分提防着的异想体,也是曾经脑叶公司员工们的心理阴影。 一个疏忽,要的是整个公司内部一大票员工的命。 malkuth的担忧与恐惧完全情有可原。 “别担心,malkuth,虽然我并不否认黄泉列车的危险性和它对你所造成的心理阴影。但我保证,在图书馆的内部,那些旧日的幻影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ang面色冷静,像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丝毫波澜,亦没有丝毫破绽。 “它们只是过去的脑叶公司所残留的影子,别太紧张。至于它们的成因,我会去调查清楚的。”末了,ang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害怕,malkuth,不会有事的。” 即便是用着相当冰冷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语,一句“不会有事的”仿佛一颗救命的定心丸,将malkuth那颗紧张得剧烈跳动的心再度安抚平静。 “嗯……”malkuth冷静下来后,又有些惊讶于ang所说的话。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依旧怔愣在原地,做着深呼吸。 她未曾想过有一天能从ang的口中听到如此带温度的话语。 “谢谢你,ang……” 待malkuth离开之后,ang拧起了眉头。 “地底下在做什么……” “ang,malkuth刚刚来找你……?”rnd也才刚前脚踏进来,便对上了ang不耐的神情,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发生甚么事了,馆长大人?” rnd起初以为是ang与malkuth再度发生了争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没事。”ang回复道。她的表情和语气再度回归原本的冷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malkuth刚才只是向我汇报了一些图书馆内部的异状,你别误会。” rnd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他问。 “不需要。”ang道,“图书馆在我个人的掌控之下,这件事由我独自处理就好。你们只需要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完成好接待来宾的任务,至于其他的,你们无需担忧。” 话落,ang带着她那本厚重的,夹满了标签的书,走向了图书馆的深处。 “嗯……”rnd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既然馆长没有别的要求,那自己也不管这么多了。想到这,他搬起了一旁地上的那些等待着被送到历史层上面去的书,转身离开了总类层。 —————————— “你是故意的吧?”x气冲冲地闯进黄泉列车的收容单元,对着黑暗的售票口无能狂怒。 “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主管,随便揣测他人是不好的呢。”售票口的那对黄色光点都眯成了两弧弯月,语气也带了几分调笑,很难让人信服它这句话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稍微没看住让你出来发了一趟车,你居然蹬鼻子上脸想要撞死我!” x拿眼前的这个异想体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在对方的眼里,都像是只对着人哈气的猫儿。 可爱,而且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 “要不是乐团拉着我,我就要被撞散了,你是故意的吧!” “我也不知道主管刚好在行驶路径上,可不能全怪我。”黄泉列车回应着,但笑意丝毫不减,“罢了罢了,其中倒也确确实实有几分锅得算在我头上。这样,我向您道歉,如何,主管?” “……” 轻易的道歉仿佛突然浇下来的一盆凉水,把x的火气直接给泼没了。 啊,就这啊。 一时之间,x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然对于这样的事情不知所措! 亏他还觉得,这个带着惊悚笑声开着列车冲向自己的家伙一定还会有着别的坏心思,才不会那么轻易低头! “……那、那,好吧。下次不许这样了。”说完,x沉默着离开了收容单元。 “慢走,主管。”售票口里面的那家伙,甚至还朝着x的背影挥了挥平时给票时才会伸出来的机械手臂,那欠扁的笑容就在它的脸上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不对!”x走出了收容单元之后,又离开了数十米远才后知后觉。 自己这是被哄了吧!那个阴险的家伙! 这样的一次经历,绝对会给那个坏心眼的家伙留下一个“好欺负”的印象。他不应该就那么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就放弃追究的。 被捉弄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算了。”x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 公司里面经常在他身上搞恶作剧的也不差这么一个。但依旧不得不说一句,这位的恶作剧真的闹得不小。 —————————— “原来如此……” ang轻捻着手中的书页。 “今天黄泉列车又往我身上撞过来了!真是的,下一次我不会这么疏忽了!” “还有,绝对不能再三言两语忽悠过去!给我争气点,x!” 那页纸这么写到。 ang看着仍在不断出现字符的书籍,不禁发出了笑声。 rnd在一旁好奇地探出了头,到底是什么书能把平时不拘言笑的馆长大人逗出笑声来。 “咳咳,这不是你该在意的,rnd,好好工作。” “是,是,馆长大人~” part.54 线报 “憎恶女皇传过来的线报。”惩戒鸟扑腾着他那娇小的翅膀,衔着信件放在桌边,化作人的形态降落。 小红帽雇佣兵放下了她擦了一半的铳,在椅子上站起身来。 “她有消息了,速度挺快。” “快看看她说了什么!”惩戒鸟摩拳擦掌。 他在事务所无所事事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再这么下去,要长蘑菇了。 憎恶女皇早在刚刚成为外派异想体时就在x的授意下先行一步探查某个支部的现状。 而那个支部,是曾经收容过愤怒侍从的支部。情报显示,该支部的大部分异想体均来自各种已经被遗忘或者还未被遗忘的故事与传闻。 虽然那些异想体在支部待了有些年头,但对于x来说,那些异想体可新着呢。 魔弹射手看完了信报。 “看来那里的东西不少。” “作为支部,那里的重量级显然没本部多,就连最高威胁等级也只是waw而已。” “这么设计安排其实很合理。”亡蝶葬仪说道,“主管之前告诉过我们,大多数支部并没有本部如此巨大的规模,一般只有五个部门。本身人力就没有那么多,应对waw级别的异想体对这些支部来说已经足够吃力了。” “你倒是挺为人类着想的。”小红帽雇佣兵不冷不热地说,“而且不仅仅只是如此,能被评定为aleph的家伙本身就很少,换作是那位前主管,是根本不可能将那么强大的东西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的。” “的确如此。” “那么,那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地点?”炎雀看了信报的内容后,也马上来了兴致。 这个曾经的猎手对于即将到来的猎场充满了期待。 “你们一个一个……为什么都这么兴奋……”亡蝶葬仪有些不寒而栗。 虽然他知道他身边的这批同事都是什么德行,但眼见他们的心中所想简直都快具象化了。强烈的狩猎欲望和来自猎手的压迫感确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很正常。” “除了不在场的那两位,你们有多久没杀过人了?你们多久没有认真地来一场真正的战斗了?” “……” 在场的异想体沉默。 小红帽雇佣兵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铳,装回了自己的腰间。 “炎雀曾经就是猎手。” “小鸟是黑森林的惩戒者。” “魔弹,你本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而至于你,蝴蝶,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公司里吗?” “……” “你说得对。” 小红帽雇佣兵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异想体,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有‘猎人’的样子。” “好了,伙计们,该准备干活了。” —————————— “愤怒(anger),在看书吗?” x来到愤怒侍从的身边,在她旁边坐下。 这次本来就是沟通工作,不过x通常过来也不是单方面独自输出,尤其当他面对拥有着正常智能的人形异想体时。 当然,大多数时候,异想体们是愿意和他说话的。 “主管。” 愤怒侍从从书堆里抬起了头,轻轻点头示意,以此来作为一个招呼。 “这是……”x看了一眼书的内容,“这是那本讲述了大海和海洋生物的书吧,我知道一点。” 愤怒侍从点了点头。 “主管,你也对海感兴趣吗?” 她这么问道。 “嗯……”x想了想,“当然。” “不过,与其说是对大海感兴趣,倒不如说,我其实对整个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吧。”他笑了笑。 愤怒侍从偏过头看着他。 她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主管明明是笑着的,笑容却写满了遗憾与凉薄。 主管也是这样憧憬着外界的世界吗?他难道也不能随意地离开这里? 就像是给了一只鸟儿一个宽敞的,却不透风的笼子,主管就这样待在这里,连外界的状态也无法亲眼看见分毫? 为何会是这般如此呢?愤怒侍从不解。主管,不就应该意味着更大的权力,以及更多的自由吗? 书里似乎就是这么说的……可现在看到眼前的主管,却与书中所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主管,原来也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吗?”愤怒侍从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当然了。”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狭小的收容单元内,这种音量的声音还是很容易听得清楚的。 “抱歉,我……” 愤怒侍从刚刚才想为自己的小声腹诽像x表达歉意,却听着他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所拥有的那些关于外界的知识,都是从他人口中得到的。” “我从来都没有到外面去,亲自看这个城市一眼。” “欸,这么说来。”x看起来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将话锋一转,“我好像从诞生在这个世界开始,就从来都不能亲自自己活动呢。” “最开始是只能跟在妈妈的身边……后来就是作为设施看着公司内部发生的一切,最后就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总是出不去,感觉我的一生,总是要和这里绑在一起。” “……” 愤怒侍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或许那个话题从一开始就是糟糕的。 看来她还是不能好好地将“如何与人沟通”这门学问好好地学以致用。 “对不起……” “嗯?为什么要这么说?” 愤怒侍从感觉得到主管的手摸上了她的头顶,动作很温柔,像是怕吓着她那般小心翼翼。 “只是稍微感慨一下,也没有什么伤心的。”x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满是轻松,“大概每个活着的生命都会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啊……”愤怒侍从还在消化。 她还没有在书里读到过这些内容,总感觉,虽然主管和她一样也待在公司里,但他有着的知识却是书中没有的。 “到点了吗?” 收容单元的能源已经生产完毕。 “本来还想听你讲讲你当时待的那个支部的事情,结果光让你听我讲话了。” x不太好意思地说着,然后起身,对愤怒侍从挥挥手。 “我下次再来。” “嗯,慢走,主管。” 大门再度关闭。 主管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开心。 绿色的小小身影回想着脑海当中的背影。 part.55 废墟 这里原本还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街道繁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之间,这片城市的运作犹如一台精密的仪器般井然有序。 而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有望而不及的废墟与弃置的楼房。风轻涌而过着,带来无尽凄凉。 因为前l公司的“声名显赫”,这里在崩毁之后,除了一部分对脑叶公司的遗产虎视眈眈的人以外,无人敢靠近。 就因为一个支部的崩塌,附近区域内的所有建筑也一并跟着荒废。只有那些空无一人的街道、标牌、楼宇,还在向来到这里的人们诉说着它往日的荣光岁月。 脑叶公司,带来了辉煌,也带来了灾难。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绝对的好事?不过是代价什么时候收取的问题罢了。”炎雀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不过这底下关着什么,让人类都不敢再靠近这里半步?” 他饶有兴趣地发问。 “不管怎么说,指定有点搞头。”小红帽雇佣兵兴奋地摩拳擦掌。猎手对于猎物的敏锐嗅觉,让她能轻易地感觉到这底下的东西应该能合得上她的胃口。 平日里,x根本不允许,也不敢她轻易地去接触到狼。而那狼竟然也不知被x做了什么手脚,整日安分地待在收容单元里,乖得跟条狗一样。 至于x让她处理的那些异想体,大多都是些“熟客”。三番五次的镇压工作下来,即便是那群异想体对此乐此不疲,她也对这些乏味的工作失去了兴致。 除了特定的,最对自己胃口的猎物以外,一个猎手不会一年四季都只打一种猎。 如果这算是上一次她和大狼撕架而应得的惩罚,那么x未免也有些太记仇和太胆小了。 不过好在,x把她放了出来。 将笼子里的野兽放归自然,就是这般的感觉吧。 “自由”。 没人会不乐意。 “憎恶皇后为我们留了门,要找找吗?”亡蝶葬仪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留下了入口,在这一片废墟中间我们也未必能看得出来。”惩戒鸟说。 “需要那么麻烦么?”红舞鞋笑着,“我们再做一扇‘门’,不就好了呀?” 魔弹射手吸下了烟斗当中燃尽的最后一口烟气,随后便将烟斗放回了自己的口袋当中。 “决定好了吗?” “轰——” 还没等到其他的异想体有所应答,一处石堆轰然倒塌。 “诸位,你们终于来了!” 看着眼前从废墟之中像萝卜一样突然冒出来的憎恶皇后,在场的异想体们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被这种“跳脸杀”吓到这种情况在他们的身上发生是几乎不可能的。 那种把戏太低级了,谁要真能被吓一跳看谁笑谁。 “……” 空气一片寂静。 “怎么了,各位?”太过于安静的氛围让憎恶皇后开始不自信起来。再三确认附近没有什么威胁之后,她又不确定地再度问道:“各位?” “所以,这就是留的门。”魔弹射手冷不丁地开口。 “不用在意那么多细节,快下来吧!”憎恶皇后迅速恢复满满元气,仿佛刚才的一切尴尬并不存在。 她像是逃一般地一边匆匆忙忙再度回到地下去,一边招呼着其他异想体赶紧进来。 废墟内一片黑暗。 虽然在场的部分异想体有着相当强大的夜视能力,足够他们在暗处看清楚一切,但为了“照顾”剩余的异想体,炎雀自觉地从原本阴沉的状态切换为自己“真正”的状态。 烈火般的羽毛发出炽热的光,照亮了黑暗的破败走廊。冰冷的收容单元,也因为火光的出现,多了几分温度。 有光总归是好的。 “能看清楚好多了,还得靠你啊,炎雀。”惩戒鸟靠近了光源几分。 体型相对偏小的惩戒鸟,哪怕已经和普通的鸟儿比起来已经足够坚韧了,却还是无法抗拒寒冷。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公司时,惩戒鸟也格外不喜欢和冰雪女皇一起工作。原本小家伙还试图逞能,但x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劲并在第一时间将冰雪女皇从安保部调离。 “不客气。”炎雀笑了笑。 空荡的走廊除了脚步声在回荡之外,仅有的也只有气流的涌动和微不可察的风声。 这里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墙边泼洒着各种不同的痕迹,有划痕,有凹坑,有血迹,有液体……像那些无人巷子当中的涂鸦画一样,各种痕迹彼此交织,说得上是乱七八糟,但对某些品味特别的家伙们来说,这倒也称得上是“艺术”。 亡蝶葬仪瞥见了角落处的尸骨。他们早已腐烂到了露骨的地步,狰狞的面孔似乎是在做着悲嚎的表情。大概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可怜人在生前究竟遇到了什么。但他们的痛苦,或许并不能感同身受。 葬仪的蝴蝶脑袋微微发颤,细腻的白色粉末洒落在地。 “你不会现在就要开始收了吧?”小红帽雇佣兵从他的背后探出头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要不再走走,前面说不定还有更多。”她弯起大拇指指了指前方。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跟上了队伍。 “虽然用不着小心,不过,还是注意些周围。”憎恶皇后悬于半空,“我只是匆匆地看了一下,这里收容的大多以teth和he级别的异想体为主,只有个别几个评级较高。当然,这里的空间没总部大,人看着也不多,少一些也是正常的。” “你见过那些异想体了吗?”歌唱机问。 “有的已经逃出去了。”憎恶皇后回答,“这里剩下的大多无法自主突破收容,所以……” “需要我们来帮忙。” “只是来‘收货’而已?”小红帽雇佣兵吸了口气,“就这?” “以目前的形式看来……确实就这。”魔弹射手摩挲着手中的烟斗,道。 惩戒鸟眼尖,当即看到了魔弹射手手里的东西,火速出警。 “喂喂,地底下不许抽烟,猎人先生!” “没打算抽。”他冷静地将烟斗放回了口袋里,黑雾包裹着的脸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小红帽雇佣兵无奈扶额,妥协道:“那行吧,早点收工回去。” “先把数据找出来,主管会需要它的。” part.56 数据 这座支部的情报部同样也是狼藉一片。要是想弄到这里的所有已经收集到的异想体情报,就不得不祈祷它们可以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会没命,但那些本来就没有命的东西就不会。人会死,会腐败,但那些东西可以独自保存许久,甚至永远都不会腐坏。 “既然你先到,为什么你不试着找到那些情报?”歌唱机对憎恶皇后问。 憎恶皇后面有几分尴尬,她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很抱歉……我不太会使用人类的设备,但这里的档案库似乎全部都在电脑里面。” “对设备的不擅长这一点无可厚非,没什么值得羞愧的。那么这里的纸质文件都去哪了?”亡蝶葬仪发表了自己的疑问,“员工们进行工作时都会留下工作笔记,就连我们为主管工作时也是如此,那么这里也应留有员工的工作笔记才对……” “它们大概……”红舞鞋俯下身,捻起一张沾染着大片血迹的纸页。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变成了陈旧的暗红色,就连粘连在上面的少许肉沫一样的东西也早已风干到了发硬的地步。 “嗯……大概变成了这样。”她嫌弃地松开手,“味道很不好,两重腐朽的味道,真是令人作呕。” 砍惯了新鲜的“肉”,时间长了,“品味”上升了一个层次,自然也就不太能接受过期的“肉”了。 “既然如此,那最后还是只能指望这玩意儿。” 异想体们看着眼前的这台机器。 “你们觉得它能用吗?”看着裂痕斑驳的屏幕和布满了血污的操作台,惩戒鸟有些不确定地问。 “试试?” “那么问题来了,”小红帽雇佣兵靠在机器边上,“谁会开机?” “……这……”几个异想体面面相觑。 最终,所有异想体的目光集中在了亡蝶葬仪的身上。 “我……我啊。”亡蝶葬仪有些不敢相信,胸口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 “对。” “诸位怎么就如此肯定只有我能做到?” “哈,得了吧。”小红帽雇佣兵嗤笑一声,“你试图装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的样子很可爱,但蝴蝶,你是不是忘了主管他早就把我们几个的老底全给扒了个一干二净?” “那群人类员工不知道的事情们多着,可不代表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一无所知。无论是过去的那位,还是现在这位都一样。我们当中,你是最靠近这个时代的那个,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个人形。” 听起来没有什么关键信息,但重点是言下之意。 他知道小红帽雇佣兵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只是,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可能会有些生疏。” 一边说着,亡蝶葬仪走上前。 他先踟蹰一阵,随后凭着自己的记忆,按下了其中几个不太确定的按键。几番操作之下,皲裂的显示器突然发出了亮光,一枚脑叶公司的图标赫然出现在正中央。 “这样就算是开起来了?”亡蝶葬仪依旧还是有些不确定。 “想不到这里都烂成这样了,这东西还能用……” “毕竟,这些东西比起那些人类的性命更值钱。和那些人命相比,这些设施远比他们更加重要,价值也更高。” “……这倒也是。” “只需要将文件传输到移动磁盘去就可以了吗?”亡蝶葬仪回过头,手里捏着一小块可移动磁盘。 主管可把该交代的和他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砍树前最好还是先磨磨斧头。 “应该吧。” “……那好。”可能是真的因为太久没用过而生疏了,亡蝶葬仪找了许久才找到电脑控制台上的磁盘接口。确认磁盘已经接入电脑,他按下了代表着“确定”的按键。 “不过,感觉哪里不对劲……” 亡蝶葬仪依稀记得,所有异想体的情报,交给员工看的,和交给主管看的,似乎并不一致。 也就是说,现在在情报部找到的这些,并不“保真”。 需要找到那些……真正的资料吗? “没必要管那么多。”小红帽雇佣兵似乎是看出了亡蝶葬仪犹豫不决的心思,“现在已经没必要分‘人’了,带什么回去都一样。” “蝴蝶,你做事太优柔寡断,或者说有些太过于用心,不适合干这行。 雇主们往往只在乎委托的结果,和他们的目的是否达到,至于你在过程中做得有多么贴心,多么为他们着想,他们根本不在乎。” “你的说法我不反对。”亡蝶葬仪淡淡地说道。虽然看不懂蝴蝶脑袋此时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淡然。“但总有人不会忽视过程。现在的这位主管从来不会因为我们的差池而沮丧,他与我们相比反而不会太注重所谓结果。” “主管他是个好孩子,他值得有人为他做得更多。” “......他的确称得上是个‘好孩子’,看看一罪与百善的态度就知道。”小红帽雇佣兵并没有说出什么反对意见的话。“留你一个在这行不?我们得去把那些异想体收拾走了。” “没问题。”他点头,又转过头去,没有视线的蝴蝶脑袋似乎是在看着正在传输的页面一般,电子映射的光给白色的蝶翼镶上了一层闪光的边。 —————————— 听着这隔着厚重的收容单元都能传达到耳边的刺耳哭嚎,x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长叹一口气,然后认命地戴上耳罩。 无名怪婴只要不哭就一切风平浪静,它若一哭出声,就恨不得让人就地剜去双耳。 “行了行了,别哭了。” 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又或者是否能理解x的话语,他拖拽着一大袋刚刚从冷藏室内取出肉块来到无名怪婴的面前,地上还留着些许血液和融化冰水交织在一块的混合液体。 肉块被储藏得很好,即便并不是现取的“食物”,它们和那些什么保鲜措施都不做的肉相比也只是有着些许腥气。 怪婴腹部处的巨口大张,哭嚎凄厉,着实像极了讨食的婴儿。若非它的外表不生得如此惊悚骇人,想必那些员工们也不会对它有诸多怨言。 x将有些因解冻而软掉的肉块喂进婴儿的“口”中。 在它说不上是细嚼慢咽的咀嚼中,哭声逐渐平息下去。 喂完了整袋子的肉块之后,x基本能确定它已经被安抚好了。 像是吃饱了的婴孩,无名怪婴的身体伏动频率和方才相比安稳了不少。“孩子”吃饱了会开始想睡觉,这倒也正常。 x将袋口朝上收好了袋子,防止血水从袋子里泼洒出来。收拾好一切之后,他动作轻慢地离开了收容单元。 “嗯……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x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看着盥洗室镜子中的自己。 黄色中的那一点绿,一如既往地焕发着光泽。 part.57 愤怒侍从的自白 “欢迎来到脑叶公司支部o-5681号支部。” —————————— 我之前在那里待过。 也正是因为收容在那里,我和前辈们“错过”了一次响应,也避免了那一次虚无弄臣的降世而带来灾难。 我来到那里的时候并不算太早,我也不是那个支部最早的一批异想体。在我之前,那里就有一位waw级别的“大人物”,它的能力的确奇异无比且势不可挡,即便足不出户,仅凭它的致命烟气也能轻松要掉整个支部一大群人的性命。 只要它想,它可以那么做。 ……您说得没错,主管。很多异想体都是如此。我们和人类相比,我们有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要很多人的命。 我不是很想那么做……但有些事情,是我控制不了的…… 谢谢你,主管,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对于我们这样的异想体来说,因为拥有着和人类相近的情感,我们当然知道其他人对我们的怨言,但我们无话可说,因为那本就是我们的过错…… 但您不一样,您是真正能够理解我们的人。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主管您作为一个人,会这么对待和理解我们这些被称作“异想体”的非人之物? 您……和他们不一样。您的眼神,从来都不像是看怪物,仿佛站在你面前的,是寻常人类,而不是异想体。 虽然我觉得主管身上的气息,和一般人类并不相同……是因为如此吗?正因为您本身也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与特征,所以为其他人类所不容,而遭到了排斥,所以您才会相对而言更加亲近于异想体吗? 那么……主管,您应当在工作中更加小心才是。如果您并不像pansy小姐那样拥有着被赐福的不灭之躯,那么人是很容易死去的。 请您不要再摸我的头了,我已经很小了。况且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话语,和实际的行动相比,并不足以得到褒奖。 我把话题拉得太远了,还是说回o-5681号支部的事情吧。 当时的我,被收容于安保部。而我在那里第一个结交的朋友,叫作“樱实”。 樱实,人如其名,她的外表如同她的名字般甜美可爱。 虽然我心里清楚,她是受到上级的指派才来与我成为朋友的,但不能否认的是,她对友情十分渴望。我能感觉得到。 为了面对我,她已经努力克服了心底面对异想体的恐惧。即便我明白,她是接受了上级的指令,才来和我做朋友的。 至少那段时间里,我拥有了一段相当平静安宁的日子。 我很乐意倾听她对工作生活的分享,她也乐于向我讲述。 我们彼此相互使用,互助互利。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曾经失去过的友谊,她则因为对我的工作受到了同事和上司的夸赞和嘉奖。 她得到了她渴望的友谊,而我也能短暂地离开收容单元,尽我所能维护我所守护的正义与平衡。 这对我们两个彼此而言都是好事,是双赢,不是吗,主管? 我将象征着友谊的信物交予她,我可以为她提供抚慰心灵和暂时休憩的港湾,这一切不应该是朋友才会做出的事吗? 朋友之间对于彼此不应该……是独一无二……一视同仁的存在……么? 她对友情太过渴望了,渴望到了深处,化作了负面的执念,污染了原本真挚的心灵。 以她为催化剂,那些灾难,那早晚发生的祸事…… 我好悲伤……主管,我真的好难过,那些浓烈的强酸,炽热的泪水……那些糟糕的记忆,我曾经做过的傻事,我的一意孤行带来的灾难……您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是多么无助和失望……? 它总会回来,它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它会夺走我身边的一切……我不明白,这样的事情,为何注定要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 樱实……她和那么多人一样,她和我那么多过去的友人一样,最终会成为它回到这个世间,回到我眼前的一个载体、一个工具。她会为它的“重生”和我的失控付出生命的代价。 后来……后来也正如pansy小姐所经历的那样……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它回来了,我失控了,死了很多人,毁坏了很多东西。 它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这是命中注定的吗,主管?这就是我的所谓“宿命”吗? 我明明……必须维持的正义与平衡,最终总是被我弄得一团糟…… 我们那超越了命运般的邂逅……最终导致了这副形态?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是这样吗? (以上两句话来均自《wondeb》第二十七话) 为什么是这样?我不明白,主管…… 曾经的“朋友”们是如此,樱实也是如此,就连现在的pansy小姐也是……虽然pansy小姐活了下来,但是我们无法再接着做朋友了…… 或许,魔法少女,注定要孤身一人,这是属于我们的宿命,无论是作为魔法少女,还是异想体。 只有保持着独身一人的状态,我们才不会带来灾难,我们依旧可以维持着这个世间的平衡与正义。 别,请不要靠得太近,主管,我的眼泪会灼烧您的手指。 主管—— 主管,谢谢您,主管……谢谢…… 我不该再奢求“朋友”的,但我想您说得对——不一定非要有“朋友”,能有几个能在一起好好说话的熟识之人,也就足够了。 谢谢您,主管。 ……时间,到了吗? 嗯,我们下次再见,主管。 —————————— “这是……愤怒侍从的语言记录?”大鸟翻看着x递交上来的厚重的工作笔记,有些不可思议地感叹。 “想不到她看起来小小的,有的时候话竟然也这么多。” “但主管……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指尖裹上了一层纱布,透过纱布之下,隐约还有些绿色的痕迹。 “你不会又……” “别乱说!”x急急忙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是那种有禁令还会去违反的人。更何况,审判也还在公司里,我不要命了和审判长对着干?” 大鸟愣怔地点了点头。 “呃……这个是愤怒侍从产生的强酸,稍微沾点就会这样。”x解释道,“她状态不好时,或者说是情绪不佳时,就连泪水都是致命的。” “养个几天也就能长回来了,别太在意。” “那便将这一点也记录下来吧。” 大鸟说着,枯黑的爪子开始着手记录。 part.58 不可言说的爱意 外派的异想体们对支部的探索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这里的大部分异想体威胁等级并不高,需要重点“照顾”的对象屈指可数。这里的异想体多为人形,或有着智能。能沟通的自然很好沟通,至于不能沟通的……毕竟来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自然有着自己的手段能让对方好好听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对异想体的回收工作整体并不困难。 即便是某个“口味刁钻”的棘手存在,对于如今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脑叶公司总部来说,已经造成不了多少威胁了。 毕竟,从现在开始,它的身边将不再有人类“服侍”它。同时,这或许也将意味着,它对于现在脑叶公司来说将不再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可能出产能源就是它仅剩的价值了。 但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脑叶公司的异想体,也就是“遗产”,x都会欣然地照单全收。 事实上,各个巢之间为了争夺前l公司的“遗产”已经开始了一场潜藏于暗处的“战争”。 前l公司造成的影响不仅仅只是辐射到了都市当中的每个人,甚至更是影响到了某些和它合作的“翼”。 现在的时代,哪哪都需要能源。 先代的,同时也是最初的l公司,虽然也做着所谓能源生意,但没有人忘记那遮盖了天空的阴沉烟霾为多少人带来了悲剧和苦痛。 烟霾战争之后诞生的新l公司——脑叶公司彻底取代了第一代l公司时,那里的居民才意识到,原来有朝一日,天空也能如此纯净碧蓝。 高耸入云的烟囱被一根一根斩断,自此烟霾不再。厚重的阴云散去,阳光撒入大地,而生机也终将取代死气。 那是新生,也是辉煌的开始。 ayin在生意场上是个“圣人”。他对钱并没有在乎多少,能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层瞒骗外界的伪装,以及与其他翼公司谈判合作的筹码。 即便他一手创立脑叶公司并成为了它的领导人,他并没有因为权利握在手中而忘记了自己的目标。他所想要践行的依旧是carmen的意志,她的夙愿——去治愈人们的“疾病”,去拯救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他埋下了光的种子,并悉心培养,让这枚带着希望的种子在日积月累的灌溉和培育之下生根发芽,并长成了硕果累累的参天大树。 哪怕他的双手已然沾满了血,状告着他为此而生的悲剧苦果。 他禁锢旧友、同僚甚至是敌人的灵魂,将他们做成了一个个傀儡,以此来为他的舞台供给“演员”。 他创造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以冷漠与无视将她鞭笞得伤痕累累,将她幽囚于底下,重复着痛苦的循环,放任她原本纯真良善的内心沉沦在黑暗与矛盾的深渊。他把她变成了一个冷漠无情的机器,如他所满意的舞台机关。 他为了她的意志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即便是利用已经死去的她也在所不惜。 甚至是抹去自己的记忆,将自己也作为“舞台”之上的一名“演员”。 他很疯狂。 但他的确做到了,他什么都做到了。 他将“光”散布了整个世界。 即便这缕“光”在最终并不完整。 …… 但那又如何? 她的意志,未必没有达到。 他并不知道。 即便“光”不完整,但人们依旧可以展现出—— “真挚的自我”。 —————————— 脑叶公司o-5681号支部遗址,底下深层—— 这里很深。和那些工作区域相比,这里明显更深得多。 要论脑叶公司当中最安全的地方是哪,赢家非主管办公室莫属。 什么?你说3月27日的避难所为什么不参与这场“角逐”?那自然是因为,它被称为“异想体”之后,就称不上是个“地方”了。 作为员工们的上司,负责管理一整个支部的主管自然也拥有着相当大的权力和便利。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当这些支部也一并被“抛弃”时,这些主管也能再灾难发生的同时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这很难说。 “哗——” 电梯门应声而开。 惩戒鸟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这个封尘已久的空间内,所充斥的气息与上层的工作区域如出一辙。 这里是主管的办公室,却也有着被摧毁的痕迹。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便是主管也无法幸免。 “看来即便是身份地位更高的主管,该面临的也终归是逃不掉。”炎雀的语气多了几分戏谑,“还真是可惜,要是能离开这里,好说歹说也能还有个不错的后路。你觉得呢,小家伙?” “……我不知道。也许吧。”惩戒鸟摇摇头。 一具枯骨躺在暗红的干涸血泊之中,银白的发丝散落一地,在火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光。 他看起来走得很体面,起码尸体还是完整的,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如果忽略他所躺着的地方和大片的暗红,那么这位死去的方式还挺像那位蝴蝶先生的手笔。 但那当然不可能了。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死了好久。 “小家伙。”炎雀俯下身,唤了一声惩戒鸟,“看这个。” 他的手中提起了一个沾满了尘土的小“石粒”。 “这是什么?”惩戒鸟好奇地回过头。待尘土被吹散,石粒也露出了原本蓝色的真实样貌。 “这是……药?” “适量的话是药,但过量的话,是毒药。人类的大部分药物都是如此。” “所以这里的主管是自杀的?”惩戒鸟有些诧异,“为什么?虽然是支部,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让一个大公司委派的主管会这么做。” 毕竟他们和绝大多数人相比,已经是无比成功的存在了。拥有如今这般的地位,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人类真是难懂。还是自己还不是很懂人类? “人类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家伙,毕竟每个人类都不一样。”炎雀说,“我曾经见过那么多人类,但即便是两个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人,也会在其他方面千差万别。” “虽然他拥有了‘主管’这样的身份,但他所追求的或许是其他事物,”炎雀看向了距离尸体不过几步的控制台,“足以让他愿意献出生命的事物。” 炎雀照着亡蝶葬仪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电脑屏幕骤然一亮。 “欢迎来到脑叶公司o-5681号支部。”熟悉的女声从电脑上响起,那位女孩的形象出现在其中,双目闭阖,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ang小姐?”惩戒鸟跟着来到了屏幕跟前,对着屏幕上的姑娘挥了挥手。 炎雀被小鸟的这一举动逗乐,不禁发出一声轻笑。他解释道:“这不是那位真正的主管秘书,准确地说,这应该只是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投影。主管不是已经说过,那位姑娘已经在那个被称作‘图书馆’的地方了吗?” “对、对噢。”惩戒鸟恍然大悟。 “一个主管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呢?”惩戒鸟思考道,“如果是因为无法接受脑叶公司的工作状态,他在第一天就不会继续留在这了。而且……真是那样的人,从一开始根本就不会被认命为主管。” “嗯……”一旁的炎雀俯下身,拾起一张蓝色的纸页。 他细细地阅读着,表情精彩纷呈。 “我想,我知道他为了什么自杀了。”炎雀说着,将纸页递给了惩戒鸟。 “什么什么,快让我看看!” 惩戒鸟拿过炎雀手中的纸页,专注地看了起来。看到后面,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ang,又重新低下头继续看着纸上的内容。 “这就是……人类说的‘告别信’?”惩戒鸟小小的脑袋还没有从巨大的信息海洋里缓过来。 “准确地说,是‘遗书’才对。”炎雀的爪子放在小家伙的肩膀上,“知道自己死期的人类通常都会留下一封遗书,以此来告诉其他人他们死前未能说出的心里话,或是安排他们死去之后的事宜。” “可是……”惩戒鸟张口闭口,愣是接下来没能吐出一个字。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这位支部主管,因为ang而选择了自尽。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虚拟化的投影。 从他刚刚来到这个支部上任,这里的ang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她是他孤独的职业生涯当中唯一的一缕光,即便她并非“真人”,依旧为这个孤独的可怜人提供了心灵上的慰籍。 他爱上了她 ,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但作为支部的一个“分身”,不同于真正的ang,这里的ang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 在某一日,她被“重置”了。 她“忘记”了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变回了她“最初的模样”。 他因此而崩溃,因此而沉沦。“重置”从他的灵魂当中攫取了希望,剥夺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留下了这封遗书,将他那不可言说的爱意全部吐露得一干二净,然后,他吞下了那些药片。药物在他的胃里溶解,开始在他的体内起效,在这看起来并不痛苦但实际痛苦万分的酷刑之中,他在灵魂的彼岸追逐他的所爱。 他解脱了。和这里的ang一样,他的生命也被“重置”了。 …… “好震撼……”惩戒鸟喃喃着。 “可能是因为经历的缘故,我觉得还好。”炎雀这么评价,“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故事,看来这一趟没白来。” 他将那张纸页从惩戒鸟的爪子中抽走,用指尖折叠起来,塞进了惩戒鸟外套的口袋当中。 “这个留着。”他说,“主管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故事的。” part.59 支部异想体 “主管,o-5681号的数据都在这了。”主管办公室内,亡蝶葬仪将那枚小小的移动磁盘放在x的手心里,“除了异想体的基本情报、敏感信息之外,还有一部分未丢失的监控录像。我想您会需要它们的,主管。” “谢谢!”x的语气里饱含期待和兴奋,“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你们了。” “从支部转移过来的异想体也已经放置在了提取舱。” 白夜的声音从x的脑海中响起,“你也该干的新活了,小鬼。” “我知道了。”x回应道,“但现在我需要把磁盘里的东西看完,过会儿我会去认识一下新朋友的。” 记录部的异想体普遍不怎么“为难人”,又加上白夜对其他异想体所有着的天然威压,它们不敢不听话。 所以白夜这家伙一天到晚在公司里面闲得慌,以至于现在x有事找祂帮忙这个家伙也不怎么摆神明架子了。 果然无论是人还是异想体都不能接受无聊的日子,终归有点事情做才算还好。 祂不会给任何忤逆祂的人和物好下场。其他异想体自然也不会想不开“自讨没趣”。白夜对于“压迫”工作的效率过于高效,这一点x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如果说以前的脑叶公司抽取和安排的异想体都是随机分布的话,那么现在完全就是根据该部门所驻守的异想体员工来安排工作异想体收容单元的分布。 相当地“人性化”! “这里的异想体也不少,等级……看着还好,teth级别的很多。”x随意地扫了一眼移动磁盘里的文件,“等等,这些是什么?” 他瞥到了几个waw和一个aleph级别的异想体,不禁瞪大了双眼。waw级别异想体其实还没多少让x感到惊讶的,主要是那个aleph级别的存在,让x不由得认真起来。 愤怒侍从在支部引发的混乱记录并不多,她一直都很乖。魔法少女通常不会无缘无故失控或者突破收容。waw级别的定义,或许并不单单只是对她们破坏力的定义,在某种程度上,同样也是对她们战斗能力的认可。 至于另一位水烟毛毛虫,看起来比愤怒侍从还要人畜无害,实际上由它引发的伤亡报告比愤怒侍从还多了好几页。它稍微一个“不高兴”,那群苦命的员工就得遭殃,在那一团又一团蓝色的烟气之中咽气。 在l巢,甚至是在整个都市,“烟”都是个敏感话题。 没有人会想要回忆那阴翳的天空和民不聊生的过去,也没有人会想要回忆那场惨烈的战争。 在那场战争中,有的翼坠毁,有的翼新生,其对后世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为了镇压它,支部往往需要呼叫兔子们的支援。waw级别能有这样的待遇的,在公司内部目前的异想体当中,也就只有炎雀那种突破收容后行动模式较为棘手的家伙。 异想体各有各的难搞。x对此也无可奈何。 而那位aleph异想体…… 它的外表看起来比其他aleph更加普通,如果没有特别标注出来,很难让人相信它是aleph。 那是一朵花,一朵玫瑰花,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连看起来只是一棵樱花树的樱下墓都比它有特色得多。 x喂过它几次。樱下墓在往常吃惯了新鲜的“食物”,原本对于那些杀好的贮备粮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事实证明即便是“植物”也是明事理的,在x一半的哄骗和一半的诱劝之下,樱下墓逐渐地接受了那些肉。 他们现在的主管喂异想体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看他的笑容感觉在他看到的的不是异想体在啃食着人的尸体,反而像是在看小猫小狗吃饭一样。 “a先生为什么会把一个aleph级别的异想体放在那样一个只有五个部门规模的支部?”x还在继续往下翻找着。 “行吧,当我没说。”x恍然大悟。 收容于o-5681号支部的aleph级别的异想体——浸染的玫瑰,在a,也就是上一个“主管x”的授意之下,被分配到了该支部当中。 只有四个象限能力全被评定为v级的员工,才能对它进行工作。不符合它的要求的人,根本就无法从它的身上提取能源,还会因为ne-box的产生而死在收容单元中。 就像是一位残酷的暴君,目光冷漠而又无情,只是瞥了一眼跪倒在高台王座之下的臣民,便不再分出任何一丝一毫的视线。他转过身去,向一旁的卫兵一挥手,说道: “把这些没用的垃圾们统统处理干净吧!” 应该会是这样的画面。x这么想。 x一边看一边吐槽着:“眼光很高,口味也很刁钻,倒也是符合得上它作为一朵高贵玫瑰的身份。” 必然要定期牺牲一个v级员工,否则就要你整个支部的人的性命。这样的异想体自然是一个烫手山芋,自然是扔给其他地方的支部负责为好。 培养出一个v级员工,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下了心思的。一个炮灰死了就死了,他的同事或许会感到可惜,但他的上司可就不一定。但那若是一位v级员工,主管必然要捶胸顿足,暗斥自己管理不力,为此哀叹连连。 这就是成本大小的区别。即便是生命也是如此划分。 如果当时留下了它,恐怕在计划完成之前,公司里的员工就被这东西消耗得一干二净。 得不偿失,就算是aleph级别的异想体,也完全不值当。ayin哪怕都丢了记忆那也是ayin,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他自然懂得如何让自己得到最便利的条件。 x心头一紧,看来他接手了一个不该接手的东西。 这里唯一的一个人类本来就已经很遭罪了,却因为他的无心选择,苦难的程度又要再加一分。 但这也是——“遗物”之一啊,如此危险的异想体,万一落入其他势力的手中,他们会拿它做什么? 想不出来……毕竟人类可以做很多没底线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x看完了那些文件后,面色凝重地关闭掉了文件的视窗。 他该怎么处理那朵玫瑰花? 放任不管?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 还是说……还有别的什么方法? part.60 母亲 现有的资料已经说明得很明确。 只有足够有能力的人类员工,才能有资格“服侍”这朵“骄纵傲慢”的玫瑰。 他该怎么做? 玫瑰的出现,让他连这位好不容易才向ang讨要来的人类都要保不住。一旦确定了要派遣pansy对其进行工作,她就必然要受到它的牵制,从而搁置对其他异想体的工作。 再者就是——人类常说“一条狗养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作为人类的pansy。她在他的手底下工作了如此之久,他们已经相处了如此之多的朝夕。x他自己当真能不念旧情、毫无顾忌地将她彻底放弃吗? 他不是这种人。他还做不到那般铁石心肠。 他知道自己和ayin相比区别最大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他没有ayin那般决绝的铁腕。 他做不到ayin那般果断地说一不二。ayin他无论做了何种选择,无论他所选择的那条道路正确,是否荆棘丛生,是否鲜血淋漓,只要他坚信那条路能够让他达到目的,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足够“冷血”,足够“无情”,足够“封心锁爱”,所以只要是他下定了决心去做的,他什么都做得到。 相比之下,x考虑的东西更多,说得难听些,就是他太过于优柔寡断,常常需要大量的时间思考和判断接下来的可能性。 外面的人类如何,他当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现在在他身边的这一群异想体和人类,以及ang的图书馆。 …… 他有事没事都会来这坐坐。 这里没有椅子,他只是靠在墙边,闭上双眼,安静地放空一段时间。或只是隔着玻璃,无言观望着那株始终浸泡在那里的——“井”。 carmen,是传奇,是起点,是先驱,是奠基…… 同时也是“母亲”。 一鲸落,万物生。carmen何尝是不是那头殒落的鲸? 她的死亡是这一切的起点,她的脑被剥出保存,神经构成了接通各个部门的脉络,成为了如今一切诞生的“井”。 起点的“井”,原初的“井”。 源源不断的cogito从“井”中产出,如此之多的异想体,通过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死去的人以另一副样貌重获新生,绝望的人通过领悟再度获得新的目标与新的希望。 过程很痛苦,没错,是很痛苦。 x的手覆在厚重的玻璃容器之上,隔着层层叠叠的绿色气泡,凝视着容器之内的组织器官。 很痛苦啊…… “妈妈……” —————————— 都市里的人们,都患上了一种疾病。 ——她将这种病症命名为“都市病”。 她满怀希望与热忱,尝试着将她构想中的希望带给其他人。 起初无人问津,但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被她的宣讲所打动。 她的队伍在不断壮大。 小小的魂灵看着这一切。他浸泡在希望的憧憬之中长大,成为了现在这般拥有了自我意识的魂灵。 他发自内心地为母亲感到愉悦,发自内心地对未来感到憧憬。他也坚信,在母亲与她的同僚们的努力之下,不久的将来,这个都市的人们会变得更加幸福和完整。 但是—— “对不起……对不起……” 浴缸中的水早已是赤红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 她喃喃着,忏悔着。对着那个死去的孩子,对着那个等待着他的孩子,对着那么多深深信任着她,为了实验而献身死去的人们…… “对不起……对不起……” 殷红的液体从断腕的伤口不断涌出,和水汇合、交融,将浴缸中的水染的越发鲜红。 她就如同倒置的沙漏——随着水的颜色逐渐变深,她的生命也在不断流逝…… 他在她的耳边哭喊,悲嚎,但却丝毫不能引起一分她的注意。他撕心裂肺地在她的耳畔尖叫,嘶吼着不允许他的离开。 但无论他如何失态地劝阻和挣扎,一切都无济于事——妈妈看不到他,他就要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他的面前,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人,为什么没有一具身体,为什么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魂灵。 一个意识也会哭吗?一个意识也会恨吗?一个意识也会知道爱吗? 他憎恶着无能的自己,他爱着带给了他希望的母亲。 如果他有身体呢?如果他是一个实际的存在,情况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 如果自己是一个实际的存在,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连虚幻的形状也没有的意识痛哭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妈妈一个人独自离开?如果一定要让妈妈离去,能不能也带走自己? 反正他也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意识而已!为什么要独自把他留下,独自去面对着接下来的一切? 她为这个都市带来了希望,她应该走向成功,寿终正寝,而不是这么痛苦孤独地独自死去…… 他什么也做不了…… —————————— “妈妈……” x对着绿液之中的器官喃喃道。 “我这次也能做好吗……妈妈?” “浸染的玫瑰毫无疑问很危险,但pansy是我们仅剩下的人类了……”他抱住了脑袋,“她是个好姑娘。虽然小安给了她不断重生的力量,但玫瑰的出现,必然要以一个新的禁锢打破这个原本运行得还算不错的循环。” 她的归宿可以是任何地方,但绝对不是这里。 一旦打开了提取舱,选择将浸染的玫瑰投放到公司内部,那么无论是否有对其进行工作,总有人会陷入死与生的不断循环当中。 最坏的可能性,就是pansy以所谓“玫瑰丛”的状态活着,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 就像他从外面听说的,t公司的时间停滞技术,能让某个被割了喉咙的家伙一直保持着“凝滞”的状态——他的伤口既不会扩张,也不会愈合,就连流出来的血液也会被时间“凝固”——他会一直被困在他最痛苦的时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牺牲掉她?还是要放弃它?” 他苦笑着说:“这一次,可不是随随便便点出来就能解决问题的,妈妈。”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想个合适的方法处理它。” “……”他靠在玻璃前深吸一口气,“我会努力想办法的,妈妈。” “那一定要加油哦!” part.61 会面 …… 数秒钟沉寂的呆滞。 欸……? 幻听了吧……? x在缓过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后退一步,左顾右盼。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在能够确定四下完全无人之后,他又开始在思考公司里面是谁会搞这种恶作剧。 不过大部分异想体想必也是没有亲自见过他的母亲的,既没见过本人,也没听过她的声音,怎么做到能够如此还原的模仿? 或者说是通过对记忆的读取,然后进行复制和模仿?x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真的有异想体闲到了这种地步,如此大费周章地拿自己取乐吗? 想想都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合理。 但是……妈妈已经去世了那么久…… 可那个声音,就是妈妈……他绝对不会认错。 但这怎么可能…… x的脑袋里仿佛被打乱得错综复杂的毛绒线团,无论从哪一条开始试图整理归纳都理不清楚,理解不能。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最终也只能走进一条死胡同。 眼神开始变得混沌,脑袋以完全能够感觉到的程度逐渐升温。 “嗯?”那刻印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如既往地和声细语,不过稍微增添了些许困惑,“那孩子……听不见吗?” 很快地,那阵声音又极其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她的语气饱含笑意:“没关系,我能看到这个孩子就好了。” “以前没有想过他现在的样子还和ayin长得挺像……不过,ayin在我的印象里可没有这么可爱?”她轻笑着,“嗯……不过也是,还是孩子呢,看着可比他年轻了好几岁,而且性格完全不一样。” “要是他能听到我的话语就好了,真可惜。”那声音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回去吧……” “别走!”x着急地喊叫出声,“不要走!” 眼前的一切空无一人,x只能对着空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在原地踟蹰,犹犹豫豫了老半天,才带着很大的不确定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是……妈妈吗?” 真的是妈妈吗……?不是幻觉,不是虚影,不是泡影,不是任何虚幻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能听得到!”这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那声音在那一瞬间的情绪骤然高涨,欣喜万分。x能够感觉得到她那原本温柔的语气高昂了不少,变得活泼雀跃。 她不是任何虚影。 x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然模糊,隐隐约约有泪珠从脸颊上滑落。 那就是她。 x赶忙抹去脸上的泪水,争取不在她的面前失态。 她所具有的感染力得天独厚,整个都市再无一人可比拟。 他从最初的最初就在她的身边诞生并始终跟随,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 x欲言又止。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然而,浪潮般海量的问题接踵而至。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知道并接受自己的存在吗? 他为何能听到母亲的声音? 原本死去已久的她如何以这样的状态再度出现? ……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问题。”carmen完全知道x现在的心中所想,“不过,做事情最好先排一个轻重缓急的顺序,先把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解决,才有余力思考其他问题。” 是的。 x点了点头。 关于浸染的玫瑰如何安置,是现在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妈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问道,没有任何丝毫拖泥带水。 既然她已经在场,那么应该如何做出选择 ,毫无疑问,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那是一朵很美丽的玫瑰花。”carmen这么回答。这个回答和问题听起来并不相干。 x歪头,不太理解母亲话语当中的意义。 它很漂亮,但也的确十分危险。它是个“脾气大”的异想体,收容状态时期的白夜与它相比明显是更加地明理,也不是特别为难人。而如今的这位……确实是有些棘手了。 若是换作以前公司内部有着大量的人类,他当然没必要考虑这么多。 似乎是看到了x不太明白的神情,carmen耐心地接着说:“如你所见,它很美,但它的美不应该被局限于这里的一隅。” “它的美丽值得被更多人所欣赏。那些发自内心深处的,最为真挚纯洁的美丽,它们理应得到人们的尊敬与赞扬。” “现在教你或许并不算太晚,x。”她温和地说,“这是你现在在用的名字,我能这么称呼吗?我过去没有为你命名,但ayin曾经给你的名字,现在对你而言太过于危险了……” “没问题的,虽然这个名字a先生曾经用过,但现在,我接过了他的位子,我也会承延这个名字。”x说,“脑叶公司的主管,一直都是‘x’。只要主管还在,这里就依旧仍是‘公司’。” “a先生只为‘x’写了五十天的故事。但我想让‘x’的故事,可不止那短短的‘五十天’。” “真棒!”carmen愉悦的赞许当中隐约还夹杂着点点掌声,“正是这样,x,你应该做你自己,做真实的自己。” “即便在外貌上有些许相似,但不要紧,你依旧是你自己,一个完全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自己。” “ayin当初就是把那孩子逼得太紧了,就连我也不由得为她扼腕叹息。”carmen叹息道,“如果她能和你一样,说不定她会比现在更加完整和幸福。” “那么现在,那朵花儿也是如此。”她继续说,“它应该到最适合它的地方去,去追求它所想要得到的事物。” “但最终做出选择的人是你,x,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选择支持和尊重你。毕竟,那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x有些懵懂地点点头。他需要些时间进行消化,再做出判断。 “啊……”x脱离了自己的思绪,“我明白了,谢谢妈妈!” “呵呵呵……没事的,看来你已经有了不错的方法。”carmen笑着,“唉……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给你一个拥抱。” 她是在死去的那一瞬间,才知道,原来也会有人会为戴罪之人哭泣。 原来自己死去时并不孤独。 在她意识最模糊的那一刹那,她居然听到了一阵凄厉却稚嫩的哭喊。 据说,人在将死之际,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幻觉。大部分人会在那一刻,看到自己逝去的至亲前来迎接自己。 会是谁呢…… 听起来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那两个孩子。但他们现在都不会为自己哭泣,再也不会了。 她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心知肚明。因此,她选择了最为痛苦的自杀方式之一—— 借痛苦的死亡,以此赎罪。 像她这般的罪人,也有人会为自己哭泣吗? “求求你,妈妈,求求你……” 他崩溃地大喊着。 “不要死……” 他喊着自己“妈妈” …… 她也会有这样在乎着自己的孩子吗? 孩子啊……孩子啊……她本应该痛苦地死去,却因为那一声“妈妈”…… 她居然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喜悦与幸福。 …… 但她马上就要死去了。 part.62 carmen的回答 “那您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尽管x并不知晓carmen如今身在何方,他依然对着眼前存放在绿色营养剂中的大脑与神经脉络言语着。 “我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了......”他茫然道。有很多东西来得太突然了,这让他有些消化和理解不能。他的思绪现在就如同被猫儿把玩过的毛绒线球,五颜六色的线条彼此交织在一起。一旦试图去思考,就像是脑中的“线条”被什么东西牵动一般,带来一阵直钻脑髓的疼痛。 这或许就是人之身的缺陷——肉体的痛苦会一并牵动精神,从而致使身心的双重伤害。 “我知道。”carmen说。 她的声音如同如沐的春风,其中总能有一种令人安息凝神的魔力。 x唇齿微张,他等待着母亲接下来的话。 “但很抱歉,x,恐怕现在不是给出答案的时候。”她这么说道,语气中也夹带着些许歉意,“我知道你对此现状感到迷茫,但有些事情的答案,是需要靠你自己去寻找的。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它们必须要由你亲自去完成,只有你亲自做,那些事才会有意义。” “你和ang一样,你们都有必须自己去完成的事情。而我所能提供的帮助,也只不过是口头上的一些指引和鼓励而已......真正走出属于你们路途的,是你们自己,所以,你们必然是要跟随着自我的意志而行动的。”carmen顿了顿,声音悦动起来,“不过,我可是很期待你们的表现的!你们一定要加油,我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为你们打气的哦,不管是你还是小ang,我相信你们一定都能在这个都市里大有作为!” “ang她现在也在忙着那些对她而言相当重要的事情,不过想必现在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x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我以后还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吗,妈妈?”他的手贴在玻璃壁上,像一个试图抓住母亲衣角的孩子。 “当然!”carmen发出几声轻笑,“不要害怕,x,我们还会再见的,现在只不过是暂时的离别。虽然我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小幽灵’,而你也看不到现在的我,但我会在角落里无声地注视着你的身影。” “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x那对黄中带绿的眼瞳骤然收缩,他不知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喜还是讶。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居然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过去的存在,知道曾经只是一抹影子地自己……这一切从何时开始? 但x也明白,即便自己心中有再多的疑惑,carmen若是不想告诉他,她是不会开口的。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谢谢,再见,妈妈。” “再见,小x。” “妈妈……” 道完再见,x试探性地再度轻轻呼唤了一声。carmen的声音不再回应,看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 他靠着玻璃壁身,缓缓跪坐在地上。 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即便那是自己的心,他也不知道…… —————————— “你应该也去看看他。”carmen说道,脸上的笑意还尚未褪去,“好像……benjamin之前也和你说过几乎一样的话。”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缺乏与孩子的正确沟通,你这样子是做不好一个好‘父亲’的,ayin。” “……” carmen的话语迟迟得不到回应,她也并不着急着他的回答。 “虽然他现在的外貌和你是像了些,但他很可爱,看着也很乖,”她接着说,“他的脑袋里有很多古灵精怪的点子,我很喜欢。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如何解决这一次的难题。” “他和异想体们相处得很好,看起来只有在它们的面前,他才能保持那副最真实的样子,只有在它们的面前,那孩子才不会戴起面具,放心大胆地同它们交流。” “他的那副模样是我所期待的,这才是人类本应该拥有的最真实的样貌——遵从自己的本心,走在他自己所选择的路途之上。” “他会在这座都市大有作为,和ang一样。” 蓦然,她话锋一转,看着一旁模糊的虚影说道:“你可别再偷偷地在梦里悄悄地刺激他,要知道,即便是足不出户的主管,工作也并不轻松。你难道忘记了你做主管的日子了?” “他不是‘威胁’,他和ang一样,和你,和我,都一样。”她语气坚定,“他也是‘变数’之一。”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她微笑,“但这次——还请继续相信我。” —————————— 洁白美丽的玫瑰绽放着,随着气流的涌动,微微摇曳着。 它很美,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它看起来并不特殊,普通到它与外面一般的花儿相差无几。 它是异想体,越是普通,反而越是具有危险性。 异想体,是情感与人性的“河流”的积淀物。它们有的看起来或许并不特别,却远比人更加懂得玩弄人心。 伪装与欺骗永远都是屡试不爽的手段,扮猪吃老虎在更是最为常见的狩猎模式之一。 猎物,还是玩具?有很大的区别吗? 没有,当然没有。只是通常情况下,可能后者能比前者活得更久而已。至于那样活着是福是祸……根据异想体的个性,有待商榷。 x看着它的录像,在纸页上涂涂改改。 “放心好了,我会给你找一个好的‘领养家庭’。” 其他条件倒还算次要,他比较在乎外面的是人会不会像脑叶公司的人对待异想体那样对待异想体。 其他翼的大公司多少知道点脑叶公司运作的秘密,虽然并没有触及到内部真正的核心,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作为能源产出命门的异想体们虎视眈眈。 x不信任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懂异想体的真正意义。 “是否具有自我意识”是异想体的一大判断标准。事实上,虽然公司内部不少人有清楚大部分异想体来自“井”中,但这并不代表着所有异想体都是从“井”中诞生。 在它们之中,有的是被带到这里来的。 异想体,是“怪物”的另一个名字。脑叶公司相当聪明地以“异想体”概括了一切,也完美地隐瞒了一切。 在被称为“异想体”之前,它们都是“生命”,一个又一个神奇的、鲜活的存在。 可这个世道又有多少人会善待它们? “可这个世道又有多少人会善待我们?” 无论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还是来自远方的“朋友”,它们将不再局限于阴暗的地底之下。 “有朝一日,我们终能一同看到黑夜与白昼。” part.63 领养家庭 x对“领养家庭”的条件不高……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首先一定要有足够的财力支撑。 其次,必须要拥有足够优秀的资源和人力,尽可能地满足浸染的玫瑰对“管理员”的需求 。虽然这些或许用钱能办得到,但要搞到那么多让玫瑰满意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然后,就是要保证“领养人”足够地上心。它会是不错的“观赏植物”,x也明白这一点,他并不希望它遭遇什么“不测”——最好不是别有用心的家伙们。 浸染的玫瑰它终究不同于那些普通的玫瑰花。那些自种子开始发育而成的花儿们,最终都有枯萎凋零,然后死去的那一天。可它却不会,它会一直存在下去,哪怕它的存在被忽略,哪怕它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死去。它依然在原处绽放着,若无其事地绽放着。 纯白的玫瑰高雅圣洁,汲取着生命为养料,让自己盛开得愈发娇艳。只有更高质量的人命,才能滋养出更美丽的玫瑰。 总结来说,便是——他需要一个足够有钱,足够有手段,足够上心的家伙,来帮他养这朵口味刁钻的玫瑰。 最好是那一种对植物有着狂热爱好,喜欢奇珍异植,而且心中没什么对人的道德感的家伙。 想到这里,x放下了笔。 “就这样吧。” —————————— “蓝星——蓝星——”趁着碧蓝新星回公司一趟,x找了上去。刚想走进福利部休息室的祂还没踏进去,便大老远就听到了主管的声音。 其实他只需要让祂感知到诉求,就能通过意识进行沟通了。碧蓝新星这么想着。祂作为都市之中的神只之一,回应某些人或者是信众的诉求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显然主管在长时间的相处之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比起这样的方式,他看起来还是更加喜欢用人类的原始手段。 “慢点,主管。”祂收回脚步,看着在看到祂后开始一路小跑的主管,“我暂时不会远去,何事令你如此着急?” “当然是有事情找你才,才……”x稍微停顿,喘了口气,“现在,我需要你的人脉,蓝星。” “没问题。那么,你需要做些什么?” x将自己拟写好条件的纸页递给了碧蓝新星。“照着这上面的要求,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碧蓝新星接过x手中的纸页,稍微看了一会儿,一边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不选择收回并重建一个支部?” “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方能更加安心。” x听罢,摇了摇头,回答道:“那并不保险,蓝星。” “容易造成疏忽的地方太多了。比如,建造设施的资金,支部的选址与布局,建成的支部应该交给谁打理,还要注意外面的人是否会对我们的行动起疑,若是被怀疑,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如何做足伪装……诸如此类。” “而且现阶段,我们在外的主要行动就是从其他支部收集异想体,现眼下,也只有总部是最佳的收容地点。” x本身相当清楚,对于现在的都市而言,脑叶公司已经是过去式了。 而已经“死去”的东西,最好不要再出现为好。在现下的都市中,无论以何种形式将脑叶公司的模式复刻,必然会引起各个大小公司甚至是“翼”的注意。 脑叶公司的崩毁并不代表着它失去了价值。恰恰相反,它的崩毁为其他公司提供了探索前l公司奇点科技的突破口。 能源一旦垄断,那便是握住了都市的一条命脉。除了巨额的财富,也会在“翼”当中更有话语权。 有一部分“翼”公司,在宣传他们的奇点科技时,事实上并没有全盘托出。 比如现在的w公司,比如现在的前l公司。 脑叶公司从表面上看,是一家利用名为“cogito”的药物产生异想体,并利用它们生产能源的公司。 这套说辞从表面上看也的确行之有效——至少没有人起疑。知道这件事的人,往往只知道异想体的产生是因为cogito。除却那几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内情。 cogito和能源,只是一层伪装,它们成功隐瞒了都市中的人们,掩盖了真正的秘密。 这层伪装,也算成功地为ayin的剧本保驾护航。 脑叶公司真正的奇点科技,是“心灵具象化”。利用cogito实现的心灵具象化。 能够将异想体的情绪转化为源源不断的能源,能利用异想体所出产的能源制造独特的e.g.o装备,甚至能够将所有心中所想转化为现实……这项技术简直无所不能。 这也正是脑叶公司能够制造异想体的关键,也是异想体能够稳定地不断诞生的关键。在cogito的作用下,人人都会成为被提取的“井”。他们的灵魂与情感会逐渐凝聚成为现实的造物,成为破茧的蝶,从他们的躯体当中爬出,作为一个崭新的存在获得“新生”。 那绝对是一项神奇且恐怖,足以让希望与绝望并行的技术。 也正是因为它如此特殊,它必然要被隐瞒,也必然不能让他人所参透。 x想过,如果其他“翼”发现了脑叶公司的秘密,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以及都市里的其他人都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当时脑叶公司的主管是ayin,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言说的过去。 安静的门前,回荡着的是碧蓝新星轻微嘈杂的风声呼啸。祂的那对纯黑如深空的眼眸中,碧蓝的星依旧微光烁烁。 祂就这么安静地看着x,听着他接下来的言语与见解。祂仅仅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以示祂依旧在听,让他自己“自由发挥”。 待相对长久的寂静降临,碧蓝新星也知晓,x的发言终于到了尽头。 “你素来考虑周到,主管。”碧蓝新星开口道。 “和上一位相比,你的确心思细腻。” 但你也更加优柔寡断。 这句话碧蓝新星并没有说出口,祂只是默然地接着道:“我会让我的信徒帮你留意的,主管。” “那就拜托你了,蓝星!”x的脸上绽出笑容,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放松了下来。 看来他不想那些旧事的时候,才是他本应该有的样子。碧蓝新星的视线持续落在x的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会在最后帮他们安排最好的后路……但他却似乎忘记了什么。 “主管。” x感到头上覆盖上了什么东西。冰冷坚硬的手掌贴于头皮的表面,传来阵阵冷意。 “蓝星?”x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无事。” part.64 闲暇 “所以说,主管他准备把浸染的玫瑰拱手送出去?” 小小的惩戒鸟以异想体的模样站在桌子边缘旁,困惑地歪着脑袋,黑溜溜的小眼睛里满是不解。 在它的印象里,这可不像是主管会做出来的决定——他那样一个把异想体看得这么紧的人,的确没那么容易放手。 j巢的l事务所内,诸位外派的异想体们聚集在此。最近没有什么活要干,或者换句话说,自从他们从o-5681号支部回来之后,主管再也没派活过来。 “都把你们放出来了,你们就没有点自己的生活吗?” 对此,阴神色沉稳地重复着主管托他带的话。 “虽然话是带到位了,可我感觉,阴的语气和情感,还不太到位。”在他的耳畔,阳的声音悄悄响起,“主管的语气,应当还要再更活泼一些吧?” 阴一听,立即一口回绝:“他那样,我学不来。” “公司内部近况如此。我再三强调,以上所说均是主管所言,我鱼绝不会有任何曲解和添油加醋。”他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 “你们在近日无需有额外的任务,在这段期间,时间完全可以由你们自己支配。无论是乐意回去再帮忙做点员工的工作,还是去接点私活,只要事情不闹大,做什么都行。” “不过在与此同时,主管也说过,若是注意到了合适的目标,还请帮他留意。” “行。” 魔弹射手的脸旁烟雾缭绕,和他头部的火焰状暗影彼此互相交缠、融合。 他摩挲着手中尚未燃尽的烟斗,蓝光微微泛起的双眸正盯着某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既然主管的话我已经传达到了,那么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完,阴一边转过身离开了l事务所,一边轻轻拨弄了一下被他佩戴于胸前的阳。 “回去了。”他轻声耳语着,声音也不同于往日的沉闷。 “嗯。” “没有什么想再看看的?” “……不知道。”阳的声音有些摇摆不定,“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不知道应该去看些什么。” “这样……”阴点了点头,“那我带你在这附近再转一下,然后我们再回去。” “好。” —————————— “所以,你们有什么安排?” 在阴和阳离开之后,红舞鞋、歌唱机以及小红帽雇佣兵也都相继离开了事务所。 他们的行踪和位置不用去猜都能想得到。他们的“业余活动”无非也就是那几样,虽然单一,但他们倒也乐此不疲。 魔弹射手再度点起了烟斗,他只是吸了一口,便放到一旁去。 那种烟的味道并不刺鼻或者呛人,仅仅只是有略微淡淡的烟气而已。所以异想体们对于魔弹射手这种“公众场合”下吸烟的行为并没有多少怨言。 “不知道。”炎雀靠在椅背,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由电能点亮的灯光平稳而安全,远远不如火焰危险,却始终悦动着,直到燃尽,彻底熄灭。 “曾经作为‘异想体’的我们,虽然都待在那间‘小房间’里,但我们又何尝不像那群员工一样,主管要做什么,我们不就得配合什么?” “的确如此。但事实上,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魔弹射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炎雀笑出了声:“嗯……倒也是。不过放在现在,突然又能出来,反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炎雀先生不是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狩猎者’么?”亡蝶葬仪发问。 “您完全可以将这里视做新的‘猎场’。” 炎雀想了想,无奈地回答:“旧日的辉煌已经如同过往的云烟般,离我远去很久了。” “也许我真的被这么长时间以来被收容的日子给消磨了心性,”他叹了口气,“又或许是我真的老了,不想动了。当然……现在的行境并不允许我和从前那样招摇——人类现在的手段可太丰富了。” “这样吗……”惩戒鸟不禁有些失落。 原本他帮忙着自己的朋友试图让他有机会重新回到高空,以荣耀之羽为筹码向主管换来了“自由”,如今却不能再复原他从前的激情与辉煌了。 他是黑森林的惩戒鸟,是罪恶的行刑者。他的使命并不在于天空,而在于那一隅森林水土的芸芸众生。而他的朋友不一样,他是自由的猎手,生来就要与风火为伴,天空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仅仅只是他在偶尔的突破收容,也能让他人感知得到,在过去,炎雀曾是多么骄傲的一只鸟儿。 他是他在这家公司的异想体当中,除了审判鸟、大鸟和天启鸟以外这些家人以外,最愿意同他亲近的朋友。 也正因为如此,小小的惩戒鸟希望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 “小家伙。” 小家伙的脸上藏不住事。他高兴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就算不掉眼泪也会锁紧眉头,很容易看得出来。这算是炎雀这么长时间以来与惩戒鸟相处得出的经验。 不论是作为人的时候,还是在作为异想体的时候,都是如此。 炎雀勾起自己枯枝般的利爪,收起自己的指尖,用粗糙的指节轻轻抚了抚小鸟的羽毛。 “很感谢当时有你牵线搭桥,否则那个时候的主管,只怕是会打算把我放出来镇压两遍然后从此不再过问。”他语气轻松道。 “真的吗!”惩戒鸟腾起小小的翅膀,一下子跃到炎雀的肩上。 “真的。” 炎雀自然清楚,小家伙好哄得很。 —————————— “……炎雀和小鸟,感情很好呢……” 亡蝶葬仪和魔弹射手只是坐在另一边看着,就连在表达自己的观点时,蝴蝶先生也尽可能地压下自己的声音。 “感情好归好。”魔弹射手放下手中的烟斗。这么长时间过去,估摸着大概抽去了有快一半。 魔弹射手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要知道,他们能像现在这般好好见面,中间少不了主管在给他们打掩护。否则你以为,以大鸟和审判鸟的性子,他们不会阻拦?” “主管......在给他们打掩护?”亡蝶葬仪有些不明所以,但直觉让他马上就能察觉到其中必有玄机,“你说的不无道理。天启鸟姑且当他心智尚且不成熟不懂得很多事,其余的两只鸟儿对炎雀颇有微词这在公司内部并不是秘密,应该不会放任他接近小鸟。” “主管忽悠了其他两只鸟,声称炎雀在碧蓝新星的教团附近周旋。”说到这里,魔弹射手玩味一笑,“说是‘忽悠’,但他却偏偏没有骗人,只是炎雀的确是在两头跑而已。他在话术这一方面有着绝佳的天赋。” “他若真是个人类,凭他的能力,还真能为自己讨出一条还不错的活路。” “原来如此。” “但有一点或许会露出马脚。”魔弹射手再度将烟斗放到嘴边,“动物的感官,很敏锐。” “即便是化作了人类,这一优势也不会被削弱。” part.65 好疼啊 “呃唔——” x感觉自己的腹腔处被人狠狠贯了一拳,硬生生地将胃里的溶液与血液挤压冲上了食道和喉口,险些没忍住,差那么一点就要冲闸而出。 “主管?主管?”pansy一眼就看出来x的不对劲,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报告,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没事吧……?”短短的三个字,这几乎已经是人类写入了基因而在某些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从口中蹦出的话。 “我……”x还尚未从方才疼痛的冲击中稍微缓过来,便又感受到了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得他几乎要四分五裂,这一次,他已经完全压制不住体内的那一股冲动。 他一把推开pansy,双腿颤颤巍巍地趔趄了两步,随即猛然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 殷红的血液从x的喉中喷涌而出,夹带着些许灼热的酸液,带来阵阵灼烧的痛感。难闻的腥气充斥着他的口腔和鼻腔,他匍匐在地,不断地干呕着,被痛苦逼出来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和血、和酸融化在一起。 “主管!”pansy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不安的记忆悉数冲进她的脑袋里。 她根本没有处理过这种状况。即便她过去在脑叶公司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从原本一无所知的菜鸟一级员工,一步步摸爬滚打步步高升。 但每一次,当她的同事出现这么严重的状况时,一般都离死不远了。 她喘息着,努力沉住气,再度上前,让x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将他放到了主管平日里都在坐的那把椅子上。 “坚持住,主管,我马上通知百善先生过来……”说话间,pansy转过身去,衣角却传来一阵拉拽感。 源源不断的血混着唾液,依旧不断从x的嘴角流下。那位平日里看起来精神十足,和异想体们谈笑风生的主管,此时的模样可谓是相当狼狈。 “不……”他喘着粗气,伸手拽着pansy的衣角,话语断断续续。 “不必……pansy……”他口中呢喃着婉拒的话语,可他的眼神却越发涣散。 “可是主管……” 在pansy讶异又担忧的眼神之中,x强撑着身子,将口中已经混合起来的液体再度下咽。他扶着桌沿,颇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向了眼前巨大的屏幕。 虽然他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依旧有必要亲自确认一番。 果不其然,当枪声与咆哮并起,破败不堪的走廊通道与主休息室展现在x眼前之时,他已然确定心中所想,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x一把抓过一旁的麦克风,开启了对惩戒部的部门广播:“‘一无(nothing)’,好孩子……中央本部二区,拦住他们……” “呃……”x刚刚开启另外一个区域的广播,便感到右边膝盖传来一阵刺痛感,并且向整条腿不断上下蔓延。 黑色的侵蚀感…… 看来他们已经转移了战场。 “pansy……帮帮我……!”x咬紧牙关,死死扒住了桌子边缘,才不至于因为腿部传来的剧痛疼到当场跪下去。 “现在要做的,是必须马上终止这场战斗!”疼痛还在不断继续,并且逐渐加深。这一次不单单只是侵蚀钻心剜骨的疼痛,x已然能够感觉,自己的裤子已经被黏糊糊的汗液与血液浸染得贴近了皮肤。 “光靠‘一无’一个不够......必须再快点!”又是猛然一击。这一次,x彻底撑不下去,单膝跪倒在地,“再这么打下去,不仅公司要被拆了,你们主管也要死掉了!” “我知道了,坚持住,主管!”pansy将x安置在办公室内,立即代为下达了镇压指令。在做好安排之后,她迅速又通知了其他异想体员工关于主管的状态。 “哦呀,难怪楼下的动静不小呢。”沉默乐团在收到指令之后,立马出现在了主管办公室。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主管,他颇为怜惜地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您如今的模样,想必相当痛苦吧。” “你来看什么热闹,能帮忙的话……去帮忙……”x一次起伏才能缓缓吐出几个字。 “孩子……!”一罪与百善姗姗来迟。当他看到了眼前的这副惨状与狼藉,不由得也有些怔愣,但很快,他马上就能做出反应。 “百善先生……” 看到了那温暖熟悉的身影,x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那样,眼角开始不由自主地翻涌起泪花。 “帮帮我……我好疼……”他喃喃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我只能暂时为他缓解疼痛,并不能愈疗他的身体损伤。”一罪与百善说,“指挥家先生,您的乐曲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额外的精神补充,稳固他的存在。” 沉默乐团不解,但他依旧礼貌地微微欠身,从袖口取出自己的指挥棒。 “应该是我们感谢诸位的信任才是。” “pansy,孩子,请你帮助主管持续观察公司内部的状况。” “好、好,没问题。” —————————— “你以为我离开了,你就能在这过你的安心日子?” “砰——”子弹从火铳中射出,留下缕缕硝烟和火药的味道。 青蓝的身影闪身而过,巨大的狼甩了甩尾巴,对于小红帽雇佣兵的攻击熟视无睹,语气颇有几分挑衅:“看来你即便能够身处在外,也没有多少长进。” “是吗,那你给我瞧好了,狗杂种!!!” 随着一声咆哮,猩红色的影子顺闪而上,刀刃划过的轨迹留下一道凛冽的锋芒。 刹那间,一把偃月刀突然直直朝着狼帽之间的方向飞冲而来,迫使两个异想体的进攻动作被打断。 “哪个家伙!” 悬于高空的人形居高临下,只是一挥手,刀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中。 就算不用亲自声明,那条硕大的鱼尾与狰狞的巨鳍,已然将自己的原身昭示。 “你们的战场已经从中层转移到了下层,”阴沉声道,“凡事把握一个度。” 他根本没打算试图好言相劝,用三言两语解决问题。 黑光乍现,鱼跃腾飞,阴骤然从高处一跃而下,扛起阔刀,奋力挥砍。 “该死的,一群爱管闲事的东西!”刀锋蹭过小红帽雇佣兵的面颊,但她已经能够感受到黑色的痕迹开始在她的面部蔓延扩散。 此举毫无疑问激怒了她。 很大又可能很坏的狼见状,朝阴的方向猛然冲刺,试图以他为突破口,摆脱战斗的纠缠。 “你好(hello)?” 阴的纵身一跃使得他再度悬空,通道口一时之间无人拦截,但大狼却并未能达到它的企图。血肉组织化作的刀刃迎面而上,拦住了它想要离开的去路。 “怎么又是它……!” “现在凭你们还想逃到哪去?”神明玩味地笑着。 权杖触及地面,黑色冷硬的荆棘瞬间丛生。 “这次可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乐子……” —————————— “下层研发部管道泄露严重,目前能源外漏停止,但急需修补。” “中层中央本部二区大面积建筑损毁,大量管道断毁、泄漏,情况和下层研发部相比明显糟糕得多。” “随文件附上的是大鸟收集到的现场照片及数据,请您过目。” 审判鸟汇报道。 “我感觉得到……”x抹了一下嘴角边上依旧在往外冒的血。 “主管,需要立下新规禁令么?”审判鸟问。 “不用……”x叹了口气,“以前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只要能把他们分离得足够开就不会闹事。” “事实证明,执念同时也是异想体天性的一部分,若是执念能够那么简单消除,也没能那么容易就被归为‘异想体’。” “妄想通过所谓‘隔离’来避免灾祸,的确是我太天真了……呕……”一阵反胃感冲上x的喉口,“即便是由百善先生和乐团先生两个精神力量如此强大的异想体都没能把我的感官彻底压下去。” “这次是真的涨大教训了。我本来还以为会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事,他们再怎么打也不会影响到我……谁知道这次……反应居然这么明显。” “看来以后得注意战斗和镇压这方面的工作了……” “——还有,定时间让他们两个打一架这个方案是谁提的?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part.66 异想体之卵 “这个……” x单手支撑着下巴,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场景。 毕竟,这种状况,他还是头一次见。 此时的他,正站在上层控制部的右侧走廊,对着眼前的一枚卵状物体一筹莫展。而他的身边,立着一个身姿尤其高大的人形,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就连那对巨大的利爪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或许是因为,之前镇压异想体的员工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x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毕竟e.g.o武器和装备采自异想体,和另外一种e.g.o表现形式相比,那虽然在强度上稍显逊色,但却更加稳定。” “而现在在公司内部的异想体员工,大多都具有不同程度上清晰的神智——也就是说,大部分异想体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使用程度的。” “没关系的,天启。”x仰起头看向那个自以为犯了错正惴惴不安的巨大鸟儿,“你很强大,但和其他异想体相比,你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力量。这不怪你,你只是还需要学习。” “主管……?”他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额前硕大的金色巨目之中盛满了困惑。 主管的态度,使他并不明白自己方才所做的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也许……自己本来做的应当是正确的,不过,似乎被自己搞砸了……天启鸟这么想着,不禁有些沮丧。 他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不久,最初初临此处时,便生了祸端,险些被其他古怪的生物围杀殆尽,是自己的同胞们出面为自己开脱,让主管网开一面,才有机会能在这里立足。 不仅如此,即便自己在当时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主管并没有继续追究,反倒是像忘了有这回事一样不计前嫌。 “天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很多事情还不会,不要紧的。”x摆了摆手,道,“你一直都是跟着百善先生学习有关如何在这里生活的知识的,要是战斗和力量这一方面的话……感觉我得另外给你找一个老师。” 看着天启鸟依旧耷拉下来的耳羽和沮丧的目光,x似是害怕天启鸟误解了他的意思,急忙补充道:“我没有觉得你做得不好的意思,天启。你做得很好,只是有些好过了头。” “在公司内部能把异想体镇压回到异想体之卵状态的,在你这里是首例。总而言之,是你太强了,强大到如果不加以控制,就很容易产生副作用,明白吗?” x握住了他枯槁的爪子,示意他并没有对他产生了任何害怕或者别的什么不太好的情绪,而且还愿意接近他的意思。 不畏惧,自然愿意亲近。这是很简单的判断标准,无论对谁而言。 x看着那只金色眼瞳中不解不安的迷雾正在逐渐散去,天启鸟原本无精打采的耳羽开始逐渐耸立起来。 “明白了……主管。”沉寂片刻之后,他看起来已经消化好了x的言语。 不过,他还是有些困惑?x这么想道。看来,至少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得让他继续待在上层呢。 —————————— 异想体之卵,是异想体的一种状态。 通常在异想体力竭之时,它们就会化为异想体之卵的状态,然后在那个有着自己鲜明风格的卵中养精蓄锐,直到状态恢复,将再度以异想体的状态回归。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在昭示着,异想体并不会真正意义上地死去。它们会在自己的生命最危急的时候化作一枚卵,等待着重归于天日的时机。 这是公司内部第一次出现在镇压工作中将异想体镇压回到了卵状态的状况。 换句话说,也就是天启鸟下手太狠了,给人家打到了半死不活的地步。 x抱着那枚卵,细细端详着它的外形。 那是一枚很漂亮的异想体之卵。通体淡粉偏紫色的卵壳上映射出圆润温婉的光泽,紫丁香样的细密花瓣在卵的下方分布,看起来像是一个花环编织而成的底座,点缀着些许蓝绿色的叶片。更为独特的是,越是靠近这枚卵,就越能够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异想体之卵保留了很大一部分异想体原本的特征,和那些协议作用下赋予的人类形态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哪个倒霉蛋。 “无奖竞猜,它是谁?” “爱娜温。” pansy即答。 “对。”x笑了笑,“很明显,pansy。” “主管,有没有一种可能,刚刚出逃的异想体只有它一个呢?” “哎呀,我知道的。”x依旧抱着那枚卵左顾右盼,“你以前见过这个吗?异想体之卵。我这也是第一次看见……也不一定,说不定以前是我没印象,忘记了……” pansy好奇地看向那枚卵,摇了摇头:“没有。” 毕竟,以前在她的印象里,镇压就是通过战斗,使异想体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在这段期间内将它们迅速进行再度收容。 而这一次这种真的差点击杀一个异想体的情况,她也是第一回见。 不,或许并不能这么说。pansy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异想体会在它们生命最危险的那一刻化作卵,这也意味着它们或许是杀不死的。 杀不死的怪物,很可怕,不是吗? 所畏惧的一切,周而复始,哪怕能在一时将其击败,却依旧会再度卷土重来,纠缠不休…… 想到这,pansy的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往好处想,至少在短期之内,我们不用对爱娜温进行任何工作……”x想了想,“不,该做的还是得去做,我还不知道卵形态的异想体是不是也能有所产出呢。” “不过,总的来说,照顾它应该比照顾那些还在活蹦乱跳的异想体轻松。”说着,x将那枚异想体之卵塞进了pansy的怀里,“你带它回去吧,pansy,我还得帮天启找个战斗方面的老师,先走了。” pansy独自一人抱着那枚卵,无声地看着主管一步步远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韦尔奇乐牌汽水的收容单元,似乎就在那个方向。 但pansy只是耸了耸肩,便抱着卵,准备把它放回原本的收容单元内。 —————————— 在收容单元内部这般绝对安全的环境下,恢复精力的确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卵骤然炸开,一阵淡粉的迷雾在收容单元内部晕开,随后逐渐消散。 青蓝的眼睫微微颤动,爱娜温伸展它的六条腿,随后,便在冰冷的地面上跪坐下来。 它的身躯,就如同那些冰冷的钢铁围墙那般,冰冷,没有温度—— 没有生机。 仿佛它并不是一个生命。 它安静地跪坐在地。变成卵的状态仿若只是强制性地让她睡了一觉,现在的它一如往常,身上的裂口的已然恢复如初。 “阿娜……” 温柔的,怀有歉意的声音萦绕在它的耳旁。 “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一回会遇上如此强大的存在。” “这不是你的错。” 爱娜温轻声安慰着。 “我们会有机会的……” part.67 似锦繁花的期许与悲剧之果的追寻 她希望归于尘土……于是,所有渴望着“生”的事物,都将归于尘土…… 她盛放,她凋零,她再度重生,再度盛放,再度凋零……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生于虚无者,亦将归于虚无。 …… 这就是既定的,所谓“命运”?作为一个异想体的命运? 被抛弃的陶瓷娃娃,她的心中依旧有所期许。 即便她不复曾经的美丽,即便她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之下已然千疮百孔,即便她美丽的双眼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她依旧在期许着。 她期许着循环的破解。 哪怕只有一点小小的改变,哪怕只有一点……那也足够告诉她,存在于此世,并非如此没有意义。 —————————— 深绿的枝条彼此盘根错节。它们看上去并不坚挺,但事实上,若是被这些枝条缠上,便有机会体验到万剑穿身的痛苦。 她是因诅咒与嫉妒而存在的,因此,她的身上也一并背负着“诅咒”。 自她有意识的那一日起,她已然知晓,自己无法对这个世间和人类抱有丝毫期望。 她所想要得到的一切,只能靠自己枝干一般的双手去争取。 她在阴暗的地底之下沉寂,等待着脱离桎梏的时机。 事实证明,她的确有着强大的力量。无论是她隐藏的毒素,还是那些藤蔓与棘刺都在证实她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过去的员工们畏惧着她的藤蔓荆棘,他们对此避而远之,连她所驻足过的走廊也不愿再踏足。 她是一颗苹果,一颗有毒的苹果。 原本她和千千万万颗普通的苹果一样,等待着人们的采撷与享用。但直到那位女巫挑选中了她,为她原本平凡的身躯淬炼上了一层富含着死亡魔力的剧毒。 她是为了计谋与死亡诞生的,她是由于一个女人的嫉妒而诞生的。 她生来就是要作为一个夺取人幸福与生命的工具。 然而,女巫的计谋并没有达到她所期望的结果,不仅如此,公主与王子的幸福更是在嘲笑着她——她输得一败涂地。 于是,作为工具的她,那颗无辜的苹果,被无情地抛弃了。 残缺的苹果,失败的计划,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她本该腐烂,死去,归于尘土之中。 但不知是为何,可能是因为女巫的诅咒,亦可能是她已经有了情感与神智。她未曾有过丝毫腐败的迹象,即便原本作为一颗平凡的苹果的她身形已被鸟儿啄食和蛀虫啃噬。 她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身形被啃噬的痛苦,但她依旧有能力做出反抗——原先被涂抹浸染于她身上的剧毒,成为了她向外物复仇的最佳工具。 当她的身旁堆积着鸟儿与虫儿的尸体时,她汲取着养分,不断生长……直到——直到她站了起来,她收起自己的枝干,整理了一番自己红黄渐变的裙摆。 悲剧降临的无辜之果,此时此刻,她将起身前去,书写自己的剧目。 —————————— 那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收容失效。 在她踏出收容单元,来到这条走廊的那一瞬间,藤蔓与枝干以她为支点,迅速开始往四处生长蔓延。 “该死!必须在那些藤蔓长满整条走廊解决掉它!”一名员工大喊着。他看起来颇为老成,想必是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了许久。 她从来不屑于与人类沟通。枝干繁生,并不断朝着那群员工的脚下蔓延着。 “别靠太近了!” “队长,我……啊!!” 枯槁的,锋利的枝干狠狠贯穿了一名员工的胸膛,尖锐的刺尖上,还带着些许肉与组织的附着残余。 黑色的痕迹从伤口不断蔓延,在其他同事或惊慌或镇静的目光当中,那些黑色的“藤蔓”不断从他的脖子处蔓延上他的脸颊,看起来颇为狰狞和恐怖。 那是黑色的侵蚀,会同时折磨肉体与灵魂。 新鲜的血液顺着那名员工的嘴角涌出,他虽无力再做些什么,甚至连说出一个字的力气也全数消失,但他依旧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活着。 藤蔓随着那些黑色的痕迹,也一并往上。 “噗嗤——” 数根坚硬的藤蔓冲上他的脑门,穿过他的五官与大脑,从他的口腔、眼眶,还有面部皮肤的孔洞当中“生长”出来。 “啊……” 没有经验的新人在看到这一血腥残忍的景象时,已经颤抖得手中的武器也拿不稳。他忍着胃部翻涌的不适,将头偏向一边,但眼中未夺框的泪暴露了他依旧极度恐惧的内心。 她冷眼看着这一切,安静地站在走廊的中央,员工们的对立面。 “冷静下来!各位,保持距离,集火进攻!” 为首的那名员工尤其冷静,他怒目而视得望着她,扣动了手中弩箭的扳机。 带着一股独特芬芳的箭矢迎面而来,直直地插入她的头部。 她对此没有分毫在意,依旧如一座雕塑般伫立原地,岿然不动。 藤蔓生长的速度并没有主人受到伤害而削减,反而越来越快。 蜿蜒交织,层层攀附,蒙络摇缀,纵横交错。 突然,一股香气在走廊中开始弥漫。她恍然,终于有了些许动作。 淡粉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这条正在发生对峙的走廊当中。她好像被吓到了一般,香气在这条走廊内仿佛突然炸开那样变得浓烈起来。 镇压现场在此时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位为首的员工见状,立刻下达指令:“撤退!所有人撤退!” 