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被夺后,她虐哭宗门所有人》 第1章 师姐如此冷血 玄泽山地界,修真界久负盛名的天级秘境龙王宫。 雕刻着虬龙的石阶盘旋而上,通往秘境最高处的宫殿遗址。 姜盏月正拾阶而上,有一青年追赶上来,以剑柄的位置拦住了姜盏月的去路。 “师姐,等等!” 被拦住去路的姜盏月咳嗽不止,掩唇的衣袖沾染了点点血迹,眼皮子掀了掀,开口是清冷的声线。 “小师弟,你有何事?” “师姐,刚刚为何不肯答应掌门的要求。只是用你的半颗心,就能救喻师妹一命,你就这么冷血,要见死不救吗?”慕翊言面莹如玉,一袭淡青色的门派服,端得是一副正道君子的风范,开口质问道。 闻言姜盏月短暂地止住了咳嗽,啥比两个字堵住了她的嗓子。 从六岁开始拉扯大,照顾了十年的师弟,为了救一个新入门不过半月的女弟子,问她要她的半颗心脏。 是她不够习惯修真界的人情世故,还是慕翊言脑子被剑鞘夹了。 姜盏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十年前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修真界。后来机缘巧合拜入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的昆仑上宗,和另外四人一起拜在传说中的正道魁首北辰剑尊门下。 北辰剑尊名声虽大,可十年间从未现过身,包括收徒那会儿还是隔壁峰的峰主替他抓阄收的徒弟。姜盏月作为五人之中的大师姐,就担起了照顾师弟们的责任。 慕翊言还不是第一个为了喻师妹来问她要东西的师弟,十日前四师弟就已经从她这里偷走了她的剑送了出去。 十年恩情,她不图师弟们知恩图报,可至少不要恩将仇报吧。 “我养了十年的剑已经被你师兄拿去送她了,现在你又来问我要心。”姜盏月冷声道。 “师姐的剑……那把你用精血养了十年的扶疏剑,被拿走了吗?”慕翊言神色一愣,难怪他看喻师妹腰间的剑总觉得有几分亲切感。 “师姐,只要你愿意救喻师妹,喻师妹心地善良,一定会主动把剑还给你的。”慕翊言现在没空去细想剑的事,喻师妹情况不好,眼下只有师姐那颗融合了菩提果的心能救她。 那把剑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慕翊言却理所当然地让她用自己的半颗心去向喻雪卉换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姜盏月本该勃然大怒,但因为身体不好,面上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时身在危机四伏的秘境之中,更是不想浪费时间和力气与慕翊言做纠缠。 “我不可能给她半颗心,让开。”姜盏月示意慕翊言收起他的剑,不要挡自己的路。 慕翊言不耐烦起来,持剑的手一用力,剑气荡开一层波纹,直接将近在他身旁的姜盏月震倒在地。 姜盏月这具身子脆弱得和豆腐渣似的,连没有修炼的凡人都比不过,慕翊言作为门派内的天才弟子,年纪轻轻已经筑基,仅仅泄露一点剑气就几乎姜盏月的脏腑震碎。 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一袭浅色近白的门派服从里透出血色来,任谁看了都是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心急。”慕翊言看到姜盏月这副模样,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冷水,稍微清醒了一些。 对方是照顾自己十年的师姐,就算他着急喻师妹的情况,但也没有真的不在乎姜盏月的死活。 慕翊言赶紧伸过手来要扶姜盏月起来。 姜盏月强忍着脏腑破碎的疼痛,挥开慕翊言的手。她现在是恨不得一剑捅死慕翊言的心情,慕翊言碰她一下会让她觉得恶心。 “让开!”姜盏月呵斥道。 慕翊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也没犹豫一会儿,他又挡回了姜盏月的面前。 “师姐,对不住了。你的心有菩提果相护,失去半颗也很快就能长好。菩提果万年一颗,世间再难寻,喻师妹那边却是非菩提果不可,我也只能先取走,日后再向你赔罪了。” 慕翊言面露不忍之色,手中的剑却已经将剑尖对准了姜盏月心口的位置,他只需稍用灵力,就能轻易地破开她的胸口,取走她的半颗心。 姜盏月撑在台阶上的手再三聚起灵力,却始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存在一般,将她的灵力悉数压制回去,不给她半分反抗的余地。 明明以她的修为,压制区区一个筑基不在话下,可偏偏她用不了分毫。 “师弟,没了半颗心我也活不了,我这样告诉你,你也还是执意要用我的心去救喻师妹吗?”姜盏月没有办法,只能压下心底的不甘和怒火,和慕翊言讲道理。 慕翊言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可是掌门说,菩提果可以让所有伤口愈合,他说你就算给喻师妹半颗心,不出三日你也能痊愈。” 如果不是从掌门那里得到了这样的保证,慕翊言也没有狠心到要用姜盏月的命去换喻雪卉的命。 尽管他看着喻师妹难受煎熬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不已,可姜盏月与他十年师姐弟情谊,他也不可能真的下得去手杀她。 “我与一般人不同,你取我半颗心,菩提果也必然保不住我。”姜盏月比掌门更清楚菩提果的效果。 刚入门那会儿,她穿越过来也没多久,就已经因为天道的排斥每日咳血不止,彼时还未被逐出门派的二师弟给了她一颗果子,吊住了她的这条命,那颗果子就是如今喻雪卉心心念念的菩提果。 菩提果的效果如此神乎其神,也只勉强让她活着,她依然日日伤病缠身,对修仙之人而言不算什么的刀剑伤,都能让她在鬼门关走一回。 慕翊言对姜盏月的聪慧印象深刻,打谁都打不过的姜盏月却常常能从各种危险的秘境中生还,靠的就是头脑。这只怕是不肯救喻师妹而编出来的说辞,但他心里也确实多了一点顾忌,不敢去赌姜盏月这话是真是假。 慕翊言收起了剑,正欲放弃,却有另一伙人飞了过来,将姜盏月团团围住。 喻雪卉被她的兄长喻天昊抱在怀中,随两位师兄一起落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哥,放我下去。”喻雪卉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扯了扯喻天昊的衣袖,小声道。 喻天昊依言将人放下,喻雪卉来到姜盏月的面前,忽然就对着她跪下。 “姜师姐,雪卉求求你,对你而言只是受一些疼痛,对我而言却是命。看在同门的份上,请师姐救我。” 第2章 没有人帮你 喻天昊见自己的妹妹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姜盏月,心里不好受。喻家把妹妹弄丢那么多年,月前才找回来,妹妹一定在外吃了许多苦,才会跪姜盏月这种人,明明他们可以硬抢。 他的妹妹是喻家掌上明珠,昆仑掌门的亲传弟子,十日就筑基的天才少女。姜盏月算什么,北辰剑尊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的弟子,修炼了十年却连练气都打不过的病秧子。姜盏月这样低贱的身份,也配得上让他妹妹跪? “卉卉,起来——”喻天昊伸手要将喻雪卉从地上扶起来。 喻雪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哥哥,我这一跪能换姜师姐救我一命的话,就值得。” “好,哥哥知道了。”喻天昊不忍心对喻雪卉说一句重话,只能叹了一口气,干脆一掀衣袂,在喻雪卉的旁边一起跪下。 “姜师妹,我也求你,救救我妹妹。” 喻雪卉和喻天昊都如此,喻雪卉的两个师兄也立即跟着模仿,纷纷跪在了姜盏月的面前,这一下子就跪了四人。 这场面,引得路过的其他秘境中的修士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几眼。 尤其是这出戏的主角们都穿着昆仑上宗的门派服,大门派的热闹确实格外好看。 姜盏月这会儿人都还倒在地上没爬起来,这群人跪得是很积极,但似乎谁也没打算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更不会有人在意她的伤势。 即便他们都跪着,可是眼里透出的不屑与轻蔑,可比站着时居高临下的目光更明显。 包括这位喻师妹。 喻雪卉不是什么软柿子小白花,姜盏月与喻雪卉接触不多,但是光听四师弟和小师弟两位师弟描述过的关于喻雪卉的事迹,她也能猜出这位师妹手段高明。没点手段真的不可能在十天内收拢这么多人心。 “师姐,我也求……”见状,慕翊言也赶紧要跟着跪。 “你可知,你腰间的那把剑,是我用精血养了十年的佩剑,它就是我的半条命。”姜盏月忽然开口对喻雪卉道,让准备跪的慕翊言动作一顿。 师姐果然很在意那把剑啊,让喻师妹赶紧还给师姐吧。慕翊言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喻雪卉的回答。 “姜师姐,微生师兄将剑送我的时候,这是把无主之剑,它主动认为我为主,如今已是我的本命灵剑。师姐是不是弄错了,这断然不是师姐的那把。”喻雪卉说得坚定。 要开口劝喻雪卉还剑的慕翊言愣住了,怎么看那把剑确实就是师姐的扶疏剑吧。就算喻师妹事先不知情,可怎敢说得这样肯定。 姜盏月却毫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扶疏剑是把好剑,但从这把剑落入喻雪卉手中开始,她就已经不想要了,更何况这把剑还成了喻雪卉的本命剑。 “扶疏,你也这么认为吗?你原本是无主之剑?”姜盏月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扶疏剑通人性,它虽不能开口说话,可光是听到姜盏月的笑声,它的剑身就颤抖了起来。身为扶疏剑新认的主,连喻雪卉都被这把剑畏惧的心情带得心慌意乱。 喻雪卉赶紧想用灵力将扶疏剑的颤抖压制下去,但以她筑基的灵力还远远不足以对扶疏剑造成影响。她便暗自用了师父给的法宝,强行压制。 她很清楚,此情此景下她不能结束姜盏月对扶疏剑的影响,那么看在旁人的眼里姜盏月的话就会变得可信几分。 “师姐,你若是想要剑,我会为你寻更好的。如果你只想要原来那把,我也一定会尽全力替你寻找。师姐若是救我一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当报答。”喻雪卉作势便要磕头。 此时周围围观的修士已经聚集得相当之多了,其中属昆仑上宗的同门最多,姜盏月和喻雪卉都算得上是门派里的名人,对于这种离自己既近又远的名人,少不了点评一番。 “喻师妹他们都已经这样求姜师姐了,姜师姐还想怎样。” “喻师妹敢跪,姜师姐还真敢受啊,早就听说姜师姐自私冷漠,真是名不虚传。” “姜师姐,你赶紧答应啊,这都不答应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围观的修士们俨然是一副急得想要上来按着姜盏月的头要答应的模样。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德绑架,利用舆论来逼迫她答应。 和上一轮掌门私下里问她不同,喻雪卉这次是特意支开了掌门,单独过来找姜盏月,掌门不至于耍这样的手段,但是喻雪卉会。 姜盏月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依然是无表情,旁人的催促声也像是完全进不到她的耳朵里一般。 而事实上,此时此刻她的耳畔有另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念叨。 “小姜啊,十年了,也差不多别装作听不见我说话了吧?” “这些人都这样逼你了,你师弟就站在旁边看看,有站出来为你说一句吗?” “你的同门那么多人,所有人都向着喻雪卉,有一个人质疑一句,喻雪卉拿走你的半颗心,你会怎么样吗?” “这该死的天道时时刻刻压制着你,让你有多少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但我可以帮助你短暂地摆脱天道的压制。” “我知道你嫌弃我是个恶毒女配系统,给不了你女主般的人人宠爱待遇。但是我也一样可以给你力量。” 系统又是磨破嘴皮子的一天,这次看起来是个说服宿主的好机会,可惜姜盏月依旧没有搭理它。 与此同时,姜盏月也根本不搭理做出要磕头姿态的喻雪卉,她从地上起来,勉强站稳后,便要绕过这一群碍眼的拦路的家伙。 可还未走出几步,就已经人群堵死了四周的路。 围观的众人自发地替喻雪卉拦下了她,各个面色不善地看着姜盏月。 此时台阶往下一些,有两名年轻修士正朝着这边飞来。 在前的是位面容冷淡的俊逸剑修,与他同行的法修正一边喊累,一边口中喋喋不休。 “师兄,龙王殿的天殿上不得,化神去了都是有去无回,你可再想想吧,哎哟好累啊!” 第3章 你找死 姜盏月被困在人群之中无法离开,仿佛只要她不答应救喻雪卉,这些人就要把她困死在这里。 一帮被喻雪卉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姜盏月折回原地,在四个人跪的方向坐下,顶着一众人恼怒的目光,她不为所动,直接闭上眼睛开始原地疗伤。 喻雪卉想用群众逼迫她答应,可她如果是在意这种东西的人,也就不会在门派内名声这么差了。 眼见着姜盏月连眼睛都闭上了,人群的谴责声先是变得更大,但是怎么骂姜盏月本人都没反应,很快就又小了下去。 人们即将要对这件事失去耐心之时,喻雪卉像是因为跪久了,朝着兄长的方向倒了过去。 喻天昊哪里能受得了妹妹受这样的委屈,他们都这样跪姜盏月了,姜盏月竟丝毫不给他们四人面子。他当即要站起来冲姜盏月发火。 然而与此同时,姜盏月却也忽然站了起来,她身上沾满了尘灰,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还蹭上了些血色,人也站得晃悠悠的不稳。唯独转头看向高处宫殿的方向时,动作迅速目光也格外锐利,让人想象不到她伤得有多重。 而宫殿的方向,两道身影消失在入口处。宫殿因为这两人的进入,结构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姜盏月手心烫了烫,刻在那里的符起了反应,她要找的东西,被方才那两名修士唤醒了。 “小姜,你的对家又演上了。你性格这么直,怎么斗得过她。” “但是只要有了我的帮助,像喻雪卉这样的戏精,还怕治不了她吗。”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系统,术业有专攻,我是专家啊!” “好。”姜盏月。 “小姜,我……啊?” 系统喋喋不休的念叨中止,它不敢相信自己不存在的耳朵。 “这个字是对我说的吗?”系统很确定姜盏月刚好嘴巴没出声,这个“好”字只有它听到了,地上跪着的四个人都没有反应。 但是有前十年被宿主彻头彻脑的无视的经历,系统真的很难想象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我现在要完成什么任务?”姜盏月不理会系统的抽风,继续问道。 她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对系统的存在适应良好。至于这十年里,系统发布过的任务,任务的奖励,她也确实听得一清二楚。正如系统所想的那样,她一直以来就是装听不见。其实该听进去的关键信息全都记得很清楚。 “小姜,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系统问。 “系统,发布任务。你说过,做任务的时间里,我将不受天道制约吧。”姜盏月已经准备好体验一下脱离天道压制的感觉了,来到此界十年,她几乎已经忘了拥有健康的身体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是什么样的感觉。 “任务发布:作为一名优秀专业的恶毒女配,总少不了一些特殊的技艺傍身。现在跪在你面前的有女主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男配,请使用特定技能‘接二连三掌’,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任务成功奖励:获得技能‘接二连三掌’,获得积分10分。” 系统的任务播报完成的那一刻,姜盏月便觉身上忽然一轻,如大石被暂时挪开,头顶撑开了一把雨伞遮挡住了雨水,脏腑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灵力飞速运转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应当能发挥出她这个修为真正的实力了。 姜盏月立即于手中凝聚起灵力,只需将眼前这些拦路的人都扫开,她还来得及赶在那个人前面找到要找的人。 然而她灵力刚凝起来,就见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抬到了空中,掌心对着喻雪卉脸的方向。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扇喻雪卉的巴掌。 “姜盏月,你敢!” “师姐,住手,不要冲动!” 阻止的声音响起,喻雪卉的师兄已经准备好攻击姜盏月了。 不等其他人有动作,姜盏月已经放下了手。 她重新尝试凝聚灵力,便发现情况并不像系统描述得那么好,任务开始后,天道对她的制约确实消失了,可这也并非意味着她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灵力。 她能用的,只有任务中提到的技能。 这个“接二连三掌”,从刚刚发动前的手势来看,姜盏月也能猜到估计指的就是扇耳光。确实是恶毒女配系统想得出来的技能。 不管这技能多奇葩,只要能用,姜盏月也不介意给在场的每个人一人一个耳光。 眼见着姜盏月二度抬手,喻天昊几人都怒了,还以为姜盏月多少能有点脑子,竟然还要做这种找死的事。 喻雪卉身旁的三个男人一人抬一只手,慕翊言准备阻拦师姐的动作,而喻天昊和喻雪卉的师兄则打算重击姜盏月给姜盏月一个教训。 “啪啪啪啪——” 然而,下一刻接连四道巴掌声响起。 喻雪卉四人都被扇懵了,一人脸上一个血红的手掌印,他们各自的招式分明也都用上了,可仿佛在场有一位修为远高于他们的大能封住了他们的招式一般,让他们各自的招式消失得没有任何声响。 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不敢再拦路,四周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这场面又离谱又搞笑。 扇巴掌大家都不是没见过,可姜盏月刚刚分明只扇了一巴掌,就这一巴掌却一路从喻雪卉的脸上扇到了最旁边的慕翊言脸上。 不仅扇人巴掌,还这样扇人巴掌,侮辱性极强。 姜盏月看了眼自己刚扇完奇迹般的巴掌的手,这一招她看着很熟悉,确实是恶毒女配的代表性技能了。 “姜盏月,你找死——”喻天昊从被打耳光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后,立即起身要攻向姜盏月。 姜盏月则是转身欲直接飞上台阶最高处的宫殿。 变故却在此时发生了。 “轰隆隆——” 台阶忽然纷纷塌陷,所有在台阶上的修士都随着碎石陷落下去。 连同最高处的那座宫殿,也随着台阶的坍塌而沉没。 有的修士反应快,在被彻底吞没之前飞了出去,也有来得及逃走,却没有选择逃走的。 姜盏月是这样,喻雪卉也是如此。 天级秘境龙王宫,若是提前翻阅过足够的书籍,就会知道千百年来,鲜少有人真正进入过龙王宫的核心。 上台阶容易,入宫殿内,此次台阶陷落,未尝不是进入龙王宫核心的另一条路。 第4章 姜师姐,你笑什么 “雪卉,你没事吧!” “雪卉师妹,姜师姐,你们在哪里?” “师妹,雪卉师妹!” 姜盏月只是短暂地失重了一会儿,很快脚步就踏在了实地上,她刚落地,就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是互相寻找熟人的,找喻雪卉的尤其多。虽然其中还夹杂着慕翊言那个憨货喊自己的声音。 四下里漆黑,但在这里的都是修士,各自都有照明的手段,各种照明的珠子和灯从周围亮起,姜盏月也因此看清了此处的模样。 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一扇若有若现的门,长廊两侧是雕刻精致的壁画,每走两步,这些壁画便会重复。 “兄长,两位师兄,那扇门后应该藏着宝物,你们可愿意和我一起进去探一探?”喻雪卉清脆的女声在长廊之中响起。 人群因她这一句而一静,下一瞬间就有一群修士争先恐后地挤进长廊尽头的那扇门里去了。 “嗤——”见此,姜盏月嘲讽地笑了一声。 “姜师姐,你笑什么?”慕翊言确认完喻雪卉的安危后,就转过身来找姜盏月,一见到姜盏月就见她在冷笑。 姜盏月抬了抬眸子,瞥见慕翊言那半张被自己一巴掌打得红通通的脸,和那些抢着进那扇门的人一样滑稽。 “你猜这些听了喻雪卉的话进去的修士,是带着宝物出来,还是死在里面?”姜盏月道。 “雪卉师妹并没有逼迫他们进去,是他们自己被一己私欲冲昏了头脑。”慕翊言听姜盏月这么说,也听得出来这是喻雪卉设下的陷阱,但他仍旧不觉得喻雪卉有做错什么。 姜盏月听他又在维护喻雪卉,就觉得烦,送了他两个字:“滚开。” 看着属实碍眼,这种没脑子的师弟。 慕翊言自讨了个没趣,他反正也确认了姜盏月没事,就又跑回喻雪卉的身旁待着了。 很快,长廊尽头的那扇门里有人从中跑了出来,双眼流着鲜血,口中尖叫着。 “我要成仙了,我飞升了!哈哈哈……” 那人的同门赶紧上前想问他里面的情况,可不等谁开口问,此人就已经直挺挺地倒下,咽了气。 又过了一会儿,出来第二名修士,这名修士有金丹修为,他的情况比其他人要好许多,出来时双目清明,还回答了几个问题。 “是一个幻境,没什么特别的幻境,我看到一群大能聚在一起商议什么事。” “一开始都很正常,后来我的精神力防御法宝突然就碎了,吓得我赶紧退了出来才保住一条命。”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攻击了我……”金丹修士说着声音戛然而止,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幕大大地刺激到了在场的修士们,他们转而看向喻雪卉,将矛头对准了最一开始提出门后有宝藏的喻雪卉。 “喻师妹,你不是说里面有宝物吗,现在我师兄因为你那一句骗人的话死了,你要怎么负责!” “喻师妹,你该不会就是想骗我们进去送死吧!” 喻雪卉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就算一群人围着诘问她,她也还有三位护花使者保护她。 姜盏月也对喻雪卉那边的闹剧无甚兴趣,她在仔细观察两旁的龙纹雕刻画。 这些雕刻绝对不会毫无意义,越是讲究的建筑物,所有的摆设和图案都会带着重要的信息。 她分明记得,峰内的传承里也有记录过龙王殿的几种图腾,虬龙最次,后有蟠龙、应龙、蛟龙,九爪金龙是龙真主为最顶级。 眼前这些看似重复的龙纹,仔细看来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她顺着规律摸过去。 “咔哒——”石锁锁芯打开的声音。 姜盏月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不是她这边的声音,打开了机关的是喻雪卉。 “这是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到这里了。”喻雪卉因为被人群质问,接连后退几步撞到了雕刻画上,没想到这一撞就撞开一个开关。 “是一把钥匙,上面是九爪金龙图腾。”喻天昊将机关中的东西取出,他立即就把这把钥匙和长廊尽头的门联系在了一起,“那些人进去会死,恐怕是因为擅闯。” 他没有把话说尽,但周围的修士们已经开始对他们手中的钥匙虎视眈眈了。 姜盏月刚凭借着破解雕刻画打开一个机关,她也获得了一把钥匙,可她获得的这一把却是最次的虬龙钥匙。 有的人可以毫不费力就获得最重要的道具,而她就算推断出了答案,能得到的也永远是最差的选择。 对此,姜盏月也早已习惯。 “道友!你手中的钥匙可以让给我们吗,我们可以用其他宝物来交换!” 封闭的地下长廊里猛地刮起一阵风,吹起姜盏月的衣袂。 并非这里与外面连通了,而是两名修士横冲直撞了过来,他们挡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开口的是名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修士,穿着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昂贵法袍,束发的墨玉亦是一件隐藏的法器,手腕上戴的,衣服上镶嵌的无一不是防御法宝。 这般不差灵石的主,姜盏月倒是第一次见,喻雪卉的那位兄长喻天昊出身修真大世家的喻家,可也不像这一位这样身上戴的件件是极品。 而和这位满脸笑眯眯,看起来十分友好的法修不同,与这名少年修士一道过来的他旁边站着的那位剑修,却是始终冷冰冰着一张脸,一副很不好接近的模样。 不过剑修生得相当俊美,眉眼似不化的冰雪别有一番清冷俊逸,五官错落有致恰到好处,貌美得好似画中人但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气质冷冽有着身为剑修的翠竹般傲骨。 “忘了做自我介绍了,道友你好,我们乃是玉京山弟子。在下裴愿,这是我的师兄晏北疏。道友该如何称呼?” 裴愿的名字,姜盏月没有听说过,但是晏北疏却是大名鼎鼎。 玉京山与他们昆仑上宗齐名,都属四大门派之一,只是玉京山行事作风神秘,他们的弟子与外界交集甚少,如裴愿这般的若是放在其他门派想必也早已声名远扬。 而晏北疏能那么出名,则是因为他被聚宝商行出品的修仙界排行榜列为新生代剑修第一人。 第5章 龙王宫幻境 “姜盏月,昆仑。”姜盏月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但对于钥匙的事,她必然是不会让出去的。 “这把钥匙我自己用得上,二位若是想要,不妨自己在雕刻画里寻找一下玄机。”姜盏月拒绝道。 “道友也是打算进去吗?不然带上我们二人一同进去。师兄实力高强,你与我们同行,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裴愿显然很能说,被拒绝了也继续开条件劝说姜盏月。 “你们想找个有钥匙的一起进去的话,不如去找那边的喻雪卉,她手中的钥匙是九爪金龙,为最上乘。而我手里这把不过是最下等虬龙罢了。” 姜盏月并不想和这两位合作,门后是幻境,既然如此找两个保镖一起进去也是无济于事。 裴愿和晏北疏顺着姜盏月指的方向看过去,裴愿一见那边拥挤的人群就立即收回了目光没了兴趣。 反倒是晏北疏,从人群间隙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要朝那边迈过去。 “师兄,那个热闹我们就别凑了。”裴愿死命把人给拽了回来。 “姜道友,实不相瞒,我们来之前对龙王宫天殿做过诸多调查,那一扇门一次最多可进入四人。其中关卡均为幻境,确实是各凭本事。但是你若带着宝物出了幻境,其他修士的觊觎才是最危险的。” “你带我们二人进去,我师兄自会于秘境中护你安危。” “我看姜道友似乎身体不太好,又是孤身一人行动,应该是需要有人保护的。” 若提起裴愿和晏北疏的名字,人人都会关注晏北疏,站在晏北疏身旁的裴愿光芒也被掩盖在这位新生代第一剑修之下。 可姜盏月并未将晏北疏放在眼里,反倒是这个裴愿观察入微,巧舌如簧,令她心生忌惮。 “裴道友,我无需你们的保护,但你们二人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裴愿这样的人,姜盏月想把这个潜在的变数处理了。 在台阶上的时候,先她一步进入天殿,并且惊动天殿致使台阶塌陷的正是这两人,他们又做了万全的准备,姜盏月总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两人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 “姜道友请说。” 裴愿见姜盏月咳血不止,浅色的门派衣袍上还沾染着尘埃与血色,以她这样艰难的处境,不是欣然接受他们的保护,想提出的还是别的要求吗? 不过也无妨,无论是上好灵药还是防御法宝,都是动晏北疏的小金库,是晏北疏非要进去,损失不到他的头上。 “如果遇到你们和我都想要的东西,我要比你们优先。你们需谦让一次,让我先出手。”姜盏月道。 “不行——”晏北疏想也未想就立刻拒绝。 “那就算了。”姜盏月道。 “等等,姜道友,师兄说的不算。我们接受你的要求。”裴愿挡到晏北疏面前,不给晏北疏继续发言的机会。 “裴愿,不能答应她这种要求,她如果跟我抢……”晏北疏努力从裴愿身后露头。 “师兄,你觉得有几个修士跟你一样上赶着送死,是为了那个来的?还是你想不带钥匙硬闯?你不会真想体验一下天级秘境的全力抹杀吧?”裴愿转过头,笑眯眯地说着威胁晏北疏的话。 该死的剑修,只会干架,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可是我觉得……”晏北疏还想再挣扎一下。 裴愿完全无视了晏北疏的意见,和姜盏月达成了合作。 这边姜盏月打算带裴愿和晏北疏进去,前面喻雪卉速度比她更快一些,已经带着喻天昊、慕翊言他们进去了。 