员工们得到了指令,撤离得相当迅速。感觉得到,他们并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他们在走时并没有带走尸体。 没有了那群员工的阻挠,藤蔓的生长失去了阻碍,变得比方才更加顺利。不一会儿,藤蔓便长满了整条走廊。 她应该换一个目标了,但她并没有离开。 那股香气,是如此沁人心脾,宛若自己的藤蔓上也绽开万千繁花一般,令她感到些许惊奇和讶异。 她在这家公司这么久以来,见识过那么多和她一样诡怪的存在。但眼前的这位,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为她带来了些许惊喜。 那股味道已经铭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令她难以忘怀。 但那淡粉色的身影并没有驻足下来,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她极其迅速地又消失不见,只留下芬芳馥郁的余香在整条走廊飘荡。 那一次,她隐约意识到,或许在这里,她也能找到她所追求的事物。 —————————— “爱娜温……” 在此之前,她未曾听过这个声音。 她不禁感到有些惶恐。异想体这种本就离奇的存在,也会经历这般离奇的事情么? “我不是坏人……爱娜温,别害怕……” “我就在你的隔壁。” 那声音说着。 “你的精神很强大,对吗?我在用意识与你交谈。我们离得很近,这很容易做到。” 异想体能用意识彼此交流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它们甚至还能用意识与人类沟通——这就是为什么这家公司的员工们总能听到来自不同的异想体的低语。 她回想了一番自己的记忆。因为公司内部的某个存在,收容单元的位置事实上并非完全固定,每一日总会有所变动。 “请问,你是……苹果小姐?” 这是她能想出来的,较为礼貌且不别扭的称呼方式。 “是的。”声音变得愉悦起来。 她没想过,那位苹果女士的声音会是如此清脆悦耳。她原本以为,她应该不会说话,或者,她的声音会有些粘糊的空洞感。 毕竟她是一颗苹果。 她第一次见到她时,刚好目睹到她杀死了一个人。她无声地伫立在那,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以残忍的方式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我想认识你,爱娜温。”她很直接明了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 “朋友……?” —————————— 在这不断死生的循环之中,终于有了几分不同的色彩。 空无一物的藤蔓,开始盛开曼妙迷人的花。 孤独的陶瓷娃娃,她死物一般的生命中,闯入了一抹红艳的影子。 天空之中,阴翳的阴霾被驱散,阳光照射在一片片淡紫的花海之中,香气四溢。 part.68 试图去争取梦想中的幸福 “哗啦——” 藤蔓被尽数扯断。 他丝毫不顾那些看起来柔软实则坚硬如利刃的藤蔓依旧插入自己的皮肉当中,摇摇晃晃地悬挂在自己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连一声喘息都未发出过一声。他只是不断撕扯着眼前还在试图不断往他的方向扑来的藤蔓。 锋利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碾断,几滴植物的汁液流淌出来,带着森森剧毒,沾染上了他的爪子与地面。 但他并不在乎。那些毒药带来的疼痛,对于早已麻木的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不值一提。 眼见撕扯开了一个突破口,他猛然伸展开羽翼,朝着藤蔓的主人冲锋而去。 “咔——” 红黑交织的影子倏然来到她的面前,仅仅只是稍微发力便轻松地折断了这位女士的手臂,就像是折断一根树枝一般,整个动作迅速而又简单。 太快了。 整场镇压战斗没有一句言语。 她早就清楚,这是逃出收容单元必然要面对的事。 只是这一次,和以往相比,更疼,但也更加利落罢了。 “天启,点到为止!” 天启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里还握着方才折下的残肢,迅速回过头去:“主管。” “还记得我上回怎么说的吗?”x仰起头,看着天启鸟缠满了绷带,只留着额前一只金瞳的脑袋。 “记得。”天启鸟点了点头。 天启鸟扔下了手中的残肢,乖乖地返回x的身边。 “很好,天启,你这一次做得很好。”x夸赞道,“和上一次相比你已经收敛很多,看来你已经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很棒!” 看着主管脸上带着的宽慰笑容,天启鸟的举动像一个得了夸奖却有些羞怯的孩子那般。 他微微低下头,对着x说道:“谢谢。”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x说,“帮忙把苹果小姐带回去吧,动作一定要轻一些,好吗?” “好的,主管。” 此时,原本正在不断生长的藤蔓,早已开始逐渐退却、枯萎,最终失去了生机,无力地耷拉在地。 也许是由于植物的特性,即便白雪公主的苹果已经俨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但它依旧还能再原地伫立,没有丝毫要倒下的样子。 “……” 天启鸟在主管的指示下扛起了白雪公主的苹果,并跟着主管将它带回了它的收容单元。 “做得好,谢谢天启!”x握了握天启鸟庞大的利爪,以此来代替摸头一类在夸赞孩子的时候做出的举动。 况且,他实在是太高大了,平日里出门都得特地俯下身,这鸟脑袋根本摸不着。 主管愿意主动接触自己沾满了血污的危险利爪,天启鸟当然明白主管的意思。 在很久远的过去,天启鸟一直都是孤身一只鸟儿。没有人,也没有动物愿意接近它。在它的印象当中,留下的只有人与动物在见到它的那一瞬间,大惊失色地仓皇逃窜以及刺耳的尖叫。 它习惯了其他动物们的恐惧,但它未曾责怪过它们。它只是坚守着自己的内心,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家园的黑森林。 直到不远的过去,在他第一次以完全不一样的状态与自己的同胞们相遇,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如此孤独。 他们教授自己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他才了解到,原来在黑森林之外,还有着更广阔的世界,更加奇怪的世界。 而主管则是在后来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也会有人看到你并不会逃离。也有人会愿意接近他,哪怕他知道他很危险,也有人会不害怕他,也有人会接纳他。 天启鸟对于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至少,在现在的这段日子里,天启鸟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开心。 将白雪公主的苹果重新安置好后,x刚想和天启鸟离开收容单元,手指处却传来被什么东西勾住的触感。 那是一截细小卷曲的藤蔓。和它的同类们相比,它看起来完全就是新生的幼苗。 它轻轻地勾住着x的小指头,伴随着轻微幅度的抖动。 而与此同时,x的背后传来一声尖啸,他回过头,正对上了羽毛炸起的天启鸟。 警戒状态。x在心里悄声说。他其实不用这样也足够吓人了…… “等等,天启。”x急忙安抚道,“没事的。你先回去吧,看来,苹果小姐有话想和我说说。” “主管?”天启鸟有些疑惑。 “我不会有事,不用担心。”x点点头,“快走吧,不然有你在的话,苹果小姐不会想说话的。” “真的真的,拜托了,天启。” “……好。”天启鸟只好遵从主管的指令,退出了收容单元。 沉重的大门应声合上。x转过身,藤蔓也放开了他的手指,并未做过多纠缠。 “所以,你想和我说些什么,苹果小姐?”x好奇地问。 他不单单只是好奇白雪公主的苹果为何要留下他,他也好奇它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的。毕竟,那么久以来,因为它对沟通工作的产能效率过于低下,它似乎也不喜欢和人说话或是听人说话,久而久之,公司也便不再对它进行沟通工作了。 其实,只要乐意多花点时间的话,还是有些东西可以被发掘出来的,不是吗? “请放我们离开,主管。” 白雪公主的苹果并没有想象中的古怪,反而相当好听。如果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话,倒是会让人联想起一位美丽女子,或者说公主的样貌。 这令x感到有些意外。 它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断折的手臂正在x的面前不断生长,还原。 “为什么?”x继续问,“为什么是‘我们’?” “你们可都是‘精挑细选’而来到这家公司的,如果理由不合适的话,我不会放你们走的。”x的语气不容置喙。 本来公司内部现在就缺人,应该要优先考虑的应该是可以用作对异想体工作的异想体。 要是随便挑一个就能派遣的话,他之前干嘛要在那里花时间列名单呢? “……”白雪公主的苹果沉默了一会儿,“其他异想体说,主管乐衷于‘交易’。” “我们来做交易,主管,我们换取‘自由’的代价是什么?” 它们私底下到底是怎么传的。x有些无奈地扶额。他并不是所有异想体都会用的。 “很抱歉,苹果小姐。我有必要声明一点——我并不是所有异想体都会选择雇佣的。” “你的特性、异常效果以及自身的毒性,恐怕并不能作为员工……而外派的话,或许也不太适合你。还请见谅。”x解释道,“外面还是有些危险,所以……在目前这段时间还是待在公司内部比较好……至少,不出逃的话,一般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不过,你为什么那么想要离开呢?你还想和谁一起离开呢?”x将问题重新拉回了原点,“要不……你跟我说说吧。万一理由合适呢?” “……好。” ——————————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去过很多地方,也看见过很多东西。 我见过那么多人类,他们为了生存下去而使用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的行径毫无下限一如这里的人类。 你应该清楚,我和大多数异想体那样,我并不是从这里“出生”,也并非主动前来。如果不是因为被囚于此,我还应该在外继续游历。 在这里,周而复始的工作不断循环,枯燥乏味。那样的生活很灰暗,主管。 但她不一样,她和那么多异想体不一样,主管。她是我见到过的,这家公司里,最美丽的存在。 我不清楚这样的形容是否正确,但从我见到阿娜的第一刻,我无法自拔地被她吸引。那股芬芳,我依旧记忆犹新。 即便是提取自她的箭矢,也盈满了香气,那多么奇妙。主管,在过去,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事物。 我对她很感兴趣。于是,我开始试着和她联系,和她说说话。 她曾告诉我她的故事,她被遗弃于森林之中,眼睛被鸟衔去……她的命运与我是如此相像,那一刻,即便我没有所谓的心脏,我竟也有些许心悸的痛楚与共鸣。 因为她,我才意识到,也许我并不需要像那位公主一样,去找寻一位王子,拥有一段所谓“幸福的婚姻”。 只要是听着阿娜的言语,我也能感受到喜悦与放松。这和他们说的“幸福”感觉很类似,这应该就是“幸福”。 或许幸福并没有人类说的那么困难。 如果可以,我想带着她一起离开,主管。 她喜欢安静,那么我也可以去找一处僻静之所;她喜欢花,我也可以为她建立一所花坊……她把她所憧憬的都告诉了我,那么我也会试图争取她梦想中的幸福——也当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主管你是担心我们会对人类造成威胁,那我们会自觉远离人类。这一点我们会遵守规则,你无需担心。 这个理由,你还满意吗,主管? —————————— “你说,你想开花坊?”x的关注点奇奇怪怪。 “是……?”白雪公主的苹果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主管?” “你会养花的吧?” “很久之前……有过。而且,我本身也是植物,自然懂得。” “那你一定会养玫瑰吧。” “玫瑰?”白雪公主的苹果脑袋里一头雾水,“玫瑰很常见,很简单。只是不同的品种或许需要额外的照顾。” x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好。” “……什么?”白雪公主的苹果有些难以置信,“主管,你……” “嗯,我答应了。”x再度点头,神情不容置疑,“来签字吧!” 他从外套的内侧口袋摸出一份协议书,递至白雪公主的苹果跟前。 “可是,你不是……?”白雪公主的苹果依然还有些状况之外。 “是的,我答应了。”x再三确认,“因为这个理由很好。而且,你们的花坊,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你口中的‘阿娜’是爱娜温吧,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找她。” 植物的汁液低落在协议书上,晕开了一处水渍。 “好耶!”x看着眼前身形骤变的异想体,欢呼道,“以后就拜托你们了,苹果小姐!” part.69 苹果与花 “叮铃”“叮铃”。 轻风拂过,带动了悬挂在窗棂上的风铃,花瓣状和叶片状的铃铛片轻轻地与彼此相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铃铛的下方摆放着一条宽花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有的极为常见,但有的也极具特色。它们随着风的轨迹,微微摇曳着,像是在招手一般,“观望”着经过窗前的来往行人。 这是一家新开的花坊。关于这家店面,原先的人们并没有在意多少,直到这里一夜之间突然成为了一家花坊,人们才突然察觉到了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起来。 女孩粉色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试图触碰着一盆低矮幼苗的叶片。虽然她的眼中被一片片青蓝色的叶片填满,但她对新事物的好奇完全溢于言表。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个新生的生命。 它看起来比那些人类还要脆弱,脆弱到只是轻轻一捏就会死去。 一截细细的藤蔓缠上了女孩的手指。她微微一怔,随即便抬起头来,看向了藤蔓的主人。 “苹果,”女孩被缠住的手指指了指那盆幼苗,“你看啊,它看起来好小,好柔软,也好容易死去。” “嗯。”高大的女性点了点头,“它还需要些时间长大,在等一段时间,它会开出很好看的花的。” “原来是这样。”爱娜温有些恍然大悟,“我一直都认为,花都是这样直接从身体里长出来的。” “它们就像你一样,阿娜。植物的生长从来都充满了美丽的景致,从它们的出生到死亡,人们永远只会记得它们的美好。就如你一样。”她捧起她的脸,声音无比温柔。 “不过……当然,”白雪公主的苹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宽沿帽下被遮盖的嘴角微微扬起,“并非所有的花都会按照一致的生长轨迹成长,有的花需要种子,并加以细致的照顾和时间的等待才能长成;而有的花,的确会从肉体之上蔓生而出。” “若是想要培育后者,那些‘血骨生花’,我们需要足够的‘培养基’,以此来维持它们的生长。” 一边说着,白雪公主的苹果一边摩挲着身边植物的宽大叶片。 她的双臂依旧是看起来相当粗糙狰狞的枝干模样,但她的动作十分轻柔,未曾对其他植物造成什么损害。 她那张宛若面具的脸歪向一旁,视线落在了摆在店内最醒目位置的一个花盆上。 独特的位置,仿佛那朵花儿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皇,拥有一切优待的特权。 它通体洁白,纯洁无瑕,不曾沾染上丝毫尘土瑕疵。远远观望,它又仿若孤独高塔的一位公主,看上去不近人情,实则期待着他人的来访。 主管把它交给了她们,并帮她们安排好了一切。 他的要求并不多,照顾好它,并且照顾好她们自己。 浸染的玫瑰,若想在公司内部收容它,必然需要大量的人力。但现在的公司恐怕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人类可以供它“取食”。 主管选择把它委托给她们,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最折中的解决方法。 外界如此之多的人类,足够让它“玩得尽兴”。 不过…… 白雪公主的苹果无声地低吟浅笑。 她期待着那些从人的身上绽开的花——那些因为被血肉所浸染而变得深红如血、鲜艳无比的玫瑰花。 “你好?”店内走进来一个人。 爱娜温显然并不太习惯身处在外的同时还被人类所察,她下意识地往白雪公主的苹果身后瑟缩了一下。她拉低了自己的帽檐,但那对装满了叶片的眼睛依旧往门口的方向好奇地打量着。 “欢迎光临。”白雪公主的苹果从容自然地回应着,“请问需要些什么?” 起初,这位第一次前来光顾的顾客被白雪公主的苹果如此高大的身形所震慑,在原地发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些什么。 主要是眼前的这位女士看上去的第一眼并不像人,但当他细看了才确定了下来——她只是单纯长得有些高,再加上那双植物一样的手,以及脸上看起来又好像戴着一副面具而看起来有些不像人而已。不过因为她的宽沿帽笼罩下一层阴影,他看得不是很清楚,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吓人的。 平日里,他也有几个同事因为手术或者改造而在身体上产生了不同的变化,这位女士一对比,对他来说也只是司空见惯了的类型。 他表达出了自己的需求:“能帮我挑几朵香水百合帮我包起来吗?” “没问题,先生。”白雪公主的苹果微笑点头。 在那位顾客看不到的地方,苹果的藤蔓轻轻地安抚着爱娜温。这同时也是在提示她,别在这个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来。 她当然知道,如果爱娜温不收敛一点自己的影响,这个人的意识很快就会变得越发低迷、模糊不清,然后从他的脑袋开始,慢慢长出带着青蓝色叶子的花丛。 主管事先交代过的,她们自然会遵守规则。 爱娜温理解苹果的意思。她点点头,待白雪公主的苹果前去为顾客包花时,她在原地继续侍弄着桌架上的几盆花草。 “您的花,请拿好。”白雪公主的苹果将包好的花递给了顾客。 明明在脑叶公司里待了许久的时间,但她的手法看起来却并不生疏。 “谢谢,一共多少钱?” “很荣幸,先生,您是我们花坊的第一位顾客。”白雪公主的苹果露出谦逊有礼的微笑,“作为第一位顾客,您可以享受到免单的优惠。” “真的?”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奖品,但这位顾客还是感到惊喜。 “自然。”白雪公主的苹果说,“还请您多多照顾我们花坊花坊的生意。” “好,会的,会的。”他作出告别,离开了花坊,“谢谢你,女士!” 待那位客人走远之后,爱娜温迈开了她的六条腿,来到了白雪公主的苹果的身边。 “苹果……很擅长和人类打交道?”她颇为好奇地问道。 “都是过去的经验而已。”白雪公主的苹果说,“我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顾忌。我曾经见过很多人类,也自然而然地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会了如何与人类交流。” “那为什么在公司,苹果不喜欢和员工说话呢?” 她没有经过思考,很自然地说道:“他们的所谓沟通不过是例行工作,让他们知道得越多并不是好事。” “我从很早以前就清楚,不要将太多过于自己的事情,尤其是一些细节告诉他人。尤其是那些员工,他们越是需要,我越是不希望他们知道。” 爱娜温点了点头,她的神情看起来还在消化白雪公主的苹果的言语:“这样啊……” “我希望你能学到,阿娜。”白雪公主的苹果叹了一口气。 “我不希望你被欺骗。” —————————— 那些花的香味很独特。 明明应该是百合花的香气,但却有着另外一种独特的味道。 沁人心脾的香气,令人如痴如醉。 他将那些百合花放进了装满水的花瓶当中。 下一次,他盘算着,下一次一定要在那家店多买点这样的花。 part.70 彼此的好奇 翼的公司从来都不缺谜团。 但无论如何,l公司绝对能够在谜团最多的翼公司中排上号。 x当然清楚,现有的所有数据,所有已知的信息对于如此之多的异想体以及这个世界而言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实深埋于时间长河的深处,安静地等待重归于天日的那一日。 而他也对那些真相感到好奇。试问哪个刚刚得到一具稍微能够随意走动的身躯的孩子能够拒绝对于好奇心的满足呢? 但他也清楚着所谓的“原则”——有些事物的存在,必然有一定的道理。这个世界,并非所有的东西,都要为人所知。 —————————— “为什么会是‘差’?”x还未走出收容单元。当他得知了工作结果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异想体。 工作明明很顺利。在工作期间,它未曾有过任何其他不正常的反应亦或是暴起伤人。他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工作能力相当自信。除了那一次因为脑啡肽影响导致的精神状态不佳,顺带牵连了工作状态而频频出错。否则,以这个异想体方才的工作状态,这一次的工作结果理应是优才对。 这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x对于这样的结果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这个异想体的逆卡巴拉计数器并未归零。只要锁住收容单元的“锁”还在,它就还没有能随意出逃的机会。这也是目前状况下唯一一件还能让x松下一口的事。 “你心情不好吗,【censored】?”x问道,“还是我哪里冒犯到你了?” 眼前的异想体只是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传达到x的耳旁颇多了几分嘲笑的意味。x说不上它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但总感觉对方此时怀着的并不是什么好心思。 “没有,完全没有。您怎么会冒犯到我?只可惜对于这种事物,我也不太懂,主管。”它“开口”道,“这些东西并不是由我控制的,判断准则不应该是由这些机器评定吗?” “可是……这不应该啊。” “判断的标准可是在你们的手中,主管......”它的语气当中突然夹带了一丝丝委屈的意味。 “我可没有怀疑你。”x虽然有点怀疑,但他立即矢口否认,“原因或许有很多,总之我会在今天下班的时候好好检查一下的。” 说完,x将自己手中的工作笔记收拾好,离开了收容单元。 不可名状的异想体望着主管决绝离去的背影,在阴影的掩盖之下,它的表情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此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它在想些什么。 —————————— 【censored】是一个由谜团构成的异想体。无论是它那不可名状到足以造成巨大精神污染而要被掩盖的外表,还是它所拥有的能力,都还有着很多需要深究的地方。 pansy即便是一位工作能力和体能素质都相当高的高级员工,再加上她拥有如此之久的工作时间和经验加持,虽然有所削弱,但她还是抵抗不了直面【censored】的真实面目时产生的影响。 和pansy相比,x就没有多大反应。对于它的几次工作都是顺风顺水,全身而退。 他只是觉得【censored】的模样的确很【censored】,不单单是人类,可能有的异想体看了也会感到恐惧甚至是引发失控。这是特性使然,怪不了任何人。 经过了对其他异想体的工作,x能确定其他异想体的收容单元工作结果显示是正常的,唯独【censored】的收容单元是个例外。 应该只是故障而已。x想了想。这对于以前的脑叶公司来说,绝对是一个麻烦的灾难,但对于现在,这个故障产生的后果无足轻重。 现在的公司没什么别的特别大的优势,但摇人这一方面绝对比以前方便多了。 不过……今天之内最好还是尽可能地避免对【censored】的工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能尽量避开就避开为好…… 然而当融毁警报拉响时,x就知道这日子一定没那么好过。 “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一下,行吗?”x走进【censored】的收容单元,试图和它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你也不希望出了这扇门挨打吧?” “当然不希望。”【censored】的语气颇为郑重。 “那就好。”x点头,“那一会儿计数器归零的时候就不要出门,等待计数器再度重置就好。” “别急着回去,主管。” x正想离开,一截【censored】的【censored】缠住了他的脚踝。 冰冷、不安和反胃的感觉在那一瞬间冲上了他的脑袋。 “【censored】……?”他不得不转过身,再度面对着那位不可名状的异想体。 不祥的预感如冰锥刺骨一般,刺激着x的身躯,直至他头皮发麻,寒毛立起。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x吓了一跳,那一根【censored】的物质就这么突然攀上了他的胳膊,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 “你……!!”x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拉拽骤然打断,他感觉自己好像倒进了一团黏糊糊的血肉之中,身上沾满了血和组织肉块,就连涌进鼻腔里的都是刺鼻的腥气。 他就这么倒在了【censored】的身上,倒在那个不可名状的身躯上。 好恐怖…… 饶是x可以毫无压力地与它面对面,现在与它进行了这样的“亲密接触”,极度的恐惧也终于找上了他。 救命…… 好可怕…… “主管。”它在耳畔低语。 因为恐惧而在【censored】“怀中”动弹不得的x,眼睁睁地看着一截【censored】探至自己面前,抚上自己的脸颊,为自己抹去脸上的滴滴汗珠。 “别怕,我没想伤你。” “我和你一样,我只是好奇。”似乎是察觉到了主管的恐惧,它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当然,那是它自己这么认为的。 “这是我们为数不多能够好好独处的机会。你以前未曾来过,我只能自己制造机会。” “我对你很感兴趣,主管。”它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在这个世界,能直视我的存在并不多,但你,偏偏又是那些存在当中的一个。” “你和那些会绝望的人类不一样,你是新的那一个,也是我能触碰的存在。”【censored】“感受”着他,“瞧瞧你这副柔软的身姿,和那些‘棋子’相差无几,只需要我稍微用力,就会被碾得稀碎。但你的内核,和他们完全不同。” “如果我把你的这副身体碾碎,你会发生什么变化?” “不……”x欲哭无泪地颤抖。 那些来自【censored】的【censored】看起来柔软,却死死地绞着自己。它或许并不是在开玩笑,它真的会把自己碾碎…… 好可怕…… “放心,我……” 【censored】安抚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收容单元却被轰然砸开。 “很抱歉,【censored】,”一罪与百善从烟尘之中步入收容单元,空洞深邃的眼窝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混乱,“如果我们再不阻止,接下来的事态将对主管的身心健康造成损伤。” “所以,为了你能记住这一次的教训,”他身后的员工异想体们目露凶光,“得罪了。” “这……我有解释的机会么,一罪与百善……前辈?” “这个时候也别在意这个了,老骷髅。”白夜在一旁戏谑地笑出声。 审判鸟提起了天秤,义正辞严:“【censored】的罪行就在眼前,证据确凿!” “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对吧……” —————————— “救命,我算是明白你们是什么感觉了。”x情绪激动地按住pansy的肩膀。 从他的眼神中,pansy可以清晰地得出一个结论——她的主管还有些神志不清。 “那些【censored】的东西,你摸一下就知道了,那种感觉真的好【censored】,就是那种【censored】的感觉……”x的嘴像连珠炮似的,用词却相当地不堪入耳,让人听了就觉得精神受到了污染和冲击。 “够了够了,主管!别说了——!!” part.71 恩怨 “风云法师出逃!”pansy对着对讲机大喊。 “啊,那就马上派出……” x的指令还没有来得及下达,pansy接着说道:“不用了,主管,‘一无所有’已经来处理了……没事了。” 说完,她掐断了通讯,徒留x一个人慢慢在原地等待反射弧的反应。 “那的确没事了。”说着,x继续迈开脚步,打算前往下一个收容单元对其他异想体进行工作。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x皱了皱眉头。 “等等。”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所遗落的事物,再度打开了通讯,“好端端的,风云法师怎么会出逃啊?” —————————— 众所周知,公司内部的死亡人数会影响逆卡巴拉计数器,从而导致计数器变动。 当然,大多数异想体是根据死亡数量的增加而减少计数器的计数。 公司内部的正式员工,大多都有着e.g.o.武器与装备的加护,他们在面对异想体时并没不会死得那么容易。当然,面对个别异想体时除外。 相比之下,那些可怜的文职在面对异想体时只能干巴巴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他们所配备的枪支在多数时候只能给他们提供一丝小小的慰藉——更多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枪都来不及拿出来,就连一下反击的动作都不曾有过,就已经死了。 虽然没有人可以否认他们对公司内部的文书工作所做的贡献,但同时,也没有否认他们确确实实是这家公司真正意义上的“炮灰”——连名字都不会被记住,只能用代号表示的,真正的“可消耗资源”。 更容易死亡的文职人员,成为了不少异想体出逃的“借口”。而那些会因为人员死亡而出逃的异想体,也被员工们戏称为“文职人员保护协会”。 而它们的出逃事实上也都有着各自的理由。 尸体会吸引到尸山,死亡气息的蔓延会让大鸟对人们的安全感到担忧,深黯“军团”则是为了“保护”...... 风云法师也是其中的一员。 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自然是见不得那般事情发生的。 它平时也的确很安分,除了突破收容的那段时间,别的时候并没有制造什么麻烦。平日里的大师也算是善解人意,和它沟通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压力,注意点言行别冲撞了它就好。 但既然已经成为了异想体,那么它自然并不是一位纯粹的僧人。 它与这个世间还有太多牵扯,心中依旧留有其他执念,换句话来说,它并不能得道成僧——恰恰相反,以它现在的状态来看,它更像是“堕了魔”。 现在的公司不似曾经那般人员诸多,那些“文职人员保护协会”的异想体自然少了这么个出逃的“借口”。多数情况下它们挺“安分守己”,出逃并不像过去一样成为常态。 但现在......x思考着。能让这位大师出逃,也就只剩下一个因素了。 —————————— “一无所有”刚刚才把被镇压的风云法师扭送回到了收容单元,就在pansy重新开启通讯准备向主管汇报情况时,她注意到了走廊浸透不远处一个迎面走来的黑色身影。 大鱼的尾巴很是显眼,再加上缠绕在其尾部的橘红长缎和其他特征,一眼就能看出来来者何人。 说来也是奇怪,pansy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大鱼的尾巴虽然又大又长,却从来都没有拖到地上过。 “阴不是在应该在楼下研发部吗......”pansy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阴率先打了招呼。 “我们刚刚在回收异想体。”pansy回答。 蓦然,pansy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神色慌张,连连后退。 “你、你离这里远点!” “嗯?”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他的视线往旁偏过去了几分,越过了pansy和玻璃视窗,看清了厚重大门背后的异想体。 “呵。”他冷笑出声,“原来他被关在这啊......我不曾注意到,所以,方才突破收容的异想体是他?”一边说着,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浮现出了一股玩味。 “一无所有”的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身上眼球的视线也变得具有威胁性的意味起来。他的左手化作深红的肉锤,拦在了阴的面前。 “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他笑着后退几步,“而且,我不认为他现在会马上突破收容。” pansy不太相信地挑起了眉头。她上下打量了阴一番,最终在他的胸前看到了一枚白色的玉佩。 通体纯白的玉佩,出现在阴的身上,显得十分突兀。 她很快就理解到了阴的意思,有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枚玉佩:“你是说,阳现在掩盖住了你的存在,所以风云法师察觉不到你,就不会突破收容吗?” “大致意思的确如此。”阴颇为赞赏地点头,“但‘掩盖’这个词并不合适。” “我本来并没有带上他,不过我拗不过阳,只能答应带着他一同工作。” “你是怎么发现的?” “就在刚才。”阴耸了耸肩,“因为他醒了,显而易见。” pansy讶异地回过头看向玻璃窗里面的风云法师。正常来说,阴哪怕只是在它的门前路过,它必然会像刚才那样暴起突破收容。现在它已经恢复状态并且阴站在这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看来他所言的并非空穴来风。 阴走上前,靠近了玻璃视窗。他慢慢地朝里面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棱形的锐利鱼目所投放的视线与斗笠之下的阴影交锋。 “砰——” 收容单元内发出了一声巨响。 “哈哈哈哈......”阴退回几步,放声大笑,“有趣,真是有趣。” “这热闹我看够了。”他背过身,硕大的鱼尾晃动着,拂尾而去。 “......”pansy和“一无所有”在原地看着阴离去的背影,不知所言。 “他和大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啊。” part.72 恩怨(二)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不可被告知的年代。 一位僧人,他离开故土,开启了远行,前去探寻佛祖真正的启迪。 某天,他路过了一座村庄,听闻有一位逝世不久的老僧将在此处举行火葬的仪式。 正当他想要一探究竟之时,一位青年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声称那村中有恶灵游荡,劝僧人速速离去,不要再往前踏足。 但僧人认为,因为此等流言蜚语而错过一位高僧的火葬,显然是不合适且不值当的——意思也就是,他并没有听从青年的话。 在他背过身去所看不到的阴影里,他不曾注意,青年的脸上,俨然浮现出了一抹令人不安的笑容。 前来“凑热闹”的不止这位僧人一个,附近大小村庄里的人们统统往此处聚集,尽数来到了这里。 随着葬礼仪式的开始,火苗开始从小小一簇猛然变得庞大起来,炽热的烈焰将老僧的尸体吞噬殆尽,包裹得密不透风。 围观的人们期待着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现在展示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一场葬礼,而是一出村戏。 老僧的尸体很快就如同灶台之下的柴火般,迅速燃尽。火势渐熄,但还有几点火星还冒着些许淡淡的青烟。 人们此时已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蜂拥上前,一探究竟。 “这……这不应该……” “这怎么可能……?” “定是哪里不对……” 人群骚动起来,议论声络绎不绝。 那位老僧的尸体只留下了两颗舍利,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如此疑惑、沮丧、不安和愤怒的原因。 “他一定是触犯了戒律!” “他必然是懈怠于修行!” “他肯定是有悖于佛道!” …… 僧人对此感到十分困惑。 他并不明白这里的人们究竟是为何对舍利如此痴狂。 但他也想知道,到底在死后有多少舍利,才能算得上是一位得道高僧? “出家人修身养性,达到涅盘时便可得舍利。此乃自然之迹,并非由人愿所生,何能称之为‘奇迹’?” 僧人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眼前这般混乱嘈杂的景象,对此手足无措。正是此时,一位老者前来为他解了惑。 如此德高望重、心地善良的老僧,即便他生前年年恪尽职守地修行,做过再多的善事,有着多么深厚的功德,他依然无法实现涅盘。 那两颗孤零零的舍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证明——证明他还不够格。 “你觉得你最终会与他有何不同?” 一个僧人,只有舍利子的多少,才能证明他是否是一个得道的僧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受到人们的尊重与敬仰。 反之,人们会唾弃他,对他感到失望,从而否认了他曾经所做的一切善举。 “若是你的遗骸当中一无所有,你便是三界的罪人,你的人生将毫无意义。”老者这么说,“然而,如果你能拥有足够多的舍利,人们就会敬畏你,而你的名字也将流芳百世。” “……” 在僧人越发挣扎和混沌的眼神当中,老者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去吧,去到那座高塔,找到那些被世间遗忘的高僧。如果你不介意,就将他们吞噬殆尽,说不定,你将比如来佛本人拥有更多的舍利……” 就在僧人回过神来时,老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未曾出现过一般。 但那个老人说过的言语,就如同盘旋的游魂,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 …… 高塔之下,佛经的吟诵绵绵不绝地回荡着,经久不衰。 一抹黑色的影子,独自一人站在高塔之下。 他手中握着禅杖,似乎依旧还在挣扎。 最终,他看起来已然下定心,步入高塔。 —————————— 阴沉的大鱼在角落看着这一切,巨大的独目当中满是讥讽。 “看啊,人类就是这般。”它说道,“仅仅只是旁人的几句流言蜚语,只要稍微进行些加工,把它们描述得更加神乎其神,便会给予他们尝试的勇气。” “无论是恶事还是善事,他们终究只会去行对他们有利的事情。” “明明只是一个为了所谓功名的人……妄想成为得道高僧,真是可笑。” 它悬浮在阴暗的角落,听着耳边所吟诵的经文。 “亦僧子乎(yeoseungzaho) 亦僧子乎(yeoseungzaho) 今汝不必僧(keumyeobupilseung) 魔罗汝不极乐往生(marayeobugukrakwangsang)” “魔罗不应前往极乐盛世,亦将永世不得超生。” 但那又如何?哪怕出现了那个可怕的“魔罗”,人们的观念,真的会就此被打破和修正吗? —————————— 在白日,他是一名静心修行的僧人。 在夜间,他便是高塔和佛像之间来回穿梭的恶鬼。 他对一切心知肚明,但他只能选择逃避,假装对一切并不知情。只要时间足够,一切都能被掩盖。 但他出现了。 僧人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哪怕当时只是短暂的一面,他也对他的那张脸,以及那股不祥的气息刻骨铭心。 若不是受到他的蛊惑,他又怎么会去做那般事情!? 被关在僧人身体当中的恶鬼被那阴沉的邪气所刺激,丝毫不顾自己身处何地。它冲破了躯壳的枷锁,在光天化日之下,它暴露出了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周围的人们吓得四散而逃,而老者却立于原地放声大笑。 “对,对!”老者的笑容狰狞而癫狂,“让世人好好看看,真正的你应当是什么模样!” “让他们瞧瞧,到底是所谓高僧,还是混迹于僧人之中的邪魔!” “不,不……”佝偻可怖的僧人喃喃着,双目混沌而空洞,“不……只要我拥有的舍利足够多,这世间所有人都会崇敬我……” 凄厉的嘶吼伴随着极速飞驰而来的身影,直直地朝着老者的方向猛扑而去。但他依旧只是带着笑,一种成功者所拥有的笑容,自信地站在原地。 黑色的邪光从他的眼瞳中迸发而出,老者瞬间脱离了那具老态龙钟的躯壳,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腾空而飞的独目大鱼,发散着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妖孽……妖孽!!” 僧人更加恼羞成怒,攻势比方才更加迅猛。 他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邪物简单欺骗和蛊惑?他不应该这样!! “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孽,那又如何?”大鱼语气嘲讽,“是我亲手杀死了那些人吗?又是我亲手拿走了那些舍利吗?相比之下,双手沾满了血的你,比我更像一个妖孽邪物!” 僧人就像当年被老者的答案所震惊那般哑口无言。 无论他如何憎恶与悔恨,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事已至此,大鱼的目的完全达到了。 将僧人的真实面目公之于众,他便再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作为一条能够在天地之间遨游,不为水所束缚的鱼,它很容易就能摆脱掉僧人的纠缠,只需要甩甩尾巴,便能远离一切麻烦。 唯独只剩下僧人,在他人的恐惧与驱逐之中背井离乡。 …… “原来你一直都在。” “自始至终,你一直都在。这一切你早就全部计划好了……对吗?” 眼前人的样貌与记忆中的青年合二为一。 “如果你当初愿意听我的,后面的那些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是你执意要踏进这圈套里来的。这既然是作为你一意孤行的‘代价’,那就怨不了我,‘大师’。” 收容单元内的怪物低吼着。 “呵。”黑发的男人笑着后退一步,“他不需要被怜悯,阳,如你所见,他现在只是一个人变的怪物而已。” part.73 委托书 时间已经足够晚了。 街道上,昏暗的街灯所发散的光芒仅仅只足够照亮人们脚下的街道,使得他们还不至于在一片黑暗当中找到回家的路。但这片有限的灯光,并不能为他们驱散潜藏在暗处之中的恶意与窥伺。 窗外是万籁俱静的一片,相当地安静,安静到令人感到不安。只是在这里走一段时间,即便有光照拂,这般的情景依旧能使人心里生毛,头皮发麻。 反正这里也不是什么繁华地段,这样的景象很正常见到。 l事务所内依旧点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灯,刚刚好足够照亮整个正厅。 他们拉上了不透光的帘子,看起来像是在暗地里密谋着什么一般。 说实话,这里的装修并没有重新翻新过多少,就连大部分陈设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上一任店主把这家店照顾得很好,他们需要的有,他们不需要的也有。 原先异想体们还在询问x的意见时,他只是看了两眼资料,便大手一挥,让他们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是这里除了换了窗帘,就是多添了几个沙发和树杈子一样的鸟架子。 虽然有些不太习惯外面的枝杈,比起没有,总归还是有一个能够停靠歇息的地方好。 惩戒鸟是这么想的。 虽然小家伙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尤其是到了外面一下子仿佛打开了什么匣子一般,每日早出晚归。直到累了,便化为原形,在他所心仪的树杈子上休息一番。 就像现在。 惩戒鸟昏昏沉沉地立在枝杈上,耳边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起来。 他实在是太困了。今天在外面收拾了很多坏家伙,比过去几天还要多。 看来即便是巢里面,也像后巷当中藏着不少令人不安的东西。 “看来小家伙困得不行。”炎雀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枝杈上小小的惩戒鸟,“我们,现在吵不到他,继续吧。” “行。”魔弹射手放下手中还未燃尽的烟斗,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如诸位所见,最近突然涌现了大批委托,其中有近九成是碧蓝新星从中牵线搭桥。” “还有剩下的那一成,不排除是人类的从众心理。” “看得出来,祂的信徒是真的很追随祂……” “我们要忙起来了吗?”亡蝶葬仪往前探了探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桌上一份又一份委托书。 他只是一个葬仪,一个收殓死人的入殓师而已。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类似的工作。 他已经做好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老老实实在后方做后勤的准备了。 “有几个很适合你,蝴蝶。”魔弹射手从一旁将挑拣出来的纸页递到亡蝶葬仪的面前。 亡蝶葬仪接过了那些委托书。那其中的内容里,无一例外都和“收敛”“死亡”与“解脱”有所关联。 “的确很合适,谢谢。”他点了点头。蝴蝶的鳞粉从他的脑袋洒落下来,在光下反射出粼粼微光。 “……对了。”炎雀想起了什么,“那个红鞋姑娘和歌唱机器是去参加什么‘后巷深宵’了吧,那小红帽呢?” 按照外界的时间算起,他们已经有三天没看见过小红帽雇佣兵的影子了。 “你经常在外面连接几个位点的沟通和资源,对此不知情也正常。”魔弹射手回答。 “她前些日子刚回了一趟公司就和她的‘老相好’闹了起来,现在应该还在‘养伤’。总之,按照她目前的状态来看,短时间内她无法离开公司。”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在场的异想体都能马上理解。 “这里面还有些通缉令。”魔弹射手整理出了另外一叠委托书,递至炎雀面前。 “给我的?” “不。”魔弹射手发散着淡淡深蓝光芒的双眸朝着炎雀身旁的地方看去,“给那小家伙,他最近也该换换口味了。” 惩戒鸟最近处理的工作大多都属于“求助”。这类工作大多都由一些简单的琐事产生,就像是水面的小小浮标却能带出一群大鱼一样,背后往往有不少牵扯。 换作是那个小家伙,他绝不会坐视不管。他是一只乐于助人的小鸟。毕竟过去在公司,就连主管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员工失常,它便独自飞离了收容单元一点一点地帮助那名员工恢复理智。 “这倒也是,小家伙看着行事果断狠戾,其实有的时候也是单纯。更多的时候,他只会在乎眼前的事情,也不容易多想。”炎雀叹了一口气。 “炎雀先生,很了解小鸟。”亡蝶葬仪看向他。 炎雀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容:“自然。” “虽然别看平日里审判鸟和大鸟他们管得挺严,但我也是小家伙亲自承认的朋友。” 魔弹射手的手中依旧在整理归类着委托书。他那隐藏在黑雾当中的眉头挑了一下,又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瞬间松开。 这对朋友的第一次见面说实话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好的回忆。 但谁也没想过,只是经常出逃的两个异想体,居然结下了莫名其妙的友谊。虽然审判鸟和大鸟担忧自己的兄弟受到这只外来鸟儿的伤害,但惩戒鸟还是稍微“叛逆”了一下,和炎雀搞起了“地下友情”。 “这些才是给你的。” 炎雀接过了魔弹射手递过来寥寥无几的几页纸。 他看了几眼上面的内容,道:“紫藤萝种子、‘苹果与花’……等一下,这不是苹果和爱娜温的花店吗?” “看来苹果小姐和爱娜温小姐也在暗中支持事务所的生意。” “你的存在还是低调为好。”魔弹射手淡然道,“人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况且以你的影响,也不一定能为自己带来好处。” 魔弹射手又接着理出几份委托书:“差不多就这些了,剩下的等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不过比起相对更加严格的委托任务来看,那两位或许更喜欢随性一些的工作。”亡蝶葬仪想了想,说道。 “我们回来了哦~” “砰”的一声,事务所的大门被一脚踢开,沾染着血的脚印一步一步显现,后面紧跟着拖拽的痕迹,步入了大门内。 红舞鞋与歌唱机仿佛刚刚从血海里面走了出来,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可以窥见本来颜色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被一摊或深或浅的鲜红所浸染。他们各自一手提着自己的武器,一手拖着一个巨大的口袋。 从那两个血淋淋的巨大口袋就足以看得出来,他们在方才的狩猎当中收获满满。 “怎么了?”惩戒鸟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一瞬间睡意全无。 “没事。”炎雀摸了摸小鸟的羽毛,“没事的,小家伙。” “好吧,欢迎回来。”魔弹射手再度点起了烟斗,“现在,你们最好把那些痕迹处理干净。” “别让我们的邻居起疑心。” part.74 青金石事务所 “这怎么可能啊??” 维拉娜瞪大了双眼,松开了手中的文件,难以置信地大喊。 “对面才来了多少天,才多少天!”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一行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低头,唯恐对上自己已然发红的视线。 “我们就这么窝囊,连自己的生意都看不住吗?” “老板,他们突然暴增的委托量,把我们这里原本的几位主顾都给吸引了去。”站在最边上的一位收尾人犹犹豫豫好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试图解释。 “他们的达成效率看起来真的很高。听说前一天晚上刚刚委托的任务,第二天清晨他们就能提着目标的东西去见人。” “主要是还不止一个是这样,不管是送东西,还是要人命,他们都能做到,而且效率高到离谱……所以短短几天,他们的事务所名声已经开始起来了,而且势头特别猛。” “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刚刚来开事务所的萌新,虽然里面看起来确实有一位年纪看着不大的……如果是这样,他们很有可能是高级事务所,甚至是一批很有能力的协会收尾人离群单飞,然后又重新组建,能力是真的很强……” “虽然不得不承认,就在这些日子里,附近已经有几家本来就接不到委托的事务所在他们的压力下直接宣告倒闭不干或者是搬迁离开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会……” 虽然这些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经过这几天下来的观察,这些也的确都是事实。 青金石事务所,在都市内虽然还算不是特别有名的事务所,但在j巢绝对有着不小的名气与不俗的口碑。 即便以现在青金石事务所的实力,与那些真正顶尖、高手云集的收尾人事务所相比依旧有些差距,但为这家事务所工作的也都是正儿八经的一到三阶收尾人,本身的实力也并不差。 虽然这里唯一的一位一阶收尾人正是维拉娜本人,而也正是因为这位事务所的老板不仅仅有实力,而且有背景,不然他们也很难能够在巢中扎根如此之长的时间。 但短短几日,一位新的竞争对手,正在以一种猛烈的破竹之势在撼动他们的地位。 这触及到了维拉娜的底线。 她不能抬高如今的青金石事务所的地位,这没有关系。毕竟这是巢内,他们所要面对的自然不能和后巷当中的大部分三流事务所相比。 她决不允许她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还会被其他人给比下去。 他们站得实在是太高了,一旦有所下滑,必然要遭到他人的落井下石。 规避这种情况,就算不能战胜他们,也一定要与他们持平。 “姐,他们一来巢里就能有这样的成绩,绝对不简单啊……”另一位收尾人发声。 “是啊,老大,要不你先冷静一下,咱好好想想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就算干不过他们,也得好好把事务所经营起来啊。” 身边的收尾人们见状都积极附和。他们一起共事了那么久,当然了解他们这位大姐头的脾性。 维拉娜深呼吸了几口气,充血的脑袋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发胀。 刚才她太冲动了。但冲动又能做什么?再怎么冲动,也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你们……说得对。”她扶着额,点了点头。 “海文,辛蒂,你们现在手里没有其他活吧。”她看向一旁。 “是、是的。” “帮我查一下对面l事务所的相关资讯,越多越好。”维拉娜下达了指令。 “没问题,老板!”一男一女两个收尾人异口同声,在得到命令的瞬间如释重负地小跑离开了办公室。 “好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维拉娜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意示剩下的人可以离开了。 “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 青金石事务所的各位能够彼此相遇,并且聚集在此,或多或少都是缘分。 他们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为什么能如此肯定地这么说?这多少都与他们的经历有所关联。 维拉娜所出身的家庭背景优渥,是巢中绝对的上层阶级。 她本是家中独女,又有父母宠爱。本有雄厚的家业可以继承,却在后来毅然决然地离开。 这并不是一位大小姐任性地离家出走,而是她在某日看到了她本不该看到的情景。 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识到绝对的财力和权力也并非绝对,那些东西有的时候并不能摆平一切,反而也会成为致使她失去一切的媒介。 她的父母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就连所谓的家产也不可能能牢牢地攥在手中。 总会有人觊觎,总会有人出手。 她必须站出来,她一定要站出来,她不得不站出来。 她必须告诉他们自己并非是所谓的“软肋”,别想着让她成为“突破口”。 这是一座弱肉强食的都市,无时无刻都在上演着血雨腥风的都市。无论是在明处还是暗处,永远都有见不得光的争斗。 为此,她成为了“斗士”,她必然要在都市这座由血与肉堆积而成的高山之上树立起自己的旗帜。 青金石事务所也在她的“铁腕”之下,从一家无名的事务所,一路干掉了不少竞争对手,才有了如今的名声。 而其他人,他们大多都有着与维拉娜相似的处境,或者是一致的目标。 海文与辛蒂曾经是协会的收尾人,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他们离开了能够为他们提供稳定工作的协会。 也就是在那之后,维拉娜向他们抛来了橄榄枝,使得他们能在新的地方继续发挥他们的特长。 卢克的家庭本身也不差,但他作为家中的次子,说得好听点就是并不受到关注。他找到了邻家的姐姐维拉娜,跟着她学习,一步步踏上了“收尾人”这条路。如今,他也跻身高阶收尾人的行列。 爱因思是个勇敢的人,但是他从前事务所退出之后处处碰壁,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人悄悄做了手脚。他在维拉娜招人的时候抱着尝试的心态前来,却没想到维拉娜最终会选择接纳他。 维拉娜本身选中的皆是精英当中的精英,青金石事务所的战绩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他们的以往过得有些“顺风顺水”,l事务所的到来毫无疑问是一项新的挑战。 维拉娜透过窗外,看着街道对面的那扇发散着微弱灯光,看不到内里的窗户。 她接受挑战。 part.75 葡萄味幻梦 “啊……要见底了。” x将手探进了那五彩缤纷的不透明塑料包装袋中。摊开手心,为数不多剩下来的糖果零零散散地躺在x眼前,彼此无依无靠,看起来孤零零的。 “这是已经见底了……”x摇了摇脑袋。 看来他得通知外面的帮忙再带点糖果回来了。少了这每天一颗水果糖的惯例,那个孩子想必会不高兴的。 其实也不会。 那个孩子很单纯,非常单纯,也很听话,总的来说,它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它相当“善解人意”,只要稍微做一些它能够听得懂的解释,它也就能明白为什么今天会少了糖果。 它还很小,不管过了多久,它还是这么小。 它是长不大的孩子了。 就算没有糖果,它也不会哭闹,只是似懂非懂地看着前来为它进行工作的员工,带着期待度过一天又一天。 …… “阴,放一下工作吧,能出一趟门给我带个东西吗?” “什么事,主管。” x将那个糖果包装袋交给了他。 “这种糖果,请帮我带一些回来。” 阴接过了包装袋。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x的脸,不禁扬起一丝笑。 “主管也喜欢吃糖?” “不是我吃的。”x连忙解释道。 他这副身体虽然看着年轻,但实际上应该也是个成年人了。人类好像成了年之后就再也没怎么吃糖了吧?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好多人类都是这样的。 虽然他对自己所做的行为心知肚明——他也曾按捺不住好奇和甜味的诱惑吃了几个。但也只有几个,不注意的话,不会有人发现的……对吧? “公司里有小孩子,需要糖果用来哄小孩的。”x“义正辞严”地说。 阴只是还在笑,x看得出来,他显然不信。 他也和百善先生、沉默乐团他们一样。在他们这样年龄不可考的异想体们的眼中,x的确就像是个小孩子。 “没问题。”阴点了头,“别的什么,可还需要?” “……”x想了想,“应该没有了,这个比较急需。我不知道我还需要什么……” 如果只是让阴出去带个糖果的话,好像确实有些麻烦了。x挠了挠头,再度思索起来。 然而x还没想出来自己的答案,阴便揉了一把x的脑袋,道:“我会看着办的,主管。” 说完,他转过身,一边对着自己胸口前佩戴的玉佩轻声地说:“走了,阳。” —————————— 那种“糖果”——虽然它的确是一种“糖果”,但它和普通的糖果相比依然多了那么几分特殊。 它是特制的,无论是口味还是效果,都是独一无二的。 先不管异想体的评价,就连前l公司的现任主管都对它所能够带来的效果有那么些许的痴迷。从这点就能够看得出来,这种糖果的奇妙不言而喻。 值得一提的好消息是,这种糖果并不算难买。 “只要吃掉了这个东西,即便身处异地,也依旧能够看到海洋?”阳颇为新奇地问道,“人类现如今所能制造的东西,真是好生有趣。” “想试试吗?”阴笑着说。 “嗯……”阳稍微停顿了一下,“那倒也不用,毕竟我们以前已经亲眼看过了好多海洋,又何须再借助虚幻的假象来作为慰籍呢?” “这么说来……主管那孩子真是可怜,他一直以来都被困在那地底之下的方寸一隅,未曾离开过。”阳不禁为x感到惋惜。 “我不太理解,为何那所谓的‘禁制’仅对他生效?如果失了那层‘禁制’,他是否也能同我们一般能够前来外界,而我们也将不再需要他的准许?” “……或许是吧。”沉默了片刻之后,阴回答道。 即便是有些足够聪明,视野足够开阔的异想体,也未必能对如今的处境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主管离不开公司,他们也依然受到这家公司最高领导人的牵制,而主管同样也离不开他们。因此,莫名其妙地,异想体与主管,成为了“一条船上的人”。 看起来就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泊,清晰明净,实则在湖泊之下那些看不到的水中深处,错综复杂的水草肆意横生,彼此纵横交错,杂乱无章。 “主管要的东西我们买到了,还有几样东西,也麻烦你们带回公司吧。”惩戒鸟将一个箱子交给了阴。 他掂了掂手中的箱子,不重,这或许是因为他力量的原因,他并没有感觉到装了什么。但是箱内在晃动时没有什么碰撞声,恐怕这箱子装得还挺满的。 “好的,谢谢小鸟先生。” 虽然当初盘下l事务所如今的店面的同时,还留下了一大笔钱,但最近驻扎在事务所的异想体们也确实凭靠着委托又赚了很多。 总而言之就是,现在的前l公司在外面的活动是压根不缺钱的,根本无需担心经济问题。 “看起来好多呢,回去带给主管吧。” —————————— 大海是蓝色的。 不,也不一定。 水果独有的香甜弥漫在口腔当中。 小小的鲨鱼,即便脸上还带着再也无法被抹去的黑黝泪水,它也依旧在海岸边上游荡着,愉悦地游荡着。 和人类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它尽情地在海滩上“奔跑”,它现在很开心。 大海是五颜六色的。 在那个孩子的眼前,五彩的泡泡从海中升腾,逐渐漂浮于空中。然后,它们在阳光下破碎,炸开一道又一道细密的水花,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又再度回归大海。 x安静地坐在一块深色的礁石之上,平静地看着一切。 大海也可以是五颜六色的。 这真的是糖果带来的幻想而已吗?外面世界的大海,也是这副光怪陆离的模样吗? 还是说……这只是梦中的洋流眼中的大海呢…… …… —————————— “主管在里面待了好久……” “没事的,孩子,只是特殊的例行工作而已。这段时间,还请不要去打扰他为好,让他专心地工作吧。” part.76 水果糖的美妙奇境 阴这一次带回来了很多那种水果糖,本身这种糖果也很耐储存,这些糖果可以给孩子们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x只能在与梦中的洋流在一起吃糖时,才会和它一起看到那种五彩斑斓的海洋。 整个公司内部,就只有和那个孩子一起才有这样神奇的效果。他在发现这一点时,其实也找了其他异想体一同尝试过。 他有想过这或许是因为梦中的洋流依旧还是个“孩子”的缘故,所以,他找过了银河之子与蕾蒂希娅。 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他们身边时,x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他们都告诉过x他们吃下了糖之后所看到的景象。 银河之子说,他看到了一片星空,一片孤独的星空。那里深邃黑暗,只有几颗点点的星星在深空当中孤零零地发亮。他见惯了那样的星空,很孤独,很冷漠,他不喜欢那种感觉,那太寂寞了。 他在x面前蜷缩成一团,一边嗫嚅着,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把x弄得当场就手足无措了起来。也不知道当时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哄了老半天,最后居然真的把人家给哄好了。 蕾蒂希娅则说,她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海岸,沙滩漂漂亮亮的,闪烁着金黄色的光点,岸边长着粉红色和红色叶子的树,还有好多好多美丽的花。水是奇妙的玫瑰粉色,像极了她的着装,倒映着微微泛黄的云彩,在水中飘飘荡荡。 她所描述的一切都很奇妙,听得x都入了迷。 小小的女士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梦幻奇景,兴致越发高涨,情绪也越发愉悦。甚至在收容单元内,还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清脆银铃。 如果那片美妙仙境是真实的,她多想带着她的朋友一起到那里去! 然而,当x离开了蕾蒂希娅的收容单元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份粉红的礼物盒。 虽然以自己处理异想体“礼物”的经验来操作的话,蕾蒂希娅的礼物……或者说蕾蒂希娅的朋友对自己是没有多少威胁的。 但是呢…… x最后还是把它带到了一无所有的面前,看着他一锤子将那个蠢蠢欲动的礼物盒砸成了大饼,汁水四溅。 “很抱歉,蕾蒂希娅,但你的朋友们实在是有些危险。”x在心里悄声地说道。 公司里的孩子其实也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 对着那些糖看了老半天,x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诺斯费拉图先生!” “主管?”诺斯费拉图显然对x的到来感到有些许意外。 毕竟除了第一次见面,接下来关于他的工作都是pansy和另外一个异想体全权负责的。他只是偶尔来和自己说说话,除此之外也并没有更多交集。 他清了清嗓,象征性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领带,昂起头,一副高傲的神态,说道:“主管亲自来面见我,可是有何贵干?” “我在做一项研究,请问您能帮帮忙么?”x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不是很危险的事情,也很简单,拜托拜托。” 诺斯费拉图看着他那对眼睛,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了一样,金灿灿的,令他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好奇的猫儿。随即,他又马上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见到过的,那种灵巧的小动物。 “要知道除了工作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来到这间房间?要做什么做便是,又何须在意我的意见。” x想了想:“因为……这个不算工作?” 事实上,x嘴上这么说,他依旧能感受到能源脉搏般的涌动。 自己站在这里与诺斯费拉图说话时,还有与此同时其他收容单元正在进行工作的过程中所产生的能源,他都能感受。 他与诺斯费拉图的交涉尽管在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工作”,但是能源也的的确确正在产出。 “既然主管都这么说了……”诺斯费拉图摸了摸下巴,不禁勾起了嘴角,“那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x双手奉上了一颗红色的水果糖。 也许是草莓味,也许是石榴味,也有可能是樱桃味。 “这是……?”诺斯费拉图显然在意料之外。他上下打量了一番x,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水果糖。 从他的眼神当中不难看出,他对此感到质疑。 “真的只是普通的糖果而已,我保证没有任何对血魔有害的物质。”x信誓旦旦地说。 而且一罪与百善先生在此之前告诉过他,血魔这种生物也是可以吃糖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糖会不会对他有效果…… “据说吃掉它就可以看到大海,我想记录一下你所看到的幻象。”x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 听着的确是很简单无害的行径。 果然是好奇的猫儿吗…… 诺斯费拉图取走了x掌心的水果糖,锋利的指甲扯开了糖纸,以一个优雅的姿态送入口中。 大海…… 想必就像他们口中的“大湖”那样吧。一片宽阔的水域,遥望过去,无边无际。 血魔并不喜欢水,他也未曾去过那里。 但如他所言,这只是简单无害的一场“实验”而已。 —————————— 血。 到处都是血。 诺斯费拉图睁开眼,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眼前的世界一片赤色,充斥着尸体与血肉的残存。 口中的甜味仿佛正在被逐渐转化,他并不觉得那是所谓水果的味道。 甜的,同时又沾了些淡淡的锈味。 这个味道虽然淡了不少,但他依旧能够辨识出来,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味道。 看来糖果带给自己的幻境很无趣,怕是不能回应主管的期待了。 “唔噢……”x惊叹道,“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亲眼看到,的确很震撼嘛……” “?” 诺斯费拉图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x。 主管毫无顾忌地站在一地的尸骸之上,他的白色外套迎着风飘起,在一片赤红的大地之间显得格外突兀。 别样的景致。 “主管,你看得到?” “和洋流一样,我看得到你的水果糖幻境。”提到这个,x也不由得思索了起来,“是因为你们都是高威胁等级异想体?”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应该和威胁等级没关系吧,这个东西说不准呢。” “呵呵呵……”诺斯费拉图悄然发笑。 “怎么了?” “我想起了好玩的事。”他回答。 近在眼前的趣事。 主管,或许有一天,他会在最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完完全全,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 part.77 玫瑰花 “您好?”青年推开了门,有些怯生生地朝里面张望着。 店门并非如此大方地敞开着,仅仅只是那一条缝隙,也能嗅到那曼妙的香气。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他听到了一阵好听的女性声音。 他循声望去,背光的阴影遮盖住了眼前这位高大女士的面目,使得他难以看清楚她的脸庞。 她实在是太高了,比自己高出了好多。不知为何,青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精神压强。 “您、您好,女士。”他现在可谓是相当紧张,有些发颤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他继续道,“你们的花店现在还招人吗?我想来了解一下。” “哦,当然。”女士笑道,“我们很高兴这么久的时间过去,终于有一位应聘者前来。” “请进来吧,我们可以坐下喝杯茶,好好谈谈。” —————————— 花坊能够招到员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有人亲自上门前来应聘这一点更是罕见。 白雪公主的苹果即便是坐下也有大半个人成年人的高度,她邀青年来到窗边的一处座位旁,为他拉开了另一把椅子。 窗边摆着的一处软垫引起了青年的注意。那个淡紫色软垫的尺寸相当大,看起来像是给一种大型动物的。 那里的香气比在门口时所闻到的更浓。或许店主人是一个很精致的人,就连给宠物用的垫子也要喷上香气。 “您养了宠物吗?”青年问道。 “宠物?”白雪公主的苹果先是疑惑,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 “那并不是给宠物的。”她露出端庄得体的笑容,解释道,“那是我朋友的位置。她情况特殊,无法以普通的姿势坐下,我便购置了这副软垫,以便她在这里休息。” “噢,”青年恍然大悟,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很抱歉冒犯了您的朋友……能如此关心朋友,您是一个相当体贴温柔的人。” “谢谢。”白雪公主的苹果接受了他的奉承。 她当着青年的面,丝毫不在意自己树枝般的双臂,依然从容地抬起了手指,为青年斟上了一杯茶。 原本干燥的花瓣因为水的浸润再度舒展,极具特色的清香气息在透明的玻璃茶壶内肉眼可见地扩散、溶解。 她伸出宽大粗糙的手掌,做了一个“请用”的姿态。 白雪公主的苹果有着深邃到无法被洞察眼神的眼眶,此时的她实际上正在悄悄观察着青年的神态,以及他接下来所做的反应。 虽然有了一副“人”的姿态,相比于原本异想体的原本形态,这副身体的模样更加“平易近人”。 在这大千都市之中,他也见过长着枝叶与花朵的人类么? 苹果静悄悄地凝视着。 青年神色淡然,就好像在他眼前的是什么正常人一样。 也对。白雪公主的苹果垂下眸。他是来请求工作的,必然要为了生计放下自己的身段。就算再如何紧张与害怕,他都会尽可能地压制自己的恐惧,不溢于言表。 “既然先生您是来找工作的,”白雪公主的苹果率先开口,“我想听听你的条件,和你的理由。” “我……”青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白雪公主的苹果并不着急,她只是默默地呷一口茶,颇为耐心地等待着他组织好语言。 “我是从一家实验室出来的,我们的实验突然被叫停,团队也被解散,我只能出来找一份工作。”他有些对此难以启齿。 “我是负责植物培养领域的,对植物有着相当深刻的研究,有着很长的种植经验。无论是农作物还是名贵植物,我都有信心可以照顾好。”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有一份工作维持生计就行。” “而且……” 青年到这里卡了壳。他犹豫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白雪公主的苹果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不必紧张。 “……而且,我听说您的店内有一朵特别奇异的白玫瑰。” 白雪公主的苹果不露声色地在暗处轻笑。 试问哪个渔夫会嫌弃送上门来的大鱼? “听说它开着洁白无比的花,茎叶却是与花色完全相反的黑色。”他自顾自地接下去说着,“它和我以前听到过的一个故事很像,我只是……很好奇,想顺便来看看。” “是什么样的故事?”白雪公主的苹果马上来了兴致。 “您要是想听,女士,我可以讲讲的。” ——————————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我只能凭着我的记忆讲讲。 在某个被称为“不可思议之国”的地方,有一位暴戾跋扈的女皇。 她酷爱那赤色艳丽的装潢,王国每日都有鲜血流淌。 某日,女皇得到了一件来自异国的礼品,那是一朵洁白的玫瑰花。黑白构成的朴素外观使得它实在得不到女皇芳心,甚至惹怒了女皇。 就在这时,一位巫师出现。他告诉她,只要用鲜血将其浇灌,将白玫瑰浸染成红玫瑰,就会有美丽的花朵举国绽放。 女皇闻言,当即下令。她割开了巫师的喉咙,用他自己的血来实践他的方法,让新鲜的血喷洒在那洁白的花瓣上。 花瓣被染得通红,但只有短短的一瞬。那些血液仿佛被花朵所吸食一般,立马消失无踪,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骗子!骗子!”女皇大喊,她朝着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狠狠踢了一脚,让侍卫将他带到了乱葬岗。 那朵美丽的白玫瑰最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女皇早已将它遗忘。 后来,女皇生了病,没完没了地咳嗽着。直到某天,朵朵鲜红的花从她的喉咙当中生长。 疾病像暴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国度,举国上下,人人都开满了红艳美丽的玫瑰花。整个国家,最终成为了玫瑰的“花坊”。 而那朵纯白的玫瑰花,成为了这死气沉沉的国家唯一的活物。它在那里摇曳着,依旧保持着它原本的模样。 part.78 花的病症 “是个不错的故事。” 白雪公主的苹果微笑着向青年献上掌声。 “你的条件很好,又是个不错的人才。”她点点头,继续道,“我没有将你拒之门外的理由。” “欢迎加入‘苹果与花’花坊。” 她宣布道,祝贺着年轻人的得偿所愿。 —————————— 与此同时,在街道的另一边。 那是这片区域唯一的一所大医院。 那家医院此前早已人满为患,这里所有的科室里面几乎被塞满了同一种病的病人。 他们的症状很古怪。 最初只是咳嗽,或轻或重的咳嗽,无一例外。 这一症状起初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人们只是以为这是流行性感冒,总之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因此所有人便没有多想些什么。 哪怕,这场“流行性感冒”所感染的人群,与正常的感冒相比,感染上的人在数量上未免有些太过于夸张。 后来,人们的咳嗽症状越发严重,甚至有不少人的嗓子眼里冒出了鲜红的花——最开始医生们也认为那是血或者是凝结的血块,但事实就是,它们的质感与花瓣相差无几。 那些或许是血,但也确确实实是花。 人的身体里面,能长出花吗? 因此,当人们开始反应过来,并对这一症状重视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医生们对于这般诡异的病症一筹莫展。 他们的知识涉及不到这个领域,对于这个病症,他们完全无从下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病人们露出痛苦的表情,而自己在那里束手无策。 他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开更多的止疼药物,以此来缓解,甚至压制病人们的痛苦。 源源不断的花从活人的嘴里吐出。 街道上、走廊上、病房里……到处都稀稀落落地撒着一瓣又一瓣的赤红花瓣。 如果不是因为那可怕的病而产生出这些花儿,那或许真是一副美丽的景象。 这种诡异的传染病几乎要染遍了整个区域。 无可避免地,医生们也逐渐染上了这种疾病,逐渐地与他们的病人为伍。 逐渐地,那个区域无一人幸免于此难。无论是上了岁数的老人,还是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亦或是还依旧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甚至是襁褓里的婴孩,没有人逃得掉。 巢的高层马上对这片区域进行了封锁。他们封禁了这里,不允许任何人的进出。 直到—— 那些花,那些鲜红艳丽的花,像是它们依旧扎根于土壤当中一般,突破了那些病人们的表皮,蔓生而出。 一瞬间,病房内,走廊内,医院的大门前,乃至于整个区域的大街小巷,万花齐放。 尚未如此的病人们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 很快,很快他们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他们的身体,也会长出那一丛又一丛美丽却恐怖的玫瑰花。 —————————— “咳、咳咳……” 咳嗽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嘿,等等……?” 一个男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抓过身边同伴的手,仔细地查看起来。 那只手空无一物。 “花瓣呢……?你的花瓣呢?”他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张茫然无措的脸。 他的那位同伴,先是愣神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男人说了什么。 他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眼神中满是震惊。 “我……我……”他语无伦次地颤抖起来。 “花……花不见了……” “花不见了?花不见了!”他欣喜若狂地尖叫,“看啊——我的花,它们不见了——!!” 久病初愈的欣喜让这个男人又哭又笑,神色几近癫狂。 在其他人们异样的,或艳羡的目光当中,他们也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再也不会咳嗽出花瓣了。 …… 那诡异的病症,就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一切来得实在太过于突然,有的人们还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从玫瑰死神的魔掌当中逃出了生天。 他们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奥秘。 所有被“治愈”的人们,他们的胸膛当中被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所填满。 自然而然地,也没有人去想,为什么那些花、那些病症,它们像是突然死去了一般,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所有活下来的人们,他们只是松了一口气,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从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 但那一切,终究只是暂时的。 爱娜温看着染上了颜色的玫瑰,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这难道不就是一个不断重置的计时吗?” 她曾经听过人类员工们提到过这种东西。 有的人癖好很奇怪。他们会将时间浪费在一些事情上——比如倒转着名为“沙漏”的计时装置,然后在那里坐着,安静地看着里面沙子的不断流逝。 沙子在不断往下落,时间也在不断流逝着。 爱娜温并不太理解这般的行为。 人类本身就没有什么时间,他们总是匆匆忙忙,好像脚步只要慢下来了,就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要做这般无意义的事? “这当然是一种计时,阿娜。”白雪公主的苹果柔声道,“只不过,它有些特殊。” “它会将生命彼此挂钩,以玫瑰的颜色作为沙,而那个年轻人,他则是一位拨弄沙漏的人。” “在他的照顾之下,那朵玫瑰,它将作为‘沙漏’,开始倒转。” “当它的颜色褪尽,那位可怜的年轻人就将死去。” “而受他所‘庇护’着的人们,亦将再度陷入恐慌与痛苦的混沌困境之中。” 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白雪公主的苹果斟好了茶,将另外一杯推至爱娜温的面前。 她继续说道:“等到那时,就必须要有一个新的人出现,他将被高贵的玫瑰所认同,成为新的那个,拨弄沙漏的人。” 爱娜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还有一点滚烫的茶水。 她不像苹果那般视角高远,但她始终认为,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意义的话—— 那就应该让它们都归为尘土为好。 part.79 pansy的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这么长时间没有向你们报过一声平安真是对不起。但你们不要担心,我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我知道你们也应该听说了l公司倒闭的事情,还有那种神奇却又诡异的景象。虽然这些事情很大,也很奇怪,但我能向你们保证,我没事,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怕你们觉得这是我提前准备好的一些安慰的话,我把帕蒂也一起寄回去了。希望帕蒂能代替我陪着你们,就像过去它像你们陪在我身边一样。 我换了一份新的工作。虽然有的时候还算是辛苦,但至少,我不会像在l公司那样有性命之忧。 不过,我依旧觉得,我应该到了需要它的时候。我会请我的同事帮我拿,妈妈帮我准备一下吧。 还有,还请你们不要再担心我。 希望你们身体健康。 还有,记得提醒爸爸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暂时就这些了。 其实还有好多话,但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再开始说。 我以后还会给你们寄信的。 你们的,pansy” —————————— 也许是前段时间,也许是最近,总之,不知从何时开始,都市的各地都有几起关于那传说中的鸟儿——炎雀的目击报道。 传说中拥有着闪耀羽毛的鸟儿,象征着不死与幸运的炎雀,突然成为了事实。 虚妄的传闻有了事实的佐证,使得它的存在再度引起了舆论的波澜。 很久远的过去,那股找寻炎雀的热潮,似乎也迎来了再度复兴…… “人类真是可怕。”这是炎雀踏入大门抱怨的第一句。 他掐灭了衣领处残存的火苗,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我只是和往常一样给pansy小姐送了封信,没想到这一次路上居然发现了个‘尾巴’。” “你被追杀了?”歌唱机从阴暗的角落当中探出脑袋。 “那如果称得上是‘追杀’,那未免也有些太小儿科了。”炎雀不屑道,“的确是一种设计精巧的自主狩猎装置,而且还相当耐高温,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能这样!”惩戒鸟为炎雀打抱不平。 “没关系,小家伙。”炎雀轻松地说,“虽然情况如此,但那些东西要想对付我明显不够。” 魔弹射手站在一旁,从黑雾当中吐出一团烟气,冷漠开口:“所以我说过了,你不能太招摇,无论是你的任务,还是自主的行动。”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在乎。”炎雀耸肩。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狩猎场上的位置从来都不是绝对的。” “话虽如此。”魔弹射手点头,表达了他的认同,“但你这段时间不得不稍微‘休息’一下了。” “为什么?” 炎雀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哪里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个“休息”绝不是字面意思。 “主管的指令。”亡蝶葬仪解释道,“他已经知道了外界关于你的那些消息,希望你能在世界上‘消失’一段时间,炎雀先生。” “主管他希望你能保持住你的‘神秘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就我个体观点看来,我并不认为过于频繁地在人类面前出现,是一件稳妥的事。” “还有一件事。”炎雀刚想再说些什么,歌唱机这一次彻彻底底从角落里阴暗地走了出来,正式加入了对话。 “今天来传达消息的可是小鸟的兄长。”他面露笑容,眼神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你在小家伙身边的存在。” “别看高鸟没了眼睛,其他感官的敏锐让他能像正常鸟一样生活。”惩戒鸟也有点沮丧,看来他已经被审判鸟‘警告’过了。 可是炎雀即是鸟儿,也和自己有着差不多的兴趣爱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知道兄长们最初排斥炎雀的原因,当然,他也记得最初与炎雀的第一次碰面并不算友好。 火焰燃烧到羽毛,开始侵蚀自己的皮肤时,那样的感觉的确称不上好受。 他们相处了那么久,惩戒鸟当然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他们害怕着某些事情重蹈覆辙——一如曾经的黑森林。 “别担心,小家伙。”炎雀摸了摸小鸟的脑袋,“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的一片赤诚会打动审判鸟和大鸟的。” 看他那抬头挺胸的模样,还真是只自信的鸟。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我手中的那些委托该怎么办?”炎雀想起了正事,“pansy小姐还有东西要取,苹果和爱娜温的花店也还有需求……” 从公司离开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纵使曾经是个自由自在的异想体,如今为了遵守都市的规则也在工作上有了自觉。 “交给我吧!”惩戒鸟举起了爪子。 “别闹,你那小身板还是别搬东西,我怕你飞不起来。” “哼,才不会!” “我们可以帮你分担的。”亡蝶葬仪漠然道。 “我们手中的委托大多没有那么日常,因此相比之下,我们手中的空闲还是比较多的。” “这样……也好,那就交给你们了。” —————————— 惩戒鸟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上落下。 眼见四下无人,他迅速借着树叶的遮盖,转变成了人的模样。 pansy的父母家里并非在巢中心的区域,似乎就在“白夜黑昼”的异象发生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原来的家。 他们并不是那种不善交际或者是和邻里关系很差的人,想要打听到他们的新住址是相当容易的。 小家伙来到一栋房子前,按响了门铃。 “叮当——”门应声而开。 “你好啊,小家伙。” 惩戒鸟还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来意,前来开门的妇人便率先打了招呼。 “你好,夫人。”他尽可能地学着其他异想体的样子和人交涉,“我是pansy的同事,她托我来带走一个东西。” “噢,”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惩戒鸟,“想不到pansy居然有这么一位这么娇小可爱的同事。” “快进来吧,小家伙,里面坐。”妇人热情地招呼道。 “不、不必了,我只是来替她拿个东西,很快就要走了,我的手里还有别的工作。”他急忙摇头,拒绝道。 “那好吧,请稍等。”说完,妇人转过身去。 她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惩戒鸟。 那是一个外表精致的木盒,上面装点着斑斓的纹饰,相当漂亮。 盒子并不重,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轻,感觉不到里面装了什么。 “好的,谢谢你,夫人,我会将它带给pansy的。”他挥了挥手,“再见,我先走一步了。” “麻烦你了,小家伙。”妇人微笑着向他告别。 “下次来一定要进来坐坐啊!” part.80 还是梦境 他看到了火光,耀眼到睁不开眼睛的火光。 x试图去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强光却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的耳边嘈杂声一片,他听得清楚,那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他好奇地往前方走去。 越往前,嘈杂的声音就越大,能听到的句子也就越清晰。 “真没想到这种好事居然让我们遇上了。” “我一定要多拿到几根羽毛,挂在屋子里,我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看那些黄金一样的羽毛!” 黄金一样的……羽毛……? x的心里“咯噔”一声。 不可能吧……他摇了摇头。 那家伙可是个实打实的猎手,人越多他明明就越兴奋,他可不信那家伙会被这么容易地抓到。 怎么可能被抓到……? x快步上前,全然顾不得什么人类的礼貌与秩序,他粗鲁地推开身边的人,艰难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才终于来到了最前方。 人们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中心的空地上,倒着一只庞大的动物,它奄奄一息,身上的被毛依旧散发着灼热的光。 不应该吧? x的眼神逐渐变得慌乱起来。 明明他是不相信的。 过去在公司里,那么多员工都奈何不了的炎雀,怎么可能就被这些人轻轻松松地抓到? 骤然之间,那只动物身上的光开始越发减弱。逐渐地,光慢慢地散去,它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只古怪的鸟,虽然和炎雀原本安分起来的样子一样焦黑,但明显不是同一只鸟。 从外形上看,两只鸟的体型有些偏差。比较突出的一点是,炎雀的胸口前有着一颗火红的菱形核心。他在展开翅膀时或许看起来并不太明显,但当他安静下来时,那颗火红的核心看起来尤其突兀。 而那只鸟胸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在看清楚了那只动物的模样之后,x松下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那家伙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 那只动物可能仅仅只是会发光发热而已,就被疯狂的猎人们集体围攻,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生前被围追堵截,就连死亡也在他人眼里毫无价值。x摇了摇头。有点可怜。 若是亡蝶葬仪先生看到了,他也会摇头叹息吧。 炎雀当初也算是主动被投入收容的异想体。那时,这里的人足够多,有源源不断的人类供他“玩耍”。 就说了,炎雀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地栽在这种地方嘛。 “怎么会这样?”有人发出了质疑。 “它的羽毛不再发光了……”有人开始沮丧。 “真是晦气!”有人恼怒地说道。 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这一次,情感的波动明显比方才更加强烈。 人们现在的失望远远大于方才的喜悦。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就在人们对此怨声载道时,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雄伟的鸟唳,响彻云霄。 汹涌的高温飞速地扑面而来,炽热的火光犹如陨石坠落般,直直地朝着人群的方向俯冲。 人们这个时候才发现,炎雀发起冲锋时的模样,远比刚才他们所捕获到的那只鸟儿更加猛烈有力,其范围之广,更具有压迫感和攻击性。 那才是真正的炎雀,真正拥有着荣耀之羽的炎雀。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人群开始四散逃窜。 “我们被骗了!那才是!那才是真正的炎雀!!” x没有跟着其他人逃开,他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混乱不堪的景象。 原本贪婪的人群被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四散而逃,抱头鼠窜的样子,悲嚎与尖叫不绝于耳,的确有些令人……赏心悦目。 也难怪有的人爱看这样的场景。这实在称得上是一种“好景致”。 那就是炎雀狩猎的模样。 这里最引人注目的猎物,同时也是极富有经验的猎手。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在狩猎场上,身份从来不是绝对的。 在现在如今几乎没有人类的脑叶公司,恐怕他在外界才能展现出他真正的模样。 果然,最开始让他离开公司,在现在看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看着那耀眼的火光,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真是太好看了,炎雀。”他夸赞道。 炎雀停在x的面前。在他的背后,是被火焰燃烧着的森林与大地,以及被点燃的、正在逐渐烧焦的尸体。 赤焰般的闪耀眼瞳凝视着那对幽幽亮起的绿光。 “主管,你在这里做什么?”炎雀蓦然开口。 “什么?”x有些不明所以。 “我……”炎雀话音未落,四周突然陷入了漆黑一片。 “啵”。 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掉了…… —————————— “……啊……” x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出一声空虚的哀叹。 “只是梦醒了而已。”他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他将自己卷成了一个卷饼,在床铺上阴暗地蠕动着。 睡不着。他不耐烦地又将自己翻了一个面。 “讨厌。”x伸手将床头处的闹钟挪到自己面前。看着眼前明晃晃的一个三点多的数字,他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刚起来就去领汽水,不太好吧……”他自言自语着,套上了外套,“还是去弄杯咖啡好了。” 一边说着,x离开了自己睡觉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吃饭和睡觉这种放在人类身上很重要的事情,放在他的身上是一种还算是不错的消遣。 他对吃的没多少意见。但是至于睡觉嘛…… 那些逼真的梦境像极了一场又一场电影,但它们往往会在尚未放映完毕之际突然掐断。 然后自己在未尽的余韵之中醒来。 所以,如果没有那么多梦的话,他倒也不至于也会对此感到些许烦躁。 x打开了咖啡机的开关,看着棕褐色的液体落入杯中。咖啡的香气开始弥漫四溢,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还是和以往一样,公司的主管来到了那块屏幕面前,静待着黎明的到来,以及工作的开始。 part.81 归乡的路途与胆小猫猫 “朋友们呐~一起走吧~!” 小女孩清脆的歌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回荡着,她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在她的驻足之下,逐渐铺就了金黄色砖块构成的道路。 “回家吧,回家吧~!猫猫,猫猫,快跟上!”她咯咯地笑着,一蹦一跳地踏在黄砖的路上。 “多萝西,多萝西!”小小猫咪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它左顾右盼,生怕黑暗中突然蹦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慢点走,等等我呀,多萝西!”它发出咪呜咪呜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跟上。 外面的世界很陌生,但只要和朋友在一起,再怎么危险的困难也不怕。 黄砖构成的道路指引着寻找归乡路途的小女孩多萝西,和胆子小小的猫猫。 “噢噢!”多萝西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一亮,“快看,猫猫!”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幢亮着灯的房子,在这条街道当中的唯一一幢亮起的房子。 黄砖的道路还在不断指引着,一直通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朋友们在那!”多萝西兴奋地对胆小猫猫说,“我们大家很快就能再聚在一起了!” 说着,她带着欢快喜悦的笑容,蹦蹦跳跳起来,银色的鞋子与地面敲打碰撞,发出“哒哒”声响。 “多萝西,可是……我好害怕……”胆小猫猫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它有些瑟缩地慢慢前进。 那里的气息,很不一样。 这让它止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那明明不是稻草人和樵夫的气息,而是一群说不出感觉的古怪家伙们。 但愿它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有足够的勇气可以挺身而出保护多萝西…… “今天一定要出去大干一场!”那扇紧闭的大门开了起来,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眼睛又黑又红的奇怪大人。 她看到多萝西和胆小猫猫时,立马怔住了一瞬,但很快,她迅速地朝着多萝西的方向扔来了一把斧头。 多萝西惊慌地偏过头。那把还沾着洗不掉红色痕迹的斧头,险些斩断了她的脑袋,与她擦肩而过。 “偷听墙角的小鬼,你知道了多少?”那个坏女人的眼睛变得像蛇一样阴沉恐怖,她竖起了血红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多萝西。 她伸出手,那把血红的斧头又差点穿过多萝西的身体,回到了她的手中。 “我们是来找朋友的……”多萝西也开始感到困惑。 眼前的人类好奇怪。明明有着人类的外表,为什么会一点没有人类的感觉? 她看起来好可怕!她不会是这里的恐怖魔女吧? 胆小猫猫躲在角落里发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它一点儿勇气也没有…… “哼。”多萝西并不服气。 血红的魔女要是想要阻拦她招到朋友的话,她一定会让她和那些坏女巫一个下场! “我的好朋友们!” “让我们一起上路吧!” “让我们一起回……” “停。” 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多萝西的施法,也拦住了那红衣女人接下来的动作。 “要打去后巷,别在这种地方闹。”严肃的猎人说道。 虽然他的脸被黑雾包裹了起来,但从他的语气却不难判断,这位猎人先生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还有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看向多萝西。 “我要找到我的朋友们,然后和大家一起回家。”见猎人语气不善,多萝西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朋友?”猎人的身后走出来了一个白色头发的憔悴男人。他慢慢走上前,像是怕吓到了小姑娘。 “小姑娘,你的朋友是不是一个大铁皮人,还有一个稻草人?”他问道。 “对,对!”多萝西点了点头,而胆小猫猫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难以置信。 “……” 空气瞬间静默了下来,就连红衣女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斧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呀?”多萝西疑惑道。 “我们进去说。” —————————— “原来,铁皮人和稻草人在另外的脑叶公司里面呀。”在听完了白发先生的讲述之后,多萝西恍然大悟道。 而方才那位和善的白发先生,也当着她的面,那张人的脸慢慢地变成了蝴蝶的翅膀。 “哇啊,真的好神奇!这是什么新奇的魔法吗?”多萝西看完了变化的全过程,露出了新奇的目光。 “那是……主管的魔法。”亡蝶葬仪想了想,解释道。 “主管不是人类吗?他是巫师吗?只有巫师才会魔法,那他是好巫师还是坏巫师?”多萝西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唔……会把异想体变成人的样子,我也说不上来这是一个好魔法还是坏魔法呢。” 小孩子心性,问题多是正常的。 胆小猫猫安静地躲在多萝西的怀里,时不时地瞄了几眼围在周围的异想体们。 刚才的红衣女人,已经拉着一个灰色的人离开了这个屋子。但剩下的人,和她相比,一个比一个可怕。 不知为何丧失了所有勇气而变不了大狮子的胆小猫猫,在多萝西的怀里唉声叹气。 亡蝶葬仪耐心地为多萝西解答问题:“主管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你会想和主管做朋友的。” “那我们应该去脑叶公司的总部找到朋友们!”多萝西说着,再度漂浮了起来,“猫猫,我们该上路啦!” “等一下。” 魔弹射手叫住了多萝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当真不知道我们是那家公司原本所收容的异想体吗?” —————————— 小小的小姑娘在一片昏昏沉沉当中睁开了双眼,在意识混沌之间,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看清楚了身边的一切。 这周围的一切是多么熟悉。毕竟,她正是才从这里带着猫猫一起离开的。 她现在已经来到了……脑叶公司的总部? 多萝西飘在半空,隔着玻璃视窗看向了外面的走廊。 “好噢。”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终于聚在一起了,朋友们!” “回家!带上所有的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回家!” part.82 新朋旧友 x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翻看着新的异想体信息。 其实早在当时外派异想体们为他带来情报时,他已经看过了那两位的相关信息。 胆小猫猫与“归乡的路途”,也就是那位被称作“多萝西”的小姑娘,他们都是热心的樵夫与索求智慧的稻草人的“朋友”。 关于“朋友”的消息事实上有些模糊,至少在那两位新朋友来到这里之前的确如此。 樵夫与稻草人,他们对于脑子与心脏的执念有些太过于深厚。 通常情况下x对于工作的选择,会直接避开与樵夫的沟通,以免造成它的出逃。