这天殿的规则就像是专门为他们而设一样,他们不多不少刚好四人。 “姜道友,我们也尽快进去吧。”裴愿催促道。 姜盏月用钥匙开启了门,他们三人入内后,后面有修士争先恐后地挤进来,都想要蹭到他们三人的队伍。 晏北疏大名鼎鼎不说,裴愿更是把不差钱三个字写在脸上,看在旁人眼里,跟在这两人的身后捡都能捡到一些宝贝。 可等他们进到门内的时候,就傻眼了。 门后分九层,每一层都散落着法宝,九层之上的天空之中漂浮着一抹光团。 姜盏月他们在最底下的一层,这一层只散落着寥寥几件寻常法宝,令人连去抢夺的心都提不起来。 先前那些没拿钥匙闯进来的修士也都在中间几层,那里的宝物远比他们这一层多。 而在最接近光团的那一层,姜盏月抬头看去,隐隐看见了喻雪卉的身影。 姜盏月习惯了天道对自己的打压,落在她头上的总是最差的结果,但如喻雪卉这样样样都最好的,她倒也是第一次见。喻雪卉,天道宠儿? “那应该是龙王宫的传承,姜道友的目标是它吗?”裴愿见姜盏月在看高处,便问道。 姜盏月收回目光并未答话。 他们二人的旁边,晏北疏正一脸不爽地瞪着跟他们进来的其他修士。 晏北疏性子直,最讨厌这种玩弄心机之辈,虽然他同行的裴愿更是个中高手。 “裴愿,要来了。记得闭好眼睛。”晏北疏一剑扫退还想贴上来的修士们后,突然开口道。 晏北疏此话刚出,周围的景致忽然一变。 姜盏月发觉自己的视线变高了许多,低头一看,便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名年轻的公子。 她正坐在一间屋子中,屋内还坐了七八个修士,有像她一般的年轻人,中年人,也有老者。 除去有座位的众人,还有一些丫鬟小厮侍奉于两旁,为座位上的各位客人添茶倒水。 其中坐在首位的是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他正开口说到所有人聚集于此的目的。 “无炎山魔气逸散的情况越发地严重了,今日请各位前来……” 无炎山?姜盏月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早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最先将修仙界的地理志背了下来,她会不知道的地方,要么是无名的小地,要么是有什么蹊跷。 “咔嗒——”严肃的会议场合里,姜盏月背后的小厮给她添茶的时候忽然碰倒了杯子。 一时其余客人的目光都扫向了她,这些人的目光带着审视,仿佛毒蛇般冰冷。 姜盏月觉得仿佛有什么攀爬上了自己的后背。 第6章 神秘来客 而这位倒茶失误,给姜盏月带来麻烦的小厮,碰洒了她的茶盏也不知道收拾,手还下意识地往腰上摸。 姜盏月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倒霉小厮是个剑修,应该也是占用了身份进来的修士。 她自己也是个剑修,所以对小厮下意识的动作十分熟悉。 “废物,滚开!”姜盏月盯着在场众人不善的目光,大声呵斥了这名小厮,衣袖一挥带起一道灵力,将这小厮给扫开了。 仅仅只是轻轻一挥,庞大的灵力却引得整个屋内的茶盏都颤抖了起来,这还是在各个座位上的宾客都用上了各自的灵力抵消这一挥的威力的情况下。 姜盏月自己也有些意外于自己这一出手的威力,但是脸上不显半分。 其他的宾客因为姜盏月露的这一手,对姜盏月多了一分忌惮,纷纷收回带着恶意的目光。 “姜游道友,年纪轻轻,实力却是越发精进了。”主座上的中年男人面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看向了姜盏月的方向。 她占用的这个身份名字叫“姜游”? 这个姜游看来不止容貌身形年轻,真实年龄也不大,可此人能坐在龙王宫天殿的宴席之上作为宾客之一,而且随意一出手便能展露出如此不俗的实力,恐怕也是个不小的人物。 可惜她看不到这个身份的脸长什么样,对名字也是没有印象,难以推测出此人的身份究竟为何。 “这小厮如此冒失,就剁了双手给姜游道友赔罪吧。”中年男人夸完姜盏月后,提起了那犯错的小厮。 中年男人的话刚落,两旁的其他小厮就立即向姜盏月身后跟着的小厮靠近,他们迅速联手布下一个困人的法阵,将剑修小厮困于其中。 剑修小厮的双手上被两道灵力锁住,他的手腕已经渗出了鲜血,不出多时,他的这双手怕是就真要离开他了。 “贵客饶命!求贵客放过他这一次!”就在此时,对面跑过来一个丫鬟,冲着姜盏月的方向“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姜盏月一对上那丫鬟,丫鬟正拼命冲自己挤眉弄眼。 这丫鬟相貌平平,姜盏月从她这张脸上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此次和她一起进来的修士中,与她相熟的也就裴愿和晏北疏两个人,地上这个丫鬟总不会是晏北疏,那就只能是裴愿。倒是那个剑修小厮想必就是晏北疏。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姜盏月冷声道,眸光只浅浅扫过丫鬟,看似根本没有多看她的兴致。 “把这个丫鬟一起处置了吧。”主位上的中年男人已经失去了耐心,抬了抬手示意其他小厮将裴愿的丫鬟和晏北疏的小厮一起拖下去。 裴愿占用了丫鬟的身体后,就一直站在角落观察这里的环境,根据他的观察,这处幻境的舞台就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出了这个房间就是死路一条。 他和师兄如果真被幻境中的小厮拖出房门,也就等于被幻境的规则所淘汰,不说他们两人还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算活下来,也别想再进来了。 师兄所寻之玄机就藏在这个幻境里,现在幻境还没有进行到他们等待的那一刻,现在就被拖出去,那就是白来一趟。 他也观察到此刻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修士存在,只是其他修士都占用的是丫鬟小厮的身体,只有这个“姜游”身份最高最有话语权,他是唯一有可能拉他们一把的人。 “贵客,奴家愿意答应贵客的一切要求,自荐枕席也并无不可,只求贵客放过我们二人!”裴愿发了狠,捏着嗓子故作羞涩地道。 裴愿顶着的那张脸本就没有什么姿色,加上他男子扮演女子的矫揉造作姿态,直把在场的男修士们看得想戳瞎自己的双眼,看到这种画面真的怪膈应人的。 这个丫鬟脑子是有什么问题,这“美人计”是用来伤害大家的眼睛的吧。 “贵客,奴家还从未有过,愿意奉上初次……”裴愿继续卖力地演绎起了一名出卖色相的女子。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是谁给的这个丫鬟自信…… 裴愿也不想啊,还好顶着的不是他自己的脸,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演起来,他这么牺牲还不是因为师兄这个坑货一上来就惹麻烦。 “放了他们二人吧。”姜盏月忍住不像其他人一样移开目光,面色平静地道。 她这一句引来了众人更诡异的目光。 这个姜游是什么独特的口味,真看上这个丫鬟了?竟然真开口替这两人说话。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相貌俊美,口味却如此変态! 姜盏月总感觉自己嗓子里有抗拒的话要自己脱口而出了,就像是身体的原主人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原主人风评被害,这下在所有人的眼里,“姜游”就成了一个重口味的人。 “商议大事要紧,莫要因为两个下人浪费时间。”姜盏月并不为自己的眼光做任何辩解。 她原本就是打算帮裴愿和晏北疏的,只是此处虽是幻境,却也暗潮涌动危机四伏,她轻率地发言和举动很可能把自己也一起害了,所以才先刁难了裴愿。 她是等着裴愿提出条件,好让她能有正当理由救下他们两个,但她也没想到裴愿的脑子里装的是这种东西,占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身体,还硬是玩起了美人计。 晏北疏打翻茶盏的事总算揭了过去,主位上的中年男人又开始继续说“无炎山”的事。 姜盏月在仔细辨别这个“无炎山”相关的信息,这或许成为通过这个幻境的考验。 然而当中年男人刚要说到要点,要说明“无炎山”的地理位置之时,姜盏月突然觉得心头一慌,神识陷入了混沌之中,思考能力在瞬间被剥夺。 凭借着仅剩的一点清明,她看到在场的小厮和丫鬟都吐血倒下,只有裴愿和晏北疏还站得好好的。 “咚咚——”她隐隐听到敲门声,可她的神识似乎已经被从“姜游”身上剥离,飘得很远很远。 她生出一个念头,想要看看敲响了那扇门的人是谁,然而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有更大的威压盖下,几乎要将她的神识湮灭。 第7章 给圣女一巴掌 “系统——”在危急之际,姜盏月唤醒了系统,“对敲门的存在使用技能……” 仅仅只是即将出现一抹幻境化身,他的存在就已经让人类修士们神识破碎,姜盏月很肯定门外的存在的身份。 她一定要留下来,问问他,如何才能脱离天道的桎梏! 她来这一趟就是来找他的,修为再高深的人类修士都被框定在天道设好的世界里,唯有令人类畏惧的这些邪佞从来都不受天道约束。 他们危险的同时,也是全知全能的,翻遍多少书籍都得不到的答案,唯有他们能回答她。 “很抱歉小姜,你的权限还不足够对书中角色以外的存在使用技能。”系统立即回应了姜盏月。 得到这样的答案,姜盏月也并未慌张,短暂的瞬间里,她已经转换了思路。 “喻雪卉——对喻雪卉使用技能!” 不能直接对门外的存在使用技能,来靠着系统的力量强制留在这个幻境里,通过喻雪卉留下也是一样的。 喻雪卉和他们几乎同时进入门内,此刻应该也在幻境之中,就从天道对喻雪卉的偏爱程度来看,她的进展想必很顺利,能借技能去到喻雪卉的地方的话,也一样能让她留在幻境里。 姜盏月说出对喻雪卉使用技能的一刹那,她的意识有一瞬的空白,空白过后,她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高台之上。并非之前那个议事的屋子,而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大殿里。 “啪——”一个清晰的巴掌声响起。 “圣女!”一片惊叫声几乎要掀翻大殿的屋顶。 姜盏月很快就被一堆穿着同款式纱裙的女子团团围住。 “圣女?”她看向了挨了自己一巴掌的女子。 眼前女子生了一张绝色的容颜,眉眼如盛秋水盈盈,肤白胜雪,异域风情的浅色纱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尤其是不盈一握的腰身,引人遐想。 “姜游阁下,你这是何意!”占用了圣女身份的喻雪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明明这青年方才还是个彬彬有礼的角色,怎么突然就出手打了自己这个身体一巴掌。 又是姜游?姜盏月意外地挑眉。 喻雪卉所在的这个圣女登台的幻境里,分明已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了,可看喻雪卉这副反应,分明这个场景里也有“姜游”这号人物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个姜游到底是个什么人,哪哪儿都有他打酱油。 她连着两次占用的身份都是这个“姜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巧合。 “手滑。”姜盏月收回打了喻雪卉一巴掌的手,她解释得轻描淡写。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不会接受这种解释,他们尊贵的圣女在圣台上被打了一巴掌,这是对他们门派莫大的侮辱。 “姜游,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为首的年长女修冷着一张脸,口中呵斥道。 姜盏月见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并没有真的要对自己出手教训自己的意思。 是因为忌惮“姜游”的实力? 不,这里明显是对方的地盘,那么多人围攻“姜游”一个,就算打不过“姜游”,也肯定不会吃亏。 倒更像是并非真心实意地要扞卫圣女,扞卫门派的颜面,而只是装装样子,甚至为了不节外生枝,连对“姜游”出手的打算都没有。 显然这也是一个神识附身进来的修士。 喻雪卉进的幻境果然不一般,她自己占据了圣女这种关键身份也就罢了,连其他修士也能占据这种重要身份。 不像她进的那个,一帮的丫鬟小厮,进去都是当炮灰的。 姜盏月正想找个更合适的理由把这件事揭过去,却跑出来一个丫鬟挡到了她的面前。 “姜游尊者都说了是手滑,你们要这么咄咄逼人的话,也别怪尊者不给你们面子!”丫鬟灵力不高,但嗓门不小,气势也充足,和年长女修直接正面对上了。 姜盏月:“……”看着这丫鬟眼熟的脸,有点一言难尽。 裴愿也过来了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还在这个丫鬟的身体里。 “圣女又怎么样,圣女难道打得过我们姜游尊者吗?”裴愿又在极力演出。 “我相信姜游道友只是一时手滑,并非故意。时辰将到,就莫要再为难姜游道友,还是传承大典更为重要。”喻雪卉主动开口化解。 毕竟只是占据幻境里的身体,喻雪卉虽然挨了一巴掌,也并未觉得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很清楚眼下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她运气极好,一进入幻境就是圣女的身份,这个身份本就被安排了要接受传承,而这份传承正是九层之上漂浮着的那一份。 这可是天级秘境的传承,有了这份传承,哪怕得不到姜盏月那颗混了菩提果的心脏,她也能再多得数十年的寿命,再找其他保命的法子也绰绰有余。 “圣女都这么说了,你们还要怀疑吗?”姜盏月的目光扫过围住自己的众人,道。 这回这些人很快就散开去,无人置喙圣女的决定。 传承大典回归正轨,喻雪卉站在高台的正中央,天空中有一道光芒洒下,无数的文字于光芒中流淌,预示着传承即将开始。 “这究竟是什么门派,龙王宫的传承竟然原本属于他们。”丫鬟模样的裴愿站在姜盏月身旁,小声嘀咕道。 不知何时出现在裴愿另一边的小厮晏北疏开口道,“说不定这个门派就是龙王宫本身呢?” “这个门派叫瑶月宫,万年前就已经覆灭了。”青年“姜游”接上了他们的话。 裴愿已经确定这个“姜游”和上一个场景中的“姜游”是同一人,并且附身的就是姜盏月,所以方才才会主动站出来维护姜游。 此刻听到姜游加入他和晏北疏的对话自然毫不意外,想必姜盏月也早已认出了他们。 当然那圣女是个附身的修士,这一点也很好认,圣女着急要得到传承的模样,让她的修士身份很明显。 裴愿观察出来很多,但姜盏月似乎比他知道得更多。 “你怎知道这是瑶月宫?”裴愿好奇地问。 昆仑上宗的姜盏月,实力不强身体孱弱,但在四大门派之中也算有点名声,主要靠着脾气差和北辰剑尊未曾见面的徒弟这两点出名。反正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姜盏月本人和裴愿想象的相去甚远。 第8章 挂名弟子 “据上古志记载,瑶月宫只收女弟子,寻常弟子服饰为浅粉色纱裙,领口袖口有凤凰刺绣。门派除掌门外,圣女地位超然。”姜盏月小声回答了裴愿的问题。 姜盏月说的裴愿完全能理解,根据书上对瑶月宫的描述,将眼前的这一幕幻境场景和其中的描述对上,自然能推断出这个门派就是瑶月宫。 可问题是,修仙界历史漫长,书中记载过的门派也好,大大小小的战事变故人物无数,这得看了多少书,记性又该有多好,才能这么轻易地就认出一个存在于万年前的小门派。 “若不是知道姜道友的师尊是北辰剑尊,我会以为你是儒修。”裴愿意味深长地道。 谁不知道姜盏月虽然是北辰剑尊的弟子,但连师父的面都没见过,只是挂在北辰剑尊名下,并没有被北辰剑尊本人认可过。 这样尴尬的身份之下,姜盏月作为剑修的实力不见半点,倒像是偷偷修习了别的。 “你们二人方才在上一个幻境里,见到敲门的人了吗?”姜盏月对裴愿试探性的发言不做回应,转而问道。 提起上一个幻境,晏北疏比裴愿更在意,他先裴愿一步开口道:“没能见到,在门即将打开的时候,我们就被转移到了现在这个幻境里。” 晏北疏本就是冲着那位来的,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眼见着就要见到了,可那个场景却戛然而止。 听到这个答案,姜盏月对他们二人也就不再感兴趣了。 晏北疏还没见到那位,对她而言也是好消息,这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坏消息是,晏北疏果然和她目的一样,看他那副没见到而懊恼的模样便知。 “你果然也是为了——”晏北疏心生警惕,张瑶质问姜盏月时,再度被裴愿打断。 “少说两句,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裴愿道。 晏北疏觉得这事还是得说清楚才行,要不然真到了他和姜盏月争先后的时候,他岂不是真得遵守约定让着姜盏月不成? 可他一抬眸,便发现他们这边的说话声已经引来了不少瑶月宫弟子的冷眼,他要是再敢说话,感觉这帮女修随时能上来教教他做客的礼仪。 高台之上圣女的传承大典正在进行,但情况并没有一直顺利下去。 变故突生,流转的金色文字迟迟不肯进入圣女的体内,圣女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很快她便支撑不住时口中吐出了鲜血。 “圣女!”瑶月宫的弟子们一片惊慌。 “是谁在圣女的传承大典上动了手脚!出来!” 这些女修认定是有人故意阻碍,这场传承大典才会出意外。 她们迅速地在人群之中找起了可疑之人,而非瑶月宫弟子,方才又和圣女起过冲突的“姜游”就成了最可疑的那个。 “姜游道友!你对圣女做了什么!”质问姜盏月质问得最大声的是个穿着瑶月宫寻常弟子服饰的女修。 姜盏月观她修为不过练气,但是质问她时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像个刚入门的低修小弟子。 而且她看着这女修的言谈举止还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上一次打了喻雪卉一巴掌,确实是她故意的。但这一次纯属无妄之灾,她方才甚至都没看喻雪卉,而是在和裴愿、晏北疏他们对话。 “在场的修士之中,唯有你修为最高,如果不是你故意阻挠,圣女的传承大典又怎会失败!”练气女修道。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想要传承是吗?不过是个没有钥匙厚着脸皮跟进来的小人,还想抢走属于圣女的东西。”练气女修身旁有另一名弟子也跟着开口,她的修为已至金丹,在众多弟子之中算得上是突出。 这两人这么着急维护喻雪卉,身份并不难猜。 胡搅蛮缠的练气女修十有八九就是慕翊言,而言语更尖锐一些的金丹女修,不出意外就是喻天昊。 姜盏月和裴愿能从众多瑶月宫弟子中分辨出修士占据身体的弟子,慕翊言喻天昊他们自然也不会毫无所察。 “姜游”这个身份一开始表现很正常,但从那一巴掌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修士那么多,他们也确实无法辨别出附身“姜游”的是哪一个,当然不论附身“姜游”的修士是谁,对于他们而言也都不重要。 喻天昊和慕翊言想做的,不过就是帮助喻雪卉拿下龙王宫的传承,但凡有人要阻碍喻雪卉,他们就会出手清除。 “你们怎知,圣女接受传承失败,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而不是因为她自己不配?”姜盏月冷眼反问。 姜盏月当然清楚自己什么也没做,靠着“姜游”这个身体高深的修为,她也能确定方才没有其他修士出手干扰。 显而易见,是这份传承没有认可喻雪卉,不愿意进入她的体内。 喻天昊和慕翊言这两个蠢货,就满心以为喻雪卉本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得对,谁告诉你们,接受传承就一定能成功的?传承都是要挑人的,你们这么无知的吗,以往从来没见识过别的传承?”裴愿也不演了,用着丫鬟的脸,说出来的话是他本人一贯的风格。 作为一个自小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大少爷,裴愿也见多了传承,很清楚传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在他看起来,圣女接受传承失败,两个女弟子跳出来非要说是姜盏月干扰了传承,就显得很可笑。 可惜裴愿知道的东西,喻天昊和慕翊言确实不知道。 裴愿这个丫鬟一直在维护“姜游”,他们自然也不会信裴愿的话。 “又是你这个丫鬟,你胡编乱造的本事真不小!”喻天昊仗着自己占据的身体有金丹修为,直接对裴愿出招。 姜盏月往裴愿面前移了一步,轻而易举地就挡下了喻天昊的攻击。 对于“姜游”而言,金丹修士的攻击不痛不痒,毫无威力。 “在瑶月宫的地盘上,我们虽然是客人,但如果你们不懂待客之道,那我们就不是贵派的客人,而是你们的敌人。”姜盏月失去了耐心。 在“姜游”的身体里,她不再受天道压制受限于脆弱的身体,无需忍让蛰伏。 相貌年轻俊美的青年踏步走上高台,所经之处瑶月宫的弟子无不因其释放出的威压而俯首颤抖,她们与“他”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我说了,是你们的圣女没有资格,传承拒绝了她,你们看好了。”青年抬起手,在高台上以灵力筑起了一层屏障。 第9章 作为剑修 传承重新开始,文字顺着光芒倾泻而下,笼罩在喻雪卉附身的圣女身上。 喻雪卉却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想要脱离传承光芒的范围,但在姜游设下的灵力屏障里,她想退也退不了多远,光芒就追着她所在的位置而来。 “姜游道友这是何意,为何非要干扰我的传承大典。”喻雪卉苍白着一张脸,质问道。 “并非干扰,我是在助你完成传承大典。有我的灵力屏障在,谁都无法干扰你,你可以放心地继续接受传承。” 姜盏月话锋一转,“还是说,这传承对于你而言,有什么问题?” 喻雪卉强忍住疼痛,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她不能透露出自己被传承排斥的事实。一旦承认自己没有被这份传承所选择,这份传承不得不拱手让人事小,颜面尽失才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 传承的排斥下,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虽然占据的是幻境中人的身体,但是她的神识附身在这里同样会受到伤害,没能坚持多久,她就吐了血。 “姜游道友,你仗着自己实力强横,就将我困于你的灵力之中,又暗自从中作梗,让我无法接受传承。我与你难道有过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当众羞辱我?”擦去嘴角的鲜血后,喻雪卉望向姜盏月,开口却是和事实截然不同的话。 台上的姜游还未有什么反应,台下清楚事实的裴愿听了都直翻白眼。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不得了,靠着一张嘴,就能把自己的问题全部说成是姜盏月的问题。 这个圣女说姜盏月仗着自己实力强横,其实正好相反,是她仗着这里大多数修士是她的同门,她说什么都会被众人所相信,才敢这样将锅都甩给姜盏月。 除了裴愿以外,姜盏月这边还有一位被喻雪卉的发言气到的。 “小姜,这个咱们不能忍!” “任务发布,身为恶毒女配,请让女主陷入危机,给男主男配们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任务奖励:女配等级升级到lv1,获得等级权益查看权限。” “原来你这个还有等级吗?”姜盏月道。 “对啊,升级后就解锁等级权益了,小姜你要加油啊!” “要使用技能给她几巴掌吗?”系统比姜盏月还跃跃欲试。 “这次不用技能。” 对于系统的“接二连三掌”,姜盏月还是不太适应,她不习惯用巴掌解决问题。 在“姜游”身体里的她修为深不可测,别说一个圣女,就是把整个瑶月宫给掀了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姜盏月抬起右手,于掌心中凝聚起一股灵力。 喻雪卉就见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她以为“他”还要再说些反驳的话,下一秒她就被一道强大的灵力重重挥开,撞在灵力屏障上,鲜血吐得她自己的纱裙都染成一片血红。 “姜游你……”喻雪卉摔在地上,感受着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碾碎的疼痛滋味,她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这个姜游分明也被哪个修士附身了,凭借着“姜游”本人的修为这样对待她。 如果不是在幻境里,而是在现实中,此人哪有这种本事可以欺辱她! “你找死!”喻天昊看得着急,立即跳上高台想来帮喻雪卉,可姜游的灵力屏障将他挡在了外面,他是半点也撼动不了。 “找死的人不是你自己吗?”姜盏月转过头看向喻天昊。 喻雪卉的兄长,最先污蔑她干扰了喻雪卉的传承大典的人就是他。 和喻天昊讲道理,让他相信有问题的是他的妹妹而不是她?没有必要,能用实力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和他讲道理。 姜盏月朝着喻天昊的方向抬起手臂,只轻轻做了一个向下一按的动作,喻天昊的头就狠狠地磕到了地面上,力道重到砸穿了地面,砸得他额头鲜血直流。 “兄长!”喻雪卉一时着急,喊出了喻天昊的真实身份。 对着同门的金丹女修喊哥哥?没被附身的瑶月宫弟子们都心生怀疑,她们的圣女是怎么了? 和其他暗自后退的瑶月宫弟子不同,慕翊言则是站了出来,他跑到喻天昊的身旁想要扶喻天昊。 无奈有姜游的灵力压着,喻天昊就像是被钉死在地面上,根本扶不起来。 慕翊言只能放弃喻天昊,还是喻雪卉更要紧。 “姜游道友,你为何要如此!快放了圣女,否则离开这里后,你会后悔的!”慕翊言所说的离开这里,自然就是指离开幻境。 在这幻境里,姜游固然实力高深无人能敌,可出了幻境,他和喻雪卉兄妹才是所有人之中实力最强背景最深的。他是在警告姜游,幻境只是一时的,不要得罪他得罪不起的人。 “慕翊言。”姜盏月的目光从喻雪卉身上移开,看向了慕翊言,看着站在外面的毫无出奇之处的练气期女修,她的脸上蓦地露出了一抹轻笑。 不是嘲讽的冷笑,却比冷笑让慕翊言觉得讽刺之意更深。 慕翊言愣了一下。 这个“姜游”为何会喊出自己的名字?慕翊言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作为教会了你用剑的人,今日再教你最后一次,作为你和我之间的结束。” 姜盏月说话间,手中多出了一把剑,是从人群中飞出来的。 不是多好的剑,不过是把再寻常不过的,没有剑灵也没有锋利的剑刃的普通弟子的剑。 可当姜盏月持剑起手时,天地间的灵力便如受到了牵引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这把剑,原本暗沉迟钝的刀刃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在场的瑶月宫修士们都下意识地紧盯着高台上站着的持剑青年,同为剑修的晏北疏更是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本命剑被衬托得平平无奇起来。 而慕翊言,他也同样是一名剑修,他当然也会如其他人一般对姜游此刻手里的剑心生向往,可在此之上,他心上还有另一份若隐若现的情绪在酝酿。 “师姐,怎会是你……”他低声念道。被“姜游”喊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眼前人是谁了。 师姐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可他方才还帮着喻天昊一起指责师姐是嫉妒喻师妹妨碍喻师妹获得传承的人。 第10章 碾压 “师姐,我相信你不是因为嫉妒而故意耍手段的人,但你能不能不要和喻师妹计较……”慕翊言心下后悔指责了姜盏月,然而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帮着喻雪卉求情。 回答慕翊言的,是姜盏月手里凌厉的剑。 其实事到如今,慕翊言说什么都不重要,十年情分在他向她开口索要心脏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剑已出,天地寂静,风停叶止。 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被剥夺了五官,当他们的双眼重新浮现景象,耳畔风声复响之时,在场已有三人被贯穿了心脏。 高台上的圣女伏在地上,鲜血流淌了满地,传承的金光仍然笼罩着她,带给她的却只有伤害,这些金光就如同刀刃一样,在她身上留下无数伤痕。 头磕在地上的金丹女修已直接没了生息,背上还留着被剑刺穿的伤口。 