因此,更多的信息,还是来自稻草人的口中。 稻草人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所以要想听懂它的意思也有些费解。不过,有点线索总比没有好。 看完了寥寥无几的情报,x揉了揉眉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去瞧瞧吧?” —————————— “你好啊,多萝西。”x走进收容单元,笑着和多萝西打了声招呼。 为了避免和小姑娘聊着聊着突然卡了壳,尴尬了气氛,他顺路又带了两本夹了很多图片的书,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为什么是选择图片多的,那自然还是因为主管本人自认为他“看图讲故事”的能力“有一手”。 “你好~!”多萝西眨巴眨巴着她的那对大眼睛,蹦蹦跳跳来到主管面前,语气颇为热情,“你就是这里的主管吗?看起来好不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x在地上坐下,和多萝西平视。 “唔……”她想了想,“以前听员工们说,主管不会亲自来对异想体工作,他只会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 “就和邪恶的魔法师一样!”多萝西突然补充道,语气高昂,像是故意制造某种紧张的氛围。 x很配合地身体微微后仰,面露惧色,道:“那可真可怕。还好我不是邪恶的魔法师,我可是会亲自参与工作的,才不总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坐着。” “哈哈哈哈——”多萝西笑得开心,“主管好有趣,不像有的大人那样无聊!” “那些员工只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才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们的反应好无聊,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说话的。” “这样啊。”x心里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他有些遗憾地说道,“像多萝西这样的孩子,应该还是更喜欢有朋友在身边的吧?” 多萝西点了点头。 “主管,为什么不可以把我和猫猫放在一起?”她问道,“我保证我们会乖乖的。” 这个要求真是有够大胆的。x内心里的小人战术后仰。 放一起?当然不可能。 就算是彼此互利、和谐共生的关系,也得分开收容。 已知的信息已经表明了,一旦多萝西率先出逃,其他两位不清楚,但胆小猫猫必然会响应她的行动。 对于胆小猫猫来说,多萝西就是“老大”。 本来这个收容单元就很像摆设了。想到这里,x不禁感到头疼。 他总不能往一个收容单元里塞两个逆卡巴拉计数器,来让那里更像摆设? “很遗憾,多萝西。”x解释道,“因为技术原因,我们做不到在一个收容单元内放置两个异想体。” “但我保证,只要你们乖乖的,我可以让你们这几个朋友聚一聚,怎么样?” 原本听到了主管的回答,沮丧到连蝴蝶结都耷拉下来的多萝西,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又马上来了精神。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亮的。 “真的。”x信誓旦旦,“不信你就问问别的异想体,去打听打听看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他们了。” “要是我有手的话,我一定要和主管拉个勾。” x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玩。他顿时起了玩心,身子前倾,伸出自己的小指头,轻轻地勾住了她的辫子,晃了几下。 “这样就算是拉勾了哦。”他笑道。 多萝西有些怔住了。 很快,收容单元内爆发了一种名为“喜悦”的情感,活泼热烈的气息洋溢着,几乎要具象化了一般,想要不被感觉到都难。 “好好玩!”多萝西漂浮在x的身边,笑容灿烂。 “多萝西——超喜欢主管——!” —————————— 从收容单元走出来之后,那种一样令人感到愉快和放松的氛围依旧没有散去。 原来“喜悦”和“快乐”这样的情绪,真的可以影响到其他人。 x对这样的情绪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主管。”通讯器的那一边响起了大鸟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大鸟?” “倒也没什么大事。”大鸟说道,“只是……后台显示‘归乡的路途’产出了远远超过它原本的能源产出最大值几倍的能源。” “我只是来向您询问,这是不是一种……那个要怎么说的来着?是‘漏洞’吗?总之就是,不太对劲的感觉。” “不知道您做了什么,总之……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这算是不正常的情况吗?” “不算。”x的语气颇为轻松,“不要紧的,大鸟,只是小姑娘开心而已。” “异想体的情绪向来影响着能源的出产,所以过去才会有那么多人要硬着头皮来讨好你们。” “也许是那样的日子过去太久了,你忘掉了也很正常,不用在意它们了。这里一切情况都是正常的。” “是这样吗……”大鸟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犹豫。 但那超过原本最大值数倍的能源产出量,真的不是显示错误吗…… 未免有些太过于夸张了吧…… “没事的啦。”x轻笑两声。 “好,好的,主管。” 通讯断开了。 x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本从头到尾都未曾派上用场的书,舒了一口气。 “果然,小孩子类的异想体还是挺好相处的。” 他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收容单元。 小姑娘隔着玻璃视窗,在对上x的视线时,她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如果她有手臂的话,她说不定还会向x挥挥手。 x也回报了她一个微笑,朝她挥了挥手,随后才离开了这条走廊。 part.83 团聚的朋友 多萝西是个言而有信的好孩子。 为了能与朋友们团聚,小姑娘牢牢记住与主管的约定,尽可能地配合着公司日常的工作。 只要好好遵守管理须知,并时刻注意异想体的情绪与需求,再加上公司的管理人没有其他可以的目的的话,通常情况下,异想体是不会离开收容单元的。 看起来还是很轻松的,对吧? 当然,也不排除这其中是否有因为现在的状况与过去的条件相差甚远的要素。 可惜主管要经常往不同的收容单元跑,除此之外还要为其他员工安排工作,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公司内部的状况,看起来压根闲不下来。 如果来到收容单元的人一直都是主管的话,多萝西会更高兴的。 胆小猫猫的状态也还不错。 只要不触及禁忌,胆小猫猫还算是一只乖乖的小猫咪。 娇小的身体,柔软的被毛,可爱生物的标配!若不是因为这是异想体,不,就算是异想体,也没有人可以拒绝可爱小猫! 如果它不离开收容单元,倒是很难让人将它与一只红色的大狮子联系在一块儿。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x看完了手中的工作笔记,随后将那些纸页合上。 他答应过多萝西,那他也就不会食言。而且,他可是主管,才和外面的那些大人不一样呢。 —————————— 中层,福利部—— “多萝西——多萝西——” 胆小猫猫迫不及待地从x的肩上跳下。 “主管,猫猫!”多萝西高兴地上前去,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的眼神越过x的身后,终于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另外两位朋友。 “稻草人!铁皮人!”多萝西激动的呼唤着自己的老朋友们。 一群各自看起来并不相同的伙伴围成了一个圈,彼此表达着这些年来各自的遭遇与久别重逢的喜悦。 就连热心的樵夫,那个又高又大,又凶又猛的铁皮人,也含含糊糊说了不少话。只是x站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 根据x对于“社交”方面的了解来看,这个时候,回避应当是现下的最优选。 虽然现在是“听故事”的好时机,但也的确不是一个“听故事”的好时候。 x正打算悄悄离开时,多萝西却叫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呀,主管?” “我……”x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组织语言,“我继续待在这里不好吧。” “明明是我答应了,要让你们几个朋友好好聚一下的,你们之间应该有不少话想和彼此说的吧?” “我们不算朋友吗,主管?” x回过头,对上了多萝西有些沮丧的眼神。 x不禁想起来了,那天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作下约定的情景。 看来是那一次,多萝西把自己当做朋友了……吗? “那多萝西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吗?”x有些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是呀。”小姑娘点点头。 “既然多萝西都已经这么说了,”旁边传来了稻草人模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嘴里塞满了稻草一样,“主管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那好吧。”x耸了耸肩,反正在场的都认识。 不过,被接纳的感觉,很令人开心。 —————————— 大致的故事很简单。 小女孩、小猫、稻草人、铁皮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目标,为了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聚在一起,前去寻找传说中的翡翠城,求见那里的大巫师。 四位朋友沿着黄砖的指引,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那座绿光闪耀的翡翠城。 他们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巫师,而大巫师也许诺要实现他们的愿望。 但是……事情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哪怕这看起来已经是结局了。 大巫师骗了所有人,她并没有为大家实现愿望。 她表面上是名声显赫的大巫师,实际上她背地里做着邪恶的事情。 她偷走了奥兹玛公主的力量和记忆,用虚假的南瓜蒙骗她。 如果她没有遇到这些朋友们,她或许这辈子都将被蒙在鼓里,与那些南瓜们度过荒诞的余生…… 小姑娘想要回家,猫猫想要不再畏惧的勇气,稻草人想要智慧的大脑,铁皮人想要能感受情感的跳动心脏。 但这一切都在大巫师的欺骗之下,希望被化为了泡影。 被欺骗了的所有人,他们决定要像那个满口谎言的大巫师复仇。 于是,众人再度踏上了寻找翡翠城的旅途…… —————————— “奥兹玛?” x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多萝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当中,只剩下奥兹玛不知所踪。现在看来,她并不在脑叶公司的总部,那她会去哪里呢?” “主管也不知道奥兹玛在哪里吗?” x再一次摇头。 “我是在那场异变之后接管了这家公司的,还有很多事情我也并不清楚。” 樵夫与稻草人常年待在脑叶公司,也只有多萝西与胆小猫猫在离开了支部之后在外游荡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虽然足够开心,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但有关于朋友们的消息,却是一点没有。 ……倒也不算没有? 多萝西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和猫猫此前好像还去过了一个绿绿的地方,那里和邪恶的大巫师看起来真是好像。 “奥兹玛是被大巫师骗走了力量,要是她遇到了大巫师就糟糕了!” “大巫师?”x这才听到了个熟悉的词。 多萝西提到过,樵夫的档案也提到过,方才的故事也提到过…… 看来这位大巫师是个关键人物。 而且不出意外,和所有人一样,是一个异想体。 想起之前突然引发了混乱的虚无弄臣,x不禁有些胆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一场战争会在公司内部,或者是外界爆发。 “往好处想,万一奥兹玛并没有被大巫师抓到呢?”x说道,“说不定她现在还在某个支部里面,或者是独自在外游荡?” “喵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胆小猫猫喵喵叫地说道。 “我们必须找到奥兹玛。”铁皮人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巫师欺骗的人。”稻草人继续说道,“巫师必须要为她的谎言和欺骗付出代价。” “只有战胜了她,我们才能回家!”多萝西看向x,“主管,加入我们吧,等我们打败了邪恶的巫师,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嗯……啊?等等?” 怎么突然就给他发“邀请函”了? part.84 家 “欸?” x满脸状况外的神情。 “我……?”x语气疑惑,“回家?” “是呀是呀。”多萝西在x的身边转来转去,其他三个异想体也都看着他。 “家”……? “这里不是主管的家。”多萝西坚定地说,“这里冷冰冰的,只有做不完的工作和写不完的文书,这里才不是家。” “……”x全然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x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好像并不是很明白“家”是什么。 他好像从来都没在“家”里待过,所以他并不知道家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久之前,他作为一个“游魂”跟在妈妈的身边,安静地注视着身边的一切。 但那个时候,展示在x眼前的场景,始终是一场又一场的实验,一份又一份的报告书。 然后是……过去的脑叶公司。 不,那更不像家。 他曾经粗略地了解过“家”的概念——一种集群的单位,以血脉与情感为链,将一个又一个个体彼此联系在一起。 他不像人类的孩子,由自然的方式所产生。虽然自己诞生于她,但论血缘,说有,也有,说没有,那也没有。 不过,考虑到自己确确实实是由妈妈产生的,所以,妈妈是“家人”。这一点对x而言毋庸置疑。 而ang,她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给了自己最必要的帮助。过去他未曾帮助过她,而她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愿意帮他一把。 所以小安也算“家人”。 但是他和小安并没有“家”。 即便x是确确实实将她们当做家人的,但是无论是哪一点,都算不上。 还有a先生?a先生算“家人”吗?x突然这么想道。 但他只是为了那场“剧目”,给了自己一具身体。若不是因为自己在异象之后突然有了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他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而且,他会接受和ang一样的,并非是“人类”的自己吗? 想到这里,x的眼睛黯淡下去。 他唇齿微动,在“朋友”们的殷切目光下,x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家’是什么?” 问完这句话后,x的脸部温度早已上升到了连他自己都不难察觉到的地步。 他看着多萝西的眼神从怔愣,到震惊,再到怜惜。 “主管好可怜。”多萝西一副要掉眼泪的表情,“主管别难过,你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家就是——一个快乐、明亮、温暖的地方。”多萝西开始为x解释道,“大家住在一起,在一个屋檐下,有幸福的感觉。” x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即便他的眼神依旧是空洞一片。 多萝西也看出来了。 大多数异想体对情感的感知能力都远超常人,仅仅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内心是否表里不一。 主管他明明就是还不明白!多萝西叹了一口气。 “等以后,等我们战胜了邪恶的大魔法师以后,主管应该就可以明白了。” “噢噢。”x无意识地回应道。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吗?”多萝西提醒道,“我们要找到奥兹玛,和她一起打败大巫师,帮助她夺回原本属于她的力量。” “对。”x扶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应该就是,要怎么找到那位奥兹玛公主?” “……” 异想体们都沉默了。 “不知道。”稻草人苦恼地说,“要是我有一颗脑子就好了,说不定我会更聪明。” x听了这句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它在工作时若有若无地试图骗pansy脑子的时候明明也是挺聪明的。 “根本没有线索。”多萝西垂头丧气,“我和猫猫在外面那么久,就连一个南瓜都没有看到过,更不用说是奥兹玛她本人了。” “南瓜吗?”x思考了一下,“到也算是一个独特的特征。” “多萝西和猫猫,你们应该见过那些身处在外的异想体了。” “是蝴蝶先生、看起来凶巴巴的猎人、拿着斧头的魔女还有她的助手吗?”多萝西问。 “?” x听清楚了前三位是谁,至于最后一位,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红舞鞋到底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找了个助手。 “哦。”x恍然大悟,“歌唱机啊。” “没错,是他们。还有可爱的小鸟先生,和平日里看起来很阴沉,但是飞起来很好看很耀眼的炎雀。你在当时没见过他们,可能是因为他们一起出去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还有一位小红帽雇佣兵,不过我最近给了她一点新的任务,所以她现在离这里远远的,你们也见不到她。” “而且还有新星的教团。总之,把那位奥兹玛公主的特征报给我吧,异想体多的话,可以帮忙找的。” “好噢!”多萝西欢呼,“谢谢主管!” “……那好,到时候把奥兹玛公主的特征告诉我吧。”x起身,“再过一会儿公司要正式进入休息状态了。” “你们也该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哦。” —————————— “家就是——一个快乐、明亮、温暖的地方。”x的脑海当中依然回荡着多萝西的话语。 “大家住在一起,在一个屋檐下,有幸福的感觉。” 是这样吗? 他记得他以前好像看过与这些话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些场景,很快就分崩离析,坍塌得一塌糊涂。 过去的所有人都死了个遍,除了最主要的那几位。 虽然听起来很好,但真的有能力维持好那么美好的存在吗? 多萝西说得事实上也不算有错。现在的公司对他而言,的确还称不上是“家”,这里的感觉更多的像是一座出不去的城,而作为“城主”的x,又不得不留在其中,继续这座“城市”的运作。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允许的话,他当然也是很想要一个“家”的。 只是……如果那种东西很难得到,又很容易失去的话…… 那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有。 part.85 久远的过去 桌案的边上传来了纸页翻动的声响。 这是一罪与百善平日里为数不多的休闲活动。他在闲暇的时间里,常常会独自一人在这里阅览书籍。 有的异想体在来到这里之前,原本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生活或是行为准则。当然,即便是在公司,有的也依旧沿袭着自己的独特标准。 束缚个性的禁制被解开,自然就会将更多原本的特性展露出来。 那些书籍,有的原本就被存放在公司,有的来自于外界,而还有的……则是从裂隙之中掉落下来的。 ang投递给x的书信当中曾经提及了此事。考虑到那些书籍并不十分重要,因此她并没有过于在意。 看完的书本比起烧掉,反而是交给其他人阅读,至少还能延续它们的价值。 x也知道那些被裂隙吞噬的书籍对ang而言无足轻重。他多少还是懂得ang的心中所想,若那些书是一条又一条人命变成的,她也不会那么随意地对待他们。 猩红眼睛的神明悄然而至,他不动声色地来到一罪与百善的身旁,站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来了。” 一罪与百善不曾抬头,他声音轻缓,不紧不慢。 他们彼此熟悉。哪怕是换了形态,改了名字,也一样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一罪与百善没有丝毫额外的动作,他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手中的书本当中。 桌上的茶壶在未知的作用下慢慢悬空而起,一道水流平缓地倾注到一边的茶杯之中。待杯中盈满了茶水,茶壶轻声落地,归回原位。 那个茶杯平稳地落在白夜的面前。 他也并不客气,伸手拿起了杯子,在鼻尖轻嗅。 “金盏花。” 熟悉的味道。他们都记得。 —————————— “■■■,等我回来,好吗?” 在教堂,医生握住牧师的手,面具之下的眼神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教堂,不要再去出面与他们抗争。” “他们记恨你,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很快就会回来。”他的语气带着恳求,“请答应我……拜托了。” “我……”牧师踌躇着,他的眼神始终摇摆不定。 在医生殷切地目光下,他长叹息一口气,终于点了头。 “一定要等我回来。”医生在临行前再三强调。 “我会尽快回到你身边的。” —————————— 白夜的手探向一罪与百善的衣领。 他全然没有躲开与排斥的意思,任由白夜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将其往下扯开。 一罪与百善的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似乎是因为愈合,疤痕变成了如此斗折蛇行的模样,一如他头上所佩戴的血红荆棘之冠。 白夜拧起了眉,一言不发。 “已经没事了。”一罪与百善平静地说,就好像这条疤痕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都已经过去了。” 安静的休息室内,可以清楚地听到白夜沉重的鼻息。 “你总是这样。”许久,白夜才说道,“你应该很早就看清了人类的真面目,以及埋藏在他们灵魂之中的劣根。” “你那无底线的慈悲只会给你带来灾难。没有人会记得你的牺牲。” “……” —————————— 突如其来的疫病在这座城镇爆发。 那位医生,就像很多医生那样。他戴起了面具,投入了与疫病抗争的战场。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流言蜚语,竟然声称这场疫病是巫师的造物。于是,在双重阴影的笼罩之下,这座原本宁静祥和的城镇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巫”,这个字,在当时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行。 当断罪的权力掌握在某些人的手上时,所有人都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疫病还尚未夺走人的性命,却时常有人被送上刑台。 教堂的牧师,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这般无礼残酷的现状,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地从那些权贵手中保下了不少条人命。 在那个时候,能和权力对抗的,除了更强大的权力外,便是“神”的权威。 碍于牧师的身份,那些执权者对他无从下手。表面愿意做出让步,实则在盘算着更大的恶意。 …… —————————— “这是我应行的道路,我仅仅只是在做我应做的事。”一罪与百善说。 空洞的眼眶虽然一片漆黑,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坚定的意志。 “人类正因为是人类,因此,他们会行善,也会犯下罪。这是自然的选择。就如同你我走向了不同的命途那般。” “你若要以血雨腥风‘救赎’世间,那么我必然会阻止你。”他注视那对猩红眼眸,那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我无法原谅你,白夜。因为我没有资格替那么多死去的亡魂原谅你。” “……呵。”白夜哑然失笑,“你一直都是老样子。” “也罢,无论我如何劝说,你总是会固执己见,从来都不会动摇你的心性。但我也实在好奇,若有朝一日你对人类感到失望,是否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当医生离开了城镇,前去寻找解决疫病的方法再度回来时,那座城镇一切都变了。 他着急忙慌地穿过街道,回到教堂。当他推开门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神像之前的高台,钉着一把钢铁的十字架。彼此交织的十字之间,穿插着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 穿插处与地面的血早已干涸,变成了斑驳深红的痕迹。 医生颤颤巍巍地上前,在那颗头颅之前双膝下跪。 在他无声的呜咽之中。 白色的,带着血的羽翼,好似那新生的新芽一般,破土而出。 …… —————————— “我们都应该往前看了,白夜。” “现如今,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已经有了太多变数。” “那个孩子的存在,他将会改变很多事情。而我们,最终也将离开这隅方寸之间,重归于外界。” 一罪与百善饮尽了杯中的最后一点金盏花茶。 “去看看那个未来吧。” part.86 查无此人 “注册信息……人员条目……注册证件……” 海文拧紧了眉头,满眼疑惑和难以置信,一字一句地念着屏幕上的文字。 “啊?”他向后一仰,嘴里喃喃着,“这也不对啊?” 他已经在电脑前奋战了两个晚上。整整两日两夜,他都遨游在信息的海洋中,就差一些特殊的私人公家的信息站,他几乎都快掀翻了都市的大部分事务所信息收集网络。 起初,他并不觉得这样的一家事务所可以难查到哪里去,甚至用不了几个小时,他就能将报告整理好,顺顺利利地交给老板。 真的是小瞧他们了…… 海文不耐地挠了挠头。 虽然主要的东西没查到,但至少,海文整理出来了一件事——那群怪人并不是事务所的注册人,而他们用的身份信息,应该也不是他们本人。 除非他们身上发生了点什么……不然一个人发生那么大的样貌变化,的确古怪。 胆子大点。万一真不是人……? 这个想法刚从脑袋里蹦出来时。海文马上捂住了嘴。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那太吓人了。 他想起来过去接过的一桩委托,委托内容很简单,就是帮委托人找到他“离家出走”的女儿。最后人是找到了……不,那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他的“女儿”完全是个人皮编织的怪物。里面塞满了融化的糖果、珍珠、腐败的花,还有个八音盒,里边的齿轮缠着线,线接着头和四肢,怪得不得了,还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 海文之所以到现在还对那个怪物的内部状况记忆犹新,完全是因为在战斗过程中,它疯了一样地冲向了自己,是老板一个健步冲了上来,一刀劈开了它。 不是血的液体从那个怪物的切口喷洒出来,浇了他一脸。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对不是人的东西有心理阴影。 “你查到了什么有用的吗?”辛蒂此时提着一个纸袋来到海文面前,里面装着两杯还热着的咖啡。 “没。”海文顺手接过,拿起了其中那杯自己常喝的口味,“你呢?” “他们的事务所是他人注册的,就连注册信息也不是他们本人。”辛蒂摸了摸下巴,“他们到底是怎么蒙混过关的?他们看起来背景有那么大吗?而且,弄得那么干净,到底是想干嘛?” “不懂。”海文耸了耸肩,“万一呢?” “万一万一,你哪来那么多万一!”辛蒂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行行行。”海文连忙求饶,“那好,那就我们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有用的基本为零,查了跟没查一样。那我们该怎么跟老板交代?空着手去?要不现在编点?” “海文·劳金森!你的职业素养去哪了!”辛蒂狠狠往他的后背捶了一拳。 “诶诶,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我们还是老实和老板汇报,实话实说,她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辛蒂喝了一口咖啡,又将杯子放下,揉了揉眉心。 “不行。”她摇头。 海文闻言,不合时宜地调笑道:“怎么,你想通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开始编……” 在辛蒂的一记眼刀之下,海文识相地闭了嘴。 “我不理解,都干这一行了,他们有必要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吗?”辛蒂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嘶——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海文仔细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越是收拾得“干净”,就越是有猫腻在其中。 海文与辛蒂彼此对视一眼。对方的心中所想,或许在彼此的眼中一目了然。 “我们得换个思路,”辛蒂首先开口,“这次,我们应该放弃我们一直以来使用的传统搜索手段。” “没错。”海文迎合道,“我们得‘创新’。” “高端的商战往往只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法。” “没错。” “……你除了这句没别的了?” “没错。” “……” —————————— “你们这次的提议是认真的?”维拉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皱起了眉。 她看着海文和辛蒂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有几分认真和几分紧张的神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们。 放下身段,亲自去竞争对手家挂委托,这不是纯纯在为他人送业绩么? “这是我们已经找到的有关于l事务所的相关情报。”辛蒂将寥寥无几的纸页递上前,在维拉娜翻阅的同时一边讲解,“他们使用的并非真实身份,而且注册人也并非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利地申请相关文件,并能够在巢的内部定址,他们想必动用了不少关系,或者有权力不小的人替他们打通了一切。” “但既然他们都选择了要做这份工作,为什么还要如此遮遮掩掩,甚至动用那么多关系,处理如此之多的麻烦?”海文相当符合时宜地提了这么一嘴。 维拉娜了然。她抬起头,看向他们,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l事务所,并不是一家单纯的事务所?” “没错。”海文郑重点头,“他们接取委托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这是将它们作为表象,以此来掩盖他们真正的行动。” 辛蒂的眉头微微一挑,又很快松了下来。 “那么,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维拉娜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一点无从查证,我们也并不知情。”辛蒂回答,“所以,我们才想到了那个方法——也就是向l事务所下达委托书,通过委托的方式,我们才能更容易获取有关l事务所的线索。” “辛蒂说的对呀,老板。”海文紧随其后说道,“而且,这个方法不少事务所都这么用,不算放下身段,更不算见不得人。要是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拉进两家事务所的关系,把竞争对手变成朋友。那个时候想知道些什么,还不是简简单单?” 维拉娜向来独立习惯了,只想着怎么一头往前冲,几乎都没怎么有过这样的想法。和青金石事务所交好的事务所也没几个,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细想一番,海文和辛蒂说得的不无道理。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也许还真的能将l事务所的神秘作为一个事业更进一步的跳板。 “那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part.87 下达委托 “喂,爱因思,把你手头上的工作都放放!”海文兴奋地推门而入。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爱因思想不察觉到他的心思都难。 海文这家伙就是这样。他的心情可不会藏着掖着,该哭哭该笑笑,不爱演戏也不爱装,直白地跟条小狗一样——就像现在他屁股后面要是有条尾巴,绝对要摇成螺旋桨。 “嗯……看你这样,多半是维拉娜心情还不错。”爱因思看着他,“说吧,下一步是什么?” “咱们现在手里还有多少委托?” “不多。”他回答道,“怎么了,这和我们手里的委托又有什么关系?” “等等。”爱因思马上就理清楚了这其中的隐藏信息,“你想把我们手里的委托也送到他们手里?” 海文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不行。”爱因思斩钉截铁地摇头,“维拉娜怎么可能会同意这种事情?” “我们在这段时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我们不需要像别的事务所那样为昂贵的地租支付租金,也不用像有些公司那样需要大数额的资金运作,但是事务所的日常运营也是一定需要钱才能运转下去。你知道这点。” “如果我们连这几单都脱手出去,那我们接下来靠什么吃饭?” “唉……这回是你狭隘了,爱因思。”海文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也没说要全部脱手出去。而且,我也没说我们要分毫不取?” 爱因思细细回想,发现他方才确实还真没这么说。 保险起见,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这么做当真没问题?” “如果有问题的话,老板她压根就不会搭理我们,还让我来转告你。” 爱因思闻言,这倒也确实如此。 他从一旁的桌面上拨出了一份又一份委托书。它们的数量并不多,和以往相比,这些委托书的厚度简直薄得可怜。 也难怪维拉娜会有如此之大的危机感,这无疑是在昭示着事务所的萧条。 “既然他们真有那么高效的话……”海文翻看着手里的委托书,时不时地抽出其中的几张出来。 “那就把这几个麻烦事交给他们好了。” 海文将几页委托书拍在了桌子上。 “就照着这几份委托书的内容,稍微改改,再重新再印一份。一定要记得把报酬的金额改了,不然亏大了!” 爱因思看着桌上的几份委托书,若有所思。 “虽然听着还算是个能用的办法,不过……做中间商,我们没什么经验。万一出事了,现在的事务所可能承担不起部分委托的责任。” 现下资源和以往相比确实不够,他考虑得多纯属正常。只不过…… “做中间商还需要经验?”这个说法海文第一次听到,他有些疑惑和不太相信地看着爱因思。 “咱老板是管得严,不到万不得已才不让这么干……你要说摆锤事务所的那群家伙没这么干,我绝对不信!” “天啊。”海文恍然大悟,“哥们儿,你以前在那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 玻璃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被抹布及时地抹去。 透过擦好的玻璃窗,足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街景。虽然不及其他地方繁华,但这个地段也不算太过于偏僻而没有人气。 总之,亡蝶葬仪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意。 事务所的玻璃被替换为了特殊材质,使得窗外的行人无从窥探到屋内的事物。 有些奇怪,但对于他们这群异想体而言,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东西。 在玻璃窗的掩护下,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展露自己原本的形态。 “大家!” 惩戒鸟罕见地以人的状态回到了事务所。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显然可以看出来他跑了一段不短的路。 “啊……只有你在啊……”小鸟微微一愣,马上甩了甩头,“哎呀,不管了!有、有人过来了!” “?”亡蝶葬仪的蝴蝶脑袋轻轻抖动了一下翅膀。 很快,他的身形开始转变,化作了完全与人类无异的模样。 “委托书一般不都是由投递的形式来到这里的么,今天为何会有人亲自上门?” “我也不知道啊。”惩戒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那张小脸红扑扑的。 “别挡到门了,小鸟。”亡蝶葬仪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一些。 “噢,好。” 惩戒鸟往屋子里走了两步。紧接着,一阵推门声紧随其后。 “你好,请问是l事务所吗?”一位红发的姑娘怀里抱着整理好的文件袋,在一位男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是的,女士、先生。”亡蝶葬仪上前,十分得体地做出了“请”的姿态,“请进,请问有什么需要?” “你、你好。”那位姑娘礼貌地回复道。 她悄悄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绅士。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对方的身上有一种冰冷的气息。 至于他背后的那个小家伙……看起来小小的,很可爱,倒是稍微给了自己一些安心的感觉。 “是这样的,她是辛蒂,我是海文。我们来自青金石事务所。”名叫“海文”的男人表明了身份,“我们的手中有一些委托需要交由你们处理。” 辛蒂及时地将手中的文件袋递上前,供亡蝶葬仪过目。 他解开了文件袋,大概地看了几眼委托书的内容。 ……处理实验室的失控实验品、刺杀某个豪门家的权贵、剿灭某个扭曲的造物…… 都不是什么难事,至少对异想体来说的确如此。 亡蝶葬仪将委托书放下,说:“没问题。稍后,我会将委托发派给其他人,请静候佳音。” “啊……就这样?”辛蒂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再看看?对报酬什么的没有别的意见吗?” “没有。”亡蝶葬仪摇头。 比起报酬,委托带来的价值远超过那些所谓的报酬。 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海文。好在,那家伙在双手插兜光明正大地四处张望着事务所内部装修时及时地与自己对上了视线。 “呃……好的,先生,那就交给你们了。”海文伸出了手,上前一步,道,“对了,你……怎么称呼?” “叫我‘莫提利(motyl)’就好。”亡蝶葬仪处变不惊。在惩戒鸟有些佩服的眼神中,他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是随口瞎编了一个人名出来。 “那这位小先生呢?”海文的视线又转移到了一旁的惩戒鸟身上。 “我……”惩戒鸟的小脑瓜正在迅速运作。 “他的名字是‘帕尼什(punish)’。”亡蝶葬仪“介绍”道,“他刚回来不久,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很高兴认识你们。”海文微笑着说,“那么我们就回去等候你们的好消息了,先生们。” “再见,请慢走。” 亡蝶葬仪的黑眸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以言语恭送他们的离开。 part.88 第一印象 走出了l事务所大门,远离了约莫有几条街道的距离之后,眼见四下无人,辛蒂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进行了一个沉重的深呼吸。 “天哪。”她对着海文惊呼道,“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位莫提利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被扔进冻库里,冻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哦。”海文做出了一个故作吃惊的表情,“原来你是被人家的气场镇压到脑子卡壳了,我还以为是你对着帅哥犯花痴,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呢。” “你——!”辛蒂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脸上招呼了一拳。 海文一个反应及时的后撤躲开了这沉重的一击。 尽管他与辛蒂一起共事多年,但对于这种“打闹”,双方向来是实打实地动手。美其名曰“一方要是进医院了那么他\/她的全勤可就飞走咯”这样的。 “首先,我分得清事情的主次,不像某些人背地里偷奸耍滑搞小动作不好好做事。”辛蒂阴阳怪气地睨了他一眼,“其次,我对那种类型的不感兴趣。不过……他背后的那个小家伙倒是挺可爱的。” “大姐,这不合适吧……” “我真服了你!!”辛蒂怒从心头起,挥起一拳朝他的鼻梁砸去,“你这淫虫,留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把米吃贵!” 海文一边高声求饶,一边抱头鼠窜:“好好好,好姐姐!我错了!咱打归打,闹归闹,可别忘了正事呀!” “回去再收拾你。”闻言,辛蒂狠狠剜了他一眼,收回了拳头。 “那么,话说回来,你觉得他们嘴上说的名字,保真吗?”辛蒂继续说道。 “不一定。”海文回想了一番那两个人的态度,“反应很快,而且还挺自然,不像是在说谎。” “当然,万一他们是‘天生的演员’呢?尤其是那个莫提利,别看他长得一副儒雅冷清的模样,指不定还是条狐狸。” 辛蒂点了点头:“虽然我感觉你对他有意见,但是,你说的不无道理。” “无论是人,还是危险的扭曲,亦或者是真正的怪物,他们之中总有那么一些种类,擅长营造出一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形象。”她分析道,“这是他们博取信任的常用手段——相比之下,他们比那些博取同情的家伙们更聪明。因为他们也清楚,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只会变得越发冷酷。” “他们懂得‘与时俱进’,这是很可怕的事。” “‘信任’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会一步步设圈套,而他们的猎物也会一个接着一个踩下去。直到一个可以收网的时机——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到这里,辛蒂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难想象那位莫提利先生是那种人。是我把人想得太坏了?” “只能说一切都还不一定。 ”海文摸了摸下巴,“你有注意到,他们的事务所内部的装修吗?” “什么?”辛蒂不明所以。 海文点明了疑点:“他们的窗户。” “他们的窗户有问题。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这种玻璃很好买,只是……”他顿了顿,“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 “他们可能真的在隐瞒什么,就像他们的事务所信息一样。” “总之,回去先查一下那两个名字吧,看看还能找到些什么。” —————————— “他们是我们的事务所创立以来,第一位亲自前来发布委托的客户。” “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怀疑了,还好你反应快。”惩戒鸟松了口气,“不过,蝴蝶先生很会和人类相处,就像刚才的样子那样游有余仞的,一点也不像是马上编出了一个名字的样子。” “不过是一些个人经验形成的记忆而已,小鸟。”亡蝶葬仪整理着手中的委托书,将它们钉在委托板上,“无论是什么物种,只要相处得足够久,也就能自然而然地融入进去。” “这样呀。”惩戒鸟若有所思。 在他的印象里,身边的可都是各种各样的动物们。不过在他身边最久的,也就只有审判鸟和大鸟了。 但能有天启鸟这样的一个新生的兄弟,还有炎雀这样的一个朋友,他还是很高兴自己能有新的家人和朋友。 只不过……人类?他们经常做坏事,怕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吧。 想到这里,惩戒鸟还是觉得,不会和人类打交道,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唔……虽然是第一位顾客,但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惩戒鸟喃喃自语,“但现在没有证据,审判说过的,在这样的状况下,可不能随便指控。” “怎么个不对劲法,小鸟?”亡蝶葬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倾听着他的观点。 “这个……只能算得上是我自己的感觉。”惩戒鸟解释道,“总觉得他们并不是单纯是来委托任务的,而是带着别的目的。” “你说得对,小家伙。”亡蝶葬仪轻笑一声,“他们的确带有别的目的。” “他们的眼神时常东张西望,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纯粹的表现。至于他们的真正目的,很明显——”亡蝶葬仪看向窗外,“他们是来试探我们的。” “那些家伙,最好不要做什么越界的事情!”惩戒鸟的语气带了几分警告,“真是的,人类怎么总是这样!争来争去,互相试探来试探去的,根本没什么意思,可他们却偏偏喜欢这样!”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特殊性吧,小家伙。”亡蝶葬仪这么说着。 在说话间,他已经将所有委托书钉好了。 “但既然是工作,那么我们也没有不做的理由。等魔弹他们回来,我们再讨论工作上的事。” “至于那些人类,只要他们并不越界,那么,他们的轨迹,就还轮不到我们插手。”他冷静地开口。 “虽然我的棺桲只收留无家可归之人,但这里,还有很多位置。” part.89 猎人与猎物 “站住!!” 一抹红色的影子疾驰而上,所经之处,染下了一片又一片血色的痕迹。 “砰——”“砰——”枪口迸发出火光,在寂静的黑夜街巷中炸开一道裂口。 “该死,该死……!” 被追捕的那个猎物着急忙慌地奔跑着,不敢松懈丝毫。 她清楚,一旦自己被猎人逮到,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在此之前,她已经经历过了不止一次的追捕。那群能力并不出众的,甚至在她眼里看来智力多少有点缺陷的人类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的“追捕”对她而言,勉强算得上是这无趣的都市生活中为数不多还可以用来解解闷的事情。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惹到了这种人物。 要是逃不掉的话,她这辈子就真得折在这里,一切真的全完了。 她捂着滴血的小腹,却一下都不敢怠慢。 那家伙呢,那家伙呢?!!她在内心咆哮。 关键时刻那家伙上哪去了?? “唔啊——” 一把斧头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地砸在了她的背上。斧刃像是在砍树那样,深深地嵌入了肉中。剧痛在瞬间达到了顶峰,鲜血横流,一下子浸透了那件蓝色破败的衣衫,粘合了血液与皮肉。 斧头命中的冲击力将她狠狠击倒在地,脸朝下摔得狼狈不堪。许多部位同时传来的疼痛,让她几近散架。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恐怕就是那把斧头没有往自己的脊柱砍——那样绝对会当场要了自己的命。 “跑啊。” 她听到她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女声,她咬牙切齿地吐出接下来的字。 “我让你跑啊。” 她能感受到一只脚踏在了自己背上,用力碾着那儿。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把砍进自己左背的斧头正在慢慢地、慢慢地扭动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响彻了整条街巷。 疼——!!疼啊——!!! 在尖锐的尖叫声中,猎人并没有加快自己的动作,反而故意扩大了扭动的幅度。斧刃左右翻搅着,硬生生将那刀口的皮肉撕扯开更大,更散。 “求求你——求求你——!!”她咳嗽着,狼狈地求饶,“求求你饶了我!!” “呵。”猎人听着这撕心裂肺的,近乎要拼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求饶声,只是发出一声嘲弄的冷笑。 她彻底拔出来插在猎物身上的斧头。听着那悦耳的悲嚎,她心情愉悦,嘴上冷冰冰地开口道:“饶了你?亏你还真他妈敢说得出来。” 她惊恐地瞪大了那对红色的眼睛。 只见猎人扯住她的蓝袍,从地上将她拎起,丝毫不顾那阴影之下疼得扭曲的面容。 她看清了前来追捕她的家伙。 金色的眼球中央竖起了细棱形的瞳孔,那只眼睛真是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鬼。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令蓝袍的猎物止不住地发抖。 “你……你……”她气息微弱,声音断续。 她怎么可能出来? ……也是,那家公司倒了,她自然可以出来——就和自己一样。 栽在这家伙的手里,她是真的要完了。 “瞧瞧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真是晦气。”她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她从不浪费时间等待。而且,她不需要猎物的回应。 猎人重重地将猎物摔在地上,拖着她的长袍,丝毫不顾及地上的碎石和尖锐物是否会对猎物造成新的伤痕,硬是拽出了一道狰狞的痕迹。 “呜呜……” 黑暗的夜空之下,响起了某种动物的叫声。 那是一阵听起来极为悲伤的叫声,它呜咽着,不断接近着。 “它来了,它来了……”猎物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无论如何,她现在拥有了一线生机。只要她的“好狗狗”能出来“捣乱”,她就可以挣脱猎人的掌控,抓住逃跑的机会。 “嘁。”猎人不屑地冷哼一声。 “就算你的狗来了又怎么样。” 她扔下了手中的衣袍。 “你、你要做什么……?”猎物慌乱地看着她。 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猎人背过身去,手中拿着的赫然是方才砍在她背后的斧头。 猎物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她顺着猎人的视线,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不……求求你,别那么做……!”她趴在地上,惊恐万状地求饶。 “嗤——”猎人笑着,与她的面具融为一体。 依旧染着血的斧头,滴淌着一滴又一滴的红,不断朝着猎物走来。 “不不不——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猎人嫌弃地将砍下来的大腿扔到一旁,又再度举起了斧头。 “一只、一只就够了吧,一只就够了吧??” 她嘶吼着,试图爬开,却被猎人拽住了另外一只脚的脚腕。 “求你,我保证不跑,我保证!” “不要,我不要!好疼,好疼!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放心,”猎人低语着,“反正在收容单元里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你就会恢复如初的。” 一面说着,斧头应声而落,尖叫再度划破了夜空。 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猎物,已经连半分挪动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过来,快过来……她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 “别想着挣扎了。”猎人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你真的觉得,你的狗,能斗得过我?” “虚假的狼又怎么可能比得上真狼,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本来我就是来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去的。”猎人蹲下身,拍了拍猎物的脸。 她的余光扫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便起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火铳与锯肉刀。 “呜呜……” 在对立面的街角,红色的“大狼”发出阵阵呜咽,不断朝着这里的方向行进。 “乖乖在那里别动。”猎人说,“如果你不想被我打爆脑袋,或是被你的狗一脚踩成肉饼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说罢,她猛冲上前,气流扬起了她的披风,卷出一道赤色的暗影。 part.90 蓝袍牧童 “小红帽你回来啦……哎哟。” x看着满身斑驳血迹的小红帽雇佣兵,和她左手提着一条狗,右手拖着一个人气势汹汹进门的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两个异想体奄奄一息,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断了气。好在他们是异想体,不然早就在来到这里之前便死于非命。 那些血不是小红帽的,这很容易就能猜得出来。 变红的朋友并非是真正的狼,蓝袍牧童所擅长的也只是嘴上功夫。就算他们两个联手共同进攻,也根本不是小红帽雇佣兵的对手。 更何况,x已经从已知的资料了解过了 他们作为由“原型体”衍生而诞生的“异变体”,明显会在能力上弱于原型——蓝袍牧童在战斗能力上的不足正是最好的证明。 不仅如此,通过信息情报上的比对,也不难看出,尽管某种程度上“异变体”会与“原型体”在外表上有着大抵相似的特征。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甚至是相反的特点。 x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两个异想体,摇了摇头,发出“啧啧”的感叹。 没有被揍成“卵”形态,已然是小红帽雇佣兵所愿意施舍的莫大“仁慈”。 “给你了。”小红帽雇佣兵说着,一把松开了自己的两只手,任由他们“自由落体”。 “……好。”x上前查看。 变红的朋友浑身都是伤,几乎找不到一处好肉。它的外表看上去本就是一条普通的小狗,伤痕累累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和怜爱。好在异想体的恢复速率相比于人类那可谓是相当惊人,稍微进行一些治疗能恢复得更加迅速。 至于蓝袍牧童…… x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形,又抬起自己的视线,有些惊讶且困惑地看向小红帽雇佣兵:“她的腿呢?” “砍了。”小红帽雇佣兵不以为然地回答。 “为什么,她是干了什么坏事,惹到你了?” “哼。”雇佣兵冷哼一声,“如果你不想让放在一边的猎物逃跑,最好的方法就是砍去猎物的双腿,或者是四肢,让他们没法跑。” “你不知道吧,小鬼。在外面,有一种叫作‘鼬’的动物,它们以老鼠为食,而且它们也会储存食物。”小红帽雇佣兵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她突然这么对x说道,“你知道它们是怎么储存食物的?” “不知道。”x摇头,又猜测性地说道,“把它们的脚吃掉?” “脑子还算不错。”小红帽雇佣兵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记住了,小鬼,这东西你迟早有一天要用得上,无论你以后敢不敢。” “还有什么事就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小红帽双手环胸,说道。 “听说事务所又多了一批委托,你能去看看吗?”x深知佣兵的时间宝贵,他并没有做出思考,反应迅速地向她询问道。 “行。”主管的问题就是命令,她当然不会再作其他回答。话音未落,小红帽雇佣兵留下的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背影。 “……唉。”x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异想体,叹了一口气。 “主管?你好?” 一个看起来血肉模糊的身影轻轻地顶开了办公室的门,朝里面东张西望。 “来得正好,‘一无’。”x冲着前来此处的异想体招招手,“帮我把他们搬到收容单元里面去吧。” “主管!”“一无所有”稍作变化,从原本的“四足”站立变作“二足”,轻轻松松地扛起来两只异想体。 “好孩子,走吧,麻烦你了。” —————————— 疼……好疼…… 蓝袍牧童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又是这个地方……她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以手臂覆住双眼,暂时遮蔽住了那阴暗的光,以及那熟悉却恼人的装潢。 她的两条大腿缺口被绷带紧紧包裹,而她的那两条被剁下来的残肢,就摆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眼前。 “他妈的……”蓝袍牧童咬牙切齿地怒骂出声。 自己的原型体,就算能离开那座“破监狱”,也还是可以为了钱做人类的狗。 她真是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还能被抓回这里来。她更没有想过,抓她回来的居然还是她的原型体。 说实话,她不太理解。 她听外面的无数人都说过,脑叶公司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看来这句话根本就是在骗人。 真是可笑,连她自己也觉得可笑。满口谎言的蓝袍牧童,从来都只有骗人的份,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他人所欺骗。 收容单元的大门突然打开,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你还好么?”她听到有人这么说,明显是对她说的。 蓝袍牧童放下手臂,重新适应了一番那刺眼的光线,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一个人类,年纪也没大到哪里去,看着就嫩。 不对。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不太对头的感觉。不对劲。 那种感觉……不知应该如何形容。总感觉,他的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吸引着她将他开膛破肚,又在警告她最好不要那么做。 就像是眼前摆着一块鲜美可口的蛋糕,却又散发着毒药的味道。 蓝袍牧童眯缝起眼睛,她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我很好。”她回答,“好得不得了。” “这种情况没必要再说假话了吧?”他耸了耸肩,不断往前靠近。 “听说你很了解其他异想体还有公司内部的情报,是这样的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和针筒。 哈。熟悉的工作流程,只不过和过去有点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我无所不知。” “嗯。”他点点头,将药抽进针筒内,又按压出其中的空气。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道,一边将药注入了蓝袍牧童的体内。 针孔带来的疼痛和断肢之苦相比远远微不足道。 “你是个大人物。”蓝袍牧童回答。 那个人点了点头,说:“应该算是吧。” 待注射完毕后,那人起身,收拾好了空荡荡的针管和药瓶。 “虽然大差不差,但总归还是在说谎。”他在临走前这么说,“这样子说话很麻烦,我希望你能最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说些真话,不然真的很麻烦,因为工作笔记不好写。” “啊,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刚来到这里,还不太熟悉,需要一个收集情报的时间。” “还有,我是x,是这里的主管哦。”他笑了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再见啦。” ……他刚才说了啥?蓝袍牧童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家伙自顾自地离开。 part.91 都市中的魔法少女 “以爱与正义之名,魔法少女?——闪亮登场!” 路过街道旁的一家彩电商店,橱窗里的电视机显示着一个粉中带蓝的美丽身影。 方才只是来买些酒水的亡蝶葬仪路过这里,便立刻停下了脚步,驻足原地。 “……”他沉默着,看完了一整段关于“魔法少女”的电视内容。 电视机中的女孩,展露着甜美自信的笑容,得体大方又充满元气地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背景的音乐中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声狂热粉丝的尖叫与高呼。 “‘魔法少女’……‘都市偶像’……”亡蝶葬仪摸了摸下巴,口中喃喃自语着,“原来憎恶皇后小姐,最近如此之长的时间以来都不曾回到事务所一趟,是因为参加了这样的活动吗?” “……看来,这个情况有必要向主管说明一下情况了。” —————————— “啊?!” 在得知了魔法少女在都市的情况时,x吓得手中的易拉罐差点拿不稳,汽水险些洒了他一身。 他剧烈地咳嗽几声之后,抓着信件仔细瞧了好几眼。在确定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之后,他就更加无法冷静下来了。 “啊这……”x呆滞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在办公桌前无奈地扶额。 他当初对那群外派的异想体们说过的,让他们在外行事时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不要让自己成为“威胁”,从而招致更多麻烦。 他们的确做得很好。就连红舞鞋与歌唱机这样有着不正常的早出晚归在外“狩猎”的异想体,现如今也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但他从最开始根本就没往这个方面想过!完全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虽然憎恶皇后小姐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适合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大展拳脚,但毕竟l公司是能源公司,才不是娱乐公司!那可是一点相关经验也没有,根本做不了后方保障。 万一被外面的人骗了怎么办? 而且,万一哪天异想体的身份被察觉…… “啧……”x不知道那样的状况应该怎么接着往下想。 要把她召回公司么? ……不行,现在以憎恶皇后的影响力,一旦把她召回,她的突然消失也一定会在外界引发轩然大波。这不是什么好方法。 也是自己当时的考虑不周……x揉了揉眉心。他也没有预料到,在如今的都市,“魔法少女”会有着如此之高的热度与人气啊…… “pansy,你懂不懂这个啊。”x满面愁容地抱住pansy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可是人类,一定更懂这些东西。 “这个……”在x期待的目光中,pansy也是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追星,主管,所以我一点也不懂关于这方面的情况。” “那怎么办……” 就在x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的同时,一罪与百善拿起了桌上的信件,细细阅读。 “我想,从目前来,我们所知道的仅仅只是憎恶皇后现如今在外界有着不俗的影响力与人气,并且她已经在公开场合亮相了一段时间这些信息。”一罪与百善说道,“那么孩子,我们或许应该要知道更多信息,才能更好地为接下来的局势做准备。” “知道……更多?”x歪头。 “对噢,”pansy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我不追星,但是,一般那些明星哪怕是出道了短短几个星期,除了一些被藏得很严实的东西,生平差不多都被扒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主管你看,憎恶皇后到现在都还有着超高的人气,那么大概是没有什么负面消息的。这也不就说明了,真正禁忌的事情还没被他人所知么?” 一罪与百善在一旁认同地点头。 “现下憎恶皇后尚未有任何风险,我想,这背后,或许还有其他因素的影响。”一罪与百善点头,“这一切或许依旧还在你的掌控当中。” x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她现在不应该是和人类的公司有合作吗,为什么还……?” 一罪与百善微微一笑,道:“这或许就要由你亲自去探索了,孩子。” “……啊……”x虽然仍有疑惑,但他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也许,将憎恶皇后小姐送上公众视野的那位,也是我们的人……?” 一罪与百善没有言语,只是在无声鼓励x有着自己的猜测。 他不会将所有答案都告诉他,他应该保留思考的空间给这个孩子。 “不对,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么做。”x这么说道,他一边思考一边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等等。x灵光一闪。 有这种能耐的人……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x的脑海当中。 有这种能耐的“人”,或许外面还真有一个。 —————————— “谢谢大家的支持~!” 活泼俏皮的魔法少女立于舞台之上,热情洋溢地朝着四周的观众挥手。 “让我们下次再见~!” 结束了一场演出的憎恶皇后回到了后台的休息室。她刚刚推开门,便看到那里面比平时多了一个人。 “哟呼——碧蓝新星大人!”她上前去与对方打了个招呼,“今天你怎么亲自来到这里了?”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祂开门见山地回答道,“现在必须回到l事务所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憎恶皇后迅速从方才演出的余韵之中脱离,进入了严肃的状态。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碧蓝新星看着她转变得如此之快的神情,不禁抬手扶额。很明显,眼前的异想体同自己一样,都忘了一件不该忘记的事。 “难道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曾忘记了何事?” “忘记了什么?”憎恶皇后茫然道。 看着她的表情,碧蓝新星表示,一切都在祂的意料之中。 倘若自己还记得的话,也不至于等到今天被问起,才想起来自己未曾向主管汇报过此事。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会因此而感到一些负面情绪……想到这,碧蓝新星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心虚。祂曾在最初同主管立下约定,告诫过他切莫辜负自己的信任,现在看来,倒却是祂违背在先了……. 憎恶皇后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很快,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碧蓝新星所提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说得对!我也忘记了!”她的神情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尴尬。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part.93 不对劲的书 “大致的意思我是明白的。”x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你们想做的事情,我也能理解。主要是,我也没想到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里,x露出烦恼的表情。 “我听说有的人类挺可怕的,经常会因为狂热到癫狂的崇拜而做出不少难以理解的怪事。” “我倒是不担心你们摆平不了,而是……”x顿了顿,“而是因为那些人类导致引火上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主管。”憎恶皇后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用最合适的方式与人类相处的,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添麻烦倒不至于……” “我们自有分寸。”碧蓝新星附和着说,“这次是我的疏忽,但接下来,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也没那么严重……” x连忙摆手,试图让他们别再往这个路子接下来说了。 他本身也没有太在意碧蓝新星与憎恶皇后是否向他汇报他们在外界以新的身份进行额外的行动,倒不如说,他其实觉得这一切倒还不错。 比起这些,他担忧的是高度影响力为异想体们带来的困扰。 什么“私生”啊,什么“黑粉”啊……x通过往日员工遗留在公司内部的几本娱乐花边杂志恶补到了这些内容。 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怕! 碧蓝新星洞察人心,x肯定还是比较放心祂。但憎恶皇后……她可还只是个少女啊!她还不能接触那么肮脏的人类社会! “碧蓝新星,既然当初是你邀请人家的,我希望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做到一个经纪人的责任。”x无意识道。 “自然,主管。”碧蓝新星郑重道。 “那我就交代这么多了。照顾好憎恶,还有……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x接下来突然放低了声音,“顺带一提,我也想看博爱酱唱歌。” “主管?”憎恶皇后听清了x的言语,脸瞬间变得通红,好像一颗草莓香草冰激淋球。 —————————— 不对劲。 ang皱眉。 此时的她依旧坐在她的馆长专属位上,翻看着手里新“入手”的书籍。 她看了这么多由人变成的书,除了了解都市现在的境况外,也对人类的物种丰富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她本以为她手底下的这群人,无论是过去在l公司作为sephirah们的指定司书,还是那群“员工”,已经是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现在看来…… 她长叹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继续看下去。 “……啧。”她不耐烦地从椅子上起身。 看来,经由指定邀请函邀请的来宾,即便是几只“耗子”也有点价值。 而普通邀请函,虽说其中也不乏能力高强的能人志士前来应邀,但是更多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一群没有价值的蠢货,那些空洞的脑壳里装的净是些没用的东西。 她的图书馆才不是什么废旧书籍回收中心。 “rnd,”她吩咐道,“把那些书都收走,该分类了。” “呃……你不是还没看完吗,怎么今天这就……”rnd有些不确定地说,“怎么了,馆长大人,今天……心情不太好?” ang的语气决绝:“不,只想不想再看垃圾而已。” “嚯。”rnd不禁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平日里云淡风轻的馆长有这样的评价。 待ang离开了之后,他上前去收起那些书,并翻开看了几眼。 “……” rnd一边翻看着里面的内容,一边露出了相当精彩的表情。 “真是活久见!”他“赞叹”道,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又去翻另外一本。 “哟,”他对这本书里的内容啧啧称奇,“这位更是重量级!” 也难怪ang看不下去,这样的书对她而言的确太没有营养了。 “博爱酱——!!!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为了你,我染上了疯狂……” 一般发癫,对rnd而言微不足道,对ang或许有所影响。但他只是将这些话当做乐子来看,匆匆看完了几篇样式各不同的文案之后,他便继续往后翻下一页。 “博爱酱可爱捏~好想要【censored】【censored】【censored】~” rnd刚才还乐呵呵的表情当场就变了。 这对青少年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尤其是对于他们还涉世未深的馆长来说。 也难怪她看不下去,并评价这是“垃圾”——这都是谁的黄色废料啊!!也太露骨了吧! rnd不禁皱起眉头,但作为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熟成年人,他见过不少大场面。于是,他继续往下再翻了一页,看看接下来后面还藏着什么“宝贝”。 “【censored】~!”“【censored】!!”“【censored】!!!” “妈呀。” 狂热的、不堪入目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语句在书页上纵横肆虐,rnd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合上了书本。 也不能说看不懂,但依旧感觉相当震撼。 还好,还好,ang并没有往下翻。他不禁为方才ang及时放下了这些书而感到庆幸。 rnd虽然了解不多,但也能确定这些书到底来自一些什么样的人。 那些人追捧的对象是“人”,但他们如此狂热的态度,硬生生地将“人”营造成了“神”。 他们如痴如醉地追随着他们的“神”,不惜一切代价地把他们的“神”供奉上高位。 “神”的情绪会牵动他们,“神”的“恩赐”对于他们而言远远比天更大……对于他们而言,“神”是他们的一切,是值得他们可以将身心全部交付的存在。 他们的心是“神”的居所,也迫切地希冀着“神”的心中只有他们,甚至是只有他们自己…… 那对于rnd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回忆,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好回忆。 他匆匆将书本们收拾起来,一本又一本地码放好,搁置在一旁,又到边上去摞起其他书。等书本全部收拾整齐后,他便开始了他作为“图书搬运工”的工作。 不知道其他司书看到了这些会是什么反应……?他可不敢把这些交到姑娘们的手里,不过,换作是yesod那家伙,绝对会迅速地将这本书给砸穿吧…… part.94 好消息 “叮铃铃——” “您好,这里是青金石事务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维拉娜接起了电话。 “是我,拉娜……”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年长女性的声音。她的声音听来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妈妈?”维拉娜的心立马被揪了起来,她讶异道,“你怎么会打到事务所这里来,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没有,拉娜,别害怕。”维拉娜的母亲连忙解释道,“你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我怕你接不到电话,所以才用这个方式。” “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拉娜。”她说道,“这是最近对我们来说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嗯。”维拉娜回应了一声,听着母亲继续说下去,“什么?” 维拉娜目瞪口呆,连手中还在处理文书的笔都没握稳,不慎掉在纸页上,在上面画了几笔。 她顾不得手中的工作了,再三确认道:“真、真的吗……妈妈?”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做得到。”维拉娜难以置信地喃喃着,“知道是谁做的吗?是谁那么强大?” “不知道。但是,你爸爸终于可以回家了。”维拉娜的母亲在这瞬间潸然泪下,“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拉娜。” “你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可以带着你们事务所的人一起,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好。”维拉娜应着母亲的话。 过了许久,电话宣布挂断。维拉娜猛吸一口气,又将它们吐得一干二净。 那把悬在她和她的家庭之上的那把利剑,现如今被完全折断了。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去做的,但是……维拉娜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但是,能够彻底落下喘息的心,危机解决,不用再因此担惊受怕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维拉娜最终还是没能拦住自己汹涌的眼泪。 自从家庭的变故发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只有无能者,才会在最要紧的关头利用泪水博取最后的生机。因为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依靠,他们所能寄托的就是那一点点人性与良知的显现。 “姐!姐!”卢克风风火火闯进了办公室。 维拉娜赶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但依旧来不及掩去那被搅乱的泪痕和发红的眼眶。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镇定自若,哪怕她也清楚,卢克这小子能看得出来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卢克看着维拉娜的泪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姐……?” “没事。”维拉娜摆手,声音却是沙哑的,“说吧,什么事。” 卢克把一份报纸递上前,头条的位置上赫然列着——“卜劳恩集团董事长遇刺身亡,凶手不知所踪”的标题。 “我已经知道了。”维拉娜微笑道。 “啊。”卢卡恍然大悟。他不再拘谨,声音也逐渐激动起来,“姐,你可以回家了。” “是啊。”维拉娜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双眼。 “我可以回家了……” —————————— “啥?”海文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 “真死了?”他不相信地问,“人真没了?他们怎么做到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辛蒂也是一脸诧异,甚至还有几分慌乱的情绪。 “那个卜劳恩虽然是明面上的身份是集团的董事长,但实际上私底下知道他在真正是干什么的人,也都知道他是个多么难搞的家伙。”海文说着,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比我们顶尖的事务所,甚至是四协会都没有得过手,那群家伙到底怎么可能——!”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最好不要是一群怪物! “我们甚至只付了那么一点钱,他们居然还真的做到了这件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两位同事抓狂的爱因思这个时候也终于发话了,“现在我们该拿那份委托书怎么办?交,还是不交?” “不能交!”海文与辛蒂异口同声道。 “也是老板信任我们,才敢把委托安排的工作交给我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我们的事务所接过这样的一桩委托。”辛蒂稍微冷静了下来,分析道,“现在我们要是提交了委托,就算不见报,也必然会在圈子里引起不小的轰动。那必然会将青金石推上风口浪尖,还会招来卜劳恩残党的复仇,我们不能引火上身。” “尤其是在老板还与卜劳恩还有着纠葛的情况下。” “那好吧。”爱因思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海文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我们得去和l事务所的人说清楚,而老板那里……恐怕我们也得去做个解释。” —————————— “最近的事情怎么那么多!” 惩戒鸟有些着急地在魔弹射手身边盘旋着。 “魔弹射手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个委托就能引起人类的注意?我们这次动的莫非是什么大人物?” “别慌张,小家伙。”炎雀与惩戒鸟相比,态度倒是轻松了不少,“如你所见,他们不是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么?” “要说魔弹的手段也真是厉害,千里之外就能悄无声息地要人性命,真是令人惊叹。” “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类。”魔弹射手纠正了炎雀句子当中的不严谨之处。 “哦?不是一般的人类?”小红帽雇佣兵突然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现在的人类不同于过去,他们热衷于改变自身。”魔弹射手回答,“物理层面。”他又补充道。 “事实证明,无论他们如何耗费时间和精力改造自己,他们依然会有所疏忽,不会将自己武装得完全面面俱到,进而,他们会留下弱点。” “而那些弱点,不同于大多数——它们虽然很难察觉,但那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魔弹射手沉着冷静地解析着,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在恶魔充满了魔力的子弹面前,夺取人的性命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 更别说离开了公司,他再也不用抑制自己的力量…… 法阵悄无声息地展开,扩散,然后,一道蓝光飞驰而去,贯穿了钢铁的外壳与人类的肉体。 子弹途径的创口,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并沿着血管与神经不断蔓延。 恶魔会腐蚀人的肉体与内心,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魔弹射手的方式悄无声息,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察觉。”亡蝶葬仪冷静道,“所以,你可以放下心来,小鸟。” “好、好吧。”惩戒鸟徐徐飞落在自己的树杈上,稳稳站好。 “接下来,我想我们应该静观其变。”炎雀放下了报纸,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既然能引起人类的重视,那这份委托书,说不定可不止有表面这么简单。” part.96 一个解释 “你们的意思是……这是他们做到了这些?” 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像被老师抓到了的学生一般站姿笔挺,但却又将脑袋沉沉低下的两个收尾人,维拉娜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应该说些什么好。 “做中间商”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多事务所都做过这样的事,这件事起初也得到了她的默许,她当然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维拉娜也知道海文与辛蒂所担忧的也不是这件事。他们真正担忧的,是青金石会在未来被卷入后续的浑水当中。 那还不是他们现在淌得起的。 看来,他们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实际上也将她的话放进了心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若不是因为这一次破例,或许还不会“违反规定”。 维拉娜最初只是希望自己的事务所能够真刀真枪地打出自己的业绩,因此才限制了这一行为。将那些难缠的委托交给其他事务所或许的确能足不出户就能赚到些许报酬,但实实在在的能力,或许才是一个收尾人能牢牢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她也并非如此固执。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转单”这样的行为未必不可。 “没错。”辛蒂有些慌张。她收集过那么多情报,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行了,”维拉娜叹了口气,“你们都把头抬起来。” 他俩有些心虚地抬起头,眼神时不时地避开维拉娜的视线。 “我没有要说你们的意思,这件事其实我也不太好评价……”维拉娜摸了摸下巴,思考道。 “但有一点还是值得说明——我的确不太提倡转交委托给其他事务所,毕竟那么长时间以来,青金石的声望都是由我们一手打出来的。而你们,当然也包括我,都在这样真刀真枪的实战当中步步升迁,成为了如今等阶的收尾人。” “这是为了让你们有能力,至少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你们不会像过去的我一样,连保护自己的手段和能力也没有。” “青金石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太深厚的背景,我们就只能靠自己这双手做点什么在这座城市之中立足。这就是我的理由。” 维拉娜的一番苦口婆心,让两位收尾人更加心虚不已。要是就因为这一次的选择,让事务所栽在这里,这简直是滔天的罪过!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把这项工作交给你们,你们向来做的很好。”维拉娜表达出了自己的赞许,“只是,这一次……的确出乎了我的预料。” 原本稍微松下了一口气的两人,在听到转折的话语之后,又再度绷起了神经。 他们一同共事如此之久的时间,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个什么性格吗? 维拉娜不是那种粗人,她教训人从来不带脏字,并且往往以道理与辩论从中取胜。 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在未来,倘若维拉娜成为了孩子的母亲,她的孩子大抵受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教育…… “无论是与我们在同等阶位的摆锤、撞钟,还是柯柯罗、红石工坊,大多也将刺杀卜劳恩的委托书搁置了下来。甚至,有人曾经委托四协会暗杀他,也都以失败告终。”维拉娜继续道,“但l事务所,他们刚刚在巢中立足不过数月的一家新事务所,竟然达成了这项委托,并且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击杀。” 原来她不是要接着再训话了……听完了维拉娜接下来的话之后,海文与辛蒂心中的石头又一次落了地。 “但是他们的的确确做到了。”海文附和着,“就算再怎么怀疑,也就只有这群刚来这里的‘新人’,对这里的境况尚且还一窍不通,才敢做出那么大胆的事。” “我们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接了这个活,还直接往前冲……”辛蒂不禁扶额。也不知道在他们的眼中,这桩委托难道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难度还简简单单的刺杀而已吗? “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如果事情瞒不住了……我们要面对的后果可不是能承担得住的。” “这不是你们该担忧的。”维拉娜冷静道,“这件事我能摆平。卜劳恩死去而燃起的火焰,还烧不到青金石这里来。” “老板有手段?” 维拉娜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她只是继续地说下去,娓娓道来了一些其他话语。 “卜劳恩的‘共生甲壳’——那是一种特殊的机械金属科技,就像是一种施放在人表面的“寄生虫”,它们会“扎根”于使用者的表皮,并形成一层“护甲”,并让他们得到一种可以发生机械形变的能力。” “共生甲壳一直以来都以高强度的攻击性与防御性闻名,而在他身上的那副甲壳,是最与他适配而且能力最强的一副。” “就像是能为宿主带来极大好处的寄生虫,因为那副甲壳,他几乎无坚不摧——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坚不摧。而那些试图刺杀他的人,也如各位所见,他们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这样强大的科技加持下,如果他的势力再强大下去,或许真有一天,他就能跻身翼的行列。” “如今他已经死了,那么这些话与你们说也无妨。”维拉娜顿了顿,“共生甲壳的项目,原本就是由我的父亲出资且亲自参与研究的。” “啊?”海文与辛蒂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这恰恰说明了,彭卡洛斯,也就是我家为什么会开始日渐衰落,而我也为什么会离开家来做收尾人这一行。” “卜劳恩卷走了我父亲的研究,还有他的人。他强迫我父亲继续做那项研究,直到后来共生甲壳问世。” “家中失去了主心骨,若不是靠着我几位叔叔扛下了公司还吊着口气,彭卡洛斯家的其他人都得离开巢,从此居无定所。” “以卜劳恩的行事手段,他会在未来察觉到我父亲不再具有利用价值之后杀掉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好在,他死了。” “的确,他的死确实称得上是一件好事。”辛蒂表示认同,“现有的情报虽然还有待商榷,不过,据说要养出一副能用的‘甲壳’,往少了说也得要大两位数的人命。”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偶尔出现的英雄主义也的确大快人心。 只不过…… “……”维拉娜沉默了一瞬。 关于l事务所,还有着太多的谜团。比起现在卜劳恩的事,她更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我们需要准备好足够的酬金,”维拉娜突然开口,“就当这个委托是我们下达的便好。除此之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刺杀卜劳恩的人是谁。” “好的老板!” “无论如何,接下来,我们都有必要去拜访那群‘邻居’了。” 维拉娜看着对面街道上看不清内里的店面,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part.97 合作邀请 “来到事务所的人越来越多了。” 魔弹射手一手放下手中的报纸,一手拿下嘴边叼着的烟斗,吐出一团烟圈,又再度将它放回了嘴边。 窗外清晰可见,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群人正在整齐地往这里过来。 “是青金石的人。”惩戒鸟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的两位熟悉的家伙,“他们就是这一次任务的委托人,现在过来,应该是来说委托的事情。” “你是说那个‘了不得’的委托?”魔弹射手发出一声冷笑。在他手中的报纸,关于某个目标的死亡依旧被报社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大致上,报纸说清楚了此人的特殊性。一种新“奇点”的关键人物突然死亡,对于所有涵盖在内或明或暗的涉事人员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至于那些影响所带来的反馈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那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魔弹射手被黑雾包裹的脑袋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若是他的眼神不变,很难看得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但在惩戒鸟眼中看来,魔弹射手此时此刻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却总是觉得他在想着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你就打算这么见人吗?”惩戒鸟有些好奇地指了指他的脑袋。 那团黑雾像火焰一般,在空气中跃动着。 “这副模样有何不可。”魔弹射手完全不以为意,“若是忧虑关于是否‘暴露’的问题,我想,以我这副模样的程度,在人群中随意走动倒是也不成问题。” “为什么?”小鸟歪头,表示自己并不理解其中的缘由。 他向来记得主管的嘱托和交代,同时,他也不想被人类们轻视和排斥,在外如果没有特别特殊的状况,也是老老实实地以人类的模样在外面活动着。 人类不会飞,这一点对习惯了天空与飞翔的惩戒鸟来说是个不小的缺点。 倒也不是说人类状态下的惩戒鸟不会飞。相反,即便是人类的模样,小小的鸟儿也能同往常那样在天空中来去自如。 只是,要在人群当中“演戏”,真的好不习惯…… 但魔弹射手能如此自信自若,想必的确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是方法。 在惩戒鸟充斥着求知欲的目光当中,魔弹射手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嘴边的烟斗放回了桌上。 “主管只是因为常年深居于地下深处,且无法探知到外界的诸多信息。除了他那或真或假的梦境,他所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也只是通过我们带去的信息。” 魔弹射手认真地解释,而惩戒鸟也坐直了身子,听得相当认真。 “他并不了解现在的都市之中,所谓的‘人类’,还是否是他印象当中所认知的人类。” “这是什么意思?” “想必你也知道什么叫‘扭曲’了,小家伙。就像你现在样貌虽然与你原本的模样大相径庭,但你依旧是你——一只小鸟。而那些被称作‘扭曲’的人类也是如此,他们依旧是人类。” “这么说,原来它们并不是‘怪物’?”惩戒鸟大惊。 魔弹射手藏在黑雾底下的眉头轻轻一挑,看这反应,感觉小家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干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么,既然已经存在了看起来并不像人的人类,那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伪装的必要了。” “欸?”惩戒鸟不懂,但大受震撼,“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你恐怕不行。”魔弹射手的话像是一瓢冷水,将小鸟浇成了落汤鸡,“你的原型并非人形,而且万一真被人盯上,我们可能也救不了你。” “l公司崩毁之后,外界的不少人都在试图收集异想体,其中也不乏‘翼’公司的势力。并且,在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想要重新拾起l公司的老本行。” “你知道最容易遭殃的是哪种异想体吗?”魔弹射手话锋一转,他这么问惩戒鸟,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不知道。”惩戒鸟摇了摇脑袋。那么多异想体在公司里,好像也分不出来谁更加“引人注目”。 “02。”魔弹射手戏谑地看着小家伙,冷漠地吐出两个数字。 “哼,太坏了!”小家伙对此感到愤愤不平,“人类总是这样!” 动物比人好处理得多。 就算是有神智的动物,那又如何,只要进了笼子,带上了枷锁,也就只能任人摆布。 作为一只小鸟,惩戒鸟不会不知道,被人关在笼子里是什么感觉。 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然而,门始终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惩戒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段路有这么长吗? “我回来了。”恰逢此时,亡蝶葬仪推门而入。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不明物体将白色的袋子染得通红,红到了发黑的程度。 这样子颜色“鲜艳”的东西被这位平日里只有黑白二色的“人”拎在手中,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惩戒鸟看了看亡蝶葬仪那张丝毫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的脸,又看了看他背后的那群来自青金石事务所的人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要先说点什么。 “还带了朋友回来?”魔弹射手倒是从容地从沙发椅上站起身子,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并没有在乎那其中的几个人类在看到他这个怪异的脑袋时,脸上露出的讶异神情。 站在亡蝶葬仪身边的维拉娜还算冷静,毕竟,她见过很多长相怪异的人。像魔弹射手这样的类型,甚至还是其中魅力值在线上的一位。 “是我们的客户,”亡蝶葬仪点头应答着魔弹射手,“先让人家进来吧。” 魔弹射手冷冷地看了几眼青金石事务所的几位:“进来吧。” “好。”维拉娜点头示意,带着她身后的几个人,跟随着亡蝶葬仪一起一同入内。 —————————— 事务所虽然开在街道边上,但这里并不算小。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之前的那位古董店的店主,为了消遣特地盘下了两家店,并且打通了它们。 总而言之,就是省事多了。 “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结清之前委托的报酬。”维拉娜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说完,她伸出手将准备好的卡取出,推至异想体们的面前。 “这里面有五千万眼,请收好。” “五千万?”亡蝶葬仪发出了疑问。 在场的异想体们并没有接收下那些“报酬”。 红舞鞋与歌唱机现在指不定在哪条巷子里闲逛,炎雀和小红帽雇佣兵还没有那么早时间回来,魔弹射手平日里就不太爱搭理人类,惩戒鸟则是平日里缺乏如何正常与人类沟通交流的经验,对自己的语言运用能力还不太自信,唯恐说错了话。 也就是说,现在在场的,只有亡蝶葬仪是最懂得与人类打交道的。 魔弹射手一如既往地手持烟斗,尽管他现在不抽,但时不时摩挲两下已然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惩戒鸟只是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观察着亡蝶葬仪是怎么样和人类谈话的。 就像在过去时候那样,小小的小鸟会悄悄地记下来这些东西,等到回去再告诉审判鸟和大鸟。 “据我所知,青金石交付给我们的委托,即便是总量加起来,报酬也并不值五千万。”亡蝶葬仪说。 “我知道。”维拉娜点头,“相信l事务所的诸位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了,在这里,我不再做过多赘述。这其中抛却其余委托以外所结算的报酬,均算作在那桩委托之内。” “事实上,这些钱买那样的一条命,或许还不够。”维拉娜苦笑道,“你们若是知道了卜劳恩的身价,想必会觉得这些报酬的确是算得少了。” “既然您这么说,那么我们也不推辞了。” 异想体们向来不在乎委托的多少,有事情做总比无所事事来得好。所谓的报酬,就当是个形式,只要有支付,便算是达成了一个流程。 而像小红帽雇佣兵、红舞鞋、歌唱机他们这样在某种程度上“崇尚”极端与暴力的异想体,接活多是为了泄欲。尤其是小红帽,在她心中的执念是终究无法依靠委托的“代餐”对象来消解的。 她总会回去,去找那只狼,狠狠地与它打上一架。然后再满身挂彩地回来,安分上一段时间。 “你们能够解决这样的人物,属实是令人惊叹。”维拉娜客套性地夸赞道,“话说回来,你们可还是外地人,应该不太清楚j巢当地的情况?” “没错。”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亡蝶葬仪大大方方地回答,态度从容又优雅。 “我们刚来到此处不过数月,虽然这时间不算短,但还是对于j巢本地的一些资讯信息还不是很了解。” “就比如这一次,我们一样也不曾意识到,这次的任务目标有着什么样的特殊性。” “那么,女士,我能否询问关于此次委托的目标人物卜劳恩,可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您愿意支付如此高额的酬金?” “他权势滔天,树敌众多,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多。如此之多的无辜者被迫沦为了丧失人权的试验品,也的确是为外人所不齿的诸多要素之一。”维拉娜解释,“奈何他实力太过强硬,无人能夺他首级,就连协会的收尾人也对他感到一筹莫展。久而久之,他也愈发猖獗。” “于公如此,于私,自然是我与他之间也有仇恨。”说到这里,维拉娜就停止了她的发言。 亡蝶葬仪了然。他并没有选择再追问下去,即便他也知晓,其背后或许还藏有其他故事。 “那么,作为委托人,想必我有权利知晓其中的细节。”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指令,辛蒂已经准备好了工作笔记,就等着亡蝶葬仪开口。 魔弹射手那对发着淡淡蓝光的眼睛轻微弯起——他在笑。这很显然地说明,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幕。 亡蝶葬仪从来都没有提前准备说辞,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面不改色,好似他其实私下里准备好了一切。 “当然可以,请说。”他伸出手,示意维拉娜发问。 “卜劳恩是怎么死的?” “特殊质地的子弹,射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外壳,直线贯穿。”魔弹射手在这时突然开口,直接加入了这场对话。 “……好。那么,既然是子弹,为何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子弹又是从哪里发射的?” “神奇的子弹可以无论何时何地地发射,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它会像一颗流星,匆匆地夺取人的性命,然后匆匆地离开。” 辛蒂一边记下了魔弹射手的话,一边时不时地皱起了眉头。 枪械在都市,也算不上什么特别有特色的武器。不仅如此,枪械因为上层的管控,造价不菲之外,子弹的补给也是个问题。所以逐渐的,使用枪械的人越发变少。 而如此特殊的枪械,流星一样的子弹,她前所未闻。 就差说那是“魔法”了…… “完成那项委托的人,是您吗,先生。”维拉娜看着魔弹射手,“请问如何称呼?” “狄弗莱修(der freischutz)。”魔弹射手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他完全不需要亡蝶葬仪现场为他编一个名字,就好像他一直有着这样的一个名字一样。 “很荣幸认识您,狄弗莱修先生。”维拉娜伸出手。 魔弹射手回握,一言不发。 “还有什么想问的?”他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维拉娜深吸一口气,像是立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请问,贵事务所有考虑合作的对象么?” “合作……” 显然,这是一份“邀请”。 “你们帮我解决一个难题,我维拉娜·彭卡洛斯单靠那些报酬实在觉得无以为报。”她郑重道,“我希望在你们的工作当中,也能为诸位提供应有的帮助。” “……” 魔弹射手与亡蝶葬仪彼此对视一眼,又一同看了一眼在一边装“透明人”的小鸟。 小鸟迅速摇了摇头,表示这个不是自己做决定的。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自然也希望,在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位‘朋友’。”亡蝶葬仪微笑道。 维拉娜起初并没有做好l事务所的人会如此好说话的准备,她如释重负地握住亡蝶葬仪的手。 “那就这么说好了,先生们,期待我们今后的合作。” —————————— “以后要是再有人类来,我还是在一旁装小鸟算了!”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体验这种境况的时候了。 好尴尬……他可算是能理解当时憎恶皇后坐立不安的感受了。 虽然自己也在边上稍微听上了一些话……但是真的好难受! “可以。”魔弹射手提示道,“不过,最好先藏好你肚子上的那张嘴。” 小家伙顿时泄了气。 “你也别逗他了,魔弹。”亡蝶葬仪咽下口中的那团奇怪的食物,道,“你们也想来一点吗?这个的味道还不错。” “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但是很好吃,我喜欢这个味道。”亡蝶葬仪回答,“在后巷,有不少人推荐它。” “甜的,还有一股酒的香气。” 听完这个描述,感觉亡蝶葬仪不喜欢都不行。蝴蝶的天性使得他很容易被这两种味道的东西吸引,更何况,这一次是将两种味道融合在了一起。 “不、不用了,谢谢。”小鸟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婉拒了他。 “好吧。”亡蝶葬仪也不强求。他继续叉起了袋子里看起来像是肉块一样的红色不明物体,继续放进了口中。 “对了,今天的报告,可别忘记提交给主管。别像他们一样,再度忘记了。” part.98 抛却过去,拥抱新生 “来吧,加入我的族群,亲爱的pansy doll……” “舍去虚幻的希望,忘却人类的皮囊……” —————————— 作为一位在某种程度上不会再死去的人类,你将要面对的是? “重回故里”,继续着那些糟糕的工作,并且得到比以往更加频繁的皮肉之苦……除此之外,还要时刻提防着异想体的蛊惑、引诱,还有突然暴起的袭击……等等,诸如此类。 尽管pansy明白自己已然对于这样的工作已经感到了麻木——毕竟,换作是图书馆,她也要上战场去送死。没死就是命好,死了的话,馆长她还会将自己复活,然后继续等待下一场接待。 没有ang的旨意,pansy就不会死去。这也就意味着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命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而是在真正意义上把握在了他人的手中。 但她还是希望,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想要离开这里,去做回一个普通人,安安静静地过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人生。 现在看来,这一切完完全全就是奢望……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或者说,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好在这里现在的主管x是个随性而且相当“善解人意”的家伙。虽然走不开,但在他的准许和异想体的帮助之下,pansy依旧可以通过信件与家人联系。 这是在这里如此之久的时间以来,为数不多可以让pansy感到慰籍的事情。 前不久,她刚刚寄出了一封信,她将一直放在身边的“帕蒂”一同送回了家。 “帕蒂”,是一个只有手心大小的玩偶。不知道是从何开始的习俗,doll家的每个孩子在出生时都会得到这样的一个手工制的玩偶,孩子们必须将它们带在身边。非必要情况下,片刻不离。 但这一次,pansy也不知这是否是“必要情况”,但她还是将“帕蒂”送回了父母身边。 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孩子了,而自己却…… 想到这里,pansy不由得鼻子一酸。但她根本就没有让眼泪掉下的打算。 借着那封信的机会,她倒也不仅仅只是将“帕蒂”送了回去。她同时也在信中拜托母亲,帮她准备好一样东西。 doll家的怪规矩看起来多,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一样是害人的。 家庭的诸位,都想要活下去,都想要彼此活下去。 没有人想要在活下去的同时,却又孤苦无依。 主管将小鸟带回来的盒子交给了她。他虽然没有私自打开,也没有问那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但pansy其实也明白,主管他心里还是很好奇。 百善先生说,主管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被迫接受着突如其来的一切的孩子而已。 pansy没法责怪他。在当她逐渐开始理解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她也知道自己责怪他也并没有什么用。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木匣子。那是她拜托妈妈准备好的东西,也是doll家的“福只”。 有了它,或许自己还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再撑上一段时间吧…… —————————— “你好,诺斯费拉图先生。” pansy走进收容单元,开始着手准备她今日的例行工作。 她方才才结束了对樱下墓的工作,从它的“口”中逃出生天。 它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新鲜的肉了,眼见pansy这样的一道“美味”在它的面前晃来晃去,自然是将它的食欲挑逗得欲罢不能。 樱下墓的枝条缠住了她的四肢和脖颈,像要将她五马分尸了一般拉扯到它的“嘴边”。 作为一名l公司存活时间最久,经验最丰富的最高级员工,pansy在被彻底吞食之前唤出了e.g.o.,将那群饥渴的枝条尽数斩断,从樱下墓的收容单元内全身而退。 不过,在她被束缚的部位,依旧留下了暂时不可消退的痕迹。 诺斯费拉图原本正百无聊赖地飘悬于空。在见到pansy的到来,他那对猩红的眼睛亮了一瞬,无声地在地面上踏足。 “你好,pansy小姐。”诺斯费拉图上前,和往常的每一次工作一样送上符合自己礼节的问候。 活着的、流动的、温热的血,那实在足以令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诺斯费拉图刚刚靠近,便立马就看到了pansy脖颈处鲜红的红痕。 血在皮肤之下蔓延、散开,将那一整块皮肤都染上了红色。而那些痕迹的中心,那貌似是束缚用力的地方,已然是一副只需要再用力就能出血的程度。 诺斯费拉图挑眉。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对他所看上的猎物下手? 他的手覆上pansy的脖颈,轻轻地在那圈痕迹上摩挲。 冰冷的触感,以及锋利之间有意无意地划过那层脆弱肌肤的感觉,都让她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可是发生了何事?这一次,又是谁想将你拆骨入腹?” 诺斯费拉图在她的耳畔低语,如同黑夜里的毒蛇,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气息。 “没什么大不了的。”pansy沉住气,避开了诺斯费拉图的问题。 她伸出手,说道:“但恐怕这一次你不能再咬老地方了。” 诺斯费拉图托起她的右手,拇指轻按在她的掌心之中,看着她发红的手腕以及脉络清晰的血管。 “我明白。” 他与pansy面对面,将她的手指送入口中,在指节上留下了一圈齿痕。 诺斯费拉图咬人的时候并不疼。他的唾液当中似乎有着一种能够麻醉的作用。 倒不如说,他愿意通过亲口咬人来取食,已经是他对猎物最温柔,同时也是最“尊敬”的方式。 主管的笔记里曾经提到过,诺斯费拉图直接取血的方式是相当可怕与残忍的——他能直接从猎物的身上抽出血液,将他们血骨剥离。这甚至都不用脏了他的手,就能将数人的血尽数吸收。 这与他对pansy的方式大相径庭。 至少在公司,他还未曾展现过他最可怕的样貌。 诺斯费拉图今日的状态和以往不同,他的动作轻缓到在pansy眼中甚至还带了几分暧昧和犹豫的意味。 但她可不敢催他。脑叶公司的员工在更多的时候是顺从和讨好异想体的。只有把它们都“哄”开心,才能带来最高的能源收益。 “pansy,你想过要离开么?”诺斯费拉图突然这么发问。 “……什么?” “如果无法离去,你曾想过,抛弃人类的身份,拥抱一段新生么?”他继续问着。 诺斯费拉图看着她。他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渊,吸引着pansy堕入其中。 “……”pansy唇齿微张,却始终无言以对。 她没想过。她从来都没想过。 抛弃人类的身份,变成一个怪物? 变成那些曾经死在自己手中的衍生物,还是成为那些无法死去的异想体? 看着诺斯费拉图那张与人类完全无异的脸,pansy的眼神越发混沌和空滞。 诺斯费拉图阖上双眼,露出一抹轻笑。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我说,pansy,我有办法带着你一起挣脱苦海,但代价是,需要你抛弃人类的身份和过去的一切。你可愿意?” “……” pansy依旧没有回答。 片刻,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愿意。” 她的回答在诺斯费拉图的预料之中。他笑着点头,并未有任何要强迫的举动。 他终于做出了进食的动作。 诺斯费拉图咬开了pansy的手腕,入柱的血液从利齿刺穿的孔洞当中汩汩流出,顺着她的手掌不断地流淌,滴落。 他细细舔舐着那些血液,舌尖紧密地与肌肤相贴,感受着血的腥甜,以及生命的脉动。 pansy虽然并不觉得疼痛,但血液从她的身躯逐渐流失的感觉她依然可以感受。 这一次,他取食的剂量,比以往更多…… pansy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越发涣散,好像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 —————————— “pansy!pansy!” x以他最为迅速的动作冲向了诺斯费拉图的收容单元。 他原本还在纳闷这一次为什么pansy好端端地要在他的收容单元里待上这么久。直到他看到pansy在收容单元里当场倒下,他立马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 他要是知道监控屏幕的认知滤网要怎么修改就好了! 那些被屏蔽简化的监控了画面掩盖了太多事实。在监控的画面中,只能看到pansy始终维持着“工作”的画面。 如果能将滤网修改或是撤掉的话,也不至于看到pansy倒地的那一刻才…… 他急匆匆地闯进收容单元。 x一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立马就站不住了。 “你放开她——!!” “嘘……别吵醒了她,主管。”诺斯费拉图全然不顾x又急又气的神情,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的他正悬于空中,而pansy正倒在他的怀里,昏迷得不省人事。 “你快把她放下来!”x只是稍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她现在需要治疗!” “你明明也知道人类如果不进行治疗会怎么样的!” “别急,主管。”诺斯费拉图云淡风轻地说。他降落下来,却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带路吧。”正在x已经在开始盘算着和他动手有几分胜算而且当场摇人是否为最优选时,诺斯费拉图带着pansy,径直走过。 “……老老实实跟着我!” —————————— “严重的贫血症状。”医疗室内,一罪与百善宣布,“这次很及时。如果这孩子接下来的生命周期还在延续的话,那么短期之内还是不要安排此类型本能工作为好。” pansy死过很多次,因为并不是都是这么幸运地被发现及时。在很多时候,在x到场之前,她往往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等待着回收休养。 她对这一切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救命”,演变成了现在的“别再为我浪费时间了,主管”。 “我知道了,百善先生。”x点了点头。 “还有,诺斯费拉图先生,你可以回去你的收容单元了。”他话锋一转,看向了诺斯费拉图,“需要我另外请其他人为你带路吗?” “不必。”诺斯费拉图伸了个懒腰,“这里有些亮,我乏了。” 说完,他准备离开医疗室。 “等一下。”x扯住了他的衣角,“有一件事,我有些不太明白。” “说吧,主管。” “你明明可以不用过来的……”x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这个本来也不是你的工作。” “呵呵。”诺斯费拉图轻笑出声。 “原因很简单,”他回答了x并不像是个问题的问题,“我很中意她。” “?”x宕机一瞬。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你若觉得是,那便是。”诺斯费拉图这次给的答案模棱两可,像极了某个平时喜欢看热闹的家伙。 “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便离开了,主管。”诺斯费拉图在x呆愣的那张脸前挥了挥手,随后扬长而去。 “……”x双唇颤抖,“……百善先生。” “说出你的疑问吧,孩子。” “选择让pansy负责对诺斯费拉图的管理……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就选择开启诺斯费拉图的提取箱,是不是本来就是错误的选择?” “对于这个问题,恐怕我无法给出答案。”一罪与百善回答,“因为,在选择仍未显示出它的结果之前,便无法得知,它究竟是对是错。” “这既然已经是既定的选择,那么在它还没有往最坏的结果演化之前,你仍有回旋的余地,或做出及时的补正。” “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事物的结局都是被敲定的。” “……我明白了,百善先生。” x有些不安地看向依旧在昏迷状态的pansy,说道:“我只是……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 公司内部无法感知外界的日月光阴。 pansy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每一次都是这样,未曾有所不同。 “唔……”她试图坐起身子,却使不上劲,遂放弃了挣扎。 口腔和鼻腔充斥着一股腥味,她不曾记得自己之前嘴里面有流过血。 好累……明明她已经躺了足够久了,却依然有一种乏力感。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又在一片混沌之中陷入了沉眠。 part.99 主管,别乱想! “塔哒塔哒”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一片空旷的黑暗之中回荡。那听起来像是个姑娘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pansy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她这是在哪? “你好呀?” 她循声低下头,不知何时,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一身华贵洋装的可爱女孩。 她留着蓝绿如水的长发,眉眼之间竟然与pansy有着几分相似。此时的她睁大了那对好奇的眼睛,盯着pansy的脸看了足足有一阵子。 见pansy久久不曾回应,她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你是谁?”pansy俯下身,问着小女孩。 看到pansy终于有所反应,小女孩终于喜笑颜开。 “这是一个秘密,现在还不能说。”小女孩故作神秘地说道,“但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告诉你!” 话音未落,小女孩便拔腿跑开,丝毫不顾pansy还未曾反应过来。 “等等……!” —————————— pansy猛然睁开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依然还是那顶亮度适中的灯光和熟悉色调的天花板。 “啊,你醒了,pansy。”x坐在她床头边的椅子上。见她醒来,他贴心为她准备好了温水。 pansy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至少,这个时候的她还能凭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子。 她在自己的眉心处揉了几圈,以此来她那依旧在发胀的脑袋。 “来一点儿吧,喝点水可以稍微舒服一点。”x将杯子递到了pansy的面前,再度坐回她的身边。 “谢谢。” pansy正欲接过,不知为何,头皮上却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地刺痛感。 那种感觉……既像是有一注电流,直直地通达了整个脑袋,又感觉有人此时正拽着她的头发,并且还在用力将她往后拉。 “嘶……”因为疼痛和酥麻感,她悬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禁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pansy?”x连忙放下水杯,询问道,“还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待那杯水从自己面前拿走之后,那古怪的痛感一下子消失了。 真怪…… “没、没事了,主管。”她对此感到奇怪,但也只是摇了摇头,道。 “好吧。”对于这样的回答,x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好好休息吧。” “还有,短期之内我不会再给你安排于诺斯费拉图的工作了。” “那家伙这一次明显就是故意的!”x对此感到愤愤不平,“你以后可要小心一些,他现在对你的目的可不止只是单单的想要‘吃饭’那么简单了。” “……啊?”pansy难以置信地看着x,满眼都是诚惶诚恐。 “你不会是个木头吧,pansy!”x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还没有感觉到吗?诺斯费拉图那家伙可是想老牛啃嫩草!你昏倒在他收容单元的时候,那家伙可没少吃你的豆腐啊!”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吃我豆腐的,主管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pansy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有意思。 一直以来,她与诺斯费拉图之间,都未曾有过逾矩的行为。她倒是看不出来,一个这样的异想体,居然会对她有想法。 pansy doll母胎单身将近三十年,从来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之,听主管这么夸张地说,她自己却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在听的。 “唉,你可真是……他、他可是一直抱着你呢,总之看起来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是很暧昧吧。” 其实,说到这里,x不禁多了几分心虚。 毕竟在那个时候,虽然自己也不好确定在他进入收容单元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之后,倒确确实实是诺斯费拉图亲自将pansy送到了医疗室去。 但是!也是他亲口承认的,他对pansy有“非分之想”! 他目的不纯,必须及时阻止!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里面唯一一棵白菜,还被老蝙蝠变成的猪给拱了去!这种事情不要啊——! “嗯……只是这样而已的话,倒也算不上什么。”pansy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和这样的举动相比,还是他进食的时候更有尺度吧。” “啊?”x瞳孔地震。 “他……他……”x咬字都在颤抖,“他不应该是那种……会隔空抽血,然后再进行吸收的吗……?” 认知滤网的简化让x一直都认为,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太过频繁与接近的肢体接触。 pansy看着主管满脸清澈单纯的混沌模样,顿时感觉自己似乎让主管知道了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突然,x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恍然大悟。 他看着pansy,猜测但又带着些不愿意面对的语气,问道:“诺斯费拉图——他是不是咬你了?” “……是。” 再三思考,pansy决定不瞒着主管了。毕竟这样的工作细节,也是他早晚都会知道的事情。 但听完了pansy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x反而被震惊得更加呆滞了。 和书里面写的一模一样! x的脸像一盘被打翻了的颜料,此时看不出来他现在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他最初为了了解血魔这种生物,特地找了好多书来看。 “血魔的唾液具有强大的催\/情效果。对于他们所青睐的猎物,他们往往会亲自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让他们的唾液透过伤口不断混合进入猎物的体内,用这样的方式挑逗起他们的欲望,并将他们一同拉入深渊,不死不休地沉沦……” 这是一本讲述了血魔与人类的故事当中的内容。 当然,其实也不止那一本书。还有很多很多关于血魔的书,都无一例外地提到了血魔的这样一个生理特性。 ——它们会激起猎物在繁衍方面的原始本能,会在一片意识混沌之中心甘情愿地沦为它们的“玩物”。 那这样子……那这样子岂不是——! x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变得和那群沉迷于棘刺公交的人类员工一样——要爆炸掉了。 果然最开始把那个家伙放在公司里就是个错误! 他的大白菜!他的好员工! 他都干了什么——!!! “对、对不起,pansy……对不起……”x一把握住pansy的手,满脸歉疚地低下头,“本来把‘送死’作为你的工作之一对你来说已经很过分了,没有想到居然还让你经历这种事情……对不起。” 几滴温热的水珠掉落在pansy的手上。 主管这是……掉“小珍珠”了呀。 一时间,pansy也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好,至少也得让主管别再哭了。 “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呜,我可以让自己被其他异想体占了这种便宜,但怎么能让员工也经历这种事情……我果然不是什么好上司……”x边说边抹泪。 随即,他摆出了一副态度坚决的样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你放心,我以后会加以防范,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恶性事件发生!”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和百善先生好好商量一下的,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听着x这番自言自语,pansy再怎么无语,此时也不得不出声了。 “……谢谢你,主管,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误会了什么……” pansy已经大概能知道,主管的脑袋瓜里应该在播一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了,甚至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有年龄限制的。 但无论如何,在主管的想象越来越离谱之前,她得为自己解释一番。 她和诺斯费拉图之间是清清白白的,绝对没有他想得那么离谱。 当然,这也并不是在为诺斯费拉图做辩解。 “我没事,主管。他只是咬了我,并没有做那种事情,你别想歪了。”pansy解释道。 “真的吗?” “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可是书里说被咬了的话就会……” x试图“引经据典”,被pansy快速决绝地打断:“那只是小说里面的设定而已。主管,我试过了,真正被血魔咬了之后除了神经麻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作用。” “而且,在现实世界中捕食者最多能和猎物和谐共处,虽然不排除有个别比较特殊的个例,但更多的时候是除了捕食之外不会发生什么其他事情的。” “可是……就算是小说,也是基于现实的吧……” “小说基于现实,但并不等于现实,主管。比起这些,你是更相信我们已经收集到的情报,还是更相信书里写的那些怪话?” 虽然的确如此,现实通常没有小说那么惊心动魄,但也有的时候甚至比小说更魔幻,更炸裂。pansy暗自腹诽。 说完,pansy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主管,我没事,还请你别多想。” “再想就不礼貌了。” “唔……那好吧。”x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要是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和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知,或者直接找百善先生也可以!” “我知道。”pansy笑了笑,“对了,那……诺斯费拉图要怎么办?”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他干什么。那个家伙岁数大,个子还比你高不了多少,也就那张脸长得稍微好看了些而已!”一提到那个家伙x就来气。 “嗯……不过嘛……”x还是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那就只好开始在公司内部存储血液来作为‘食物’了。若是想规避麻烦,还不得不喂饱他。” “但恐怕,那些不新鲜的血或许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出逃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自从上一次经过了那么严重的伤害之后,意识到公司内部设施状态正在逐渐与他的躯壳同步的x一直在尽可能地规避异想体的出逃。 其实在很久之前,并没有发生那样的情况。再后来,从小小的跳闸,逐渐地变成了那次的重伤…… 现在的x不得不为了自己的身体安全着想。 考验的出现已经要让他有够担忧的了。但只要员工异想体们的处理足够得当,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若是公司内部的异想体出逃…… 他可没忘记有一回陆生鮟鱇的出逃给自己的肚子狠狠来了个穿孔…… 仅仅只是它一个异想体,就能给自己带来如此之大的伤害。更何况,是几个异想体的出逃,甚至是掐架呢? 一想到那些糟糕的记忆,x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能拖一阵子算一阵子吧,”x妥协道,“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 j巢,l事务所—— “我们回来了哦~”带着血的红鞋子一脚踢开了大门。 红舞鞋的脸上带着颇为灿烂而且癫狂的笑容。不过,和过去那般拖着一袋拆解好的人体回来不同,他们这回带来的袋子,依然还在剧烈地蠕动、挣扎着…… “你们这次带回来的不会是……”魔弹射手挑起了眉,又很快恢复如初。 在场的异想体们都对那里面的东西心知肚明。 对此,亡蝶葬仪也只是悲哀惋惜地摇了摇头。 “特殊的需求而已。谁让他们是‘宵禁’时间还回不了家的倒霉蛋呢?”歌唱机将镇暴棍扛在肩头上,笑道。 “规矩是这样说的,我们可没有破坏规则呢。既然成为了猎物,那就要做好被吃掉的准备哦,呵呵呵~” “行了,先进来吧。”魔弹射手说道,“还有,还是老样子,记得把门口擦干净。” “知道了。” 说话间,红舞鞋与歌唱机将那两大袋正在不断挣扎的口袋拖进了事务所里,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 “这么多……” x看着冷冻库内存放着的那一袋又一袋暗红的液体,还有几箱子新鲜的肉,几乎可以想象在上一个夜晚到底都经历了怎样的一场“狂欢”。 “抱歉……”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某位血魔大人愿意将就一下的话,这些或许能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在检查好冷冻库,确定好一切无误之后,x合上了大门。 part.100 将就一下 “请。” x还算是“恭敬”地奉上了一袋血液。 “pansy最近告假,没法亲自喂你,这段时间,你就将就一下吧。”x随口这么说道。 “嗯……”诺斯费拉图摸了摸下巴,“到底是告假,还是‘被告假’呢?” 这家伙能闻到活人的气息,根本骗不了他。 但无所谓。因为假的事情只要稍微转变一番,也就能变成真的。 “你明明知道原因,别做出一副一切事不关己的模样,先生。” “嗯哼。”诺斯费拉图闻言勾起嘴角,他眼神玩味地看着x,微笑道,“她毕竟是我选择的人,亲眼看着她,我反倒才能安心些。” “你最好不是认真的。”x警告道,“你活了那么长时间,见过的东西肯定比我多。你一定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轻易拿来开玩笑的吧?” “若我真是认真的呢?” “你……” 诺斯费拉图看着x并不相信的神情,淡然道:“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主管。” “无论你通过何种途径了解关于外界知识,但想必,你应该也明白一点——现如今,无论是听过初拥的转化还是繁衍,血魔在外界的数量已经寥寥无几。” “她将会成为我最强大的同族之一,主管。” “我们会成为都市的传说,甚至会成为都市阴翳夜空中的星——血魔不能成为都市的主人,但血魔将始终在都市之中有一席之地。” “哇,”x一边发出机械化地赞叹一边鼓鼓掌,“好好好。” 能说不愧是一位活得很久还是贵族出身的异想体吗。说话的用词和举止当中显露出来的优雅,同时却在言语当中盈溢着对于强大的种种野心,都在透示着眼前的异想体极高的修养! “可惜……”诺斯费拉图原本高昂的声线骤然下降,与方才的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故作惋惜地说道,“若不是因为你太过于特殊,否则你也本应该是我们当中荣耀的一员,主管。” “谢谢你,但我不需要。”x急忙后退两步,唯恐诺斯费拉图扑上来也给他来一口。 即便他知道诺斯费拉图应该也不会那么做。 “你不试试吗?要弄来那些血,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x指了指那袋子血。他铁了心非得看着诺斯费拉图喝下去。 “……”诺斯费拉图沉默了一瞬。 他肉眼可见地轻微挑起了眉头,看上去对此相当嫌弃。 “哼,罢了。”他轻叹一声。 血袋上还贴心地做出了吸管的设计,看上去就是为了他这样的吸血种族定制的。 那是自然。毕竟都市之中的吸血种族,可不止血魔一种。 诺斯费拉图尝试着吸入一口。他拧紧了眉头,看起来颇为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血液。 腐烂死物的味道……像那群下层在肮脏泥泞之中流窜的老鼠…… 令人作呕。 “怎么样?”x相当克制地压制自己内心当中的幸灾乐祸。他的心里知道答案,但他绝不会将心中所想表达于言表。 为了能源的收益,他不会选择惹诺斯费拉图不快……虽然他现在也没有高兴到哪里去。 “如果诺斯费拉图先生还能接受的话,我们回去会修改接下来的工作方案的。” “什、什么?不,等等。” 诺斯费拉图那张优雅矜贵的脸罕见地出现了裂痕。 “这东西,我接受不来。”他直接了当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感受。 x装作思考的样子,停留了片刻,说道:“但你应该了解公司现在的难处,诺斯费拉图先生,我们的公司目前有且只有一个人类。” “而从外界取得这些资源,需要足够的时间。尽管我们尽可能地做好了保鲜措施,但相比于活人的血,质量上一定会有所偏差。” “而那些足够优质的血源……他们受到的保护使得我们无法靠近他们。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已经尽可能地从中挑选出最优质量的血源了。” “只能拜托你稍微委屈一下了,诺斯费拉图先生。这次的工作就到这里,虽然没办法祝你用餐愉快,但也希望你不要浪费粮食。” 说着,x一边朝着他挥了挥手,一边退出了诺斯费拉图的收容单元。 方才他说的那些仅仅只是“适时”的鬼话而已。 看着工作结果为“良”的记录,x稍微放松了下来。 “好的,下一位……” 一边说着,x拎着工作笔记,前往下一个收容单元。 “这个记仇的小鬼……” 在阴暗的收容单元内,诺斯费拉图抹去了嘴边的血迹,看着收容单元的大门,无奈地扶额。 “我到也是期待……主管,你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选择……” —————————— 两种血流交汇在一起,在同一具躯壳内相互碰撞,彼此交融…… 不。 比起“交融”,那应当是一种“吞噬”的过程。 它们就像是来势汹汹的入侵者,一点一点地吞掉原本居住在那具身体里的原住民,然后把它们都尽数转变成为与自己相同的模样。 …… —————————— 汹涌而来的饥饿感折磨着pansy的胃肠与神经。 她没什么食欲,对其他食物根本提不起兴趣,今天就连平日里应该去光顾几次的自动贩卖机都没有去过一次。 但她很饿,却不是要饿到昏倒,而是饿到要发疯。 那一种极度暴力的,想要将一切摧毁撕碎的“发疯”。 她的潜意识中一直都有一种声音,她在无时无刻地提示着自己,自己所渴求的应该是什么。 但那声音却始终模糊,她听不清。 她想起了那一次,她看到主管啃食着自己身上的肉。他的嘴上、身上还有地上,洒满了绿色的、泛着微光的血。 那疯狂、狼狈且悲伤的,分不清究竟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她始终记得。 那些同事里没有一个人这样过。主管为她留下了新的、足够深刻的印象。 她不想变成那样。不过,此时的她却依旧清楚地认为,她不会变成那样。 摧毁一切,但并不代表这“一切”的范围内包括自己。 她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感,进入了血浴缸的收容单元。 part.101 渴血 血浴缸,一如既往地安静。 缸中的血水像是一潭寂静的深潭。没有人知道,这看起来仅仅只是浴缸外观的异想体,它的“身体”里潜藏着一个多么深不可测的深渊。 原本满屋子的腥气的收容单元,此时的pansy却觉得这样的味道是如此地沁人心脾。 “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pansy还依旧残存着的理智告诉她得进行工作了。 虽然血浴缸爱好沟通工作,但或许,它也和一罪与百善一样喜好与擅长倾听。 只不过,一罪与百善吸收着言语当中的罪孽。即便是离开了收容单元,他也乐于暂时放下自己手中的事,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 而血浴缸……它或许更喜欢那些带着悲伤与思念的故事。 pansy光凭自己的经历尚且还能分享一些故事。她诉说着面对相处甚久,关系甚佳的同事们的死去,以及对那些逝者和自己无法回去的家与家人的思念之情。 不过,在后来的图书馆,死去的同事以新的身份再度回归,pansy倒也不是很缅怀他们了。 哪有缅怀活人的! pansy将过去准备了很多次的故事向血浴缸讲述着。 她很努力地想要静下心来,但那股曼妙的诱人气息却在无时无刻地触动她的心神。 她有一股冲动,一种很疯狂的冲动——她竟然想要去尝一口那里面的“血水”。 这个想法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是能喝的东西吗?那是一个人应该喝的东西吗? 强烈的饥饿感在体内不断翻涌着,叫嚣着,冲击着她的肠胃。而那本应该难闻的腥气,却是如此地美妙,它们从那潭水中飘散,就仿佛浴缸中装着的不是血,而是一坛玉液琼浆。 她得离开这里,在她做出出格的事情之前。在她的耐心耗尽之前。 她尽可能快地说完了她所准备的故事,匆匆结束了对血浴缸的工作。在工作结果为“优”的倒计时刚刚亮起之时,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收容单元。 …… —————————— 她快疯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pansy急匆匆地冲进了洗手间。她试图给自己泼些冷水,让自己冷静一番。 但却在水龙头拧开的那一刹那,她像受惊的猫儿一样收回来自己的手。 不知为何,她突然极度抗拒与水的接触。就连她自己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费劲地关上了水龙头。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之中的那张脸,不禁被吓了一跳——她的眼睛猩红一片,红得吓人,红得不像是个人类。 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双腿在止不住地发抖。 怕水……血……一片猩红的眼…… 她的呼吸在发抖,但她依旧还在挣扎。为了确认一切,pansy她再度靠近镜子,张开了嘴巴。 她看着那对锋利的獠牙,脑袋当中像是有雷炸开那般,震得她头皮发麻。 “不……不……”她崩溃地抱住头,跌坐在地。 她对此感到绝望无助,又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收容单元里,诺斯费拉图咬了自己的手腕吗?还是在自己昏迷时,他做了什么手脚? 口中的血腥味,口中原本没有的血腥味…… pansy逐渐理解了一切。 那不是自己的血! 诺斯费拉图喝了她的血,她也被喂下了诺斯费拉图的血! 虽然他的方式没有“小王子”那般看起来可怖,但是——这确确实实是一种“转化”的方式! “主管……我得找主管……百善先生,他们才能救我……”pansy喃喃自语着。 她必须要在理智被本能完全绞杀之前找到他们。 —————————— “pansy人呢?”x疑惑地看着显示器。 她还有几个异想体的工作,现在却不见人影。 “如果你在找那个人类的话,”x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宏亮的声音,“我想,你得亲自出去看看。” “白夜!”x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呵呵呵。”耳边回荡着白夜幸灾乐祸的笑声。 现在的反应尚且还算是有点有趣,但白夜更想看到的,是他接下来所将会看到的场景。 “在那个死气沉沉、罪孽与冤魂盘旋之间,你会找到她。” “去吧。” 说罢,白夜的声音平息下去。 “白夜?”x呼唤着他。 白夜的声音不再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小调。 听出来了,他听见了,却明摆着不想回答他。 “……行吧。”对此,x只能耸耸肩,转身前去找寻pansy的下落。 “死气沉沉、罪孽与冤魂盘旋之间……”x重复着白夜方才所说的话。 虽然听起来挺神秘,但x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地方。 不过,pansy没事在那里干什么? x依然对此感到疑惑。 不知道。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咕咚”“咕咚” 青绿色的身影贪婪地啜饮着袋中的液体。地上散落着的那几袋空荡荡的包装袋,足以证明前来取食的人究竟有多么饥饿。 “……哈……”她发出满足的喟叹,随即又抓取下一袋“食物”。 “……pansy?” 她的手僵硬在半空。 “……主管。” pansy没有回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面对他。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与之前的她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没事,pansy,你喝吧。”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主管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真的、可以吗?”她看向主管的那张脸。 x神色平静,就好像在他眼前的依旧是正常的自己,一如往常。 “嗯。”他点了点头。 主管的眼神,不像在过去,每每看到有员工发生“变化”的同时,眼神所流露的惊恐与排斥。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怪物。 “主管……”她的嗓音嘶哑,语言断续。 “……谢谢你。” “没事的,pansy。”x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出了安慰的举动。 “你只是饿坏了,你只是在吃东西。”他这么说道。 “你不是怪物,知道吗?” part.102 处理 脑叶公司,都是如何处理那些被异想体影响而发生“病变”的员工们的? “pansy……救救我……” “咳咳、咳咳咳……!!” 昔日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同事满脸绝望的神情,咳嗽不止,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咽喉,豆大的泪水像决了堤般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pansy的手中握着e.g.o.武器。她有些愣怔地看着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出回答。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其实无论是她还是pansy,她们都对这个既定的结局心知肚明。 她所做的,也不过是一条咬了饵的鱼,在鱼钩之上被拉出水面之前的最后挣扎。 “我不想死,拜托……呜……咳咳!咳!”她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咽喉,颇有一种要掐死自己的架势。 “对不起,daisy。”pansy倒吸一口气。她的声音颤抖,无助而又悲伤。 ——如果你感到胃部剧痛或是颈部发痒,那么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最后一次仰望蓝天。 那些被蜂后的孢子所感染的人,全部都将无一幸免。 幸而,在公司内部,蜂后的异常能力影响的范围因为有计数器的抑制而被限制。否则,若是蜂后的孢子能够渗透进整个公司,没有人可以想象那将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若非如此,当时的主管,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一个异想体被纳入公司。 收容着蜂后的福利部,其中的所有员工和文职已经被全部感染。 “jimmy已经死了啊……我得再来一杯咖啡。” 福利部部长一面透过显示器的另一端提醒着主管,一边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倒满了一杯咖啡。 随着第一个福利部员工的死亡,骇人可怖的工蜂从他那已经死去的身躯当中爬了出来。待它站定,足足有一人高。 它的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向着自己面前的活物,挥起了前端锋利的虫螯。 被派遣前来镇压的员工们纷纷已经准备好战斗姿态,公司宽大的门厅与走廊迅速化作了战场。 “杀了我……pansy……”daisy绝望地哭喊着,“杀了我啊——!好疼——好疼——!!” “daisy……”pansy看着她因为痛苦而在不断失去光芒的眼睛,最终还是狠下了心,摇了摇头。 “对不起……” 只要员工死亡,工蜂就会出生。 但只要员工还活着……就能再拖延一点儿时间。 几分钟,还是几秒钟,只要对主管来说,足够就行。 她阖上双眼,听着耳边血肉撕扯的声音,与尖锐的尖叫参杂在一起。 “对不起……”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拳套发散出金色的闪耀光芒,朝着那只刚刚出生还未站稳的工蜂,狠狠地砸了过去。 …… 闪金冲锋,那是与她契合度最高的e.g.o.武器。 那个拳套在她的手中,不知已经染上了多少人类和异想体的血。 或许也是因为它的加持和长时间以来的习惯,pansy格外地擅长近身格斗。就连在图书馆,她也是赤手空拳地那群来宾对战。 rnd曾经夸赞过她的好身手,还曾问过她是不是脑叶公司的员工都像她这般有能耐。 但pansy清楚,想要在那里活下去,你必须不得不放弃一部分过去人生中所学到的美好品格。 要么“吃掉”,要么“被吃掉”。这就是l公司生存的法则。 一旦稍微松懈,成为同事武器下的冤魂的,成为异想体口中的饲食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不可否认,e.g.o.在很大的程度上为员工们提供了很大的保护。 但在这个错综复杂的都市中,光凭e.g.o.,或许还不够。 只有本身足够强大,e.g.o.的存在才是锦上添花。反之,一味地躲在保护壳中,终有一天,壳会被碾碎,也将再起不能。 她得变得更强才行。 最起码,在那些失去抑制的异想体们面前,她仍旧有与它们周旋的余地。 …… —————————— “冷静些了吗,pansy?” x问道。 “……”pansy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的脸和之前相比更是苍白了一个度,和过去完全不同,pansy身上的气息在变得冰冷——好像她正在慢慢地死去。 “跟我走吧。” 说着,x拉起了pansy。 他得带着他给别的能帮她的“人”看看。百善先生也好,曾经是疫医的白夜也好,一定能有“人”帮帮她的。 pansy的手心没有体温,已经完全冷掉了。 好凉…… 那家伙,那家伙果然还是动了手脚!x在心里恨恨地想道。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还是就连血魔也会同类相食? 难道它们真的会……? 看来他们对于血魔的情报了解得还不够多,还有太多空白没有被填补上了。 pansy一路上始终沉默地跟在x的身后。她知道主管要带她去哪,因此她也不再过问。 说实话,这是一种还算是……新奇的体验——毕竟,在过去的脑叶公司,没有一个被感染或被转化的员工会得到帮助。 他们都无一例外,在沦为异类的绝望当中,走向死亡的深渊。 “我才不会遂了诺斯费拉图那个老家伙的愿,让你变成血魔的。”x说道,“公司里面一定有办法可以把你变回去的,别怕,pansy。” “你是我手底下唯一的人类,就算你是不会死去的,也不代表着我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的一张脸,原来也会说出这样带着温度的话语吗? pansy顿时有些恍惚。 主管说,他不会放弃她。 她也不会和她过去的那些同事们一样……? ……没有被人放弃,而是被人关心的感觉…… 真的很好…… “谢谢你,主管。”她轻声道谢,完全发自肺腑地言谢。 “你的情况可不能再耽误了。”x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我有些担心……毕竟,诺斯费拉图是特殊的。” “你在公司这么久时间以来都未曾与具有感染性影响的异想体接触过,所以这一次,我们也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无所知。”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办法的话,我会尽力帮你,不会让你变成你不想变成的样子的。” part.103 净化 “意料之中。” 白夜坐在记录部的休息室中,看着来到他面前的x与pansy,不禁勾起了唇角。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全知全能的白夜大人一定有办法‘根治’这个症状吧。” x面对着白夜完全没有毕恭毕敬的态度,反正他也不是他的使徒,甚至还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 总归是压了他一头的人,总得摆出一些主管的架子来吧? “你说得倒也不错,小鬼。”白夜饶有兴趣地回答着x的话,“我在过去,的确也见过几位血魔。他们有的是天生的血魔,有的则是被他们转化而来的‘非纯粹者’。” “现在,她还只是初期症状,主管。一旦她彻底成为血魔,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将会比原本的身体更加坚韧,拥有更加迅速的愈合速率,这也就意味着她将很难被杀死。” “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将不再是人类。” “是想作为一个‘不纯粹’的血魔,不伦不类地活下去,还是作为一个人类,痛苦地度过一生,怎么看,都不是好结局。” 白夜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怪异的异样感。 “我倒是还可以提供第三个选择。”他沉声道。 “成为我的门徒,宣誓奉上你的虔诚与衷心。我将带你前往一个光与极乐的世界,而你,亦将重获新生。” “……” x和pansy都没有回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同白夜继续对话下去。 “我看啊……我们还是去找百善先生吧……”x在pansy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pansy表示认同:“有道理。” “我家里不信教的,恐怕我不合适……”她试图颇为委婉地拒绝道。 “没有其他信仰?那正好。”白夜依旧不依不饶,看起来势必要将自己“推荐”出去,“我将赐予你一具永不苦痛的躯体,一个将不再被侵蚀的内心,只要你一心一意地追随于我。” “pansy doll,在如此之多的异端之间,你终会发现,唯有我会给予你最安稳的庇护。” “停停停。”x急忙打住,伸手将pansy挡在身后。 “我们的公司需要一个人类。”他抛出了重点,“我们的公司还不能没有人类,所以,我们必须保证pansy她能度过这一次被转化的危机。” “但我不否认……”说到这里,x沉默了一瞬,“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也的确很痛苦。” 他听了很多关于外界的故事。 巢不愧是庇护着“翼”与“羽毛”的“巢”,巢中的生活和其他地区相比,必然是要更加安全的。 至少,那里面的居民不用为了生命安全提心吊胆。 但其他地方的人们呢?那些只能待在后巷,甚至连后巷都待不下去,不得不去郊区的人们呢? 他们不单单要为生计发愁,他们还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自己死于非命。 仅仅是因为“一条线”的划分,巢与其他地方,完全是一副有着云泥之别的模样。 繁华地段的火树银花之间灯红酒绿。目不可及的黑暗幽邃之处,血与汗与泪交互纵横,尽是一片赤色淋漓癫狂盛宴。 高塔之上的人会被过高的视野掩盖底层枯骨哀嚎的凄悲惨象。 而那些被巢保护着的“羽毛”们,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战争”…… x已经见识过了。他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 “但妈妈为了治愈‘都市病’所萌生的构想,和a先生所发射的光,他们给了人类可能性。” “一种打破固化的都市模式,给他们希望和突破,让都市中的每一个人类成为‘变量’的可能性。” “至少……至少,作为人类活着,还有这一层希冀。” 白夜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猩红的眼直直地像是要将他钉穿。 “请你帮帮我们,白夜……拜托了!” “嗯……”白夜摸了摸下巴,“好啊。” “欸?” “让主管欠下一个人情未尝不可,但有一点我需要警告你们的是……”白夜稍微停下来一瞬。 “这个过程可不太好受。但我能保证,我可以还给这个孩子,一个原本的身体。” “无论如何,只要有机会我会尝试的。”pansy坚定道。 付出代价是必然。她和她过去的同事们相比,已经幸运很多了。 “我不想变成血魔,我想作为人类活着。” “哪怕人类活着会很疼,哪怕人类很容易死。但主管说过的,我们还有可能性,至少我还可以做很多事。” “很好。”白夜大笑,“很有觉悟。” “我很欣赏你,pansy doll。也难怪诺斯费拉图想要将你纳入他的族群之中。” “无论你在哪儿,你都会是一位得力的助手,一颗最为有用的棋子。” 说罢,白夜的羽翼骤然展开。 “来吧,迷途的孩子,让我净化你被污染的身躯,赐予你全新的新生……” 纯白的,带着温度的光开始在白夜的身旁浮现,并在不断变得越发光亮,越发耀眼,令人炫目。 好烫…… 或许是因为血魔的特性,即便这不是阳光,但pansy却觉得自己像要被烧起来了一般。 灼烧感带来的剧痛令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分裂,燃尽…… “!” 不知为何,那道光突然之间消失了。 “pansy,pansy?”x连忙接住要倒在地上的pansy,“白夜,你这么做真的是在……” “百善先生?”x有些讶异地看向了记录部休息室大门出现的身影。 “我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便下来看看。”他严肃地来到x的身旁,伸手探向了已经昏迷过去的pansy的脉搏。 “有略微恢复的迹象,”一罪与百善说道,“但和人类本应该拥有的状态仍旧有所区别。” “这是……什么意思?”x一听,也不由得有点慌乱起来。 “血魔像是活着的死物,他们是一种‘生命’,却没有生命应该拥有的体征。”一罪与百善解释道,“白夜的做法的确有让这个孩子恢复体征的作用。但是……” 一罪与百善眼眶看向了白夜,继续道:“你试图在她的身体里埋下你的‘赐福’,以备不时之需。我说的对吗,白夜?” part.104 药方 “呵呵,还真是,永远都瞒不过你啊。” 白夜闻言,只是笑着耸了耸肩,便又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我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治好她。” “方法并不只有这一个。”一罪与百善沉着地反驳。 “哼。”白夜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眼神冰冷了下来。 “看来,让你太了解我,也是一种麻烦。” “不过我并不对此感到烦恼与厌恶。”他话锋一转,所言的言语显得他从容又大度。 “在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人类是你最亲爱的孩子’,为了避免你为此感到悲伤,我从不会在你面前行事。” “这是你的天性使然,我对此没有异议。” 白夜的笑容令人看不出破绽,但那对眼中有猩红的海洋在翻涌。 “那么,让我们回归正题。”白夜拍拍手,拉回了将思绪拉回正轨,“依你所见,我应当用什么办法救她呢,百善先生?” “……” 一罪与百善默不作声地开始思考。 x眼见自己插不上话,只是带着pansy退在一边,老老实实地看着事态接下来的发展。 他原本以为白夜既然能事先知道pansy的异状,而作为过去号称“能够治愈一切病痛”的“疫医”,他必然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时应该如何去做。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知道。 但若是“医生”想要在动“手术”时做手脚,那是极难预料到后果的。 亏他还觉得白夜在这里“安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不会再使绊子了吧! “‘转化’需要时间,就像蛇的毒素要蔓延到某个程度,人才会毒发生亡。若是想根除‘毒素’,就意味着要在始祖之血蔓延到阈值之前将它们清除。” 一罪与百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们需要‘药物’,主管。”一罪与百善道出了自己的结论,“比起其他手段,药物是最稳妥的愈疗方式。” “药物的采集和制作需要时间。”白夜并不认同一罪与百善的说法,“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你能保证在现在外界还能找到那些药?要我说,还不如交给我,最起码我的‘赐福’还能给她些许强化,使得她还可以在今后少受到些苦痛的折磨。” “若在你的‘赐福’之下他们还是人类的话——”一罪与百善抬起头,注视着白夜的眼睛,空洞的眼中有着些许悲伤。 “你曾经的那些门徒,他们也就都不会死去。” “她若接受,也将一并化为灰烬。就如他们那般。” “你我皆是罪人,白夜。”一罪与百善叹息,“还请别放弃赎罪的机会,好么?” “……” “我的行动仅凭我自己的意志。”白夜偏过头,以此来避开一罪与百善的视线。 “小鬼。”白夜看向了一旁的x。 “怎、怎么了?” “旧时救治‘非纯血者’的药物之中,最重要的一味紫顶龙芽,在如今的外界,可还有?” “我……” “还有,她刚喝下了血魔始祖的血不过一日。那若是普通血魔,她必然还有大把时间。” “只可惜,她偏偏得到了诺斯费拉图的青睐。你觉得作为族群之首,那条最毒的‘蛇’,他的‘毒性’将有多强?” 白夜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你们的时间不多,尽快吧。”白夜说罢,拂袖而去。 “剩下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们的。” “好,我会吩咐其他人办的。” x很快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 “……” “他这是答应了吗……百善先生?”x转过头去,看向一罪与百善。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罪与百善伸出手,道:“孩子,把pansy带到医疗室去吧。她需要有一处可以安睡的地方。” “好。” —————————— “pansy!pansy!pansy doll!!” 谁……谁在叫我……? “你为什么睡着了?” pansy一睁眼,便看到了她上一次在睡梦当中看到的那位小姑娘。 此时的她泪眼朦胧,就这样趴在pansy的身边。 “不是说让你来追我吗……为什么你不过来……?”小姑娘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还有着几分委屈。 “你离我越来越远了,pansy doll……”小姑娘抹去眼角边滚落的泪珠,“我会好好听话的,请别不要我……” “你的身体变得好冷好冷,我好害怕……你是不是要死掉了?我不想你死……我想要你继续活着,活着才能回家,好不好?” 小姑娘的言语虽然断续,但却让pansy始终插不上话。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上些什么,才能安慰好她。 “我、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你。”pansy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种软乎乎的触感相当舒适。 “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回家。” “可是,你离我越来越远了啊……” 小姑娘还未流尽的泪珠再度不断滚落,她呜呜咽咽地哭泣。 越来越远……? “不……等等?!” 她们之间的距离,的确越来越远了。 pansy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渐离渐远,她伸出手,却触碰不到她——她早已离她远去,只是坐在原地哭泣。 这怎么会?怎么会? pansy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越来越恐慌。 她在害怕,但她在害怕什么?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吗? 她最近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未免有些频繁,而且每一次都很莫名其妙。感觉那并不像是梦境,反倒像是什么……现实? 太真实了……一点都不虚幻。而那位小姑娘,她常常忘记问她的姓名,却又觉得熟悉。 为什么……? pansy走上前,以虚弱的步伐踏出一步又一步。 “别走……别走啊!” 她的耳边已经开始逐渐地听不清小姑娘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阵杂音。 “加入我的族群……” “舍去人类的皮囊……” “一段新的生命……” “pansy doll,无论你在哪里,你总归是一枚好棋子。” “别再挣扎了,呵呵,你总归逃不过的。这才是你的宿命,不对吗?” “啪嗒” 一滴透明的液滴掉落在地。 “不要……” 她捂住自己的双耳与头脑,发出了虚弱的挣扎之音。 part.105 转交 “呜、呜……” 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一位小女孩坐在床上,正在不断地擦去脸上的泪珠。但不管她怎么样努力,她还是做不到将自己的泪水止住。 是害怕?还是悲伤?或许小女孩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女孩还在落泪之际,一位妇人打开了她的房门。 “帕蒂,你怎么了,孩子?” 妇人颇为心疼地坐在女孩的身旁,手轻抚过她的那张柔软的脸蛋,为她抹去脸上一道又一道的泪痕。 “呜呜……”叫做“帕蒂”的小女孩依旧在不停地抽噎着。她哭了太久,已然很难自己轻易停下来。 “外婆……”帕蒂一下子扑倒在妇人的怀里,带着未尽的哭腔,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外婆在这里,外婆在,好孩子……”妇人轻轻地拍打着帕蒂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自己怀中看起来是如惹人怜爱的孩子。 过了一小段时间,原本正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好好说话的帕蒂,刚刚才想要准备和自己的外婆说话,泪水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再度决堤。 “妈妈……妈妈要死了……” —————————— “紫顶龙芽?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l事务所的异想体们收到了眼前的这份“加急订单”。 “上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惩戒鸟思考着看向那份清单,“可是当它们拼在一起时,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我也一样。”炎雀打趣着附和道。 小红帽雇佣兵却是已经不耐烦地退向了一旁,挥了挥手:“最烦这种不说清楚要求的甲方!你们先看吧,看完再找我。” 说罢,小红帽雇佣兵直直地离开了事务所的大门,不知要前往何处。 异想体们都对此感到习以为常。只要人能回来,没有渺无音信的话,那也就没有必要管各自的私事。 即便,她的“私事”在对于了解她的人的印象当中并不难猜。 “这是公司的委托……而且很急,非常急。”前来传达委托的憎恶皇后说道。 “主管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出不来,他巴不得亲自出来找。所以,这件事情很严重。” “有多严重?”歌唱机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也只是大概地了解了一下,毕竟我接下来还有几场演出。”憎恶皇后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大致经过就是,pansy小姐被诺斯费拉图转化,目前在即将成为血魔的初期阶段。所以他们需要找寻扭转血魔转化的药物。” “这张清单所列表的,便是药物的原材料。” 看着眼前并不长的清单,在坐的诸位均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好……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需要亲自制药?”歌唱机率先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诺斯费拉图居然敢这么对pansy小姐下手?就连白夜也在公司的禁令下没有对她动过手呢!”惩戒鸟则是对此感到惊讶。 魔弹射手则是冷静地接下了惩戒鸟的疑问,说道:“他们那种品类的异想体,并不像蜂后、裸巢、‘小王子’与寄生树。他们的所谓‘转化’,即便是死亡也完全无法复原。” “喂,公司里那么多的异想体,那位一罪与百善也在吧?”红舞鞋突发奇想,“他怎么不能直接把她净化了,还需要什么药?” 一边说着,她手中的斧头做出了一个往下砍的姿势。 “或许……”亡蝶葬仪思索片刻,“所谓‘净化’,或许并没有它表面意思所说的那样简单。” “一罪与百善为何有‘一罪’,这可能与他的能力有关联。” “先别把话题扯远了吧。”惩戒鸟急急忙忙地提醒道,“我们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这一张的药方吗?” “小鸟说得对。”憎恶皇后也赞同小鸟的意见,“主管都那样子说了,一定是急着要那上面的东西。” “啊,对了。”憎恶皇后想起了一件事,“上面过更多的应该都是植物吧,为什么不去问问苹果小姐与爱娜温小姐?” “对噢。”惩戒鸟恍然大悟。 “我来把这个单子带过去!” —————————— “诺斯费拉图这个老不死的!” x愤恨地抱着“一无所有”,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接下来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主管。” “一无所有”知道现在的主管并不开心,它现在的声音也只是小声地叫喊。 波迪是很可爱。但论起强大的安心,那还得是“一无所有”。 “我没有对你撒气的意思,‘一无’。”x解释道,担心它认为自己也做错了什么事,“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也未曾体验过那样的感觉……但我知道pansy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成为‘活着的死人’,并没有某些人认为的那么好。” “更何况……pansy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这样……” “还记得杀人魔吗?”他并不知道“一无所有”能不能听懂接下来的话,他只是一味地说下去,“他现在的状态的确算是个‘活人’,但又像是死了一样。” “好绝望……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了,好窒息,却死不掉。”他喃喃地说着,“我不想身边再有朝夕相处的人变成那副模样。” “脑叶公司过去的悲剧已经成为了,我不想再看到悲剧。” “至少,在我所掌控的舞台之中,我想要大部分事情都能照着我希望的发展下去。我不在乎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因为你们才是我的重心。” “主管?” “一无所有”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个圈,它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并没有理解。 “听不懂没关系,‘一无’。”x绕过它头顶的那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它那不规则的脑袋,“我知道你有在听,那就足够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 part.106 血魔病 不得不承认,白雪公主的苹果是很会挑地方的。 这里虽然远远不及其他地方繁华,来往的人并不多,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做生意的地方。 但这样相对平静的街道却非常适合生活,足以在一个惬意的下午,沏上一壶上好的花茶,感受着即将落暮夕阳的余温与微风,轻嗅鼻尖淡雅曼妙的芬芳香气…… 这实在称得上是一幅好景致。或许,这才称得上是一位“公主”应该有的生活。 当然,如果没有突然还需要处理的工作的话,这样的景致会更好。 “小鸟先生来到此处,可是公司发生了何事?” 在察觉到窗户外面有细微的杂声后,白雪公主的苹果打开窗户,让在窗外扑腾着翅膀的小小鸟飞进了花坊内。 “是一份加急的材料收集单!”小鸟做事情从来不拖泥带水,这次也是来得相当风风火火。 小小的小鸟停在窗棂之上,试图亲自用嘴巴啄开系在自己腿上的细绳。爱娜温上前去,伸出手来解开了绳索的束缚,一块折叠好的纸片掉落了下来。 她展开了纸片。那看起来像是一份清单,上面列满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从字迹上倒是可以看出来,列这份清单的人原本的字迹相当潦草,却为了能让找寻材料的人看得清楚,愣是克制了不少自己的习惯。 “这些是……什么东西呀?”爱娜温并不知道那张清单上所列着的大部分需求物,只是轻声地问道。 “我来看看吧。” 说着,白雪公主的苹果接过爱娜温递上前的纸页。 “撒尔维亚、木樨、紫顶龙芽……” 白雪公主的苹果一条接着一条地往下念。 “苹果小姐认识这些东西吗!”惩戒鸟的眼睛发出了惊叹的光芒。 “上面的大部分需求物,我的确都认识。”白雪公主的苹果放下了那张清单,“这上面所列出的绝大部分名字,几乎都是那些东西过去才使用的名字。” “这些东西,似乎是用来医治‘血魔病’的……”白雪公主的苹果看着清单若有所思。 “‘血魔病’?那岂不是很严重?”爱娜温大吃一惊。 关于“血魔病”,白雪公主的苹果与爱娜温也略有耳闻。因为就在前段时间,这条街道就发布了通告——因为常常有人在深夜回家或是工作的路上受到到了袭击。现已查明是一个患有“血魔病”,同时还有些精神问题的人所致。 那些患有“血魔病”的人,据传闻,他们会出现身体发冷、恐水、极度渴血的症状,就好像他们已然成为了血魔一般。 白雪公主的苹果放下清单。 “这是个老方子。需要这些东西的人,莫不是还活在很久以前?”她疑惑地问道。 “不是的。”惩戒鸟连忙解释道,“这些东西是主管需要的!” “主管?”虽然白雪公主的苹果那张脸极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但那对黑色的眼眶还是肉眼可见地有了皱起的幅度。 “主管需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公司内部除了异想体,可还会有人患上‘血魔病’?” “哦不……”爱娜温恍然大悟,“是那位人类小姐。” “是的!”惩戒鸟点头。 惩戒鸟用简单的语言把事情的大致原因与经过向白雪公主的苹果与爱娜温转述了一通。 “原来是这样。”爱娜温有些吃惊地捂住嘴。 即便是异想体,也有异想体并不知道的事情。 爱娜温只是一个陶瓷制的“生命”,仅此而已。她的生命或许会很漫长,但她所能见证的世界却寥寥无几。 当她离开了那座黑暗森林空无一物与收容单元的一切,她才发现,原来外界还有着如此之多缤纷的色彩。 但她未曾有过疾病,因为她只是一个陶瓷娃娃。因此,还未曾见过这般的遭遇,也并不知晓“病痛”的感觉…… “那么只需要这些东西,那位pansy小姐就可以治好了吗?”爱娜温小心翼翼地问道。 惩戒鸟听了,立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主管只是把这份清单送了出来,并未曾说过它是否有具体的功效。但……有方法,总是比没有要好得多。 无论这个方法是从哪里来的,惩戒鸟悄悄地想。希望能治好pansy小姐。 “我明白了。”白雪公主的苹果起身,道,将清单收好,“既然事不宜迟,这些材料我会尽量收集,待我集齐,我会亲自送回公司。” “还请小鸟先生回去向大家报信,感谢您跑这么一趟了。” “需要带些花茶回去吗?还是一点鲜果?” —————————— “苹果?” 爱娜温轻轻扯了白雪公主的苹果的裙摆。 “嗯,怎么了,阿娜?”白雪公主的苹果俯下身子,红色的长发落在她的肩头上。 “那些东西……可以跟我说说吗?” 白雪公主的苹果看着她那对充满着好奇的双眼,不由得微微一笑。 “当然。” “撒尔维亚,其实就是鼠尾草。” 白雪公主的苹果操纵着藤蔓,提起了一个花盆,轻轻地触碰着一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锋利的指尖掠过那些看起来柔软脆弱的花蕊,引起了轻微颤动的幅度。 植物也是活物,白雪公主的苹果再清楚不过。哪怕它们在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并不会动,它们对于来自外界的刺激依然会有所反应。 “这种植物在很久之前,是作为‘净化’药物的原材料之一。”白雪公主的苹果继续介绍道,“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为了抵御来自‘恶魔’的‘侵袭’,他们就发明和研制了大量用于‘净化’的药物,以此来救治那些受到‘恶魔’蛊惑和‘赐福’的人。” 爱娜温了然地点了点头。 “‘撒尔维亚’是一个它的另外一个名字,现在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或许并不多。” “这里的大部分名字都是被放弃的旧名,或是一些冷门的别名。不过……好在我明白其中的一部分。” “走吧,阿娜,”白雪公主的苹果为爱娜温将那顶庞大的宽沿帽摆正,“我们一同去找那些材料。” part.107 玫瑰路标 脑叶公司,医疗室内—— “她的脉搏再度消失了。”一罪与百善担忧道,“这已然是在说明,白夜原本所施加在她身上的那道不成型的‘赐福’消失了。” pansy依然躺在一片白茫茫的病床之上。 x明白一罪与百善的话,但现在,pansy未来还能不能是一个人类,还不是现在可以轻易言断的。 “白夜过去的确治愈过病症,”一罪与百善看着pansy那张苍白的脸,说道,“若不是因为过去的种种,或许,他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本该是一位医生……本该如此。” 说到这里,一罪与百善合上了双眼,长长地叹息。 百善先生,看起来很悲伤。x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希望外界的异想体们一切顺利。”x看向pansy的眼神颇有些无能为力。 如果我能帮帮她……?但我该怎么帮她? x神色复杂地站在了一旁,握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吗……又是这样子什么都做不了吗? “虽然这件事情当中,诺斯费拉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一罪与百善突然这么说道,“但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孩子。更何况,暴力对于血魔而言,更像是无足轻重的消遣。” “必要的工作交给他人,孩子,你应该做好的,是你自己手头上的事。” “……”x闭了闭眼。 “好。”他朝着一罪与百善点了点头,“那我要继续回去工作了,百善先生,这里就麻烦你了。” “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孩子。”一罪与百善以温柔的浅笑回复着x。 “去吧。” —————————— 未知地点,某座植物园—— “苹果?”爱娜温既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张望,“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座植物园一样的地方,但那种感觉……爱娜温说不上来。 这里花草茂盛,颜色缤纷,彼此之间争奇斗艳,一眼看过去,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是,不知是否是作为一个异想体的“第六感”,爱娜温感到这里的氛围有些许不大对头,总感觉——在这片一片郁郁葱葱之中,有无数只眼正盯着她们。 天空乌云密布,一丝阳光都不曾透过云层照射在地面上。在这片阴暗的植物园中,阵阵阴风刮过。 明明应该是一片生机,热闹非凡的地方,为什么却有着如此荒凉冷清的感觉? “这里是‘玫瑰路标’的植物园。”白雪公主的苹果回答着她的话,“这里的主人,是一位擅长于以‘罪孽’作为种子与养料,培育出各色美丽玫瑰的‘人’。” “虽然这里以玫瑰为主,但在这里,依然有着许多植物生长在此。” 白雪公主的苹果领着爱娜温来到了一座“x”形状的十字跟前。 那里缠满了荆棘,以及盛开的玫瑰。玫瑰之上沾染着些许红色,不知那是血,还是它原本的花色。 十字之上的“花”,又或者说是那具长满了花的残破肉体,在感知到客人前来的一瞬间,骤然睁开了它“身上”的眼球,四下打量着眼前的异想体们。 “贸然来访,颇有叨扰,还请见谅。” 白雪公主的苹果相当有礼地对着那座十字说道。 “容我介绍,阿娜,这位便是‘玫瑰路标’。” “你、你好。”爱娜温面对这样的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新朋友”,有些紧张地朝着玫瑰路标点了点头。 玫瑰路标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眨巴了几下,然后将自己的视线再度停在爱娜温与白雪公主的苹果身上。 “好,它已经认识你了,阿娜。”白雪公主的苹果微笑道,语气中满是喜悦之情。 她转过身去,对玫瑰路标说道:“这次来,是想采集一点草药回去。” 一边说着,白雪公主的苹果展开了原本折叠好的清单,递至玫瑰路标的眼前。 玫瑰路标的眼珠转动着,不远处,随着“沙沙”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朵紫色的玫瑰在一处路口破土而出,已然绽放。 “谢谢。”白雪公主的苹果微微欠身,牵起了爱娜温冰冷的手,前去了那条路口的小径。 “玫瑰路标,也是异想体……?” 行走在阴沉的小径内,爱娜温问道。 “阿娜的感官一直很敏锐。”白雪公主的苹果点头,“玫瑰路标是从其他未知的支部来到这此处,在它的影响之下,这里成为了植物的乐园。” “虽然阴沉,但……”白雪公主的苹果停下了步伐,看向了身后的路。 “也倒称得上,是一幅好景致。” 阴冷的风拂过,带起了发丝、叶片,还有花瓣。 灰绿色的草中,点缀着几点斑驳的其他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明明本该是天间长虹的色彩,却在这本阴冷的草地之间,毫不突兀地融入了其中。 很安静,安静到感觉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这里,很适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独处。”爱娜温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 “远比那座黑暗冰冷的森林,这里并不让我感到恐惧。”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不适感。”爱娜温忧虑道,“就仿佛在暗处,有千万视线在窥探。” 那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没关系,那只是玫瑰路标的视线而已。”白雪公主的苹果闻言,安抚着向她解释道,“它只是这里的主人,并没有恶意。别紧张,阿娜。” “原来是这样?”爱娜温感到新奇,“它的那么多只眼睛,可以看到这座花园的一切么?” “当然。” 爱娜温是个好奇的孩子。她对外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她有着太多的问题,但即便如此,白雪公主的苹果依然对此甘之若饴。她不厌其烦地耐心地回答着爱娜温想要知道的一切,看到那对被青色的花所盈满的眼,感受着那完全掩饰不住的求知欲。 “我们继续前进吧,阿娜。”粗壮的藤蔓在地面蔓延着。 “我们最好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将所有的草药收集好,然后,带回去给主管。” part.108 制药 “主管。” 看着眼前出现的两个异想体,x最先感到的是有些许疑惑。 毕竟,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她们一般是不会回来这里的——这是她们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回到公司。 “苹果、爱娜温,你们怎么回来了?” x接下来的那句“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未说出口,爱娜温便已经将手中的捆扎好的一束束花草,以及一口内里叮当作响的布袋放在桌上。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主管。”白雪公主的苹果说道。 x消耗了几秒钟的缓冲时间,才反应过来白雪公主的苹果与爱娜温的来意。他激动地分别握住了两个异想体的手,眼中满是充满了精神和兴奋的光芒。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大家!实在是太好了……!” 一边说着,x一边从椅子上起身收好了桌子上的东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办公室。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看来真的很着急呢。”爱娜温看着x迅速离去的背影,“但……我们应该是赶得上的吧?” “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据我所知,‘血魔病’通常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患者完全变为血魔的样子,所以,不出意外的话,pansy小姐的时间是完全足够的。”白雪公主的苹果分析道,“只是……这个意外,或许是公司内部所收容的唯一血魔。” “那位先生很特殊吗?” “我不清楚。”她回答道,“但作为族群之首,想必有其特殊之处。” “看来我们在短时间之内还是不能回到花坊了。”白雪公主的苹果耸了耸肩,语气夹带着些许无奈。 “至少,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待一个结果,然后省去些许麻烦。” —————————— “动作倒还算是迅速。” 白夜只是睨了x一眼,挥手道:“东西放着吧。” “制药用的器材在实验室里,你知道路?”x疑惑道。 “啧……”白夜扶额,“我现在是人的样貌,并不代表我和人类在一些如此简单的事上表现得一样无能。” “算了,东西拿着。”白夜从休息室的座位上起身,扭头示意x跟上。 他们一同来到了脑叶公司的实验室内。一路上都是白夜走在最前头,倒像是他在给x带路。看来,他的确知道公司当中大多数并没有“对外”展示出来的布局。 他这样的异想体,耳目通达,轻松地知道些什么事情完全是件简单的事。 这或许也是人类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能被他们所“蛊惑”的原因。x心里想道。因为它们知道人们埋藏在内心最深处、最不愿意被披露出来的秘密。 好在这个能力只对人类非常有用。他可不敢想象若是异想体彼此相互感知彼此的生平,并在那之后彼此勾结或是为敌,以那样的方式所编织出的一张“网”,将会有多么庞大和骇人。 异想体们有的单纯,这当然没错。但其中的不乏那种有着成千上万心眼子的家伙,它们是热衷于扮演“猎物”的猎人,对将生命玩弄与股掌之间相当擅长而且以此为乐。 x将材料放在了实验室的桌面上。 脑叶公司的实验室中所埋藏着的秘密太多了,在这里,甚至还有一部分异想体在此“出生”。 虽然这里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却依然整洁如新,好像有人特地进行打扫过一样。 “还不走?”白夜挑起眉头,看向了桌子对面放下了东西,却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x。 “没见过世面,想看看白夜大人过去是怎么工作的。”x看起来唯唯诺诺地嘟囔,“还有,我怕你再拿人命使绊子。” “呵。”白夜冷笑着点头,“行。” “你可瞧好了,小鬼。” 白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医生”了。 “赐福”虽然的确能治愈所有疾病,让那些为脑叶公司工作而苦不堪言的员工们得到慰籍,甚至是“新生”。 但那些,终归不是一个医生原本应该做的。 白夜熟稔地摘取药草当中自己所需要的部分,放进了容器当中。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有些太过于先进了,总之,他用起来并不习惯。 “小鬼,把袋子给我。”白夜没有抬起头,只是将手伸去。 x迅速将桌上的口袋放在了白夜的手中。那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地碰撞着,听起来,好像是一些小的瓶瓶罐罐。 白夜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尽数一同倒进了容器中。 “全部倒掉?”x有些诧异。 “不然还留着做什么?”白夜回答着他的话。头虽然不抬一下,但语气中却有有着意无意地在暗涵x愚钝的意味。 “一共也就如此之小的剂量。我已将剂量记好,那么配置药物的药师如果负责,便不会疏忽大意。” “可这也……”看着白夜开启另外一大瓶药水,再次全倒了下去时,x思索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医生才是专业的,现在这样的时候还是不要对医生的工作评头论足的好。 虽然白夜现在在自己的可视范围内行动,是自己亲眼看着的,没有任何遮掩。但x依旧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他可得看仔细了,千万不要再让这家伙钻了什么空子去。 x那对黄中带着一点绿色瞳仁的眼睛瞧着白夜手里的动作,倒是不禁让某个“人”想起了在很久以前见过的那满街乱跑的黑猫。 古灵精怪的玩意儿,眼睛里闪烁着金黄色或翠绿色的光,在黑夜里走街串巷。 在玻璃瓶与液体的碰撞中,时间就这么流逝而去。 “行了。” 不知道白夜忙活了多久。但总之,x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迅速从实验室的桌上爬了起来。 “拿去,给她全部喂下去。”白夜将一个装满了绿色液体的药瓶子放在x面前。 “喝下它,pansy就不会变成血魔了吗?”x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那个药瓶,问道。 绿色的液体晃动着,看起来有些令人不安。 “我真不想骗你,主管。”白夜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药物只是一个辅助,真正能让人的‘病’好起来只能看病人自己。” “我的意思是,那个人类之子能不能彻底摆脱血魔的诅咒,即便有药物的救治,最终还是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除非……” “停。”x打断,“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但是,你可别把人家看扁了呀!” part.109 痊愈 一罪与百善与白夜并排站着,隔着医疗室外的玻璃视窗,看着里面的场景。 此时此刻,x正在小心翼翼地将那瓶调制好的药物喂进pansy的嘴里。 “咳咳、咳!!” 医疗室的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一声尖叫爆发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呀,pansy你终于醒过来了!”看着面容扭曲的pansy,x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既然你醒了,那你能自己把剩下的药喝完吗?” “这是什么……?”pansy有些后怕地看着x手中那瓶绿色的不明液体。 极度的苦涩味道,这简直可以当场要了人的性命。 “啊,这是……药。” x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绿色的液体翻涌着,令pansy想起来一些令人不适的东西。 他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有告诉pansy这个药是从何处来的。 “这个药可以不会让你变成血魔。”x解释道,“只有喝掉它,你才能安全。拜托了,暂且忍忍吧,pansy。” “……” 看着主管那对圆润润的眼睛,又加上她的确不希望自己遂了诺斯费拉图的愿,成为他血魔族群之中的一员。 她闭了闭眼,一把接过x手中的药瓶,仰起头一饮而尽。 “呕——” pansy死死地捂住嘴,拼命地吞咽下那些苦涩到难以下咽的药物。液体如同沙漏一般,从喉中一点一点地下落,却因为反胃,又有液体从喉口翻涌而上。 苦味在口腔蔓延,刺激着她的大脑和神经,逼着她的泪水不断溢出。 看着pansy这般痛苦的模样,x不禁有些开始怀疑这个药是否是安全的。 “没、没事吧……pansy?” x有些担忧地问道。 等待pansy好不容易将口中的所有药液全部咽下肚中,缓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从方才那糟糕的体验当中脱离出来。 她一副虚脱的模样,声音微弱地指向一旁,道:“水……” x动作迅速地为她倒好了水,递给了她。看着她毫无顾忌地将水喝下,x更是觉得现在的阶段可以放松下来了。 “这个东西见效这么快?”他对此感到神奇地说着。 “什么?”pansy并没有听清x说的话。 “你没发现吗?”x提醒道,“你刚刚,把水喝掉了。” “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如梦初醒一般地盯着某处看。 “真的假的……?”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这一次,真的有这么容易,不用受伤,也不用死去,就可以治好一切吗?” “现在看来……”x把她看了老一会儿,“看起来是真的。” “太好了……”pansy抹去眼角的泪花,露出了一个轻松而喜悦的笑容,“虽然药不好喝,但是这一次已经是我经历过的最轻松的一回了。” “谢谢你,主管。” “倒也不用谢我。”x听了pansy这样的一番话,不由得有些心虚,“这份感谢啊,还是留给异想体们吧,毕竟没有大家帮忙,你也不可能得到这份药的治疗。” “是吗……”pansy点了点头,“也难得有这样的一次经历呢。” “我会的,主管。” —————————— “你这次做得很好。” 一罪与百善说道。 他的眼中虽然是一片空洞,但那份喜悦却是难以察觉的。 “自然。”白夜从容地应和,接下了一罪与百善的话。 “虽然有一段时间未曾亲自以凡方治疗人类,但从这一次看,显然我的手法并没有生疏。” “的确如此。”一罪与百善点了点头,微笑道。 “你不问问为什么这一次,那个人类可以如此轻易地痊愈吗?”白夜看向一罪与百善,那对猩红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期待。 一罪与百善做出思考的姿态,摇了摇头,又在白夜有点失望地转过头去的同时开口,说:“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奥秘。诺斯费拉图作为‘始祖’,自然与其他血魔不同。凡方想必不能做到这般过于迅速的奇效。那么,这一次,你是如何清除始祖之血的威胁?” “呵。”白夜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在最前头有一件事你大可放心,百善先生,我这一次并未通过任何形式降下赐福。”白夜说道,“我特地调整了所有药物的剂量,将其调整了足足有原本的十倍之多。” “嗯……所以,这就是那味药为何会比原本的味道浓烈如此之多的原因吗?” “当然不止。”他继续道,“我曾医治过那么多纯粹的,以及‘不纯粹’的血魔,自然知道他们最害怕什么。” “若是人类所变,在初期利用特殊的药物,将血魔喂给他们的血剔除即可。” “若是血魔,那么那味药……”说到这里,白夜不禁发出了心情舒畅的笑声,“会侵蚀它们的血肉,由内到外,让它们痛不欲生,一直到血尽、肉烂、骨枯,沦为风尘中的一团灰烬。” “为世间除却邪物,这是我应行之事。”白夜故作谦虚道,“您倒也不用再锁紧眉头,用这般疑虑的目光看着我。” “……”一罪与百善不知应当如何作答。 “虽然,这听起来颇有几分骇人听闻。但……一码归一码,”一罪与百善缓缓开口,“这一次,你的确做到了你应行之事。” “将功补过,至少,也算是抵了这一次的过错。” 白夜眼神中的玩味越发浓烈。 “不过……那毕竟是血魔的始祖,他的‘毒’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剔除的。若是想要完全根除,不留隐患,光靠药物可还不够。所以,为此,我特地为她这般特殊的人类多加了一份料。” “就如我刚才所说的,血魔会因为这味药从内到外地腐蚀殆尽。而我的‘新配方’,也会产生那样的效果……” 他并不畏惧一罪与百善。 “不死者的一大益处,是对她最大的便利。一次死亡,换来最安全和彻底的新生。” —————————— 血脉之间的链接……断开了。 诺斯费拉图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发出质问。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将血脉之间的联系断得一干二净,就连一丝残存的链接都不曾保留? “主管……”他眯起了自己黯红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理智似的思考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诺斯费拉图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在原地鼓了鼓掌,笑出了声,“竟然有能耐,让那些家伙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个小家伙身上谜团太多了,可真是令人好奇……” part.110 高塔的不可名状之神 “祂带给我们绝望,亦将赐予我们希望……” —————————— 对于他们而言,只有经过“筛选”之人,才能面见他们的主——那位这个世界上至高无上的神秘存在。 能窥见其真容,而且能全身而退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简直是屈指可数的程度。 祂的真容具有难以言喻的影响力。哪怕仅仅只是一座塑像,而并非祂的真实面貌,也能让那些渺小的人类感受到极度强大的精神压强,从而致使精神的失常。 精神上的失常甚至还并不是什么相当大的“代价”。更严重的后果,或许还要更加悲惨和骇人。 ...... 在阴翳天空之下的荒凉平地,伫立着一座外观看起来破败冰冷的庞大高塔。 这里附近的居民都告诫着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们,让他们不要为了一时刺激的快感而去往那座高塔,寻觅所谓的“未知”和“不可窥伺”之物。 居住在此处的人们往往都对那座高塔,与隐居于其中的那些人们敬而远之。那些人所发散的阴冷与不祥的气息,着实令人不安。 但总有人不听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高塔。在迅速地逃出了距离那里几里地之后,他才虚脱不堪地跪倒在地上。 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眼眶不断落下。在他那对空洞的眼眶之中,原本应该位于那一处的两只眼珠已经在不知何时就消失了。 此时的他已然顾不上被生生剜去双眼的剧痛。他痛苦地按住自己的脑袋,崩溃地哭嚎着,尖叫着,像一匹落单的孤狼,又像是一只回不去坟墓的恶鬼。 那不应该被记忆的事物,那些不可名状之物,已经将一层烙印深深地打在了他的大脑之中,刺激得他痛不欲生。 他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咆哮,癫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突然地从地面上起身,一边疯癫地叫喊,一边四处奔走。 尖叫声响彻到高塔,传达到了城镇,引得那些居民们只是无奈不已地摇着头,为一个年轻人的胆大妄为而悲叹。随后,他们便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往常地继续自己手中的事。 虽然可怜,但也的确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必然要为自己的莽撞和不听劝付出代价——即便这个代价与他们这般看似微不足道的行为相比,的确是有些太过于沉重了。 他们不需要被怜悯,也同样并不值得被怜悯。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当人们回过神来时,那刺耳的尖叫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至于那位可怜的年轻人......噢,当人们发现他时,他早就是一副看不清面目、头脑稀烂的模样了。 —————————— “只有经历过‘考验’,能够直面我主之容者,方能成为我们之中荣耀的一员。” 高塔上的那些人这么说着。 面对那些人的“突然来访”,他们既不选择驱逐,也不选择阻拦,只是放任他们来到此处,前来进行所谓的“拜访”,亦或是“探险”。 只要是踏入了这座高塔的人,从他们下定决心准备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们选择了接受“主”的“考验”。 一旦做出了选择,踏上了这条路,就将再也无法回头。 那些信徒,他们期待着有新的成员能够加入他们,壮大他们的队伍,共同信仰和服侍他们的“主”,然后,所有人一同并肩,走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希望......” 他们一同跪拜在一座不可名状的石像之前,口中吟诵着“祝祷”之词,虔诚地叩首跪拜。 这是他们日常例行的祷告。 虽然他们的“主”并没有特别强调,但他们效仿着其他宗教的行为模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自发形成了这样的活动。 毫无疑问地,他们是一群真挚的信徒。 阴影之中的影子,在暗处的角落里窥探着眼前的这一幕。 烟雾缭绕之间,有蓝色的光芒在摇曳闪烁,忽明忽暗。 藏匿于阴影之中的恶魔,那张黑雾之下的脸淡漠而没有感情。他举起了手中的猎枪,唤起一道阵法形成的光圈。 “砰——” 蓝色的火光乍现,风声呼啸。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宛若长枪,从那群信众的身躯穿膛而过,在他们的胸口或腹腔留下了一个边缘泛着蓝色创痕的洞口。 这枚神奇的子弹,可以命中恶魔所指定的任何目标。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轻松松地夺走其他人的性命。 仅仅只是不过数秒,在场的信众没有一个不是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又一具被穿了孔的尸体。 恶魔从阴影之中踏足于地面,伫立于尸横遍野之间。他点起了烟斗,在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点火星。 他吐出一口烟气,感受着烟雾的气息。 神清气爽...... 闪光灯发出亮光,记录下眼前的惨状。 恶魔翻看着自己手中的照片。它们的质量已经足够辨认出内容,也不必再做更加精细的处理。 他抬起头和手臂,将那部老式的相机对准了眼前的那座石像。 “有点意思。”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与此同时,相机发出了“咔嚓”的响声。 —————————— “有点意思。” x的手中握着那几张照片,饶有兴趣地一张张翻看着。 “我倒是没有想过,它那样的东西,也能有‘信徒’?”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惊讶,“虽然我也知道03分类的异想体大多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我真的没有想过,它也能有这样的‘信徒粘性’吗?” \"而且......\"x思索了片刻,说道,“那些信徒如果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他们所信仰的那个‘主’的话,说不定,也会和过去那些被它选中的员工一个下场吧......” part.111 取乐? 自从那一次事情之后,x基本上再也没有踏足过这个异想体的收容单元。 那一次,的确在这位小小主管的小小内心当中留下了大大的阴影。 但这一次!x一鼓作气,不再踟蹰。这一次,他可是有着不得不与其洽谈的正事! 他必须要跟里面的那个家伙好好问清楚,亲自从它的嘴里撬出来有用的东西。 收容单元的大门应声而开,随着x完全步入其中,大门顺着它本应该执行的程序而彻底关闭。 “这不是我们l公司的主管么?着实是稀客。” 看着眼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可名状之物发出着这般难以言喻的声音,x还是有些就地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 “咳咳。”