而慕翊言,他还留有意识,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开了的大口子,那是他心脏的位置。 不只是他,喻雪卉和喻天昊同样是被刺穿的心脏,姜盏月的剑招极为精准,既然是冲着他们的心脏去的,就不会偏移分毫,正中心脏,心脏以外的位置她未动分毫。 “师姐……你竟然要杀我……”慕翊言失去意识前的刹那,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喻雪卉的模样,而是过往十年和姜盏月相处的点滴。 他的师姐总是一脸病容,深居简出,无论他们四个师弟如何任性犯错,她都不会生气,最多温声呵斥两句,从来没有冲他们发过脾气。 因为身体不好,师姐鲜少用剑,门内大大小小的比试也基本都以认输结束,她看起来真的很弱,似乎打谁都打不过,所以慕翊言小的时候也曾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修炼,有朝一日保护师姐。 可那是多少年前的决心了?他都已经淡忘了。 师姐聪慧博学,无论问她什么,她都能为他解惑。他们五个弟子没有被师父北辰师尊认可过,自然引来过不少同门的嘲笑,门派的资源也很难公平地分到他们头上,向来都是师姐想办法,把他们缺的东西都补上。 从师姐那里得到了那么多帮助和恩惠,他都还没来得及报答,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到了师姐出剑杀他的结局? 慕翊言来不及问个清楚,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至此站出来质疑姜游妨碍了圣女的传承大典的人都已经被姜游一招取走了性命。 还混在人群里没站出去的喻雪卉的师兄虽然感到心痛愤怒,但此时此刻他也庆幸幸好自己没站出去,以姜游那一剑的可怕实力,他没有任何在她剑下存活的可能。 他还未得罪姜游,隐于人群之中,便不会被发现。姜游总不可能丧心病狂地把在场的人杀尽。 可他才刚生出庆幸的想法来,那把悬于高台上空中的剑忽然就冲进了人群之中,就像长眼了一样,直冲着他所在的位置袭来。 在幻境中死亡是真的会死!他们在长廊之中目睹的那两名修士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心中叫嚣着让自己快躲开,可不知是他的双脚被锁死了,还是那剑来得实在太快,他的心脏已然被刺穿。 “你们之前想要我的心脏,之后还能想吗?” 意识残存之际,他听到高台上那名“青年”这样问道。 三个字占据了他的大脑,姜盏月! 被他们几人追着要心脏的姜盏月,她这是在报复他们肖想她的心脏! “圣女!”瑶月宫的弟子们已经彻底乱了套,他们的圣女当众被刺穿了胸口,那“姜游”就在他们那么多人的眼皮底子下出手,而他们无人能阻止。 姜盏月当然面临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可这些瑶月宫弟子的攻击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全然不够看,她甚至不用出手,那些攻击落在她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 “任务完成,宿主等级已升级到lv1,等级权益已解锁。”系统的提示音在姜盏月的耳边响起。 听到任务完成的播报,姜盏月持剑的手微微一紧。 “她没死是吗?” 如果喻雪卉死了,那系统肯定就乱套了,恶毒女配可以给女主制造危机,但肯定不能杀死女主,女主一死,一切也就结束了。 虽然早就料到喻雪卉作为天道宠儿,这种程度肯定没法要了她的命,但姜盏月仍然是失望的。 她仍然在天道偏颇的规则之下,即便多了一个系统,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 喻雪卉可以什么也不做,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切,遇到危险总能化险为夷,她的人生可以如此轻易。 而她,病体残躯,霉运缠身,同门不喜,路人厌弃。唯有的四个师弟,一个早早地叛出师门,一个对她诸多欺骗,一个抢她的剑送给喻雪卉,最后一个便是慕翊言,也已情谊耗尽。 短暂地借用姜游的身体,借了姜游的人生,几乎让她误以为自己也终于活得像个正常人。 她和喻雪卉有着截然不同的运,被安排了两条通向不同结局的路。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糟糕的命数! 所以她翻阅修仙界典籍无数,以此病躯出入秘境无数,只为寻求改命。 “是的。”系统回答了姜盏月的问题。 “宿主是否要查看等级权益?” “现在不必。”姜盏月对等级权益也没有抱有多少期待。 她总归是相信自己更多一点,所以能十年无视系统。指望系统真能帮她脱离天道桎梏,不如还是继续向邪佞求一个答案。 “姜道友,逃不逃?我已经找到离开幻境的方法了。”裴愿赶紧跳上高台到了姜盏月的身旁,他不像姜盏月那样可以轻易应对瑶月宫弟子们的攻击,只能贴在姜盏月旁边左躲右闪。 “不逃。”姜盏月随手将裴愿也保护了起来。 “为什么?你想要的宝物还没拿到手吗?”裴愿心下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姜盏月的目的,真和他师兄那个剑修傻子一样吧? “你在等他出现吗……”裴愿试探着问道。 然而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刹那,他只觉得背脊一凉。 第11章 至高邪佞 察觉到异常的不只是裴愿而已,站在底下人群之中的晏北疏和高台之上的姜盏月都感受到了。 和上一个幻境之中,敲门声响起之际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闭眼,快闭眼!”裴愿赶紧对姜盏月喊道。 他和晏北疏身份特殊,他们所得到的关于那位至高邪佞的信息会比姜盏月更多。他们这等修为的修士,本承受不住和至高邪佞接触。若是窥见他的真容,必死无疑。 这也是前面那么多修士死在这个幻境之中的原因。明明幻境中的进展平平无奇,修士们却都突然暴毙。 龙王宫的主人似乎和至高邪佞有些许交情,所以天殿里的幻境会出现至高邪佞的投影。幻境之中的投影,与其本体自然差了不是半点,可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寻常修士能窥视的。 姜盏月却没有听裴愿的劝告,她岂止是没闭眼,还转身拼命寻找至高邪佞的存在。 裴愿不敢睁眼视物,自然不知道姜盏月作死的行为。 连晏北疏也闭上了眼,有什么想问的闭着眼也能问,他很急切,但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可这一闭眼,等他们再睁开之时,就已经离开了幻境,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次也不行吗……”晏北疏已经回到了进幻境之前的圆台之上。他心中有懊悔,可也确实无可奈何。 他身旁的裴愿正微微蹙着眉头。 裴愿已经环视了一圈,层层圆台之上都是尸体,进了幻境但没有钥匙的修士,几乎无一幸免。 他们这一层除了他和晏北疏以外,只有一名修士还活着,那名修士跟着他们进来,正好成了第四人。 可最该活着出来的姜盏月却不见人影。 “师兄,你看见姜盏月了吗?”裴愿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姜盏月,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了晏北疏一句。 “她应该是死了吧。”晏北疏还在为自己错失机会而心痛,哪有什么心思去管姜盏月的事。 裴愿衣袖底下拳头微微攒紧又松开,低声呢喃道:“希望她能没事。” “卉卉!”最高的那层圆台上传来有人惊慌的喊声。 晏北疏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瞥见了那把熟悉的剑。 “裴愿!我想去最高的那层一台,借我用用你的法宝!”晏北疏忽然对着裴愿喊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去上面,就算去了上面你也不能再进幻境了。”裴愿此刻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没有爽快地直接把法宝借给晏北疏。 “是我在找的那把剑,八年前的那把剑。得来全不费工夫,裴愿,我找到了!” “当真?”裴愿听晏北疏这么说,也有了兴趣。 他们两人冒着危险来闯龙王宫,就是为了晏北疏在找的那把剑,如今要是不通过至高邪佞就能找到剑的下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裴愿立即拿出法宝带晏北疏上到了最高一层,上来之后,他很容易就辨别出了晏北疏口中的剑。 那把剑此刻是出鞘的,通体雪白的剑身,隐隐透着淡红色的剑芒,若非常年饮血,不会有此光泽。 而剑的主人,则是一名眼生的女修,那女修皮肤白皙,双眸似盈秋水含情脉脉,十分年轻,似乎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浅色衣裙,看不出哪里身体不好,但总有种柔弱的气质。 “你要找的究竟是剑,还是人?”裴愿不由得问晏北疏。 他总听晏北疏念叨八年前有一把剑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一定要找到那把剑。 裴愿便以为晏北疏只是作为一名剑修在寻找一把剑,可晏北疏已经拥有了本命剑,而如今看来他所找寻的剑也拥有着自己的主人。 晏北疏这么努力地找剑,总不会是为了从别人手里抢剑。 晏北疏没有回答裴愿的问题,他快步走到了持剑的女修面前。 喻雪卉此时正举剑要刺向自己的心脏,喻天昊在拦着她。 “兄长,姜师姐不愿救我,我也得不到传承,我的心脏很快就要被彻底侵蚀了,与其被侵蚀,倒不如我自己动手剜去被魔气侵蚀的部分。”喻雪卉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柔弱中带着狠绝。 “你是这把剑的主人吗……”晏北疏在喻雪卉的面前站定后,不太确定地开口问。 “你是……玉京山的小剑仙晏道友吗?”喻雪卉看清晏北疏的模样后,就认出了他。 晏北疏的名声和他俊美的容貌一起被聚宝阁传播了整个修真界,他本人相貌如此出众,要认出他来自然容易。 “晏北疏?”喻天昊也立即确定了晏北疏的身份,“我记得玉京山小剑仙是先天道体,百毒不侵无伤无痛……” 喻天昊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惊奇的念头,“晏道友,在下有事相求!” 喻雪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终于到这一步了,铺垫了那么多,真正的成败在此。 她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让事情水到渠成地发展到这里,早从她拜入昆仑上宗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谋划,局早就布下了,晏北疏也该跳进局里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这把剑的主人吗?”晏北疏却还执着地问着自己的问题。 喻天昊只觉得晏北疏莫名其妙,妹妹当然是剑的主人,这种问题还有必要问吗? “是。”喻雪卉开口回答。 晏北疏听到这个答案,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就仿佛执着地要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喻天昊则着急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晏道友,可否请你将小妹身上的魔气引到你身上,以阴阳共修之法!” 幻境之中,唯一睁着双眼并且没有送出幻境的姜盏月,此刻双眸已然渗出了鲜血。 她的视线因为出血而变得十分模糊,只隐约看到远处有一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朝着她走来。 “阁下,要怎样才能像你一样脱离天道的制约!”姜盏月冲着那道身影大声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男子走近,若不是“姜游”足够强大,她早已因为看见男子而神识湮灭,她能继续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 第12章 你不是她 瑶月宫主殿,圣女接受传承的重要典礼,除了门派内的弟子们齐聚于此以外,也有其他门派的贵客来访。 此时的幻境已经恢复了秩序,先前那些闹剧就仿佛未曾发生,圣女重新好端端地站在高台上准备接受传承。 只有本该作为贵客之一的“姜游”,此刻处于一个本该被推出幻境,却又强行留了下来的处境。 戴白色面具的男子似乎也是作为客人前来,不知是万年前的至高邪佞还没有那么可怕的影响力,还是他刻意收敛了,瑶月宫的修士们只将他当做了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无人畏惧他。 瑶月宫负责引路的修士带着他走向贵客的座位。 姜盏月的声音仿佛丝毫都没有传入他的耳朵里,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即便真见到了至高邪佞的投影,也无法与他对话,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就这样一无所获地结束。 即使不甘心,但她的神识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再继续强行留在这里,她也会落得和那些死在秘境之中的修士们一样的下场。 幻境中的投影还不够,她下次便得寻找真正的投影了。 姜盏月正这么想着之时,却见戴白色面具的男子忽然转变了迈步的方向,那带路的修士还无所察地往座位的方向走,男子却一转方向,走到了姜盏月面前不远处。 然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没有人看向她的方向。 姜盏月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从幻境中消失了,她留下的仅有神识,此刻连借用“姜游”的身体都做不到了。 难怪无论她怎么喊,男子都听不到,其他人也都毫无反应。 可,他这一刻又好像正在看着她。姜盏月无法确定这一点,直到他开口说话了。 “我再向前一步的话,你就没命了吧。”他的声音里分明是带着轻笑的。 “你听得见!”姜盏月惊讶之余,未忘记自己的目的,立即重复了自己的问题:“阁下,请告诉我,世上可有方法脱离天道!” “有,又如何?”他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依然是带着笑意,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当然是改写我之命数,所求未必皆可得,但求己事由己。”姜盏月回答得清晰而迅速。 不过短短只言片语,却是她十年来唯一的追求。 她不知道和一个邪佞说这些是否有用,邪佞是否能理解一个人类修士的追求,也并不指望他理解。 “求阁下告知。阁下早已是脱离天道之身,寿数无尽,几近全知全能,这个的问题,唯有你才知晓答案。” 他该告诉她答案的,因为对于邪佞们而言,天道是他们最大的仇敌,帮助一个想要与天道为敌的人类修士,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开个口的事,无疑是有利无害的。 可男子只是向着她的方向抬起了手,姜盏月看不到他面具底下的神色,他不开口说话,她便无法推断出他的情绪。 他将手收成拳头之时,姜盏月便觉得自己的神识遭到了致命一击,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要随手毁灭掉她的神识。 姜盏月瞬间就被弹出了幻境,重新回到圆台上的时候,她满口的血腥味,不仅脏腑俱裂,神识更是遭受重创,疼痛不已。饶是她早已经历无数重伤的情况,此刻也难以保持清醒。 “我说姜游,如此蝼蚁,何不随手除之。”幻境之中,故事落幕之前,那白色面具的男子说道。 最高的圆台之上,晏北疏被喻天昊提出了让他和喻雪卉共修的请求。 所谓共修,便是男女阴阳结合,鸾凤颠倒,此法可让两名修士交换灵力交流神识互助修行。 喻雪卉命不久矣是因为魔气的侵染,魔气侵染的是她的半颗心脏,寻常修士没了半颗心,自然活不下去。 可姜盏月曾服用过一颗菩提灵果,无论是怎样的伤口都可迅速自愈,哪怕失去半颗心,辅以灵力续命,一日之内心便可长全,无性命之忧。 而喻雪卉若是能从姜盏月那里得到半颗心,将她自己染了魔气的半颗替换掉,那她也能活下来。 这便是喻雪卉告诉师尊、兄长和师兄们的续命方法。 而与菩提果相对的,先天道体体质异于常人,无论是毒还是伤在先天道体身上都可轻易化解,若是借用共修的方法,以先天道体化解喻雪卉身上被侵染的魔气,未尝没有希望。 这是喻雪卉让喻天昊联想到的方法。 在喻天昊提出这个请求后,喻雪卉便以为难的姿态支支吾吾地向晏北疏解释了缘由。 “晏道友若是心中有不愿,不必顾及我的性命而答应。这等事总得结为道侣才能做的,我自知配不上晏道友。”喻雪卉道。 裴愿过来得没有晏北疏快,但也差不多从头到尾都听到了,他面露一言难尽之色,却也没有出言干扰。 这女修口中说得是让师兄不要顾忌她的性命,可与此同时也是在提醒晏北疏他若是拒绝,就是见死不救。 若这女修与晏北疏没有任何渊源,裴愿定然拉着晏北疏转头就走。 可晏北疏找剑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没准他就是想和剑的主人结为道侣呢? 感情的事裴愿是真搞不明白,所以即便喻雪卉看起来有古怪,他也不打算插手,任由晏北疏自己决定。 “这把剑的主人,八年前指点过我,我因此入剑修一道,她对我有恩,我必回报。”晏北疏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 喻雪卉知道,正因为知道这把剑对晏北疏的重要性,所以她才会设计微生师兄,让微生师兄从姜盏月那里抢了剑给她。 若无这份渊源,喻雪卉当然不会指望晏北疏会答应与她结为道侣,以他先天道体之身助她一臂之力。 可她没料到的是,晏北疏并不入局。 “你不是她,你们相差甚远,截然不同。即便你得到了原本属于她的剑,我也绝不会错认。” 晏北疏是个死板的剑修,在裴愿看来他是比较没头脑,可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专注于剑道不愿过多思考其他,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傻子。 “你从何得到的这把剑?”他问。 第13章 醒悟 找到了剑,可剑已经易主,这固然是令晏北疏失望的事,但这已经是比过去大海捞针的情况好多了。 他终于找到了线索,不像曾经如何找都杳无音信,以至于只能寄希望通过问全知的至高邪佞来得到她的下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把剑主动认我为主,它的主人就是我。”喻雪卉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喻师妹,为何你不告诉他,这把剑原是师姐的剑呢?”晏北疏还未继续追问,喻雪卉的身后,响起一道虚弱的男声。 慕翊言从昏迷之中恢复了意识,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即便这里没有任何伤口,他却总觉得姜盏月的剑就插在这里一般。 他一恢复意识,就听到晏北疏问喻雪卉的问题,而喻雪卉给出的答案,也如先前一样。他觉得奇怪极了,喻师妹分明心地善良,她本不该撒那样的谎。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违和,但每次总有各种事打断,令他很快就遗忘了这些。这次不知是不是被师姐捅了一剑令他心情难以平复,让他特别想要个答案。 “喻师妹,扶疏剑是把好剑,可以你的身份,得到一把不输于扶疏剑的本命剑并非难事,为何偏偏要抢师姐的扶疏?” 如今想来,师姐能拥有的东西真的少,扶疏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了。而相比之下,喻师妹什么都拥有,有掌门和喻家作为靠山,有兄长师兄疼爱,于同门之中众心捧月。 他忽然觉得,将扶疏剑易主视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的自己,对师姐而言,大概很残忍。 “慕师弟,你是不是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要胡言乱语。”喻天昊抬手便将慕翊言又打晕了过去。 晏北疏未料到喻天昊会有此举动,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盯着喻雪卉问,“他口中的师姐是谁?昆仑上宗哪一峰的弟子?” 喻雪卉谋划半月,前面事事进展顺利,但没料准晏北疏的品性,算得上是功亏一篑。 晏北疏拒绝了她,她自然也不会让晏北疏好过。 “晏道友,我已说过,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剑,其余一概不知。你我若是有交情,我倒是愿意为你找找线索,可晏道友于我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说得对,都是陌生人,没有交情。”裴愿在晏北疏的身旁看了一会儿戏,看到现在才开口道。 喻雪卉一早便注意到了裴愿,裴愿浑身都是法宝,几乎是将富有二字写在了脸上,就算他不说话,也无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不过喻雪卉对此人不感兴趣,她的目标是天生道体,不过是个法宝多些的富家子弟,她走到哪里都会有法宝主动送上门,便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倒不如说,这个裴愿看着她的眼神总透露着几分厌恶,她早已察觉,所以对裴愿也好感全无。 “道友倒也不用说这话来讽刺我。”喻雪卉回道。 但裴愿的话根本不是对着喻雪卉说的,他理也未理喻雪卉,只继续对晏北疏道:“师兄,刚刚被打晕那位口中的师姐,你方才已经见过了,你不必找她要答案。” “我见过?”晏北疏疑惑的蹙起了眉头,他是真的毫无印象。 他要是真的见到她了,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姜盏月于恍惚之中,还记得要给自己疗伤。她命不硬,能在天道的打压之下苟延残喘这么久,全靠着想活下去的念头。 此刻已经吞服了身上带着的丹药,盘起腿来运气疗伤。 她手心多了一道浅色的印记,随着她体内灵力周转而颜色深浅变化,每每印记颜色变深之时,疼痛感便强烈得令她眉头紧皱。 这疼痛是她自找的,牵引咒法,峰内藏书阁的典籍之中记载的禁忌咒法。 幻境之中至高邪佞现身的时候,她做了两手准备,仅凭这一次得不到答案,那便还会有下一次,她在那个白色面具男子身上下了这个咒法。 此刻借着这个咒法,她也可以感受到他散落在各地的神魂踪迹。 “你不要怪我,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耳畔隐约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 最底下的圆台之下,还活着的修士只剩下两人,这两人虽然都活了下来,但显然情况一个比一个不好。 侥幸跟着混进来的男子已经服用了自己带的所有丹药,但他的脏器已经开始破碎,他想起在门外看到的那个说着话就七窍流血而亡的修士,就恐惧极了,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见到闭目疗伤的姜盏月时,他想起同门之间的议论,姜盏月服用过一颗菩提灵果,连掌门弟子喻雪卉都想要分走她的心脏医治自己。 他迈着不稳的步伐,跨过遍地的尸体来到姜盏月的身旁,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匕首。 没有使用任何灵力,也不需要耗费灵力,他就这样用匕首刺向了姜盏月。 晏北疏和裴愿重新回到最底下的圆台之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心也真是大,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毫无防备的打坐疗伤。”晏北疏没太大反应,只随口提了一句,并无出手相助的打算。 他能毫不犹豫地揭穿拒绝喻雪卉,自然也不会对萍水相逢的姜盏月有什么同情心。生死由命,旁人如何他漠不关心。 裴愿心下暗骂,你才心大! 他还未告诉晏北疏,姜盏月就是慕翊言口中的师姐,很有可能就是他想找到的扶疏剑的主人。他倒好,看着姜盏月身处这种险境还说风凉话。 裴愿立即祭出法宝,想救下姜盏月。 但他的法宝还未抵达,想要偷袭姜盏月的男子就突然倒下,他的死状和其他死于幻境的修士如出一辙。 “怎么会,他明明蹭到了钥匙,至少能保住一条命才对。”见此,晏北疏有些意外地道,他原本还以为姜盏月必死无疑了。 “以她的习惯,确实不会毫无防备。”裴愿收回了法宝,松了一口气后道。 晏北疏听他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那男子不是因为幻境死的吗? 裴愿也并不清楚姜盏月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可以确定那男子并没有真正蹭到她手里那把钥匙,她倒是还挺小心眼的,留了一手没给这些人捡便宜的机会。 “裴愿,你还没告诉我,那小子的师姐究竟是谁?”晏北疏没忘了最重要的事。 第14章 裴愿什么都不缺 裴愿看了晏北疏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等三天后你要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到那时候我再告诉你。” 三天后,他们应当已经离开了龙王宫,返回玉京山了。 姜盏月是昆仑上宗的弟子,那么大一个门派,找起来自然容易得很,不怕到时候找不到人。 “裴愿,这又是为何,是有什么玄机吗?” 裴愿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换个人都该反应过来是姜盏月,可晏北疏只当裴愿现在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而没想过裴愿是报复他平日里任性,等着看他的笑话。 姜盏月调息了一个时辰,身上感觉疼痛少了一些。 这令她有些意外,放到以往,这伤势一个小时的疗伤也只勉强够她可以移动。 一睁眼,便见裴愿在疯狂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法宝来。 “我记得我还有个有助于神识修复的法宝,怎么就翻不到呢。”裴愿一边翻储物袋,一边嘀咕道。 姜盏月的周围都已经堆成小山了,全是裴愿的法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裴愿已经将诸多高阶丹药化为药力送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师兄,我记得你还有一颗专治外伤的丹药。”裴愿实在是没翻到,脑海中突然想起这事,就从小山中探出头来对守在旁边的晏北疏道。 晏北疏可不像裴愿一样是个不差灵石的主,虽然和大多数修士比,他都算得上富有,但再富有的修士都没法把高阶丹药当糖豆吃,把法宝们当石头扔,除非富有到裴愿这种程度。 “裴愿,那是我留着救命的药……”晏北疏表现出了抗拒。 “裴愿道友,我已无碍,多谢。”姜盏月出声打断了裴愿继续耗费丹药法宝的举动。 裴愿不差法宝和丹药是一回事,但他愿意拿出这么多来救治她,那是他的善意。姜盏月不会将这当成理所当然就接受,她和裴愿的约定是给她一次优先的权利而非保护她,裴愿本不需管她的死活。 “姜道友,你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这离无碍差得还远着了。”裴愿都难以理解姜盏月是怎么顶着一张苍白得和随时要咽气了一样的脸说出自己无碍这种话来的。 “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灵石能用于归还给你。不过,”姜盏月翻过自己的右手,右手掌心之中的印记已经彻底隐去,看不出来了。她意念一动,一本册子出现在了她手心之中。 裴愿和晏北疏一看册子封面上的字,竟写着“龙王宫传承”五个大字。 这么朴实无华的册名…… 晏北疏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龙王宫确实有传承,正在最顶层的圆台上飘着呢,这是什么盗版传承。 可他听见旁边的裴愿问姜盏月,“你从哪里找到的?” “姜游的衣襟里。”姜盏月答。 