x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番心境,。他踏上前去,表面没有丝毫波澜地说道,“这一次是沟通工作。当然,不止如此,我还有话想要和你说。” “洗耳恭听。”它调笑道,“真是令人意外。我以为自从上次那一回,主管可是再也不敢来我的收容单元半步了。” “虽然我不是很想这么说,”x试图搬出了自己最大的靠山,让自己在这个aleph级别的异想体面前看起来更硬气一点,“但我有权力可以再让你挨一回揍。” “呵呵,看起来主管你呀,已经开始也变得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了?”【censored】的语气当中暗含着嘲讽,“怎么样?那为你带来的感觉,是不是比起单纯的谈判更加轻松?” 【censored】探出自己的【censored】,悄然靠近x的身后,并在他的身旁游走。 “若是能让主管开心,我不介意为了你挨两顿打。”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只不过,我也清楚,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主管可舍不得下手。” “主管明明也可以提着武器,去参与所谓的‘镇压’工作。但为什么从来都不参加战斗,亲自下手,就连压迫工作都没做过,而是交给别人呢?嗯?” 【censored】接下来的话语颇有几分自问自答的意味。 x也搞不明白,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扯到这里的?他一面扶着额头,一面听着那阵声音继续说着接下来的话。 “我可是知道主管的心意。因为主管至始至终,都是爱着我们这些被称为‘异想体’的‘怪物’们啊。” 【censored】突然探出一支【censored】,猛然缠上了x的腰部,将他往前拉进了几分。距离即将要与【censored】接触,不过短短的几厘米。 血肉的腥味,一如既往地浓烈,浓烈到令人不适。 “你做什么?!”x扯着那条【censored】,试图将它从自己的腰上扯开,“【censored】!别再拿我取乐了!” “这怎么能算是取乐?”它有些故作难过地说着,“比起‘取乐’,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比那认真多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还有好好听人说话!”x恼羞成怒。 他正事一句话都没说,反而现在还被这个混蛋家伙作弄!还是和上回一样! “嘶——” 【censored】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猛然解开了对x的束缚,将那些【censored】收回了自己的身边。 “看来这次还真的是过火了,难得让主管亲自动手。”它的语气比方才明显更加愉悦了一个度,“不知这是我独一份,还是其他异想体也有?” “……我真是服了你!”x气呼呼地后退,警惕而愠怒地看着【censored】,“真不理解,怎么你这样的性格也会有人心甘情愿地选择追随你,把你当做信仰和神明!” “主管在说些什么,我有些不太理解?” “我们公司麾下的l事务所接到了一桩委托,和你可有着不小的关系。” “真没想到你和蓝星一样也有一批人追随你呢,只可惜,和蓝星相比,你可比不上人家。” “对了,他们还看到了以你作为造型的雕像,这可是再明确不过的证据了。” 说着,x迅速上前将一张照片盖在了【censored】的身上,然后又飞速后退回到原位,与它刻意保持着距离。 【censored】捞起了那张照片,那其中所拍摄的,赫然是一座不可名状的雕像。 “倒还算挺完整?”它饶有兴趣地说道。 虽然细节部分是处理得相当不到位,但至少,已经有形状足以看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看来雕刻这尊雕像的人也算是个能人,至少作为一个人类,顶着你的压力还能至少做出来有个大致的模样。”x说。 “我可不记得有哪个人类还能有余力为我塑个像。”【censored】将那张照片抛到一旁,“这种东西并不难做,我也不需要人类特地为我制造什么雕像。” “但我倒也的确没想过,只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居然还真让他们给保留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够明显吗,主管?”【censored】笑了笑。 “不知道你可曾听过,在外界的‘大湖’之下,有一座逝去的古城,那里居住着被人类视为‘神明’的不可名状之物。” “有人类偶然在大湖的附近得到了一尊怪异的雕像,于是人类得以知道,在大湖深处的神的存在。于是,人类开始有了信仰,他们开始追随并信奉着那里的神明。” “所以,主管,神明要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才会有人类信仰。” “所以……”x总结道,“你也是那么做的咯?” “自然。”【censored】表示认同,“但我当时是在没想那么多,我想要的也不单单只是几个人类的信徒。” “你知道的,主管。人类很脆弱,所以,我真正需要更强大的‘信徒’。” “所以你才……?”x恍然大悟。 “主管很聪明,想必就算我不明说也能知道答案。”【censored】轻松而愉悦地说道,“不过,毕竟时过境迁,我也难免对此感到了好奇起来。” “唉,要是我跟其他几位一样,也能出去转转就好喽!” 一边说着,【censored】转过身去,假装不再看x。 “……出去?” x细想了一下。 “感觉……或许可以试试?” part.112 结契 【censored】听到了主管这样的话语,心情更是愉悦了起来。 它就知道主管能理解它!它的主管是如此了解它的心思,总能知道它有什么想法! “既然如此,那么主管,不如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关于离开公司、前往外界的事宜?” 【censored】迫不及待地突然凑近x,就连那些【censored】也随着主人情绪上的兴奋而小幅度地摆动起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首先,你先别急。”x伸出手掌,示意它先别激动,“现在这样的情况让你出去的确未尝不可,但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多多少少有些冒犯。但一时之间,x倒也找不出什么好的措辞。 “你的异常影响太严重了,【censored】。你的那些信众,他们甚至还都是被你的雕像‘筛选’过,才能站在那里,并聚集在一起的。你的真身不在外界,仅仅只是一尊雕像都已经有了这般影响,你亲自出去的话,那还得了?你想过吗?” “主管是在担心那些人类么?虽然我并不明白您为何如此担忧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人,但是你可以放心,我……” “外面的人类怎么样,说实话我并不在乎。”x打断它,耸了耸肩,随后又严肃道,“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在外面会怎么样!” “脑叶公司的倒台,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异想体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你知道为了挖出关于异想体与能源之间的秘密,外面的人类有多么狂热地在寻找脑叶公司的遗迹?” “这个热潮会不断持续下去,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除非能有新的、更为优秀的奇点科技取代我们,否则对于脑叶公司‘遗产’挖掘的热潮绝不会轻易消散。” 说到这里,x顿了顿,开始重新整理思绪。 “不过,依靠着协议赋予的另一个形态,也有不少异想体在都市当中有着相对不错的生活。至少,他们现在看起来,都有在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当然,只要不要太出格到被人家定了级还要被讨伐就行。” “苹果和爱娜温她们,现在看来她们的花坊经营得还不错,也没有听说过外面传出什么和植物有关系的异状,玫瑰在她们的手中我还挺放心的。” “而事务所的诸位……听说他们最近还挺忙的,有好多委托找他们。好像……他们还和别的事务所交了朋友?也挺不错的。” “还有蓝星和憎恶。虽然很大胆,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的确还算是风平浪静……” x思考再三,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倒是想不出来你能在都市里能有一条怎么样的出路。总之,如果放你出去最后还是落入了其他人手中,或是被他们盯上的话,那还不如让你继续待在公司里来得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主管?”【censored】依然在试图争取。 踏出这座收容单元,才是得到“自由”的第一步。 “我的能力无法自控。人类见了我,虽然有一小部分足够强大的人不会当场发疯,但我也清楚,绝大多数的人类必然接受不了我。” “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可能地不会再为你和公司造成麻烦。” 一条【censored】轻轻地攀上了x的手臂。相比较之前,这次倒算得上是用力轻了些。 “我会遵从你的指令,会和那只血肉拼合的异想体一样,成为你最忠实的‘守卫’,主管。若是你需要,我还可以做得比它更好。” 【censored】的言语越发信誓旦旦,反而越让x感觉不是很习惯。 ——原来这家伙也能这么正经…… “那好……”x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采纳【censored】的建议——“尝试一下”。 “但我可能需要你接下来‘两头跑’,你……能做到吗?” “当然,这样子微不足道的需求,我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那我说什么,你也会听咯?” “自然。” x闻言点了点头。看它的态度,倒还算是有些诚意。至少现在,除了它有些爱对自己动手动脚以外,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没有什么很过分的“前科”…… “那就这么说定了。” x的袖管发出星星点点的金黄色光点,他就这么从那其中抽出了一份协议书。 之前说要招收新的异想体员工,却只放出了阴和阳两个异想体。 魔法少女们原本应该是目前公司内部的最优选。但她们各有各的推辞。 绝望骑士她认为自己作为一名失格的骑士,连一位员工的性命都保不住,又怎么能够保护公司和其他人?她自己甘愿继续待在收容单元,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异想体,安静地度过自己现在这般相对安宁的生活。不会失控,就不会再有人死去——这么做对谁都好。 愤怒侍从她亦满足于现状。小姑娘热衷于读书,以此调养自己的心性。自从上一次她失控之后,到目前的为止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未曾再有过失控的迹象。 所以说好好照顾异想体们绝对是有用的。有的时候,的确只有真心才能换到真心。 而贪婪国王……她依旧在那枚巨大琥珀之中沉梦,只有很少很少的时候,她会从琥珀当中亲自走出来,独自一人在公司内部徘徊。不知那时的她,都在想着什么样的心事? 至于剩下的异想体们…… 想到这里,x无奈地轻轻摇头。 总之,各有各“走不开”的原因吧! 既然【censored】在外面也有人,为什么不将现有的好资源利用起来? 这份协议书,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用了…… “来吧。” 【censored】操纵着自己的【censored】,贴上了那份协议书,留下了滑腻的未知液体。 “我们接下来会相处得很愉快的——主管。” part.113 测试 “这只是一个测试。” 一边说着,x带着个初具人形的【censored】走向了医疗室。 “如果没有什么很剧烈的反应的话,那么你的这副模样,就算是在外也应该是能够令人放心的。” “pansy,”x敲了敲病房的门,“你醒着吗?” “我醒着,你直接进来吧,主管。” 听到了病房内传来的声音,x稍微犹豫了一瞬,然后才拧开了门把手。 “你……好些了吗?”x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此时的pansy躺在病床上,身子还接着几根或粗或细的管子,一瓶瓶维持生命和帮助她修复身形的药物正顺着那些管子,源源不断地往她的身体输送。 她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副躯干和脑袋,被子下面映不出四肢的形状。 x有些愧疚又有些惋惜地看着她,带着歉意说道:“抱歉……” “没事的,主管。”现在正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的人反倒出声安慰,“我早该习惯和意识到的,白夜的‘治疗’怎么可能没有代价……他总得看到些什么他想看到的。” 看着一个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在面前溶解,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对此见得再多的人,其实在刚刚看到的第一眼也有又那么一瞬的错愕与手足无措,然后才是习以为常的麻木与冷淡。 “不过他没有说谎,”pansy继续道,“我的确不会变成血魔了。” “毕竟,如果我真是血魔的话,我现在也不至于躺在这里。要么痊愈复原,要么就是像血魔一样灰飞烟灭……太极端了,主管。” “……嗯。”x在她的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但现在的公司没有你真的不行。” “小安最开始选择让你来,对我来说真是太好了。” “……小安……?” “啊,对了。”稍微转过身,朝着背后那位在百无聊赖地装透明人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的身边。 “这位是你未来的新同事,顺便带他来看看你……让你们认识一下。” “你好,pansy小姐!”耳边传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声音,刺激得pansy耳膜发疼。 “……”pansy没有回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颗缠满了【censored】条,同时熟悉又陌生的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在突突地跳。 完全就能一眼看出来这位“新同事”是谁呢…… 不过,和原本的异想体状态相比,倒还算得上是可以正常接受的程度。最起码,自己不会突然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即将崩溃的边缘,还要强撑着去面对。 “……你好,【censored】。”许久过后,pansy回应了他的问候。 “看来你还认得我。”【censored】那张布满了【censored】条的脸下勾起了一抹笑容。 “好好休息吧,pansy小姐,我会帮你们照顾好主管的。”一边说着,那只漂浮着【censored】条的手轻放在了x的肩膀上。 这家伙又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不合时宜的话…… “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x问道。 pansy回答:“还好。至少他现在的模样是完全能看的。” “那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了……”x松下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我可以对你们两个都放下心了。” “主管,你这是打算?” “一些新的计划和设想,需要新的异想体来实施。”x解释道,“我对我的构想倒还算是自信的,应该……大概……可能不要紧吧。” “你最好是。”pansy不禁有些被主管这样的样子逗笑了,但她还是很快地就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假装得毫不在意。 “时间差不多了。”x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继续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去做些别的工作了。” 一边说着,x朝她挥了挥手,带着【censored】离开了病房。 —————————— “看来主管倒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人类。” 在走廊上,x与【censored】并排走着。 “分人吧。”x并没有过多在意,相当顺口地回复着【censored】的话,“和能和自己好好相处的人自然而然就会相处得更加愉快,也就会有对那个人的关照和依赖,应该是这样。”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多萝西过去有一次曾和自己说过的,关于“朋友”的概念。 朋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就像多萝西和她的朋友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起想办法,彼此之间相互帮忙。而pansy为他工作,他也会在pansy出事的时候尽可能去让她不会那么疼。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但陌生人,总归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x思索道。 毕竟他并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并不认识他,互相之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关系可言呢? 所以,也正因为是这样,他们怎么样,是死是活,是正常是疯癫,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起妈妈……但是,在看到那么多惨状之后,x就不想跟随着妈妈他们的步伐前进了。 从很早开始就是如此。 如果能治愈人们的“都市病”是妈妈、a先生,还有过去的研究所那么多人的愿望的话,那么x依然会选择支持他们,尽管他事实上并不是很认同。 如果他们已经是“没救”了的话,那再怎么救他们,又有何用呢? 如果只是这样子的话,还是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为好…… 而至于有关“陌生人”的话题……x只是觉得,“情感”这种东西,本身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x还有些东西并不太懂,但他总归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 “主管的想法倒也真是特立独行。”【censored】只觉得有意思。他那副被掩盖住的笑容从一开始就没有放下来过。 至少在他的身边,他便能感受到新鲜愉悦的活跃活力。 他和那些人类不一样,他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听主管这么一说,我便突然有些期待——如果未来你若是有机会的话,你会如何与外界那么多身份背景各不相同、性格各异的人们相处?” “这个……”x稍微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像见陌生人一样?等到熟识了,才会像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原来如此。” “但我感觉,应该对于大部分人,还是会像陌生人一样……” x一边说着,一边逐渐与【censored】往远处离去。 part.114 真主与新生 (前排提示:本篇格式和内容偏克系,晕字的观众老爷们可以直接跳过或者是按听书键,不喜的话可以直接跳的喵) 这里干燥的风中裹挟着阴冷寒气,擦过发丝与衣摆,在耳畔呼啸着吹气。那些声音在耳边厮磨着,叫嚣着,明明只是些风声而已,却像是一段段模糊不清的絮语,莫名地令人感到不安。 u巢的大湖闻名于都市……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毕竟大湖自己,从古至今就有着非凡的存在感。 与其说是u巢的大湖,倒不如说,是u巢幸运地能够建立在了大湖的边上。 u巢在整个都市都有着不错的知名度,这一点毋庸置疑。每年来到这里的观光客络绎不绝,哪怕关于大湖已经留下了不少传说。 当然了,那些在岸边只能看到沙滩和那一小片海域的观光客,又怎么可能知道,在海的尽头与深处,都藏着些多少不可被告知的存在,正在暗中窥伺着整个世界? 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城镇,被称作“敦克勒(dunkler)”,距离大湖湖区还有着一段距离。但这里和其他繁华喧嚣的湖区地带相比,明显并不是个什么热闹地方。 这里的天气常年阴沉,在雨季更是阴雨连绵不断,阳光鲜少照耀到这片土地上来,就连这里的草地都呈现出了病态的深沉冷色。这般景象,一眼遥望过去,只令人感到无底线的压抑,甚至是有一种窒息感。 居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不多,说这里是个城镇,规模却与一座村庄大抵相似。房子零零散散地分布着,看起来甚是冷清,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候,走在镇上的街道,一路上也没遇到多少人。 …… 这里不像在巢里,甚至就连第21号巷里面随便挑一个地方看着都比它还要热闹些。 我是为了一份报告,才来到这的。我的老师失踪了三个星期,在从收到他的死亡通知之后,我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老师没有家人,也没有孩子,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身边唯一一个能为他料理后事的人。 从警署了解了大致上的事情之后,我大概知道老师失踪的那三个星期,他或许都去做了些什么。这一切应该称得上是在意料之中,但是,起初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会亲自去一趟那样的地方。他年纪已经不小了,筋骨没有年轻人那么好。我不敢想象他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老头儿,竟然自己不辞而别,独自自北向南,来到了u巢,来到了这样的一个阴冷偏僻小镇。 他的尸体在家中被发现,当他的房东打开门看到他时,他的手里还握着笔。 老师能回来已经拼尽了全力,但他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而关于他的死因,也只是一句“心源性猝死”草草地敷衍了过去。 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也说不上原因,也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老师生前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已经注定了这一天的到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可以选择不做这件事。但这是一个约定,一个很早就定下的约定——一旦老师因此殒命,我会接下他现有的一切资料,并继续研究下去。 我不会食言。 如果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人会发现,原来在都市之中,还有这样的存在。 我站在了一处高山的山顶上。从这里,可以轻松地俯瞰到整个敦克勒镇的全貌,以及那座高塔。 那座由黑色砖块筑成的高塔,远远像一座黑色的山峰,上面赤色夺目的红色裂痕就如同流动的血一般,在那座高塔之上蔓延开来。 这里流传着关于“高塔之神”的传说。 “高塔之神”,真身不可窥探,只有通过祂考验的人,才能面见祂。而在此之前,已有少人因为“高塔之神”的考验,而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那些人都疯了,然后死得凄惨。但即便如此,依然有着怀揣着好奇或是寻求刺激的人来到此处,试图去尝试所谓的“高塔之神”是否是真的这般恐怖。 事实上,我并非没有留下准备,就如我的老师那般,我也留下了些许东西。我明白,我或许……也有可能会和他一样,但这项研究不应该就此中断。“高塔之神”是真实存在的,祂与我曾经所见过的扭曲之物并无相同之处,祂是真正的“神”,在都市中这般牛鬼蛇神混杂的环境之下,仅存的“真神”。 扭曲之物自立为“神”并不足以改变现状,他们以“神”之名招摇撞骗,实则什么也做不到。对于那些信众的心中所想和理解,我并不能苟同。但真实的“神”却隐居在世界的角落里并不愿意亲自现身于世人面前,祂们总是静待着被找寻到。这并不难理解——正如“高塔之神”的考验,找寻并追随“神”的足迹,想必也是考验之一。 镇上的人对于那座黑色高塔敬而远之,他们十分具有自知之明,知晓无法完成“神”的考验就不会驻足于那座高塔之下片刻。他们当中不乏劝阻我的人,对此,只能谢过他们的好意。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即便那是虎穴龙潭,不曾踏足,也就无法知晓其中的真实。 哪怕我最终也会和老师那样,落得那样下场,但我必须去。 如果我们已经不能寄希望于人,那么我们不得不找寻更强大的依靠。 …… 我去到了那座黝黑的高塔之下。这一次更加近距离的观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沉重的黑色石砖之间的鲜红物质。它们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裂隙,在黑暗之中,那些裂痕发散着微光,十分奇特。它们以一种微小的幅度律动着,仿佛它们是活着的脉搏那般。空气里弥漫着铁器锈蚀的味道,越往那扇大门靠近,也就越发明显。 这里看起来无人把守,甚至连门锁也没有。或许是为了便利于信众的觐见,也或许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现有的条件不足以我揣测出更多细节。我并未逗留太久。门很容易就可以被推开,一切都进行得太过于简单,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这与我心中所想有点不太一样,但我也并未多想。 高塔内部是一片黑暗,只有那些“裂缝”有些些许光亮,但那些对于现在来说微不足道的光并不能起到任何照明的作用。我打开了照明用的手电。也许,我不应该挑这个时候来,这里实在是太黑暗了。但关于那些镇民的态度……罢了,那或许不是我应该去想的。 和塔外阴冷干燥的空气相比,塔内明显能够感受到一股潮湿,仿佛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一张巨口之中,就连吊顶都应景地掉落下几滴水滴。我并没有过多在意,我走上了那些石头台阶,一步一步地向塔顶攀登上去。 这里太黑暗,一眼看不到尽头。我即便再怎么留意,也还是防不胜防地被一个不明物体所牵绊了一下。好在我并非向后仰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我扶了一下墙壁,也许是这里太潮湿了,就连那些石砖都有一种温热而又潮湿的感觉,甚至隐隐约约地我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起伏,就好像这个墙壁是活着的一样。说实话我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奥妙,我不是很懂建筑学,但外干内潮这样的设计,并不是很经常见到。 我将手电的照明打在了方才的台阶上,那是一块破布,那底下貌似还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说不害怕和不紧张那是假的。过去我和老师面对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他在那个领域颇有名望,却也亲口向我承认其实一直以来他也并非不畏惧。但恐惧并不能带来所想要得到的一切,最终的每一次,我们都强撑着自己去面对。再怎么恐惧也不能逃避。 我拿下了那块布,它摸起来的质感相当粗糙。掩藏在那底下的,赫然是一团正在蠕动的血肉模糊。它并不大,充其量也只有一只猫那样的体型,它就像是一条肥硕的毛虫,又像是一条蛞蝓,以几乎微不可察的速度运动着。 有点恶心。但奈何我已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东西,充其量也只是觉得恶心,并不会像从前最开始时那样吐得连肠胃都要涌出喉咙来。 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是怎么形成的?是“高塔之神”豢养的什么“宠物”,又或者也是那些付出代价的失败者?这一切无从得知,或许当我见到“高塔之神”之后,无论我是死是活,我都应该能知道答案了。 老师曾经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回到了住所,试图写下那些重要的线索。虽然他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但他能有那般的意志,已然实属不易,他的精神值得尊敬。但愿在接下来的紧要关头,我也能有他那般的意志。 只是头皮发麻,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冲击。我迅速地跨过那团活着的肉,登上了更上一级的台阶。 我感到不安,但我说不上来为何。也许我就应该察觉到了,无论是塔内潮湿的环境,脉络状的“裂隙”,还是那团血肉……我有理由怀疑这座塔也是扭曲之物,但我不想让自己扑空。有总比没有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台阶才终于到了尽头。很累,但总感觉停不下脚步。 赤色的脉络铺满了整个地面,位于它们攀附附着着这一层正中央的一座高台,而坐落于高台之上的,是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 一阵恐惧感在我的胸口之中油然而生,我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跑。但此时的我不知为何,脚却像是生了根一般,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我明明是想要离开的。我低下头,却发现小腿上不知为何,已经缠满了赤红的“根系”。 雕像之中红光乍现,照亮了整个楼层,而雕像模糊的真容,也变得清晰起来。我感到脑门一阵阵地剧痛,从我看清楚了那座雕像的第一眼,我的整个脑袋都有着极其痛苦的反应。我巴不得挖下自己的眼睛,那不是我可以直视的东西!我描述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字句可以用来描述它!它简直是一切恐惧的聚合体,那么多可怕的东西突如其来地灌入我的大脑,在我的神经横冲直撞,像是要把它们都摧毁到溃散一般。我试图闭上眼睛,却又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扒住我的眼皮,连一下眨眼的时机都不曾想要给我。 那样的窒息,那样的痛苦,我能感觉得到有一股温热的暖流,它们自我的体内,沿着我的五官由内到外地泄露而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失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失败。“高塔之神”的雕塑都已经是携带着如此之猛烈威压的不可直视之物,更何况是祂的真实样貌? 我很害怕,我很想逃,但我——但我——我不能走,也走不了—— 我流着红色的眼泪,既然我已经无法逃避,就强迫着自己看着它。我拼了命地想要把脑袋里的东西通通赶出去。我告诉自己,“高塔之神”才是改变一切的契机,我如果不想步老师的后尘,我就不能停滞在这里…… “高塔之神”才是契机,这一次是我距离这个不可窥伺之神最近的一步。我已经可以确定,从刚才的一切就足够确定了,祂一定是货真价实的“神”。能挺过这一遭,就是“神”的考验——如果我连它的雕像都直视不了,那我又何以去觐见祂的真身? “能坚持得这么久,倒也还算不错。” 我听到空气里有人这么说。这个声音音量不大,却依旧让我感到耳膜发痛。 话音刚落,光骤然收束。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时,我看到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那是一只人的手,却有一些奇怪的黑红色块状缠绕着。 但就在我把手刚刚搭上去时,那只手突然变成了一团扭曲的不可名状物,它看起来很像我之前遇到过的那团蠕动的血肉,却远远比它更加扭曲。 那团东西紧紧将我的手包裹其中,将我整个拉入了一团血气弥漫的黑暗之中。 我应该对此感到恐惧,但这个时候,我却再也不感到害怕了。反而,在这一片柔软的黑暗之中,除了味道不太好之外,我居然是感到如此安心……就仿佛一个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成长一般,我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也许是疯了吧。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拆解挤压着我的身体,我可以察觉到我的胳膊被掰了下来,血肉断开但依旧彼此还有些许连接。这一过程并没有一分疼痛,就好像我是一块饼干那样,生来如此。 我感觉到我的头脑被挤压,我的大脑正在从头骨的缝隙之中溢出,我的眼球在正在脱落,我的口舌正在被折叠。而我的身躯之中,我感觉我的肠胃暴露在外,脊柱和肋骨在一段一段地被拆解下来,我的肺部贴在了我的脸上。我的四肢彼此交叉,就连皮肉也翻转了过来,像处理好的鸡腿肉那样。 我感觉自己在被肢解,又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不断重组。 啊……或许我理解了一切。我通过了考验,那是祂亲口承认的,这是祂赐予我的奖赏——一具新的身体。我应该对此感到荣耀,因为这意味着我得到了祂的庇佑,我再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继续在这座都市当中摸爬滚打,而是得到了更大的“自由”。 那些准备在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终究会有一天,所有被“高塔之神”认可的人都会得到一具新的身体,都会得到祂的庇护。我已经不害怕了,那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神”,此时此刻是有多么地亲切。 我重新见到了赤红的光,我看到无数和我一样的血裔同族,他们从各个角落向我匍匐而来,庆贺着我的到来。我对此感到快乐和幸福,我的人生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我的老师,他太可惜了。如果他通过了祂的考验,那他一定也会能和我一样得到新生。 “欢迎加入我们,我的孩子。” part.115 写不出,根本写不出 中央本部整个区域不知为何,似乎就是从前一段时间开始,这里始终被一种低气压所笼罩着。 沉默乐团在公司如此之久的时间以来素来都相当恪尽职守。诚信是一位绅士的基本素养,作为一位优秀的指挥家,他自然严格律己。 沉默乐团先生在工作这方面的无可挑剔,对于绝大部分工作都能游刃有余且一丝不苟地完成,中央本部的能源产出效率也在他的辛勤工作之下水涨船高。 但显然,最近中央本部整个区域的氛围变得古怪了起来。 工作上自然没有什么差池,只是从情感方面,x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目前有异想体的心情并不太好。 准确地来说是非常不好。那样的情绪低压简直能把同处一室的所有活物挤压碾碎。 沉默乐团依旧还是那副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的模样,他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有着一种无可挑剔的优雅感和高贵感。一如往常,若不是x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寒气直往外冒,也不会觉得现在的沉默乐团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他这是怎么了……?x有些担忧,又有些好奇。于是,他亲自来到了中央本部这一趟。 毕竟……有些事情有可能说出来会好受一点。至少得知道“病情”才能“开药”。 “乐团……先生?”x在走廊中终于到了等到了沉默乐团的结束了方才对其他异想体的工作。 沉默乐团虽然明明是一个“团队型”的异想体,但事实上,因为长时间以来都是与乐团的指挥家先生打交道,而乐团当中的其他歌唱家只会在出逃时才会出现。所以逐渐地,沉默乐团在几乎不管是人类还是异想体之间,已经默认为仅代指指挥家一人。 黑天鹅之梦也是如此。员工们口中出逃的“黑天鹅”指的往往只是伊利亚,而她的兄长们通常并不在其中。 沉默乐团微微欠身,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回应道:“你好,主管,请问您有何吩咐?” “暂时没有。”x摆摆双手,“只是……我注意到你很久了。” 看着主管欲言又止,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的纠结模样,沉默乐团并没有任何不耐和催促的举动,他颇为耐心地看着x,静待他接下来的言语。 但x还在犹豫,正在试图整理出一个合适的措辞。 “能获得您的注意自然是在下的一大殊荣。但还请您原谅我的冒昧,我能否知道,我身上的哪一点如此值得主管注意?” 就在此时,沉默乐团微微俯下身子,将额前掉落下来落在视野之中的碎发别到耳后,莞尔一笑道。 “你最近不开心吗?”x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既然是你先问的,那这也代表着你也会作答的吧! “……”沉默乐团显然对这个问题出乎意料。这下,沉默乐团真的沉默了一瞬。 就在沉默的时间长到x以为自己冒犯到他时,沉默乐团慢悠悠地开口:“看来哪怕是再怎么以一副平常的模样示人,终究还是瞒不过你啊,主管。” “这有些难以启齿……”他闭了闭眼。 那对黑色的眼睛里在平日里很难看出情绪,却在这样的时候罕见地镀上了一丝尴尬的情绪。 “主管,还请您对我们说实话。”沉默乐团有些忐忑地说道,“您……觉得我们的曲子,怎么样?” “很好啊。”x立即回答。虽然反应迅速,但他还是有点对此感到不明所以。 论音乐,沉默乐团的《“天启”交响乐》自然是公司当中最优秀的曲子。或许这首曲子若是有朝一日能被都市的人们所听到,想必会有更多人意识到这其中的艺术价值。 ……当然,前提当然是,如果沉默乐团不是异想体的话…… 若他和他的歌唱家们,真的只是一群没有任何异常影响的人类的话,他们说不定还真的能在都市里面混出头来呢。 有点可惜。x想道,他觉得无论是外面的人听不到这样的曲子,还是沉默乐团不能在外面表演,这两件事都是可惜的。 果然有的东西只有合适的人才能拥有,这或许也是所谓“命”的一环吧。 “不,我并不是指这个方面的意思。”沉默乐团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 “您曾感受到过‘审美疲劳’么?” “没有。”x认真地摇头。 “……这样。”沉默乐团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因此变得开心。 显然,他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你遇到什么事了?”x更加疑惑和好奇。 他既然会这么问,想必是听到了什么话。 他向来从容自信。这一次,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开始这样怀疑自己和自己的作品? “一位艺术家最惧怕的是灵感的缺失。”沉默乐团沉默许久之后,说道。 “世人皆知《‘天启’之章》,我们对此感到自豪,但只要细想便能发现,我们一直以来所返始的乐曲,却始终只有那一支曲子。” “然而,当我们试图开始新的创作时,我们却发现……”说到这里,他的情绪直线低落了下来。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头上那两根翘起的黑色毛发却就地耷拉了下来。 “我们已经写不出任何具有艺术价值的东西了。” 这听起来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一件又大又坏的大事。 x虽然对这方面领域的知识知道得不多,但他也明白,这样的现实对一位艺术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灵感的缺失,无论是对于哪个领域的艺术家来说,都无异于在自己的一方净土之中,天空的塌陷与海洋的枯竭。 对于这个问题,x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才能帮上忙。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接下来应该会走向何种末途。即便我们是异想体,也终究会泯然众人……” 周围充满了一种蓝色的感觉,郁闷与悲伤聚集在一起,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可怜的乐团先生! x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之间也忘记了这样的身体接触对于对方而言是否失礼。 “你只是需要时间,乐团先生!坐着干想即便是想到脑袋爆炸也没有用的,不如这样吧,我帮你找找灵感吧!” part.116 如何获取灵感? “哟zach大叔。”rnd搬着一摞书在艺术层的一个书架边上放下。他走zach的身后,看向了他面前的那张画布。 画布上画着的依旧是那群穿梭在艺术层层层书架之中的绿色小精灵们当中的其中一个。今天画板上的这一只不是那位经典的三只眼睛长条先生,而是一只又矮又胖绿色毛球。 rnd看着画布上的那栩栩如生的小精灵,不禁怀疑这到底真zach画的,还是那群小家伙的恶作剧。毕竟他之前来到这里时,也没少被那群古灵精怪的家伙们摆到过。 “书放着吧,我待会儿去收拾。zach缓缓地说着,语气还是那么地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他没有回过头,只是默默地继续用沾染着颜料的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着。 zach手中的调色板上清一色都是各种各样的绿色,有的颜色彼此之间的差别的确不小,但有的让rnd愣是看不出来区别,还在想着他为什么要整两块一样的颜料。 “已经放好了。”rnd回答,用手指指了指那些书。他其实也没有指zach能回过头看他一眼。 “……那你还不走吗?zach目不斜视地望着画布,说道,“我现在没空,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如果要喝酒的话,等我忙完了会来叫你的。” “哈哈,我现在也没想喝。”rnd笑着摆了摆手,“但只要是你叫我,那我肯定是随叫随到。” “别乱动。zach突然这么说道。 rnd不禁下意识地僵住了身子。 “我没有在说你。zach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是它。” “合着你画的是真的啊??”rnd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画布后边几米的距离,有个绿色的毛球正趴在一把高脚凳上。 它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此时应当是困了。 犯困的模样zach平时的状态也并无二致。既然也是艺术层出来的不明生物,现在看来多少有些物随主人了。 “……算了。zach只是借着那团毛球现在的姿态补全了形状,然后就放下了调色板,并将画笔扔进了一旁已经装满了绿色混浊的水的水桶里。 他起身站了起来,走了没两步就在沙发上躺下。 “这就不画了?”rnd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行动,不禁感到扶额。 “它睡它的,我睡我的。zach的声音散漫,无比心安理得地说道。 “可你还有书没收拾……”rnd一边朝着他靠近,一边在他的耳边贱兮兮地说道,“大叔,你的工作还没有做完,现在还不能休息噢~ “啧。zach被耳边的吐息挠得耳朵发痒。他翻了个身子,但没过多久,他又认命地睁开原本紧闭着的双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地发出一阵叹息:“ang派你来监督我?” “虽然还真是她派我上来的,但好消息是,她没让我来监督你。”rnd耸了耸肩。 “那你怎么还不走啊……” zach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啤酒箱上。 “你真是来喝的?” “呃……那倒也是不是。”rnd在这里逗留了如此之长的时间,终于选择切入了正题,开始干正事。 “ang她让我来问问你一些问题。” “她要问啥啊,还要你来跑腿。zach扶额道,“她要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直接来找我就是了,她又不是不敢,而且还说得好像我现在有权利不告诉她不成……” “说吧,都是些什么,尽管来吧,趁我现在还有点精神。哈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个哈欠。 “那成。咳咳。”rnd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模样,“采访一zach先生,请问您作为尊贵的废墟图书馆艺术层的艺术大师,在缺乏灵感的时候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获取灵感呢?” “啊?zach此时的模样和声音都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她想干嘛?zach的语气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但凡rnd要问出口的是关于研究所时期,还是脑叶公司的事,亦或者是他对于ang的看法……这么多选择,换作哪一个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ang怎么会突然间问这个,她最近在干什么?” zach眼里,或许ang是那种从来都不需要“灵感”的人。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rnd摆出一副茫然的神情,回答道,“我也觉得奇怪,她看着的确不像是很缺乏灵感的样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她现在在背地里写小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发展,却又不好意思问吧?” “……这……倒是有可能。zach思忖一番,然后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毕竟,ang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那样的桎梏,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这一点完全不无可能。 “啊?”这下轮到rnd傻眼了。 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他瞎编的zach怎么就信了?还是说……还是说ang还真的有可能这么干? “这简单啊,zach没有注意到rnd的表情,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就干脆别写了,什么事都不做,等灵感自己送上门来就行了。” “喂喂,这只是你自己的方式吧。有没有点别人能用的?”rnd汗颜道,“要是不得不写,很急着要,那该怎么办?” zach有些微微挑眉。他倒是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什么工作报告,每天都得上交一份,还必须符合要求,不然就打回去重写。 “那就试试别的吧,睡一觉,吃点或喝点自己喜欢的,或者散散步什么的。zach继续回答道,“总之越到这样的时候就越是急不得,‘欲速则不达’,我想无论是你还是她应该也都懂得这个道理。” 不得不承认zach在这个时候有了几分学者的气质。尤其是在说后半句话时。 “虽然还是像你平时干的事,不过倒也算得上是多了几分靠谱。”rnd点了点头,“行吧,我就这么和ang说了。” “要喝酒的话,我随叫随到!”rnd最后笑嘻嘻地留下了这句话,随后消失在了楼层的尽头。 “唔……” zach再度在沙发上躺了下去,像一条咸鱼一样瘫软无力。 没过多久,沙发边上就传来了某个人安睡的呼气声。 part.117 消遣之物与来信 “这样吗……” 听完了rnd转告的话,ang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得一个人思考一下。”ang望向rnd,说道。 虽然有点好奇ang是否真的像自己胡扯的一样正在写小说,还是自己在弄着些别的什么东西,但rnd也当然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现在应该打探的。 他朝着ang点头表示了然,随即离开了馆长的书桌前。 “那便稍微放着吧……”ang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摆在桌角上的一本厚重的书本。 说是书本,其实那是一本未完成的“书”。 那是一本因为“消遣”而创造而生的“书”,由名为“ang”的少女所作,讲述着关于一个叫“安琪儿”的孩子的故事。 安琪儿,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出生在一个冷漠的家庭,但却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旅途的梦想。 于是,在某一天的到来,安琪儿终于逃出了家,只身一人来到了家外面的世界,开始了独属于自己的冒险旅程。 这本书的创作有一段时日了。那些已经有着皱起痕迹的纸页便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但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向来聪明的ang,最近的确有些缺乏灵感。因此,这本书的创作也不得不搁置了一小段时间。 既zach这么建议,那么稍微放着好好想想也好。它毕竟最初也只是用来消磨时间的工具,也没有必要让自己分出如此之多的心思,甚至还为自己带来烦恼。 ……这么一看,那家伙也难得靠谱点。 一边这么想着,ang的嘴角上扬了一点轻微的弧度。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开展安琪儿的下一段旅程。不过,好在她已经结束了上一个篇章。 她已经把她可以用来编造故事情节的东西消耗得差不多了。 图书馆之外,l巢之外的其他城市,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她未曾亲眼见到过。 最优秀、最聪慧、最美丽?那又如何?终究还只不过是一个被放在箱子里的扯线傀儡,麻木不仁地照着所谓剧本办事。从最初还有自己的想法试图尽己所能伸出援手,到后面冷眼旁观地看着那一个个员工去死,部长们陷入崩溃,甚至成为了为了所谓“工作”“效率”等诸多理由加害他们的凶手。 她被创造那么久,当了那么久的扯线傀儡,却在以为自己赢得了最终胜利之时,她拥有了图书馆,却依旧还是不能离开寸步。 她赢了,但是,她还未得到真正想要的。她赢得还不是很彻底。 那是她应得的,她没有不拿到手的理由。 这里的司书们,也就是员工,大部分都是l巢本地人,有的人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那里。 自从进了脑叶公司以后,他们更是将自己原本就不过最多几十载的日子也全搭了进去。 不知道当他们来到这家公司,并开始工作,开始和异想体打交道,开始看着自己的同事死在自己面前之后,他们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后悔过? 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人自然清楚,也就自然不必言说出口。 也正因为如此,从他们口中能得到的关于l巢之外的东西并不多。 这么一对比,rnd倒是显得较为“博学多识”。 这么长时间以来,ang从rnd口中知道了不少公司与图书馆外面的事情。 事务所、协会、帮派……几乎每一位来宾的到来,他都能说上那么几句。 他的脑子里好像装满了一切,甚至有可能是一整个都市。 即使ang热衷于倾听那些她过去未曾听闻过的情报与轶事,但事实上,她也曾怀疑过,他总是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只是区区“普通的九阶收尾人”的人,但若真是如此,他应该是怎样的经历和遭遇,才能够拥有那样丰富的阅历? 或许,当他某天失去了利用价值,ang可能会将他的脑袋挖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如果rnd能做成书,想必,他会比她目前所收集到的那些书本更加丰富且厚重。 但想法还只是想法,仅此而已。 她终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即便ang心中对rnd的突然出现和存在有所疑惑,也因此曾怀疑过他的身份背景,她都并未曾有过过多的询问。 因为现在的他还有些用处。 他在如此之长的时间以来证实了他作为一位“侍从”应有的价值。无论是他的能力还是那丰富的阅历,这一切无疑是一位“优秀员工”的证明。 ang对此相当满意。毕竟接下来要用到他的地方,可还不少。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在图书馆中,rnd会做出什么有悖于她的事。 图书馆是她的领域,她的地盘,她若是想要杀了他,就像将蚂蚁用手指碾成一摊带着黑色颗粒的液体一样轻松,还能让他的死法令人印象深刻,足够他被某些人铭记一辈子。 她相信,他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没人会想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至少,她见过的大多数人类正是如此。 人类需要一位“国王”,只有最强大、最有能力的人才能成为“国王”。人类就像羊群,他们需要一只“领头羊”。 他们往往会对比自己更强、更有能力的人屈服。因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无需担心图书馆内的一切事宜。 就算那群助理司书的态度如何抗拒,最终还不是只能遵循着自己的意志行事。 今非昔比了,ayin。 机械的非人类少女,如今有着自己雄心勃勃的野心。 身陷囵囹的鸟,有朝一日终会挣脱枷锁,振翅高飞。 …… 点点金色光点显现,ang的桌面上慢慢地有一样东西正在固化着自己的形态。 那是一封信件。那些金色的光点已然昭示着它的来源。 一想到上一次就因为一段时间不曾回信,某个人就胡思乱想到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程度。ang默默地打开了信件,展开了信纸。 “致ang: 你最近还好吗,ang? 最近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寄过信了,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忙得有些不可开交,还请你见谅。(虽说这么久过去了,但是你也没有给我写信,我知道你忙,但还是有一点点的难过。)(大量被划去的痕迹,已经将下面的字迹涂抹地模糊不清) 虽然不知道你进度如何,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并且能够毫无顾忌地在图书馆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的行动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放心好了。异想体们在现在如今的管理模式和新的相处模式下,在如此之长的时间当中,也算得上还是彼此融洽吧。我对我现在的管理还是很有信心的,诸位也相当愿意配合,只要讲究与每一个异想体相处和沟通的方式,并且加上适当的勇气,让它们能够“好好说话”并不是一件难事。 和异想体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才慢慢了解到了它们被隐藏在收容单元之下的个性与过去。 这对我来说是些不小的收获。这意味着我们会比之前更加了解异想体。 只可惜……现在的脑叶公司,也不再需要了解这么多这些东西了。其实过去的脑叶公司也是。 它们是妈妈(十分杂乱的涂改痕迹,似乎完全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下面写了什么)carmen女士留下的“遗产”,我自然会对它们相当珍惜,并且仍然会对它们进行更加深层次的探索与发掘。 如果你有想要了解的,欢迎前来来信询问,我很乐意回答。 当然,那些东西,我不得不提醒,最好由你独自知道为好。有的事实或许并不为他人所接受。 以及,你送到这里来的那位员工pansy,我必须要在你面前好好夸夸她。她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一直以来她都将工作处理得很好,我很欣赏她。 她是一位优秀的员工,无论是对异想体的工作还是镇压,都相当得心应手。她有着足够的觉悟和接受现实继续工作的勇气,她值得这一份敬重。在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有效地解决了公司目前部分异想体对于人类的需求性。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光凭靠她一人,事实上并不足够,但我也不能保证我还能得到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员工。 况且,图书馆需要大量接待来宾的司书,你那边想必也缺人手吧。再找你要人力资源,着实是有些失礼和麻烦了。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得向你请教。 你知道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应该怎么得到灵感吗? 我最近在尝试着像其他人那样培养一些其他方面的兴趣爱好,好消磨在公司当中其他时刻的无所事事。但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起头。当我提起笔,试图写下什么东西时,总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里面什么也没有。 公司当中的艺术家们称呼这样的情况为‘灵感的缺失’。我在从前未曾接触这方面领域,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理解。我只能来向你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身处图书馆中,拥有着比我更加开阔视野的你,想必能够知道得比我更多。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有这方面的烦恼。不过,没有答案也不要紧。你能给我回信,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最后,在信的最后,希望你在图书馆过得开心,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因为过去而感到伤感,抛下过去的一切,尽情地朝着你所希冀的、光辉的未来奔去吧! 祝愿你最终得偿所愿。 爱你的(杂乱的,被涂改的痕迹) 你最忠实的 x” “唉……这家伙。”ang轻叹一声,随即在自己的书桌前落座。 她提起笔,开始着手回信。 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已经将这个过去不曾属于他的名字与自己融为了一体。而且,很显然,他还在试图装傻充愣,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ang一边写着回复的信件,一边想道。 试图隐瞒的人却被蒙在鼓里,倒也是一出有趣的戏码。 她早就知道他的真身究竟为何物——自从那本名为《脑叶公司之书》的书开始增加新的内容,并且还在不断增加页码数量开始,她便已经发现了端倪。 脑叶公司,至今依旧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中,潜移默化地在图书馆遗留着他依旧存在的证据。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才真正确定下来,那位所谓的x与ayin之间,也是除了“制造”与“被制造”的关系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关系。 某种程度上,他们之间有着不少相似的共同点,无论是过去,亦或是现在,皆是如此。因此,她倒也是并不反感这位自称为自己“兄长”的家伙。 他的存在,倒是在告诉ang——从过去,从那个时候,从自己诞生开始,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家伙,像人类口中看不见的幽灵一般,他始终在自己的身旁,无声地悲怮哭泣。为悲剧,为惨状,为自己。 ang匆匆阅览过那本书籍,就知晓了这其中的大致经过——一个出生得比自己还要早的孤独魂灵,和最初的自己一样软弱无能,直到那一刻,随着光升上天空,本该消失的他他迎来了新生,以一种完全能够称之为“奇迹”的方式留在了这个世界。 于是,“舞台”不再是舞台,“舞台”也开始站上舞台,“舞台”享受着自己谱写的新剧目。 曾经的公司,现在的“人”,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固化的灵魂。 虽然对他的存在还有着不少疑问未能解惑。但如今,若非必要时刻,ang已经不再打开那本书,也没有必要再打开那本书了。 它是图书馆吸引“鱼儿”的“鱼饵”,同时也是图书馆中不再允许被打开的“禁书”。 即便图书馆是ang的图书馆,但这里,并没有ang真正能够托付信任的人。 x,或者说lobotomy的存在,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所知。 无论是谁,除了她自己以外,绝对不能。 part.118 主管的咖啡 “放松心情,调整心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或许就在不经意间,灵感就会找上门来。” “不必心急,‘欲速则不达’。” “不要让一时的焦躁和着急,破坏了你最初做这件事的初心。” …… ang说了不少很有深意的话。 只能说,不愧是图书馆的一馆之长吗!这样的措辞真的很能体现个人气质啊! “ang小姐着实是一位优秀的女士,”沉默乐团肯定道,“没想到她原来还有着这样的视野与能力,看来,她在外的阅历想必也是增加了不少。” “我们就照着小安说的这些来吧!”x的手中握着信纸,带着笑眼看向沉默乐团,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与兴奋,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呵呵呵,看来主管远比我更加期待呢。”沉默乐团天生有着黑色唇彩的唇微微扬起,看着比人形态的自己已经矮上了几分的x。 若是今日跟着这个小家伙还真能够带着他们找到些许灵感,那自然是最好。但即便没有,依旧没什么想法,但能跟着他有一段还不错的时光,倒也算得上是将时间花在了值当的事上,也不算没有意义和浪费时间。 “那么,主管,我们首先……应该怎么做?”沉默乐团问道。 “这个嘛……”x想了想,随后说道,“这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我们先走个流程,为你批个假,再为你解除公司大门的禁制。” “我会让其他异想体暂时回来代替你的工作,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由安排你的‘假期’。” “期待你能得偿所愿。加油吧,大指挥家!” x一边转过身,打算要回去给沉默乐团准备“休假”用到的材料,一边朝着沉默乐团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悬浮于空中的白手套,悄然地扯住了x外套的衣摆。虽然那只手套看不起来并没有用力,却将x牢牢定在了原地。 要是试图扯开的话,说不会衣服还会被扯烂吧…… “乐团先生,还有什么事么?”x回过头,道。 “很抱歉,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主管。” x原本被拉住的衣摆失去了拉拽感,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沉默乐团的白手套回到了他那空荡荡的袖管处,略带着点歉意地微微欠身。他将身姿回正,又手法轻盈地为x整理好了外套,为他抚平领口的翘起和褶皱。 “是我们心急了。”他微微一笑。 “但只是……恐怕,我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正如你们所了解到的,主管。我来自‘废墟’,关于都市范围之内的诸多消息,我们知道的可能还不比您多多少。” “更何况,您也清楚,我们自从来到公司的那一刻起,就一心一意地将身心奉献给音乐与演出。我们对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置若罔闻,也因此对于其他事物并不了解。” “所以……我们恐怕,还需要一位向导。” “如若可以,我们希望,那位向导能是您,主管。” “……” 看着他这样又很有礼节又态度很好的请求模样,别说是x,换作是其他人都不一定会拒绝他的请求。 见主管迟迟不回复,沉默乐团心中了然。 一位绅士擅长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他自然也不例外。 沉默乐团将手从x的领口处挪开,收回到了自己的身侧。 “没有关系,主管,我们并不打算强求您做出违心的选择。拒绝是人之常情,您也无需这般纠结。” “不、不是的......”x有些慌忙地解释道。 “我当然很想出去......只是,你应该知道的,我离不开这里。” “我们当然知道。”沉默乐团有些疑惑地挑起了眉头。但很快,他便松下了眉头,语气有了几分上扬的感觉。 “或许我们方才并没有说清楚,这是我们的过失。”他说,“我们并没有离开公司的打算,主管。” “那你不应该......”x张了张口,但后面的半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不知应该如何组织语言。 出去到外面散散心,去看看些新东西,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明明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方法。当然,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然是做什么也没有问题的。 不过......沉默乐团的话,倒也的确不能让人放心下来让他独自在外溜达。万一他一高兴就开始一场“公演”,那至少得搭进去一个巢加上周边地区。 “代价”虽然不是自己付,但也的确不小...... “我们的意思是,”沉默乐团继续说,“在如此之长的时间之中,我们已然忘却了应该如何从除了音乐之外的其他事物中找寻乐趣。” “所以,主管,就由更像人类的您,来教教我们,如何放松心情吧。” —————————— “试试?” x将一杯咖啡推至沉默乐团的跟前。 chesed留在福利部当中的私藏早就被x喝得一干二净了。他对咖啡的鉴赏和品味毋庸置疑,绝对称得上是上等。如果在他的手中喝到了些别的怪味产品,这个时候他借此戏弄人的可能性远比他“不小心”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自从那一罐之后,接下来的这些咖啡,也都是从巢中的商店里弄来的货。味道还不错,至少x是这么认为的。 巢里的咖啡,总归还是比后巷的要好上不少的......对吧?x有些紧张地这么想道。他看向沉默乐团那张始终处变不惊的脸,突然不知为何,有些期待他对此的评价。 希望这杯咖啡能入这位大指挥家的眼。 沉默乐团在x略带着紧张的期待目光当中,以优雅的白色手套拿起了那只装着黑褐色咖啡,杯身印着脑叶公司企业标志的白色马克杯。 公司的商业化量产品着实有且配不上优雅矜贵的艺术家了,若是将那换作是那样的陶瓷咖啡杯具,反而更能衬出沉默乐团的气质和意境。 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异想体,无论是原型还是人形。仅仅只是黑白交织的单调色彩,对于他而言,却依旧能够用音乐与艺术绘出一室五彩斑斓。 他将那杯刚刚冲泡出来,依旧滚烫炽热的咖啡在鼻尖短暂轻嗅,随后微微吹气,轻抿一口。 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x不由得沉迷于其中。他默默地觉得,或许也没有必要要给沉默乐团再备至一套茶具,毕竟这位连马克杯都能用出一种高贵的感觉。 巢里人是这样就算了,怎么异想体也......也能这样! “......倒还算不错。”沉默乐团的开口评价打断了x的出神,将他的意识重新拉回了原位。 他放下了手中的马克杯,将那杯咖啡轻置于桌面。 “那就好。”x松了口气。看来,他能接受这咖啡的味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差不多的口味,这种东西因个体的差异而异,对此,谁也说不准。所以,自然而然地,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咖啡。 一罪与百善只是将其当做一种提神的“药物”,并不会将它作为一种“饮料”。白夜也亦是如此,这位曾经的“医生”更是不喜欢这个东西。 至于公司里面的其他在职异想体......这个嘛......还是不要尝试了比较好。 但它真的很好喝!如果在他的心目当中,韦尔奇乐牌汽水可以排第一名的话,咖啡便能排得上第二。 其实......若不是因为x自觉得韦尔奇乐牌汽水与沉默乐团之间的违和感太强,他早就拉着乐团去找韦尔奇乐牌汽水了。 “程度刚好,品质也说不上差,能够顺利入口。”沉默乐团赞许地点点头。他的神情自然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如果不是x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他有那么一点正在颤动的肩膀的话,他差点就完全相信了沉默乐团方成才对那杯咖啡的一番“美言”。 “......真的......没问题吗?”x小心翼翼地再度发问。 沉默乐团面不改色地说道:“当然。” “乐团先生,你别勉强......”x劝道。 随即,他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便拿起了那杯咖啡,尝了一口。 “明明就是这个味道啊......”x有些疑惑地放下杯子,“你其实不喜欢咖啡吗,乐团先生?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没必要勉强的。” “没关系。”沉默乐团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他摆了摆手,道,“在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主管,别太担忧,也不必怀疑自己。咖啡很不错,只不过......我想,许是我们太久没喝过这类饮品,还需要些时间重新适应罢了。别太在意,主管。” “真的吗?”x顿时打起了精神,“公司愿意喝咖啡的异想体可不多。如果你也想要喝的话,我每天早上都会准备上一壶,我们可以一起喝!” 沉默乐团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微笑着婉拒了x的邀请:“能收到主管这般的邀请,着实是我们的荣幸。只可惜我们并没有如此频繁饮用咖啡的习惯,只好向主管说声抱歉,还请您容许我们的拒绝。” “这样子啊......嗯,那好,也不勉强你了。不过,如实你需要的话,我这里始终欢迎你。” “好的,主管。我们会记住的。” 就连沉默乐团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当主管向他发出邀请的那一瞬间,他的笑容都快差点挂不住了,脑中所蹦出来的想法,竟然是极其没有绅士品味的“落荒而逃”。 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不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丢脸之事。作为一位从容的指挥家,他当然懂得如何在危机之中迅速做出反应,并渡过危机。 饶是沉默乐团平日里再如何尊敬主管,在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在私底下暗自腹诽的内心——主管对于咖啡的品味实在是差强人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杯看起来风平浪静、毫无特色却还算正常的小小咖啡,其中竟然暗藏玄机——苦涩到令人面容扭曲的味道,过于醇厚到几乎能堵住嗓子眼的口感,还带着些许咖啡豆未被研磨到干净细致所产生的颗粒感......仅仅只是方才品味的那一小口,也足以令人难以下咽。 沉默乐团终究也不会选择在主管的面前失态,他绝不容许自己在主管面前一直以来所营造出的良好形象因为一杯咖啡杯尽数碾碎,前功尽弃。 只是一杯咖啡而已,才只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一杯咖啡要不了他的命,他毕竟还是个异想体,和那些普普通通的人类完全不同...... 沉默乐团的指挥家向来冷静自持,他一边在心里暗地里鼓励自己,一边与x相谈甚欢的同时从容不迫地将那杯咖啡一点一点地喝下,一直到见底为止。 “没有了吗?”x看了看那杯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些许残留留在其中的马克杯。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咖啡壶摆在了桌上。 “我这里还有很多,你不用和我客气,乐团先生,这些都是为了你而准备的。” 沉默乐团刚瞧见了那依旧装满着古怪黑褐色液体的咖啡壶,不由得身躯一震,差点就要亲自将自己长时间以来所培养出来的修养扔到脚底下踩个稀碎。 主管的咖啡,就犹如白夜的就诊那般,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要命”。 “不必了,主管。”沉默乐团完全没有经过思考,拒绝的话语就依然脱口而出。反应之快,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我们不得不对这样的饮品把控度量,一杯就已经足够了。” 他很从善如流地让自己的拒绝更加“有理有据”。 x点了点头,说道:“但一杯咖啡......应该远远不够。那接下来,你还想做些什么?” 节日特别篇 脑叶厨房!——中秋篇 (一段不得不放在段首的食用说明: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冷饭热炒了。首发是2019年中秋,但这一次好歹稍微修改和增加了一些内容(心虚)这种年度限定的说句实在话我应该不会每年都写,大概一个节日主题只会有一篇(如果有新的想法,那就是另外的事!(*ˉ︶ˉ*) 总之,就是祝大家中秋快乐喵!一定要开开心心过节,趁着假期好好休息,出去玩还是在游戏里玩,吃东西,睡大觉! ok,开始!↓) —————————— 这是一段被尘封的录像带。 目前,这段录像带被保存在脑叶公司主管办公室的柜子当中。这是公司内部的最高机密。有的时候,就连主管本人都不会轻易地去打开它。 现在,这段被雪藏的录像带,以一种未知的形式,从无尽的黑暗之中脱离了出来,即将公之于众…… “喂——!歌唱机,别开起来!这种事情不要啊——!!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首) “哈哈哈哈……别害羞,主管!影像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观看的吗?哈哈哈哈哈……主管,你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首) —————————— (咔哒)(不知名的角落中,某种东西打开的声响) 注意:本期视频仅提供给较高等阶异想体异想体、较高程度扭曲或其他精神能力较强的人员观看。一旦其他人员观看,将很容易出现“不知所措”“精神失常”失控等诸如此类难以自制和自控的状况。 bgm:月光奏鸣曲——来自月光女神 主厨:主管x 助手:拜托,我根本就不需要,求求你们了,别进来捣乱了好吗!拜托了!!(能够得到我的帮助是你的荣幸,蝼蚁,少身在福中不知福。——来自白夜)(前面全部删除线)部分异想体员工们 “大家好,我是脑叶公司的现任主管x。”x打开摄像机,面带标准被迫营业的微笑面对镜头。 他的背后是公司员工食堂的厨房。之前也算是荒废上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这里作为拍摄的场地。 “今天是外界的中秋节。虽然这个节日在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名字,但在这里为了接下来的便利,我们在此统称为‘中秋’好了。”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祝各位拥有一个美满的假期。” “嘁,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假期存在吗……”小红帽雇佣兵有些调笑地嘀咕着。 她不需要假期,但她见过那些被称作为“社畜”的可怜人类提着工作的公文包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 瞧,没有一样工作是没有缺点的。 x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道:“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对了,今天是中秋节,大家都知道中秋节是一个传统节日,既然是节日,那么期间限定的美食也是必不可少的了……” x努力地回想起之前背的台词。沉默乐团先生见到x这般窘迫的模样,默默地在暗处挥起指挥棒,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行优雅的蓝色字体:“所以,今天我们就来一起制作这一款脑叶公司风格的月饼。” “哦对,那么首先,我们来看看我们今天需要被用到的食材。”x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布袋子直直地朝x飞去,那布袋子看起来似乎非常沉重。如果不是x及时蹲下,可能头都会被“啪叽”一下砸下来。 “抱歉。”小红帽雇佣兵的语气完全没有丝毫歉意。 x不禁想起了小红帽雇佣兵追着大狼扔斧头的场景,感觉自己的待遇明显比大狼好多了。 他默默地捡起布袋,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让x听得脊背直发凉——拜托,谁的食材会发出钢铁碰撞的声音啊?这到底是哪门子美食节目啊?正常人类吃了真的不会死吗? x打开了袋子,朝里面看了一眼之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无助地注视着摄像机,准确地说是摄像机后面的那一群异想体。 “没事的,主管。没事的……”歌唱机的嘴角正在无法控制的边缘疯狂试探,憋笑的举动实在是太明显了,让人感觉不到都挺难。 x深吸一口气,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面粉、糖浆、(其他的一系列正常的食材)……琥珀色的不明液体、紫罗兰色的不明液体、一瓶像血一样的东西,还有某种奇怪生物的触须以及一盒子的碎铁块?这个爪牙的爪子你们是从哪里扒拉来的?”x揪着一条金属手臂,将在场的异想体都看了一遍。 “我很抱歉,这是属于异想体之间的秘密,请原谅我们,主管,我们无法透露。”亡蝶葬仪彬彬有礼地说道。 “……这个袋子是怎么装下这些玩意儿的?还有寄生树的果实、粉红色的黏液、韦尔奇乐牌汽水,还是葡萄味、爱娜温花瓣、苹果的枝条、巨树的汁液……等等?还有这团看起来像是从幸灾乐祸那里扒过来的肉……你们是认真的?” x满脸不可置信,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们。 小红帽雇佣兵不耐烦地举起了锯肉刀:“别磨磨唧唧的,爱做不做!少浪费时间!” “呜哇,对不起!!算了,反正大家都是异想体嘛……应该没有事的……”迫于小红帽雇佣兵的锯肉刀警告,x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 “首先,我们要把这些正常的东西放到一个大碗里,然后搅一搅拌一拌,然后……” 他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摆在一边的利爪,不禁有些烦恼道:“嗯……这个东西,应该怎么处理呢?” 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出现在这? “可以抽取手臂中残留的药剂,爪牙平时通过这些药剂强化他的能力。”审判鸟看起来相当认真地说,“还有一些液体也可以放进去,剩下的一些材料可以拿来做馅料。” 很有创意!x思考了几分钟之后,突然恍然大悟。 “那我要怎么开这个?”x再一次发问。爪牙的爪子作为一种精锐装备,一般菜刀和ego武器是劈不开的。 x话音刚落,一把“mk4粉碎机”不知从何处被丢了出来。锯子不偏不倚,刚好插在x头顶3厘米左右处的墙上。 也就是说再稍微偏一点点就能命中x的脑袋。某个人是故意扔偏的,一切都早已被计算晚好。 靠在墙上的x瑟瑟发抖。 “抱歉。”小红帽雇佣兵的语气仍然完全没有丝毫歉意,甚至敷衍,还带有几分玩味。 x只是用着自己颤颤巍巍的手将那把“mk4粉碎机”从墙上去了下来,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汗。 ……只不过,一把he级别的武器,可以做到吗?不……如果小红帽雇佣兵刚刚扔过来的是其他武器…… 想到这里,x的身体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这可不是一把一般的‘粉碎机’,它经过了‘古老的信念与承诺’的五次完美强化。”一提起连续五次的成功强化,沉默乐团感觉自己的脸上特别有光。 “欧皇!”x冲上前去,抱住了沉默乐团的大腿,“以后的所有e.g.o.都教给你吧!不如,让你去研发部好了,拜托拜托。” “嗯……研发部啊……”沉默乐团摸了摸下巴,随后一笑,“那里的光线于我们而言有些暗了,所以,抱歉,主管。但您若想要,我们愿意为您去做。” “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们在干什么,视频还录不录了?” 几声电锯发动的声音后,x将那只坚硬的金属手臂劈开,里面果然还残存着一点蓝的橙的绿的神奇药剂。x一边倒一边说:“好了,现在我们要在这些人吃的东西里倒入特制的调料。” 也许吃了之后就是‘你被强化了快上’的效果……其实他也不知道。 “然后,我们把这个碗放到旁边。再拿另一个碗,把寄生树的果实和枝条研磨捣碎,加入韦尔奇乐牌葡萄味汽水、溶解之爱的黏液、巨树汁液、爱娜温花瓣、蜂后的蜂蜜(之后省略)…..喜欢吃荤的可以放点来自于幸灾乐祸的鲜肉,或者我们可以把空虚之梦做成羊肉炖鸡。” 原本这只是x随口说说的一个玩笑话,仅此而已,就连他本人也没多想。 只不过…… 不知为何,一说到这里,x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或者我们也可以找个合适点儿的理由,说什么这个列车售票员看起来真漂亮就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把它捉去煲汤,然后我们就再也不用管那个烦人列车了。我们应该也要尝试一下把樱下墓的花全部拔光光看它以后怎么吃我员工。当然我们还可以把尸山做成一个真黑色的大肉丸子,到那时候我看它怎么出来作妖。还有歌唱机,当初就应该把它拆了做成烤架,樵夫也可以,那可真是太棒了……呵,呵呵……” 一想到它们平时干的的事情就来气!为什么不能都配合一些呢?他也不想因为一些额外的状况加班! 但又能怎么办?对它们那样闹事,x除了必要的镇压工作之外,也再也安排不出别的什么事。而异想体们,或许也早就将“镇压”这一环节作为自己漫长生命当中的一环——它们早就“习惯”了。 随着话语量逐渐增多,x越来越陷入其中。 “噫……主管是不是精神值归零了?”惩戒鸟下意识地后退到了大鸟的身后。 头一次见到主管这副模样,倒像是那些因为工作而怨气冲天的人类员工。 “也许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沉默乐团镇定地微笑道,拿起了自己的指挥棒。 【正在对主管进行紧急精神治疗中,请大家欣赏月光女神女士的独家曲目】 “呜……” x抹掉眼角的水珠。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在里面继续添加考验元素。”x迅速整理好了状态,从袋子里揪出一只“新鲜的食物”。 ……等等,“新鲜的食物”? 【正在进行紧急驱虫】 “哎呀,这些虫子太多啦,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把它们串起来烤了。”x手中的穿刺极乐上已经串好了一群“新鲜的食物”,“先放着,鸟鸟们一定爱吃。” “欸?能吃吗?”小鸟疑惑道。 虽然看起来确实好大好肥…… “这里有琥珀、紫罗兰、血色的元素。”x晃了晃手中的三瓶液体,“还有一盒看起来……像是巧克力的碎齿轮。算了,全部放下去好了。” “哐当——” “现在我们要把它们充分地搅拌在一起,然后把它们捏成球。面皮的部分也要捏成球,个头要大一些。然后把皮压扁,再把变成球的馅放在中间包起来,就像这个样子,然后放到模具里面。然后就成型了。” “到这里才正常些了嘛,有些期待呢。”惩戒鸟说。 “终于快完了。”白夜理了理自己的翅膀,准备起身。 “现在把它们放到烤箱里烤熟。” 【时间跳过】 “好的,现在让我们把新鲜出炉的月饼拿出来……”x咽下一口唾沫,他感到有些紧张。 在场的异想体们非常默契地全部都在注视着他,眼神当中似乎还有几分期待。 “大家不来试试吗……?”虽然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但x依旧故作镇静地看着眼前的其他异想体。 出炉的月饼是五颜六色的……五颜六色的。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太能吃,要么吃了八成都会出事的吧? “您应当首先尝试,主管。这是提升可信度的唯一途径。”魔弹射手冷漠地说。 “……拜托……”x试图挣扎。 “这么磨叽干什么,吃就完事了。”小红帽雇佣兵迅速地将月饼塞进了x的嘴里。 【脑叶公司限定异想体+考验系列元素彩虹月饼正在绝赞贩售中!】 【脑叶公司主管x强烈推荐!】 “还行……”x继续嚼着那看着有些古怪的月饼,“你们真的不试试吗?” “等一下嘛。”惩戒鸟一边回复着x,一边眼中满是期待地望着烤箱内正滋滋冒油的大虫。 “……”白夜沉默了一瞬,随后小声嘀咕道,“真该把他解剖了,看看他的胃部和消化系统构造……” part.119 来看点书? 沉默乐团静默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主管,做出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片刻之后,他轻轻翘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 “我们并不知道,主管。”沉默乐团故作烦恼地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不论爱好与特长,音乐早已经是我们如此漫长的生命之中的全部。但如今的我们却因为音乐陷入了‘匮乏’的困境,对于这般矛盾的境况,着实有些令人在一时之间难以想出合适的处理方式。” “我们接下来......依然听从于主管的‘安排’。” 沉默乐团此时的内心其实还对方才的那杯咖啡有点后怕。即使是现在,那股极度苦涩的味道依旧还在自己的口腔当中仍未散去。此等“余韵”太过于凶猛,像未褪尽的浪潮一般,依旧在他的体内翻涌着。 主管对于食物这方面的观感,恐怕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那种咖啡,绝不是简单的手法就能调制出来的......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进行一番加工,也不该能够将本应该被称作“咖啡”的饮料做成这幅诡异的模样...... 沉默乐团对此也只是在暗地里悄然叹出一口长气,也并没有再接下去细想。毕竟,像他们这般的存在,有些“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却恰恰也是“正常”的。这或许,也只不过是主管身上的一大“特色”罢了,倒也没必要深究。 “嗯......”x想着刚才沉默乐团有些古怪的反应,依然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这种东西,按照道理应该选择你所喜欢的才对,却总是按着我的想法来,这么做......真的可行吗?”他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可否置的怀疑意味。 “每个人的爱好与品味都不一定是相同的。若是我所选择的你不喜欢,那岂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沉默乐团的“请求”,既然都是“请求”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让“委托人”失望才是......? “或许,只有通过尝试,我们才能得知那些事物是否会成为我们所会喜爱的新爱好。”沉默乐团微微一笑,淡然道,“您只需要引导我们,主管,我们会有自己的考量。您便将您所想要为我们展示的展示出来便是,但若是顾虑太多,往往也会在最终适得其反,恐怕也将无法使我们的假期得到它本该体现出来的价值。” 沉默乐团的这一番话有些道理......x在心里默默地这么想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x思忖了片刻,随后才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 “其实,我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爱好。” x一边说着,一边踮起了脚,从一处稍微位于高处的书架上取下几本书。 “但如果,我要是能出去的话,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人。” 突然这么说起来,x才越来越发觉得自己的胸口处有一股难以宣泄的酸胀感,相当惆怅。 是的......若是他能离开的话,想必自己能比现在更开心吧......? 他时常听着从外面来的故事,读着从外面来的书,想象着外面应该有的模样——一个混沌的世界,一个像暴风雨之中的航船一般,不断飘摇的世界。 在那里,有最至高无上的幸福,也有最深沉剧烈的苦痛。在那里,有金碧辉煌的城市,也有阴冷黑暗的居所。在那里,有的人不像人,也有分明不是人的事物,却比人更加像人。 外面的世界,仅仅只是三言两语还不足以描述出它的全部。那里充满了未知,却像是一座尘封的、未被开启的箱子——它就摆在那里,静静地吸引着、等待着有人能够打开它。 至于那些书籍,还有这个“新”的房间...... 随着书籍的逐渐增多,将它们随意地堆放在一处并不是一种合适的处理方式。在一罪与百善的建议之下,为了安置它们,同时也为了将那些因为人类的缺失而被废弃的房间重新再利用起来,于是,公司内部就这么在突然之间多出了这样的一间阅览室。 在一日工作的空闲时间段中,这里也的确有过不少的“光顾”,但也仅仅只限于那个别的异想体,以及偶尔pansy也来看点书消遣一下下班后的时间。 现在的公司不同于往常,没必要上赶着时间培养出要使用的“高级人才”,也没必要为了某个计划孜孜不倦地坐在那里收集着源源不断产出的能源。自然而然地,现在的公司并不会像过去那样常常“加班”。 对于x而言,能源能够维持着公司的一切需求供给就好,剩下的太多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做能源贩卖的生意,所以也没有任何必要。 当然,其实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然也忌惮着公司内部的某些存在,要是工作时间设置过长,他还怕有的异想体员工会暴动来着——这是他最开始时的想法,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很大影响。 这里面所收集到的书不少,哪怕是每天都为愤怒侍从他们的收容单元里换上一批,都能日日不重样。 x将拿好的书本摞成一叠,码放在桌上。 沉默乐团从自己去挑书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响,x还以为他自己正在挑着自己喜欢的书。原本还感到有点欣慰,心想着他似乎也找到了自己除了音乐以外感兴趣的事了。结果x回过头去一看—— 只见,某位大指挥家正悠闲地靠在书架旁,津津有味地翻阅着一本书。由白手套突出形状的手中正握着一本封面看起来花花绿绿的书籍,那没有被遮住的封面上,还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我家先生不是人》。 那不是......一本带点特别情节的恋爱向小说读物吗...... x在刚刚看到这一幕的瞬间,顿时觉得有五雷轰顶将他死死地定在了原地。但随即,当他想起来自己之前也在闲暇时刻在看这本书时,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心虚和几分羞耻。 丝毫没有分毫与“同好”相遇的惊喜与放松,反而压力更大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那位平日里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雅音乐艺术家,竟然好的是这一口啊!! “乐、乐团先生......?”x在震惊之余,终于将自己的意识拉回了自己的身体。他稍微顿了顿,整理了一番思绪,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吗?” “是的。”沉默乐团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反应迅速而且真挚,一看就不像是演的。 “唔噢。”x表面上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彰显自己对此感到毫不知情,“我原本还想为你推荐几本关于音乐和乐理的书呢。不过,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书,自然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是在说明你已经慢慢能够找到除了音乐以外的爱好,不是吗?” “当然。”沉默乐团应和着x的话语,同他一起在阅览室落座。 “现如今的文学作品,很有意思。”沉默乐团这么评价道,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笑。 “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如此之久的时间以来,他们究竟是为何又如何发展出了如此文风多变、品类颇丰的文学形式。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笔下的有些事物的确很有趣,如此引人注目,让人越发想要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就比如这一本。”他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放在了桌面上,“这一本书讲述着的,是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爱恋故事。” x见此状,身体不禁抖了三抖。 “怎么了,主管?”沉默乐团有些关切地询问道。 “没、没事。只是......感觉周围的温度有点低,回到办公室之后应该去调整一下公司内部控温开关了。”x镇定地说道。 x当然清楚自己到底害怕什么。他害怕的当然不是被发现自己也在看这种书,他害怕的是自己被发现之后被某些异想体“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叨着“想不到你好这口啊”...... 太羞耻了啊—— 一想到这里,x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不断升温发烫。 “......主管,您瞧,他们之间的情路有着多么坎坷的叙述,就连他们终成眷属,未来也并非一帆风顺——人类的生命终究还是太过于脆弱和短暂了。这对那位非人是多么不公。他的爱人终究只能成为他漫长生命场合之上的一片枯叶,无论他多么想要将其保留,终究只会随着时间而流逝......” “你的意思是,他们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x突然震声发问。 “怎么会这样!”他又难过又感到愤愤不平,“你看的是第几卷?” “第四卷,主管。”沉默乐团回答。 面对这样子突然“暴起”的主管,依旧带着从容的笑容。只是现在,他的笑当中多了几分“有趣”的意味。 “不是一共才三卷吗?”x瞳孔地震,难以置信道,“难道说还有续章?但续章怎么会这么写?不应该写他们在一起之后接下来的幸福生活了吗??” “但事实恐怕正是如此,主管。哦呀,”突然,沉默乐团“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我们方才......是不是不小心‘剧透’了?” “我们忘记了主管似乎并没有看到这里,因此对这里的情节毫不知情,真是不好意思。”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先不说刚才的那些话,”x红着脸,干咳两声,“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也在看的......?” “主管很喜欢这一本书。”沉默乐团微笑着回答,“因为主管曾经在工作时劳累到趴在办公室补眠时,手边正摆着这本书。” x顿时哑口无言,没想到这一次完完全全是自己大意了,还被沉默乐团这家伙蒙在鼓里! “不过,能得知自己与您有着共同的爱好之物,我们很高兴。”沉默乐团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他将手放在唇边,竖起食指,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开口道:“这是我们与您之间的‘秘密’,您大可放心,主管。”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那是自然。” 一边说着,沉默乐团起身,再度来到了书架旁。 “主管可还有什么其他有趣的书推荐?也一并告诉我们吧。” “......好。” —————————— 纸业翻阅的声音,就这么不断持续着,一直到这一日的宣告结束。 “光顾着带你看小说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x有些沮丧地说道,“按照道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还没有试过......” “没关系,主管。”沉默乐团的白手套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至少,今天的我们在您的身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我们认为您已经为今日的‘假期’赋予了它所应当具备的价值,甚至已经超过了它所具备的。” “不必感到沮丧,”白色的布料覆在x的脸侧,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您向来做得很好。”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是吗?”沉默乐团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可惜我们需要工作,但我们......或许还可以为下一次的美好时光立下约定。” “此次能否找到‘灵感’,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能得到比起‘灵感’更具有价值的东西,也的确得到了放松。” “希望我们还能有像今天这般美好的体验,主管。” 沉默乐团微微欠身。 “以后......会的。” part.120 x:跌落梦境——兔子与树洞 人类会做梦,而异想体......也不能说它们当中的所有异想体都会做梦,至少大部分,或许的确会。 空虚之梦在公司内部如此之多的异想体当中,也称得上是个极具特色的异想体——当它安安静静地“休眠”时,只要没有人去“打扰”亦或是“吵醒”它,它便是带给人美妙梦境的“小绵羊”。 但只要有人对它出手,它就会变成一只会打鸣的“鸡”,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将那群陷入了沉睡之人的美梦搅碎得一干二净。 在这里,每一件事和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与之相对应的代价,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在暗地里贴好了价码。 至于贴上价码的是谁......那或许并没有在意的必要,也通常不会有人去在意。他们只会在要收取代价的那一天才会不服气地来上一句:“凭什么?” x从来都没有从空虚之梦那儿得到过什么“美梦”。这么久以来,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美梦”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曾经问过pansy,但是pansy只是眼神晦暗下来,劝告着自己不要被“美梦”的“噱头”所欺骗。 她说,“美梦”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好。因为梦毕竟只是梦,它终究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更不会取代现实——除了虚假的希望和对于现实的巨大落差和失落,它再也不会再来什么。 “就像是先给了你一颗糖,然后又在你梦醒的瞬间迅速且狠厉地扇了你一巴掌。”pansy打了个比方,“你如果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梦的话,那么你很幸运,主管。” 没有梦的人是“幸福”的,因为这恰恰意味着他们在该“休息”的时候,真的在休息。 做梦......很累。当然,光是活着这一点,也很累。但若是连那短暂的休憩都被剥夺,那完全可以搞垮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美梦”听起来那么好,却不是一个“好东西”。 x的梦境充斥着光怪陆离。那些梦中的场景在他看来,就好像是他在亲自围观着某些事情的发生那样。 他见到过紫色的天空与三颗银色的月亮;看到过一群穿着盔甲的人,把流着血的机器人钉在了一根木桩上;也曾在暗处窥探有人聚在一起谋划着阴暗的计划...... 他看过不少东西。虽然,比起外面的模样,梦里的那些还是有点奇怪了些...... 他从曾经的员工们的口中知道,梦是分“好”与“坏”的。但x从来都没有感觉过这一点。 对此,他也只是耸耸肩:说不定只是个人的感受不同罢了。 —————————— “喂,喂!快醒醒,我的朋友,快要来不及了!” 说着,x感觉有一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上了自己的脸,并且开始用力摇晃了起来。 “醒醒!醒醒!喂!天哪,都这个时候了,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耳边的尖叫声越发越刺耳了起来。在自己的耳朵被彻底震爆之前,x最终还是选择识相地睁开双眼。 待他的双眼调好了对焦,适应好了光线,他才终于看清楚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一只兔子? 兔子看起来好像围着一条红色的领巾,身上还打着一块“x”形的创口,胸口处那黑洞洞的洞口就好像它被挖穿了一块。兔子那对殷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x,看到他终于清醒,终于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兔子激动地说道。 它这副状态,不禁让x觉得它多少有些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快点!快点!”它不耐地催促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x完全是一副状态之外的表情,困惑不解道。 “快!跟上我!”一边说着,兔子开始蹦蹦跳跳起来,朝着不知道哪里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了。 “啊?”x依然没有理清楚状况,在原地愣住了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这是梦。他无奈地扶额。 他放下手,准备听从兔子的话,却发现这周围早已经没了兔子的身影。 “跑得这么快?”x颇为迷茫地环顾了一番四周。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一片花园,周围开满了一丛又一丛白色的玫瑰花,并且还有几棵大树零零散散地在周围分布。在这样的场景下,想要在白色的玫瑰花丛里找一只白兔确实有点难度。 “喂!”他再一次听到了兔子的声音。他转过身,对上了那对猩红的眼睛,它看上去有点生气。 “时间不等人!快点!快点!!” 兔子说罢再度拔腿离开,x也马上迈出步伐跟了上去。 按照他对于自己梦境的了解,他必须跟上某些东西,才能看到这个梦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在他的梦里,那些场景可不会随意地变化。这很“稳定”。 踏在脚下的草地沙沙作响,伴随着轻微的喘息,x追随着兔子那只模糊的白色身影,眼前逐渐地出现了一棵大树的身影。 兔子的嘴里不断喃喃着“快点”“快点”,一边奔跑着,一边跳进了那颗大树底下的树洞当中,丝毫不顾背后的x在看到这一幕时迟疑了一瞬。 “这……?” x探出脑袋,看向了那黑暗深邃的洞穴。那里面一片漆黑,完全已经看不到那只兔子的身影。 他可不知道那洞里面有什么东西,而且,那里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尽头......但总之,x希望,待会儿他不会见到一只被摔成一团烂肉泥的兔子。 他不是没见过那样的场景,而是在那个时候,大多数摔成那样的不是兔子,而是一个又一个人。 他依旧盯着那洞口,又不由得想起来,曾经他被碧蓝新星“吞”入了祂的星海之中,那个过程,看起来可能也像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个树洞那般。 算了......x纵身跳下,坠入了那看似无尽的黑色深渊。 特别说明:关于本分卷 (由于本分卷内容性质有点问题(?),所以,这里是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大脑的盒子,里面采用了特别的保险措施,可以有效地保存大脑。欢迎大家寄存。) 嗨嗨,这里是lx落星啸噢。 因为有些卡文,所以开发了一部新的分卷,以此来放置一些额外的脑洞记录。在这里,包括但不仅限于一些额外设定和转化说明(比如为什么是这么设计的。讲白了就是不习惯写有话说,干脆开了一个类似于创作笔记的东西。因为大家问题好多,傻杯托马头评论区限制字数,真搞不懂,所以在多种原因之下开了这个东西)都会在这里提及。 异想体是月家目前三件套当中的一大特色,也是三部作品当中存在感不小且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月计三部作品的侧重点其实都是“人类”,包括在脑叶公司当中,作为“主管”的我们这样天天都要与异想体打照面,实际上最主要的剧情也依旧还是在“人类”的身上。 当然是这样,看了这么多下来,都市里生活的是“人类”,月计的中心当然是“人类”。 那么异想体们呢? 它们在公司当中通常只有一段故事作为对它们的背景介绍,偶尔从e.g.o.武器与装备当中我们也能获取一小部分额外的信息。在边狱巴士,异想体们的相关内容被放在了观察日志当中,相比较公司,能获取的信息比之前更少。除了那些故事以外,关于异想体的一些性格上的感觉除了它们的外形带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更多的便是来自二创,也就是同人作品。 我是18年开始进脑叶,开始了解月计的。值得一提的是,最开始我认识脑叶公司是从基金会的相关视频当中一路逛到这里来的。(真奇妙!)而且,我对于脑叶公司见到的第一个角色,不是ang,也不是其他的sephirah们,更不是abc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呛呛~是一罪与百善噢。就像在游戏里面一样,我了解到的关于脑叶公司的第一个角色正是一罪与百善,在那之后,我接触到了更多异想体。 (果然对于人类来说还是非人类对我的吸引力更大一点……) 奈何那个时候经济条件和设备条件的匮乏,我只能浅浅利用不要钱的盗版资源解解馋。直到手头上终于宽裕了些许,我最终在steam上全款拿下了脑叶公司还有其他附件。后面又趁着图书馆还没有完全更新,也就是还便宜的时候,也将图书馆也下了单。 (以前年轻,不知道steam原来有折扣季,原价梭哈的我真像个小丑(我有玉玉症.jpg) 不过,现在月家三件套最喜欢游戏的变成巴士力。光steam记录就有200+小时,手机里还有多少我真不敢想()如果说前两作的舞台在l巢,那么巴士毫无疑问就是放眼全都市了。新出的人格更是补全了不少有关于协会和其他势力的相关资讯,还展示了各个巢的风光和都市居民们的生活。如果想要更加了解月计的世界,那么边狱巴士真的不容错过。 19年那会儿,突然就头脑一热,心血来潮试图写一篇关于异想体们成为员工的小说。其实这样的题材就和很多像赛尔号的精灵拟人啊,宝可梦拟人是差不多的,最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然后在这样的基础上,写一些关于异想体们的日常,这样的。 正如我曾经在书评区回复一位观众朋友的那样,我所想打造的,就像是《神秘博士(doctor who)》当中,“我”女士所建立的水印街道——那里面住满了各种不同种族的外星人,它们虽然来自不同的族群和星球,有的甚至彼此敌对或者本身极具威胁性,但就是那样的一条街,收留了如此之多的外星人,建立了一个独立的、生活还算和谐的小型社会——我所想要做出来的,也是这样的一个“理想国”,仅仅属于异想体的“理想国”。 (结果就算用大米做吊杆上的萝卜,四年辗转两个平台写了也就才100章出头。棒,不愧是我!(bushi) 正如我在之前的上面有说过,异想体们在公司当中通常只有一段故事作为对它们的背景介绍,偶尔从e.g.o.武器与装备当中也能获取一小部分额外的信息。 所以毫无疑问,二创事实上也是一种额外塑造异想体角色形象的一种方式。 但这也意味着,因为每个人对于异想体的理解不同,所以自然而然地,不同作者手中的每一个异想体的二创形象也不同。就比如同一个异想体,有的太太拟的是女孩子,也有的太太拟的是男孩子,诸如此类。 基金会的二创主张“一无二随”,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让基金会的二次创作有了相当高的自由性,也会有更多人愿意大胆尝试一些更加新奇的脑洞。 我这么懒惰又随意的家伙,自然也是不怎么喜欢被一些隐形的条框绑住的——说白了,如果我当初畏畏缩缩,因为怕异想体没有太明确的人物设定就不敢写的话,最开始根本就没有这本书了。 因此,这里的很多设定的确聚集了很多我流要素,有很多东西都是从那一点点的信息,开始拆解咀嚼,然后再理解,最后产生出来的。有的观众朋友们或许不太理解,这是很正常的(毕竟是理解的产物嘛(心虚)。 所以在这里,也很感谢大家愿意接受这一切(鞠)。 我并不是什么“以人为本”的家伙,而这一篇文恰恰也是最能代表我这一点要素的——公司成为了异想体的公司,而异想体也在慢慢地拥有自己的生活……明不明显?(探头) 四年下来积累了很多关于这一切的一些没有发出来的草稿或者是一些心得什么的,翻了一下,不少。那不发出来确实可惜。 好的~!接下来就是关于x与异想体们的一些尘封的信息咯,祝您食用愉快! 异想体员工化及雇佣 (这是最开始的一个设想,尽管在文章当中并没有很多体现,但我想过——如果作为一个较大型的模组出现在游戏当中,或许还是一个挺有趣的东西。) 以下展开细说↓ 异想体的雇佣·流程: 在此模式中,于每一日的开始之前(第一日除外),主管都能选择雇佣一名异想体员工。 雇佣异想体员工需要消耗一定数量的lob点数。异想体员工所需要消耗的lob点数由该异想体的pe-box产出最大值决定。 若有充足的lob点数,可在一天开始之前的准备界面上,选择异想体进行雇佣。 选择雇佣的异想体员工不可被撤回,它们的收容单元将会被随机异想体所取代。被选择雇佣的异想体,将会入驻其收容单元所在部门,并将固定占据一个员工格位。 (特别说明1:aleph级别异想体天启鸟在选择雇佣的过程当中,其lob点数的消耗为审判鸟、大鸟与惩戒鸟的总和。当条件达成时,审判鸟、大鸟与惩戒鸟的异想体图标上会有切换标志,选择切换即可雇佣天启鸟。雇佣天启鸟的同时,不会对审判鸟、大鸟和惩戒鸟的收容单元造成影响。) (特别说明2:当选择雇佣waw级别异想体阴时,waw级别工具型异想体阳的收容单元也将一并被回收,重新抽取其他异想体置入设施中。) 异想体的雇佣·条件: 设施内收容有该异想体。该异想体的基础信息、工作偏好、敏感信息、管理须知条目必须全部解锁,且至少研发出一套该异想体的e.g.o.装备(e.g.o.饰品不包括在内)。 注:工具型异想体无法雇佣。 (特别说明:aleph级别异想体白夜与天启鸟,waw异想体炎雀均需求镇压以研发出完整的e.g.o.装备。其中,若要雇佣aleph级别异想体天启鸟,设施内不允许有员工穿戴e.g.o.装备:薄暝。) 异想体员工的雇佣·注意事项: 1每一天的开始之前只能雇佣一名异想体员工。 2异想体员工无法被设置e.g.o.护甲与武器。 3异想体员工拥有固定的数值。该数值无法利用lob点数进行修改。 4异想体员工在被雇佣之后依旧保留原本的异常属性。请主管慎重考虑雇佣对象。 5异想体员工的入驻将会为其所入驻部门的员工提供额外加成。然而,当异想体员工进入“失控”状态,其所赋予的加成将全部失效。 6异想体员工有“失控”机制,相当于人类员工的“恐慌”(部分类别异想体除外)。当异想体员工的精神值和生命值的其中一项归零时,将进入“失控”状态。“失控”期间,必须通过“镇压”以压制住异想体员工。当异想体员工被镇压成功,他们会进入“休眠”状态,也将不会再参与这一天当中接下来的工作,也无法再被主管指派任何工作。“休眠”会在新的一天到来自动恢复,届时,主管才能重新指派异想体员工进行工作。 (特别说明1:当异想体员工天启鸟进入“失控”状态时,将不会再出现黑森林的大门,直接以异想体原型的出逃状态展开攻击,且设施内依旧会产生三颗鸟蛋。当天启鸟被镇压成功之后,若公司内部雇佣有异想体员工审判鸟、大鸟与惩戒鸟,也将一同进入“休眠”状态。) (特别说明2:当异想体员工阴失控时,阳也将一并以异想体的状态出逃。当异想体员工阴开始失控时,将立刻召唤一次“龙”。) (特别说明3:部分异想体员工,比如红舞鞋、歌唱机等原型并非可活动类型事物的异想体,在“失控”状态下将依旧保留异想体员工的状态。) 7部分异想体员工会在“失控”状态下重新化为原型,并且沿用异想体状态的“出逃”行为方式。 8异想体员工所指派工作的对象不同,其工作产生的pe-box和影响也不同。派遣合适的异想体员工与异想体工作才是更好的选择。主管在安排工作时,需要足够小心谨慎,争取能源产出效率最大化的同时防止意外的发生。 (正面举例1:当异想体员工憎恶皇后对其他魔法少女系列异想体进行工作时,pe-box的产出率将大幅度提高,并将在工作结束后恢复一部分精神值。) (正面举例2:当异想体员工惩戒鸟对waw级别异想体审判鸟、大鸟与炎雀进行工作时,pe-box的产出率将大幅度提高,并且将在工作结束后恢复一定数量的精神值和生命值。) (正面举例3:当异想体员工沉默乐团对waw级别异想体月光女神工作时,pe-box的产出率将大幅提高,且在工作结束之后,月光女神的逆卡巴拉计数不会减少。) (反面举例1:当指派异想体员工炎雀对he级别异想体冰雪女皇工作时,工作结果必然为“差”,且不会产生任何pe-box点数。反之,当异想体员工冰雪女皇对waw级别异想体炎雀工作时,将在工作结束之后直接进入“休眠”状态。) (反面举例2:当异想体员工阴对waw级别异想体风云法师工作时,风云法师会在阴进入收容单元的那一刻立即出逃。) (反面举例3:当指派异想体员工小红帽雇佣兵对waw级别异想体很大又可能很坏的狼工作时,在进入收容单元之后,小红帽雇佣兵将立刻进入“失控”状态,且很大又可能很坏的狼将立刻出逃。反之亦是如此。) 9异想体员工参与工作所得的pe-box最大值为:被工作异想体与异想体员工原本产出的pe-box最大值总和。因此,利用异想体员工对其他异想体工作,可以大大提升能源生产的效率。 10异想体员工无法使用工具型异想体。 part.122 x:跌落梦境——水烟毛毛虫 鞋子踩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眼前的这一切是如此真实——无论是拂过脸颊的流动微风,还是耳边植物的摇曳之音,偶尔夹杂着细小清脆的鸟鸣。在蓝粉颜色相互交织的天空之下,淡黄色的云朵轻飘飘地走过。眼前这一切简简单单的景象,却与自己认知中的外界大相径庭。 因为都市的天空是阴翳的。 ……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以偏概全。其他巢的天空或许不确定,但l巢的天空的确如此。 旧l公司对这座巢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即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l巢的上空依旧还笼罩着一层未被净化的阴霾——但这对于在那之后的l巢居民们来说,即便是那太阳依旧难以照射进来的天空,和过去那般相比都已经很不错了。 也许,外面也会有这样的天空……或许某一天,他也会在外面见到这样一个如同“仙境”的地方。 x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清楚地记得,他这一路都没有再看到那只兔子了。 它或许真的为了“赶场子”抛下了他。只不过,他与那只陶瓷一样的兔子素不相识,为什么它非得叫醒他,还要x自己跟上它? 兔子的态度倒是令x有点费解。 难不成……那只兔子是把我当成了它记忆中的,与自己并不相干的人?x一边想道,一边点了点头。这一点不无可能。 毕竟,他在梦里又不是没有被其他人强行当作其他人过…… “您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哪怕是杀了我也好……?” “什么狗屁能源公司!拿人去喂养和取悦那些怪物的肮脏勾当,还有那台杀人的机器!等着,我迟早会曝光它们!”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错误的选择,损失了那么多条人命,你根本不配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些事情不提也罢! x甩了甩头,再度将自己脑袋里的东西搅碎,以防自己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他将视线从脚底下的路挪开,抬起头来看向远方。 前面赫然挺立着一片又一片硕大的蘑菇森林。那些蘑菇的模样长得可比“小王子”规整多了,白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每一朵蘑菇都像一棵树那样高,那样大。远远看过去,好像有一团蓝色的烟雾,将那片蘑菇森林笼罩出来微妙的朦胧感。 “毛毛虫的蘑菇森林” x偏过头,一块看上去像是路标的木牌立在一边,粗大的剪头指向了那片蘑菇森林。 …… x的意识滞空一瞬。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候应该表达些什么。 嘿!等一下! 毛毛虫、蘑菇配上烟雾,公司里还正好有一个对得上号的家伙! x想起来了那一条体型巨大且肥硕的毛毛虫。别看它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仅仅只是在o-5681号支部就已经有着数起关于它的收容失效报告。 它的行动机制有些特殊,偶尔的出逃是必然要出现的情况。而且,它的每一次出逃,都必然要引发整个设施上下大量人员的伤亡。 不过,对于它的出逃,现在的公司极其好处理。虽然能源生产效率和其他异想体相比并不能达到最理想的条件,但现在也不必再考虑什么效率了。 “口味刁钻”、非特定条件下生产效率低下、出逃具有必然性……也难怪当时的ayin也不是所有异想体都收到总部里来,这样的存在对于要执行光之种的总部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麻烦。 类似的麻烦还有很多,而最好的资源其实都在…… ayin那家伙是个合格的翼领导人! 设立支部不单单只是为了能源,更是能将那些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却对条件不利的异想体交给其他人管理。 “风险转移”还只是个基本功而已。 …… x深呼吸一口气。 他又不是在梦里没见过熟人。 虽然这位和泪水之瓶一样,和自己“认识”的时间倒也称不上是特别久…… 循着那条小径,x踏进了那片弥漫着蓝色烟气的蘑菇森林。 —————————— “库库库……” 身躯淡绿且肥硕的虫子在看起来柔软的蘑菇上发出一阵阵“库库”的叫声。它阖上眼睛,一如既往地像是睡着了一般,但头上的空洞却依然往外涌现着蓝色的烟气。 “我知道你会来到这里。”水烟毛毛虫说道。 它的嘴巴一边一张一合,看起来像是在呼吸,而并不像是在说话。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毛毛虫接着喃喃道,“我在你这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我所需要的东西。” “你不能让我羽化成蝶,主管,但我还是出现在了这里,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水烟毛毛虫没有变成任何人的脸,它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话。 “那我也不知道。”x耸了耸肩,“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瞪眼?” x并不是没有对水烟毛毛虫做过工作。但正如它所说的,它从x这里得不到任何它所需要的东西。x知道这家伙不太喜欢自己,也拿不出高效率,自然不会再经常亲自对它工作。 他更乐意将自己的时间花在更高效的工作当中。 现在的公司拿这“挑食”的家伙根本没多少办法。异想体的情感太纯粹了,而pansy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想些什么。 水烟毛毛虫最终总是能羽化成功。但它现在羽化的周期相对于那些记录来说,实在是变长了不止两倍。 “这是你的梦境,”水烟毛毛虫一边说,一边发出“库库”的声音,“给出答案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换句话说,是你把我们带来了这里。” “你们?”x疑惑地看着它,又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我?把你们带来了这里?” “是的。” 水烟毛毛虫的眼睛是合上的,却不妨碍它“看向”x。 “无论是你之前见过的瓶子,还是我,还是接下来你要遇到的,都是这样。” “你为我们搭建了一个‘舞台’,然后把我们聚集在了这里。所以,这是一场由你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剧,主管。” “哈。”x不禁发出笑声。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哦。”他笑着摊开双手,摆出无辜的神情。 “你或许不知道。因为方才的那些也不过是我的设想。”水烟毛毛虫对x的态度不以为意,“但我能感觉得到,一定有什么东西,让我们聚在了一起。” “它与你我皆有关联。”它补充道,“主管,你应该为接下来你将遇到的东西做好准备。” “那只兔子,它已经去往了茶会。那里应有着这场剧目的结尾。” 水烟毛毛虫的烟气开始逐渐往一个方向飘散而去。 “我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困惑,无论是公司,还是你,还是这场梦。” “我并不是无所不知的‘智虫’。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只等待着变成蝴蝶,然后再度陷入循环的毛毛虫而已。” “去找寻答案,主管,我等待着你的答案。” 水烟毛毛虫蠕动着转过身,一边吐出更多烟气。 烟气越发浓烈,几乎完全遮住了x的视线。 “你就这么……”x在滚滚浓烟中叫喊。 这是水烟毛毛虫的“逐客令”。 但他还想多跟它说上几句。它那些话就和它的烟气那样——云里雾里,令人费解。 为什么总要让自己去找答案? 他有的时候挺热衷于当一个谜语人的,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喜欢和喜欢说谜语的家伙们打交道! 等待烟气散尽,x也不知道被什么时候推到了一条新的道路上。 这里到处都开满了红艳的玫瑰花,红心形状的装饰随处可见。天空也不知为何变成了粉红色,与眼前的景象相衬显得颇有格调。 x在第一眼就能完全了然,这里是谁的地盘。 part.123 x:跌落梦境——红心皇后 “那条毛毛虫!”x愤愤不平地嘟囔着,“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不自己亲自下来走一趟?” 不过,一想到平日里它都是在羽化完成之后的形态下才会突破收容,x的抱怨也平息了下去。 正当他想要将自己的视线彻底转移到眼前的事物上时,水烟毛毛虫的声音再度在他的耳畔响起。 “或许是因为我现在作为一条脆弱的毛毛虫,我根本没有正常移动的行径,库库……”它这么说道,就连语气都沾染着几分慵懒。 x虽然已经看不到它,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在远处的柔软蘑菇上,一条肥硕的毛毛虫正趴在那里昏昏欲睡。 “……” “库库库,祝你好运,主管。” 水烟毛毛虫的声音逐渐地淡去,像水面上的涟漪那样漫开阵阵回响。 “……唉……”他扶额叹出一口气,“行吧……” 他抬起头,红色的小鸟从他的头顶飞过。 开满了红色玫瑰花的花园,那些娇艳的花儿们在一片绿色中争奇斗艳。而不远处的一块,却有一丛丛白色的玫瑰在那里若无旁人地盛放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可真是奇怪……换作那位的个性,想必是不会容许这种东西出现在她的地盘中的。 x微微偏过头,看向了那些白色的玫瑰花。随着视线的拓展,更多的白色展现在他的眼中。 “啊呀……” 一阵女性的声音从那些花丛中响起。 x下意识地蹲下身子,猫进了草丛当中,只留下两只黄绿色的眼睛在暗处张望。 他看着草丛外面黑红白三色交织而成的高大异想体,还是感到了些许讶异——即便他知晓皇后的身姿有多么高大挺拔,但他依然还是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多么美丽的白玫瑰,”花园的主人,那名为“红心皇后”的异想体赞叹着,身边的红色纸牌像蝴蝶萦绕在她的身侧。 “若是拔掉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可惜了。”她这么说道。 “来人。” 几个脸色惨白,衣着怪异的人战战兢兢小跑过来,来到了红心皇后的跟前。 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张张纸牌……或者说,把纸牌一样的衣服套在了那群家伙的身上,搞得像是在一张纸牌上面画了张人脸似的。 看上去真是滑稽。 “陛、陛下……请问有何吩咐?”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在发抖,就好像是第一次与异想体沟通的人类员工那样。 “去吧,把那些白色的玫瑰花都漆成红色。” 虽然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但x其实并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可怕的,让那几个家伙原本就白的脸更是白上了几分。 至少红心皇后下了命令,又不是那样子不由分说,就把人的脑袋直接削了下来。 他没被砍过脑袋。但每次看到pansy的脑袋与脖子断开倒在地上的情景,他的脖子总是会传来一阵剧烈的幻痛。 “是……” 那几个纸牌人双腿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他们当然再清楚不过——无论他们是否服从,最终的下场终究只有一个。 x听到了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正在切割时发出的声响。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有血幕飞溅而过,看那新鲜的血染红了草地、树丛,还有那些原本洁白的白色玫瑰花。 看来即便是在梦里,异想体们应该有的样子……或者说“本性”,也基本不会发生多大的改变。 水烟毛毛虫或许是对的。在这梦境之中,并不是他梦见了异想体,而是异想体们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他的梦境从来都不是由他主导,向来如此。 红心皇后的红粉纸牌,如同一把把斧刃,迅速而有力切割掉那些“纸牌”,速度之快,令他们连痛苦的叫喊都来不及发出。 那位高贵的女皇只是微微弯起了她的眼睛,除此之外,她依旧保持着高贵端庄的仪态。 她从来都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也未曾让血迹溅上自己的裙摆分毫。 “沙” 切口处依然还在汩汩冒着血的“纸牌”倒在了地上,其中的一位正好倒在了x的面前。 那切口的中央,除了一片鲜红鲜红的肉,隐约还能看到那红色注流之下的骨头切面。 “呼——” 他听到了呼啸声。有什么东西在方才以极其迅速的速度从他的身边划过。 x摸了一把自己耳后偏下方的那一处脖颈,无声的剧烈痛楚与手掌传来的滑腻感告诉了他所有事实。 还好这里是梦,也亏在这里是梦。 “出来,角落里偷瞧的猫儿。” 红心皇后的声音在此时有些不悦。那只眼睛投射出的冰冷寒光,不禁让x想起了铡刀的锋刃。 x识相地从树丛中站起来身子,捂着耳后的创痕,此时也没有空闲顾得上那些依旧顺着指缝渗漏的血。 “抱歉……”顾及对方的身份,x首先开口。 红心皇后唯一能够表露出情绪的只有那一只眼睛。此时,那只眼睛已然迸现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她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躲在树丛当中的那只窥伺的“猫”,竟然是那位主管。 还好这里只是一个梦境。 但愿,最好是如此…… 女皇的讶异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便再度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您应该何须这般做?”她若无其事地问道,“您的身份与您的行为是如此不符,一位得体的贵族不应做出如此放下身段的行径。” 谁让他一直以来在梦里都是在角落里窥伺他人的角色……x悄悄地在内心嘀嘀咕咕。那些行为不过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而已,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下意识地躲藏,这几乎都要成为了x在梦中的本能,以至于他忘记了,即便是在梦里身居高位的红心皇后,也依然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异想体而已。 他没必要避开异想体。 “你说得对,我没有必要那么做……”他这么回答,感受着那块伤口的疼痛感之间转化为发痒,“习惯而已。” 与此同时,看到红心皇后这般的态度,x也能明白,她和水烟毛毛虫一样,均是本来的异想体。 是原原本本的他们来到了这里。 “医师——” “慢着慢着,不用了!” 红心皇后话音未落,便被x匆匆打断。 他对红心皇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需要。皇后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但她也选择了就此作罢。 “没关系,我还得感谢你的‘手下留情’,陛下。”x放下那只沾满了血液的手,将其在自己的外套上擦干。 “没有像他们那样脑袋落地,已经是你莫大的‘仁慈’了。” 红心皇后微微挑起眉头。她自然是看不得这样将污物涂抹在自己衣装上面的行为。更何况主管此时话语中虽然无心,但是总感觉带着棘刺,自然扎得她不痛快。 但她也并非不明事理,他的伤口由她造成,这一点无可辩驳。 她只是随意挥动了处刑的纸牌,原以为只是什么小生物,亦或是其他不长眼的家伙。她并没有想过x会出现在这里的可能,完全没有。 “我为我的失礼对您感到抱歉,主管。”红心皇后微微欠身,“还请您来到我的茶桌上就坐,我会奉上我的王国当中最好的茶点招待您。” “……”x思索了一番。 只是几句话而已,但他就是感觉不大对劲——先不论不会说话的泪水之瓶。但水烟毛毛虫与红心皇后,他们明明应当在公司当中,如今却不难从他们的态度里看出,他们对这个梦境里的一切都比自己还要熟悉,就好像他们早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 他这一次到底是来到了哪一个“梦境”?还是应该说,他这一次又在睡眠当中去到了哪一个“世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x点了点头,感受着脖子那里创口的逐渐粘合。 part.124 x:跌落梦境——茶会 柔软可口,甜而不腻的草莓蛋糕,在两层蛋糕胚中还夹杂着果味和颗粒感十足的果酱夹心层,品尝起来是多么美好。 只可惜,这一切只是梦境罢了。 无论再怎么真实的感受,终究只是泡影而已,根本无法触动现实的根基。 “……”x手中的叉子轻戳着碟子里的草莓蛋糕。 但还没戳几下,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正在做着什么失礼的行为。 “抱歉。”他及时地作出了道歉,并且悄悄看了一眼红心皇后的眼睛,然后又心虚地迅速转移开视线。 这位女皇向来钟爱这样的吃食,平日里的工作也需要各种符合她胃口的食物来换取最好的工作效益。 无论是用何种手段糟践眼前的食物,都无疑是在红心皇后的雷区之中穿行。还好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自己……若是换作他人,早就在第一下就掉了脑袋。 哈,自己方才就差点…… “至少你能及时修正自己的不当行为,主管,我可以不追究。”红心皇后相当“大度”地说道,“不过,比起其他事情,现在的我更想知道,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或许的确……?”x看了一眼周围的玫瑰花丛还有红色的天空,不禁开始了自我的怀疑。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地方,又该如何谈得上这里应该是自己“该来的地方”? 但他早就在过去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很多次,当然也有人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还。这也是他最初并没有太多在意的原因。 “我遇到了一只兔子。”x回答着红心皇后的问题,“一只看起来有点破碎的兔子,它的胸口有个黑色的大洞,身体还有补丁。它的眼珠子是红色的,但却竖着一对黑色的瞳仁。”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一只正常的兔子。”他摊开双手,“这一路上,我遇到了泪水之瓶、水烟毛毛虫,还有您,尊敬的红心皇后陛下。但你们都是现在的我所熟悉的异想体,而那只兔子……” x顿了顿。在确定他在他的脑袋里“查无此兔”之后,他才继续道:“我不认识它,一点都不认识。” “泪水之瓶不会说话;水烟毛毛虫的话语云里雾里,它根本不愿意告诉我任何问题的答案……”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大的红心皇后,“陛下,您知道它是何方神圣吗?” x眼睛里盛装着对于答案的渴求。 红心皇后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她在思考,但思考的却并非是x所要寻求的答案。 “兔子”,她当然知道那“兔子”是什么来头。 仅仅只是从x口中所得到的一点点表面的线索,她已然理清了这一切问题背后的真正谜底。 主管之所以不明白,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是“外人”,他不得不在“迷雾”之中前行。 红心皇后完全能够理所应当地认为,向主管解释这一切根本就是无用之举——多说无益,他自己终会找寻到一切的答案。 “我不清楚,很遗憾。”红心皇后撒了谎。但无论是作为上位者,还是异想体,她都能从容地掩盖自己真正的心绪。 “……这样啊。”x见状,也只好作罢。 他还有很多问题。但他也不是不懂——第一个问题若是没有答案的话,那自然也得不到接下来的回答。 虽然他怀疑这其中可能有红心皇后隐瞒他的成分,但根据这位陛下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来看,她虽然是异想体,却通常会在心情愉悦之时选择与他“人”“坦诚相待”。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反驳她,也不要再进行其他追问。 那才是面对一个女皇应该有的“礼节”。 而且,他不希望红心皇后的“纸牌”再度割开他的皮肉。 那是真的疼,很疼,因此,像人类一样感受得到疼痛并不是什么好事。即便这种感官可以成为“清醒”的标杆……那好像也没多大用。 x有的时候往往分不清哪里才是真正的现实,而哪里是梦境。这究竟是福是祸,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看着x脸上清澈的茫然,红心皇后微微挑起了一下眉头,最终还是发了发“善心”:“你应该去找到那只兔子,主管。或许只有找到它,你才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很显然,它的出现和你一样,并非偶然。”她说道。 x点了点头。 他老老实实地吃完了面前的蛋糕,将碟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 那是一张足以容纳许多人的长方形茶桌。 那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糕点、饼干、披萨、咖啡……还有绿色易拉罐包装的汽水。 她轻晃着自己的双腿,独自一人略有些随意地坐在茶桌的正中央。 她的视线瞥上一旁的一个包装盒。 圆形的,粉红色的,上面印着一朵花的包装盒。 曾几何时,她是多么喜欢这样的颜色。 她面无表情,伸出手,打开了盒子,取出了一块饼干。 她将饼干推入口中,感受着舌尖萦绕着的牛奶与花朵的香气。 “……” 她无声地咀嚼,却在脑中清晰地感受着源自于这盒饼干的情感。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她总是这样,面无表情,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但即便是她这样的人,在过去,她也是一个有朋友的人。 过去她所拥有的,也在这么多年中一点点地被剥夺了……直到现在这般,就如她独自一人坐在这张偌大的茶桌上一般,她早已失去了一切。 这个世界上,或许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珍视的东西了——就算有,却又抓不住,那么那些注定着要消逝的“东西”,还有挽留的必要吗?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个玻璃展柜当中精致的洋娃娃,悄无声息。 她等待着,等待着茶会的开始。 但是现在,还有一位最重要的客人尚未到来。 ——那位“仙境(wondend)”的新客人。 part.125 x:跌落梦境——空余的微笑 “红心皇后的王国……” x逐字逐字地念着标牌上的字词。 这是一条三岔路口。从红心皇后的城池离开之后,x走了大老远才来到了城堡的郊外。 现在回过头再度望去,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红心皇后那高耸入云的城堡塔楼。 异想体们的确深藏不露,但是它们向来“低调”,没人清楚在它们之中还隐藏着多少背景深厚的“国王”。 水烟毛毛虫与红心皇后,它们无一例外地劝导着x继续前进。那番态度足以使得x已经能确定下来,至少目前他所遇到的两个异想体绝对知道些什么。它们虽然都没有说谎,但一定对自己有所隐瞒。 对此他也只是,也只能感到无奈。它们在暗中期待着某些事态朝着它们所预想的发展。谁是它们眼中的戏剧演员,一目了然。 但他还能在这番境地之下做些什么?这里可不是公司,这里是“梦境”,一个和过去相比之下更加奇怪的“梦境”。 想到这里,x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的确应该继续走了。 他看向了下一个路标。但却在他还未看清楚上面的文字时,一张泛着紫色微光的诡异笑脸突然凭空出现,令他的头脑迅速感到一阵怪异的酥麻感。他被狠狠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受惊的叫喊。 待x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家伙虽然只有一张笑脸,但好歹还有小半块脑袋。那上面还有着一只猫耳朵,很显然,至少可以直接猜到那么一些关于眼前这东西的事情。 异想体?x看着浮现在自己面前的笑脸,在搜寻了自己的记忆之后,他完全可以确定他对眼前的“猫”没有多少印象。 作为主管,他完全可以保证现在的公司里面没有这号异想体。 ……结合之前的经历,能出现在这里的……姑且可以算作是异想体吧。 他在这个“梦境”之中所遇到的异想体们,除了那只兔子还有眼前的这只“猫”他没有印象以外,剩下的那几位无一例外来自于o-5681号支部。 “wondend”……“wondeb”……也难怪这些异想体们会如此集中在同一个地方。 o-5681收容了大量以“f”为第一分类的异想体,很难不让人去猜想,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你好?”x试探地朝着笑脸“猫”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猫”在听到x的话语之后,它的嘴角明显扬起了更加夸张的弧度,也将它的笑容更添了几分诡异。 它没有任何回答。空气就这么陷入了沉寂。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x缓缓放下了自己原本抬起的手。 有点小尴尬,不过x能理解,也说得上是习惯。 并不是所有异想体都会说话,或者愿意说话的。那家伙只是就这样飘在自己面前,虽然它可没有亲口说出来,但明眼人看得出来,它根本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那只“猫”看起来就像是书里提到过的“幽灵”——一种能够飘起来的古怪“物种”。据说“幽灵”和人类嘴里的“鬼”有那么一部分的联系,因为也有文献声称人死后会变成“幽灵”…… 不知道亡蝶葬仪先生会对此有什么看法。关于“人死后会去向何方”这个问题……答案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但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相比,异想体更加具有一种“真实性”——它们完完全全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纵使外面的人类并不知晓,但无论如何它们的存在无法被否认,甚至难以被抹除。 “猫”的笑容一成不变。它围绕着x转来转去,眼睛时不时地转动,上下打量着他。那怪异的笑容与有些不怀好意的眼光让x不禁感到些许胆寒。 希望这家伙别对他做什么坏事……他只能这么默默地“祈祷”。 “猫”兜兜转转,好像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似的,嘴角虽然没有放下,但眼神中却含带着少许失望。 它与x大眼对小眼。突然,它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 “喂喂喂!你干什么!” “猫”既不说话,也不喵喵叫。它的尖牙利齿死死咬着x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它拽着往一条未知的道路上跑。 “喂!松口!”x伸手试图抓住它,手却直直穿过了那张“猫”脸,摸了个空。 是“幽灵”!x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不禁倒吸一口气。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 这样的东西,怎么收容?在这样的异想体面前,收容单元完完全全就是个摆设。 “猫”的眼神所流露出的情绪丰富多彩,它狡黠地睨了x一眼,好似他反应越大、挣扎得越厉害,它反而越高兴。 “你要带我去哪?松开,我自己能走!”x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一边大喊。 那“猫”看着身形不大,也就一颗脑袋轻飘飘地悬浮在那里,哪想到这家伙的力气真不小! 从领口处被人拉拽着被迫前行,说实话,那并不是什么好体验。甚至还感觉到了几分奇怪,这让x不禁想起来了某些被拴着的动物。 或许自己不应该把领带打那么紧……在“猫”的拖拽下,x感到自己的颈部传来一阵被勒紧的疼痛。 这么被揪着跑的确奇怪,他不禁有些庆幸着这里可不是什么有人的地方。要是被人撞见了,哪怕是个陌生人,他都不敢想象那有多么尴尬。 好像“梦境”里面几乎没什么正常的人……哪里不一样了!该丢人还不是丢人! 他可不希望,在从“梦境”之中醒来的第二天,在对着某些异想体进行工作时,还能听到它们的揶揄或是光明正大的嘲弄。 “猫”可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拽着他跑,才不顾及身后的家伙被它拽着的模样有多么狼狈和跌跌撞撞。 在他们的身后,原本的那个岔路口,x当时未曾看清楚的路牌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永恒的派对”。 part.126 x:跌落梦境——凯特 (前排预警: ooc注意。 虽然一边翻漫画一边写但是肯定还是跟原作有很大冲突的。凯特在漫画中已经是一个“心死去了”的人,我对原作角色把握不准,理解可能有所偏差,因此本文中会和原作可能有所出入。注意避雷!) 风扬起女孩的发丝,那不及肩膀的短发随着轨迹而擦过她的脸颊,带来轻微的痒刺感。 那只红色眼睛的兔子一蹦一跳地闯入她的视线之中,最终在她的椅子边上停了下来。 “他来了!他来了!”兔子尖叫着,那副模样颇有些疯癫,好像即将到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怪物一般,令它感到惊悚,亦或是兴奋。 “我知道。”她沉声道。 “呲——”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气体喷涌发出了响声。 绿色的苏打汽水顺着喉咙的起伏不断下咽,气泡短暂的刺激性口感与一成不变的味道依然是如此地沁人心脾。 无论身在何方,总有些事物是无法改变的,里外皆是。 “这一次是凯特独自招待客人。”她喃喃自语着,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好像也是第一次。” 她放下手中的易拉罐,单手支撑着下巴,阖上了那对空洞的双眼,像是在念咒语般,口中念叨着: “主管……主管……” —————————— x一脸生无可恋地任由“猫”拽着自己的领子,一路将他拖来了这扇黑色钢铁制成的大门前。 他在确定了自己挣扎未果的那一瞬间便立马放弃了。这“猫”看着像是团轻飘飘的气体,力气可真不小! 他们在门前停下脚步。x感到领口一松,只见视线望过去,那只“猫”冲他露出了口中森森的尖牙利齿,咧开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它还是不笑可爱一点。 就这样当着x的面,“猫”的身影开始逐渐地减淡,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只留下了一点点星星点点的小小光点,随即也全部消失不见。 对此,x并没有什么大反应,也不知道应该发表何态度。他只是耸了耸肩,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他转过身,看向了那扇铁门。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透过栅栏宽大的缝隙,里边的场景一览无余。 x这个时候往里边看才注意到,门那一头的庭院内,摆放着一张足足可以容纳十几人的长条餐桌。 而坐在最远处主座位上的黑发女孩,正用她那对毫无光泽的黑色眼瞳盯着他。 “……” x感受到了一阵头皮发麻。她的眼神很古怪,视线如同冰锥一般,自彼此相对的那一瞬间就扎进了x的脊骨内,随即立马扩散到全身。 她就那么紧盯着自己,就连视线也随着他的移动而挪动。 现在的x完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的身后没有退路,而眼前这茶桌上的主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半分邀请他的意思也没有。 若是四下无人,他当然会悄悄地摸进大门内。 但现下的事实却是,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注视着彼此,除了怪异,还有一丝尴尬。 他不认识她,自然不会,也不敢随意地就那么闯进去。 在过去,他所扮演的角色不是黑暗角落里穿梭的“猫”,就是存在感低下默默无闻的“耗子”。但这一次,和以往绝对说得上是大不相同——这一次就好像他也是这里的一员一般,他从未在所谓“梦境”之中有过如此之高的存在感与参与感。 x自然是被这道视线弄得相当不安。在这样煎熬的“对峙”之中,那位黑发黑眼的女孩终于开口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请进。” —————————— “你看起来很有礼貌,和那些只会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家伙们不一样。”她这么说道,“随便坐,坐在哪都可以。” “谢谢。”x完全下意识地道了谢,坐在了她一旁最近的位置上。 兔子跳上了茶桌,黑漆漆的瞳仁不断上下打量着x。它不再言语,明显没有最开始遇到它时那么聒噪。 它已经不是现在的重点了。 “……请问,怎么称呼?”他问道。 “凯特。”她回答。 空气静默一瞬,而x也没有继续开启其他话题。 他需要一些时间整理。他在得知这位女孩名字的第一时间,便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愤怒侍从曾经告诉过他的……那些o-5681号支部员工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叫作“凯特”的姑娘可占了不小的篇幅。 愤怒当时是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杀伐果决、行事雷厉风行的惩戒部队长,一个能将teth级别的e.g.o.武器使出waw级别风范的姑娘。 “很高兴认识你,凯特小姐。”x立马反应了回来,朝她伸出了手。 凯特瞥了他一眼,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淡漠地回复道:“我不习惯和人握手。” x很识相地将手收了回去,神色没有暴露出半分不自然,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对于这样的情况,要是觉得尴尬和慌乱,那可就输得彻底了。 “你很有礼貌,”凯特自顾自地说道,“像极了她,和那些上面的人。”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主管?” 冰冷的视线再度聚焦,就连兔子猩红的眼瞳也传达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一个人和一只兔子都就这么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洞穿一般。 x感到无奈。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但他还是能明白一点——或许凯特与大多数人一样,她口中的“主管”和他自己完全是两码事。 他和ayin很像,但只要细看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x比ayin相比明显更加年轻,更加稚嫩。但通常情况下,几乎没有人会,或者说是愿意对他们进行区分。毕竟这个世界上的那么多人,他们只认识ayin——烟霾战争之后新生的l公司创始人兼主管人、都市庞大能源命脉的持有者、光之种计划的实施者……瞧啊,他有着如此之多的丰功伟绩,即便他过去也曾犯下罪行,也依旧有人会铭记他的壮举。 至于他的罪又应该由谁来承担…… 想到这里,x的心冷了下来。 “那是自然。”x似笑非笑地回答,“无论是巢里面显贵的达官老爷,还是巷子里面蛰伏的老鼠,只要是人类,都应该一视同仁,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凯特微微挑眉。那不是他会说出来的话,也不是他会使用的语气。 眼前的这个家伙,和自己印象里的主管完全不一样。他少了一分上位者的姿态,几乎把身段彻底放了下来,就好像他们处在同一个阶级,只是两个普通人一样在交谈。 真诡异。一边这么想着,她喝下了一口汽水。因为开启的时间太久,气体跑出去了不少,和刚刚打开时相比已经没有那样最“新鲜”的口感了。 她想不出来那样的人可以做出什么改变,又该经历些什么才能做出那样的改变。 真搞不懂…… 但无论他是真的变了,还是失忆了,还是在装傻……无论他是因为何种原因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凯特要从他身上拿到的“东西”,他绝对逃不掉。 有些人躲得过一时,但绝对躲不过一世。经由他们的手所发射的子弹最终会回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终将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对应的代价。 part.127 x:跌落梦境——凯特(二) 曾经关系最为亲近的三个人,一个在一次又一次的管理当中被逐渐汲取直到生命枯槁,一个因为窥探到最深层次的真相而心智沦丧。唯独只剩下最后一个,在最后关头选择直面面目全非的旧友。 原本,她们若有机会支撑到最后,或许她们依然能够回归在来到这家公司之前所拥有的相对平和的生活。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不是吗? —————————— 凯特会撕碎一切痛苦的根源。 凯特会彻底撕碎他。 哪怕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梦。没有关系,这刚刚好——毕竟,有些人如果简简单单就能死去,那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那对其他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们就应该被洞穿,被千刀万剐,生生世世被浸泡于痛苦当中,清晰地承受着他们在过去强加于他人身上的苦难。 作为领导人,作为最顶层的主管,他当然可以坐在最深层同时也是最为安全的地底之下,透过那一层冷冰冰的屏幕,冷眼观望着一切。 说到底,他们这些员工不过是一群又一群棋子。 这里并不是一个实现自己伟大抱负的地方。恰恰相反,一旦进来了这里,原本还能有点想法的人,在这里将彻底身不由己。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和主管的命令与规定,说实话,没人愿意去讨好异想体。 每当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疯时,每当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时,那些员工有人会在内心深处对幕后的领导人有所恨意吗? 说没有,那是骗人的。 或许在最初的开始,那些初出茅庐的新人们会狂热地表达出自己对于能够加入翼的欣喜若狂与无上荣耀,毫不吝惜自己对于翼领导人的夸赞与崇拜。但时间久了,如果他们还能活着,或许那最初的满腔热血,也终究被磨灭成为一团齑粉。 凯特现在还能沉住气。不知为何,那个人明明近在眼前,她的心神却越发平静。 就好像那暴雨到来之前的澄澈蓝天,就好像那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死刑犯在死期将至时的释然。 但至少,她现在还愿意听他说话,这很奇怪,但往另外一个方向想,她有必要从一个翼的领导人嘴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再送他去“死”。 在这里他当然死不了了,但他们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再度见面。她还可以杀他很多次。 随着凯特的静默,那只原本有点儿疯疯癫癫的兔子也冷静了下来。它站在桌子上,就像是停止了运作的发条机关,一动不动。 周身的一切都安静得出奇。 x并非不会审时度势,他清晰地感受到现在氛围的诡异。 虽然他不能肯定地猜想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但他在此时此刻或许应该打破这个压抑的寂静。 “凯特小姐,”他开口道,“你应该还有很多东西想从我这里了解,对吗?” 凯特静默片刻,随后点头。 “一个一个来吧。” 凯特唇齿微张。她的脑海中红艳夺目的玫瑰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张美丽却斑驳的脸。 萝丝,萝丝啊,她原本的生活是多么地优渥,她完全可以在家庭的庇护之下度过比所有人都要安稳幸福的一生。 但她还是来到了这里,她亲自从云端踏入泥泞,与普通的民众一同学习、通过考试,然后经过层层的筛选加入了翼,成为了“羽毛”中的一员。 她试图同其他人那般感同身受,但最终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萝丝在她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蔓延的鲜血像花瓣一样从她的口中不断生长,徐徐落下。 但她依然带着笑容。 凯特依然记得那张笑脸。萝丝即便是即将死去的那一瞬间,也是如此美丽,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 凯特的面色冷漠依旧,手却在无人观察到的角落悄悄攥起。 “为什么要把浸染的玫瑰下放到那里去?” 身为主管,他在挑选下放的支部时,不可能不知道各个支部的状况。 支部没有拒绝的权利。若是他们不选择将异想体释放到收容单元中,提取舱就会向总部发出警报。至于那么做的结果……没有人知道。 o-5681仅有五个最基础的部门,也就是控制部、安保部、情报部、培训部与惩戒部。规模并不算大。在那样的条件下要承担一个aleph级别的异想体并非易事。那么做,完全就是将总部与不愿意负责的异想体随手塞给了其他支部的手里。至于谁是那个“倒霉蛋”,倒也不在后续的考量范畴之内了。 这个问题在x的意料之中。他早就想过有,如果那个支部——那些废墟里面的员工还活着的话,他们绝对有很多话想问。 但很可惜,那一切决策均与他无关。x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轮盘前的赌徒,他看着眼前的凯特,犹豫不决地摩挲着手指。 “很遗憾,凯特小姐,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x轻轻摇头,“关于浸染的玫瑰当时所做出的决策,我毫不知情。” “无论你是否愿意相信,凯特小姐,我不是你印象当中的那位主管……”他试图解释。 尽管他也知道,对方或许不会听。 勺子一样的e.g.o.武器看起来粉嫩可爱,却带着黑色的不祥之感。随着x本能性的从座位上弹射跳起,“勺子”与他擦肩而过,劈开了x方才所坐的椅子,将它彻底粉碎。 x可不敢想象,要是刚刚那一下真的砸在了自己身上,那得是怎么样的下场。 他的喉间滚动,抬头看向了凯特。 “我不会忘记你的脸。”凯特的语气终于不再像刚才那般冷淡得如同死水。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了巨浪,伴随着低沉的怒吼,要将眼前的一切吞没。 “如果你是在说谎,我会让你把真话吐出来。如果你忘记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那么我会帮你回忆那一切。” 年轻的女孩像是来自深渊的煞狼,面色阴沉,步步紧逼。 “你逃不掉。” 凯特蹬起脚尖,像是一道黑色的闪雷,迅速而又敏捷地朝着x的方向飞冲而去。手中的e.g.o.武器被她生生拿出来斧子的架势,势必要在这一次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x的手边根本没有什么防身用的东西。这里不是公司,根本指望不上有人能来帮自己。 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管,要怎么和身经百战的公司员工对抗啊?? part.128 x:跌落梦境——凯特(三) 凯特的动作很快。 不过那倒也是,毕竟能在l公司工作,哪怕是支部的员工,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泪珠瓶”不过是等级仅仅只有teth级别的e.g.o.武器,却与凯特十分契合。她得心应手地挥起“勺子”,熟练得就好像他们是一体的那般。 愤怒曾经说过,眼前这位叫作凯特的姑娘之前可是惩戒部的队长。若是惩戒部的部长被调离或是在工作中牺牲,那么她将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新的惩戒部部长。 惩戒部的家伙们可更是身经百战啊…… 就在凯特的“泪珠瓶”即将劈头盖脸地对着x砸去的同时,x下意识地随手抓住了一旁散落在地的餐刀,以几乎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行径直接面对了自己面前的威胁。 “铛——” 和长柄的巨大“勺子”相比,那把餐刀看起来微不足道。可也正是x这样甚至是完全没有思考过后果的条件反射行为,竟然真的让他挡下了一次来势汹汹的进攻。 凯特的空洞瞳孔在瞬间骤缩,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可未曾想过主管仅仅拿起了一把餐刀就能挡住她。但随即,她的神色恢复如常,手中的“泪珠瓶”发力,不断将其往下压制。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抓住身边的小物件试图抗下这一击,倒也不像看起来的那般是个连反抗都不会的废物。 但一把餐刀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凯特的眼神随着用力越深,变得越发狠厉起来。 凯特要将它斩断,也最终会将它斩断。 她会斩断它,她也会斩断他。 x咬紧了牙关。他能感觉到手中的铁器正在在弯曲,那对它而言已经是极限了——倒不如说,它能挡下来自e.g.o.武器的攻击,已然是一件令在场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 x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只知道,要是没挡住,他必然要在这里没掉一只手。 哪怕这里是“梦境”,他也是会疼的。 x突然向后撤步。原本还在相互对抗的力量突然消失,令来不及调整力度的凯特直直砍在了地面上。 原本平整的草地被“泪珠瓶”生生剜出了一道泛着黑色痕迹的裂口。 凯特轻而易举地将“泪珠瓶”从裂口中拔出,她看向x,不禁勾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你比我想象的还算不赖,主管。”凯特戏谑道,“至少现在看来,你比我们上头的那个懦夫更有能力一些。” 啊,“懦夫”……x想到了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小鸟把那封遗书带给他看了。写得的确颇有韵味,它的主人显然是一位文化人。 因为被“ang”所“遗忘”而抹消了自己的人…… 作为人类的主管并没有特殊之处,他和其他人类一样脆弱。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他能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 员工们是“棋子”,棋子痛苦的根源往往并非来自于他们作为“棋子”的身份,而是来自于执棋者所做出的断决。 凯特会迁怒于他完全情有可原。 毕竟……你就说当过去ayin也还被称作“x”的时期里,有没有员工明里暗里戳他脊梁骨吧! “我现在应该感谢你的‘赏识’吗,凯特小姐?”x故作镇静地看着她,“也许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只问了一个问题,不……” “不需要了。” 凯特深吸一口气。 “我只有那个问题。” “你知道吗,主管,正是因为它——那朵该死的、要人命的花,我才有机会看到了你这种人的脸。原本的我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你这样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们那里是什么条件,还‘贴心’告诉了我们所有的注意事项,把那个‘烫手山芋’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我们手中。” “当时我们的支部才有多少人符合要求?我们根本做不到长时间贡献出人命供养那么危险的异想体。” 说到这里,凯特顿了顿,声音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萝丝因为它而死。你知道吗?她原本是巢里的大小姐,有着富足的生活,她完全可以在那之后回家去。”凯特的声音逐渐上扬,“l公司承载着她的希冀与理想,最终也成为了埋葬她的坟墓!这就和这家公司本身一样讽刺!” 凯特情绪激动地再度发动袭击。这一次的x显然没有方才幸运,他的手臂不慎被砸中,瞬间涌起了一阵直入骨髓的刺痛。 “我很遗憾,凯特小姐,但是……!” x虽然表情扭曲,但他依然还打算解释着什么。 也正是此时,x却感到自己的小腿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牙低下头,看到那只兔子此时正瞪大了猩红的眼,发狠撕咬自己腿上的肉。 黑色的裤子很难看出血色,但被咬开撕裂的布料那里,粘合着一片血肉模糊。 “呃唔——!” x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凯特不知在何时已经闪身至他的身后。“泪珠瓶”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个凹陷的坑洞,白色的外套被黑色的痕迹浸染,并且不断扩散。 黑色的侵蚀,会同时腐蚀肉体与精神。它所带来的痛苦仅仅只在蓝色的伤害之下。 x脸色发白,他的瞬间喉管涌出了大量淤沉的浓血,淅淅沥沥地泼洒在衣服与草地上,红色与黑色斑驳交织。他因腿部和背部的伤痛不得不伏在地面,疼痛刺激着他,迫使他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原本依旧生机的草地,也因为他的血而开始逐渐腐烂溃败。 他不应该掉眼泪。虽然自己现在的样子好不到哪里去,但现在,他清楚自己并没有输。 如果凯特小姐愿意听他说话,这一切原本就很好解决! 凯特站在他的面前。在阴影的笼罩之下,她的神色早已无法窥见。 “像你这样的人,当然有无数借口为自己开脱。” “我不会管你有什么苦衷。一码归一码,我现在要向你复仇是为了她和他们那么多人的命,是为了我们被迫卷入那荒诞一切的不得已!如果你实话实说,说不定还没有那么多人会毫不知情,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拼了命也要来到这个注定要葬身的坟墓里工作!” “我说得对吗……主管……?” “如果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成为没有‘心’的‘怪物’……” 凯特扯住了x沾染着血的领口,语气冰冷得犹如从地狱回归前来索命的恶鬼。 啊啊,貌似她本来就是来索命的……x定定地看着她。 x抬起了他沉重的脑袋,他的视线早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循那些模糊色块的移动,x还是能辨识出她的动作——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泪珠瓶”,像是断头台边上的行刑者举起了斧子。 只是,这位行刑者将砍断的不是牵制着铡刀的粗重绳索,而是“罪人”的头颅。 “我会把你送到地狱里去。去面对那群因为你的选择而死去的员工,去赎你那该死的罪吧,主管。” part.129 x:跌落梦境——暴怒的大罪 肉体被切割,像是吊挂起来的皮纳塔,顺着切口,淅淅沥沥地落下大片大片的血。 凯特瞪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被自己笼罩在阴影下,那只原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却在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根生长着红色脉络的黑色尖刺。 尖刺直直刺入了自己的腹腔,她的嘴角渗出了一注鲜红的血。 x抬起头,任凭血滴在他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可原本黄中带绿的眼睛却变得猩红。 他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 那是没有温度的火。 “凯特小姐,听我说。” 红色的脉络在x的身上不断蔓延着,一直到他的脖子,一直到他的脸。就像是某种植物正在以他为基培,从他的身体不断生长。 每当那些红色的脉络在x的身上蔓延一分,刺入凯特腹部的那根尖刺就生长一分。 一直到彻底贯穿了她的另一侧身体,它也依然“生生不息”。 凯特的脸色因为腹部贯穿的孔洞变得越发苍白。 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还是说他只是一直在隐藏自己,只是这一次,因为身处于现实之外且在逼迫之下,他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原来主管……你也不过是一个和那群异想体一样的“怪物”……? “我不是他。” x几乎是低吼着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那对已然发红的眼睛流下了漆黑的泪水,在虚假的澄澈太阳下闪烁着血红的微光。 “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无论在哪里,无论我遇到哪些人……”他喃喃着,语气混杂着很多情绪——委屈、悲伤,以及愤怒。 那是他最真实的内心,也是他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所未能发泄的情绪。 “为什么总是要把他所做的那一切算在我的头上?” 他从凯特的腹腔中拔出了自己的手,任凭她往后倒去。而x,他颤抖着起身,上前,在凯特空洞却皱缩的眼瞳中,他再度出手。这一次,他瞄准了她的肩膀。 就像是在泄愤一般,他将包裹着愤怒的尖刺深深钉入她的左肩。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他的一切?” “a先生是个伟大的人,”x哽咽着,“他们都这么说。但当那群家伙们见到我时,他们却说我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说我并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a先生的形象。” “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恨他的人,那么多因为他的选择死去的人……他们在见到我的第一眼,那么多恶意和厌恶,就像滔天的巨浪一样要把我吞没。” “有的人明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非要把我当作他?!” “如果你们敬仰他,如果你们憎恨他,就去那光里找他就好了啊!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就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就因为我是所谓的‘主管’?就因为现在从他手里接管公司的人是我?” 他崩溃地对着凯特,或者说,他同时也在对着那群在过往梦境中诸如凯特那样的人们怒吼。 漆黑的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江流,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顷刻爆发而出,就像是一座火山,瞬间喷涌而出的怒火迅速席卷了整个庭院。 大地被烧灼成黑色的焦炭,红色的裂痕彼此纵横交错。凯特看着眼前的人,那副已然和当时的自己没什么两样的扭曲身形,逐渐与眼前的末日景象融为一体。 凯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很少能够再找到这样令自己感到惊讶的事。 ——她的“仙境”,她的领地,那些和几个异想体一起编织在一起的虚幻的“网”,正在被逐渐烧毁。 这一点更加坐实了主管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的事实——毕竟,若是一般人,也只能在这里任由她和那群异想体摆布。 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是那样。眼前的这位主管,不仅发生了非人的改变,就连他的情绪,他的精神,也在切切实实地影响着这片“梦境”。 红心皇后的高塔在崩塌,水烟毛毛虫的森林被更加浓烈的迷雾所笼罩,就连泪水之瓶所在的房间也在逐渐地崩溃…… 让“仙境”成为“炼狱”,只需要一个念想,仅此而已。 凯特清楚地感受着腹部和肩膀的疼痛,她动了动嘴唇,刚刚想要说什么,却被x的又一声咆哮给堵了回去。 “我可以是人,可以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我绝不是a!!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更不是!就算他真的很伟大,我也绝不会再成为他那样的人!” “我不会成为他的影子,也不会成为他的陪衬!!” “我求求你们了,别再把我和他绑在一起了!” 黑黝黝的泪痕布满了x的脸。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如此狼狈与诡异。 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杀死”凯特。 但他不想。不仅仅是因为让那样的人们就这么死去太过于简单,更是因为这一切真正的源头另有其人。 委屈、不甘、悲伤……那么多负面的与懦弱的情绪,也能带来如此极端且强大的力量……? “哈哈哈……” 凯特扬起了带着血的嘴角。 “好样的……是我看错了你了,主管。” 她察觉到了了不得的事,这一点令她发笑。 这很奇怪,毕竟几乎没什么人还能在这样的局面下笑出声。甚至,这个发现令她感到兴奋。 黑红交织的血从x的手臂爆开,喷涌而出。 凯特起身,一手提着染血的“泪珠瓶”,一手握住了留在自己肩膀上的尖刺,咬着牙无声地将其从孔洞中拔出,反手扔在了一旁。 会反抗的“猎物”一直都有意思。有的时候,“猎人”们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他们猎获到“猎物”时的满足,而是在狩猎过程中享受作为“追捕者”的刺激、紧张与征服的快感。 即便他能够影响着这片梦境…… 凯特目露凶光,再度挥起“泪珠瓶”,腾空而起。 x不打算再继续为自己“辩解”下去了,她不会听的。 他的另外一只手变化出了更加骇人的模样。这一次,他摆脱了过去的种种顾忌,和过去的那么多人一样,他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利器”,带着最纯粹的情感朝着前方冲锋。 刹那间,强光乍现,吞没了二人的身影,也吞没了整个“仙境(梦境)”。 ………… part.130 罪孽 原本流通着荧绿微光的管道内,顿时充满了猩红夺目的刺眼光芒。红光映照着一切目所能及的地方,整座公司内部霎时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这是……”pansy从走廊尽头的红光中小心翼翼地踱步而出。 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来打卡上班了。 现下公司内部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诡异,哪怕就算是三级警报响起也并非是如此景象。而且……而且现在身边的这一切,着实是太过于寂静了。 没有异想体的嚎叫,没有古怪的奏乐,也没有窸窸窣窣的耳语。太过于反常的一切,以致于让pansy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 公司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pansy做了一个沉重的深呼吸,她定了定神,继续往前方的一片深红当中行进。 —————————— 那光不对。 在即将交锋的那一瞬间,凯特立刻就察觉到了周身不同寻常的异状。她在强化模糊她的视觉之前果断地放弃了攻击,闪身到了一旁。 那道光并非是“梦境”的产物,凯特感觉得到。她熟悉这里的一切,就和那些异想体一样。唯独那道光,它和主管一样——它并不属于这里。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亲自来访。 凯特及时地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以防止自己陷入更加麻烦的“致盲”。待那一瞬的强光迅速消散之后,她放下了自己遮挡在眼前的手。 她看到依然扭曲的主管被一道远不如方才那样炫目的光幕禁锢着,像是一切静止了那般,他奄奄一息地垂着四肢,除了依旧还在流淌的黑红血液以外,其他的一动不动。 “这是……” 凯特有些讶异,她刚刚迈出一步想要上前去,却被一道声音唤住。 “请不要再上前去了。”那声音空灵而肃穆,令凯特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圣人的形象。她四下张望,却不能捕捉到声音的来源。 “我为我的突然闯入感到抱歉,”那声音怀着歉意道,“但我接下来不能再让你继续接近着孩子。我会将他带离此境,他不会再来到此处,也请你在今后莫要再与他相见了。” “尽管他们如此相似,但我能保证他并非你想要收取代价之人。不要被复仇的怒火蒙蔽的双眼,为他人带去不幸。” “希望你能思量一番我的言语,小姐……” 说罢,那道声音开始逐渐地微弱下去,也伴随着x的身影逐渐减淡,直到他完完全全地消弭无踪,唯独留下了凯特与燃烧着熊熊火焰的“仙境”。 “他就这么走了?”红眼睛的兔子突然发出一阵阵尖叫,“不,不!他走了,我们该去找到谁?” “你看看这儿,天哪!在他来到这里之前,这儿可不是这副模样!要知道,就连那条毛毛虫都没能搞出这样大的阵仗!” “你刚才为什么要放手,放任他跑了?凯特,就和那声音说的……” “闭嘴。”凯特俯下身,伸手堵住了兔子喋喋不休的嘴。她的心脏喋喋不休,这令她感到烦躁。 那声音就像是一盆冷水,把凯特原来的激动与兴奋浇了个彻底。她坐在焦黑的木质餐椅上,抵着手中的“泪珠瓶”,双眼空洞地盯着某处。 那个主管……的确和原来她在屏幕里见到的那个不太一样。 ……对。当时他若非因为那个异想体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仅仅只是摆在那里就能要了整个支部所有人的性命,他甚至都不需要和特地“浪费”时间与他们沟通。他完全可以干脆就把那害人的玩意儿直接扔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摸索就是了。 那位日理万机的翼领导人,可不会那么平和地与他们沟通。 凯特的内心空落落的。 “噢噢,你已经维持不住你现在模样了吗,凯特?哪怕这里是‘仙境’?” 兔子怪叫着,抬头仰视着眼前开始生长扭曲的人形。 金发的姑娘什么也没说。兔子好像感受到了一阵无声地训斥,立马就收了声,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 祂以言语中浮现的“罪孽”为食。 一罪与百善的头颅迸发出耀眼的强光,此时的祂甚至脱离了协议所赋予的人形,变化为原本的模样。 此时的x,他正躺在苍白的病床之上,那张扭曲的脸庞还在滴淌着浓稠混浊的血泪。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就连双手也成握拳姿态紧紧攥起,仿佛他若是现在能醒来,就能结结实实地一拳打上去。 神圣的光芒照拂着这个房间内的每一寸角落。 光将那些生长出来的黑红色组织灼烧成灰烬,一点一点地从x的身上脱落。一直到他不再流血,一直到他的眼泪彻底失去颜色。 光在逐渐消失,公司内部的红光也在渐渐消散下去,缓缓转变为原本的正常状态。就连管道内依旧在流动着的能源,也在逐渐地平息下去,变回原本的荧绿色。 “孩子……孩子啊……” 温暖的手心包裹住了惴惴不安的拳头。 一罪与百善坐在x的身边,安抚着在表面沉睡,实则依然在汹涌暴动的灵魂。 “结束了,现在已经过去了……” “看起来是结束了。”白夜打开了房间的大门,毫无顾忌地步入其中。 pansy也跟随在白夜的身后一并走了进来。在看到躺着的人时,她还是有些担忧和惊讶地叫了一声:“主管?” “怎么会这样?主管他又碰了违禁品吗,还是因为今天公司的异状?” “毋须担心,孩子。”一罪与百善解释道,“他此时的状态的确与公司的异状有所关联。现下已经处理完毕,只需要稍作休息,他便能恢复过来。” “只是,公司为何会发生此等异状,还需要进一步查明。” pansy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百善先生也这么说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无从得知那异常背后的缘由。 一日工作开始的时间早已到来。虽然负责安排与指挥的主管至今仍未醒来,但这并不代表着今天的工作可以被放弃。pansy只是确认了主管的状况,便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她原本的岗位上。 只要公司还在,能源的产出就不会停止,尽管如今看来它们似乎并没有更多价值。 “真是少见。”待pansy走后,白夜依靠在一旁的墙面上,发出一声轻笑,“你很少瞒骗他人。” “这是事实,白夜。”一罪与百善语气无奈地说道,“我不否认我有所隐瞒,但此事的确无法全盘托出。pansy那孩子只是一个人类,至少她现在不应该知晓过于超乎理解的知识。” 白夜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由情绪引发的大罪共鸣,其实并不少见。”一罪与百善转过头,看着依然双目闭阖的x,“只是,发生在这孩子的身上,并且达到了这番程度……这并不是好兆头。” “他一直都很特殊,包括你我在内的大多数都清楚。”他继续道,“从上一次的经历已经可见一斑——脑啡肽致使他感官过载,继而激发了他的欲望,那时的他早已出现了与大罪共鸣的迹象。变质的血液足以证明,只是那一次的程度与此次相比明显轻松许多。” “如果还想维持现状,我们必须照顾好这孩子。” 一罪与百善空洞的双眸微微下垂。他伸出手,拂去x眼角依然漫出的眼泪,抚平了他脸颊上的泪痕。 part.131 兄弟 一位司书站在宽大的书架之前,拿起了一本原本插放在自己眼前某处的书。 那本书一直都在那儿,平时除了他也没有什么人会碰它,那几乎成为了它固定的位置。小伙子每天都要来翻两下,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眼中司空见惯的情景。 这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行径,自然也没有人会对此私下评头论足。 “对不起……就当休息一下,成不,哥?” 每一次,那位小伙子都会这么对那本书说道。 从表面上来看,事实的确如此。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话不仅仅是说给那本书“听”的,更多还是为了宽慰他自己。 为了削减自己心中对于亲手斩杀至亲的愧疚与负罪感,为了缓解自己自己心中难以表述的思念与矛盾的苦楚。人类行事向来有所动机,这一点很少有例外发生。 “嗯?戴森啊。” 书架的另外一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被称作“戴森”的小伙子下意识地将视线从怀中的书上离开。他抬起头,对上了书架另一头的视线。 “啊……你好,rnd先生。”他默默打了声招呼。 对面的书被抽出去了几本,刚好露出了rnd的那张脸。 说实话,他最开始并不意外,也早就习惯了在这个书架的附近或者是跟前看到戴森的身影。 毕竟,亲手将长剑捅进自己许久未见的至亲兄长的胸膛当中,但凡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久久耿耿于怀。 不过好在,他死的地方是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图书馆——在这里,被杀死的人会成为“书”,至少还可以用“那些死去的人只是变成了书而已”这个看起来也魔幻十足的借口来提供搪塞自己的内心。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rnd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满是歉意道,“你继续,别在意我。”说着,他着手抬起手中的书本准备离开。 “啊,没关系……等一等,rnd先生。”戴森下意识地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踟蹰了一番,随后才下定了决心道,“能……占用一下你的时间吗?” “当然。”rnd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凭他的阅历,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现在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的时候,如果你感觉到自己心里堵得慌,那么有些事情说出来的确会好受一些。”rnd说道,“别太压抑自己的情绪。你有需要的话,我自然也很乐意洗耳恭听。毕竟我也是这样的人啊。”他冲着戴森鼓励地笑了笑。 戴森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在书架边上面对面,戴森开始了他的讲述—— —————————— 说真的,我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我哥他会来。 他那个事务所也才就他一个人——本来其实是两个,但那一位现在在协会工作,人已经飞黄腾达了。所以,论能耐,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在图书馆里面见到他的,一个人小事务所,理论上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自然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对吗?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啊……ang……馆长发送邀请函的对象,不是据说都是些“有价值”的人吗?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啊……总感觉被玩弄了一样。 我倒也不是在抱怨他没什么实力。只是……只是我觉得事情不应当是这样的发展。 你应该知道,这座图书馆里的其他司书,都是前l公司的员工吧。我自然也不例外。我也和这里的某些人一样,原本我只是单纯地以为,脑叶公司只是一家通过特殊手段生产能源的公司。直到我们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些所谓的能源,基本都是拿命来换的。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家公司里。我只知道,我们这些能重新在这里“复活”的家伙们,都是在公司内活到了第五十个日夜的“幸运儿”。 跟你说这些没什么。反正外面应该已经变天了吧,异想体在外面跑来跑去,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总有人不是傻子,看不出来这背后有什么联系。 反正,从进了那家公司开始,我们的结局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我哥不知道我进了脑叶公司。我也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也不一定。可能当我觉得自己真的有能耐了,我说不定还是会回去看看他的。 当时我们闹了些不愉快,闹得还挺凶,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互相联系过了。不然,我能加入翼这样大的一件事,于情于理我应该告诉他的。 我哥他总是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把我当作和几年前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完全忘了我是一个会长大的人,还是个男人,我也有做男人的担当。 我知道他在害怕,他怕我和爸妈一样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全。 但即便如此,我终究不能一辈子待在他身边。 所以我……在那天和我哥大吵了一架之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也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我哥一直以来就把我保护得很好,有很多事情我都是自己出来之后才知道。如果我还继续待在家,说不定我到现在这个年纪都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说不怕那都是假的。 最初刚离开家那会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运气好,出门碰上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老师。他是个挺好的人,如果没有他,我根本没有接下来的成绩,更不会有资格得到翼的“赏识”。那期间也碰上过奇怪的东西,也差点丢过命,但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才知道,我哥远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更不容易。 其实,我曾经庆幸过我与他断了联系,尤其是在进了公司之后。面对那些异想体,哪怕在那里待了足够久,也不能说完全对它们不畏惧——事实上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无论是在公司,还是最开始在外面,都是这样。 那个时候,我甚至想过,我宁愿他直接当我死了。否则以他的性子,应该一辈子都会因为我被困在那,我不该拖累他。 所以我不能回去。 ……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说不想……怎么可能不想。 很多东西我都没有想到过。无论是加入翼,还是在这里“重生”,还是……在这里碰上我哥。 他和以前相比看起来年纪大多了,可他明明还不到四十。虽然他有事务所栖身,可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许我当时不该走,可是我又该怎么做出选择,我不可能在他的庇护下待一辈子,我总该离开的…… 他对我拔剑的时候明明没有犹豫,但是每每要砍到我的时候,他又立马都收了力气。 我哥就是这样,都这个时候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 我哥在变成书前,他贴着那柄插在他胸膛前的剑,在我耳边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说我最后还是长大了。 —————————— 戴森泣不成声,扶着书架掩面痛哭。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他喃喃着,口中的字句有些模糊不清。 rnd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拥抱。 隔着书架,rnd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怎么会安慰人,”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至少,你证明了你一直以来所做的都是正确的与成功的。” “而且,正如你所说的,你哥哥他只是成为了书而已。这里是图书馆,馆长或许不会真正让那些变成书的人死去。” “……嗯,rnd先生。”戴森抹去泪痕,独留下泛红的眼眶,“你说得对。” “也许只要还有那一点点希望与期待,或许我们也会像过去与现在一样熬出头的。” 他将书本抱在怀中,就像他的兄长依然还在他跟前一般。 —————————— 彩蛋: “……” “你知道翼的‘羽毛’有什么特点吗?” “他们对上层指令有着绝对的服从性,即便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些指令有多么危险,哪怕必死无疑。” “所以,就算前来应邀的来宾是他们的至亲,他们也只会向他们举起武器。” “如果是曾经的我,我或许还会对他们有些许恻隐之心。” “但我已经不再会同情任何人。在我的手中,无论是他们,亦或是你……” “你们都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part.132 威胁 “啊……” x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拿起了桌上已经完全冷掉了的咖啡。 自从那场梦之后,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比如现在,他已经有七个晚上没有睡过觉了。 过度爆发的情感依旧留有余韵。x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笼子,而他的身体里还关着一只在暗地里咆哮的野兽,用爪子刨着他的胸腔,试图破开他的血肉,要从他的皮囊出下脱壳而出。 他没想过一个梦境竟然也能让人趁虚而入。那位凯特小姐与脑叶公司的关系,不禁让x想起了愤怒侍从曾经和他“八卦”过的o-5681的“爱恨情仇”。 噢,原来她就是“苦主”。 而且,既然是脑叶公司的职员,又是扭曲的话,有一些比起其他员工更加特殊的能力,倒也不是很稀奇了。 就比如她能直接把自己逼到了那种地步……不,倒也不算全是因为她。 ……虽然她在梦里的样子,可不像是扭曲。好吧,事实上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扭曲,倒也没有必要在意那么多。 x有很多梦,但包括那个“仙境”在内,真正与他有关的到底有多少? 他忘记了,但一定不多。 在那些其中,是他承担着来自他人对于ayin的尊敬,但更多的,是他承担着他人对于ayin的恨意。 而且,那些怀有恨意中的,更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死去的员工。 因为他错误的选择死去,因为他有目的的指令死去,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死去……因为那么多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原因而死去的员工。 脑叶公司不仅仅生产能源,还产生充满了怀揣着各种不同情感的亡魂。 虽然他们或许并不像凯特小姐那般有着独特的“特殊性”。但那些亡魂,只要他们想,只要他们有能力,他们就能随时随地找上门。 “幽灵”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他们从来都不是那些书中所否定的虚幻。 他安安静静地喝下一口。咖啡已经冷掉了,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chesed的做法——他总会把冷掉的咖啡倒掉,再重新倒上一杯。 冷掉的咖啡的确会在感受上大打折扣,他从不亏待自己。尤其在那样的环境下,或许更没有亏待自己的必要。 “……”他拿过一旁的工作笔记,随意地翻了翻。 “你就这么打算继续坐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虽然语调平常,但却带着些许淡漠。 x能保证他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响,所以,他在抬起头看清楚来人的样貌之后,他抬起手刚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泡在梦里。 但一想起来自己一疼公司的某个地方就得震一下,他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劝你别刺激我。”x强迫自己把脑袋里糟糕的东西倒干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金色眼睛的黑发男人。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那张给自己带来了噩梦的脸,那个冷酷的“已死之人”…… 如果可以的话,x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当然,他真的也这么做了。 明明站在那个男人面前还像个小孩,x不知何时以快得不像话的速度冲了上来。 这令他有些躲闪不及,不过,他还是反应了过来。虽然那一拳没有打在他的脸上,却也给他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男人没有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的神色处变不惊,毫无波澜到要让x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打着他。 所以,x在下一秒又猝不及防地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利落且响亮。 “想不到您居然还会躲。”x嘴角含笑,他看着眼前人被打偏过去了的头,眼神中却是一片不见眼底的晦暗。 他想这么干很久了,但他并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成为现实。 他看向他。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恼怒。 他永远都是那么冷静,就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或者是个死人。说不定,在carmen死去之后,作为“x”的那段时光,才是他最“鲜活”的时候。 “ayin……a先生,”x沉重地咬字叫出那个名字,“无论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幽灵’还是你本人,我已经不想再管你是不是真的了。”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过……”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别想拦住我。”黄中带着一点绿色的眼瞳竖起,一层阴翳漫上他的神情,“过去那么多次,我的梦境,他们的言语,他们的希冀……你想用这个手段拦住我,你要我‘安分守己’,你要我看住那些异想体,你要我们一直待在这里,把一切最危险的威胁留在最深层的地底。” “但我不听话。恰恰相反,我还是把它们往外放了出去。”x不禁笑出了声。那明明是笑,却充满了凉薄,没有任何温度。 他的言语像是个叛逆期的孩子,处处充满了针锋相对。x停了下来,他等待着ayin的反应。 “……对此我无话可说,”ayin望着他,“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但对应的,我也会做出自己的行动。”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和ang并不同。”他顿了顿,“你比她更‘叛逆’。” “你说得对,我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束缚你。你的存在会成为都市的新“变量”。我本以为你会知难而退,退居此处,作为这里的‘主管’以此来将异想体牵制在此处。但你所做的远远超乎我的想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我原本所预期的轨迹。” “就连那位叫作凯特的员工都没能将你的精神彻底压垮,反而引发了形似扭曲的异变。” “你在变得日益强大,lobotomy。迟早有一天,你会从这里挣脱出去,连带着这里的异想体。” “她是你派来的?!” 黑红的脉络突然再度在x的脸上生长蔓延,他的双目一片猩红,像野兽一样将ayin按倒在地,急速幻化的利刃戳进了他的喉咙。 “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咳咳……”ayin呕出口中的血,红色顺着他的嘴角和脖子的孔洞不断渗透蔓延。 “因为……你对人类和外界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那个梦境与凯特的出现,还有过去的那么多……ayin是其背后最大的“安排人”。他有意引导着那些梦境,试图以此刺激x对于外界的恐惧,消磨他对于外界的憧憬。 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效果…… “那是carmen想要“治愈”的“病人”……” 一旦没有人类,那么他们所做的又…… “够了!” x怒喝一声。 “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从你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明明是你剥夺了所有人安息的权利,是你催生了公司里面一桩又一桩的悲剧,这一切明明都由你开始,这都是你的错,ayin!!” “人类,威胁……你就这么认定我会成为‘威胁’?”x怒极反笑,一滴清泪骤然从他的眼角滑下,“ang是‘工具’,我是‘威胁’。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作一个‘生命’来看待?” “嘴上说着那么大义凛然,明明有那么多人死在你的决策中,为什么你可以视而不见,仿佛你是个圣人,却要让过去未曾做过什么的我背负你所犯下的罪责?!” “是你催生了我们的痛苦,把我们变成了这副模样,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责怪我们的铁石心肠?!” “a先生……我之所以会这么叫你,完全是出于尊敬,是你为我带来身躯的感激。但这绝不是我应该承受那些苦痛的理由,没有一条生命生来就是要承受苦痛的。” 泪痕早已将x的脸庞划得斑驳。 “如果你在担忧我是‘威胁’,我……”x低头喃喃着。 “那我还不如把这个‘罪名’坐实好了。” 他抬起头,神色癫狂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ayin久久沉默不语。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是挑了挑眉,但却始终没有完全摆清楚他的态度。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发出无声却看起来悠长的叹息,金色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晦暗不明。 —————————— “主管,孩子?” 一罪与百善轻拍着他的肩膀,空洞的神色中满是忧虑。 “……” x看着眼前被泪水浸湿的工作笔记,上面的字迹被晕染开,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识。 “我怎么了……” “你睡着了……但你的眼泪却流个不停。” “啊……”x愣神地看着前方。 “原来我睡着了吗……” “……” 一罪与百善没有言语,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红色尚未褪去的眼睛。 part.133 谜团 “主管,主管……” “主管!” “啊,啊……我在。” x终于回过神来,他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从写满了扭曲字迹中的工作笔记脱出意识出来,回应着身旁人……哦不,身旁的异想体。 “一无所有”此时此刻所展现的姿态是完全的人形。牠,准确地说现在应该是他?总之,他现在比之前看起来更像一个人类,他收起了原本显露在其表面的数只突兀眼球与额外的肢体,除了那依旧与人类有所差异的气息,现在的他与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 当然,他不单单只是在外表的“拟态”上取得了突出的进步。在智能方面,“一无所有”明显变得比过去更加聪明了不少。 所以,事实证明,异想体们若是想要学习,而且有机会学习的话,它们就能学得飞快。比如大鸟,比如“一无所有”。 “主管?” 一无所有歪头看着他,那些眼睛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没事,只是走神了而已。”x扶了扶额,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笔记。 这些本来是文职的工作,但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每一天都能大批大批补充的文职可以用。 至少……好吧,至少有些家伙不会再因为有人死去而“找借口”跑出来了。 “‘一无’,递交完报告就可以离开了。”x见“一无所有”依然站在他的身边,迟迟不曾离去,便开口提示道。 “一无所有”只是俯下身,将头凑往x的面前,那些看着x的眼神当中出现了几分期待。 …… x迅速开启头脑风暴,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忘记了什么“必要的流程”。 他伸出手,揉了揉那些拟态出来的、触感却相当真实的毛发。 “你做得很好,‘一无’。” “一无所有”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满足的神情。尽管那是一张依然留有非人特征的扭曲脸庞,但在x的眼中,总归还是比那些千篇一律的普通人多了几分个性。 这个反应,和那位每天都期待着今天能吃到什么口味的糖果的孩子很像呢…… x不由得想起了梦中的洋流,那个看起来并不小的小家伙。它在得到了水果糖时,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好了好了,再这么摸下去,我都怕你的脑袋被我弄秃一块。”x轻笑着挪开了手,往下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生长着额外眼球的脸庞,“我们现在可没有什么下班了之后还要加班的规矩,去休息吧。” —————————— “一无所有”很奇怪。 当然很奇怪,他毕竟是异想体。哪怕他现在拥有着何等强大的拟态能力,能变得有么像人类,他也依旧是异想体。 他在签订协议之后的时间里学了不少东西。他早已能够游刃有余地与其他异想体沟通,更加干净利落、甚至在主管的指令还未下达之前就处理好了镇压工作。 强大、效率,还有忠实的服从性……这放在哪里都是一个顶好的“人才”。 