在第一个幻境场景之中,姜游的衣襟里还没有藏这本册子,进入第二个幻境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衣襟藏了东西。 可这一次她也想不通,为何龙王宫真正的传承会落入她的手中,而不是被喻雪卉得到。 一直以来倒霉缠身,让她在发现姜游身上藏了本龙王宫传承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这里的这本传承是假,喻雪卉要接受的传承才是真。 直到她踏上高台,将喻雪卉困于灵力壁之中,近距离感受到那传承光芒的时候,就发觉那传承只是幻境的一部分,并非真正的传承。 哪怕在幻境里作为圣女接受了那份传承,出了幻境也只是一场空。 她不认为是天道转性了,她在这个幻境之中能与往日运势不同,倒更像是依仗了附身的姜游,也不知她和姜游之间究竟有何联系,能让她没附身个丫鬟,而附身上这么个特别的人物。 “这传承是不错,不过我用不上。”裴愿并不接过册子。 “裴愿什么都不缺,你不必送他任何东西。”晏北疏作为清楚裴愿家底的人,开口道。 晏北疏说的话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在晏北疏看来,裴愿在姜盏月身上浪费那么多丹药法宝实属没有必要,昆仑上宗一个名气不怎么好的女弟子,与他们二人有何干系,何必这么帮她。 “裴道友耳后种有凤凰印记,龙王的传承对你而言或许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你可以试着信我一次。”姜盏月送裴愿这份传承不是无缘无故,毕竟能用法宝堆座小山的人,他手里不会没有高阶传承,她会送自有其他缘由。 听到姜盏月此话的裴愿神色一怔,饶是见识过她轻易猜出幻境之中的门派是瑶月宫的本事,可此刻这样被姜盏月点破,他是真的吃了一惊。 即便他没有刻意隐藏,可他展露出来的顶多只是让人猜测他是哪个富庶的修仙家族出来的公子哥,他耳后的印记更是族中的秘密,外人该无人知晓才是。 “你知道这印记代表什么吗?”裴愿问。也可能她没猜出他的身份,仅仅只是觉得凤凰对应了龙而已。 “上古志其一百六十三,银翅青喙……”姜盏月正要背出自己在峰内藏书阁看过的典籍中关于裴愿耳后那个凤凰印记的描写,便已经被裴愿打断。 “姜道友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那么多偏门的记载。”裴愿无奈地道。 不必再听下去,裴愿也知道姜盏月一定能说出他的印记代表了什么。 姜盏月也想问问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究竟从哪里搜罗来那么多珍贵的典籍。记载的还尽是些看似匪夷所思却全是事实的东西。 “你走的路未必是死路。等出了龙王宫,你我可能不会再有机会碰到,提前祝你寻得一线生机。”姜盏月从地上起身,结束了疗伤,话说到这里便是要道别的意思。 幻境已结束,这龙王宫中没有其他的东西是她想要的,她要尽快回门派休养,而后去往下一处至高邪佞神识气息留存的地方。 然而未等姜盏月离开圆台,顶上飞过来一把通体雪白的剑,停在了她的面前。 扶疏剑拦住了它曾经的主人。 第15章 师兄,省省吧 扶疏剑出现,代表的自然是它的主人的意思。 即便喻雪卉本人还没有过来,但在场的三人都不会认不出这把剑。 “看来你是走不了咯。”裴愿俨然是幸灾乐祸的语气,他等着看好戏。 “姜道友,在幻境里他们几人就对你放了狠话,现在出了幻境,你这以一敌四还能行吗?” 裴愿还想着姜盏月要是主动开口请他帮忙,他是愿意出手相助的。 外面不比幻境里,幻境之中姜盏月用着姜游的身体,一手剑招属实令人惊艳,可出了幻境她既无法宝傍身又修为低微,那四个只怕随便哪一个都能压着她打。 “不知道。”姜盏月答。 裴愿一时也弄不明白,这是她能行还是不行的意思? “裴愿,你说我拿了这把剑去昆仑上宗问一圈,是不是就能找到人了?”晏北疏盯着扶疏剑,脑海中忽然生出主意来。 裴愿感到无语的同时,也在看姜盏月的反应,可姜盏月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这两人也是有意思,互相都认不出对方,八年前得是一个怎样的场面,才能让这两人都睁眼瞎。 “师兄,省省吧。” “姜师姐。”喻雪卉随自己的剑之后来到了姜盏月的面前。 与她一起的还有两人,喻天昊和她的师兄,这次少了一个慕翊言。 姜盏月没看到慕翊言还觉得有些意外,慕翊言这是被这三人排挤了吗? 个个都是在幻境之中被她用剑刺穿了心脏的,但是有真龙钥匙又有天道优待,这几位都性命无虞。 “我求师姐救我,师姐不答应我也觉得合情合理。” “可师姐在幻境之中杀我,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这笔账我是要与你算的。” 喻雪卉难得收起了笑容,一脸冷肃之色。 随着喻雪卉的动作,扶疏剑剑身萦绕着的灵力浓郁了起来,酝酿着招式。 “花哨无用。”晏北疏冷不丁地点评了一句,从剑修的角度来看。 说起剑招,倒是让晏北疏联想到姜盏月在幻境之中施展的那一手。 固然姜盏月能用出那一招是借了姜游的实力,但若非她本身在剑道上有一定的造诣,也不可能用一把普通的剑施展出那样凌厉的剑招。 喻雪卉本也不是个剑修,她随掌门修习,乃是冰灵根法修,扶疏剑本就是为了对晏北疏挟恩图报才获取的,在她手里扶疏剑只是一柄能伤人的利器,是不是剑不重要。 所以晏北疏看她的剑招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可喻雪卉的剑招再怎么无用,她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修为,对付姜盏月一个连门内小比第一轮过不去的弱者也绰绰有余。 扶疏剑刺来之际,喻天昊在喻雪卉后面做好了助力的准备,裴愿和晏北疏出手帮姜盏月之时,他和师弟二人会阻拦。卉卉要报一剑之仇,他们二人自然要替她清除障碍。 然而裴愿和晏北疏一个都不动,任凭扶疏剑刺穿了姜盏月的肩膀。 姜盏月是躲闪了,但她躲闪的动作看起来真是迟缓极了,不愧是愧对北辰剑尊名号的废物弟子。 喻天昊和喻雪卉都没想到,尤其是晏北疏,他那么积极地找姜盏月,找到了就这样看着姜盏月被伤吗? “姜道友,要不要——”裴愿是想要帮忙的,但他不认为姜盏月是为了不受他人恩惠宁可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 她回了他“不知道”三个字,倒像是另有打算,他贸然出手,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了她的计划。 “不必。”姜盏月拒绝了裴愿,她知道裴愿出手必能保下她,但是没有必要。 裴愿见她肩头流血不止,身子有些颤颤巍巍的,衣袖血色点点,伴随着轻微的咳声,是真的很想帮她一把。 换成寻常修士,身体这个状况定是万分重视,但放在姜盏月身上,她总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 但裴愿虽有担忧,但与姜盏月毕竟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属实不好擅自插手,被她拒绝了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看客。 “喻雪卉,你是否忘了,这把剑是我养的。没有我的血,哪有它的今日。”姜盏月努力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任由扶疏剑插在自己的肩头不做挣扎。 喻雪卉还不理解姜盏月说这话想要证明什么,可等她想要收回扶疏剑时,便发现那剑不听她的使唤了,根本收不回来。 扶疏剑剑身上原本覆着的一层浅色泛红的光芒飞速褪去,很快这把熠熠生辉的剑便变成了一把毫无光泽的普通剑的模样。 “哐当——”扶疏剑被姜盏月用灵力逼出落在地上之时,已经失去了灵性。 她用秘术以血养起来的剑,现在成了别人的本命剑,她自然要收回投入这把剑里的一切。 喻雪卉眉头微皱,作为扶疏剑的剑主她和扶疏剑之间自然有独特的联系,她拼命呼唤扶疏剑,可再也得不到回应。 那岂止是外表变成了一把凡剑,灵性已被彻底抹去,扶疏剑现在与废铁有何异。 “可惜了一把好剑。”晏北疏不太赞同姜盏月毁去一把扶疏剑的做法,好剑难得,尽管剑主喻雪卉不怎么样,可剑无辜,姜盏月的做法未免过于偏激了。 “怎会如此,你做了什么!”喻雪卉心下是真的恼了,本命剑只能有一把,就算她不是剑修,但自己的本命剑被变成了一把凡剑于她而言就和喉咙卡了根刺一样难受,不上不下的。 “你大概也不知道,这才是扶疏剑本来的模样。”慕翊言刚清醒过来没多久,就飞下来寻姜盏月,结果又让他看到了这种荒谬的场面。 他不过是质疑了喻师妹的意图,要对晏北疏说出实话,就被喻天昊打晕。这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欺骗了。 本来他也是被喻师妹的善良所吸引,发觉一切可能都是谎言,自己只是像棋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他也无法再装聋作哑下去,必须承认喻师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 “是师姐捡了它回来,一点点以血喂养,才将它养成了一把好剑。没有师姐,它本就是凡物罢了。” 第16章 你就是师姐 慕翊言这话虽然是对着喻雪卉说的,但晏北疏怎么总有种是对自己说的心虚感。他觉得好剑难得被毁可惜,慕翊言就跳出来说,这把剑能是把好剑全是因为用了姜盏月的血。 怎么好像事事都在指向姜盏月,不对啊,这小子,他怎么管姜盏月喊师姐! “姜道友,你——”晏北疏很想插话向姜盏月确认一下。 但很显然,现在这个场合,谁都没空搭理晏北疏。 “慕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吗?剑本就会易主,姜师姐用血养剑是姜师姐的事,但这把剑确实选择认我为主,那这便是属于我的剑了。” “姜师姐毁坏了我的剑,那便是姜师姐的错,我自有权向姜师姐讨个说法。”喻雪卉并不因为慕翊言的指责而慌张。 她自有她的道理,本就是周密的计划,慕翊言不过一面之词,即将今日这些话传遍门派,她也是占着理的。 慕翊言心仪喻雪卉的时候,觉得喻雪卉说什么都很有道理,而此刻有所醒悟,就被喻雪卉的话气得不轻。 正因为他清楚真相,对于喻雪卉这样颠倒黑白的说法才格外生气。 “喻师妹,你抢师姐的剑,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师姐是因为一些原因,未能让扶疏剑认主,可扶疏剑照样是师姐的剑!”慕翊言辩驳道。 修仙界对剑的归属,确实有认谁为主就是谁的默认规则,可扶疏剑这样原本一无是处全靠师姐的血养起来的剑,又有什么资格抛弃师姐去选择别的剑主! 慕翊言这样痛恨扶疏剑选择认喻雪卉为主的同时,也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他自己似乎也做了与扶疏剑类似的事。 “慕师兄,这剑本也不是我从师姐手里抢的,是微生师兄拿来送我。他送我之时,我也不知道这是姜师姐的剑。换做是你,对他人送到手里的剑,会在收下剑之前,还特意去查一查这剑原先是谁的吗?”喻雪卉回慕翊言时也无半分心虚。 慕翊言被堵得慌,如今看来,喻师妹的手段还真是天衣无缝,就算他明白实情,可也没半点办法能戳穿喻雪卉的谎言。 “姜道友,八年前……”慕翊言和喻雪卉争辩之时,晏北疏还在试图插话。 而姜盏月本人既没有因为喻雪卉颠倒黑白就被气到,也没有因为慕翊言转性来维护自己就对慕翊言改观,旁边晏北疏吞吞吐吐的声音她也全当噪音。虽然自己被一圈人维护的场面,十年来头一次,她心里有一点疑虑。 “说完了吗?这剑是你的了,我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你若是说完了,我就走了。”姜盏月对喻雪卉道。 姜盏月当然没有要回去的打算,这都成废铁了她要回去能干什么。喻雪卉能轻易地驳回慕翊言的话,却被姜盏月这轻飘飘的一句气到。 她费尽心思设下的局,一个晏北疏完全不入圈套也就罢了,她还连挨了姜盏月两次巴掌。看似她对比姜盏月与是占尽优势,可实际上她一点好处也没占到,连剑都赔回去了。 “姜师姐,我同你的账还未算,你欠我许多。”喻雪卉哪肯就这样放姜盏月走。 听到喻雪卉这话,这次晏北疏立即拔剑挡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而裴愿和慕翊言两人也已围在了姜盏月的身边,将人护得死死的,不给喻雪卉再出手的机会。 对比上一次喻雪卉出手之时,情形已经截然不同了。上一次姜盏月无人相护,受她一剑,这次姜盏月身旁站着的人比她这边还多,她就是真想在这里取姜盏月的性命,也打不过晏北疏三人。 喻雪卉只能打消了在这里解决姜盏月的心思,转而道:“同门恩怨,不如放到擂台上解决。下月小比,师姐可敢与我比试,输家,自己离开昆仑上宗!” “不比。”姜盏月根本不上钩,直接就拒绝了。 与喻雪卉打赌,于她而言有任何好处吗?显然没有,既如此,她当然不会答应。 “姜盏月,等回了宗门之中,可没有晏北疏护着你。你要是答应和卉卉比试,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与你恩怨两消。否则你在幻境之中欲取我们性命之仇,我定报!”喻天昊出言威胁,他说到做到。 晏北疏原本根本不在乎姜盏月的死活,但得知姜盏月是扶疏的前任剑主,还是用血养了扶疏的那一任剑主,他心中便已经可以确定姜盏月是自己要找的剑道前辈。 他现在可就在乎姜盏月的命了,谁要是想伤姜盏月,那都是对他的挑衅。 “姜道友,我可以随你去昆仑上宗。”晏北疏主动道。 姜盏月瞥向晏北疏一眼,对他一改态度的示好,其实并不清楚原因。她若是仔细推敲,未必不能查出缘由,只是眼下她也无暇去关注他。 “非本派弟子不得在昆仑上宗久留,晏道友就别白费心思了。这是我们同门之间的事,你要是真想帮姜师妹,不如劝姜师妹好好修炼,在门派小比和喻师妹一决高下,如此恩怨才能了结。”喻雪卉的师兄一句话就让晏北疏的计划没了实施的可能。 其他弟子是在外遇到危险,回了门派之中便能得庇护安全。可姜盏月这完全就是反着来的,她还不如不回门派安全一点,回了门派全是护着喻雪卉的人,那就是龙潭虎穴。 晏北疏才知姜盏月处境如此艰难,不知她这些年在门派内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一名纯粹的剑修本不该在与人勾心斗角这些俗事上耗费心力,八年前他见过的她便是剑道造诣高深之至的天纵奇才,而今却落得被这么几个卑鄙法修欺辱的下场。 “那就比比呗,姜道友,不然你就答应他们。只是这赌注下得还是轻了,得改改。”裴愿一开口,却是劝着姜盏月答应。 晏北疏立即瞪他,不知道姜盏月身份的时候,晏北疏嫌弃裴愿对姜盏月太好,现在知道了,他又嫌弃裴愿替姜盏月思虑得不够周全。 裴愿顶着晏北疏的视线,没有改口的打算。晏北疏还是太单纯,看不出姜盏月就算打架不行,也照样有的是办法赢喻雪卉。 第17章 痛下杀手 “只是离开门派,确实是轻了,那师姐想要赌什么?”喻雪卉立即接上裴愿的话。 喻雪卉向姜盏月打这个赌,真正的目的当然不只是想把姜盏月赶出门派而已,有门派小比这个由头,到时候擂台上若是失手重伤了姜盏月,毁她丹田,断她仙途,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对她而言,和姜盏月赌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盏月敢和她上擂台。 “姜道友,不可——”晏北疏替姜盏月着急,生怕姜盏月答应了,晏北疏既然能一眼看穿喻雪卉编造谎言欺骗自己,自然也能想得到她提出赌约的目的。 裴愿虽然常常暗自嫌弃晏北疏,可晏北疏本也不是什么傻白甜,他看穿了喻雪卉,只是他的眼力还没有好到能看穿姜盏月。 “师兄,你先前不是看见姜道友奄奄一息都袖手旁观的吗,现在多管什么闲事,还是少插嘴吧。”裴愿把晏北疏拉远了一点。 姜盏月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一样,把他无视了个彻底。 在场这么多人里,好像就他一个无关人员,被排挤在外。 晏北疏本来也不是擅长说话的人,此时颇为憋屈。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说话,姜盏月还真能没听到吗?不,她只是装作没听到,她一定是很讨厌他了…… 先前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现在晏北疏反省自己来,就觉得自己还挺过分的,每每看见姜盏月身处危险都会无视,还出言嘲讽过她。姜盏月不想搭理他也正常。 姜盏月不知道晏北疏心中所想,她没管晏北疏说什么,是因为她说句话都费力气,能少说就少说。光是和喻雪卉对峙就够费劲的了,自然不会搭理他。 “喻师妹,门派小比我第一轮就会被淘汰,不会坚持到和你对上的时候。你以此和我打赌也毫无意义。”姜盏月没说想赌什么,依然拒绝,只是这次显然话说得不像上次那么死。 喻雪卉便知其中有机可趁,“那便这样,如果门派小比之中你我能遇上,就比个输赢。遇不上便作罢。” “赌注便换成主动向门派要求前去万魔狱驻守如何?”喻雪卉道。 “万魔狱?”裴愿听得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这个赌注确实不错。” 万魔狱乃是人类修士和邪佞的边界,寻常修士沾染一点魔气便会身亡,更何况邪佞扭曲残忍,是为天道所不容的怪物。 修为低微的修士去了万魔狱,都活不到第二日,即便是为大义自愿前去镇守的大能,在那种地方长期浸染魔气,也会境界掉落寿数无几。 可万魔狱不得不守,若是守不住,整个修仙界都会陷入魔气侵袭之中。所以被选去驻守万魔狱的修士,出发之前都立下了血誓,一入万魔狱便此生不得离开,离开一步便会暴毙而亡,便是以防修士们后悔,落入边界无人镇守的境地。 喻雪卉提出这样的赌约,便是打算置姜盏月于死地。在擂台之上被她重创,又去万魔狱那种地方,姜盏月自然活不下来,这比离开门派更方便了。 这样既不用担心自己暗下杀手被人查出来,又可以顺理成章地送姜盏月去死。 “好。”姜盏月的回答仅简单的一个字,结束了这场对峙。 姜盏月从陷落的天殿里出来,飞回了地面上,裴愿和晏北疏两人跟了上来。 晏北疏跟在她身上,连续质问。 “你不清楚自己是何实力吗?怎敢应那种赌约?” “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不会在擂台上遭遇她,她有的是办法安排你们二人碰上。” “姜道友,你身体孱弱,此次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侥幸,为何还要冒险。” 姜盏月步子一停,回头看了晏北疏一眼。 晏北疏才将嘴巴一闭,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姜盏月收回目光时,和裴愿对上视线时,裴愿仿佛能读懂她内心的想法。 “姜道友别见怪,师兄怕是想把一年份的话都在今天说完。”裴愿憋着笑意道。 晏北疏这人素来高冷寡言,何曾如此聒噪过,门派中那些将晏北疏奉为谪仙的师弟师妹们要是见了,岂不是要惊掉下巴。别说其他人,就是裴愿也没见过他这样啊。 姜盏月是看在裴愿的面子上,才没把这两人赶走,裴愿心善救她确实不图报,但她不可能真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是真的不希望有尾巴跟着,尤其是晏北疏吵得她耳朵疼。 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从天殿到龙王宫出口的一路并不好走,姜盏月进来时不易,出去时却颇为容易。 有她引路和破解各个难关,有晏北疏名不虚传的实力护航,又有裴愿各种法宝轮番上阵,他们三人也算是配合默契。 “没想到这天级秘境竟是如此好闯!”来到出口的时候,裴愿都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上次去天级秘境时并非如此顺利。”晏北疏说这话时,还偷看了姜盏月一眼。这次能这么顺利,还是姜盏月带领得好,就算遇上难题也自有姜盏月迅速破解,她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愚笨之人,只是怎么就应下了那种赌约。 “若是姜道友也是玉京山的弟子就好了,我们三人结为同盟,一起行动。不管是修仙界的九州大比,还是各大秘境,我们应当都能一路过关斩将笑到最后。”裴愿半是开玩笑地道。 小剑仙晏北疏,他裴愿,加上一个姜盏月,看在不知实情的人眼中,大概就是一个天才一个土豪带个拖油瓶的组合,可他们三人各自有多大的本事,只有他们三人清楚。 “她不是玉京山的弟子,我们就不能同行了吗?玉京山与昆仑上宗又非仇敌。我打算送姜道友回昆仑上宗。”晏北疏道。 听到晏北疏的愣头青发言,裴愿摇了摇头,然后强行把晏北疏拖走了。 不是一个门派的弟子确实未必不能成为友人,但玉京山与昆仑上宗相隔甚远,他们又是修仙之人,可能闭个关出来就物是人非了,碰面的机会极少。想成为长久相伴相行的伙伴是必不可能的,也不过是相伴这短暂的一程罢了。 裴愿将晏北疏拖走后,姜盏月也毫不留恋地离开,她要尽快赶回门派闭关疗伤。 第18章 医修师叔 从龙王宫到昆仑上宗路途也颇为遥远,姜盏月先自行赶路了七日,才到最近的传送阵所在的城中。 传送阵倒是极快,通过传送阵当日她便回到了昆仑上宗。 她这一峰只有师兄弟五人,师父失踪不曾归来,峰中也并未留下灵石法宝,姜盏月如今花费的灵石,还都是靠着自己的手段赚来的。 为了寻找至高邪佞的下落,她外出颇多,出门很是耗费灵石,进一次传送阵便能让她的灵石减半。 而喻雪卉那一行三人却个个都有上好的飞行法宝,比她早三日便已经回到了门派之中。 姜盏月去杏林台找求药的时候,就恰逢掌门带着喻雪卉进了杏林台的竹林之中。 竹林是医修一脉如今的峰主仪景仙尊的住所,仪景仙尊喜静,常年研究药理,寻常弟子求医是求不到他面前的。 但掌门自然不一样,他不仅是昆仑上宗最尊贵的人,也是仪景仙尊的师兄,他来找仪景仙尊自然能见到人。 “真羡慕喻师妹啊,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有十来个了,可能被掌门如此看重的也仅有喻师妹一人。”正在给姜盏月处理伤口的医修师姐碧玉嘀咕道。 她们所在的这处小药堂门窗大开,四方通透,一眼便能看见竹林那边的情况。碧玉师姐便是看到了掌门和喻雪卉两人的身影,才有此感叹。 “确实不一样。”姜盏月笑着应道。 碧玉算是难得没有因为天道对她自带偏见的修士了,她心地善良,这些年她受伤时,来杏林台求药,每每都只有碧玉师姐愿意搭理她。 “姜师妹你是真的惨。你说你明明都成为北辰剑尊为师了,要是北辰剑尊在的话,你在门派内还不是横着走,能比喻师妹还横。”碧玉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和姜盏月唠嗑。 “那也未必。”姜盏月继续三言两语地回应一下她的话,她不需要说太多,以碧玉的性子,她自然能继续唠下去。 碧玉听她这么说,就觉得自己知道姜盏月在想些什么。 “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北辰剑尊受天下人敬仰,人品高尚,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弟子的。”碧玉安慰道。 姜盏月笑了笑,并不表白自己的真实看法,只道:“你说得对。” 即便是能为天下人牺牲自己的人,也未必是和善之辈。更何况她为同门所厌恶,也并非同门皆恶,不过受天道影响罢了,北辰剑尊或许会对四个师弟好,但对她,至少第一印象不会太好。 碧玉替姜盏月处理好了伤口,又给了她一些治疗内伤的药,但对医治结果她其实并不满意。 “姜师妹,伤口是愈合了,但你身体的情况是越发地糟糕了,菩提灵果的药效也在减退,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碧玉将话说得委婉了,若是直接一些,就是姜盏月可能活不了多久。 她治不好姜盏月,不是姜盏月身上的伤有多罕见刁钻,而是姜盏月的身体本身十分脆弱。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即便身上无伤无病,也救不回来。 姜盏月闻言也不伤心,回道:“我心里有数的。” 有数什么有数,碧玉就觉得姜盏月是不是放弃自己了,她看起来既不害怕也不着急,反倒让她挺急的。 “姜师姐,我去求求峰主,让他为你看看吧。是峰主的话,或许能有办法。”碧玉说着,便要起身,她是行事风风火火的人,想一出便做一出。 姜盏月赶紧伸手拉她,“碧玉师姐,我还没有到那个时候,现在先不急。” 她这要真是病,她想的方法就不会是满世界地找至高邪佞,去找仪景仙尊当然比找至高邪佞容易得多。就是因为身为医修的仪景仙尊一定是无能为力的,她才不去费这个力气。 伤口处理好了,药也拿到了,姜盏月就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昆仑上宗之中,剑修并非只北辰剑尊这一脉,倒不如说北辰剑尊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收徒弟,在姜盏月几人拜入门派之前,都成不了一脉。 他们所在的这一座峰倒是气派,峰顶是北辰剑尊的洞府,洞府常年无人打理,但其中阵法精妙,常年干净整洁。山腰上是藏书阁、洗剑池、练剑场等地,而弟子舍则在山脚下。 姜盏月体力不行,在这座峰住了十年,峰顶也只上去过一次,看那里只有北辰剑尊的洞府再无其他,就没有兴趣再去了。倒是山腰的藏书阁去得最多。 书中自有黄金屋,那藏书阁是真的很有含金量。 姜盏月回屋收拾了一下,便带上丹药准备直接去藏书阁一边看书一边疗伤。 推门而出时,却见门外站了一名青衣素衫的男子。 姜盏月见他背影清秀修长,墨色长发以一根木簪疏松地簪起,侧脸和脖颈白皙如玉,隐隐有药香从他身上传来。 这是一名医修,很好判断。既然是医修,应该不是帮着喻雪卉来找她打架的,就算是喻雪卉撺掇的人,作为医修顶多也就动动嘴皮子,对她造不成伤害。 “师侄拿着丹药是要去哪里?”听到动静的医修转过身来,开口声音清浅。 师侄?这个称呼,说明此人不是同辈,和北辰剑尊是一辈的? “仪景师叔。”姜盏月立即作了个揖打招呼。 虽然仪景仙尊会找上门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对方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我正要去峰中的藏书阁,师叔找我有事吗?”姜盏月问。 喻雪卉联系着掌门,掌门联系着仪景仙尊,总不能这位不爱理俗事的医修也要为了喻雪卉来插一脚吧。 姜盏月还在揣测仪景的用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了疗伤丹药。 “此药不适合你身体现在的状况,当然去藏书阁也不适合。”看似温和的医修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之色,“就算是剑修,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也真是胡闹。” “师叔为何来此?掌门应该带着喻师妹去竹林寻你了,你与他们没有见面吗?”姜盏月不得不警惕,她和仪景又不熟,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第19章 又坏又固执 “掌门师兄?并未见到。”听闻掌门带着徒弟在竹林等自己,仪景看起来也并不着急,只是略一思索,便又唠叨起姜盏月来。 “你这一身病痛已有十年之久,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何还频频去闯秘境。闯秘境也就罢了,也不见你寻什么药草回来,对自己的性命就那么不在乎吗?” 姜盏月再度因为他的话意外,仪景仙尊天天待在他的竹林里,也能听到门派内的八卦吗,竟也知道她病弱了十年。 “正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命了。”姜盏月的声音在一片低声咳嗽中说出,并不是那么清晰。 仪景听倒是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可也只当成了玩笑话。她若是真的惜命,能带着这一身还要跑去藏书阁看书吗? “仪景师叔,是碧玉师姐去找你了吗?”姜盏月还没弄清楚他来的原因。 “没有。”仪景知道碧玉是谁,那弟子天赋还不错,也算勤勉。姜盏月以往受伤也基本都是去那弟子那里诊治。 听到答案的姜盏月更警惕了一分,不是碧玉师姐找来的,那是为了喻雪卉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方才说没见过掌门,也并不排除是在撒谎的可能性。 仪景总觉得师侄好像离自己远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如果不是碧玉师姐,师叔怎么会认识我。我与师叔之前应该见都未曾见过。”姜盏月一双眼眸漆黑无波,望着仪景。 “你未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师侄戒心如此之重,不是坏事,但是没必要用在我身上。”仪景虽是个医修,还有着一副仙风道骨的外貌,但本人似乎并不具备医修该有的美好品质。 他脾气并不好,甚至还有些暴躁,根本没耐心和姜盏月多说,直接出手将姜盏月打晕了。 能被称作仙尊的医修,当然不仅仅是医术高明而已,他虽以医术出名,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化神。 