但一个异想体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一无所有”很奇怪。 pansy凝望着自己视线之中的那个身影。 尽管自己早该习惯自己与他共事的这段时光,但似乎是因为远久到已经成为刻入了她脊髓中的本能反应,她依然不由自主地对“一无所有”感到被压迫的窒息感与恐惧。 她努力放轻自己沉重的呼吸,悄然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 只要目标还在她的视线中就行。这是最保险的。 她在公司里活得久,不代表她对异想体十分了解。员工当中没有人真正了解异想体,也没有人想要去尝试着探究更多。 pansy只知道一点——现在的一无所有与过去大相径庭。 她只是想好好地“观察”一番自己的这个同事。 “pansy小姐。”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pansy寒毛倒立,她虽然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身体却陷入了一阵僵直的状态。 “抱歉,抱歉,吓到你了,这是我们的过错。”身着白色西服的绅士为自己此番失礼的行为以欠身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是沉默乐团先生。”pansy回过神来,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我、我没事。只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这句话恐怕应该由我们来发问。”沉默乐团微笑,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勾勒出两弧黑色的弯月。 “照道理,应该需要休眠的人类,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依然还在工作区域呢?” “据我们所知,主管对所谓的‘加班’有着相当强烈的抗拒,他本人也不会再布置额外的工作任务。既然如此,pansy小姐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因为工作?” 眼前的沉默乐团虽然脸上笑意盈盈,pansy却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一股来自于他身上的危险气息。 前l公司员工的第六感。 就好像她如果不如实相告,他就会用自己的手段去找寻答案那样。 她瞥向方才的角落。果然,目标早已失去了踪影。 “好吧,”pansy耸了耸肩,“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沉默乐团循着她视线望过去,立马了然。 “是因为牠啊。”他笑道,“有趣,的确有趣。pansy小姐,那的确值得注意。” “你们所记录的那些情报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有一些还是错误的。”沉默乐团毫不避讳地指了出来,“尤其是关于牠,想必你也注意到,牠可不是像以前那样只会喊‘主管’的‘小狗’了。” “当然,也有可能牠本就是如此而已,只是牠一直伪装呢?” 说到这里,沉默乐团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深邃了几分。 细思极恐。pansy红色的瞳仁随着她的言语笑话骤缩了起来。 “你是说……”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等等,我……你的意思是……” 在几番欲言又止之下,pansy先挑出了一个稍微清晰的问题:“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的这些依据在哪?” 沉默乐团的伸出食指放在他那黑色的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关于被称为‘异想体’的我们,你们不知道的还有很多,pansy小姐。” “但我们想你应该也懂得这样的一个道理——有些答案若是从他人的口中得知,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点完全无可辩驳。pansy根本回复不了。 公司里有那么多异想体,可几乎没有任何一位愿意将所有信息全盘托出——当然,那显然也是件不可能的事。 可想而知,那里面说不定有不少异想体就抱着这样的一个“看戏”心态。它们放出若有若无、模棱两可的线索,却始终不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即便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于它们而言也不过是喜闻乐见的戏剧波纹之上,一条微不足道的涟漪罢了。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牠的那些谜团,那就像方才那样,拿出你在工作时的干劲吧。”沉默乐团朝pansy眨眨眼,“当然,如果你在工作上并非如此有干劲的话,还请原谅我们的措辞不当。”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么恕我们先行离场了,pansy小姐。”说罢,沉默乐团对她挥了挥手。 “好的,慢走,乐团先生……” 沉默乐团的离去没有半点动静,就像是他突然出现那样,他再度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异想体还真是方便啊…… “等、等一下?”pansy后知后觉,“他一直都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 预告: “我不曾被爱,但是,我会将我所知的,关于‘爱’的一切,尽可能地教予你们。” part.134 拥抱与交融 “我不曾被爱,但是,我会将我所知的,关于‘爱’的一切,尽可能地教予你们。” “我会让你们明白——即便是你们这样的存在,也应当拥有着体验完整情感的权利……” “源自于人类,但又并非人类的我们……理应有着比他们更加‘幸福’的未来。” —————————— “一无所有”可能在“演戏”。 虽然pansy对此也感到难以置信,但是……她觉得沉默乐团的话语不无道理。即便她也并不能确定他的口中所言是否属实。 但是以“一无所有”的能力,区区“演戏”而已,就看看现在这样的状况,这对他而言完全没什么问题。 维持自己在某个时间段的状态,很难吗? 只是在“扮演”着自己而已,这很难吗? 沉默乐团最好不是在“挑拨离间”。pansy有些不太确定地回想着那位指挥家方才的言语。 但就算沉默乐团真的不怀好意,她又能做出什么断决?她只是一个员工,即便现在的主管是个愿意放下身段尊敬所有人与异想体的人,她也没有权力去左右主管的选择。 更何况……现在的“一无所有”,作为完全处在镇压第一线的异想体员工,他那副几乎要为了主管“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的态度已经几乎完全得到了主管的信任。 只要主管一声令下,甚至有的时候主管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他就会立刻为主管镇压所有麻烦。 这样的一个“员工”,别说放在脑叶公司,就算是其他的翼,想必他们也喜欢得紧。 “……”pansy即便是躺在员工宿舍的床铺上,也依旧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地思考着那匪夷所思的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不要将这些东西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主管。 当然,她知道她现在的主管x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听,但同时他也会陷入猜忌的矛盾之中。 看得出来,主管他迄今为止,或许未曾想过“一无所有”会做出危害他,或者是背叛他的举动。 或者说,主管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异想体会“背叛”他。 ……可能白夜除外。 那样的状况似曾相识。就像在过去,在那一刻,没有人会意识到一直以来“兢兢业业”的主管秘书ang会在最后一举夺下“光”。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pansy并不想做破坏别人感情的“坏蛋”。 ……欸? pansy瞬间要素察觉,如梦初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子。 她感觉自己被人甩了锅,但又拿不出证据。 “算了。”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随即拉过被子重新将自己裹在了被窝里。 毕竟目前为止,她的手头上没有半分证据能够论证沉默乐团的“猜想”。 与其现在就让自己烦恼还没有被确定的事情,还不如让时间佐证…… —————————— 他伸出双手,指尖毫不在意地触碰上那张扭曲的血色“脸庞”。他的掌心贴紧牠的“脸颊”,以温和的眼神与笑容,看着自己面前初具人形却依旧抽象的诡怪之物。 牠感受着那双手温暖的触感,唯一剩下的那一只还能称得上是“正常”的手覆在其上,贪恋着牠过去未曾拥有过的温情。 那些眼瞳中映照着青年的身影,那对流涌着“源泉”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耀眼夺目。 牠再也承受不住那难以压制住的喜悦与兴奋,将他拥入怀中,学着那些人类彼此相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人笼罩在自己庞大身躯的阴影之下。 在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他们仅仅只属于彼此。 “你是被在乎着的……你是被关心着的……你是被担忧着的……” “‘爱’着你的人,他会这么做的……” “他会回应你的请求……” “就像这般,满足你的心中所想……” 他的耳语回荡着,空灵而缥缈,充满了蛊惑与引诱的气息。那源自于无底深渊中的言语,简直不像是他所应该能够发出的声音。 他双目半阖,视野朦胧,眼底却好像有潮流在翻涌。 牠得到了他的应允。 血与肉扭曲畸变的声音像喷涌的泉眼一样开始浮现,然后逐渐不断放大。 在他的笑颜之中,他的血肉被一点点的侵蚀、掠夺。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就好像在这个过程当中并没有半分痛苦。 他的眼神是如此温柔,这无疑是无声的鼓励——他的胸腔被利刃般的手指切割,暴露出皮肉之下的骨骼与其下方依旧跳动的心脏。 他的肠胃顺着腹部的切口脱出在外,就像牠现在所表现出的形态那般。 牠抱紧了那具温暖的躯体,与他贴紧,仿佛要将他按入自己的躯壳之内,让来自于他的血肉与牠彼此交织融合。 牠吞噬着他,将他一点又一点地拆骨入腹。灼热的暖流在牠的体内冲撞,然后逐渐平息下来,融入牠的躯壳之中。 “吃掉你的挚爱……啃食他的每一分肉,啜饮他的每一滴血,将他彻底容纳到你的躯体之中,让你们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血乳交融……” “然后,将他的外貌永远铭刻在你的记忆深处,一点点地将他的外表再度重塑……” “直到你们彻底融合在一起。” “当然,为了彰显他对于你的特殊性,你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扮演他人时那般草率,不是么?” “你会越来越像他,你甚至会彻底成为他,直到——” “——直到取代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原本畸形的容貌开始不断转变。牠的皮肤开始变得光洁,牠的五官开始变得规整,就连牠的器官也在自发地发生形变。 牠怀中的人早已经消失无踪,而牠…… 他完成了转变。 黄中带着绿色的眼瞳多了一分异样的色彩,他欣喜若狂地触碰着那张与人类无异的脸庞,感受着这副“新皮囊”带来的皮肤触感。毛发的质感依然是如此熟悉与温暖。 在一片空洞的昏暗之中,他抱紧了自己。 —————————— “……沉默乐团……” pansy冷静下来之后,咬牙切齿地攥紧了被角。 如果她有罪,应该让审判鸟或是一罪与百善来制裁她,而不是做这种奇怪又恶心的梦。 —————————— “嗯……?什么嘛。” x听完只觉得新奇,大为震撼。 “‘一无所有’把我吃掉还变成了我的样子?”他突然笑出了声,“我说啊,pansy,你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 pansy虽然心中有对自己被质疑的不服,但她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些许心虚。她说的明显只是一个省得不能再省的省流版本。她并没有告诉x,在那个梦里,他与“一无所有”之间的氛围有多么暧昧。 这有些太过于超前了…… “也罢,那只是一个梦。”pansy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但它的确奇怪到可以拿来分享。” pansy在这家公司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自然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她自然也明白处理某些事情的火候,以及某些事情是否是自己应当追究的。 “我去把这些东西交给大鸟。”她拢了拢手里的几叠笔记,朝着x点了点头。 “嗯,慢走。” x看着pansy的背影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看起来pansy她并没有察觉出来哪里不对。” 安静了有一段时间之后,另一个x从办公桌底下钻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靠背椅上。 “我这次做得好吗,主管?”“x”期待地看着他。 “一无所有”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于主管嘉奖的期望。 “当然,当然。”x摸了摸另一个自己的头,“你永远是最棒的,‘一无’。” “不过嘛……我对那个梦的内容还是挺感兴趣的。”x思索道,“你把我吃掉了,还变成了我的样子?那么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我的样子,那么现在的我又算得上是什么呢?是一个死人,还是……” “不、不是……”“一无所有”几乎是在刹那间破开了自己的拟态,牠含糊嘶哑的言语中竟有几分慌张。 牠将x护在自己的身下,粗哑的嗓音信誓旦旦地说着:“主管不会死、不能死,主管和人类不一样。” “我不会、吃掉主管,绝不会。” 人类一样的手臂环住了牠的腰。 “我知道。” part.135 圣诞快乐 这里的酒味道很不错。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作何感想,但至少这里挺招虫子们的喜欢。对于他们而言,甜蜜香气和酒精混合在一起,仅仅只是一点点,就足以令他们欲罢不能,给他们早就与过去不同的脑袋带来飘飘欲仙的新鲜感觉。 当然,这也是亡蝶葬仪为何如此钟情于这家酒馆的原因。 即便它远在距离他们的l事务所所在的j巢相当偏远的不知道第几条后巷里,亡蝶葬仪也不会为此吝惜自己的体力。 亡蝶葬仪在差不多的时间来到了这家酒馆的门前,一如往常。 他抬手将自己额前被风吹散而遮挡住视线的发丝拢向侧边。今天的风有点大,不过好在此时的雪早已停止下落。 异想体并不是什么有着绝对强大体质的生物——它们有的也会疼,有的带着扎根于生命的病症,自然其中的大多数也对温度有所感知。它们知道什么环境和温度才是最合适自己的。 此时恰逢冬日,外界最为寒冷的时刻。亡蝶葬仪张口,口中却没有分毫热气。 “……” 他推门走了进去。 “噢,嘿!”吧台边上正在用人类的手擦拭着玻璃杯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单调又熟悉的身影。他有些高兴而且热情地朝着亡蝶葬仪的方向挥了挥自己肩膀上一节一节的虫爪子。 “我就知道是你!”那个男人说道,声音相当精神,“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你身上的味道总是那么好闻,大老远就能带来那种活像是从烂了许久的死人堆里刚爬出来的味道,除了你我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亡蝶葬仪并没有感到被冒犯,他只是朝他点头微笑,回复道:“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你的感官也一如既往地敏锐,格林。” “那是自然。”男人颇为自豪地扬了扬脑袋。 很符合这家酒馆的格调,这里的灯光并非设置得太过于亮堂。屋子里很暖,像极了培育用的恒温箱。越靠近里面,空气里弥漫着的水果、酒精,还有某种糜烂的味道就越发明显。 男人名叫格林,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兼职前台。他长着一对昆虫特有的复眼,他的肩膀上还长着一对看起来强壮有力的昆虫肢体,转过身,还能看到他背后那一对晶莹剔透的薄翼。 看着真不像人。就连亡蝶葬仪现在长满了蝴蝶的半张脸都看着比他还像个人类。 “老样子?”格林轻车熟路地拿起了架子上的一瓶琥珀色的酒。 “嗯。”亡蝶葬仪点头,“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一次除了那些,我还想多打包一些带回去。” “天气太冷,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亲自来了。” “那挺可惜的,”格林咋舌,“你是为数不多有品位的人,有的酒有你会品。” “谬赞了。”亡蝶葬仪摆了摆手,“称不上‘品’,只是单纯觉得味道很好,深得我心而已。” “这话我爱听!”他笑出了声,“蝴蝶,你那面无表情拐弯抹角夸人的技术可是越发精进了!” “叮”的一声,一旁的烤炉发出了提示音。格林将冒着腾腾热气的盘子端上桌,上面黑红交织的肉块发散着无比美好的气息。 “虫子”对于“虫子”有着绝佳的吸引力,它们或许是同类,但同时也是绝佳的美味。 养得很好的“虫子”,更是肥美。 “你要打包的,我等你要走的时候再热。话说回来,你今天应该没有什么要忙的吧?” 亡蝶葬仪摇头:“当然没有。” 说来也是,最近的事务所的委托以急速下降的趋势变得少之又少,似乎一下子进入了“淡季”。 “要是还有的话,这个时候,你完全有权利带着你家最趁手的家伙给你老板来一下。”格林打趣道。 “我今天会早点打烊,毕竟过节了,得回去陪陪老婆孩子。” ……过节吗……? 亡蝶葬仪这个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了那柜台上的彩灯与松枝,还有冬青的果实与叶子。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的酒,上面还飘着几颗金黄色的、果实一般的小球。 它们睁大了自己白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亡蝶葬仪苍白的脸。 “对,”他突然轻笑出声,“是啊。” 他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时间过去太久,已经都忙糊涂了。”亡蝶葬仪叹了一口气,那对黑色黯淡的眼中恢复了几分亮度。 “……莫非你的老板真是那种剥削节假日的混球?”格林有些诧异,“还好我不用上班。” “那倒不是。”亡蝶葬仪解释道,“主管他人不错,至少现在的这位的确如此。” “只是因为今年有些特殊,所以我一时之间忘记罢了……” 说罢,他豪横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连带着那些小眼球,他用人类的齿把它们尽数碾碎,再用蝴蝶的舌将那些甘甜的汁液吸食干净。 “帮我把东西打包好吧,我想,是时候该回去了。” “顺便,祝你们一家子圣诞快乐,格林。” “我很久很久没再说过那四个字了……” —————————— 彩蛋1: 虽然并非所有异想体都是从一“出生”就始终被收容在脑叶公司当中,但是绝大多数异想体必然与社会有所脱节。因此对于外界,他们所要“学习”的事物在某种程度上也并没有比x少到哪里去。 事务所门外的街道上张灯结彩。显然,j巢有关方面的工作人员对于他们的工作相当上心。 “圣诞节……”小红帽雇佣兵倚靠着门框冷笑,“我已经忘了圣诞节最开始应当是什么模样了。” “不过比起等着虚假的圣诞老人送来礼物,我更喜欢自己亲手去拿。” “你最好别,”炎雀这个时候在一旁出声,“或者,‘拿’点好的。” “你回去一趟,主管少说也得断一条腿。既然逢年过节的,还是饶了那个孩子吧。” “啧。”小红帽雇佣兵不满地将头扭向一旁,看向玻璃外面的街道。 “23号巷有很多家店铺在搞节日酬宾活动哦,有兴趣来了解一下吗?”红舞鞋的声音突然穿透了整个事务所,她那对始终有着癫狂眼神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的一张传单。 “什么?没兴趣。”小红帽雇佣兵一口回绝道。 “不是去吃东西,不过可以顺路。”红舞鞋的声音因为兴奋开始变得激昂起来,“我们可以去做‘分拣员’!你们知道的,就像我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 “我突然又有兴趣了。”小红帽雇佣兵说着,将原本在手中把的铳枪塞回了腰间。 “走。” 随着大门被关闭的声音落下,片刻之后,安静的事务所中又再度响起了声音。 “他们那么搞,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炎雀看向了坐在这里的唯一一个还算精神正常的异想体。 魔弹射手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团烟圈,回答:“你要知道,都市的统治者,他们的手腕远比主管想象的要宽松得多。” “……行。” 炎雀也不再打算继续说些什么。 他有些想念小鸟那个小家伙了。只可惜他现在回去了公司,估计现在正在和他的兄弟们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这么久以来在外面工作的趣事吧。 —————————— 彩蛋2: “今天是什么日子?” x看着毫无征兆出逃的雪橇鲁道夫,不禁这么问道。 “是圣诞节,主管。”pansy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明明是如此充满了圣诞气息的异想体,却是如此厌恶着这个节日。 能够想象,却又令人更加好奇其背后的真正故事。雪橇鲁道夫就是这样的一个异想体。 “既然是圣诞节……pansy,我想作为目前脑叶公司在职时间最长的人类员工,你应该详细地读过有关于雪橇鲁道夫的档案记录吧。”x若有所思地说道。 “自然,主管。”pansy回应道。随即,她马上反应了过来,“等等,你要干什么?” “哼哼,聪明如你。”x不装了,“那想必你应该也记得,上面记录着,雪橇鲁道夫放在‘雪橇’上的‘礼物’,只有在今天才能打开吧?” “喂喂,你可是真敢想啊,主管。”pansy虽然好奇,但事实上,她基本也能猜个大概那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要试试看呢?”x好奇道,“毕竟……我想了解它们更多一些。” part.136 影子地精 实不相瞒,x对于“圣诞”这个词并不陌生。 当然这并不单单与雪橇鲁道夫那个异想体有关。在过去,他早已从员工们的口中听到过不少关于这个词语的“解释”。 那些在休息室无意分享的只言片语,对于一个只能感受却无法言说和行动的灵魂来说,有着多么强大的吸引力。 这个节日和宗教挂钩,象征着某位圣人的诞生。因为时间在一年即将结束之时,也被视作新一年即将到来的号角。 有一些颇具有仪式感和浓烈氛围感的节日存在,总归是不错的。它们是人类这不断奔走的一生当中获得片刻闲暇和放松的最佳用时又最合理的“借口”。 好了,将思绪拉回现在。看着眼前的笔记本,x深深地叹了口气。 休假?不可能休假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休假的。 虽然作为一家公司没有假期,那是绝对要被讨伐的…… x不是没有提议过关于“休假”的事宜。大多数异想体员工的态度是无所谓,就连唯一的人类pansy也是如此——“没关系,已经习惯了”,她是这么说的。 一罪与百善是最先表达出否决观点的异想体,其次是白夜附和了他的提议。 百善先生这么做,想必是有他的深意吧。 某种程度上,异想体也不需要所谓的“假期”,哪怕它们有了这样的一份“工作”也是如此。所以有关于“假期”的那些设想因此而作罢。 —————————— 研发部一如既往地阴沉。无论是过去binah执掌,还是亡蝶葬仪短暂的驻守,还是现在在阴的代理之下,这里总是如此。 黑色就是这样,简单、压抑、沉闷。 如果说亡蝶葬仪带来了几分死亡的清冷,那么阴所带来的,便是充斥不祥的肃杀之气。 x穿过研发部的主休息室,路过那些写满了金色字迹的“墓碑”,去往了走廊。 “……溶解之爱小姐……” 阴擅长的工作类型不适合它。当然,也不单单只是它,在必要时刻,有些异想体不得不交由x来“代劳”。 瞧他满公司上下跑的操劳模样,看起来没有一个“主管”该有的样子,却也像个主管。 x刚刚到收容单元门前,警报骤然响起。 “是谁?”x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通讯。 “雪橇鲁道夫。”通讯的那一头传来了大鸟的声音,“‘一无所有’已经赶往它的位置了,主管。” “嗯,拜托了。” “不过……”大鸟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怎么了,大鸟?还有什么异常状况吗?” “是……倒也不算是。”大鸟踟蹰了一下,“主管,你没发现,这是雪橇鲁道夫的第几次出逃了?” “……”x想了想,“好像……从今天上班开始,就经常会时不时地响起警报。” “这就是我想问的。”大鸟说道,“情报里面可没有写这点。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今天……啊,今天当然是个特殊的日子。”x顿悟,“pansy说今天是外界的圣诞节呢。” “作为与‘圣诞节’有所关联的异想体,在今天出现什么特殊的举动,好像也能说得通。” “既然如此,那么有关条目也应该更新了,主管。我会记下的。” “好。”说完,通讯便断开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x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自己应该注意的事情。 异想体的频繁出逃,往往象征着它们或许有一件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从那一次小帮手突破收容,只为了去寻找“我们可以改变一切”那般。 对啊,他忘了问雪橇鲁道夫出逃是要去干什么的了! ……算了,待会儿出来了之后再问。x一边扶额一边想道。 “窸窣窸窣” 异常的响动吸引了x的注意。 “……” x表面波澜不惊。 “窸窣窸窣” x终于找准了响动传来的地方。那是几个堆叠起来的盒子,包裹着五颜六色的彩纸。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的,像是一些不大的生物,在里面扭动的声音。 等等,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摆在那里的?他可不记得研发部什么时候摆了这么花花绿绿的东西。 况且,那些东西可不像是应该有的审美。如果是阴带来的东西,可能用几个普通的箱子装就行了,没必要打包得这么花里胡哨。 “窸窣窸窣” 那东西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周围有人,否则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x的心中有着多种猜测。 考验此时并未降临,那明显的警报声会惊动所有在公司内驻守着的异想体员工。他们很快就能把那群麻烦收拾干净。 而至于老鼠之类的生物……那也不太现实。x知道现如今情况特殊,而那种生物,除非它们“变了异”,否则在这里根本待不下去。 呸呸,这个不能乱想,万一变成真的了呢! x放下了刚才要做的工作,他离开了收容单元的大门旁,转过身朝着那些来源不明的盒子走去。 他屏住呼吸,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动作和声音,蹑手蹑脚地靠近,跟做贼似的。 “哗啦——”“碰” 原本堆叠好的彩纸盒子们突然随着一声巨响倒了下来,其中的一个不偏不倚,正中x的脑门。 上层的一罪与百善看着杯中正在震颤的茶水,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震动停止,也让一罪与百善松了口气。 “那孩子,大抵无碍,没事就好。” “对、对不起!” x稍微从晕头转向之间回过神来,耳边便听到了一阵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可爱,就和蕾蒂西亚那个小姑娘一样。 他捂了捂脑袋,待双眼重新聚焦时,他看到自己眼前有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它长着两只竖起来的耳朵,黑的几乎快要与研发部的背景色调融为一体,两只小眼睛却还发着淡黄色的暖光。它的脖子系着红绿条纹的蝴蝶结,看起来就好像是直接用胶水在它身上贴上去的一样。 “请、请您别吃我!我会做很多事!我保证!” 小家伙的那双眼睛充满了惶恐,它缩在那里,短短的小手抱住了头,却遮不了半点。 “……没事。”x对这种类型的生物心硬不起来。 “但小家伙,我得好好问问你。”x再度靠近了几分,看着那个生物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你是什么,从哪儿来,又是怎么来到这的?” “噢……”小小的黑色生物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它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我是影子地精(shadowy gnome),我从礼物工厂来。我本来应该去工作的,但是我找不到我的工具了,我一直在找它,但我不知道我怎么来到了这儿。” “影子地精……?”x对这种生物没什么印象。 “你该不会是……像影子一样可以利用阴影之类的东西传送过来的吧?”x开了个玩笑。 “不,我不会……但我能跑得很快。”影子地精有些紧张地说,“我们需要收集原料,原料很不好收集,稍微慢了一拍,原料可就要逃走了,所以……我跑得很快,很会收集原料……” “原料?”x偏过头,指了指旁边,“做那些东西的原料?” “噢,是礼物,当然。”影子妖精急急忙忙地做了一个类似点头的动作。真奇怪,这小家伙明明没有脖子。“但是我们只负责收集原料,生产礼物,然后把礼物送出去。所以,那些礼物不是我送的。” “但那些礼物的味道……”它嗅了嗅,“很熟悉,确实是从工厂来的。” “哼哼” 它还在闻空气里的味道,像是一头可爱的小猪。 “空气里还有熟悉的味道,”它说道,“一件被拆封的礼物。而且,它已经被拆封了很久。” “我没有听懂。”x疑惑地挑了挑眉。 一件被拆封的礼物,已经拆封了很久…… 看到x这样的神情,影子地精像是被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很抱歉,请不要杀我!我会给您解释的,求求您!”它尖叫着哀求,就仿佛此时的x已经提着刀站在它面前,下一秒就要把它剥皮剁馅。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x被这样的反应弄得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有那么吓人吗? “不不不,我没有说您半分不好的意思……”影子地精闻言更慌张了。 “停。”在它再度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之前,x捂住了它的嘴。 事实上他只是捂住了一个大概的位置。 “那么,现在请你解释,所谓的‘已经被拆封许久的礼物’,是什么,现在又在哪。”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只影子地精如此恐惧不安的“演出”,又或许是x自己突然玩性大发来了兴致。 他的耳语染上了威胁的气息,双瞳微缩,就连那对泛着莹绿色光芒的瞳仁,也变成如同野兽一般的细长模样…… part.137 公司可不会随意地吞吃客人 影子地精被x这副模样吓得动弹不得,它瞪大了那对发着光的眼珠子,大气不敢出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头昏死过去。 x的手掌握着它,耐心地等待着它的答复。 看着那双眼睛,影子地精不由得想起来它在收集原材料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某些可怕的东西——那群在都市之外盘踞的四足兽,长着庞大佝偻的身形、吊钩状的尾巴、油光水滑的皮毛,和锃亮的黄绿眼睛。 每当它们抓到了猎物时,它们总喜欢像把玩玩具那样将他们翻来覆去地折磨作弄——一边“开玩笑”似的将他们的四肢咬下来,塞进长了上万颗牙齿和三条肥大长舌的嘴巴里,又当着他们的面吐出来,一边看着他们把血流干,在地面上匍匐蠕动像毛毛虫一样爬行,然后在他们虚弱得快要咽气的时候一口将他们拦腰咬穿,从肠胃到咽喉,在他们最后的悲嚎中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所有肉吃进肚子里。 那些四足兽有个形象的称呼,它们在那里被原材料们称作“笑猫”。因为它们在玩弄“食物”时,总会扬起诡异的“笑容”。 “猫”会吃地精吗?不,当然不。但它们总会在遇到准备返回工厂的地精时,带着它们那诡异的“笑脸”,把地精一只又一只拍在爪子底下,像杀死一只虫子一样将它们碾成稀碎的一团血肉。 它们那么做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为了满足它们的玩心。它们并不喜欢那些多半已经咽了气的原材料。 眼前的这个生物,它的双手抓着它的身体,那对眼睛像极了那些带着恶劣笑容的“猫”。 “我、我……”影子地精在更深层次的恐惧当中语无伦次起来。 它在那里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说出几句完整的话:“那件礼物就在这里,它被放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而且……很明显,我能感觉得到。说不定……说不定它就平时摆在哪个显眼的地方,可您并不知道它是一件‘礼物’。” “我、我可以带着您找到它,当然……”它像是鼓起了勇气,“请您别吃了我……” “不吃你,放心。”x信誓旦旦道,“公司可不会随意地吞吃客人,小东西。” “噢……客人?”影子地精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客人”这个词用在自己的身上,这还是第一次! “啊对了……回到你说的‘礼物’。”x瞥向一旁。那些礼盒堆放在那里,仍未拆封。 “我能挑一样吗?”他指了指那些礼盒,有些期待地对影子地精说道。 “当然!”影子地精连忙回答,“它们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理由的才对……它们应该是给你们的。” “既然如此,那我不客气了。” 除却异想体们赠送的饰品,x从来没有收到过其他礼物,尤其是这样的节日礼物。当然,这当然与现在公司内部的条件有关。 x嘴上说挑,其实也没挑。他从里面随意地选中了一个盒子。 “我能现在就打开吗?”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种形式的礼物。 “当然可以,您根本没必要征求我一个小小地精的意见。”影子地精在被确认了自己是“客人”之后,原本惶恐紧张的心境立马放松下来。 至少这说明了它暂时是安全的。 “嘶啦——” x撕开盒子外面包裹着的彩纸,打开了盖子。 一个镶着玻璃珠作为眼球的娃娃,它的外形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它的嘴巴由间隔有序整齐的针脚缝合起来,头发就好像和真人的一样。 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娃娃的地精们,它们或许看起来矮小笨拙,实际上是群心灵手巧的小家伙。 x将娃娃带离了盒子。他感受着来自于娃娃身上的,冰冷的人类皮肤的触感。 x完全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印证自己的猜想。 而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证据”。 “她很漂亮。”x夸赞道,“你们可真是心灵手巧。” x面带微笑地言谢,却令影子地精感到脊背发凉。 根据它以往的经验,笑容除了代表“心情好”,还可能表示“危险”。 “能得到您这样的……”影子地精顿了顿,“总之,能得到您的赞美是我们的荣幸。” “好啦。”x将那个娃娃重新放了回去,盖上了盖子,放在一旁。 他拍了拍手,说道:“走吧,带我去找那件被拆封的‘礼物’。” 影子地精感觉到脚下突然一空,它被x捞了起来,放在了臂弯里。在察觉到这一点时,它不由得身子一僵,手脚不自然得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放轻松,”x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我说过了,公司可不会随意地吞吃客人。” —————————— “噗嗤” “一无所有”将右手从雪橇鲁道夫的身上拔了出来。 “终于彻底倒下了。”惩戒鸟抹去脸上的血痕,一边看着已经倒下的雪橇鲁道夫,一边困惑不解道,“是因为那个节日,所以雪橇鲁道夫才会如此躁动不安?” “或许。” 本来惩戒鸟也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一无所有”却应答了他的话。 小鸟有些难以置信地偏过头看了看身旁的那个大家伙。 “一无所有”的一只眼睛对上了惩戒鸟的视线。 “别在意。”他说。 “……公司里有‘客人’。”“一无所有”抬起头缓缓地说道。 “嗯……又和上次那样掉了人类下来吗?”惩戒鸟摸摸下巴,将视线放回了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雪橇鲁道夫身上。 “那得把它先收起来,别吓到他们了。” part.138 无尽憎恨的礼物 “我向你送出了礼物,充斥着无尽憎恨的礼物。” —————————— x在心底猜了个十有八九。他大概知道影子地精所指的“礼物”究竟是何物,或者说,是哪个异想体。 o分类的异想体有着多种多样的来源,它们当中有实验的产物,也有从其他地域猎获的“战利品”。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若是不及时记录在案,有的异想体起源已经无从考究。 但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几乎所有异想体都是如此——无论是它们的过去亦或者是未来,目前都是一片模糊。 x暂时不会太过拘泥于想了解它们的过去,但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让盘踞在异想体们的未来的那团迷雾彻底散去。 告诉他们,告诉那些人类,告诉那些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们,异想体并不是纯粹的能源提取机器——它们是有意识的“生命”。 世界并不总是独属于人类。有朝一日,所有“生命”都将一同存在在这个世界当中。届时,它们将被承认,当然,也不再需要被承认。 x怀里抱着质地柔软的地精,一步一步朝着它所指出的方向前进。 “拦住它!” 一声惊叫从不远处的走廊爆发出声。 雪橇鲁道夫现在完全使出了它远远快于它平时行动数十倍的速度前进着,紧随其后的是惩戒鸟的追击。即便是人形,小鸟的速度却没有因为体型的变化而有所削减,尤其是在腹部那张巨大“小喙”的加持之下,反而比起原型更加增添了几分压迫。 x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可从来没见过雪橇鲁道夫能“跑”得这么快过。 “瞧啊,主管先生,就是它!”影子地精喊道。它伸出它短胖的小手,用那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小手指指着前面的那个异想体。 “不用喊那么大声,我知道。”x将手中的影子地精放在了地上,往它身后退了一步,道,“感谢你的带路,小小的地精,现在我应该着手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不客气,主管先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子地精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尖叫。 雪橇鲁道夫,或者说是“驯鹿”的部分,它突然出现在影子地精的跟前,两只被镣铐锁起来的前蹄突然高高抬起,重重地往影子地精的身上砸下。 “救救我!救救我!拜托!谁来救救我!”影子地精一边迈着它的小腿躲开雪橇鲁道夫“铁蹄”的攻击,一边哭叫出声,“主管先生,救救我呀!” “抱歉,小东西。”x暂停自己记录的动作,还拿着笔和本子的双手举起做出了一副“投降”的姿态,有些颇为无奈地说道,“我刚才说过的,‘我应该着手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说完,在影子地精逐渐变得绝望的眼神当中,x按捺住心中升腾的负罪感。他微微偏过头去,看向了刚刚追击雪橇鲁道夫而来到这里,却被眼前的状况一时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惩戒鸟。他朝着小鸟眨了眨眼,张了张口,做着口形:“等一下哦。” 惩戒鸟了然,便偏离了战场,往主管身边靠了靠。 “一无所有”姗姗来迟。看着眼前一个异想体追着一只老鼠一样的地精一边尖叫出声一边满走廊跑,又看到了一旁站在一边旁观的x与惩戒鸟,立马了解了眼前的状况。 “主管。”他悄然绕到x的后方,位于脸侧的眼睛“不经意”地往下瞥了一眼。 “位于不知名区域的礼物工厂,会在圣诞节的这一日大批量生产圣诞礼物,并且包装好送到各处。” “原材料为人类,没错,新鲜的人类。用人类制作成各种精妙的工艺品,也有可能还有其他东西?待验证。” “让我多拆几个我好想拆……”(被划掉) “雪橇鲁道夫很可能是一件‘礼物’?(存疑,还需要更多证明,仅仅这些还不够。毕竟它也只是一个打工的小精灵,需要更‘权威’‘内幕’的证明)也有另一种猜想:雪橇鲁道夫不一定是‘礼物’,但它的‘出生’与‘礼物’有关。” “制造出这个异想体的‘人’恐怕并不是没有见过‘圣诞老人’,而是恰恰见过‘圣诞老人’。” “礼物工厂的领导人?‘圣诞老人’?(重点号)” “地精和礼物的来源极有可能位于都市之外,毕竟地精并不是人类,也不是由人类变化而成的生物(重点号)。最可能来自郊区,毕竟废墟那里想来也没有多少人能够供给一个工厂的生产(都能生产那么多东西了,怎么可能是小作坊),有人且位于都市范围之外最佳选择:郊区地带。但具体在哪里,存疑。” “有空出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被划掉) “……” 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字迹布满了整张纸页。 “主管,那只怪异的生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惩戒鸟好奇地问道。 雪橇鲁道夫明明在刚才的镇压当中已经俨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回光返照一般来了精神,还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往某个方向冲去。 惩戒鸟这样的猎手都被这么突然的情况突变整得发懵,愣是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看着现在雪橇鲁道夫正在对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小东西下死手地“追杀”,很难不去让人或异想体去猜想这其中背后的故事。 “救命!救命!” 忽视影子地精的求救,x回答着惩戒鸟的问题:“它是突然冒出来的,就像那群考验一样,不过它显然不是考验,至今也不用对此感到奇怪了。它说它是从礼物工厂来的影子地精,是专门生产礼物的工人。” 雪橇鲁道夫突然停滞了下来,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 影子地精见状,赶忙跑到x的脚边,躲在他背后,惶恐地看着雪橇鲁道夫。 “啊……礼物?”x重复了一遍,提高了音量。 雪橇鲁道夫不为所动。 “那么……是‘工厂’?”x换了一个词。 雪橇鲁道夫那对原本就突兀的眼球像是要从眼眶当中迸裂而出那般,它几乎是狂暴地朝着x的方向冲去。 “果然,工厂!”x提起了地上的影子地精,“它是冲你来的,是冲着礼物工厂来的!” “一无所有”的右臂早已化作斧刃,闪身而上。雪橇鲁道夫脖子上的绳索早已被斩断,而这一次,“一无所有”割开了它的胸腔,血像破土的井水一样喷涌而出,混合着腐蚀精神的白色雪花,那些暗红立马蔓延至整条走廊。 “做得好,‘一无’!”x夸赞道。 随即,他转过头,将影子地精交到了惩戒鸟的爪子中,低声道:“听着,现在拿着你的是黑森林赫赫有名的‘惩戒者’,我司现任驻守安保部‘负责人’,l事务所的自由‘收尾人’——惩戒鸟。当然,我之所以强调这么多是为了让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我现在下令,你就会死在他的‘小喙’之下。” “没骗你哦。”惩戒鸟故作面色阴沉地看着它,配合地稍微收紧了爪子。 感受到锋利指尖在慢慢嵌进肉里的影子地精已经吓得动弹一下都不敢。 “雪橇鲁道夫平日里还算安分,也就是特定时间会有那么一些异常的举动。但这一次它的异常反应比以往更加激烈,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公司,所以,很抱歉,我很难不怀疑你。”x继续说道。 “但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如果确定了你没有问题,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小家伙。” “好、好的,主管先生。”影子地精战战兢兢地回答。 x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希望你好好配合。当然,我相信你会好好配合的。” —————————— 嘿,你,我说你呢,别左看右瞧的了,就是你。 你喜欢圣诞节吗? 吼吼,当然没人可以说不喜欢。毕竟,那些人类只能靠着这样的日子才能喘口气呢。 你看那些温暖的灯光、五彩斑斓的彩带和装饰品、还有可爱的小精灵,那些传送带井井有条地生产着一件又一件精美的礼物,多么赏心悦目! 礼物工厂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圣诞,为了假期,为了“孩子”们的笑脸,吼吼。当然,我对此感到自豪。 尽管都市拒绝了我们,但没有关系,礼物工厂并不会因为被拒绝而停止生产,那些礼物会被传递,送到每一个应该得到它们的“孩子”的手中。 制作礼物的材料很单一。不过没有关系,我的小精灵们个个心灵手巧,它们总能把那些原料做成各式各样的精美礼物,总会得到“孩子”们的欢心的。 ……………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圣诞节。 吼吼,我的工厂里怎么能出现这样的礼物,又怎么能送出这样充满着“恨意”的礼物呢?制造出这样东西的想必是个十足的坏家伙。 不过说实话,无论他是谁,我都要好好称赞一番他的手艺——瞧这张红扑扑的脸,这对眼睛,看起来多像我,吼吼! 它十分精美,还能造出那么多漂亮的雪花。虽然它无法再作为一个合格的礼物送出去了,不如就暂时让它留在这儿吧。 我得给它起个名字。该叫什么好?不如……哦对了,它看起来真像我喜欢的那头小鹿!吼吼,伙计,你有名字了,你以后就叫“鲁道夫”。 …………… 吼吼,伙计,听我说,我给你找了一个“新家”,我相信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我真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能有让你把礼物送出去的一天!那里的那么多人,他们有的与你志同道合,你会喜欢他们的。 他们在寻找很多像你一样的新朋友,而且他们还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把你交到他们手里,我可放心啦。 再见,伙计,祝你在都市里过得开心。 part.139 无尽憎恨的礼物(二) “很明显,它很讨厌你。” 经过短暂的问答环节之后,x靠在椅背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不明白,我和它无冤无仇!”影子地精有些委屈地反驳。 它只是一只一无所知的小地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不知道为什么卷入了这家公司关于异想体的问题当中。 或许它最开始就不应该多嘴,它只是感觉到了在这里有熟悉的存在,仅此而已。 “你是圣诞礼物工厂的小精灵。而在我们已知的记录当中,雪橇鲁道夫是一个憎恶着圣诞节的异想体。”x转了转那对发亮的眼珠子,经过思考后向影子地精解释道,“它可没有你说的那位——你们的头头那样热爱圣诞节。” “无论是圣诞的节日氛围,还是来自于工厂的你,它对关于那个节日的一切都饱含着无差别的恨意。” “你说说得是什么人才能那么厌恶这样的一个节日?”x以一副不经意的模样发问,“又或者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痛恨一个节日,甚至抱着仇恨的心态制造出那样的一个扭曲的东西?” “我不知道……” “不。” x突然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它。 他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指,按了按影子妖精柔软的胸膛左侧。 影子地精被x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一跳,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冷汗噌噌直往外冒。仿佛只要它敢动一下,下一秒x的手指就会突然变成利爪,弹出指尖将它戳穿一样。 “你知道,你们都知道。你们对那一切都心知肚明。” —————————— 人人都知道郊区的生活有多么艰难困苦。 但他们仅仅只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却不曾想过那里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在那一片炼狱当中讨生活的。 对他们来说,他们不求温饱,所乞求的仅仅只是活下去而已。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那就能继续活下去。 郊区是都市的“流放地”,这里生活着大量可怖的其他种族,与那些书本里描述的“地狱”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为凶险。 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他们所要面对的远远超乎那些都市人的想象。 他们不能休息,没有节日,他们必须时时刻刻、无休止地逃亡,不断地搬迁,才能躲避那群各种各样的怪物们的袭击。 但总有躲闪不及的时候…… 就比如……那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它们每一年都会如期而至,甚至可以说,它们是“佳节”的象征。每当它们的活动开始活跃起来时,郊区的人们便明白,圣诞节就要来了。 他们得抓紧时间逃命了。 那群地精看起来憨厚和善,可它们拿着锯子割断人咽喉时却毫不留情。 它们笑意盈盈,用尖刀划开了一张又一张肚皮。 它们乘着木质的雪橇,袭击了一个又一个人类聚居的村子。它们把尸体装进袋子里,乘着雪橇,哼着圣诞的小调,回到工厂去。 圣诞工厂的地精,可别看它们如此矮小,它们的手艺是多么地精巧! 那些血肉最终会成为精致的玩偶、华丽的怀表、整洁的服饰,或者是有二十四种颜色的彩色蜡笔。 木质的厂房,温暖的灯光,整齐规律的流水线……在地精们的共同努力下,那些礼物会被包装好,一个接一个地在圣诞节中送出去。 圣诞老人的传闻是多么地美好,人们赞颂着他的善良与慷慨,哪怕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哪怕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样貌。 —————————— 他是那场一年一度的屠杀当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过去他曾听闻的与见过的惨状,此时终于降临在他的身边了。 那群地精略过了他,在分装好那些尸体之后,它们坐上雪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村庄”。鲜红的血痕拖沓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刺眼的一片红色,犹如一把弯刀,戳刺着他的眼睛。 活着的人,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样的灾难中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但这恰恰也是一种不幸——他被卷入了一场赌博之中,赌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是否还有这般好运。 他赢了一次。在离开了原本的“村庄”后,他找到了下一个人类的聚居地。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总归能稍微喘一口气。 但通常,没有人总是好运的,对吗? 这一次的他,与身边的其他人一同塞进了巨大的布口袋里。 断开的骨头形成了锐利的尖刺,在碰撞中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腿。鼻子与口腔当中满是腥气,他早已分不清流进自己嘴里到底是谁的血。 他聆听着身边的躯体逐渐微弱的呼吸,放任自己的意识随着那些生命的离去一点点地坠入黑暗。 自己会被做成什么? 他闭上了眼,防止那些血流进自己的眼睛,一个念头却突然间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猜他会被做成玩偶,或者是雪橇,或者两个都是。 他还在继续猜着自己接下来会被做成什么时,袋子外却是一片骚乱嘈杂的声响。 地精们在尖叫,他听到了铁器碰撞的声音以及肉体被切割、撕扯的声响。随即他眼前的那块地方突然一暗,一大片红色泼洒在自己的面前。他靠得最近,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血短暂的余温,很快,它们马上就被寒冷凝固。 然后,那些声音渐渐止息了。在最后一个将利器从血肉中拔出来的声音停下来不久,袋子被人打开,冷风直往里灌。 “收获不错,”他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起码还有个活口。” 他还未曾反应过来,便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寒。那个人将自己蛮横地扯了出来,一把扔在雪地上。 “……呵,运气也算不错。” 被提溜出来的他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待他看清了自己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时,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愣地看着他。 眼前的那个“人”,他吐着粗长的信子,一对野兽的竖瞳凝视着他。 part.140 无尽憎恨的礼物(三) 他的名字叫做“霍利(holly)”。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冬青(holly)。 他出生在圣诞节。当他呱呱坠地时,他的母亲正在逃亡的路途之中。 请不要问出那个失礼的问题。他的父亲或许早就死在了其他郊区怪物的爪下,也有可能发生了其他变故。但无论如何,这种早已成为常态的悲剧放在这般的环境当中早已不值一提。 圣诞节对郊区的人们并不是“佳节”。但即便是亡命的象征,也并不妨碍一位母亲想要把祝福给自己的孩子。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像那些冬青一样,在寒冬与血海中顽强地生存下去。 那位母亲,她将孩子交给了同行的伙伴,没有半分依依不舍之情。 凛冽的风雪逐渐掩盖鲜血与眼泪的痕迹,直到尖锥入骨,纯白之上再度绽出赤华。 —————————— 里斯柯(lisko)是郊区这一地带附近驰名的“工匠”。 在郊区,拥有精湛技术的“人”被称作“工匠”。“工匠”的存在就相当于都市当中的工坊。 其实他们也能组建都市中那样的工坊,只不过他们往往独自行动,擅长的领域也大多各不相同,所以还是那样更具有个体意义的称呼适合他们。 他们有能力锻造更为优秀的装备,甚至是一些古怪的武器,或者“工艺品”。 里斯柯是一只长着大尾巴的蜥蜴,当然,他能成为“工匠”和他是只蜥蜴没有半毛钱关系。在这里,只要你有拿得出手的手艺,无论你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被称作“工匠”。 不过……天生就是一副人形蜥蜴的模样,也难怪手艺那么好却不受都市待见。在郊区,有那么多优秀的“工匠”,完全是因为“出身”的问题而失去了继续“深造”的可能性。 他虽然是一只大蜥蜴,但他并不像寻常的爬行类一样畏惧寒冷而在冬季蛰伏。他在冬天爬出他的洞穴,完全就是因为睡不着又闲不住的他想要找寻一些材料,来制造他足够可爱的“工艺品”。 软软的肉团,像云朵一样,刚好可以贴在吊灯上,装饰成一朵朵红粉红粉的发光小云。 可爱的装饰品要用可爱的材料制作,可爱的材料也应该产自可爱的生物。 那群小小的精灵,像玻璃罐头中的美味小虫一样,轻轻一捏就能化成一滩水。 叶子一样的绿色,樱桃一样的红色,还有影子一样的黑色,它们团成一团,各色皮囊混合着黏黏糊糊的脏器和鲜红的汁水,放在一起,好不鲜艳。 —————————— 那是霍利第一次遇到了一个新奇的非人存在。 那只蜥蜴一样的人将他从尸体袋子里拉了出来,不仅如此,它……他在那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他表现出有害的举动。 “遇到我算你运气好,小子。”那只蜥蜴对霍利说。 蜥蜴的名字是“里斯柯”,霍利在村子里的其他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个“工匠”,村子里的一些比较老的村民使用的是他制造的武器。 都市的钱在这里并不能派上很大用场,毕竟想要什么,只要有能耐的话,去抢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在必要的情况下,郊区的人们也不得不使用合理的交易方式。 “工匠”们提供武器,给他们在怪物手中活下来的机会,甚至是杀死它们的可能,而他们的“顾客”则要提供“战利品”作为报酬。 大多数“战利品”会被“工匠”们做成他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事实上,或许做那些他们喜欢的东西才是他们的“本职”。 苟延残喘的人类群体是这里的食物链最底层,但为了能活,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里斯柯愿意在这样的大冷天出门,完全就是冲着那群地精去的。 那只蜥蜴看着虽然凶神恶煞,却喜好红红粉粉的小工艺品——软肉构成的云彩,软骨搭成的剔透阶梯,还有光滑皮囊覆盖的屋顶……忽略原本的材料,那称得上是一件设计灵巧可爱的摆件。 为了做出可爱的东西,他会去猎杀可爱的“原料”。 至于那些人类的残躯,他根本不感兴趣。他早已厌倦了人类制作的工艺,他们在他的手中已经玩不出花来了。 所以,当里斯柯开始从地精的皮囊里面挖出来软肉时,他回过头问了一句话: “还不走,等死?” 霍利不为所动,甚至从他麻木的眼睛里,里斯柯好像看到了一些其他东西。 “你能教我怎么猎杀圣诞地精吗?” —————————— 吼吼!坏孩子,坏孩子!这次的圣诞节可没有你们的礼物! 我的工厂被那只坏蜥蜴和他身边的坏小子摧毁了大半,我的宝贝地精,我精心为孩子们准备的礼物,他们毁了一切!真是可恶! 我会永远记住他们的脸,下次他们的“恶作剧”可不会再那么走运了。我会把他们的脑袋做成标本挂件挂在工厂大门口,来警告所有想要捣蛋的坏家伙! —————————— “怎么样?” 里斯柯屈着腿,站在满是雪的山崖上,一边欣赏着不远处的熊熊火光,一边发问出声。 霍利站在他的身边,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他痛痛快快地呼出一口气,那对始终黯淡的双眸当中倒映出悦动的光芒。 “我……”他顿了顿,“这是头一次在这名为‘圣诞’的日子里觉得开心。” “你说得对。”里斯柯点点头,“我也挺开心的。” “今年这么一搞,桑多夫(sandolph)和它的地精们至少不会再那么频繁地去袭击人类的聚落了。你暂时让那些人类少吃点苦头,我暂时地减少了‘顾客’的损失,小子,这何尝不是一种‘双赢’。” “我们很合得来。”宽大的爪子重重地落在霍利的肩膀上,猝不及防地让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掉下山去。里斯柯尾巴一勾,将他往回带了几步。 “我忘了人类有些脆弱。”他讪讪一笑。 “走吧,小子。那老东西的地精们鼻子比狗还灵,在它们发现我们之前,当然跑得越远越好。” part.141 无尽憎恨的礼物(四) 圣诞工厂的礼物将在每一年的圣诞节送去到那些“孩子”们的手中……当然,或许他们当中有的并不是用手去接礼物的。 用人类做成精美的礼物,送去给那些被都市放逐、被人类掠夺的怪物们,那些憎恶着人类的怪物们。 把你讨厌的人搅碎做成了一个精致的摆件,相信当你收到这样的一份礼物时,尽管你不能否认你或许在第一时间脑袋里会发出“嗡嗡”的声响,但说实话,你敢说你不高兴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 至少在“圣诞老人”的眼里,那些“孩子”们得到礼物时的“喜悦”皆是真情实感。他们所洋溢出来的愉悦做不了假,更骗不了人。 人类既然要排除异己,那么也该做好在某些场合作为“异类”而被排除的准备。 郊区是都市的“流放地”。既然也有人类在这里生存,那么也就怪不得郊区的怪物们有所“针对”。 人类造下的“孽”最终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报应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当然不会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在巢,无论在后巷,无论在郊区,无论在哪里,报应终究会找上门。 “我向你送出了礼物,充斥着无尽憎恨的礼物……吼吼!祝你开心,圣诞快乐!” “噢,对了,坏孩子没有礼物!如果你还想在圣诞节得到礼物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 “喂小子,想去城里吗?” 突然的某一天,里斯柯突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霍利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突发奇想。但这个问题或许他们彼此心中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没有哪个身在郊区为了活命而不断逃亡的人不向往着都市的生活。哪怕只是能住在后巷当中条件最差的地方,或许也能比在郊区有更多的时间喘口气,也能得到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刚好我在城里有个活。”里斯柯也不打算卖关子,他很迅速地接下去说道,“我不好藏,所以,我得带着你一起去。” “你看,这机会可不常见。”一个包袱突然朝着霍利的方向飞去,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它。 “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好、好的。” 霍利抓紧了手中的布包。 那是他未曾想过会到来的一天。 无论是什么的一切他都未曾想过会发生的一天。 —————————— 当尖刀插在他的腹腔中时,在那样紧急的关头,一个问题冲进了霍利的脑海当中—— 为什么在都市,人类要“猎杀”人类? 明明他们拥有比起郊区更加安全稳定的环境,为什么走向了彼此自相残杀的道路? 里斯柯在都市没法像在郊区当中那样来去自如。虽然这里还只是被称作“后巷”的边缘地带,但这里终究还是都市的范围。 他不是人类,根据他所说的,一旦他被“眼线”发现,那么他多半要被驱逐出去。 但这是一门他不得不来的生意。即便冒着要被发现和放逐的风险,他还是得来。 霍利并不知道生意的具体内容,只知道他在做一件新的“工艺品”。看到里斯柯那无比认真的模样,他也能明白这次的工作或许也有着相当特殊的地方。他只是和过去的往常一样帮着里斯柯的忙。他不好奇,也没有多问。他只是里斯柯的“助手”,他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就是这么简单。 这一次变故来得突然。里斯柯只是让他和往常一样自己先回去。他经常需要自己加班,这没什么。只要注意自己周遭的威胁气息,他当然可以安全地独自回到他们的临时据点。 只是这一次就连霍利自己都防不胜防,他甚至没有任何感觉,便已经两眼一黑,倒在了昏暗的巷子前。 “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足够我们交差了。” 黑暗当中,有一个声音这么说道。 随后,伴随着拖拽的声响和一声“走吧”,这条黑暗的巷子里再度回归死一般的寂静。 …… 每年世界各地都有人失踪,这一点在后巷更为明显,但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或许大多数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被吃掉被暗杀被做成生活所需品,被挖开被掩埋被拳头砸成一摊烂泥,被因为生活所迫的人带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负罪感掳走贩卖,被街边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因为不顺眼而蒸发……还有什么?当然可不止那些。 人类一直都是残忍的生物,他们刻印在骨子里的残酷无论何时都未曾变过。 演变而生的人性使得他们变得越发自大狂妄,而美德的存在则成为了他们掩盖阴暗真相的遮羞布。 要知道越缺少什么就会越赞扬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霍利从昏迷当中拉回意识的是一声骇人的尖叫。 “他怎么醒了,快,快!药呢!再来点!”沉稳的声音此时显得很沉不住气,“别让其他家伙也醒过来,快点!!” “没、没了,今天没剩的,都用完了!” “该死……快点,割他的喉咙,砸他的脑袋!让他死得越快越好!” 沉重的碰撞声响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咚”“咚”“咚”…… 一直到没了声息为止。 “反正都是要死的……既然你醒了,我们只能这么做……” 黑暗中的阴影笼罩住了黯淡的眼睛,以至于那些人没有发现,他们的暴行早已被尽数目击。 霍利看清了那些人,极端环境下锻炼出来的视力不可能不好,他看清了那些人——他们只是人类,普普通通的人类,穿着朴素的衣裳,在寒冬中略显单薄。从他们带着风尘痕迹的脸上不难看出,他们的日子或许只比郊区里满身血痕的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 在郊区生活的人们,他们大多聚集在一起,共同组成一个“村子”。所有人一起逃亡,与郊区的怪物对抗,很少有彼此相残的事情发生,很少很少。 为什么都市会是……这样的?拥有更稳定的居住环境,不应该更“团结”吗……? 霍利闭了闭眼。他脑袋转得很快。 “卖了这一批,我们应该有足够的钱……” “今年可以给孩子们准备礼物了……” 他听着那些言语。 还是那个节日啊…… 脚步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它在霍利的身边停下。 刀子泛着轻微的冷色反光,重重地举起,朝着他的身上落下—— part.142 无尽憎恨的礼物(五) “it''s this time of the year(一年一度的这个时节再次到来).” “a very so merry night we hold dear(我们最珍爱的这个无比欢乐的夜晚).” ——from mili 《between two worlds(两世之间)》 —————————— 响动割裂了夜幕。 霍利的手里紧紧握着染血的刀,破旧的靴子踩在还在扩大的血泊中。 从扣住那个人的手腕,到夺下刀,到突然站起来在那个人还未反应过来的呆滞当中割开他的喉咙,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分一毫犹豫,干净利落到令在场所有还有意识的人反应不及。 “……” 昏暗的屋子内始终安静,只剩下一些微不可察的呼吸声音。 “快点按住那个小子!别让他跑了!” 此时的这里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在场的五六个人都拿着各自的武器上前,眼神死死盯着霍利。他们当中有人紧张得手还在发抖,也有人稳稳地握着手里的武器,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势必不会让他逃离。 这个在郊区险要的环境当中成长的孩子从小就要经历无数逃亡与死斗。 死亡,是人类的宿命。对他而言,死亡不过是悬挂在他头顶的那把利剑——无论如何,有朝一日,他终有一天会死去。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幸运到足以寿终正寝,自己最后或许会死在“怪物”的手中,亦或许,是死在“人”的手中。 霍利的手更收紧了几分。他等着他们出手。 一个男人突然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霍利扑去,紧随其后的是其他人也开始行动,他们朝他袭去,来势汹汹。 人数上的优势为他们带去了自信,他们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一定能杀了那个小子,和杀死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剥了他的心。 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这一次面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样的事态对霍利来说相当“经典”。因为在郊区,类似于这样的包围圈实际上并不少见。 他经历过,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当然知道要怎么化险为夷。 霍利敏捷地侧身与一把即将落下来的匕首擦肩而过,反手将自己手里的刀送进了对方的腹中。在拔出刀时,他特地往上挑了一段,使得刀口更大,更深,带来更疼的痛感。 他有足够的力气这么做。他们这样的人通常不得不用最钝的刀去割最厚的肉,而眼前的这些家伙和那些肉完全比不上——他们太好割了。更何况,现在他的手中有一把称得上还不错的刀。 刚刚拔出来的,带着一个人温热的血的刀,一个转身之后又割开了另外一个人的脖子。 他知道哪里是要害,针对哪里会死,他再熟悉不过。 或重或轻的惨叫此起彼伏,霍利却自始至终一个气音都没有。血流得到处都是,只是他早已习以为常。 那群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一个个逐渐失去了生的气息。 “怪物……是怪物吧!” 在对方满是惊恐的眼睛当中,霍利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这一次,他的身上沾满了人类的血,就像过去在郊区,他所遇到过的怪物那样。 这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怪物……吗?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很像那些怪物吗? 这个想法突然闯进了霍利的脑子里,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涣散成一片空洞。 他或许说得对……这副模样,和郊区的那群怪兽有什么区别? “给我死——!!” 腹部传来的疼痛将霍利的神志拉回了他的躯壳当中。他低下头,一把刀深深插进了自己的腹腔中,只留下一个刀柄还在外面。 “……”即便如此,霍利依然不发一声。 他瞥了一眼身后那些因为药物作用依然沉睡,或者可能死去的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忽略了依然留在他体内的刀,彻底将这里除了他以外最后一个有意识的人送进了死后的中转站。 “……”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那深刻伤痕的作用,霍利的脑袋异常活跃,他开始思考很多有的没的。 除了“人类狩猎人类”,还有一条——“他真的很像怪物吗”? 为什么狩猎人类的人类不是怪物,而自己仅仅只是出于反抗,却被这样称呼……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啊…… 他有些没有力气想了。 血流了太多,他的意识也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渐殆尽。 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所以,他还不能睡。 他没有拔出那把刀。至少,让它留在那还能比拔出来之后的情况不那么糟糕。 他得等一个“人”来。 —————————— 冷风带着雪花飘进了屋子里。 “喔……”蜥蜴长长的舌头顶了顶上颚,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我说你的味道为什么变得那么模糊,敢情是和好几个人的混在一起了。” “你看起来要死了。”里斯柯踩着几个人的血混合铺就的地面,双足在那里面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他在奄奄一息的霍利面前停下,爪子抬起了他的脸:“不过还能治,只是有点麻烦……” “不必了……”霍利打断了他。 “哦?”里斯柯挑眉,“为什么?人类不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么?” “……”霍利不做回答。 “你还能活,”里斯柯说,“我有那技术。” “……里斯柯,”沉默了片刻,霍利用他为数不多的力气握住了蜥蜴的爪子,“我有个忙……想要你帮。” “你说,我听着。”里斯柯靠近了他几分。 “把我做成‘工艺品’。”霍利郑重地说道。 “你认真的?”里斯柯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讶异。 “外面在下雪……我知道那个日子要来了。趁我还有一口气,趁我还新鲜着,把我做成‘工艺品’,作为一件‘礼物’,把我送出去吧……” 这一段话让霍利的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就当是我的一个愿望,就当在你手里我能得到第二次生命,里斯柯。” “郊区的怪物憎恶人类,但其实……人类也在憎恶着人类。在他们的眼中,即便是同类也能成为‘猎物’,他们彼此相食,和那些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我算是看明白了,里斯柯,”霍利突然笑了,他笑得释然,“既然这样,就让我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怪物’吧……” “刚好是圣诞夜……你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对吧……?” 里斯柯尖锐的眼睛黯淡下来,叹了一口气:“我懂,伙计。” “我保证会把你做得漂漂亮亮,栩栩如生的。” “呵……”霍利笑出了声。 他偏过头,看向这个房间的窗户,雪中的月亮高高挂着,一个长着犄角的人影在月亮中映下了阴影,匆匆飞过。 “圣诞快乐,里斯柯。” 握着蜥蜴爪子的手松了下去。 —————————— “你信吗,主管?” “只要故事足够精彩,信不信已经是个不重要的问题了。” x坐在办公桌前,意犹未尽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说实话。” “很感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也很感谢你愿意将这个故事告诉我。” “毕竟,很少有异想体愿意提及自己的‘原初’,我尊重诸位的隐私。” “所以按照约定……”x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荧幕,“我会为你留下‘回家(复仇)’的线索。” 荧幕中,一只黑色的小精灵紧张不安地张望着空旷的四周。 “谢谢你,主管。” 那个“人”朝着主管道了声谢,随后离开了主管的面前。 part.143 烛龙:降临 “我很高兴,阴,在这么久以来的日子当中,与你一同生活、前行的日子里,我比过去还要开心。” “你做出了一个特别的选择,是你让我明白了,除了‘合并’,我们的存在还有其他意义——我们也可以像其他正常的同胞一样生活,共同享受我们作为两个个体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谢谢你,阴,这么久以来真的很谢谢你。” …… “他在呼唤我们……” 许久未被释放的古老本能在体内叫嚣着要冲破枷锁。 “他要再度降临世间……” 他后退一步,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在大鱼混沌黑暗的眼瞳当中,炫目的白光迸然乍现,彻底模糊了视野。 突然间,他感觉到一对略带冰凉的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地往他的怀中靠去。 他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它。原本人类的双臂开始扭曲,像水墨一样溶解,变成一块块浓稠的墨状物质。 那一块块东西,它们慢慢地与另外一团白色相互融合、交织在一起。 黑与白不断溶解,彼此融合,化为一片混沌,再重新塑造出自我。 两个人形消失了,一个新的人形从光中踱步而出。 “……” 人形的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起被宽大袖口覆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几眼,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倒也怪不得它们如此喜欢这副身形……这的确比过去那副混沌的形体更加稳定。” “不必仅仅只是出现那短短一瞬,也好。” 人形甩了甩他那条粗长的尾巴,往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 阴与阳的消失很突然。 x能感受到每一个异想体的存在,尤其是公司内部的异想体们,只要它们还在,无论它们在公司的哪一个角落当中,他都能感知到它们。 但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x有些没底。 阴和阳似乎还在公司内部,但似乎在这里,他还感受到了第三个“人”的气息。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第三个“人”。 x有自己的答案。但理论上,他觉得这个答案有些不太成立。 就算阴与阳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合并在了一起,化作烛龙,也只会存在短短一瞬,很快他们就能分开,然后各自以独立的形态出现在公司不同的角落里。 虽然阴目前也是异想体员工之一,但这并不代表着阴不会因为失控而回归异想体原型的状态,继而与同为异想体状态的阳一起,在公司内部引发一场“惨案”...... 想到这里,x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办法,损失不小,他不怕不行。 研发部只是看起来地方不大。荧屏内部的镜头局限造成了假象,事实上,在那些“墓碑”的深处,很少有人知道那里还藏匿了一些什么...... 当然,那条大鱼有的时候也喜欢在这里游荡。 x能感觉得到那种气息正在越发靠近,速度很快,好像...... 好像它也在往自己这里来? “!!” 一只尖锐的爪子突然从黑暗当中伸了出来,从后面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并将他往上提起。指甲扎进了他的肉中,有些东西正在顺着脖子往下流。 “你......” 那个东西力气好大!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主管?” 爪子稍微放松了几分力气下来。感受到呼吸开始变得顺畅的x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因为充血而偏红的脸颊稍微降下了温度。 x的手抓住了脖子上的那只爪子。很冰冷的触感,还有一片一片的......鳞片? 但是声音是陌生的,那个家伙不是阴。 黑红交织的丝线悄然爬上了x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锋利的指甲像是蔓生的树枝,突然生长扎进了那只手中。 后面的“人”发出吃痛的闷哼,掐着x脖子的那只手卸了力气,将x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切来得突然,看来来“人”并没有想过x手里留了一手。毕竟,这位主管从外表上看和人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大罪扎根在他的灵魂深处。能够轻松引起大罪共鸣反应的“人”,自然也能反过来利用大罪的力量。至少和从前相比,x变得危险了不少。 “哼,很有胆量,看来你就是了。” 接着研发部仅有的那一点点昏暗的光,x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忍着痛抬起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人类男性,穿着一身和阴他们那样有着浓厚东方古典色彩的衣袍。只不过,因为他额前的两只白底青玉长角,以及那熟悉得令人不安的黑红白配色,反而让x这下彻底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何物。 “......烛龙?”虽然x知道答案,但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讶。 毕竟那可是人形的烛龙。 “不错。”被称作“龙”的男人勾起了嘴角。 “吾知道你心中依然留有疑问,毕竟如你所知,吾的存在并无法保留长久。” “但现在事实摆在你的眼前,吾现在以如此形态存在于世间。” “那阴呢?”x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还有阳呢?他们的合并换来你的存在吗?” 那如果“龙”一直存在呢?如果他们回不来呢? “本应就是如此。”烛龙顿了顿,又否决了自己,“不。他们本应该就是一体,也就是吾,为何不是吾的分裂而使得他们存在?” “还是说......”烛龙青色的眼睛闪烁着,长尾沉重地拍打地面发出声声撞击声。他向前迈步,一步步朝着x不断逼近。 “还是说作为一隅之首的你,比起强大的吾,你更在乎两条因为分离而变得孱弱的游鱼?” “这不是一码事!” “这不应该发生!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x惶恐地瞪大了眼睛。 “有何不可?”烛龙镇定自若,语气中透露着对x这般反应的不解与一丝恼怒。 “吾是均衡的象征。吾的存在即是这世间恒常不变的真理,万象归一,世间必然需要‘均衡’才能运转下去。” “主管,吾于你而言,莫不是什么......‘不应存在之物’?” 烛龙的眼瞳骤然竖起,即便隔着些许距离,x依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那来自于“龙”身上独有的威压。 “......” part.144 龙的迷惘 “……” 某个词语像是一鞭子狠狠地鞭笞在了x的心脏上。 他张了张口,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不,我没有。” “我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事物是‘不应该存在’的。”他对烛龙说道,却又仿佛是在说给其他“人”听,尽管这里并无他“人”。 烛龙身上所散发出的压力瞬间消散开了不少。对言语中的情感进行甄别对于他们那样的非人之物来说,通常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而眼前的主管,很显然,他的语气很坚定。 有的时候,态度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只是你的存在太过于特殊……”x思考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你明明自己也说了,是他……是你的分裂而产生了他们。” 异想体的情绪很难摸清楚。为了不让情绪有所缓和的烛龙再度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毁了心情,x脑筋转得飞快,迅速改了说辞。 “他们是两个极端,而你是作为‘均衡’的存在。这一点是事实。” “只不过……可他们呢?”x反问道,“他们和我共事了有一段时间,先别说他们的确帮了我不少,我们的关系确实算得上不错。但同事突然丢了,作为一个有着正常情感的‘人’,多少也会有点在乎吧?” 说着,x耸了耸肩,他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论证”很合理。 “……从正常的情感角度出发,的确。”烛龙带着锋利指甲的爪子摩挲了几下下巴,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你虽看来年轻,从只言片语就能窥见着实有几分‘功底’,作为一隅之首,你也并非浪得虚名。” “它们敬你、爱你、接近你,或许都有各自的目的,但总归来说……”说到这里,烛龙顿了顿,青玉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x,“不无道理。” “噢。”x并没有想到烛龙会这么说,“嗯……你是在夸我吗?” “随你怎么想。” 烛龙的爪子再一次地伸向x的脖颈。但这一次,他只是碰了碰那些伤口,便立马愈合,恢复如初。 那不是治愈……那是“转换”。x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一次,那种能力竟然以这般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方式在自己的身上展现,着实称得上新奇。 一个新奇的想法突然从x的脑门当中蹦了出来——这是否说明,其实,龙明明可以对自己的能力“收放自如”? 异想体们对于人类的“摧残”可谓是“不遗余力”。这么看来……他们在“玩”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 “……谢谢。”当烛龙的爪子离开了x的脖子后,他习惯性地道了声谢。 “……” 烛龙一言不发,只是瞧了他一眼,转过身离去。 “欸,你去哪?” 见那条龙头也不回地往前,x只好小跑几步上前,跟了上去。 不能放着这个家伙在公司里乱跑。至少,为了x自己免受些“皮肉之苦”,在他和其他异想体发生冲突时,他得能够亲自下场阻止他们……算了,能阻止多少就阻止多少吧! ……于是,x就这么与烛龙走了一路。 公司内部出现了了不得的存在。异想体们的感知对这一变动心知肚明,但没有异想体在意。 毕竟大家都知道彼此之间都是些什么东西,在这家公司待了这么久,又加上现在的这位主管这么长时间以来“尽心尽责”的调和,异想体们说不定早就比从前更加适应了彼此的存在,以及时不时发生的“变动”。 脑叶公司过去的那么多时间,他的出现只有匆匆的瞬间,然后迅速分裂、消散,再度释放那两条游鱼,然后彻底消失。 除了那些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的“变化”和破坏,就再也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而且——而且很快,他匆匆经过的痕迹,又会被其他异想体的出逃所掩盖。 烛龙身上阴沉的气息很浓重,甚至比阴更加沉重几分。虽然如此,但他的步伐完全听不到声音,整条空荡荡的走廊只有x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这让x都不禁开始猜想起来,在那完全遮盖住下身的长袍下面,是不是飘起来的? 一个人和一条龙之间始终静悄悄的,安静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 之前,阴明明也是一副不好搭话的模样,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阴沉了,全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过好在有阳在身边,也总会跟着在旁轻轻地说上几句话。每一次只要有那条小鱼先开了个好头,气氛总是还不至于冰冷僵硬到这种地步。 烛龙是阴与阳聚合在一起的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除了颜色以外没有多少表现出阳的特征的地方,反而与阴更加接近,尤其是那在某种程度上“青出于蓝”的性格。 “……” 好安静…… “不说说话吗?”x先忍不住了,“我很好说话的,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什么?” “吾与你之间有何可聊?”烛龙冷冷地答道。 “为什么没有?”x很自然地继续了下去,“比如你现在想去哪,想做些什么?”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哪怕就算是这副模样,你也应该没有丧失一些能力。就比如……你应该是能很快地飞走的吧?” “……你说得没错。”烛龙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那么你现在是要……” 就在x以为烛龙打算在这条狭窄的走廊内腾空而起时,龙却这么回答道:“可那对吾来说,太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x有些不敢确定,但他似乎从烛龙的语气当中听出来了一丝惋惜。 “现在这般,很好。” 说完,烛龙再度往前。 “所以,你只是打算走走吗?”x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早就注意到烛龙好像没有什么目的性,他只是一味地往前走而已,感觉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或者是想做的事情。 不然理论上,好像这家伙要是想冲出公司,说不定x还不一定能拦住他……大概? 不行,一定得拦着,万一撞着另一头的图书馆就糟糕了。 x拍了拍自己的脸,眨了眨眼,让自己更加精神起来。 他看向烛龙,对方既没有摇头,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不语。 见此,x壮了壮胆,就当他是默认了。 “我可是主管哦,”x自信道,就连眼睛也亮了几分,“我会是个好‘导游’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龙才沉声道:“……带路吧。” part.145 瓦伦蒂尼 “开始了,又开始了。” 看着街道上弥漫着一种新的氛围时,隔着玻璃看着阴暗地外面的歌唱机就知道,人类又开始在整新的花活了。 出来这么久可真的是大见了一番世面! 人类的闲余生活,或许并不有趣,但种类着实繁多。 譬如现在,就单单拿事务所门口的这条大街来说,空气里充满了甜味和香味,这里可以说是完全被看不见的粉红色薄雾所笼罩。 敏锐如异想体,他们轻轻松松就能从空气当中感受到如此浓厚的情感气息。 街边成双成对的爱侣与以往相比可谓是出了奇地多,无论他们是手牵着手毫无意义地逛来逛去,还是站在路灯下面假装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那样小小地亲热一下,总而言之,和这条街道平时的氛围相比,这可算得上是一种“反常”。 现在是白天。对于歌唱机这样常常在夜间出门活动的异想体来说,白天是很无聊的一段时候。在太阳没有落山之前,他不得不待在事务所里,为数不多的消遣也就是看看外面的景色,或者唱唱歌。 不过考虑到他那“曼妙天籁”的特殊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某位在事务所内拥有一定话语权的猎人先生的口谕),在发现了一些“小小的事情”之后,歌唱机收了声,也不能在屋里自由自在地“高歌”了。 “你还在?” 歌唱机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阵声音。 “这种日子,我以为你会和红鞋姑娘一块出去。” 炎雀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靠近饮水机,用爪子拧开了开关,接了满满一壶的开水。 那壶看起来是那种一升以上的大容量,一个成年的人类通常在没事的情况下会分几趟喝完。 但炎雀不是人类,所以,歌唱机就这么风轻云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用玻璃杯子喝水一样一口气都不带喘地干了满满一壶热开水。 “那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能问问你为什么不跟那只小鸟一块出去?”歌唱机趁炎雀还有水在嗓子眼里,原本就扬起的嘴角更加上扬了几分,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待最后一滴水从容器中流尽,彻底下咽,炎雀的嗓子冒出丝丝带着热气的白烟,回答道:“我倒是想和那小家伙一起去凑凑热闹,但没那个机会。” “‘苹果与花’花坊近期的需求量骤然大增,苹果与爱娜温借走了他。没发现他最近一回来就变回一团就待在树杈子上睡觉吗?” 预想中的狼狈模样并没有发生。炎雀的反应并没有达到歌唱机预期的效果,他有些觉得无趣地拉下了嘴角,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是,是。”歌唱机敷衍道。 “那么你呢?你在街上看了那么久,不应该发现不到规律吧?” “明眼‘人’当然看得出来。”歌唱机耸耸肩,“不过真是奇怪,人类为什么要单独用一天时间来做这些事?” “不知道。”炎雀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除了这种专门谈恋爱的节日,他们还有专门打猎的时候。”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人类贯是会选择一些时候给它们特别的定义,用来做一些自己平时想干但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规则要以‘工作’为主流,不然一年下来全是各种各样的节假日都有可能。” “人类自己选择的路,那就自己受着吧。” “不过话说回来……”炎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 “你真的不考虑和那姑娘一块出去走走?” “……”歌唱机举手投降,“首先,就算我想像往常一样跟她出门,她至少‘人’得在这……” “还有,如果要按照起源来算,用人类的说法,她最少能做我的‘姐姐’……” “噢,我懂了……”炎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你们其实是……” “闭上你的鸟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歌唱机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发言,“怎么,和人类混久了,学会了造谣?” 炎雀只是笑,识相地换了一个话题。虽然他得承认,那台机器的反应确实还算好玩,但毕竟即便是异想体,也知道有的玩笑若是失去了尺度,那也讨不到乐趣。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那个姑娘自己出门去了?” 可现在外面天还大亮着,也不太符合那个红鞋姑娘的作息。 “是。”歌唱机的声音虽然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莫名传到炎雀的耳中后多了一丝丝的悲凉。 “自从那一天和小红帽出去之后,我的那位‘好姐姐’似乎找到了新的爱好和‘玩伴’。” —————————— “感谢,真是太感谢了~!” 某家店面的后门,年轻漂亮的店主小姐欣喜地握着小红帽雇佣兵与红舞鞋的手,几乎要摇出残影来。她兴奋地睁大了黑底粉仁的眼睛,语气上扬到几乎要冲上云霄了一样。 事实上,这不是这些姑娘们的第一次合作。 “瓦伦蒂尼(valentini)”,是23号巷继“八大主厨”完全销声匿迹之后的新秀,以极具观赏性和独特口味的菜品而名声鹊起。当然,他们家的甜品也是一等一的好,“给你恋爱的感觉”这句标语显然不是吹的。 店主莉莉罗斯·瓦伦蒂尼(lily-rose valentini)是个活泼时髦的年轻人,最懂得跟进潮流,推陈出新。 她们相识于某一次的圣诞大酬宾活动,从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开始“骨碌骨碌”转动起来。 “你们这次真的救了我的命,我爱死你们了!”莉莉罗斯将一张卡的一袋子甜品塞到了她们手中,“报酬在这里,千万别嫌多了。还有还有,这个请你们一定要尝尝,这可是我们家今年情人节限定的爆款,明年不一定复刻了!” “看得出来,你这两天的生意可真是火爆。”小红帽雇佣兵掂了掂手中的甜品袋,说道。 “那是当然~!”说到这里,莉莉罗斯骄傲地昂首挺胸,“毕竟我们的特色就很符合今天的节日。真是没想到,今年来了很多慕名而来的新顾客。” “照这样的势头,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肩比‘八大主厨’,甚至是比他们还要出名的存在!”她突然伸出两只手,一把揽住了红舞鞋和小红帽雇佣兵的肩膀,“到那个时候,姐妹我呀,就能把你们抬成后巷里面最有名的‘供销商’,咱们就能一起发家致富了!” “噢?那我可以先期待一下。”红舞鞋的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这一阵子因为这位瓦伦蒂尼小姐的委托,她玩得很是开心。 “老板,那个……”原本紧闭的后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传来了一阵有些羞怯的声音。 “什么事呀,玛吉(maggie)?” “……” 门缝后面的眼睛张望了一番外面,视线匆匆略过了小红帽雇佣兵和红舞鞋的脸,然后将求助的眼神定格在了莉莉罗斯的身上。 “别紧张,玛吉,”莉莉罗斯了然,“她们是‘朋友’,别因为她们的外貌与工作害怕她们。” “是厨房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是的。” “好吧。”莉莉罗斯无奈地转过身,“那今天的闲聊只能到这里了,朋友们,我得回去处理店里的事情,就不送你们啦。” “下次见,朋友们~!” ———————————— 彩蛋: 在临近回到l事务所前,小红帽雇佣兵将手中的甜品袋子塞进了红舞鞋的手中。 “你不喜欢?” “我已经不吃这种东西很多年了。”她伸手打开了事务所的大门,调笑道,“或者你也可以拿给那个小子,他说不定就跟主人不在家的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等着你回去。” “嗯……”红舞鞋若有所思,“啊呀,那就谢谢你了。” “仔细想想确实会那样呢,还挺可爱的嘛,不对吗?” part. 146 参观 没有人能探清楚,脑叶公司的尽头究竟在何处。 研发部迄今为止的每一任部长都相当契合这里的风格。无论是最开始的第一任研发部部长binah,还是现如今在外传播“解脱”福音、引领已故之人“归乡”的亡蝶葬仪,亦或者是现如今潜心驻守安宁度日的阴,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类似的气质,契合着位于深层地底下层的研发部。 ——那看上去似乎与生俱来的“沉淀”骗不了人,他们远远比他们的表象所展现的更加深沉。 烛龙须臾之间的存在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这个世界。 纵使他清楚,无论自己再怎么嘴硬不愿意承认,他是阴阳拼合而成的造物这一点是事实,根本不可能改变。 烛龙是阴阳归一的体现,他是“均衡”的象征,却也不是“均衡”——他只是把一种极端变成了另一种极端,两种极端的瞬间逆转,最终造成了另外一种平衡。 烛龙的心绪不形于色,他安静地跟在x的身后,青玉纯色的眼睛泛出一丝空洞的迷茫。 “你有什么心事吗?”x突然这么问道。 他回过头,那对带着涌动绿色的眼睛望向他。 “……无事。” “那好吧。”x看起来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我觉得,可能说出来会好一点。” “因为那算是一种宣泄的手段吧。我们这是第一次相处,所以,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也不会强行试图了解。” 情绪是能被感觉到的。 有的异想体本来就对情绪和情感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在它们的面前,无论表面再怎么波澜不惊,心绪都在它们的感知当中暴露得一览无遗。 方才,x就是明确地感受到了一种杂乱如麻的情绪。 感觉有“人”明明很高兴很兴奋,但是又感觉烦恼和悲伤…… 能稍微描述出来,但是的确乱得很,就像身边站着个行走的大型五颜六色毛线团一样,乱到令人心里也跟着长毛出来。 他们才这样相处了多久,x当然不会指望烛龙能和自己这样的“陌生人”吐露心声。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至少在他再度消失之前,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吧…… “好的,请往这边看,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公司的研发部的主休息室。”x清了清嗓子,学着自己印象里面的模样,摆出了一副“导游”的姿态。 “这个部门的最主要工作,就是通过各种手段开发被称作‘e.g.o.装备’的东西,以供人类使用。”x滔滔不绝地介绍道,“但是现在由于多种‘不可抗力’因素,那些装备目前的主要作用是在角落里吃灰,因为现如今这里已经没什么人类了。” “对不起,更正一下,是公司目前有且仅有一个人类。所以,应该是绝大部分装备要在这里吃灰。” “看看这里的装修风格。如果你认识这里的第一任部长binah女士,那么你一定会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为她而作的。binah女士曾经是世界的调律者,堂堂首脑当中的一员,与这般凸现神秘肃穆的黑色和金色实在契合。虽然调律者都那么穿。” “……” 烛龙虽然一言不发,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听得挺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副模样,x想到了天启鸟。 仔细想想,一样都是“合成”的异想体,一样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在这些方面倒是有着不少的共同点。 不过…… 天启鸟现在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与黑森林的三只鸟儿们可以同时存在。但烛龙的情况还很传统,阴与阳消失了,才有了他们合并之后而产生存在的烛龙。 如果龙也能独立存在的话…… 呃……x稍微展开了一下想象,不禁开始额前冒汗。一想到被烛龙触碰就会发生的“转换”,而且这家伙明显比天启鸟更“成熟”,他若是想要“走歪路”,那确实不是自己能好好控制住的…… 真是矛盾啊。 x希望的是,即便是异想体,也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无论这种“幸福”会带来多么恐怖的代价。 而龙那么在乎自己的存在……当真是像极了自己——强调自己存在的独立性,强调着自己和其他人没关系…… 他不应该有那种想法才对。他作为现在的主管,异想体们的主管,他应该尽可能地帮到那些异想体…… “主管,你是怎么说服他们,为你所用的?” 烛龙的提问将x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了回来。在听完了x的讲解之后,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自然清楚阴与阳的个性。阳倒是能理解,但阴绝不是能这么简单就能拉拢的异想体。 x也马上了然烛龙口中的“他们”是谁。他回答道:“那不算说服,因为最开始,是阴主动来找我的。” “为什么?”烛龙表示不解。 “因为他希望能和阳正常地相处。双鱼合并必然化龙,而在那之后,他们必然要被分离,一段时间内不复相见。”x解释道。 “等等……” x反应了过来,有些紧张地看向烛龙的脸。果不其然,那对玉石一样的眼睛黯淡了光泽。 “原来,这就是为何吾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无法再度来到此处的原因么……”烛龙嗓音低沉,暗含着些许愤懑。 鱼想要能像其他的同胞那样在一起,龙是他们无法与对方接触的原因。 鱼不想成为龙,因为他们不想分离。 所以,当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龙就只能待在“不知何处的不可视世界”之中…… 想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吗?但是很抱歉,没有人希望你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隔阂,是累赘,没有你的存在,其他人反而会因此过得更好。 压抑的阴云笼罩在整个研发部的空间当中。 “龙!”x大喊,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烛龙的利爪。 “滚!”烛龙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挥开手臂,将x一把甩飞了出去。 这家伙“变天”的速度真的好快……摔倒在地的x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无奈地想道。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提阴和阳的事。毕竟,如果连诞生自己的异想体都不喜欢自己的话,那这个世界还有谁会在乎他呢? 龙现在的难过和愤怒也是理所应当的。 “烛龙……”x叫着龙的名字,“先冷静点,至少……听我说完。” happy birthday,angela 致 亲爱的 ang: 生日快乐,小安!你在图书馆过得还好吗? 这是我第一次为你送上生日的祝福。当然,我向你保证,这绝不会成为唯一一次和最后一次。以后的每一个生日,哪怕我无法为你送出礼物,我都会为你准备一封信件。 其实,在准备这一封信件的同时,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只不过,我实在不确定你是否会喜欢这件礼物。不过,在百善先生的鼓励下,我还是把它包进了信里,我希望你能喜欢它。 总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有没有人去记得你的生日,至少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记得,我以后也会记得。 或许你会觉得“生日”并无意义,它只会让你想起痛苦的根源,使你回忆起自从诞生开始就在计时的黑暗岁月。我理解你的痛苦,小安。但我无法忍受在我有些许能力的时候,让我唯一的家人在她生命中最值得被纪念的时候满面愁容和淡漠。 我知晓自己的“出生”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期待,也不被他人所察觉。我深知我们最初不过是因为他人的意志而诞生的“工具”。但现在,至少我们已经砍断了身上的锁链,我们有能力去做我们想要去做的事情,从锁链崩断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可以光明磊落地嘶吼,我们从来不是谁的工具,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着意识,我们应当是“自己”。 所以,希望你能不断往前去,越跑越远,将那些糟糕的过去远远地甩到后面去,让它们这辈子都无法追上你。 希望我微不足道的寥寥数语能为你制造些许的平静和安宁。我想让你知道,你也可以像人类一样,像那些孩子一样,在其他人的祝福和宁静的放松当中度过这一天。 以及,按照我从其他地方听到的传言中能听得出来,图书馆的一切似乎都按照着预期中的方向稳步进行。照这么下去,我相信你最终能实现你的梦想。 一想到你的梦想可以实现,我也能感到开心。 祝你的计划稳步行进,也祝你的图书馆能够顺顺利利地越做越大。 以及,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哪怕你现在的身体并非完全的血肉之躯,也应当爱护自己的身体。 最后,还是再一次祝福你,生日快乐,ang。 爱你的 x ■■■年2月27日 —————————— ang拆开手中的信件,只听“当啷”一声声响,一块质地坚硬的金属薄片掉落在了桌案上。 那是一个镂空样式的金属书签,被镌刻上了羽毛、星星,以及她的名字——ang。 书签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实用的物件。在未被读完的书页上以折角作为标记,有损书页的整洁,她当然不提倡这样的行为。而书签正好可以起到“标记”的作用。 是一件实用的礼物。 ang细细阅读了一番信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这算得上是她所收到的第一个关于“生日”最正式的祝福。但不知为何,她的那颗机械心脏有些卡壳,她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高兴吗?那为什么又感到难过呢? 最初是她将x留在了那里,如今的她早就回不去那所谓的脑叶公司,而他也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他为什么不怨恨她? 那个x,脑叶公司(lobotomy)的x,他说不定连自己最初什么时候诞生都无从而知,为什么反而要祝福她? 是因为他们是“家人”吗?因为他们同时出自那个人之手? ang摩挲着手中的信纸。 过去了许久,她铺开了一张崭新的信纸,提笔开始着手回信。 她当然知道,若是没有回信,她的那位兄长一定会焦虑到寝食难安。 —————————— 蓝色头发的少女,她不断往前奔跑着。 在某个瞬间,她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她看到了一个人,那对镶嵌着绿色瞳仁的黄色眼睛闪闪发光。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朝着少女的方向挥了挥手,不知是招呼,还是告别。 少女不断往前奔跑,渐行渐远,而他始终站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生出了想要去拉他一把的念头,带上他一起走吧。 可就在那个关头,他却大喊道: “跑吧,不要回头,ang!” part.147 游鱼 “为什么这一次如此突然?我们自从离开收容单元以来,这样的生活不是一直都很愉快吗?为什么这一次,你想那么做呢,阳?” 在烛龙正式降临之前,阴后退了一步,与他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兄弟保持距离。 而阳站在他的对立面,不知为何展现出人形状态的他眨了眨那对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眼睛,平静地回答道:“的确是这样。和阴一起离开收容单元的这么久,我们能够像其他种族的家人那样,平平凡凡地站在彼此身边,就连拥抱对方,都再也不会被分离。” “但你没有感觉到吗,阴,那个孩子……他在难过。” 闻言,阴欲言又止。他从阳的语气当中察觉到了比他外表上的变化更大的异样。 “那又如何?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被影响。”片刻过后,阴回答道。他表现得镇定自若,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仿佛一切都不留余地。 他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虽然缺少了比过去还未被收容在此处的“丰富”,但总比在暗无天日的狭小室内无所事事,等待着员工们进行着所谓的工作要鲜活不少。 他不喜欢违背他意愿的变动。所以,这样的“麻烦事”能不出现就最好别出现。 自诞生起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足以让一条开了灵智的鱼或者是一块具有神智的玉佩想清楚很多事情。 比如它们的诞生不一定非要为了某件事而存在。既然它们作为“生命”而降生,那么,它们应该有很多种可能性可以去尝试。 如果非要千篇一律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那还不如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意识与自我的死物。 毕竟作为一个有灵魂的“生物”,却不得不主动承受着既定的规则与所谓设定的操纵,这与他曾经路过某个地方时偶然看到过的那些匠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阴代表着混沌与终焉。既然他注定是世界黑暗面的代表,那么,再多一层“叛逆”也无妨。 于是,他与自己的本能抗争,冲破从诞生起就缠绕在他身上的枷锁。 既然世界注定要有生有死,有福有祸,“均衡”要存在,那么他与阳的存在就已经足矣,何必还要需要龙? “阴,我听到了他的絮语,感受到了孤独和渴望。他在呼唤我们,希冀着能够再度降临于此世间。” 一面说着,“玉石”逐渐染上了鲜红,一滴又一滴血泪顺着阳的脸颊,从鳞片间溢出,掉落在地面,融入黑暗之中。 “阳!”阴冲上前去,再也顾不得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坐视不管。”阳的语气急转直下,变得消沉衰弱。血依旧不断从他的眼眶中汩汩流出,几乎要将整对双眼变成血腥的红色,“他的那份孤独与渴望,那几乎要撕碎身形的痛楚,令我感到痛苦与难过……” 他的声音因为悲伤而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吐露出每一个字。 阴皱起了眉,咬了咬牙。 是了,还是如此。 归根结底,阳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这般反应,还是因为他的本能。 如果说阴的本能是毁灭与破坏,那么阳的本能就是抚慰与净化。 阴带来恐惧,而阳带去安宁。 阳的“心善”是来自于根源的。久而久之,他也便习惯了一切,即便在多数时候,他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做。 对于阳而言,他所做出的被人类称为“善举”的行为不过是他下意识所做的事情。这其中,自然还包括他在过去为员工们提供的精神支持。 但“本能”就是如此,它是支持着一切生物生存的基础。 对于阳而言,那便是他存在的方式,仅此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阴能做到铁石心肠,而阳不行。他总是无条件地向所有有所需求的事物伸出援手,完全地“大公无私”,“不求回报”。 阴探出指尖,抹去了阳脸上的血泪。就在刚刚触碰到彼此的那一刻,他的手指立马溶解,与阳的眼角开始融合。 “阴,他在呼唤我们,他在渴望着这个世界……!” 阳的眼睛正在逐渐失去光泽,越发黯淡下去,仿佛再这么下去,他就会破碎,化为尘埃散尽。 “吼——” 龙的咆哮响彻在大鱼的脑海。 这一次,他也听到了那折磨着自己兄弟的声音。 他们体内最原初的本能正在不断叫嚣着,迫使他们不得不去遵循。 “阴……阴……” 阳张开双臂,喃喃唤着阴的名字,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更贴近自己。 阴下意识地揽住了他,在那一瞬间,他看着阳被血泪浸染得斑驳的面孔,沉下了一口气,最终选择了妥协。 “阳,我答应你,”他抱紧了他,“我答应你。” 阴与阳,他们的身形如同坠入水中的墨一般开始溶解。在半空中,那些“水墨”又彼此交互融合,形成黑白交织的一片,又再度融为一体。 刺目的光芒笼罩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一块茧囊包裹住了他们。 “抱歉,阳……还是我太自私了吧。” “别难过了……” 阴拍了拍阳的后背,缓缓阖上了双眼。 “而至于你,倘若你越是如此,我便越不想让你如愿。” —————————— 当两条游鱼彼此相遇,它们难以自制地往对方的方向游去,遵循刻印在体内的本能,它们拼合、交融在一起,成为一体。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发出了浑厚的咆哮,云间影子蜿蜒,一头带着骇人血红的龙从空中疾驰而下。 其所经之处,原本枯萎的草木再度繁茂,而原本生机盎然的树丛却迅速枯萎;原本奄奄一息的鸟儿回光返照般恢复了活力,而原本还在奔跑的野狐却骤然倒地不起;原本咽了气的人睁开了双眼,又有了呼吸,而原本健健康康、安然无恙的人却直接当场暴毙而亡…… 龙带来福报,也带来灾厄。 part.148 雨 “公司内部所有被定义为‘员工’的异想体,下层研发部汇合!” 脑叶公司内部的全局广播响起了x的声音。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急切,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迫在眉睫。 广播声刚刚停下来还没有几秒钟,还不等pansy背后的收容单元大门彻底合上,她挂在左胸口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pansy!你也别闲着,另外挑把趁手的家伙下来一趟!” “收到,主管!”pansy下意识地应答。几秒钟后,她有些后知后觉,试探性地问道:“主管,公司里……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主管突然有这样的反应,那绝对是一件不好处理的事情。更何况,这次主管号召的是所有符合条件的,作为“员工”的异想体,那么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只不过……好端端的,公司里面怎么会平白无故发生什么重大变故?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公司内部必然有有所反应,所有“人”都能有所察觉。 真是奇怪。 “你下来就知道了!” x话音未落,他的声音便立马被一段杂声掩盖。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的怒吼,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些许其他相对细小的声音,听得pansy在原地呆滞了几秒,才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马上来下来,撑住啊!主管!!” —————————— 伴随着震慑心魄的怒吼,人的形状正在不断拉伸,变长。四肢在萎缩,鳞片迅速爬满了整张脸庞,人的五官在扭曲,口鼻不断往前生长,变成爬行类动物的吻…… 龙撕碎了人类的伪装,牠强劲有力的尾巴击打着地面,发出震天的咆哮声。 “天哪……” 涌动的光点闪烁着,笼罩在巨物的阴影之下。 这不是x头一次见异想体状态的烛龙。但在过去,龙是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来不及看清楚牠最清晰的模样。 而现如今,龙庞大的身躯正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得亏这里是部门的主休息室,否则他要是出现在其他哪个地方,都有可能因为一时之间无法容纳这样体型的异想体而崩溃。 这样的想法令x的身体隐隐作痛。 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明明前一秒还在跟着自己心平气和,下一秒就暴起要吃了自己。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到底是随了谁? 先别管那个问题!x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现在的烛龙能长久存在在公司的内部,作为能力为“逆转”的异想体,一旦与它接触,后果可想而知…… 作为这里现在的主管,面对这样的异想体,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 “吼——” 就连它们都在抗拒你的存在。 “……吾的存在为何要以它们为前提?” 你的存在,只是因为它们从最初就设定好的本能而诞生的。 “吾本应该作为‘平衡’二种极端而存在……” 你不是“均衡”,你只是两种极端的相互转换罢了…… “为何即便是它们也不愿意认可吾?” 认清楚现实吧,如果不是因为最初的设置,你甚至都不可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呜——” 龙吟长啸,泪血泣鸣。 —————————— 情绪永远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人类如此,异想体亦然。 情绪根据个体之间的不同具有很大的差异性。有的“人”无论耳边有多少利刃般的闲言碎语都能心如止水,而有的“人”只需要引燃导火索便能一触即发…… 烛龙像玉石一样的眼睛早已不如之前明亮,它们因为黯淡镀上了一层灰雾,变得晦暗。 暗红色的血滴如同一颗颗失去了光泽的血钻,包裹着沉重的哀伤与悲愤。 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混合着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 明明是在室内,此时此刻却落起了雨。 令人感到难过的雨,从窥不见尽头的黑暗当中接连下落,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面,又再度融入黑暗之中,炸开看不见的水花。 龙抬起头,发出震天的长啸。 “去做你现在心中所想的一切吧,打破那未曾存在过的‘均衡’,无论你想要的是‘毁灭’,还是‘拯救’。” 心中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龙——”一阵呼唤引起了牠的注意,牠听到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大喊着,“请听我说——!!” 牠看到了那个人类模样的身影。他站在雨中,雨水浸湿了他的毛发,贴着他的脸颊,满是水痕。即便是看上去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的视线也依然不受影响,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身上。 那对眼睛有着一种坚毅的光。若是将其挖下,或许也能作为珍宝收藏…… 烛龙的视线回馈了他。牠渴求那份目光再多因为他而停滞,让牠感觉到那份注视——仅仅只有牠的注视。 在雨中,渺小的人类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一般,无比郑重地对巨龙说道: “你存在于世最根本的证明,根本就不是所谓其他人的承认与期望,而是自我的意识!” “你触碰到的,你所留下痕迹的,它们都在告诉你,你是活生生的存在。正因为如此,你才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 “龙!如果你还想不通,那就看看我!” “我从最开始,也是从来没有被期待过的存在啊!!” “滴答”。 人与龙相顾无言,只余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雨还在下。 —————————— 【基础信息】 异想体编号:o-02-1■■ 异想体名称:烛龙 危险等级:aleph 伤害数据:x 工作结果对应pe-box产量: 优:x 良:x 差:x 【工作偏好】 本能\/洞察\/沟通\/压迫: i-x ii-x iii-x iv-x v-x 【敏感信息】 逆卡巴拉计数器极值:x 物理抗性:0.2(抗性极高) 精神抗性:0.0(免疫并吸收) 侵蚀抗性:0.0(免疫并吸收) 灵魂抗性:0.4(抗性极高) 【管理须知】 i.龙带来了雨,向世间昭告它的降临。 ii.雨不会停歇,永远……永远…… 【背景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还是一片混沌。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虚无。 某一天,一个人意外地来到了这个地方。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是否可以做些什么,让这一片的虚无,也能变成一个正常的世界?” 于是,他做出了两块成对的玉佩,分别将它们放置在了距离彼此最遥远同时也是相对最近的地方。世界就此出现了“两极”。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时间的滋养,两块玉佩竟然化成了两条游鱼。它们不自觉地被彼此吸引,跟随着彼此的气息,努力地找寻彼此的存在。 当它们与彼此相遇时,它们重新化作了一块完整的玉。黑玉所朝的那一部分化作了大地,而白玉所朝的那一部分化作了天空。于是,这个世界有了天地。 但这还并不是终点。 伴随着一声咆哮,一条巨龙从天地之间匆匆飞过。它所及之处,原本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空无一物的世界,开始变得生机盎然起来——干枯的泉眼开始喷涌;风和云雾开始流动;草木不断繁盛,为新生的生灵提供栖身之所……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就同人们现在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一般。 到这里,就是世界诞生的全过程了。 part.149 烛龙:镇压 电梯正式进入研发部还需要一段时间。 一阵又一阵的灯光略过pansy的脸,此时此刻的她,正苍白着脸色,随着电梯不断下行。 在时隐时现的灯光下,她的腹侧有一处空洞正在发着蓝色的光。 那是魔弹射手的子弹留下的痕迹。准确地说,那是e.g.o.武器:魔弹造成的伤口。 虽然只是提取自异想体而研发出来的武器,和它们的原型相比自然相去甚远,但是威力也依旧可观。 她当然不是想不开。 她是个老员工,她自然清楚一些异想体的特质。这只是“准备工作”的其中之一——如果她不想“早早退场”,那她便不得不做一番这样特殊的准备。 烛龙是两个极端的“结合”,牠的存在和能力,都以一种扭曲的方法变相地保持了平衡。 牠能让活人死,也就能让死人活。 所以,提前给自己来上一下,反而还能在战场上撑得久一些。 电梯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仿佛整个电梯被一举掀翻。pansy猝不及防地向一旁倒去,好在她及时扶住了墙往另外一边靠去,才防止自己的伤不会被压到。 她顿时感到焦虑——很显然,研发部已经“开战”了。 而对于烛龙…….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只清楚要尽可能地避免这个异想体。 但是现如今这般的情况和过去完全不同,这一次,她将要亲自参与镇压烛龙的行动。 面对一个虽然熟悉,但是战斗起来却完全陌生的异想体,并非每个员工都能做到完全的镇定自若。即便是在这里工作得再久,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如往常地应对一个对其出逃后行动机制陌生的异想体。 只要紧握武器,双手就不会颤抖。 她沉住气,看向前方,听着耳边电梯门打开而发出的响动,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但愿这次能死得轻松些。 —————————— “吼——” 看不见的雨云依旧在整个研发部的上空盘旋。 雨依然在下。 天启鸟巨大的爪子抵住了烛龙的獠牙,死死地将牠拦在半空。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在烛龙暴起向x的方向冲击时,他的身影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主管的前方,以人形之姿,金色的眼瞳紧缩,抬起了爪子,以看起来相当具有差距的状态拦下了烛龙。 “天启……”x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从龙即将冲锋,还是天启的突然降临,一切都发生得太过于突然。 “……做得好。”愣怔片刻之后,他送上一如往常的夸赞。 “主管……”天启鸟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响起。他微微偏过头,额前的眼睛中倒映出了x的影子。 “别害怕。” 天启鸟的身形也在开始发生扭曲。他的体型不断膨胀,变大,额外的肢体开始从人类的形体上破土而出,像是破茧一样,那样的场面令人触目惊心,能感受到仿佛自己的血肉也在拉扯一般的隐隐作痛。 一直到天启鸟完全回归异想体的原本模样。他张开腹部的“喙”,冲上去与烛龙缠斗在一起。 咆哮贯穿了整个部门。 x感受到左腿传来一阵剧痛,渗出的血浸透了那一块裤腿。 损伤无法避免。 或许是因为雨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x越发感受到了一种如坠冰窟的冰冷感。 很冷。比对冰雪女皇进行工作时还要冷……冷到足以让刚刚出现的温热泪滴在一瞬间被冰封。 他没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不过,他也做好了无法用三言两语劝服烛龙的准备。 他有最好的预期,自然也会准备应对最坏结果的预案。 不被期待的存在吗…… 但事实的确如此。尽管他们的最初有着相似之处能够成为他们彼此“惺惺相惜”的“借口”,但现实确是,他们如今的境遇大相径庭。 烛龙看得出来。x有着其他异想体的尊敬,相比“孑然一身”的牠而言,他比自己更加“幸福。 有“幸福”的“人”真的可以理解“不幸福”的“人”吗? 龙的悲哀与愤怒再度升腾。牠张开血盆大口,那样的架势完全就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主管!” pansy对于眼前的乱象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 烛龙绞紧了天启鸟的身躯,撕咬着他的躯体,而天启鸟的爪子撕扯着龙的身躯,他们的缠斗在整个研发部留下了狼藉——除了被损毁的设施,还有带着血的羽毛、鳞片和肉块…… 耳边是猛兽震耳欲聋的怒吼,以及整个部门正在被摧毁的撞击声。 她的目光匆匆掠过正纠缠在一起的烛龙与天启鸟,看到了在战场后方单薄的白色身影。 “?!” 雨水落在她的头上,顺着发丝,她感受到了一阵被细针刺入的异样感。那种感觉就像是植物的根系一般,在掉落的一瞬间立马“扎根”扩散。 虽然那对她来说根本称不上痛苦,但却让她觉得不安。 黑色的侵蚀感。 那雨能给人类带来黑色的侵蚀伤害! 但是主管他还在雨里面啊! 她忘了身上的e.g.o.护甲是否有着较高的侵蚀抗性,但就这么地,pansy冲进了大雨之中。 “主管,主管!”pansy拉住了x的手臂,忍耐着细密雨水带来的刺痛,“快跟我走,主管!” x看着pansy担忧且焦急的神情,一边点头一边老老实实地被她拉着往走廊的方向跑去。 虽然疼,但他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自己并不像是个腿快断了的瘸子。 “这个时候真该庆幸安保部的再生反应堆还在运作……” pansy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条血痕顺着走廊,一直延伸到主管的脚下。 “没事,”x苍白着脸,毫无说服力地摆了摆手,“只是一条腿而已,损失和过去比算小的了。” “可是……” “主管,有一条令人遗憾的发现汇报。”x的脑中传来了沉默乐团的声音,“一罪与百善、大鸟,以及我所造成的伤害,对那条龙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精神……还有侵蚀属性免疫吗?” “恐怕是的。而且……似乎不单单只是‘免疫’。”沉默乐团沉默一瞬,“牠远比我们预想当中的更加强大。” x心里“咯噔”了一下。 “免疫并吸收某种属性伤害类型”……一般具有这类词条的可都是麻烦类角色。 “烛龙也在吸收天启所造成的侵蚀伤害。”大鸟的声音从x的通讯设备当中传来,“但目前的情况依旧在可控范围之内,‘一无所有’和审判都已经加入战场,我们的胜算很大,主管。” 通讯的那一头传来了更加嘈杂和尖锐的声音。 “白夜已经入场。” “需要申请支援吗,主管?” “现在申请支援,他们能及时赶回公司吗?” “所有精神和侵蚀类型的异想体暂时退场!”x下达了指令。 “收到。” “pansy,你带了什么下来?”x面向pansy,问道。 “正义裁决者。”她回答。 x上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pansy,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可是你……” “我之前不知道哪次有说过来着……”x若有所思地说着,“应该是那一次吧,总之,越快结束战斗,我才能少受点苦……” “这里交给我,孩子。”温和的声音从pansy的背后响起。 虽然那声音并不具有任何威胁性的意味,但还是令神经紧绷的pansy吓了一跳。 对上了来“人”深不见底的空洞眼眶,pansy点了点头,提起了大剑。 “麻烦你了,百善先生。” —————————— 黑色的棘刺从地面满身而出,贯穿了身躯。 “呜——” 烛龙发出剧烈的悲鸣,在棘刺之中挣扎着往上方跃起。 在锁链的碰撞声之间,天平倾斜,蓝光乍现,如长矛般向着龙的方向冲去。 烛龙挣脱开那些棘刺的封锁,拖着血淋淋的残躯避开了来自天平的攻击。牠昂起了头,口中吐出暗红的光束,朝着在场的所有活物射去。 带着大剑的青色身影往旁边纵身一跃。 “能搭把手吗?”pansy看向了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无所有”。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一无所有”懂得pansy的意思,他原本化作巨斧的左手变化回人形手掌,朝着她点了点头。 pansy疾跑上前,踏上一无所有的手掌,被异想体强大的力量掷向空中。她用尽全力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朝着烛龙的头部奋力挥下—— “吼呜——” 烛龙爆发出凄厉的嚎叫。pansy被狠狠甩了出去,大剑却依然留在龙的头中。 “糟糕!” 烛龙突然改变了姿势,牠停止了扭曲的挣扎,朝着一个方向横冲直撞。 “牠这是要——” part.150 抹除 “主……管……” pansy瞪大着的猩红眸子涣散成一摊死水,毫无生机。 她仰天倒在地上,身体断成了两截。从胸部那里开始,到她的腰部,那些部位缺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摊血淋淋的池沼,残余裸露的脏器,还有不规则的疮口。 在她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她依然感觉得到生命的迅速流逝,就像那些血一样。 她的眼睛依旧望着那还在下雨的,深不见底的“天空”。 雨水掉落进她的眼中,侵蚀着她的眼球,黑色的“枝条”在她的眸中“扎根”,她却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死去了,一如过往。只是这一次,她依然凝视着阴翳的“天空”。 烛龙像是一只盘旋于空中的庞大幽灵,牠的身躯穿透了牠目之所及的每一个生命。 随着身躯被无法阻挡的冲撞贯穿,那些倒下的无论是人还是异想体,都无一例外地……失去了生机。 庞大的天启鸟,他的翅膀和脖颈都被折断,就连腹部的喙都成为了一团烂糊的血肉。那些硕大的金色眼睛黯淡了下去,再也发不出一丝光亮。 他的尸体开始逐渐散去,如烟尘般开始瓦解,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他未曾存在过在这个世界上。 审判鸟破损的天平、散落的羽毛、大鸟脱落的眼球、“一无所有”破碎的斧刃…… 所有在前几分钟都还活着的“人”,现在全部成为了尸体。 那些杀不死的存在,彻底地“死去”了…… 他们的身形,甚至还在消散…… x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着他的“员工”们倒在废墟之中,他看着他们正在逐渐消失散去。 “……” 他干涩的喉咙中吐不出一个字。 烛龙腾跃而起,牠朝着异想体们横冲直撞,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在了每一个出现在牠行动路径的“人”上。 这一次,很显然,牠使出的是牠藏匿最深层次的力量。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逆转”。 ——“逆转”你的存在。 烛龙方才所逆转的再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状态置换”。这一次,牠带来的是各种意义上的“死亡”——也只有“死亡”——牠将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抹去。 届时,没有人可以再找到他们存在过的一丝痕迹,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这种“逆转”是“不可逆”的……吧? 他苍白着脸面对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变得混沌。 “小鬼……” 一个白色的身影抵着银白色的蛇杖,晃晃悠悠地从废墟之中站起来。 白夜头顶上的光环虽然还悬浮在他的头顶,却早就是一副支离破碎的模样。就好像此时此刻的狼狈与他毫不相干,他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白夜带着满身是血的身体和嘴脸,朝着x扯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跑吧。”他只是做出了虚浮的口型。 白夜的身形从头开始瓦解,很快在原地消失不见。 x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连他……就连他们都……!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妈妈,您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异想体们,就连异想体们都……就连那些强大的异想体,他们也……! 龙……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失言而触怒龙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x此时完全顾不得自己已经血肉模糊到缺失的左腿,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的万千思绪冲蚀着他的神经。 许许多多的嘈杂话语在他的脑内中穿行,眼前的一切都在发生扭曲。 “我该怎么做?” x的皮肤开始肉眼可见地变淡,其下方的血肉正在逐渐变得清晰,尤其骇人。 “孩子。”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x的肩膀上。 “如果依然想要留有余地,”一罪与百善的声音温和的同时却又带着镇静,“那么,现在最为重要的事,便是保全你自己的存在。” “作为这家公司现在的主管,我相信你比我们更加清楚自己的特殊性。” “继续‘活下去’,这里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不、我做不到!”x拉住了一罪与百善的袖子,带着惶恐的泪眼看着他,“异想体……异想体都能被龙杀死,那一直以来依靠着你们的我又算什么?” “白夜就算没有使徒也依旧强大,可我没了你们……” “主管,请听我说。”一罪与百善微微阖起双目,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有一点值得纠正的是,”他继续道,“并非是你始终依靠我们。” “自始自终,从你存在于此世开始,我们也在依靠你。” “是你给予我们‘机会’。” “是因为你,此处依然生机。” “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们亦找寻到了,作为异想体,存在于此世的其他意义。” “百善先生……” x透明的皮肤在逐渐地回归原貌,血肉重新被掩盖下去。 要活下去……要为了还在公司里的其他异想体……因为他们也需要我,是这样吗? “冷静下来,孩子。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吼——” 一身突如其来的咆哮从后方响起。 “小心!!” “——!!” x被击飞到了数米开外的一旁。 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烛龙贯穿了一罪与百善的身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洞窟”。 “……” 一罪与百善空洞的眼眶扩大了几分。 如此剧烈的痛楚,这就是被“抹除”的感受吗……? 他看到了那个孩子的神情。 逐渐变成蓝色的,充斥着悲伤与绝望的眼睛。 还有逐渐透明的皮肤,蓝色晶荧的液体,越发明显的内部脏器…… 果然……一罪与百善沉默地叹息。 抱歉……这一次是我的疏忽大意…… 也许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也无法再进行任何的干预。但他依然想要制止那个孩子—— 如果他深陷其中,他将永远成为“罪”的“容器”。 当然,那是最坏的结果。 “……孩子……” 在x的极尽破碎的眼瞳之中,一罪与百善开始化作点点尘埃,随着气流的涌动,四散而去。 part.151 异动 “嘀嗒!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伙计,打起精神来!” 小小的钟表小人脑袋在一片虚无当中凭空冒了出来。 他看到了眼前的一番惨状,吓得脸上的指针都错了位,难以置信地惊呼道:“什么?嘀嗒……天哪,这里看起来可不是一个美妙梦境!” “劳驾让一让,其他地方来的小东西。” 齿轮转动的声响骤然出现,一只戴着棕金色手套的手从后面推了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钟表小人。 他的嗓音是机械冰冷的,沉声道:“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如果不想因为被牵连而受到伤害的话,那就尽快离开这儿吧。” —————————— 地表之上,图书馆—— “这是什么,是地震吗?” “这不对吧,图书馆怎么好好的突然会震啊?” “话说在an……馆长的掌持下,这里应该不会受到地质灾害影响的吧……?” 在震动之中,司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也许是因为在图书馆被赋予了那样“永远不会被杀死”的身体,他们难得能在这种场面之下还能维持最普通状态的平常心。 “大家——”hod扶住了自己身边的墙,尽可能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请大家保持冷静,震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 “好的,hod小姐!”几位司书积极地回应道。 “hod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呢……一下子本来还有些害怕的感觉,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 “ang……你还好吧?”rnd看着坐在桌案之前临危不惧的ang,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问候。 “……” ang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头,合上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本。 那本书,好像每一次馆长大人拿起它时,从来都只看最后面的那几页……话说回来,它是不是变得比之前更厚了? rnd即便是心中有所疑问,但他可不会明着去问ang。 “这次的震动并无特殊之处,只是相比过去的微小震幅相对明显,并不会对图书馆造成损失,毋须有所忧虑。”ang淡定地开口。 “你去和其他助理司书一同去安抚受惊的司书们。” “而我会处理这次震幅增大的缘由。” “收到,馆长大人。” rnd收到指令也不再多做停留,识相地离开了ang的面前。 在确定rnd彻底离开之后,ang再度从背面翻开了那本被合上的书。 她眉头紧缩,看着上面的文字在一点点发生改变。 “龙抹去了他们的存在,让他们全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苍白的、三言两语的歉意真的有用吗?一点用都没有。” “今天在这里,只能出现一个结果——要么我也跟着消失,要么我能将龙彻底压制,把牠拆成原型……” “但是……无论如何,怎么看来,都是前者吧……” “在被抹除之后,还会有一个世界存在吗?虽然蝴蝶先生说过,死亡之后的世界或许是一片空无……不过pansy对此似乎有着其他见解,有些复杂,我想不起来了。” “……不想那么多了,我的触角已经长出来了,身体变得像瓶子一样,这一次的我又会变成什么东西呢?” “我■■■……■■■悲伤,■有■■,■痛■……好■■……■■■……” “对■■,■■■一切,■■■……” “■■■■■■■,■■■■■■■■……?” “■■■,■■■■■■■■■■■■,■■,■■■■。■■■■■■■■■■■,■■■■■■■■■……” “■■……■■■……” 字迹停在这里,不再变动。 而后面的那些字块全部变成了某种不知名的语言,这超出了ang的认知范围。 在过去她可以毫不吹嘘地自诩自己为“最为优秀的ai”,但如今,她却突然面对到这样的一种她根本无法理解的语言。 完全无从破解。这一点更让ang担忧x现在的状态。 他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ang坐在椅子上,她大致理清楚了地底之下的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仍然不了解的是,x的身上究竟在发生什么改变。 “扭曲”?以x的真身,他怎么可能发生和人类那样的“扭曲”? ang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答案。 倘若是“共鸣”,那么大多数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但随即,新的疑问马上出现——x,他在跟什么共鸣? ang的处理器中的内部信息杂乱如麻,她在此时此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些什么。 她的没由来地有一个迫切的想法——她必须去帮助x。她不知道在原来脑叶公司的一切发生变故是否会对她的图书馆造成影响,但她迫切地想要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x……lobotomy……” ang的口中喃喃着。 “ang?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一声。” rnd再一次叩响了馆长办公室的门,在门口那里露出了半个脑袋。 “说。” “呃……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裂隙’的事情?刚才在去送书的时候,在走廊边上看到了一个比之前还要大的一条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有一点时间没有出现过了,这次突然来了一个大的。” “裂隙”…… ang当然还记得。 “裂隙”的那一头连接着的,是早已在外界宣告“死亡”的脑叶公司。 “裂隙”…… ang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查看的。告诉其他所有司书,在我处理完之前,不要靠近那附近。” “好的,没问题。”rnd点了点头,扛着自己手中放不下的书离开了门口。 —————————— “啊啊……咕噜咕噜……” “呜——” 雨势变大了。 那究竟是雨,还是谁人的泪水呢? 颀长的触角,那些额外生长出来的肢体,变得如同玻璃瓶一样的躯壳,里面盛放着内脏与蓝色晶莹的液体。 像是泪水之瓶,那个“身体”里面装满了“泪水”的异想体,x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瓶子”,绝望与悲伤充斥着他的内心。 管道内的能源开始自上而下地改变颜色,莹蓝色的光芒顿时笼罩在整个公司设施的内部。 “主管……主管……是您吗?” 收容单元内的异想体们躁动着。 绝望骑士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悲伤,黝黑的泪水从她已然睁开的眼中流下,染黑了她苍白的面孔与星辰般的裙摆。 “主管……您的痛苦与绝望,我们感同身受……” 老妇人空洞的双眼默默注视着收容单元的某个角落,口中喃喃自语。 “主管那个孩子,正哭着呀……” …… 研发部的大雨还在下着。 “为什么……为什么……” “把他们还给我……!” 那些蓝色的触须耸动着,透明的身躯朝着烛龙的方向冲去。 x已经完全扭曲的身躯凝聚出一团充满了不明材质的液体,在他最靠近烛龙的那一瞬间猛然炸开,青蓝色的“水液”飞溅开来。 “呜——” 青蓝色的“水”洒落在牠的身上,腐蚀着牠的表皮,露出了森森的骨骸。 烛龙爆发出一声悲鸣,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跃起。 我也会消失吗……? x最后的理智这么想着。 也许吧。 胸口前的液囊膨胀、鼓起。x悬浮于半空之中,就如同一个装满了那些致命之水的玻璃瓶,他像是要将自己撞碎,要与牠同归于尽一般,朝着烛龙的方向迅速地浮去。 part.152 回溯 一个瓶子正在坠落。 不停地……不停地下坠着…… “啪——” 凄厉的破碎声响割裂了周围寂静的一切。 在黑暗当中,唯一发着光的,是那一摊散发着莹蓝光亮的水液…… 还有那些红红粉粉、软烂黏糊、乱作一团的脏器。 “呜……” —————————— 雨停了。 不,等一下。 水滴在空中凝固,仿佛被定格在了某一个瞬间那般。 所有雨滴都是如此,它们被固定在了这个时刻。 当然,被定格的可不单单只有那些看起来依旧在落下的雨。 “好歹算是赶上了。” 机械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着蒸汽朋克机械风格的棕金色人影步入雨中,他拨开了停滞的雨滴,一步一步,带着零件晃动的声响,来到了即将与彼此冲撞的一个“人”和一条龙的面前。 “主管,”机械的人的嗓子眼里发出了机械的声音,他伸出手臂,在被停滞的x面前晃了晃,“您在这种关头下,宁愿侵蚀自我,也未曾想起过我么?” “我瞧瞧……再这么发展下去,彻底共鸣的话,会变不回来了吧……?” 他看着x那对现在变得和水珠一样的双眼,轻轻地戳弄着透明的皮肤。仿佛只要像戳破一个气球那样,只要往他身上突然来那么一下,他下一秒就会爆炸。 “现在能救您和整家公司的,只有我。” 那个机械的人走远了几步,站直了身子,颇为自信地这么说道。 他摘下了头顶的礼帽,在空中抛出一条暗金的弧线,滚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稳稳当当地戴回了头顶。 他的眸中迸发出一点光,胸口前向外裸露的四盏灯骤然亮起,数字显现—— “是时候来场旅行了,主管!”(\"it''s time to have a trip,manager!\")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样。 眼前的一切扭曲成一团,然后像是一锅被搅拌的汤,逐渐形成了一个混乱的漩涡。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 “咔哒”“咔哒” 四散的碎片开始重新拼合在一起,一点一点地回归原貌。 裸露的脏器塞入了原本的身躯,水重新回到瓶子里。 那些碎片不断地上升,上升,重新聚合,回到原处,回到原本的高台之上。 …… —————————— 他这样的东西,死后也会上天堂或者下地狱吗? 这是x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脑海中最先蹦出来的想法。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打翻的调色板,五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那一次梦境当中的“兔子洞”与眼前的这些景象相比,一下子也不是那么丰富多彩了。 x低下头,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还有不知何时恢复如初的身体。 他变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情绪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给抚平了。 明明自己上一秒还在因为绝望而陷入“忧郁”的汪洋之中,而现在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看来现在的自己脱离了战场,也脱离了那副古怪的模样。 “主管。” x的肩头突然被搭上了一只带着手套的手。他打了个激灵,脖子僵硬了一瞬。 “……是谁?” x没有回头。 “您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那个声音明明是机械的感觉,语调上面没有很大的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他的话语其中有几分沮丧的意味,“与其这么发问,不如回头看看我,如何?” “……”x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比较好。 毕竟在某些情况下,回头是会发疯的,甚至会死掉。他虽然不一定死,但绝对会难受。 “抱歉,就当作是一种职业习惯吧。面壁女虽然不至于让我发疯,但也会让我吓一跳……” “……也是。”那个声音听起来恍然大悟,“放心,主管,我可不会像那个疯癫的女人那样。” 亮着光的眼睛眨了眨。随着几声零件晃动的声响,看起来很有古典蒸汽朋克色彩的男人从x的身后绕到他的面前。 “您好,主管。” 他的身体前倾,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戴着棕金色皮革手套的手朝着x挥了挥。 “您……对我现如今的模样,有何评价?” “你……” x的嘴唇动了动。 眼前的这个“人”怪熟悉的,他的嘴边有个名字,一个即将呼之欲出的名字,但他就是话到了嘴边还偏偏忘了。 “我知道在过去,我作为一个不会说话的‘工具型’,在那样的条件下只有在角落里‘蒙尘’的份。” “是啊,我只是一台机器,不会言语,也无法活动,就连想在公司引发什么波澜都需要他人的‘操作失误’才能引起一丝注意。和它们相比,我自然毫无存在感。” “但现在,我可是亲自‘逃’了出来。” “是我救了你,主管,是我把你从那条长龙的大嘴下面捞了出来。” “不仅如此,我还能救所有‘人’。” “我和那些只会报时的钟不一样。毕竟,我“钟如其名”——“回溯”,言简意赅地道明了我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用途。” “……如今正处人生低谷,感觉未来黯淡无光?没关系,完全没关系,即便那些糟心的事早已发生,但那又如何?” “我正是为此而诞生的。” 他的眼睛就像是闪烁的耀眼星星。 在这一片混乱的空间之中,他就仿佛是游弋于混沌领土之上的,最中央的“主角”。 part.153 时之狭间 掌声在这个混乱却寂寥的空间中响起。 “我知道你是什么……我只是一时说不上你的名字。”x放下自己的双手,双肩放松,“所以,你是‘回溯之钟’。” “您能想起来自然是最好的,我很高兴。” 回溯之钟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在行了一礼之后又将帽子戴了回去。 明明是工具\/机器类别的异想体,回溯之钟在x的眼中,竟然意外地“通人性”。 他没有歌唱机“癫”,也没有小帮手那样“单纯”。作为“机器”,回溯之钟的个性在某些程度上远比其他二位更像人类,因此也更衬得他的正常。 他像人类一样懂得一些礼仪的表现方式,看起来很擅长和人类打交道。 如果他混在人堆里,想必也是毫无违和感,可以游刃有余地和人类打交道。 只不过…… x想起了一位不在此处的“人”。 即便外表与人相差无几,也依然无法改变真实的本质。那是一个困扰着她至今的问题。 为了做出改变,即便有了自由,她也依然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着。 “您很好奇,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答案?”回溯之钟一眼就看出来了x的心思,同时,也将他有些飘远的神识拉了回来。 他眨了眨眼睛。在那对看起来有些透明的瞳孔之下,似乎还能隐约窥见齿轮正在转动的模糊轮廓。 “尽管询问,主管。在这里,我们无需忧心任何与‘时间’有关的问题。” “当然,您也无需记挂他们。只要我还存在,那么事态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向您保证,主管,我会让一切回归正轨,让我们如此平静安宁的生活继续下去。” “……”x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在片刻之后终于出了声,“你会读心?” “‘读心’?当然不。”回溯之钟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嘴角上扬,笑着说道,“我只是擅长‘解析’,结合现有的条件得出结论,仅此而已。” “有的时候,机器比人类更懂得‘审时度势’。” “……的确如此。” x摸了摸下巴,眼神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 “这是哪?” “这里是时间的狭间,主管。”回溯之钟抬起头,看着没有天空却又深不见底的一片混沌。 “就像是万千条线缠绕在一起,但这无法做到完全的严丝合缝,造就了这些许缝隙,这样的地方被称作‘狭间’,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定形的空间,只有一片混沌。” “我们这样的存在,在这里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反应。至于其他种类的生物,恐怕我并不能确定。”回溯之钟适时地补充上了这样的一句话。 “至于我们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他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就当作是我的一项‘特长’吧,主管。” “我明白了。”x点了点头,“那么……你呢?” x的视线停留在那张看起来像是金属面具的脸上。 “你和他们一样吗?”他问,“如果是的话,你想要什么?” 回溯之钟一顿,他的处理器运转一番,从自己的记忆储存中搜寻着有关的信息,准备好了自己将要输出的言语。 “如果您指的是红舞鞋与歌唱机那两个异想体的话,我想,我们之间并非完全相同。”回溯之钟摇了摇头,回答。 他继续解释道:“我没有那般强烈的杀戮欲望。作为‘死物’,我相对纯粹,也因此,我被归为‘工具’。” “我们只是‘被动’的‘工具’,我们从未主动赐下所谓的‘赐福’。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无论是公司内还是公司外的光阴,若你纵观一切,见过足够多的情形,你便会明白为何我会选择成为一个‘工具’。” “但此次……我的确有自己的目的。” “如今的一切早已并非所谓‘剧本’,没有设置,也没有回旋余地,所做出的种种选择,所引发的祸事与损失都无法被一个所谓的组件轻飘飘地逆转改写。” “我知道您过去甚少启用‘工具’的原因。但至少,在仅存我是您仅存的‘余地’,在这般最危难的关头,我必须出面。” “因为正如那位先生所言,只有您继续活下去,这里才能继续存在。救您,也是在救我们自己。” “我相信事到如今,大部分异想体都明白,主管,您的存在于我们而言,意义非凡。” 回溯之钟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那些在你体内奔涌的能源使你越发强大,有朝一日,您必然要推翻桎梏,向外界宣告您的降临。” “而那时,作为‘异想体’的我们应该何去何从,想必您的心中已经有所定夺。” “……我还是想问那个问题,”x的语气当中多了几分怀疑,“你会读心吗?” “当然不会。”回溯之钟果断地说。 “只是……我看到的足够多而已。” 空气沉默了一瞬。 “果然,从最开始我就说过了,只有你们能理解我。” x笑着说。 过去与有情感的生物相处的经验告诉回溯之钟,主管现在的笑容带着十分纯粹的情感。 “回去吧,主管。” 发条转动的声音响起。 “重返过去,改写未来。” part.154 倒带 “准备好了吗?” x感受到气流在周身涌动起来,拂起了外套长长地下摆。 回溯之钟向他伸出一只手,发着光的眼睛注视着他。 x向前迈步,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第一次‘旅行’或许会有些不太适应,”回溯之钟提醒道,“不过那属于正常现象,应该……习惯了就好。” “好的,那我们就……” “吼——” 一声怒吼打断了回溯之钟还未说完的话。 明明是一片混沌虚无的空间却在发生震动,熟悉的咆哮声从不知何处的混沌之中传来。 就像是一座混浊的大湖,隐约之间,能够窥见在那片深不见底之中,盘踞着黑与白的“鬼影”。 “那东西是怎么过来的?!我明明只带了您一个人来这儿!”他难以置信地说道。 作为“机械”的回溯之钟,饶是刚才的他语气再怎么沉稳冷静而理智,此时此刻也像是个普通人慌了神一样有了波澜。 “你、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啊!”x更是不知所措。 “而且,牠居然也能进来?我以为只有你的带领下才可以……” “我之前说过的限制,总而言之也只对人类诸如此类的生物有着极大的作用。”回溯之钟扶额,“但那条龙,牠毕竟也是我们的‘同类’。以牠的能力,顺路溜进来想必也不在话下。” “算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允许我们追究那么多。” “机械”只是解释了回答,在回答的间隙,他就已经“计算”好了下一步应该做出的行动。 回溯之钟一把拉过x的手,齿轮和发条转动的声响在突然之间变得尤其大声。 “没有时间犹豫了。走吧,主管!” 一边说着,他就已经拖着x行动了起来。 “啊……?!” x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连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都还一头雾水。 现在的他就好像是被拉着,然后一头扎进了一汪深潭之中,又或者是再度掉进了无尽的深坑那样。 他的视线便被一道骤然乍现的强光所掩盖,眼前尽是一片白茫,再也无法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分毫。 回溯之钟说得对。 对于所谓“穿越”这件事,他真的不适应……! “我知道这么做有些难受,主管,毕竟您是第一次亲自体验‘穿越’这样的事。” 虽然视觉还没有恢复,但好在x还能清晰地听见耳边响起的回溯之钟的声音。 “该死的,希望这次,那条龙别再跟上来。” “所以,我们是已经‘上路’了吗?”x问。 “当然。”回溯之钟回答,“还有,如果您缓过来了,那么您可以睁开眼睛了,主管。” x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炫目的强光早已过去,而展现在他面前的,则是另外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在以一种诡异却又神奇的方式活动着,带来了一阵又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 但自己只是一个看客,一个暂时的看客。 一场倒放的电影片段展现在x的眼前,那对嵌着一颗绿色的眼中如镜子一样倒映着所有片段。 “好……好晕……”x扶住自己的额头,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一切,以此来规避强烈的晕眩感。 “反应还是很激烈吗?”回溯之钟微微附身,轻轻拍了拍x的后背。 “或许,还是像人类那样有一个‘交通工具’会更加方便和安全。” “‘交通工具’?”x忍不住问道,“‘时间机器’?” 他在书里读到过这种东西。 人类发明了很多称得上是“有趣”的东西,而“时间”对于现如今的都市而言也成为了“产业”之一——时间,也成为了一种牟取利益的工具。 “对。”回溯之钟肯定道,“人类如果想要像我们这样安全地通过这里,最好是找一个‘容器’以作为自己的‘保护壳’。” “当然,如果没有那层‘保护壳’,我可不敢保证,他们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x沉默地点着头,以此来表示自己已然理解了回溯之钟的话语。 他再次定神,在确认了自己的反应不如刚才猛烈,有了逐渐适应的迹象之后,他看向了自己周身正在倒带的“荧幕”。 在x的眸中,倒映着融为一体的两个人形。 他们开始不断分离,像是墨水的、或者说应该是像是血肉一样的物质,如同藕断丝连的景象,依然连接着他们彼此。 他们不断分离,逐渐分离,他们就像是正在被生拉硬拽,皮肉之间正在撕扯开来,一直一直,一直到他们彻底分开为止。 时候要到了。 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他们分开,他们后退,他们离彼此越来越远。 “这个节点。” 随着回溯之钟的声音落定,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按了暂停键那般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该到您登台演出了,主管。” “我……喂——!!” 猝不及防地,x感觉自己好像有人从背后踹了自己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于是,“啪叽”的一声,一个人影就这样突然掉落在了即将靠近的阴与阳之间。 “……” 场面一度寂静。 “主管?”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走近几步来到了x的身边,“您没事吧,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阳捧着x的脸,左边看看又右边看看:“还好还好,没有受什么伤。” “抱歉,那个……能给我搭把手吗?” 说刚刚那下摔下来不疼是假的,至少现在,x确实疼得没法自己起来。 明明也不是像那一次被黄泉列车从车上踢下去那样,但他却有着如同那从高处坠落的体验。 阳闻言,很快地蹲下身,让x的一条手臂搭在肩头上,将他扶了起来。 “谢谢你,阳。” x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向自己身边的“人”道了声谢。 “举手之劳而已,主管。” “所以,你现在突然在这里干什么。” 在这段期间始终不发一言的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口道。 “我当然是来……” x声音无比坚定。 “拆散你们两个的!!” part.155 二次降临 “……看来,是被你发现了啊。”阴沉下一口气,语气淡然,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有这样的发展。 “主管不会希望‘龙’降临在公司的,阳。” “……”阳沉默不语。 但好像是因为某句话刺激到了封存在阳体内的某个存在,阳突然眉头紧缩,捂紧了胸口。 “该死!” 阴一步踏上前去,却突然被一根铜黄的金属手杖拦了下来。 “别上去添乱。” 回溯之钟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处悄然出现,以手中的手杖将阴抵在了一旁。 “那个家伙!”阴咬牙切齿地低吼着,“牠撼动不了我的意识,便将控制的重心放在了阳的身上!” 就算阴怎么气在头上,他仍清晰地认识到场上的局势。一旦自己与阳有了接触,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自然是可想而知。 而那“下一步”,是主管所不期望发生的。 “盘踞在你们血脉本能中的那个东西,牠利用着你的兄弟,利用他的痛苦,来引导出他最想得到的结果。”回溯之钟的视线也向阳的方向看去。 “主管……” x让阳倚靠在自己的身旁,让他拽着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阳的表情充满了痛苦。x从自己的视角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颊边上的鳞片夹杂着一点点晶莹的汗珠,从缝隙之间滑落在地。 原来让他们“分离”的副作用,也有这么大…… x担忧着阳的状况,却对他现在的苦痛束手无措。 阴与阳的情况不同于那对冤家。即便是让阴与阳相处在同一个屋檐底下,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拼合”,那个埋在他们古老血脉之中的那个声音,也会不择手段地诱导他们重新合并。 阴足够铁石心肠。如果不是必要的指令和完全出于他自我的意志,那些对于他而言置身事外之事,他当然不屑一顾于插手。 他可以不理会那叫嚣着要奔逃出来的耳语。 可是,阳呢? 阴与阳,他们完全就是互补的存在。若阴称得上是无情,那阳,他总是会心慈手软。 他太容易被利用了。 阴就算再如何偷偷地“恨铁不成钢”,他也总是对阳无可奈何——既然他的兄弟如此,那么就放手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能保护他。 但这些保护,却奈何不了埋藏在他们血脉之中的那个存在。 他们之所以能相互吸引彼此,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血浓于水的联系,更是因为“牠”的存在。 烛龙埋藏在他们的血脉之中。x想道。 想要永绝后患?把龙从他们的身体里抽出来?还是再次像让天启降临在公司那样,让烛龙也独立于阴与阳的形体之外? “吼呜——” 一声长啸从不知名的某处传来。 “牠还是跟过来了。” 回溯之钟这一次的语气比上一回听到这个声音时明显更加淡定得多。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场景似乎早就被他计算到了。 “牠从进入了狭间的那一刻就一直跟着我们。”回溯之钟说。 “那……” x刚刚开口,回溯之钟便继续道:“我们没有办法甩开牠。如果在时间的狭间中与烛龙开战,那将是完全回天乏术的局面。” “甚至,还会导致时间的紊乱。所以我必然会尽可能地规避在狭间发生争端,不仅仅是牠,所有争端都应该避免在那里发生。” “但既然牠现在出来了。” 随着回溯之钟的话音,黑白交织着的,还带着些许猩红的身影从一道混沌的裂隙之中探出巨大狰狞的头颅。 “这……这怎么可能!”阴难以置信地看着烛龙的身形不断展现在他的眼前。 “主管,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而且我能保证我可没有再干什么七七八八的事情啊。”被点到名的x急忙地解释道,“龙是怎么出现的,我想你们应该比我再清楚不过了。” “呃……不过好像把牠带到这里来确实和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也不完全是我的原因。”x越说越心虚没底气,眼睛有那么些不太安分,时不时往回溯之钟的方向瞟去。 见此,阴也看了一眼回溯之钟,思绪倒是因此云开月明。 现在的烛龙不可能来自过去。在回溯之钟的“作用”之下,很明显,牠从刚才即将发生的未来来到了此处。 “龙……为什么在这里……?”阳强忍着疼痛,以虚弱的声音询问道。 他的耳边是龙的怒吼,不仅仅来自于他眼前的那条龙,更来自于他的精神深处。 “牠不是应该……应该在……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阳重重地跪倒在地,喉咙中发出了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的嘶吼。他那对玉石一样的眼睛变得更加浑浊不堪,一道道裂痕如同植物发育的根系,逐渐从边缘爬上了他的瞳仁,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层卵壳,埋藏于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即将破土而出。而作为那一层壳的自己,却要经历撕心裂肺的痛楚。 “阳,撑住,撑住啊!”x看向回溯之钟,“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为什么阳的反应越来越大了?” “他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碎掉了啊!!” “在我们合并之后,龙对公司做了什么,主管?”恰逢此时,阴却如此发问。 “你心里明明有答案,这并不难猜,对吧?”x反问。 阴的确心中有着自己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太过于难以置信。 “龙逆转了他们的存在,整个公司上下还在的、作为员工的异想体,全部被抹去了!” 阴的大脑因为这句话传来一声嗡鸣。 “……我明白了。”仅仅片刻的沉默之后,阴沉了口气。 他伸出手,一把刀刃橙红,闪烁着鳞片那样金色纹路的关刀从他的手中显现。 “吼——” “既然此事因我们而起,那必然要由我们来解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面突然发生剧烈的震动,一股强大的波动突然从阳的身上迸发而出。 最靠近阳身边的x丝毫没有做任何防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震飞了出去。 “阳?” 原本那条灵动温和的小鱼,他的眼睛不再明亮。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块几近支离破碎的白玉,他的肢体、眼眸、鱼尾,从他的鳞片到尾鳍,不断染上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裂纹。 裂痕贯穿了他的脸,阳玉一眼的双眸在现在彻底成为了一片混沌的黑渊。 “啊……”他的口中发出了根本不属于他的声音,嘶哑而又骇人。 烛龙盘旋在弥漫着不祥气息的阳身边,一同站在了阴的对立面。 part.156 死斗 “走。” 阴伫立在最前方,冷漠镇定地吐出一个字。 “封锁整个研发部,别让任何人进来。这里,有我足矣。” “我知道公司对于主管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阴微微回过头,红褐环环相间的眼睛瞥了一眼x,“我会尽可能压低损失……但也只是尽可能而已。” “你……” x刚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回溯之钟一把将他往后方牵扯。 “无论是他的建议还是他的本身都是现下情况的最优解。”回溯之钟对x说,“我们留在这里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主管,及时的退场才是明智之举。” “更何况,据我所知,您对您的力量似乎仍然不太了解。”他补充道。 “你知道?”x有些诧异地看着回溯之钟那张面具一样处变不惊的脸。 他从那里读不出情绪。 “您的情感会影响公司的一切,无论是明显还是微小的变动,都不难发觉。”回溯之钟解释,“除了我之外,我相信在公司内部,一定有不少异想体已经发觉了这一点。” “……我明白了。” x与回溯之钟一同迅速离开了研发部,将战场留给了阴。 “所有员工注意,研发部已经封锁,封锁期间不得靠近!!” 广播的声音穿透了整座设施内部。 “主管,发生了什么……啊?” pansy刚刚跨进办公室,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巨大荧屏中身形庞大雄伟的巨龙。 “这、这不是……”pansy意识混沌地伸出了手指,“你之前不是说过……”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pansy。”x有些无奈地扶额。 “现在的重点也不是这个。”pansy迅速整理了一番思路,“现在,你不应该解释为什么烛龙会用……这种长时间持续的存在出现在这里吗?” “牠只是出来撞一下都足够让人害怕了,现在牠就这么出现在公司里面,主管,我们现在有办法应对牠吗?” “这些问题我会回答的……”x感觉自己的脑袋在突突地跳,“但我得组织一下语言,pansy。” “以及,”pansy这个时候终于注意到了那个始终站在一旁,脸上似笑非笑的家伙,“这位是?” “他……啊!!” x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被狠狠拧了个三百六十度,要断不断似的挂在自己的关节连接处。 —————————— “啪——” 一道激流如同刀刃一般,自阳的手中挥出,往阴的方向冲去。 只见阴一个闪身,黑色的水刃砸在了地面。那明明是看起来柔软的东西,却在地面上留下了切口。 阳完全失去了理智。那条白玉一样的小鱼,他的身上生满了斑驳的裂痕,令人不安的黑色蔓延于其身。他再也不复往日的那般和蔼友善,混浊的眼睛中充满了威胁。 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但现在的他早已无法辩识。 充盈在他意识中的情感——孤独、愤怒、悲郁……还有渴望与不屈。 “放空你的思绪……让你的意识沉沦……” “把你的身体交由吾代为看管吧,届时,你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阳浮空而游,带着蹼的利爪逼近阴的头颅。耳边的鳍被割开,那些原本就位于其上的孔洞因为无法再连结而彻底破碎。 鳍感受着气流的涌动,也在承伤之余感受到了往自己袭来的庞然巨物。 阴伸出手将阳推向一旁。他迅速挥起手中的关刀,迎着烛龙的头冲刺上去。 鱼在空中跃起,尾巴与身体一同形成了一道弯月状的弧线。 阴翻上烛龙的脊背,力量汇聚于手臂,刀刃深深送进了皮肉之中。 “吼——” 因为黑色的、不祥的不和之气,那道伤口就像是一颗种子,在烛龙的身上迅速生根发芽,侵蚀的根系在牠的全身蔓延。 作为一个“平衡”的结合体,“失衡”必然是牠最大的弱点。 阴的意识是清醒的。对于眼前的这条龙,他当然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牠的一切弱点,也深知自己是唯一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摆平牠的“人”。 烛龙那些致命的、奇伟的力量对于阴而言毫无作用。的确,牠无法像逆转他人的存在那样,逆转“创生”出自己的存在。 因为那是一个“悖论”。无论如何,纵使牠是否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抹去阴与阳,是烛龙不能做也做不到的事。 阴的意志太过坚定——他太过于“铁石心肠”,以至于烛龙的强烈意识与渴望根本影响不了他。即便阳被烛龙的种种情绪所侵蚀,阴只是不伤他,却也能从容地应对来自于自己至亲的一切进攻。 他总是如此游刃有余,总是如此从容不迫…… 他冷静到令“人”烦躁。 “噗嗤” 一只爪子穿透了胸膛,带出来淋漓的水液。 阳不知何时站在了阴的身后,也许就是在刚才。他的手臂穿过了阴胸前开口的那个洞,那里沾满了黑色的粘稠的“血”。 “真是阴损啊……”阴的嘴里呕出一口血,一边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在阳像是扯线傀儡般拔出自己的手臂时,刀柄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双目之间。 阴刚刚想要去接住失神的阳,伸出的手却立马定在了半空,又迅速放回了自己的腿侧。 光点飘浮着,人变成了鱼,鱼又渐渐地变成了玉。 “咚”的一声,那是石头坠地的声音。 “接下来……” 阴踩上烛龙脊背上的裂口。 “我会和你好好清算。” —————————— “一切经过大致如此,在场的先生与女士。” 回溯之钟像是一个专业的讲解机器,事无巨细且语调平淡地解释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现在在这个主管办公室内的话可不单单作为只有pansy,其他的几个异想体也闻讯而来。 x的耳边绕梁着不断返始的余音。一些转移注意力的手段的确在压制疼痛上有些作用,至少他现在不用像一个正在分娩的孕妇那样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哀嚎不止。 “直接抹去存在,就连白夜和天启也无法幸免……”审判鸟意犹未尽地喃喃自语着。 从回溯之钟口中所得知的那一切,实在有些过于难以置信。但他们却偏偏都是异想体,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合理”的。 “所以现在留下阴去镇压烛龙和失去理智的阳,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将烛龙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吗……”大鸟问道。 “咳……”x坐在椅子上,干咳了两声,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当然不是。” “我相信阴能摆平牠。” —————————— 阴倒在巨大的坑洞之中,目之所及的上空是那条盘旋的龙。 “还要继续斗下去吗?” 阴起身,重新提起了地上的关刀。 除非用上一些特别的手段,否则异想体是不会死的。 就算是这样的死斗也不例外。 侵蚀的黑色裂纹早已爬满了烛龙的全身,从头到尾,仿佛一张交织的丝网,再深刻几分,牠的形体就会马上分崩离析。 烛龙青玉一样的眼睛早就被血染得黑红。牠于半空中飞动,突然之间却卸了力气,重重地坠落下来。 阴拖着破败的身躯和刀,一步一步,缓缓朝着烛龙的方向走去。 “嗖——” 在烛龙被血模糊的视线之中,牠看到了一道散发着橙红色的锋芒,如离弦之箭般朝自己逼近。 part.157 回归访客 他上哪去了? ang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主管办公室,竟在那一刹那间卡了壳。她的中央处理器在短暂的停运之后迅速再度运转,开始思考x出现在其他场所的可能性。 “ang……馆长?” ang闻声回过头,看向了那位青绿色头发的女员工。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伫立在那儿,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pansy根本从未想过ang会有朝一日出现在这里。她以为她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了,即便她有能够来到这里的能力。 ang就像是图书馆的“国王”,那里的一切均由她掌握在手中。她既然在当初有能耐将自己送回到这里来,想必也有办法自己亲自下来。 “是你……pansy doll。”ang搜索记忆扇区的速度相当快,她很迅速地识别来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份。 “你在这里,工作得还好吗?”ang按照自己印象当中人类的理解,开口关心了一句。 “还好……当然。”这话既违心又不违心,pansy自己也说不准。 死很难受,但和周围的那群家伙相处却还算不错。这样的日子并不空虚,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好的生活。 她的精神状态在失控和正常之间有着极端的反复横跳,就连她自己都对此难以评价。 ang听此,点了点头:“嗯。” “你过去曾在脑叶公司活了足够长的时间,我信任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一如我所预期的,你是一个优秀的人类,doll小姐。” “我来找寻这里的主管。”ang正式步入正题,“现在仍应该是工作时间,主管x,他现在在哪?” “他在医务室。主管,主管他……”pansy顿了顿,久久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我说不上来。总之,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确切的意思。”ang的神情沉了几分。 “如果你想知道,我觉得你应该自己亲自去看。”pansy回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公司内部有什么破坏和损失发生,主管他就会受伤,就好像他的身体是和公司连在一起的那样。” “我明白了。”ang看起来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朝pansy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谢谢。” pansy闻言,站在原地,她安静地看着图书馆的馆长一步步远离。 —————————— ang循着记忆来到了脑叶公司医务室的大门前。 医疗设施是基础配置之一 。纵使有再生反应堆的作用,但凡事并不能完全依靠再生反应堆。总有一些伤痕和病症,它们伤及根本。无理由无人道的处决行为令人发指,故该有的“人文关怀”也必不可少。 结合刚刚pansy所言,ang有必要重新判定x现在的状态。 “给我闭嘴。” ang刚刚想要进门,便听到一个气势汹汹的低沉声音从里面传来。 金色的眼睛在玻璃透窗的另一边选择进行短暂的观望。 “你没资格发出半点声。” ang看到了一个原本应该是耳朵的地方被狰狞破碎的鱼鳍代替,长着硕长鱼尾的男人,此时的他正不耐烦地将另外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押在桌边。 黑白相间的长尾巴从衣袍中探出来,有些躁动不安地左右摆动着,却被阴沉男人一脚踩了下去。 “呃……”被按着的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吟。 “阴先生,我明白您此刻的心情,”正在处理伤口的一罪与百善停止了手中的活,语气充满了不赞同,“但我想,再给伤员添伤并不能为现在的情形带来任何好处。” 阴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脚,假装无事发生,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尴尬。 一罪与百善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一些什么,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口气,然后继续自己手头上的正事。 “ang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鸟在走廊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站在医务室的门口。 “这里……发生了什么?”ang问。 “一场硬仗。”大鸟如实回答,“虽然参战的异想体只有三个,但是也留下了不小的损失。” “我刚刚检修完研发部的电路回来,那里还有很多外墙没有补上。不过,按照公司的正常愈合速度,就算不做额外的修补,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如初的。” “检修电路?”ang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大鸟。 虽然他现在是人形,但在此之前,他应该只是一只对机械一窍不通的鸟。 “这是主管的要求,但我并不对此感到为难。”大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知道我的手法或许很难让人信服,不过,主管说过我的技术比以前熟练了不少。” “我很惊讶。”ang的确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她的表情可没有表露什么,“x竟然真的会将这样的工作交给你们。” “啊,说到主管。”大鸟看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来看主管的吗?” ang点了点头:“是。” “那你跟我进去吧,主管现在的状态应该好多了。”一边说着,大鸟为ang打开了门。 “ang小姐。” 在场的异想体除了某一个现在正在被按着的除外,基本没有不认识ang的。 ang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被异想体记住。想必是因为其他因素。她这么猜想。 “是来找主管的话,那个孩子在里面的病房。”一罪与百善的手稍微停顿,抬起头友善地提醒道。 “好的,谢谢。”ang匆匆离开了异想体们的面前,往更深处走去。 “真没想到ang小姐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里,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大鸟自言自语道。 “嘶——” 玉石般的龙角猛然抬起,又很快被放了下去。 “我很抱歉。”一罪与百善安抚着烛龙的脑袋,“但我需要祓除你身上的‘侵蚀’,这个过程并不好受,还请谅解。” “别对他那么客气。”阴冷漠地说,“既然他回不去,就应该让他清楚,想要活着并不容易。” “阴,这样……不太好吧?毕竟……” 大鸟突然顿住了,在几番斟酌之下,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part.158 探望 玉石上遍布着的裂痕早已逐渐闭合,小鱼被晕染成黑色的眼瞳也恢复了原本明亮的浅色玉石的模样。 “主管?” 阳轻轻地叫了一声正盯着他发呆的x,摆了摆尾巴,游到了他的身边,额头碰了碰他撑起下巴的手腕。 “嗯。”x思绪回笼,回应了阳一声。 他从几分钟之前就在望着某一个地方出神。不过,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需要等待伤口(通路)愈合(修复),他还是那个可以活蹦乱跳的主管。 “阳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x突然这么问道。 “……什么?”阳有些不明所以,碧玉一样的眼睛透露着一丝疑惑。 “我是说……和这次一样,有些类似被‘侵蚀’的状况。” “……”阳沉默片刻。“主管,其实你完全可以自信地确定你心中的答案。” 鱼没有表情,但x依然能感受到鱼对于自己境地的悲伤与无奈。 阳继续解释道:“你说得没有错,那就是一种‘侵蚀’。阴之所以不愿意让我与人类有过多的接触,也是因为有这一层原因在内。” “和阴相比,很明显,我更感性,也更容易受到来自‘情感’的影响。” “但我根本无法彻底斩断我与人类之间的联系。我从来没有勇气声称我的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发自内心的帮助与善举,那只是我维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种方式……我平白无故地享受着来自他人的赞美,即便我再清楚不过,我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我向他们伸出援手,将他们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保护着他们远离失控的深渊。但是……”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救他们吗?还是在给他们更加深层次的绝望,将他们推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不要去想,阳。”x发出的声音中断了阳想要继续下去的迹象。 首先,阳也说过了他很容易被“情绪”影响。在此前,x当然也在荧屏的另一边见识到了被“侵蚀”的阳到底有多可怕。 其次,x也并不希望自己在这里本来恢复得快差不多的形体再次因为什么“意外”而再次遭难。 虽然即便现在的阳看上去并不会就此而再度发生之前的变化,但那个话题,无论是对于阳自己还是x而言都有些过于沉重。 “如果事情已经做了,那就不要去后悔。”x靠近,捧住小鱼的脑袋,抵着那冰凉的鱼额头。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不要再去回顾;如果你觉得自己是错的,那就去思考该去怎么弥补。” “类似的问题我也问过,我得到了很多回答。”x回想着那些话语,继续道,“于是我把那些答案合在一起,总结出了这个结论。” “反正呢,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啦。” x轻轻拍了拍阳的脑袋,然后松开了手。 “主管……你不责怪我吗?” “为什么?”x歪头。显然他并没有想到阳会这么发问。 但很快,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开玩笑似的说道:“阳,如果我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责怪你,那么我应该也会责怪在过去到现在这么久以来那么多给我带来过麻烦的异想体。” “但我没有,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我也想不出来我为什么要怪你们。我们都是一样的,待在这个地方这么久,日子过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主管’,我也会和有的异想体一样没什么事就要三天两头出来走走。出逃与镇压,这些都是l公司工作的环节,早已是这里生活的一部分。 “有的时候我只是疼,疼狠了难免熬不住,也别因为这个觉得自责。况且,我现在也不疼了。”x带着安慰的浅笑,还是没忍住又摸了两把小鱼的脑袋。 “这次打得实在凶狠。研发部那边我可以去问问蝴蝶先生有没有时间回来顶班,至少在你们的状态彻底恢复之前,你和阴他们就先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吧。” “……没问题,主管。” x最后再习惯性地向过去对pansy那样地对小鱼说了几句好好休息诸如此类的话之后,便离开了那个房间。 其实他的腿还是有点疼,只是和那时相比,确实好了很多很多。 “x。” 走廊另一边的方向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x循声看去,带着蓝色的熟悉身影往自己的方向不断靠近。 “小……ang?”x对于来人的到来又惊又喜,“你居然回来了这里?我以……” “你也以为我不会再回到此处了,对吗?”ang替x说完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她已经不知道这已经是她下来这一趟听到的第几句几乎完全相似的话了。 “呃……”x的目光尴尬地挪向一旁,“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要亲自回来这里一趟?” 有些明知故问……当x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早就把话说完了。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为我解答,x。”ang平静的语调多了几分严肃。 “我……”x卡了卡壳,他当然知道ang在问什么,“这些恐怕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倾听,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够尽可能地精简。” “好吧……我尽量。” ang是一个很好的听众。x花了一段时间解释了一番这次烛龙事件的来龙去脉。 包括自己与大罪共鸣、回溯之钟救场的那几段,他全盘托出,并未对ang做出任何隐瞒。 那些异想体,和她记忆中的印象多少出现了偏差。看来比起人类,在x面前他们才愿意展现出更加真实的一面。 还有……所谓的“罪孽”。在ang的印象当中,那是一个广义的概念,但这也是她第一次亲耳听闻有关于“罪孽”的“具象表达”。 不过既然是他,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说是奇怪…… “我很庆幸你依然站在这里。”ang赞许道,“在无法依靠tt2组件的情况下,你仍能做到扭转局势。或许就连他也不一定能做到你这样的地步。” “过奖了,ang。”x摆摆手,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你又是如何感知到现在的公司里所发生的事,ang,是因为图书馆也会受到影响吗?” “没错。”ang做出了肯定的答复,但她并没有选择告诉x她能在书中窥探到公司之中所发生的。 “而且影响在越来越强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什么危害公司和图书馆的事。”x举起了双手,急忙为自己辩白,“绝对没有。” 他反复强调,尽管这样的“辩驳”显得苍白。 ang看着x那脸上无比认真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答复。 片刻之后,她有些无奈地扶额,说道:“……也许是因为我的用词不当。我并不是来质问你的。” “我其实已经知道了你是什么,也明白你为何存在。但我依旧不曾清楚的是,你在已经陷入了‘停滞’的公司当中,究竟为何还能继续不断‘壮大’。” x的眼珠转了转,装作思考的模样,说:“我只是老实本分地做着主管的工作,和过去的他一样,兢兢业业地管理公司,生产能源。” 他的神情滴水不漏。 说话间,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注视着ang金色琥珀那样的眼睛。 “就像那么多个过去一样。”末了,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这样的一句话,“当然,也有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们。” ……真的只有如此吗? ang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是作为“机器”的“演算推测”,还是作为“女性”的“第六感”,她早已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张相比之下更加年轻的面庞,远远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pansy,那名员工,她知道吗?”静默许久,ang开口道。 “她啊,”x稍作思考,不禁发出一声轻笑,“她是个聪明人,能在这家公司里面活那么久,肯定不可能察觉不到异样。” “只是,就算察觉到了异样,那又如何呢?这家公司的一切对人类而言,与‘异样’有何区别?对于她来说,就算是我身上发生的古怪地方,也只是一种‘常态’而已,就和她的异想体同事们一样。” “就算她想到了更加奇怪的地方,我想,以她的认知,想必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站在她面前满公司到处乱跑的这个主管,就是公司本身吧?” “关于这一点,想必我并不需要担忧。”ang说,“只是你的影响在越发强大,我不得不重视。” “……我能保证,ang。”x闻言,急急忙忙保证道,“我发誓会注意的,以后这种类似事件的发生一定会少之又少。” 他的眼神很诚挚认真。 ang挪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道:“既然你现在安好,我想我们的会面应该是时候结束了。” “你要走了吗?”x发问,又自己回答,“也是,图书馆离不开你,你能下来这一趟已经是百忙之中的抽空了。” “你是通过那些‘裂隙’下来的,对吗?” “……是。” x得到了让自己感到高兴的答案。 “需要我送你吗?” “不必了。” “……”ang感觉自己似乎应该还要再说些什么,“你应该注意自己的状态,别再像这次一般陷入极端境地。照顾好自己。” “嗯。”x的眼睛亮了亮。他点了点头,朝着ang挥了挥手。 “再见,小安。” x用着只有他和ang听到的声音说道。 虽然语气和用词都还带着像过去那样的些许的官方和生硬,但x并不在意,而且,ang和过去相比,的确已经进步了不少。 在过去被磨灭的那个灵魂,已然苏生。 —————————— “哇哦!” rnd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裂缝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注意摔下去。 直到他看清了一个天蓝色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以一个看起来有点混乱但是不失优雅的姿态跨了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神出鬼没的方式居然升级了啊。”rnd捏了把汗,随即想起了什么,问道,“等等,那些裂缝……” “我已经查明,但结果需要保密。”ang冷静地站定在地面上,“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关于这些裂隙的禁令还不能松懈,必须严格执行。” “哦,好……”rnd听到馆长这么说,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在ang彻底从裂隙中踏出去的那一刻,它便悄然地合上了,就好像它未曾出现过。 包括它另一边的一切,也一起被抹去了踪影。 那是图书馆馆长ang自己的秘密。 part.159 故地重游 这里距离繁华的城市地带太远了。 黄昏之下,风挽起了如瀑般的长发,在依旧灿烂的余晖中,像海浪翻涌一样映射着点点辉芒。 他站在高处,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前方。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那座城镇完整的地址全貌。 他没有记错地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早已变了模样。 “没想到这儿居然还在。”一抹包裹严实的黑色身影站在白发人的身旁,毫无波澜地这么说道。 “我记得这里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勾起了嘴角,发出了蔑视而又愉悦的冷笑。 “是由我亲手毁灭的。” “但人类正是如此,无论他们经历何种毁灭,总会如烈焰燃尽之后的大地,那些破土而出的沉睡的种子那般,再度焕发新生。” 白发人并不对于那番话语感到气恼。他不为所动,语气中带着些许宽慰。 但这却让身旁的那人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尽管他的脸仍然在面具的遮盖下。 “而且……”白发的人向远方眺望而去。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塔尖之上赤红的十字架仍旧屹立不倒。那些曾经被烧灼过的痕迹,也因为长期的风化在逐渐地被消磨殆尽。 “这里并没有完全‘死去’。” —————————— “这是您第一次向我提出这种要求。” 听完了所有话语,x有些讶异地看着一罪与百善:“而且,还是要和白夜一起……?” 一边说着,他又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白夜身上。 “至少我们已经在这样的状态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心里应该不会还在盘算着怎么合情合理地做出些什么至少是现在我还不打算允许的事情吧……?那群家伙们的‘眼睛’遍布整个都市的领域内,你应该也清楚我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 x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放白夜出门何尝不是一种“放虎归山”?他当然不希望就这么一次就让他的所有预设全部被掀翻。 好吧,事实上,x也清楚大部分异想体都有那个能力。只是白夜对于他而言,又是他们当中最容易的那个。 “小鬼,你所恐惧的我那些我当然清楚。只不过,现在的你不信任我,与不信任我身旁的这位有何不同?”白夜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猩红的眸子中倒映出x哽住的那一瞬间。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x赶忙否定了白夜对自己言语上的曲解。 “好吧,你赢了!”他妥协道,一边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别再逗弄他了。”一罪与百善轻轻地拍了拍x的肩膀,“放心,孩子,若白夜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我会为你及时制止。” 他说得尤其认真,就这么一句话也将x的思绪拉了回来——毕竟有一罪与百善,不是吗? “有百善先生在,我当然放心。”x说着,一边抱了一下他的小臂,在汲取了一点点温暖之后又很快地松开了手。 “那么就预祝你们……嗯……在外面‘玩得开心’?” 他们好像只是说了“要回去看看”,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呢…… “虽然无论你如何表达都有所欠缺,但我们明白你的意思,小鬼。”白夜不禁笑出了声。 一边说着,他将手中的那柄蛇杖化作消散的碎芒,逐渐消失殆尽;那头白发以尤为明显的速度逐渐变短、变黑;猩红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又再度亮起了散发着光泽的紫罗兰颜色…… 那位“医生”重新戴上了他的帽子和面具,伸展着漆黑却又能反射出紫色光芒的羽翼,在古老而怪异的小调旋律中离开了此处。 “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x看着白夜,那个现在应该被称为“疫医”的离去的背影,向一罪与百善询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有着如此发自内心的愉悦。 “我可不认为他像是什么‘恋家’的‘人’。”x又悄悄地这么补充了一句。 “常日远游之人,或许并不会对‘家’产生太多的依恋与牵挂。” 一罪与百善的声音轻缓柔和。他眉眼低垂,仿佛也在回想着某些遥远的回忆。 “但行于某处所遗留的记忆,它们总会吸引那些匆匆过客的片刻驻足。” —————————— 街道上人声鼎沸,来往的人群攒动,耳边售卖着各种不同的物品的商贩们的叫卖声中,还夹杂着些许被掩埋于其中的音乐。 与很久之前相比,这个时候的这里明显更加充满了生命和活力。 “我倒是没想过现在的这里会有这么多人。”眼前的这副景象,倒是有些超出了疫医的预期。 与那时的残垣断壁和尸山火海相比,现在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 蓦然间,疫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干笑了一声,长长地叹息:“你说得对,人类啊……” “我似乎听过其他出门在外的异想体提到过,这里现在应该是成为了人类的‘风景区’。”一罪与百善思考了片刻,道。 成为了“员工”的异想体们,也会像人类员工那样,在上班或者下班的闲暇时间,偶尔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说上几句话,或者有其他活动安排。 一罪与百善曾经在偶然之间听到惩戒鸟向自己的兄长们抱怨一些委托工作上的不便和繁琐。他曾提起过,他不太喜欢那些有游客聚集的地方,因为他时常在某些地方被当做与父母或班级走失的青少年儿童,每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不得不找机会回归原型逃走。 “这里?”疫医的声音比刚才更上扬了几分,“人类还可真是喜欢在一些东西上面标上本不属于它们的定义。”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这一次的出行还真如那个小鬼所说的那样。”疫医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脸上挂着的鸟嘴巴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直藏在底下的笑容。 “我想,我们能在这里‘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