姜盏月醒来时,觉得后颈处隐隐作痛,仪景一个医修,就算真想把人弄晕了带走,也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偏偏用了这种最简单粗暴的。就这还念叨她不爱惜身体,也没见他下手顾忌一下她身体的状况。 她此刻身处的地方已不是峰内自己的小屋,此处木屋宽敞干净,窗外时有阵阵微风吹来,屋内一个药炉子氤氲着雾气,药草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透过窗看出去,是青翠的竹林,不见人影,只有沙沙的树叶摩擦声传来。 “醒了就自己把药喝了。”仪景正忙着在另一间屋子里整理药材,他看都未往姜盏月的方向看一眼,却可以轻易知晓姜盏月这边的动静,如他这般修为的人,神识自然能做到。 “师叔,我未见哪里有药,莫非你说的是还在药炉子里的……” 不仅擅自把她敲晕了带来他的竹林,连药还要她自己动手从炉子里倒,这真的是对待伤患的医者该有的态度吗。 “不然呢?”仪景声音凉凉地回道,语气里的意思分明是,你在说什么废话。 姜盏月倒也没到起不来去从炉子上给自己倒碗药的力气,毕竟过往再艰难的时候都是靠自己过来的,不过对于仪景的行为动机是喻雪卉这件事倒是少了一分疑心。 他若真是刻意接近,就不该用这么恶劣的态度。 姜盏月从床榻上起身,动作小心翼翼,并非怕疼,而是身上多处都施了针,要是碰着磕着让银针错了位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一碗药下肚后,她就回到床榻上继续睡了一会儿,有仪景看着,她除了老实养伤以外,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再次醒来时,她浑身上下疼痛已经大大减轻,内外伤口也都开始愈合。对于身体从来没好过,带伤还能独自从龙王宫赶回门派的她而言,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无疑是意外之喜了。 “为何还是不好。”然而仪景却在一旁查看她的伤势之后,眉头紧皱。 他本以为自己出身亲自为她治疗,不过几个时辰,她便能恢复大半,可如今看来,才堪堪让她有所好转罢了。 “师叔不必担心,我已无大碍。”姜盏月并不想和仪景解释,自己被天道排斥,自己是穿越者之类的话,只想把这事揭过去。仪景能让恢复得这么快,她已经很满意了。 “你是医修我是医修?你身体什么情况我能不清楚?”仪景完全没有听取姜盏月的意见的意思,他也知道姜盏月说这话的目的。 “你若是想说让我放你回去,你就别想了。我既然接手了你这个病患,定要治好你才能放你走,如若不然我这杏林台之主,岂不是还要被旁人质疑实力。” 姜盏月听得头大,拿什么治啊师叔。就算再治个一年半载,她的身体状况也就这样了,这就是她日常的情况。继续治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师叔,你将我打晕带回来后,也没有遇到掌门他们吗?”仪景脾气又坏又固执,姜盏月干脆不和他争执,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没有,弟子说掌门师兄已经回去了。” “那没有再找来吗?”姜盏月继续问。 “不知道。”仪景丝毫没有要深究这件事的意思,答得敷衍。 两人正在聊掌门和喻雪卉,便听得外面竹林里有细微的动静,眨眼间竹林之中便出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着金纹白衣,相貌端方,神色板正,一身气息内敛未有锋芒,那便是这昆仑上宗的掌门无涯仙尊。看起来如同寻常年轻男子一般,若非他的穿着和腰间的掌门令,哪怕是行走于门派之中,只怕都会有弟子认不出来他。 与他一起来的,自然是他新收的小弟子喻雪卉。 喻雪卉苍白着一张脸,无涯仙尊一只手搀扶着她,她看起来情况确实不太好,站也站不稳。 和喻雪卉此刻的模样比起来,躺在床上的姜盏月看起来脸色都还红润一点。 姜盏月瞧见这二人登门,心下便知,自己这下是可以弄清楚了,仪景到底是在假意接近她,还是真和喻雪卉毫无瓜葛。 第20章 师叔是讨厌我吗 “师弟,我小徒儿被魔气侵染了心脏,你快帮她看看。”无涯仙尊带人进屋后,才看到屋内还躺了一个姜盏月,他关心徒弟的伤势,先前并未留意其他。 仪景的竹林之中屋舍只有三间,就算有病患求诊,也绝不会留人在此处住下,都是打发去杏林台的别院居住,由峰内寻常弟子照看。 这姜盏月他也认识,且不说她是自己乱点给北辰剑尊的徒弟,就在龙王宫秘境之时她与自己小徒弟的争端,也足够自己记住她。 但他并未听说她和仪景师弟有过什么瓜葛,仪景师弟竟能容忍她在竹林内养伤。 “小师叔。”喻雪卉主动喊了仪景一声,她知道仪景仙尊是自己师父的小师弟,她此前与仪景仙尊并未交集,但是凭借着师父这层关系,她与仪景仙尊算得上关系亲近,这样称呼自然是合适的。 听到自己小徒弟喊人,无涯仙尊想起自己还未替小徒弟做介绍,便跟着开口道:“师弟,这是我的小徒儿喻雪卉,是你的师侄。” 喻雪卉看着仪景,等着他的回应。这位极少现于人前的医修,有一副清冷俊美的容貌,与屋外种着的那些翠竹一般素净清华,对他既无笑容更无亲切。 照理来说,师长引见,仪景仙尊这位长辈是要给见面礼的,可仪景别说给见面礼了,他连话都没说,只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师弟,雪卉情况不好,我找过其他医修为她诊治,都是束手无策。还属你医术最高明,我知你不喜打扰,但是我的小徒弟你可不能不救。”无涯仙尊未提姜盏月的事,也并不指责仪景对自己的徒弟态度冷淡。 当了仪景几百年的师兄,无涯仙尊很清楚他的脾气,姜盏月的事无须多问,他对自己徒弟态度冷淡也只是性格如此,并非刻意刁难。所以他只管继续说自己的来意。 喻雪卉心下却无法不在意,但是有师尊在和仪景交涉,她不适合开口,只安静地待在无涯仙尊身旁。 有无涯仙尊这层关系在,仪景总归不能拒绝为自己医治。虽然她并不需要仪景仙尊的医治,她不过是要借着仪景的名头,给自己痊愈一个正当的理由罢了。 “她不需要医治,你带她回去吧。”仪景清冷的声音传来。 喻雪卉面露错愕之色,若仪景只是拒绝她都不至于将情绪泄露在表情上。他都还未查看她的情况,就已经看穿了吗?这么久了,师尊和师兄们都完全没有起疑心。 “仪景师叔,姜师姐为何在此处?我与她有些嫌隙,你便是为了她才为难于我吗?”喻雪卉喊仪景一声“小师叔”是讨好,此刻的称呼自然就变了。 躺在床上装不存在的姜盏月被点到名字,也没有要开口帮仪景说话的意思,还翻了个身,背对那三人的方向。 做戏?假装与喻雪卉不合?不像,他是真的和喻雪卉第一次接触。 掌门加仪景这两尊大佛,就算想从她这里骗取心脏,也没必要一起跑来和她这么个小小的弟子演戏。更何况仪景一开口,就说喻雪卉不需要治,他的意思分明是喻雪卉在装病。 姜盏月不会医术,并不确定喻雪卉是装病,还是真的狠心到主动引魔气到自己身上。但无论哪种,从她染魔气以来,那浮于表面的着急,至少说明了魔气侵染对她而言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而已。 至于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姜盏月能猜到几个,猜不到全部,也没打算花心思去猜出全部。 打压她算一个,接近晏北疏算一个,接近仪景也算吗?这就与她无关了,她只在意第一个。 那边仪景被喻雪卉这样质问,也没有被激怒,只是这次他终于开尊口了。 “她是我的病人,你不是。”仪景短短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但这话说得真是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分明就是解释都不屑解释的拒绝。 “师弟,她是我的弟子,便是你的师侄,你即便不愿诊治,也不该如此对待师侄。”先前的态度冷淡无涯仙尊能容忍,但仪景这次说的话,他也无法视而不见。自己的徒弟确实是被自己的师弟欺负了。 喻雪卉虽然得到了无涯仙尊的维护,但心下却也并不满意。 无涯仙尊是个公道的人,他可以疼爱她这个小弟子,但却凡事顺从掌门的身份且十分讲道理,从不偏帮。 就如此时,她都已经点出了姜盏月,无涯仙尊却只字不提,根本不质问仪景为何会亲自为姜盏月诊治。 姜盏月和仪景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没有的。 喻雪卉既然设下了这个局,自然提前对局中牵扯到的人都做了调查,姜盏月并无任何背景靠山,常年体弱实力也确实微弱,她除了四个算得上优秀的师弟以外,什么也没有。 姜盏月在今日之前,分明和仪景毫无接触。而自己却是仪景的师兄的弟子,本是极其亲近的关系,可他能为姜盏月诊治,却要这样拒绝自己。 喻雪卉倒是想直接问问仪景这个问题,但她的身份不适合,本该是师尊替她问,偏偏师尊根本不开这个口。 “仪景师叔,是我的伤在你看来,还不值得出手吗?我是魔气侵染心脏,杏林台的其他医修都称我剩下的日子不过十数。” “师叔若是觉得我的情况不值得你出手,那姜师姐的情况又如何,比我更糟糕吗?还是说,师叔仅仅只是讨厌我,所以愿意收姜师姐这个病人,却不愿意为我诊治?”喻雪卉继续旁击侧敲。 仪景对她的态度还不够恶劣,不足以让师尊维护她而将姜盏月牵扯进来。所以她现在说的话是为激怒仪景。 她并非非仪景这个医修不可,但是看到姜盏月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她的计划里是要在门派小比上重伤姜盏月,让姜盏月有去无回。因为无人护姜盏月,她敢如此做。 若是让姜盏月搭上仪景的关系,姜盏月不仅会留下,还可能反过来报复她。 第21章 你师父偷的 姜盏月留不得。 她与姜盏月的仇已经结下,即便姜盏月什么也不说,但正如她想置姜盏月于死地一样,姜盏月未尝不是这么想。 原本喻雪卉对仪景并没有那么执着,他和晏北疏一样不肯入局,那她也会干脆放弃。可现在却是非要斩断仪景和姜盏月之间的联系不可,仪景和远在玉京山的晏北疏不一样,他只要有心,便能护住姜盏月。 名字再度被提到的姜盏月心下道了一个“烦”字,她是忙着找至高邪佞,喻雪卉这样的都懒得放在眼里,毕竟受天道影响,讨厌她的人可太多了,她要一个个在意真的在意不过来。 “喻师妹,仪景师叔不愿医治你,和他医治我两件事本无关联,你如此拼命地扯上我又是何必。”姜盏月不当透明人了,转个身,在床沿坐了一起来。 她学着喻雪卉反问的句式,道:“还是你讨厌我,为了让掌门愿意为你出手赶走我,才一再提到我的名字?” 喻雪卉衣袖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她又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不怎么说,但那双冷淡的眸子看着自己时,总有种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感觉。喻雪卉讨厌姜盏月,哪怕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第一次在龙王宫秘境之中相见的时候,她就讨厌姜盏月。 她是比一般人幸运许多,即便流落在外多年,月前才被修真世家的喻家寻回,但即便是流落在外期间,也没吃过什么苦,遇到的人大多都会对她友善。 更别说被喻家找回这些天,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这份幸运并没有让喻雪卉养成天真的性子,她很清楚要得到什么,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所以她可以伪装出善良温柔的表面模样,也可以费尽心思设下大局,只为接近自己想接近的人。 “姜师姐,我只是就事论事。”喻雪卉道:“你何必这样嘲讽我。” 不能被姜盏月牵着鼻子走,哪怕被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意味着暴露。只要她不亲口承认,师尊和仪景都不会因为姜盏月的三言两语就巅峰对她的印象。 姜盏月的目光先是落在喻雪卉的脸上,而后落在喻雪卉的手上,再是落在她的胸口。她的一只手是扶着胸口的,那只手如同她本人的脸色一样苍白,另一只手则是由无涯仙尊搀扶着,看起来确实很是虚弱。 “喻师妹,你确实不需要医治。”姜盏月忽而一笑,她往日是一脸病容,这次在仪景这里躺着,经过他的调养,脸色倒还好转了一点。她容貌生得极好,这一笑自然好看。 喻雪卉之前也未注意过姜盏月的容貌,此刻才突然察觉,原来这个病恹恹的师姐,有这么好看吗?但这个念头并不重要,很快就被她揭了过去。 更重要的自然是,她说出了和仪景类似的话。 “姜师姐,你刚刚学我说话,现在又学仪景师叔说话。接下去是还想学谁的?”喻雪卉道。 她心下对这点是在意的,照理说她这魔气侵染是真,无人看得出破绽。可仪景看出来了,姜盏月也不知道突然看出了什么。 他们若是真能拿出证据,证明魔气侵染是她自己设计的,那对她而言麻烦就大了。 “喻师妹,你对魔气应该是了解甚祥,准备充分。但你既然做了,也该做得再细致一点。你提前服用的护心丸,用的一味罕见的药草名白漆,服用后手便会呈现出你现在这般模样。” 姜盏月原来确实没费心去找她装病的证据,因为不认为她会留下破绽。但仪景那么轻易地说破后,她就知道喻雪卉身上的破绽一定在很明显的地方。 她虽然不懂医理,但是她遍读群书,最擅长的就是将实际和书中描述对上。 喻雪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自己的手,她不是不知道炼制护心丸的药草之中有一味叫白漆的药材,她查到这个份上了,但也确实没有查到服用白漆竟还会有如此症状。 “师弟,正如他所言吗?”无涯仙尊不是傻子,既没有直接信姜盏月说的,也不会完全不怀疑喻雪卉,而是向自己的师弟求证。 小徒弟确实是他最疼爱的,但仪景才是他最信任的人。十几日的师徒情分,再喜欢这个小徒弟,也不可能比得过几百年的师兄弟情谊。 姜盏月是没可能和喻雪卉比同掌门的关系,但是仪景可以啊。 “她没说错。”仪景简单四个字,将此事盖棺定论。 无涯仙尊什么也没有多说,他没有当着仪景和姜盏月的面质问喻雪卉,而是沉默着带走了喻雪卉。 喻雪卉也难得没开口说任何辩驳的话,若是在场的还有门派内的其他弟子,她还能辩一辩挽回自己的名声。但这里只有四人,仪景的身份已经注定她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她。 “白漆,世上记载了这味药材有令服用者手泛白之效的医术仅一本。”无涯仙尊和喻雪卉走后,仪景转身朝着姜盏月的方向走来。 姜盏月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还颇有几分要质问的气势,也不慌。 他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那仅一本的医术是出自他手。可他的医术又不是她偷的,她当然没什么可慌的。 “那一本我五年前便已看完。”姜盏月道。 何止是看完,她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现在背诵全文都没问题。 “原来是你师父偷了我的书。”仪景冷哼了一声,道。 他去找姜盏月的时候,姜盏月正收拾了丹药要去半山腰的藏书阁,仪景当然能猜到她是从哪里看到的自己写的那本医书。 而且,他的医书早在十五年前,北辰剑尊消失之前就已失窃,自然能猜得出是北辰剑尊所为,和姜盏月这个才来了十年的弟子并无关系。 姜盏月没接这话,虽然是她师父,但也差不多不是她的师父,她又不了解那个人,又能接什么话。 “你师父反正人也不知所踪了,你要不要转投杏林台,我可收你为弟子。”仪景突然道。 姜盏月都听惊了,这个仪景究竟是怎么了,化神期头脑这么清醒能硬扛天道的吗,居然会主动提出收她为弟子。 第22章 注定不是医修 “我是北辰师尊的弟子,除非他将我逐出师门,不然我不会做对不起师尊的事。”姜盏月拒绝了,没有犹豫。 仪景的邀请当然很有诱惑力,一个是面都没露过的北辰剑尊,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一峰峰主,名气不输北辰剑尊的修仙界第一医修。对比之下,当然是仪景可靠得多。 但她其实并不需要师父,原本她也不需要师弟,过去十年是她一时魔怔了。 “撒谎。”仪景不给面子地骂了一句,但也没再执着地再提收她为徒。 双方都是聪明人,仪景也不至于听不出姜盏月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到底就是不想拜他为师而已。 姜盏月的天赋是显而易见的,仪景是真心觉得她选医修这条路能走得很远。可他也明白,姜盏月的这份天赋并不止于能展现在医修一途上。 仪景在收姜盏月为徒这件事上不执着,但对把她治好这件事却格外执着,姜盏月在他这里躺了三天,伤口难得有全部愈合的时候,但看在仪景眼里,她还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情况。 姜盏月打也打不过他,辩也辩不过他,只能在他的屋子里转悠转悠,翻翻他的书看看他的药草。 她的身体状况当然不好,眼下就是多活一年算一年,时间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宝贵的,所以不愿意浪费时间躺着养伤。 “医书五百余本,少了点。”看完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书,姜盏月叹了口气,她想念峰中的藏书阁了。 仪景仙尊的医术当然也是本本珍贵,全是外界不可得的珍品。但到底都是医术,讲的尽是些医理和药理。而她如今重点看的还是地理志和史书,这两者之中能够给她提供对抗天道的线索。 “三天看了我五百多本书,还说少。你是真看进去了,还是嫌我的医术无聊,根本没好好看。”仪景拿着一个玉瓷瓶进来。 姜盏月一看他手里的东西,就知道自己又该吃药了。仪景又捣鼓了什么新药,她几乎成了他的药人。 所以这就是他拒绝喻雪卉,而主动把她带回来医治的理由?因为喻雪卉那点能治好的伤病他看不上,就喜欢挑战她这种治不好的。 “医书我当然是看不懂的。我只管看,不管懂。”姜盏月答。 “你要是真能看懂我这五百多本医书,你的医术造诣就已经超过了杏林台的大部分弟子,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仪景将玉瓷瓶递给了她,一边道:“全部服下。” 姜盏月也不问这丹药是个什么,直接就都吞了。问也是无用的,仪景只会臭着一张脸,回她三个字,“少废话”。 “师叔,你说我看懂这五百多本医术,就能超过大部分弟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就不用留在这里接受你的医治,可以自己决定怎么医治自己了?”姜盏月服完药后,问道。 仪景听得嗤笑了一声,“你在做梦。” “气血双亏早衰之症。”虽然嘲笑了姜盏月的发言,但仪景还是随口抛出一个题。 姜盏月迅速报出了若干个药方,以及药方之中所用到的药材对应的药理。 仪景神色稍敛,语气依然带着随意与不屑,“玉雪生机丸。” 姜盏月报出了其中对应的药材份量和所需火候,熬制方法,所治病症以及药材的药理和采摘方式。详尽准确,无一偏差。 “你观我有何病症?”仪景道。 这个问题就难了啊,和之前那些只靠记忆就能答上的问题不同了。 对于医修而言,背诵医术不过是最基础的,修士们的记性本就比凡人要好,大多都能将医术倒背如流,差别也不过是花费的时间多少罢了。 难自然是难在运用医理,真正医治病患之时,是否还能得心应手。 光是一个诊断病症,便需望闻问切慎之又慎,不容半点差错,自然是极难的。更遑论治疗过程中还有诸多艰难。 姜盏月站直了身体,认真地打量起仪景来。 目光从他清冷的双眸移到耳廓,颜色偏浅的唇,白皙偏细的脖颈。他身上穿着宽松的青衫,不露半分多余的肌肤,只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 “让你看你还真看。”被打量了许久的仪景又不高兴起来,手一抬,袖子带风刺得姜盏月闭上了眼。 这医修是真的不讲道理,看病不好好看怎么确定病症,他自己给人看病的时候难道都不带用眼睛看的吗。 “师叔右手的小指缺了一节指骨,虽以相似材料填补,但看起来仍有细微的不协调。”姜盏月双眼重新睁开之时,道。 总是轻蔑又不屑的仪景,这一次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 尽管他这个动作做得隐蔽,姜盏月也瞥见了。 如他这般活了几百年,修为又高深的修士,岂会在意自己缺一截指骨。只能说,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只可能是他年少时留下的。 “我让你以医理诊断病情,你这不算。”仪景道。 “方才只说有何病症,未提要举出医理。你若是想听医理,我也可以背一背断指骨会有些什么症状。” 姜盏月哪有那个本事,不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她怎么答得上来。 她看仪景的脸色唇色双眸,样样都挺正常,书里描写深色浅色之类的她一律对不上号。这可不像喻雪卉那双煞白的手那么明显。 “小师叔,说话算话。你是化神期大能,可不能上一刻说的话下一刻就不认了。”姜盏月刻意抬出喻雪卉对仪景的称呼来。 仪景被她喊的“小师叔”三个字激得脸一黑,“好好叫师叔,别加什么‘小’字。” “我就算放你回去,也会日日监督你服药,监督你休养。你以为你走出竹林,就能继续去闯秘境了吗?”仪景清楚得很,姜盏月次次都是如此,去趟秘境带回来一身伤,伤还没好全就又去秘境。 “知道,我这个月不离开门派。”还有喻雪卉门派小比的打赌要应。 仪景既然这么说,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姜盏月迅速就出了竹林不再停留。 见她走后,仪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凝视在自己分明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问题的小指上。 方才虽然打击她,可他心里清楚,那该算数的。不借医理便能说出病症,她只是缺了一些经验,若给她几月实践的时间,医理不会是难题。 但她是个剑修,那双眼是看弱点的眼而非看疾病的眼,她注定是剑修,不会成为医修。 第23章 宗门小比 从竹林出来回峰内的路上,姜盏月偶遇了不少弟子,大多都对她视若无睹,少部分对她指指点点,但竟然还有少部分主动向她打了招呼。 这让她有些意外,怀疑向自己打招呼的这几人是不是别有用心,但也很快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她记起来,那个恶毒女配系统,新解锁了等级。 “系统,查看等级权益。” “小姜,恭喜你升级到了lv1。以下是lv1到lv99的等级权益说明。” lv1:天道影响力减少0.1%; lv2:天道影响力减少0.2%; …… lv99:天道影响力减少9.9% 以为后面能有什么不同的姜盏月耐心听完了系统的99条播报,听完她觉得自己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5分钟。 这系统她就算升到满级,也只能让天道影响力减少不到10%,她还得承受九成的天道制约。这不是她追求的结局,她要的从来都是彻底脱离。 “小姜,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你可以顺手完成一下咱们的系统任务。你看你才升到lv1,就有人愿意和你打招呼了。”姜盏月一沉默,系统就知道她是在嫌弃自己。 “既然能减少一成,那为什么不直接减少十成?”姜盏月问。这分明是一个漏洞,系统有本事削减天道影响力,那不该只能削减掉一成。 “这个,咱们毕竟是恶毒女配系统。还是要按规矩办事的。”系统支支吾吾地道。 姜盏月懂了,不是系统做不到,而是她的身份不被允许脱离掌控。 “那要怎样,你们这规矩才能为我改?”姜盏月直接问,“杀了喻雪卉够吗?” “我去——”系统被惊出了脏话,什么宿主啊,十年不搭理它就算了,才升到lv1就想杀主角了。 “很奇怪吗,既然我是恶毒女配,有想杀主角的想法正常。” 正常是正常,主要是宿主这个人,她不是那种只是想想的人,也不是喊口号没实绩的人,她说了是真能干得出来。 “小姜你别急,还是有办法的。等你升到lv10,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系统为了打消宿主危险的念头,小小地透露了一点。 姜盏月去藏书阁里待了半个月,期间仪景几乎日日都会送丹药过来要她服用。她的伤口愈合地比以往都快,门派小比的日子到来之时,她除了偶尔咳血和动用不了灵力以外,已无其他不适之处。 “此次宗门小比,你应该不会去吧?”仪景今日过来找姜盏月时,见她难得不在藏书阁,一副正要出门的姿态。 宗门小比乃是昆仑上宗之中入门五十年以内的弟子之间的切磋比试,若是取得靠前的名次,不仅有灵石和各种天材地宝作为奖励,普通弟子还有被峰主、长老们收为亲传的机会。 姜盏月并不热衷于参与小比,但年年都会去参加。因为只要参加小比,不论名次如何,掌事堂那边都会下发一颗上品灵石作为奖励。 “去。我缺灵石。”和每个月领到的那点弟子份额相比,只是宗门小比出个场就能得到一颗上品灵石,无疑是非常划算的。 仪景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一袋的灵石。 “你不能动用灵力。”他道。 换做前几年,姜盏月很乐意收下灵石答应他的要求。但今年确实有所不同。 “喻雪卉在擂台等我,我不得不去。”姜盏月也不瞒他,“我和她打了赌。” “喻雪卉?你又打不过她。那就更没必要去参加了。” 这话裴愿和晏北疏也说过,但都没仪景说得让人这么想骂他。 “仪景师叔,我忽然想到我这个月的弟子份额还没领,先去趟掌事堂。”姜盏月不和他磨嘴皮子,就仪景的脾性,她就是嘴皮子磨破,他也只会回她“不行”两个字。 姜盏月转身要走,仪景随意一抬手,灵力就将姜盏月弹了回来。 她不得不又转回身来,看向仪景。 不似先前那样敷衍,她神色认真起来,对仪景道:“师叔,过去十年我们从来没有过接触。十年里,像喻雪卉这样的修士,我遇到的也不下十个。你可以觉得我很弱,但就算这样,我也自己一个人活到了现在。” “我当然知道好好休养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不想无病无灾。” “我去解决一下这件事,自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仪景哑然,他虽寡言,但怼人的本事并不差。可此刻他沉默着看姜盏月离开自己的视线。 过去十年么,她对他很陌生,但他一直认识她。她进入昆仑上宗有多久,他就认识了她多久。 可他忙于药理研究,鲜少关注外界发生的事,听到关于姜盏月的消息或许也得是一年才有一次。他知道她的修炼之途一定不易,只是从未想过去仔细了解罢了。 宗门小比为一对一擂台赛,所有弟子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每轮的对手。 今年参加的弟子有约摸三千余人,若是要进入前百名的话,需连胜五场,前十需连胜九场。听着场数不算多,可越到后面的场次对手便越强大,尤其在这四大宗门之一的昆仑,能进入前百的都已是同辈之中最顶尖的修士。 姜盏月年年都是一场不赢,加上北辰剑尊弟子的名头,再度登上擂台时,少不了引来一些议论。 “北辰剑尊大弟子姜盏月,今年也要一场不赢就结束吗?真给剑尊丢脸。” “听说她剑都没了,还敢来参加宗门小比。” “脸长得倒是好看,但是病恹恹的看起来真晦气。” 姜盏月的对手是位练气的师弟,这位师弟个子偏矮,相貌平平,说话时却趾高气扬。 “像你这样的,换做以往我随随便便就能打败你。但是这次不一样,算你走运。”矮子师弟开口道。 走什么运? 交手几招后,姜盏月就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根本没打算赢。 “喻雪卉给了你灵石吗?”姜盏月道。这并不难猜。 “我就是帮帮喻师妹的忙,本来赢你这种废物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喻师妹想跟你打,那我就替喻师妹送你一程。” 姜盏月听他这番得意自满的话,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她道:“凭你一个练气期,还想送我一程?” 第24章 她不是剑修吗 过去的擂台赛,她总是败在第一场,并非她真的连练气期都打不过,而是并不想在擂台赛上浪费时间。 她就算赢了,也走不到前百,输了也一样领那一块灵石。既然输赢都一样,自然不必多花这个力气。 “就你这么个废物,还看不起小爷我练气?”姜盏月不屑的态度显然刺激到了矮弟子,“本来还打算让你少吃苦头,随便打趴你几次就认输。你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我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姜盏月就算说了那样的话,显然也还是没被他放在眼里。毕竟大话谁都会说,有几个能有真实力的真不好说。 两人交谈几句话的时间里,其他擂台之上弟子们已经交起手来。 有的实力相差悬殊的弟子之间甚至已经决出了胜负。 耳边传来观看擂台赛的师兄师姐们的议论声。 “方悬师弟抬抬手就把人解决了,看得是真没意思。” “妙音长老新收的那位师妹也是啊,管事长老刚说开始,她就一剑把对手挑下台去了。” “同样都是剑修,再看看咱们北辰剑尊的高徒。” “姜盏月有什么可看的,反正肯定还没打几招,就自己躺地上晕倒了。” “掌门的小弟子喻雪卉,听说她十日筑基,修炼还不到一月便已筑基后期。” “不愧是掌门弟子,这修炼天赋也太可怕了。这次宗门小比,我就专门看喻师妹的比试了。” 作为门派内的名人,姜盏月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可真不低,基本没什么好话。如果她还像往年一样,继续装晕认输的话,嘲笑的声音能淹没她。 可惜,今年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姜盏月没有剑,用不了剑修的招式。但是法修的招式她也多少会一些。和练气期的对战,没有剑也无妨。 灵力环绕在她的周身,擂台的一小片区域之内,空气的流动变得有些微迟缓。 矮弟子的招式已经裹挟着灵力向姜盏月的面门袭来。 看在他的眼中,此时此刻的姜盏月看起来显然是毫无防备的,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没有拿武器,也没有抬手做招式。 然而就在他的招式来到姜盏月的面前之时,他的所有灵力莫名地忽然消失,连他挥过来的拳头也因手臂突然无力,而软绵绵地落下。 “怎么回事,王师弟怎么不打了?”看台上有矮弟子的熟人,见他此举不由疑惑道。 “他不会是昨夜里吃坏肚子了吧,连个拳头都挥不动。”另一人接话道。 他们只当这是个巧合,继续看下去。 王师弟也只以为是自己手臂突然脱力了一下,因为他在抬起手臂时,并无感觉有什么不适。 于是他再度起招,这次冲着姜盏月腰部最脆弱的位置攻击。 招式的灵力再度被消解,他的手再度软了下去。 “王师弟,你行不行啊!该不会连个废物都打不过吧!”看台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冲着他喊话了。 “她这种病秧子,我怎么可能打不过!”王师弟不信邪,他使出了自己全身的灵力凝聚成招式,整个人撞向姜盏月。 姜盏月终于有了动作,她抬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向下按的动作,王师弟便整个人都坠了下去,脸挤压在擂台地上。 他背上如同被压了千斤的重石,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嵌进地面里。 “我这种病秧子,怎么了?”姜盏月咳了两声,声音有气无力,还是一副孱弱的模样,问道。 盯着王师弟擂台的几人有一瞬的寂静。 “她不是剑修吗……这用的是什么招数。” “好像是法修的招式。” “可她不是连练气都打不过吗,她一个剑修怎么可能用法修的招式和王师弟打得有来有回。” “王师弟,明明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吧……” 盯着这个擂台的人太少,这些议论声很快消散下去。没几个人看到姜盏月的招式,甚至都没几人知道,今年她没再败在第一轮,她赢下了第一局。 王师弟认了输,双方下了擂台,姜盏月找了个地方歇着等下一场比试抽签。 “喻师妹,那个姜盏月她真的有点古怪——”王师弟下了擂台后,立马跑去找喻雪卉。但没等他说完,就被喻雪卉打断了。 “谢谢师兄为了我认输。我要去抽签了。”喻雪卉笑眯眯地打断,她并没有耐心听他说下去,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姜盏月晋级了,这一轮她能抽到她吗? 姜盏月和喻雪卉二人在抽签的地方碰到,喻雪卉先上前抽了木牌,姜盏月随后。 站在最前方的管事长老飞快地给每一位弟子递了牌子。 “姜师姐,你这次抽到了多少?”姜盏月也领完牌子后,喻雪卉主动问道。 “我抽到多少,你心里不清楚吗?”姜盏月笑了笑,反问。 既然安排了王师弟向她认输送她晋级,这意味着喻雪卉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每轮的对手会是谁。 她甚至为了不做得太明显,还特意安排一个王师弟在第一轮,喻雪卉确实是有些手段的,她将她的计划做得周密而完整,即使失败时也会及时止损而不是一错再错。 “师姐说这话就是怀疑我做了手脚了?我虽然想和师姐比试,可也不会背地里耍手段。我猜这一局我们依旧没有抽到一起。”喻雪卉不会承认她做了什么,即便她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姜盏月翻开了自己的木牌,当然这一局她们还不会对上,她还铺垫了其他人。 “不会背地里耍手段吗?上次掌门他带你回去后,为你找到能治愈你的医修大能了吗?”姜盏月道。欺骗所有人的喻雪卉,也真好意思说自己不耍手段。 喻雪卉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 竹林那事之后,师尊已有多日未与她交谈,她编造谎言之事,师尊分明颇为介怀。她拜了昆仑上宗这等门派之中最尊贵的人为师,本是天大的幸运。可因为姜盏月和仪景的揭穿,她现在处境颇为尴尬。 但毕竟师尊那么疼爱她,等过些时日,总能消除隔阂。 姜盏月第二轮的对手虽不是喻雪卉,但看起来比喻雪卉还棘手,是喻雪卉的兄长喻天昊。 第25章 话说反了 喻天昊上了擂台,几乎看见姜盏月的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作为喻雪卉的兄长,光是姜盏月不愿拿出半颗心救喻雪卉这件事,就已经足以令他对姜盏月生出厌恶。更何况,他还挨了姜盏月一巴掌,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那种丢人的方式。 “姜盏月,真没想到是我先碰到你。”喻天昊也是个剑修,他手中持剑站在擂台的一侧,一袭青色的门派服无风自动,他的周身有剑意在流转。 “是喻天昊,寒隐剑峰峰主的亲传弟子,不到三十便已踏入金丹境。听闻他修得的剑意颇为凶悍。” “那他的对手可惨咯,门派之中岁数五十以内的弟子,有金丹修为的一只手都输得过来。他这局的对手想必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我来看看他的对手是谁。咦?姜盏月!” “这都第二轮了,竟然还能看到姜盏月?虽然不知道她上一轮怎么赢的,反正这一轮碰到喻天昊肯定没得打。” 喻天昊登上擂台,吸引来不少弟子的围观,不一会儿他们二人的这个擂台边上已经围满了人。 跟在喻雪卉身边的喻天昊就是个应声虫,喻雪卉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能作为喻雪卉的靠山之一,他的身份和光环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修真大家族喻家的嫡少爷,昆仑上宗一峰之主的亲传弟子,年纪轻轻的金丹天才剑修,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能傲视门派中的大部分弟子。 他有得意的资本。 “我听雪卉说,你刻意接近仪景仙尊。”喻天昊皱着眉头以嫌恶的语气道:“这又有什么用呢。像你这样的废物,若是老实待着也就罢了,为何要生出那么多事端。” “你就算真接近了仪景仙尊又有什么用呢?你在擂台上遇到我,难道他会出来救你吗?” 刻意接近仪景?这确实像是喻雪卉向别人转述时会说的话。 “话说反了。”姜盏月平静地纠正道。 喻天昊听得她平淡无奇的语气,心里不太舒服,上次在龙王宫秘境也是如此,怎么嘲讽她,她都是这种不急不恼的反应。就感觉她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怎么反了,你想说什么?”喻天昊不耐烦地道。 这姜盏月先是为难雪卉不肯救人,他们开出什么条件如何威逼利诱她都不愿答应。 她要真是个有骨气的人也就罢了,他讨厌她归讨厌她,也不觉得她是个小人。 可才过了多久,她就刻意去接近仪景,原来是他们喻家这根高枝不够她攀的而已。 “是喻雪卉刻意接近仪景仙尊。”姜盏月说完,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也是仪景仙尊刻意接近我。” 无论哪一者,都和喻天昊说的是反的。 “笑话,雪卉有什么理由要接近仪景仙尊!她都已经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了。” “你说仪景仙尊接近你更是大言不惭,你算什么,仪景仙尊要接近你!” 喻天昊反驳完,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没用的,你再怎么拖延,时间也还多得是,你总是要吃点苦头的。”喻天昊周身的剑意化作无数剑刃的模样,随着他一挥手齐齐刺向姜盏月,裹挟着金丹期极具压制力的灵力。 这些剑意所化的剑刃又密又锋利,看在看台上的观众们眼中,这一招就如要让姜盏月被万箭穿心一般。 “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女修们都不忍心去看。 修炼之人难免打斗受伤,但这样被数十把剑穿透身体的遭遇,仍然是令人恐惧的。 更何况站在擂台另一头的姜盏月看起来毫无抵抗之力,整个人苍白而孱弱,看起来一副随时能断气的模样。 然而,想象中的众多剑刃刺破身体和身体的主人发出哀嚎声的声音都未响起。 “那些剑意怎么消失了?明明马上都要刺进去了。” “不仅是剑意化的剑刃没了,连喻天昊手里的真剑都突然停了下来。” “喻师弟,你怎么不打了,下不去手吗?” 看清楚擂台上情况的修士们议论纷纷。 混在这群修士们之中的王师弟咬着牙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这招式非常古怪!连喻天昊都要栽在她的手里。” 喻天昊自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剑意消失,以及自己手中的剑要刺到姜盏月之际突然变得不听使唤。 他修为和见识都在王师弟之上,很快便看出了姜盏月的招式。 “你一个剑修,用着法修的招式,真是给北辰剑尊颜面抹黑。”喻天昊自己也是一个剑修,对姜盏月的行为十分不齿。 “你一个剑修,剑意这么次,才是给寒隐剑锋的峰主抹黑。”姜盏月轻飘飘的回敬了一句。 喻天昊听闻这话,脸瞬间黑了个彻底。姜盏月说中了他的痛处。 剑意高下,无形胜有形。 对剑修而言,修为不过是基础,修出剑意的剑修才是真正入了剑修的槛。在境界高深的剑修看来,悟不出剑意的剑修与法修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手里的武器不是法宝而是剑罢了。 但这道门槛,却并没有那么好跨。且不说修到金丹便已经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而修出剑意却是要在金丹境的基础上,那也是千百人出一个。 如此苛刻的情况下,喻天昊年纪轻轻便能悟出剑意自然是天之骄子。 可作为四大宗门之一的昆仑上宗弟子,名声响彻修真界的剑修之一寒隐峰峰主的亲传,仅仅是个天之骄子还不够。 偌大的修真界,天才多如牛毛,不提玉京山小剑仙的晏北疏,四大宗门的年轻一代剑修之中,悟出无形剑意的还有数人,他喻天昊已落入下乘。 “还轮不到你一个废物来评判我。”喻天昊的招式更凌厉了一分,剑意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直压向姜盏月。 “真以为一招定乾坤就能将我困住吗?也就练气期的弱者才会被你这种招数赢去。” 喻天昊说破姜盏月的招式时,看台之上又另一人叹道:“不是定乾坤那种低级招数啊。” 第26章 挺敢想的 “我滴个亲娘,这不是仪景仙尊吗?!” “咱们这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个竹林里窝着不出来的仪景,怎么可能就坐在我们旁边!” “去杏林台找个医修看看吧,你们一个个都挺敢想的。” 看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引得四周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仪景一袭不同于普通弟子门派服的青釉色衣袍,墨发丝丝落下,常年独居竹林又醉心药理研究,难免有几分不修边幅,却丝毫不见邋遢,许是化神期的高深修为,令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怡然自得别具一格。 但他的脾气与长相真的没什么关系,周围这些弟子们旁若无人的说了些让他本人感觉有被冒犯到的话,脸色便自然而然地沉了下来。 “他好像生气了诶?我们说他像仪景仙尊他还不高兴了吗?” “他是不是觉得仪景仙尊不太行,比不了北辰剑尊那种一剑砍倒一片人的帅。” “快别说了,他听着我们说他像仪景仙尊,他还以为我们侮辱他像个医修一样柔弱。” 仪景:“……” 看台地面震了震,几个议论的医修弟子坐着的位置石头直接裂开,一群人惊得纷纷从位置上起身。 周围清净了,一片都是裂开的,没有人还会来他周围坐了。 仪景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擂台上,看向姜盏月的方向。 他原本并未打算来看姜盏月的比试,不论姜盏月是输是赢,是受伤还是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既然把话说得那么漂亮,一副好像能夺得宗门小比魁首的气势,那就算在擂台上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也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看台上坐下了。 姜盏月虽然正处于和喻天昊的对峙之中,但是看台上的动静她都听得到。 光是听弟子们的议论声,都知道说仪景来了。 她也抬头朝仪景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还有胆子去看别人!”喻天昊见姜盏月在和自己的对战之中走神,便觉姜盏月有些看不起自己。 她的法修招式确实十分古怪,让他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但也仅此而已,他不是没赢过会用定乾坤的法修对手,这招式虽然看着坚不可摧,但也受限于修士自身的修为,而且还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要巧妙地避开不武器和灵力不近身这一点,对付起来并没有什么难的。 剑在喻天昊的手中如游龙一般,在姜盏月的周身游走,因为没有去触碰姜盏月的身体,所以并未出现之前那样突然脱力的情况。 剑身带起阵阵剑风,也如利刃一般,划破了姜盏月的衣袍。 这样的攻击之下,她衣袍底下的皮肤也定然不会完好无损! 一招使完,拉开距离之时,喻天昊去看姜盏月衣袍被划破的地方。 没有伤口!衣服虽然破得厉害,但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喻天昊眉头蹙起,他可是金丹啊,修为定是远远在姜盏月之上,就算方才的招式没有用上灵力,剑刃都没有碰到她,但以她的体质,剑风也足以对她造成伤害。 “都说了你的剑意不够高明。如果是无形的剑意,你也就能伤到我了。”姜盏月抖了抖破碎得厉害的衣服,姿态自若。和对面剑招换来换去的喻天昊相比,她一点也不像处于一场战斗之中。 她就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像个旁观者,对喻天昊的攻击不予反应,也没有主动攻击他。 “我都说了她的招式非常古怪!”看台上见到这一幕的王师弟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不管用多少灵力,都根本伤不到她的!” 王师弟的声音终于引起了其他弟子的注意,也有看过王师弟和姜盏月那一场比试的观众跟着道:“上一场她也是这样。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招数。这次小比,她估计就打算一直靠这招赢下去了。” “这样下去,难道喻师弟真能输给她?” “喻师弟不可能会输的。一群没见识的家伙,那是定乾坤。看着虽然玄,但修为只要够高,就能轻松破解。就算破解不了,干脆什么都不做,等着她把灵力耗完再出手也是一样的。反正定乾坤又攻击不了人。”有懂的人站出来道。 “不是这样的,她那个招式不一样——”王师弟想说,姜盏月这招分明能打人,他就被打趴下了! 可是这帮弟子们显然更相信另一人的话,注意力都被那人吸引走了。 “虽然只要什么都不做,等你灵力耗完我就能赢。不过我也没耐心耗费那么多时间和你在擂台上。”喻天昊显然也很清楚定乾坤的原理,虽然方才他的剑风不足以伤到姜盏月,还是令他有些意外。 喻天昊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的实力自然远远不止如此。 定乾坤的第一个缺点,受修士自身的修为限制。攻击袭向姜盏月时,看似她将攻击都轻易地挡了下来,可事实上,若是足够强大的攻击,或者特别多的攻击一起攻向修士,修士便会抵挡不住。会被挡下来的攻击,说到底还是威力不够。 喻天昊的剑意再起,就好像要跟方才看台上一大片石座裂开的动静比一比一样,姜盏月和喻天昊两人脚下的擂台,也颤动了起来。 他起手的速度极快,观众们都还未来得及惊讶于擂台的动静,他带着凌厉剑意的剑招便已出,仍是直直地刺向姜盏月,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 “砰——”一声巨响,引得其他看台的弟子们也都忍不住看过来。 早早结束了比试的喻雪卉也在其中,她分明记得自己兄长和姜盏月的比试就在那个方向,难道是兄长把姜盏月打得太惨弄出的动静? 她的视线落到那个擂台上时,看到一人趴在地面上,明显是被打趴下的,另一人则好端端地站着,甚至还慢悠悠地咳了两声。 “伤门,雁回首。” 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之时,趴在地上的喻天昊狠狠吐了一口血。 第27章 如果她不是剑修 定乾坤,是个颇为冷门的法修招式,姜盏月也会。 但正如喻天昊也知道的那样,定乾坤虽然很玄乎,但只要知道其中缺点,破解起来轻而易举。 但显然大部分修士都不知道,定乾坤不过是对另一个招式的拙劣模仿。 “你这不是定乾坤?到底是用了什么诡计……”喻天昊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比起疼痛,那么多视线之下丢了脸更令他难受! 他的师尊寒隐剑峰峰主虽然不及北辰剑尊出名,但也仅仅是屈居于北辰剑尊之下,同样是赫赫有名的剑尊。可他今日偏偏被姜盏月这样打倒在地,就好像是在证明他们这一脉的弟子就是不如北辰剑尊。哪怕是北辰剑尊从未教授过的弟子,也胜过他这个在师父悉心教导下的弟子。 “真是碰瓷兄妹,自己不行的时候,就总觉得是有人要害你们。”姜盏月被喻雪卉用同样的方式碰瓷过多次,之前和喻天昊还是接触少了,被他碰瓷倒是第一次。 喻天昊听不懂碰瓷,但姜盏月这话的意思他听得懂。分明就是她暗地里使手段,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姜盏月现在使用的招式不是邪门歪道的禁术,以她的修为,要这样压着自己这个金丹打绝无可能。这分明违背了常理。 姜盏月的修为……喻天昊脑海中闪过这一点时,突然发觉,自己不曾知道姜盏月具体是什么修为。只是门派之中都传她连练气都打不过,分明应该刚练气。 可她当真修炼了十年才到刚练气的修为吗? 他似乎从未见她使用过灵力,所以也无从判别她究竟是何修为。 即便是在这小比的第二轮,他遇到自己这个金丹期的对手,竟然也不需动用灵力? 喻天昊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非常多的疑问,可很快他又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更在意起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这件事。 “姜盏月,别以为用这种邪门的招式,就真能赢过我——”喻天昊顶着沉重的压力硬是从地上起身,身上的皮肤出现了条条裂纹渗出血来也丝毫没有停顿。 喻天昊冲破阻碍站起来后,身上已经处处可见血色。而站在他对面的姜盏月,却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 “你的兄长,确实有实力也不乏韧性。” 喻雪卉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姜盏月和喻天昊那处擂台的情况之时,身后响起了师尊无涯仙尊的声音。 “师尊!”喻雪卉吃了一惊,因为在杏林台竹林那事,无涯仙尊已经几日没有主动同她说过话,此时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她吃惊的同时,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师尊怎么也来了?不过是第二轮小比我已轻松取胜,师尊宗门事务繁忙,不至于让师尊特意跑一趟。”喻雪卉道。 无涯仙尊的视线落在喻天昊和姜盏月二人身上,对于自己小徒弟的话并没有仔细听进去。 他只继续叹道:“可惜喻天昊遇到的是神机玄卦,这一轮他赢不了。” “北辰那小子,什么时候把我的书也给偷了。”这一句他是低声喃喃。 “师尊,这是何意?哥哥是金丹剑修,如何会输给姜盏月?” 喻雪卉听到自己的师尊说喻天昊赢不了,心中是不悦的。 她很想直接质问无涯仙尊,姜盏月是什么修为也配和金丹的哥哥比,姜盏月一个剑修连剑都没有用着法修的招式她拿什么赢。 但怕真的惹无涯仙尊生厌,这样的想法她也只能自己心中想想而已。 “什么是神机玄卦?与定乾坤又有何不同,为何我看着她的招式就是定乾坤?”喻雪卉自然知道无涯仙尊所言指的是姜盏月那神乎其神的法修招数,她从未听过这个招式名字。 “你当然看不出来。神机玄卦这一招从创造出来之际,只用过一次,便再无第二次。此后有见过此招的修士拙劣模仿,才有了定乾坤。”无涯仙尊说起此事时,语气颇为感慨。 “为何只用过一次?”喻雪卉本还想问一句,是不是创造招式的修士死了,没来得及留下秘籍。 “创造这个招式的那个人,就是为师。不用,是已经用不出第二次了。如今想来,第一次也只是为师运气好,偶然用出了这一招,其实从未真正掌握过这一招。” 喻雪卉心想,幸好她没问出口…… 后来他将招式种种记录在了书籍之中,也没有向谁提起。 千年后,从北辰的弟子身上看到这一招,也确实令人心情复杂。 “姜盏月若是法修,即便是身体孱弱修炼缓慢,也总好过当个剑修。”正是他当初抽得一手签,把姜盏月送去修了剑。 谁还看不出来,姜盏月除了当剑修,选哪条修炼路子都是天赋异禀。另一边看台上的仪景心里也是这么个想法。 那神机玄卦,连师兄无涯仙尊也只在年轻之时偶然用出,即便是他创造的招数,他也再也用不出第二次,后来修为到化神也一样不得其法。 姜盏月无人指点,只是靠着自己看书,就能掌握这一招,这到底是怎样的悟性…… 只是,她那身体状况也实在是…… “顶多再撑半柱香吧。”即便姜盏月面上不显,仪景也能看穿。神机玄卦本不会伤害到使用者,但显然姜盏月的情况并不一样。 就看对手撑得久,还是她自己撑得久了。仪景这么想着,手心里已经握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的玉瓷瓶。 “昆仑杂谈笔记书曰,方寸之间,奇门神机,何处生何处死……” 姜盏月低声背诵起书籍之中的内容,以令自己保持清醒。 她虽只是站着不动,喻天昊并未伤到她。但是撑起法修招式终究需要耗费灵力,真正令她身体状况不佳的是使用了灵力。 喻天昊强撑着站了起来,剑招再次袭来,但强的只有他的意志而非他的剑招,他的修为也根本不足以破掉她施展的神机玄卦。 只一个雁回首,就能反反复复将他的招式返回给他。 喻天昊被自己招式的威力一次又一次地重创,实际这场擂台比试已经变成了他单方面挨打,他的每次出手都是自己找罪受。 “住手!”喻雪卉看着喻天昊伤得越来越重,终于飞到了擂台前要阻止这场对局。 第28章 他这一掌下去 喻雪卉看着喻天昊浑身浴血的模样,心揪了起来。虽然这个哥哥是她被找回喻家之后才成为了她的哥哥,但也确实是对她最好的一个。 她虽被诸多人喜爱围绕,可那些喜爱都十分廉价和短暂。 就像龙王宫之中,她与姜盏月对峙,大家虽然会帮着她斥责姜盏月,但真正能无条件帮她的却也只有哥哥一人。 幻境之后,一直跟着她的慕翊言反过来替姜盏月指责她,口口声声一辈子疼爱她的师兄也不知所踪,更别提师尊,无涯仙尊表现出再多的宠爱都不过是施舍。 喻雪卉知道自己自私有心计,自己装出美好的表象换来了这些人的喜爱,正因为如此,喻天昊这般只因为自己是他的妹妹就拼命对自己好的人,她才对喻天昊有所特殊。 “哥哥,认输!这只是一场宗门小比而已,不值得你这么拼命!”喻雪卉在擂台旁喊道。 喻天昊听到了喻雪卉的声音,换做其他事,他基本都会依着喻雪卉。可他现在输在这里的话……以后他和寒隐剑锋,都要蒙羞。 这一场比试此刻看台上的修士比一开始还多,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不仅在场这些人会知道他被姜盏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明天流言还会传遍整个宗门。 不仅他会被议论不如姜盏月,连师尊都要听那些嘲讽的言语。师尊最不喜欢被人说不如北辰剑尊了啊…… 喻雪卉见喻天昊完全没有认输的打算,只能转而对姜盏月喊。 “姜盏月,住手!你是想要打死哥哥吗!” “擂台比试,一方认输或者死亡为止。他既然不认输,我要怎么住手?”姜盏月清冷的声音响起,看向喻雪卉的那一眼冰冷。 同情喻天昊?绝无可能。 如果打不过的那个人是她,那么此刻擂台上她和喻天昊的位置就会彻底对换,浑身浴血的人就会变成她。 更何况,一直发起攻击的人是喻天昊,雁回首只是将喻天昊的招式还给了他自己,是他执意想要强行突破神机八卦的围困,他自然得受着这些攻击。 “姜盏月,你不用听我妹妹说的,我不认输。”喻天昊一手扶在剑柄上,靠着剑拄在地上才重新站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金丹修为能让他凌驾于此次宗门小比的绝大部分弟子,可不能让他在自己的招式下也无恙。 眼见着喻天昊又冲上去找罪受,喻雪卉顾不得门派小比的规则,想要上擂台拦人。 可她无论怎么迈步,都踏入不了擂台所在区域,来来回回只是绕着擂台周围打转。 师尊创的法修招式为什么偏偏被姜盏月学会,还被用来对付她的兄长。而且他还眼看着她着急,看着哥哥重伤,也丝毫没有要叫停这场比试的意思。 “师尊,究竟要如何才能破解这个神机玄卦!”即便气师尊凉薄,喻雪卉也还是只能向无涯仙尊求助。 无涯仙尊站在一旁的看台上,并未接近擂台,自己徒弟喊得那么大声,她的问题他听见了。听见了也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徒儿,不要插手旁人的擂台比试。”无涯仙尊语气平静地回道。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场颇为激烈的擂台比试,与其他并无不同。 两轮门派小比之中,受伤严重的又何止喻天昊一人,不过是因为喻天昊和姜盏月二人在宗门内名气大,才引来这么多的弟子围观。 喻雪卉心凉了半截,她束手无策,只能继续喊姜盏月。 “姜盏月,我替哥哥认输,你将他送下擂台,我之后也不会为难你。”喻雪卉道。 “没有必要,已经结束了。”姜盏月未看向喻雪卉,她眼中映着喻天昊的身影,看他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喻天昊没有认输,但失去意识也意味着这场擂台比试已经决出了胜负。 “姜盏月赢了……喻天昊?”有人如梦初醒般地道。 哪怕这场对局,从头到尾都是姜盏月占尽优势,可当结果出来之时,还是让人那么难以置信。 一次两次输在宗门小比第一轮的弟子,可能只是运气不好抽到了强劲的对手,连续九年输在第一轮的人,那一定怪不了运气。 没有恭喜声,惊讶也只在最开始,很快就被众多嘲讽喻天昊的声音盖了下去。 “还以为寒隐剑峰峰主亲传的天之骄子有多厉害,竟然连姜盏月都打不过。” “我要是他师父我得气死,真丢人。” “寒隐剑尊收他当亲传还不如收我呢,我要是跟着寒隐剑尊学剑,一定不会输给姜盏月。” 昏迷的喻天昊已经听不到这些讽刺的声音了。 喻雪卉赶紧跳上擂台,扶起喻天昊,一边喊她相熟的医修过来。 擂台对面的姜盏月则自己走了擂台,当人们的注意力更多的落在喻天昊那边时,她在擂台遮掩的阴影里咳出了血。 强行使用灵力撑了这么久,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妙,不得不扶住擂台边缘稳住自己要倒下的身体。 “非要来吃这种苦。你看你的对手伤了还有人照顾,你伤成这样,会有人管你吗?”仪景出现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那你来做什么?来看我赢没赢吗?”姜盏月一脸似笑非笑,反问道。 她的唇边还沾染着鲜血,一张脸煞白,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般,还能风轻云淡地调侃他。 “少废话。”仪景仗着自己灵力高深,一抬手用灵力封了姜盏月的喉,让她发不出声音。 “吃药。要不然在遇到喻雪卉之前,你也会跟着昏迷。”仪景的灵力托着玉瓷瓶子飘到了姜盏月的面前。 姜盏月已经习惯了吃仪景给的药,都无需问这药是什么,直接服用了。 反正哪怕这药能让她的伤情雪上加霜,她跟仪景提一句能不能不吃,仪景也只会让她闭嘴。 “下一场对上喻雪卉,你量力而行。你伤她兄长,她心中定有怒气,会为难于你。你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不要和喻雪卉的那个哥哥学。” 听到仪景这话,姜盏月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惜声音是半点都发不出来的。 她没发出声音,可仪景一看她那反应,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想继续用神机玄卦对付喻雪卉是不可能的。即便你的身体还撑得住继续使用灵力撑起这一招,喻雪卉也能破解你的招数。” “你只知神机玄卦出自昆仑杂谈笔记,却不知那书的作者就是掌门师兄。喻雪卉必定会从掌门师兄那里得知破解方法,这一招你不能再用了。” 仪景说完这话后,姜盏月的表情并无多少波澜,看起来既不意外也不失望。 “怎么,还是不死心啊?”仪景见她如此,倒是好奇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又一挥手解开了加诸于她喉咙的灵力。 恢复声音的姜盏月开口问道:“你还知道我下一场的对手会是喻雪卉,你就这么操心吗?” 他说了半天,她的关注点就这? 仪景想打……算了,他的一掌下去,就姜盏月这个病鬼,得直接咽气。 “我不操心,你想太多。”仪景转身就走。 宗门小比一日三场,没有给姜盏月太多疗伤的时间,第三轮比试开始了。 姜盏月走上擂台之时,连在上一场比试之中被剑气划破的门派服都没来得及换。 比试还未开打,她已是一身狼狈。反观喻雪卉,以筑基后期的修为,足以让她前两场轻松取胜,到这第三轮,她还像是没打过一样,轻松上阵。 “姜盏月,你在龙王宫幻境之中杀我,几乎让我丧命。今日又让我哥哥一身重伤。这些账我总要都向你讨回。” “在这擂台上,不管我怎样伤你,都是你咎由自取。” 喻雪卉才从喻天昊身旁离开,来继续宗门小比,想到哥哥的惨样,她心中便有怒火阵阵上涌。 之前想除掉姜盏月,是她将姜盏月视作威胁,是权衡利弊的决定。可现在,她是满心愤恨,是珍重的人为她所伤,所以想杀她! “你倒是只字不提,幻境之中是你们咄咄逼人在先,上一轮比试,也是你悉心安排喻天昊与我抽签抽到一起。”姜盏月微微笑了笑,没力气生气,但总也不能让她把话全说了。 当着那么多同门的面,喻雪卉说些误导性极强的话,她不反驳,就真会有傻子当真。 “更何况,喻天昊是技不如人。输个擂台比试,很奇怪吗?不要说得好像只有你哥哥在擂台比试里受伤了一样。” “你说技不如人。好,这场比试你若打不过我,可也不要认输,毕竟那也是因为你技不如人。”喻雪卉话未毕,手中已飞出数道灵力。 灵力细密交缠,如缕缕丝线,瞬间便将姜盏月包围其中。 自己的灵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喻雪卉都感到有些意外。她是向师尊问清楚了神机玄卦的应对方法,可她分明还没有做任何应对,那是姜盏月这次直接都没用那一招。 喻雪卉意外归意外,立即收紧灵力丝线要绞杀姜盏月。 “技能,接二连三掌。”姜盏月低声念道。 喻雪卉都还没来得及觉得姜盏月口中吐出的词有些熟悉,清脆的巴掌声就已经响起了。 “姜盏月,你——” 喻雪卉被打得气疯了,正要出言斥责,紧接着无数的巴掌接连落下,她脸都被打歪了哪还有开口的机会。 姜盏月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几十遍的技能名,一双手随着技能的施展快到几乎要出残影。 在技能施展期间,她虽然不能做别的,但是灵力和修为却丝毫不受天道限制。 即便后面喻雪卉反应过来以灵力反击她,区区筑基后期,伤不到她分毫。 “这又是什么法修招式?”看台上的弟子们也有些傻眼。 有过上一局姜盏月赢过喻天昊的经历,这次再看姜盏月压着喻雪卉打,倒是没有那么令人惊讶了。 可这巴掌声都快响彻宗门上空了,这样的擂台比试实在是离谱。 “法修没有这种招式,不要扯上法修啊!” “可别因为前两轮她用法修的招式,就把扇巴掌也当成我们法修的招式了。” 无涯仙尊此刻也在看台上,他本不需要来看宗门小比,正如喻雪卉提过的,他事务繁忙。 他留在这里看第三场,看的不是自己的徒弟喻雪卉,而是姜盏月。想看她一招神机玄卦被化解后,是否还有其他特别的招式。 只是这其他招式…… 无涯仙尊沉默了许久,直到他的徒弟问他话。 “师尊,她这样欺负小师妹,师尊不赶紧阻止吗?”喻雪卉的师兄们急得不行,要不是他们自己没本事中止擂台比试,早就自己冲上去了。 “擂台比试,难免受伤。她的伤不致命,还是要遵守宗门小比的规则。”无涯仙尊心中对小弟子亦有担心,可他身为宗门之首,需比任何人都尊重宗门规则。若是连他都不维护规则,还能指望哪个弟子遵守。 喻雪卉人都被扇晕了,从一开始斗志昂扬地要为哥哥报仇,到被打巴掌的怒不可遏,到最后只求赶紧结束,她想认输。 “我认……”喻雪卉想张口,但是巴掌如此紧凑地落下,她连三个字都说不完。 喻雪卉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不敢想象自己这回丢了多大的脸,她原本还心疼哥哥惨,可现在最惨的人是她。 她以为姜盏月会心善,发觉她有认输的意愿时,自会停手。可姜盏月没有,她明知她已经想认输了,还卑鄙无耻地打她,不给她开口说认输的机会! “你说,这次宗门小比过后,无论你我胜负如何,都恩怨两消。那话还作数吗?”巴掌声不知何时停止,喻雪卉听到姜盏月这样问她。 恩怨两消?怎么可能两消! 此后再无两消的可能,姜盏月便是她最大的敌人,她与姜盏月之间必是你死我活! “我说话算话。”然而喻雪卉这样回答姜盏月。 回应喻雪卉这话的,是姜盏月轻飘飘的低语,“死门,阎罗索命——” 喻雪卉的说话算话,就是最大的谎话! 第29章 随着话音落下,姜盏月体内灵力暴涨,几乎是瞬间,喻雪卉便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拼命地想要逃离擂台。 “姜盏月!” “姜盏月你——” 看台上那么多修士,在这一刹那的变化之中反应过来的仅有无涯和仪景二人。 无涯的灵力已经冲向姜盏月要拦下她,仪景的灵力也跟随而来。 姜盏月的灵力全部用于启动神机玄卦的死门,注意力也都在喻雪卉身上,无论是谁的灵力她都无暇去顾及。 无涯出手后,脑海里后悔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出手太急,于他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击威力没多大,可对姜盏月这种后辈而言却是致命的。 他出手是为救自己的小弟子,与此同时却可能会反而杀了北辰的弟子。 无涯的灵力抵达得却还是晚了一步,姜盏月的招式已经震碎了喻雪卉的五脏六腑,碾压了她的神识。 喻雪卉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人就已经昏死了过去。 姜盏月出手之际,便知自己绝对躲不过无涯的招式,但是无涯的招式即将落到她身上时,另一道紧随其后的灵力化解了其招式大部分的威力。 她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位化神期法修招式的余威,身上疼痛得厉害,感觉自己五脏六腑的状态估计也和喻雪卉差不多了,可这条命肯定是保住了。 “徒儿!”无涯仙尊顾不得去看自己的招式伤了姜盏月几何,他赶紧来到喻雪卉的身旁以自己的灵力吊住了喻雪卉的一条命。 姜盏月看到无涯仙尊在喻雪卉身旁拼命输送灵力的模样,衣袖底下的拳头紧了紧,杀不掉,还是杀不掉! 她能用出的灵力还不够,顶着天道的束缚能启动神机玄卦的伤门,可威力还不足以瞬间取走喻雪卉的性命,还给了无涯仙尊救人的机会。 仪景见自己的灵力追上了师兄的那一招,松了一口气。 他不似无涯仙尊那么着急地冲向喻雪卉,姜盏月那情况,他晚点过去也死不了。 “你真是疯了!”来到姜盏月面前后,仪景骂道。 “疯?”姜盏月苍白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正如仪景在第二轮比试后见到的她的模样。 “喻雪卉就那么杀不得吗?”她问。 系统不让杀,仪景不让杀,天道不让杀。 可她不杀喻雪卉,喻雪卉来杀她之时,又有谁能替她拦住喻雪卉,终究还不是只能靠她自己机关算尽。 “你当着掌门的面杀他的徒弟,你找死吗?你说你找死这还不是疯了?”仪景终于还是没忍住出手,一掌拍在姜盏月的脑门上,姜盏月讥讽的神色还未浮上脸庞就已经被拍散。 姜盏月本就强撑着身体,被他这一拍直接口中狂吐鲜血。 “仪景你——不得好似,想让我似是不是。”姜盏月一边吐血一边口中含糊不清地骂道。 杀不掉喻雪卉她本就相当不高兴,本来十年修身养性为了省点力气从不发火,这次骂脏话骂出了声,以往顶多在心里骂。 “你说什么?”仪景将一堆丹药塞进姜盏月的嘴里,一边喂一边道:“很感谢我是不是?” “刚刚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冲散师兄的灵力,你这条命早就没了。多亏我救你,师侄你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边仪景和姜盏月两人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时候,那边无涯仙尊面对毫无声息的徒弟面上难得露出慌乱之色。 “仪景,你快来救救我的徒儿!”这修仙界最好的医修就在擂台的另一端,无涯仙尊输送了一会儿灵力无果后,立即喊了仪景。 仪景转过身,衣角却被人扯住。 “别过去。”姜盏月知道,一旦仪景过去了,喻雪卉定然会恢复如初。 可仪景没有理由答应她的要求,他是属于整个昆仑上宗的仪景仙尊,喻雪卉也是宗门弟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怎可能对喻雪卉见死不救。 仪景以灵力抚开了姜盏月的手,迈步走向了喻雪卉。 姜盏月突然觉得口中的血味发苦,丹药仿佛还卡在她的喉咙里下不去一样的难受。 不是说她才是他的病人,喻雪卉不是吗?可惜啊,那句话只怕是没有任何的深意。 仪景附身检查了喻雪卉的情况,便发觉喻雪卉不只是脏腑俱裂和神识重创而已,分明还有一股剧毒的药力游走于她的经脉之中。 正是因为这股药力让无涯仙尊往喻雪卉身上输送了那么多灵力都是白费功夫,而这种毒性,他也很熟悉,就在他竹林小居的五百余本医术之中记录着。 仪景转头朝姜盏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正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身上遍是伤口也不喊疼,眉头都未皱一下。 “我无能为力,师兄你另寻高明。”仪景摇了摇头,原地起身后对无涯仙尊道。 无涯仙尊面露诧异之色,“师弟,连你都治不了的话,我还能找谁?” 仪景沉默不语。 无涯仙尊很想质问他,你怎么可能会治不了,多少必死无疑的修士都被他救回来了。今日是他的小弟子命在旦夕,如何他就救不了了。 但最终这些也只化作一声叹息,“罢了。” “我以掌门的身份,为小弟子向杏林台求医。若有修士能救我的小弟子一命,无涯愿倾力回报!”无涯仙尊的声音传入了宗门之中所有修士的耳中。 仪景是杏林台之主,此事本该是无涯向他请求,再由仪景安排弟子。但是仪景方才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无涯便不能再请求他。 “掌门,让我试试!”无涯仙尊的传音入耳一出,便立即有诸多医修弟子涌来。 仪景走到了姜盏月的身旁,拉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人群外走。 “你疯了。”姜盏月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医修,学了他先前的话。 “闭嘴。”仪景丢回来的依然是那耳熟的两个字。 仪景没有拒绝为喻雪卉诊治,可他做出的选择,比那更果断。 一句另寻高明,他会被无涯仙尊记恨。 一句无能为力,等于在向所有人承认他仪景医术不行。 “人心易变,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给予的恩惠,就对其信赖盲从。仪景师叔,你救的是个白眼狼。”姜盏月跟在他后边,难得没有听他的“闭嘴”二字,还在继续说自己的话。 “我爱救谁救谁,爱帮谁帮谁,关你何事!”仪景本来看她满口是血,当她说不了多少话才没封她的喉咙,没想到她还能蹦出些让人不爱听的话。 还是灵力封了算了。安静了。 姜盏月随仪景回了杏林台的竹林后,仪景才随手解了她的禁言,开口问她:“紫魂花,你从哪里弄到的?” 要不是仪景自己这里也没有这种药草,他一定会怀疑姜盏月和她师父一样从自己这里顺了东西。 “路人送的。” 裴愿说她要和喻雪卉擂台比试,总该有些防身的东西,送了不少丹药和药草给她。 紫魂花混在其中,模样与无毒的另一味药材子衿花极像,若非在仪景这里看了那么多医书,她不会知道自己手里还有那么好毒药。 仪景都被她的回答气笑了,什么路人会送她这么稀罕的有毒药草,到底是路人有病还是她有病。 “读我这么多上等医术,倒让你用来毒杀同门。真是脏了我的书!”仪景这暴脾气,又骂了起来。 “你不出手,那紫魂花的毒就无人能解。喻雪卉就算侥幸保住一条命,毒性也会在她的经脉中留存,令她不得再使用灵力。” “紫魂花之毒附着于经脉中,每有灵力流动,便令中毒者尝蚀骨钻心之痛。”姜盏月被骂也不生气,仪景骂归骂,但也不见他真去救那位同门啊。 听着姜盏月如此熟练地背出医书中的内容,仪景气得直扶额,什么玩意儿,他的书可都是正经的救死扶伤的医书,怎么就被她读得成了好像什么杀人秘籍。 “躺下,养病!”仪景抬手一挥,灵力将姜盏月扫到了床榻上,灵力锁着她不让她起身。 姜盏月并未挣扎,确实她再不躺下歇歇,就要永远躺下了。 可她还未来得及闭目养神,屋外响起不小的动静,一大群修士闯进了竹林之中。 “执法堂办事,打扰了,仪景仙尊!”有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不一会儿,那些修士就不请自入,推开了屋门。 “仪景仙尊,姜盏月于宗门小比之中残害同门,掌门下令将姜盏月关入宗门地牢,待各位峰主确定对她的惩罚。”领头的修士穿着紫袍,与其他棕袍区分开来。 执法堂弟子的衣袍与寻常弟子不同,他们执宗门之法,行刑罚之事,衣衫十分醒目,并且以不同颜色区分弟子在堂中的身份地位。 “残害同门?”仪景挡在了这群人的面前,“得单方面虐杀才称得上是残害。你们看姜盏月伤成那样,和喻雪卉不相上下,也能叫残害同门?这顶多算是战斗激烈。” “仪景仙尊,你和我们说这些没有用,这是掌门下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 换成寻常弟子,面对仪景这样的一峰之主,赫赫有名的第一医修,自然不敢和他对着干。可执法堂的人,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 “得罪了。”执法堂的弟子便要一拥而入捉拿姜盏月。 仪景脸色一沉,灵力直接将这帮无礼的弟子都振出了屋外,小屋一面墙破碎,但很快破碎的墙面材料就自动拼了回去,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模样。 “掌门做的决定就让掌门自己来说,你们也配在我的竹林里放肆!” 执法堂横,是仗着身份横,但仪景横,依仗的自然是化神期的修为。 只要仪景不配合,就是执法堂堂主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赶走了执法堂的弟子之后,仪景的心情还是不太好,黑着脸拿着银针过来给姜盏月施针的时候,姜盏月是生怕他手里的银针变凶器。 所幸他的手法稳得不行,扎了无数遍的针自然不会出任何问题。 “师兄为人公允,就算要将你关进宗门地牢,但只要你有本事为自己辩解脱罪,他心中再不愿也会放了你。”仪景一边下针一边道。 “他那么公平的话,你刚才又为何要和执法堂的人作对。” 姜盏月也知道掌门公平,但她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为自己辩解,无涯仙尊和他的那群弟子难道就不知道在规则之内让她难逃罪责吗? “我那是怕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去了会死在地牢里。”仪景道。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地牢。医修治人,应该不拘泥于地点。” 仪景:“……”真是谢谢了。 这会儿仪景当个玩笑话听,没过多久,姜盏月一语成谶。 无涯仙尊亲临,执法堂的弟子跟随而来,要带走姜盏月。 “师弟,宗门小比的擂台上,众目睽睽。执法堂不审问姜盏月,哪怕我同意,其他弟子也不会同意。”无涯仙尊道。 仪景心想,喻雪卉危在旦夕你不陪在她身旁,还有空来抓姜盏月,真能是为了能服众? 他真正的目的昭然若揭啊。 “好,我和姜盏月一起去地牢。”仪景放下手中的捣药杵,起身道。 仪景和姜盏月一起进地牢,姜盏月这条命才能得到保障。 有仪景在,执法堂的人不敢为难他们,姜盏月的伤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一日过去,第二日无涯仙尊就耐不住性子,来地牢找人了,他把仪景单独喊了出去。 “师弟,不要胡闹。”无涯仙尊皱着眉头对仪景道。 “我是在救人,不是胡闹。”仪景活了几百岁,又不是稚子,对无涯仙尊的说法感到不喜。 “来为我的小徒儿诊治,只要雪卉没事,我可以让执法堂判姜盏月无罪。” 仪景听到这话毫无不意外,如果不是为了救喻雪卉,这种时机师兄又怎么可能有闲心思派人抓姜盏月,不过是想利用姜盏月威胁他罢了。 “不然,明日商议此事之时,姜盏月便会被定下废除修为逐出门派的惩罚。你就是继续为她留在地牢也无用。”无涯仙尊便是以此作为威胁。 仪景与无涯仙尊谈完,回到牢房之中时,姜盏月一双漆黑无波的眸子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有答应掌门什么事吗?” 第30章 地牢 “有。”仪景回答。 仪景猜得到的事,姜盏月当然也猜得到,掌门的来意是显而易见的。 “我可以走进执法堂的正厅接受问责,但不能接受你治好喻雪卉。”姜盏月道。 “你是真的固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数,真是配不上你三天读完我五百本医书的脑子。”仪景一掀沾染了尘泥的衣袍下摆,在地牢脏兮兮的地面上坐下。 “这不是固执,是深谋远虑。”是斩草除根。 “我答应师兄,你受到什么惩罚,我都与你同受。”不巧,仪景也是个固执的。 任凭无涯软硬皆施,劝说和威胁一律无用。都说了姜盏月是他的病人,喻雪卉不是,他就死磕着这个病人,医不好就不甘心。 “师叔,事先说好,我真的是个白眼狼。”姜盏月一听就赶紧又强调了一遍。 仪景也是真敢说,这摆明了是反过来威胁掌门,如果她姜盏月被逐出昆仑上宗,仪景就跟着她一起离开的程度。 要是她那四个废物师弟为了她说出这样的话,她还觉得没什么,十年抚养的恩情,他们是该有这种程度的决心。可仪景和她毕竟没那么熟。 更重要的是,不管仪景给予她多少恩惠,她都不会回报他。 “能不能别提这个词了?”仪景忍住想给姜盏月来一后脑勺的手,刚给她治好了一点,不能再给打坏了。 “哦。”姜盏月口中应着,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 “如果执法堂定下的惩罚,是将你逐出门派,你会怎么做?会这么离开吗?”仪景虽然在无涯面前放下了那样的话,但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自己和姜盏月都不离开。 师兄是掌门,门派之中权力最大,但他执意要保姜盏月的话,师兄和各位峰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起师兄的意见,他更担心的是姜盏月自己可能已经不想留在这个门派了。 就她这样宁折不弯的性格,被掌门和众多峰主联手打压的话,大概会选择叛出门派。 “不走啊,峰内的藏书阁还有不少书没看完,看完之前我不走。”姜盏月答。 她对昆仑上宗没什么感情,但是那种藏书阁,她确实找不到第二个。 “你可要记住这话,之后可别因为遇到什么气愤的事就一走了之。”仪景意外于她的答案,但她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 “气愤的事,你是说掌门吗?” “是,可能不止,掌门的态度毕竟代表了整个宗门的态度。” “嗯。我知道了。”姜盏月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石头在地牢的地面上涂涂画画,一边点了点头。 “你知道什么了?你真的知道了?”仪景一脸莫名之色。她能这么老实地应声,反倒令他并不放心,总觉得她又在酝酿些什么。 “从刚刚开始,你就在画些什么?这地上有什么问题吗?” 以前仪景只远远看姜盏月,偶尔听些和她有关的消息,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一个病弱寡言神色冷淡没什么情绪的弟子。 过去十年未曾真正接触,这才真正接触了没几天,他几乎天天都想毒死她,她是真的很能气人。 “因地制宜,在地牢也有在地牢的办法。要面对执法堂的问责,我总要做些准备。” 给姜盏月准备的时间并不是太多,隔日下午她便被执法堂弟子带去了执法堂的大厅。 踏入大厅之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今日执法堂之中,寻常弟子没有资格落座,两旁坐着的都是各峰峰主,正中的正是掌门无涯仙尊。 她即便再被人厌恶,身份上也还是北辰剑尊的亲传大弟子,若非峰主这样的身份,也没有资格审判她。 连日关押在地牢,加上一身的病气,姜盏月浑身身上沾满了尘泥,她本也不能动用灵力,执法堂又给她上了禁用灵力的枷锁,她连给自己施个清净术都做不到。 可如此狼狈之下,她也如从清风中踏过一般,坦然自若。没有本分恐惧与忐忑,只当这执法堂的大厅是寻常。 姜盏月踏入门槛后,扫了一眼里面坐着的众人,大多都是熟面孔,她都见过。其中还有五个座席空着,一个是她那失踪未归的师尊,一个是仪景,还有三人约莫也是外出了。 喻天昊的师尊寒隐剑峰峰主俨然也在列,寒隐剑尊一袭黑色衣袍面色冷淡,腰间配一把剑,是光看外貌也知道他是个剑修的修士。 掌门右手边的座席空着,左手边则是位身着紫衣的女修,女修半倚在椅子的扶手上,姿态慵懒而妩媚。那是舞音峰的峰主明铃仙尊,传闻她还是凡人时,曾是青楼名伶。 余下其他峰主之中,还有四位男修三位女修,有两人作老人模样,一人作中年模样,剩下皆以年轻的姿态示人,除却寒隐剑尊和明铃仙尊外,这些个峰主也是各有特色。 身为昆仑掌门的无涯仙尊倒是他们之中看起来最正经的一个。 “姜盏月,吾等今日问询你残害同门之罪。宗门小比第三轮,你枉顾同门性命,一招神机玄卦想置对手于死地,你认还是不认?”坐于正中的掌门最先开口道。 “所以她死了吗?”对于无涯口中扣下来的罪名,姜盏月反应平淡。 无涯的描述里,无疑是挑了对喻雪卉最有利的说,对比试开始前,说不可认输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是喻雪卉这个事实只字不提。 这就是掌门的公平,让她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他对话,就已经是他给予的公平。 “她要是死透了,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审问我,还算情有可原。她没死,那顶多算是我重伤同门,擂台比试当中重伤同门不够常见的吗?若是如此,宗门小比不如别办了。” 姜盏月也不是什么老实人,诡辩她也会。 掌门左手边坐着的明铃仙尊眼皮子一抬,还真别说,是这个理。打伤同门就要面对执法堂这么大的阵仗,那谁还敢上宗门的擂台。 “喻雪卉没有死,并不意味着你没有打算杀她。姜盏月,狡辩无用,你的所作所为有那么多门内弟子看着!”无涯神色收紧,姜盏月的说法便是令人觉得可恨又无法完全反驳。 “那日在擂台上,我伤得也很重,此刻也依然是重伤之身。掌门并不顾及我的死活,若非仪景仙尊仗义相救,你们今日怕是都没有审问我的机会,我早已死在地牢之中。” “按照掌门说的,没死并不代表着没有这个打算,那掌门你有害死门内弟子的打算,是否也该下来和我一起接受审问?”姜盏月反问。 “咔嚓——”无涯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但他忍着没有仗着身份斥责姜盏月,只是继续反驳姜盏月的话,“此事是我处理不妥,我向你道歉。可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神机玄卦是我所创,你启用的是死门,那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喻雪卉差点死了,是我残害同门,我差点死了,掌门你便是一句道歉轻易揭过。此般行径,不愧是掌门之尊所为。一派之长,便是如此作为,今日令我大开眼界。”姜盏月仍是慢悠悠轻飘飘的话语,却一字字都将罪名往无涯身上扣。 “怎么感觉这审问问的不是姜盏月,都变成审问掌门了啊。”明铃仙尊左边坐着的器峰峰主小声嘀咕道。 明铃听到他的嘀咕声,笑得风情万种,“这样才有趣啊。” “姜盏月,你这样污蔑我,对今日的审问也没有任何帮助,你身上的罪名也不会减轻。”无涯心下已是非常烦躁,但面上还是沉住了气。 姜盏月将话说得那么难听,可他若是勃然大怒,无疑更加落了下风。 “好,那姑且不谈这些。我说我虽然启用了神机玄卦的死门,但也只是为了打败喻雪卉,并非为了杀喻雪卉。这一招名字带了‘死’字,可名字取得凶的招式比比皆是,你又凭什么断定我用这一招就叫残害同门。” 无涯方才那一句已经将她残害同门这件事,引到了她用神机玄卦的死门就是残害同门上。 “我已说过,创造这一招的人是我。我如此认定,便绝对错不了。”无涯忍着不耐将方才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他隐隐能察觉到姜盏月的意图,她将话往神机玄卦上引,便是将这个罪名具象化了,确实这样一来,她只需要证明神机玄卦的死门杀不了人便能脱罪。但神机玄卦属于他,姜盏月如何诡辩,都不及他本人一言断定有用。 “即便是你创造的,可我听闻,你也只用过一次,如今也用不出第二次。”这是仪景告诉她的。 就如仪景对着她感叹时一样,提及此事两旁座席上的峰主们也低声感慨了几句。 “于法修一途,这个姜盏月确实天赋异禀。可惜……” “她倒适合给无涯当传人。可惜啊。” 可惜声一片,他们在可惜她的天赋之时,便是认定她前路无望。 “一个用不出第二次的人,怎敢说了解?掌门,我可断言,我对神机玄卦的了解远在你之上!”姜盏月这一言不似先前那般温吞,而是掷地有声。 这一句话当着无涯的面说,便如同在说无涯仙尊不如她,是居高临下,是轻蔑不屑。 方才说“可惜”的峰主们都安静了下来,比起“可惜”,这下他们对姜盏月的印象更多的就成了狂妄。 “掌门就是再怎么用不出第二次,也改变不了他在法修一途上的造诣远胜于你。而且他用不出,也改变不了创造此招的人是他,并不妨碍他了解。” “更何况你是经由他才学到了这一招,仅凭你这三言两语和擂台上的表现,可证明不了你真在他之上。”明铃仙尊动人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她是峰主之中,第一个插嘴这场审问的人。 “确实,这样说你们也不信。那我问诸位峰主一句,我若是真能向你们证明,我对神机玄卦的了解远胜掌门,诸位便能相信我启动死门并非残害同门吗?” 姜盏月的目光先是和明铃仙尊对上,而后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峰主。但是无人应她。 此局本就为惩罚她所开,他们是应掌门之邀而来,即便心中觉得姜盏月说得有道理,也不会驳了掌门的面子。 “无妨。”姜盏月既没有失望也不觉得绝望。 无人相助,这样的场面多熟悉。向来如此,事到如今自然不会因此乱了阵脚。 “你们不愿信,我也该尽力证明。”姜盏月话音落时,执法堂内的灵力的流动速度仿佛都迟缓了起来。 她戴着枷锁的双手做了一个交缠手势,口中吐出两个字,“惊门。” “你在这里用神机玄卦?”掌门不意外她的选择,毕竟她要证明自己,也就这一种办法,“枷锁之下,你用不了灵力,别白费力气了。” 枷锁么,加诸于她的枷锁从来都不是手上的这个。她对此适应得很好。 “可是她确实用出来了啊。那枷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都不用姜盏月说什么,明铃仙尊已经先开口了。 大家都是修为高深的大能,空气中的灵力有变化是瞬间都能感觉出来的。 掌门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枷锁肯定是真的,姜盏月这顶多是勉强用出,又有何用。 “分崩离析。”姜盏月不急不缓地吐出四个字。 变故突生,地面剧烈摇晃了起来,执法堂的屋顶瞬间塌陷,神机玄卦的范围之中,人人都受到了限制。 即便峰主们修为高深,可仅仅是慢了那一点点,也足以执法堂被损坏得无可挽回! 无涯仙尊立即出手打断了姜盏月的招式,摇晃的地面才停了下来。 只是原本庄严肃穆的执法堂,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峰主们都站在一堆碎石之中,场面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执法堂乃是宗门要地,地面之上为刑法贯彻之处,底下甚至有更重要的地牢。你这般行径,便是罪加一等!更别妄想脱罪!”掌门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执法堂代表的是宗门的规则,姜盏月此举便是在挑衅整个宗门的威严。便是仪景在这里,也没资格维护她! 第31章 说秃就秃了 “掌门,你先别急,毕竟这是因为我们不相信她,她才会出手证明。”明铃仙尊踏步走来,在姜盏月的面前站定,她腰间系了铃铛,迈步时铃铛声清脆,令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能在我们这些人的眼皮底子下砸了执法堂也算是她的本事。更何况她也确实不是第一个毁坏执法堂的人。” “当年北辰在自己峰顶试剑,剑意削了小半个门派,执法堂的屋顶也被掀了。她是北辰的弟子,有此行径也不足为奇。” 姜盏月望向明铃仙尊,她站出来替她说话,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总归不会是她身上有什么化神期大能图的东西。 提起北辰的事,众位峰主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北辰试剑,遭殃过的显然不止执法堂而已。 “我那可怜的千年灵树,说秃就秃了。北辰这该死的混小子!” “你哪有老夫惨,老夫半个峰都被震了个粉碎,到现在还只有半座峰!” “当年掌门就该重重罚他,竟然就轻轻放过,真是越想越气。” 峰主们骂起同僚时,端着的架子全无,一时执法堂废墟中吵闹得不行。 “好了!”掌门出声打断,“别忘了今天的目的!” “北辰是一峰之主,他在自己峰内试剑本就并无过错,那只是意外。与今日姜盏月蓄意毁坏执法堂不可相提并论。” “掌门说得不错,我是故意破坏执法堂。”姜盏月终于出声,引得众人目光重新汇聚于她身上。 “你既然知道,还敢如此!”无涯仙尊呵斥道。 “一码归一码,故意破坏执法堂我认。但是残害同门我不认,我以此为证,证明我对神机玄卦了如指掌,‘杀门’不是要取喻雪卉的性命。” “你确实天赋异禀,以你的修为在戴着枷锁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但要说胜过我,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无涯心下不是没有被惊到,若非自己的小弟子被她重伤危在旦夕,他定会欣赏这名弟子。可想到她能下那样的狠手要当众杀小徒弟,他对姜盏月便生不出半分欣赏来。 “掌门,话可不能这么说。当着你的面用神机玄卦毁掉执法堂,她这一手确实挺有说服力的。你是化神,若真对神机玄卦了如指掌的话,就该拦得下她啊。” “我们其他人是不懂神机玄卦没办法,你与我们可不同。”这次开口的依然是明铃仙尊。 明铃仙尊明艳动人,言语间和举手投足间都风情万种,她就是出言挑衅也像是在嗔怪,半真半假,让人不能确定她的态度。 “明铃你要这样认为,你也可以支持姜盏月。审判结果本就是执法堂之中的各位共同决定,既然如此,现在就看一下有多少人觉得姜盏月对神机玄卦的了解在我之上。”无涯的目光扫过其他各位峰主。 “我觉得明铃说得有道理……”器峰峰主顶着无涯冷肃的视线跟着站了起来。 但这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再无第三个选择支持姜盏月的人。 “在场九位峰主,仅有你们二人信了姜盏月的把戏,结果显而易见。”无涯也不在乎明铃和器峰峰主下自己的面子,他们二人的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姜盏月残害同门之罪已确认,即日废除灵力,逐出宗门!”无涯下了结论。 “慢。”姜盏月还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面对掌门的一锤定音,她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字。 无涯因她这个一个字眉头蹙起,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他遗漏了而姜盏月还藏着掖着的。 对方是修为低微的小辈,自己随意抬抬手都能教她灰飞烟灭,对她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忌惮。 “如果在你们面前毁了执法堂还不够证明的话,那这样呢?” 姜盏月话音落下时,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化,被凿穿的屋顶,遍地的废墟全都消失不见。 桌椅茶盏,执法堂中的一切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原来全是幻象!无涯惊觉自己感到的异样便是姜盏月轻易应下毁坏执法堂的罪名。 “连这一招是幻境都看不破,掌门还有脸说自己对神机玄卦的了解胜于我吗?”姜盏月的声音回响在完好的执法堂之中,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戴着灵力枷锁,十年里连练气弟子都可以看不起她,这样一个弟子,此时却在最讲规矩的执法堂之中,将掌门和九位峰主一起戏耍了。 是姜盏月的演技多么天衣无缝吗? 不,再好的演技在一群出窍化神面前都毫无意义,修为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他们这群人还能被她骗到,就是对她足够了解神机玄卦这一招这点最好的证明。 是神机玄卦此招奥妙无穷超乎想象,也是用招人得心应手熟稔在心。 更是姜盏月这个后来的小辈对神机玄卦的掌握程度远在无涯仙尊这个创造者之上。 峰主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无人能接姜盏月这一句。 先前会碍于掌门完全不接姜盏月的话茬,说到底还是姜盏月没能彻底撼动他们,这些峰主谁也不是盲从的傻子。可现在他们内心确实被姜盏月这一手所撼动,实在无法睁着眼说不是。 “姜盏月,二轮比试之时,你与我的弟子喻天昊对局之时,也用了神机玄卦。天昊也被你伤得很重,你当时为何没有及时停手?”这次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是寒隐剑尊。 寒隐剑尊一袭黑衣坐得直挺挺的,脸色冷得像是周身的空气都会凝聚成冰块一般,他的说话声也像掺了冰渣子一般硬邦邦的。 姜盏月听说过,寒隐剑尊和北辰剑尊关系极差,寒隐剑尊于剑途是不折不扣的大能,可北辰剑尊是怪物,同为一个门派的剑修峰主,寒隐剑尊却只能屈居于他之下,光芒皆被他遮掩。 喻天昊被打得那么惨还不肯放弃,也是有这个原因,不想给他的师尊添堵。 “因为他不认输。”姜盏月实话实说,即便问话的人有足够的理由刁难她。 “对喻雪卉呢?为何不停手?”寒隐剑尊再问。 “同上。”虽然喻雪卉是被她的巴掌扇得说不出来认输的话,但是都一样,在她看来都是没有认输。 更何况,喻雪卉在开打前就说过不能认输,她是在帮她遵守诺言。 “只是擂台赛,接连对对手赶尽杀绝。你虽天赋异禀,但如此心性,只怕是要堕入魔道。”无涯眉头蹙得更紧,只觉得姜盏月真是不知悔改。 “掌门如此菩萨心肠,是否从未重伤过谁?”姜盏月反唇相讥。 “我愿信姜盏月未残害同门。”寒隐剑尊并没有去管无涯说了什么,他问完了自己的问题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此言引得掌门和其他几位峰主都震惊地看他。 寒隐这家伙,徒弟在姜盏月手里遭到了和喻雪卉差不多的对待,他竟然还会为姜盏月说话?剑修果然是直性子,就是容易被忽悠啊。 “姜盏月对战喻雪卉和天昊时,都用了神机玄卦。天昊重伤昏迷,醒来后不曾对我说过一句是姜盏月残害他,只说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在我看来,两轮比试并无区别,我信天昊所言,他重伤是他实力不足,没什么可说的。宗门小比,擂台比试,本就是强者胜出弱者挨打。” 寒隐不知其他同僚在心里怎么想他,他是剑痴,其实对人情世故都比较钝感,外面多少流言,将他传成什么形象,他也都不在乎,只醉心于自己的剑道。 今日他会站出来说话,不过是因为姜盏月说服了他,他既然有投票的权利,就先把票给投了。 “寒隐,你想清楚,她在擂台上一招阎罗索命本就是为了置雪卉于死地。她今日所言所做都只是诡计,莫要被她绕进去。”无涯可以不在乎明铃先前的表态,但是在姜盏月揭开方才都是假象之后,寒隐的表态会对其他人的态度也造成影响。 “掌门,擂台上怎么样其实我们都没看到,当时在场的只有你和仪景二人而已。你是口口声声说姜盏月要杀你的徒弟,可在我们看来,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所以当时怎么样我们不评判,我们只管听今天在执法堂里听到的,根据这些来判断谁更有道理。”明铃笑盈盈地道。 上次只有关系同她要好的器峰峰主同她一起站起来,但这次附和她的人就变多了。 “明铃说得不错,无涯你老是说姜盏月要杀你徒弟,但老夫什么也没看到,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执法堂审判,本就是让大家都说说自己的道理,谁有道理就是真相嘛。” 无涯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的这帮峰主,脸色已变得不好看,“你们知道我素来公正,我所说的皆是事实。姜盏月能言善辩,你们难道要信她不信我吗?” “怎么会呢,掌门我们当然信。但在执法堂里,无论是谁的一面之词都不能偏听偏信。” “仪景那小子呢?不会还在地牢蹲着吧,不是就他和无涯看到了吗,那我们听了无涯的,总也得听听仪景怎么说。” 话题引到了仪景身上,峰主们便觉得这时候找仪景来问是再好不过的主意,无涯明知仪景会偏帮姜盏月,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不是他想阻拦仪景就能阻止得了的了。 姜盏月看着眼前变得有些乱糟糟的场面,微微笑了笑。这叫什么,人还在掌门之位上坐着,但树倒猢狲散已经初具雏形了。 “我一身沾的都是地牢的尘土,我还配在执法堂里有个座位吗?”仪景被弟子找来,一进执法堂便是讽刺的话语。 他是真的刚从地牢里出来,还刻意没有对自己使用清净术,浑身上下也同姜盏月这个阶下囚一般脏兮兮的。 “仪景,你别闹了。不好好在你的竹林里倒腾你的药草,非要跑去地牢里为难看守地牢的弟子。”在座的峰主们年纪都比仪景大上几轮,有人开口训他。 仪景这脾气,换成平时听到这种话肯定骂回去了,可今日为了帮帮姜盏月这个冤种,也只能用词温和一点,“你以为我乐意?” 开口的峰主完全没觉得有被尊重,心下直骂没礼貌的小辈。 “仪景,你与掌门都看到了姜盏月和喻雪卉那场擂台赛。掌门认为姜盏月想杀了喻雪卉,你看了又是如何认为的?” 仪景听到这个问题,一边骂姜盏月変态,差不多是她说过的话的情景再现了,一边暗道,姜盏月可不就是想杀了喻雪卉吗,那一招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心慈手软,杀心尤其重。 “我认为那只是众多宗门小比擂台战之中算得上激烈的一场。其他的我没看出什么。”仪景答。 “看来掌门和仪景看到的并不相同。那我们也无法直接相信掌门说的就是真的。多说无益,大家各自表态吧,对姜盏月的处置就以多者的意见为准。掌门觉得如何?” 无涯左手边第一的位置,北辰不在,明铃仙尊便是掌门之下最有话语权的峰主,她都如此说了,又完全符合执法堂的规则,无涯无法拒绝。 “可。”无涯应下。 “姜盏月并未残害同门,但接连重伤两位同门也当罚。本尊认为,扣除姜盏月五十年份灵石,小惩大诫足矣。”明铃仙尊说完,示意大家表态。 “附议。”寒隐剑尊最先跟票。 “我也是。”器峰峰主紧随其后。 “并无不可。” “明铃说得在理。” 三三两两的赞同声接连响起,转眼已有四位峰主站在了明铃这边,加上明铃已有半数,再有一人便已出结果。 而此时,仪景都还未开口说话。 “仪景师叔觉得呢?”姜盏月转过头催促他。 仪景对上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地突然想起,自己让她即便被掌门气到,也不要生出叛出门派的念头,她当时的反应那么平淡。 那一句“知道了”,究竟是知道要收敛脾气,还是有了新的谋划…… 第32章 刷分工具人 对于仪景而言,答案并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在地牢里,姜盏月就告诉他,这场执法堂审讯,到最后会由他收尾。 前面的一切姜盏月都已经铺好了,他来不过就是说最后一句。 “我附议,姜盏月擂台比武中误伤喻雪卉,罚灵石小惩大诫即可。”仪景没有让众人等太久,便开口道。 “十人有六人附议,我的处置结果,是否已经确定?”姜盏月抬眸看向正中坐着的无涯仙尊。 无涯仙尊此刻倒是比之前姜盏月毁坏执法堂时更平静,结果已经注定,他就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即便心下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但是遵循规则是他一贯的做法。 “执法堂决议,姜盏月重伤同门,罚五十年份灵石。”无涯仙尊丢下这一句后,什么也没有多说,直接离开。 “多谢各位峰主公平待我。”姜盏月向起身欲走的其他峰主们道了谢。 无人回应她的道谢,即便这次他们之中半数都投了姜盏月一票,可在他们的眼中姜盏月也还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辈,他们不过是投给了自己认可的真相,和姜盏月本人没有关系。 只有明铃仙尊停下来,回头看向了她,“谈不上公平。我们之中最公平的人,还属掌门。” 姜盏月闻言,笑了。可不是吗,最公平的确实是掌门,只是因为投票结果,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了这次坑害她的好机会。 换成是她,根本不会想着之后还有的是机会解决隐患,要解决就尽快解决,根本不会等到下一次。 “高兴了?满意了?”从执法堂出来后,仪景讽刺她。 来时风风火火,不仅执法堂弟子乌泱泱地来了一大堆,掌门还亲临,但走时,一起的就只有仪景一个人了。 姜盏月的身体不太好,方才站在堂上对峙了那么久,这会儿松懈下来,走路还颤颤巍巍的。 仪景见她这般模样,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搀扶的打算,是她自己找罪受啊,就该让她好好受着。 “离满意还很远,现在高兴就为时过早了。我得罪了掌门,哪有那么容易就结束。”姜盏月道。 “你也知道你得罪了掌门?” “那难道还能不知道?” 仪景都被她气笑了,到底心有多大,还好意思反问他。 执法堂审判结束后三日,喻雪卉还在昏迷不醒中,宗门大比的胜者也还没有决出。 无论是姜盏月被执法堂安好无损地释放,还是喻雪卉、宗门大比的事,桩桩都是弟子们讨论的热门。 但今日有另一件事成了众人口中讨论最多的事。 “听说万魔狱失守了,那些邪佞已经攻到了镇邪城,镇邪城危在旦夕。” “危险了,如果连镇邪城都守不住,修仙界岂不是要完蛋了。” “没事,就算邪佞真的肆虐修仙界,我们昆仑上宗有护派大阵和北辰剑尊他们坐镇,邪佞也进不来我们昆仑上宗。” “那你就想得太好了。修仙界每有大的灾难,四大宗门都是首当其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此次派去镇邪城的弟子必然也是从四大宗门出,你我都有可能被派去前线。” 上一次万魔狱失守还是五百年前的事,对于大多普通弟子而言,这个消息无疑是如同落地惊雷,有的人惊恐生怕牵连自己,有的人高高挂起毫不担心,可无论谁都免不了谈论几句。 姜盏月三日里基本在藏书阁待着,只中途去杏林台找碧玉拿过一次丹药,就这一次也足够她把镇邪城的事听了个大概。 回到藏书阁中后,她就翻过自己的掌心,调用灵力引得掌心中的印记亮了亮。 疼痛感令她好不容易养出点血色来的脸又变得煞白,但她也很快就确定了镇邪城的方位确实有至高邪佞的存在。 此前刚从龙王宫出来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散落在修仙界各处的至高邪佞神魂碎片的光芒都十分微小黯淡,但这次格外明亮,已经远远盖过了其他的碎片。 这万魔狱失守,镇邪城被邪佞入侵的消息看来确实属实,而且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失守,怕是连至高的那位都给放出来了。 “任务发布:合格的恶毒女配重要素养其二,成为男主的眼中钉肉中刺。伤害女主的不只有让她身负重伤,伤害她最爱的男主,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请和男主方悬一起参加镇邪城清除邪佞任务,并让男主受伤。任务奖励:大量经验。友情提醒:此任务为循环任务,可反复完成。” 系统的声音响起,时隔多日久违地发布了一次任务。 “镇邪城清除邪佞任务,这不需要我做什么,肯定也会选中我。”姜盏月笑了笑,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刚靠着狡辩从执法堂脱身,这么快就天赐良机,掌门一定会将她安排进去。毕竟这一趟对于很多弟子而言,都是极其危险的任务,很容易把命留在镇邪城。 “循环任务是什么?是我让男主受伤一次,我就能得到一次经验的意思吗?”姜盏月问。 宿主对任务向来表现得兴趣缺缺,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想了解,系统立马热心地给她解答。 “对的哈小姜,你让方悬受伤一次,咱就给发经验。” 姜盏月本以为喻雪卉的男主会是掌门,掌门无论是外貌还是身份都合适,倒是没想到倒霉鬼另有其人。 这个方悬,应当是新入门不久的弟子,修为再高也高不到化神去,作为刷分工具而言是真的不错。 正好她读了仪景那些医书,方悬一般受点伤她也能自己动手医治,非常适合循环利用。 姜盏月是看不上系统那一级只给减少百分之零点一的奖励,但就升级后的感受来说,她确实感觉到灵力能调用得比以前多了,不然和喻雪卉的对战中她也用不出来那一招阎罗索命。 如果靠着一个方悬,就能把等级刷满,减少一成的天道压制,她的实力又能恢复成什么样?她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 “姜盏月,你被选中去镇邪城了。” 姜盏月这边刚和系统对话完,仪景就带着消息找来了。 第33章 艳福不浅 “嗯。什么时候出发?”姜盏月是从系统那里听说了,但具体的安排还得看宗门里的消息。 “宗门小比结束后,后日辰时出发。此次派出百位弟子,修为皆在元婴以下,带队的也不过金丹修为。”仪景说到这里,眉头微蹙,他对此还有疑虑。 “这种阵容,倒不知道是四大宗门只是先让人去探探路不是真心要守住镇邪城,还是将我们这群弟子送去送死的意思。”姜盏月道。 四大宗门平日里互相掣肘,在涉及整个修仙界的大事上,也基本都是掌门们坐在一起共同商议出一个大家都认同的方案。 既然昆仑上宗派出了一群修为最高不过金丹的弟子,剩下的三大宗门必然也是如此。 “金丹带队,就是去地级秘境都够呛。正面遭遇一个寻常邪佞都可能全军覆没,更何况镇邪城现在可是有大量的邪佞。无论如何想,此去都是凶多吉少。” 仪景早已料到姜盏月接下来会面对很多来自掌门师兄的刁难,他也知道姜盏月对此也都心里有数。所以他也只将话说到这里,怎么选择自然是姜盏月自己的事。 姜盏月选择去参加宗门小比的时候,就已经向他声明过,她不需要他多次一举的阻拦。 “去了镇邪城,不比在门派之中,受了伤没有像我这样的神医为你医治。你这条性命可经不起几次折腾。” 仪景去不了,镇邪城早已封闭,非四大宗门挑选之人,守城的修士都不会放行。即便是仪景自愿前往送死,守城的修士还要怀疑一下他是不是邪佞假冒的。 他还是杏林台之主,掌门师兄一日不退位,姜盏月这样被派去危险的地方的次数还会有很多,他不可能丢下杏林台的弟子们,成为姜盏月一个人的专属医修。 “若是我能尽早医好你该有多好。以你元婴之上的修为,真没多少险境困得住你。” 听到仪景提起自己的修为,姜盏月还是有些意外的,此前他一直没说过,她还以为他也没有察觉。 但毕竟是为她治疗过的医修大能,确实不可能一无所察。 她因灵力使用受限,加上天道施加的影响,她便发现大多数修士会认定她修为低微。可事实上,她的灵力虽然无法使用,修炼在体内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她听旁人惊叹喻雪卉十日筑基是天才,喻天昊二十几便金丹是天才,连慕翊言那样十五岁的筑基后期也是天才,从未说过她自己迈入元婴境的那一年,不过是修炼的第五个年头。 即便是看出些端倪来的仪景,其实也还未完全透过天道的制约,看到她灵力真正的模样。 “仪景师叔就不要替我操心了。邪佞入侵总归不是一群金丹以下的弟子去了就能解决的,后面少不了增派更多支援的大能过来,师叔若真担心我,彼时再来便是。”姜盏月将话题从修为上引开。 “都说了我没担心你,别想太多。但看在这几日一起坐过牢的情分上,后日你启程之间,我送你几件能防身的礼物。” 仪景送的能防身的东西,那必定是极好的丹药,那都是她自己平时买不起的。 之前仪景在她身上砸了那么多药材,她没脸说让仪景把药材折现成灵石给她,但如果送了她丹药,等去了镇邪城,她大可以倒卖给其他门派富裕的修士。 本来被罚了五十年份的灵石她还有些发愁,这下问题就好解决了。 两夜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三日的早晨。 姜盏月将看完的几百本书全都归回了原位,起身在天还未晓朝露未曦之时走山路下了山,前去宗门的主峰。 昆仑上宗主峰,明光殿之内,百位弟子已经陆续到来,他们大多慌张畏惧,对去往镇邪城的这趟任务充满了不安。 这之中,一位抱着古琴面上带着温和笑容的青年就显得格外突出。 “大家不要慌张,宗门有此安排,自然有特别的考量。我们昆仑上宗是名门正派,总归不会是让弟子们去送死。” “方悬,你师父是明铃仙尊你当然不担心,我们这些人可没人救,和你不一样。”有人反驳他。 方悬不急不躁,摇了摇头道:“师尊也好掌门也好,对于他们而言宗门所有弟子都很重要,若是大家真的遇到了危险,师尊大概不是先救我,反而会让我与她一起救你们。” 听了方悬这话,修士们的心大定,本来他们是担心自己成了门派的弃子,但既然明铃仙尊最看重的徒弟也和他们一起去了,总归不会连方悬这样的天之骄子门派也要舍弃吧。 “方悬,那我们就依仗你了。”一群人围在了方悬身旁,众星拱月。 虚伪。姜盏月路过这片吵闹的人群的时候,心想。 简直就是男版喻雪卉,假话张口就来。也好,等出了宗门,打他几顿也不心虚,全当是替他未来的女主角喻雪卉还债了。 “徒儿。”大殿外响起一道妩媚的女声,明铃仙尊妖娆的身姿出现在那里。 听到明铃仙尊的声音,方悬身旁的修士们纷纷催促道:“你师尊竟亲自来送你,快些过去吧。” 方悬站在原地没有因为明铃仙尊喊他就立即过去,对于其他修士们的催促回以笑容,但仍迟迟未迈出步子。 直到明铃仙尊又喊了一声,“方悬,过来师尊这里。” 方悬这才走了过去,他一出殿门,明铃仙尊就暂时带他去了一旁无人围观的地方,好奇的修士们也就看到这对师徒的后续了。 姜盏月听到修士们羡慕的声音,他们羡慕方悬有个修为高深的峰主师父,羡慕他的师父是个大美人还十分看重他,男修们对他尤其嫉妒,暗暗评价他艳福不浅。 “还艳福不浅,也得有命受才行啊。”姜盏月和明铃仙尊在执法堂里接触过一次,就知道这位是多可怕的主。 方才明铃仙尊喊方悬那两声,她分明看见方悬背后都僵直了。 “姜盏月。”背后有人捶了一下她的肩膀。 第34章 她不认识那位煞神吗 “哦,师叔。你要送我的礼带来了?”姜盏月回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仪景。 仪景穿了件浅色的斗篷,戴着兜帽,这身装束在准备外出的百名弟子之中并不算特别显眼,为了防身大家的装扮各种各样都有,不足为奇。 姜盏月也是因为离仪景近才认出了他。 和明铃仙尊那样大张旗鼓地将弟子叫出去,毫不避讳让其他修士看到方悬有多受师尊器重不同,仪景特意伪装,就避免了让旁人注意到姜盏月。 方悬出尽了风头,旁人对他或艳羡想要攀附利用他,或羡慕嫉妒对他心存恶意,无论哪一者对他本人都百害而无一利。 “这个储物袋给你。里面的东西如何运用看你,只是送了你的礼我就不会再收回,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想着还给我。”仪景将东西递给姜盏月后,阻止了她要立马一探其中内容的举动。 姜盏月听他这话,也知道里面肯定有她会拒绝的东西。她倒是个叛逆的性子,很想看一看,但对方化神期的灵力封锁下来,她是别想反抗了。 “最后,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不管你伤得有多重,只要你能爬到我面前,只剩一口气我也能给你救回来。” 仪景交代完后,就静悄悄地穿过弟子群离开了,来走都没让在场除了姜盏月以外的人发现他。 仪景走后没多久,方悬也回来了,青年还是面含一抹浅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模样,仿佛方才被明铃仙尊喊出去什么也没发生。 “各位同门好,我是此次的领队澹台锦,辰时已到,应该启程了。”人群的最前方,一位容貌出众的黄衣女修压下了众人吵闹的议论声,整顿好了队伍。 万魔狱在修仙界的最北方,与坐落于西南方的昆仑上宗相距甚远,他们这一行过去自然也是通过传送阵,等他们这群人抵达距离万魔狱最近的人类城镇镇邪城之时,已差不多是各派派来支援的弟子中最晚的一批。 抵达时是深夜,人还在城门外,便可见镇邪城上空有黑气与灵力的光芒交缠打斗。 等他们进入城门之中后,更是深刻地体验到了镇邪城的情况糟到了什么程度。 迎面三个修士被从空中打了下来,就掉在他们队伍的面前。 “是昆仑上宗的弟子!救救我们!”看清澹台锦等人的服饰后,三名修士立即认了出来,其中一人更是扯住了澹台锦的衣袍乞求道。 “我们自会尽力而为。” 澹台锦清楚他们这群人来的职责就是要救下镇邪城这座城,面对其他修士的请求自然会答应。 她立即便要伸手去将地上这人扶起来。 “铮——”一道琴音陡然响起,打在了她的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澹台师姐,你仔细看看他的手。”方悬的声音于人群中响起。 听到方悬这话,地上的修士吓得赶紧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但是澹台锦和一众前排的弟子也都看清了,这人的手腕上受伤的地方,渗出的血液都是黑色的,分明已经被邪佞侵袭。 救肯定是救不了,他的血液能黑成这样,证明他被邪佞污染得极为严重,若是触碰到这样的血液,其他修士也会有被污染的风险。 “不愧是方悬师弟,观察入微!” “有方悬师弟在,我们这次定能平安回宗门!” 立即有人吹捧起了方悬,方悬也只是笑笑,对旁人的夸奖没有太大的反应。 “算了,我们这些镇守万魔狱的人本就是修仙界的弃子,我们怎么还能指望高贵的昆仑上宗弟子救我们。”一旁那位受伤的修士口中说着嘲讽的话,一边强撑着站了起来。 万魔狱失守,第一波对抗邪佞的修士,自然就是负责镇守万魔狱的修士。他们大多在万魔狱待了多年,本就被邪佞的污染侵袭,又因这些天连日与邪佞战斗,体内的自然早已深受邪佞侵染。 还有一些心存幻想的同伴在期待四大宗门和其他修仙界大门派的援军拯救他们,可就算有了大能的相助击退了邪佞,被邪佞的魔气污染也是无药可医,他们都是必死无疑,只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他们盼了一波又一波的援军,结果来的全是些年轻又修为低微的弟子,还得靠着他们保护。 说话间,天上有一团黑气俯冲而下—— “邪佞,邪佞来了!” “不能被邪佞碰到,会被污染!” 澹台锦身上的弟子们见到黑气的接近,吓得立即四下里逃窜,瞬间原地只剩下澹台锦、方悬两人。 不,还有一个,澹台锦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咳嗽声,她回头一看,就见一名美貌女修站在那里以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看那样子,是不是身体不好跑不动才没跑的。 这些同门也不知道门派是怎么挑出来的,怎么能如此懦弱且愚蠢。 镇邪城如今是只进不出,处处都是邪佞,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这时候该团结起来一起对抗邪佞才能活得更长久啊。 “师妹,你离我们近一点,我们好保护你。”不管姜盏月是为何没逃,澹台锦作为领队,都自认为有责任保护好队员。 方悬听到澹台锦这话,惊诧地看了她一眼,这师姐是不认识姜盏月吗,她不知道那位是接连打残喻天昊兄妹的煞神吗? 姜盏月也不解释,依言站到了澹台锦的身后。 此时黑气已经落地,化作了人形。 “你们三个,之前在万魔狱门口拦着不让我们出去也有十几年了吧。放心,等我杀了你们,把你们埋在门口也是一样的。”邪佞作中年男子模样,露出了一抹不太协调的笑容,显得十分诡异。 话刚说完,他已抬手一招,三缕细如蚕丝的黑线就落在了三名修士的脖子上,只等他轻轻一用力就能抹了这三个人类的脖子。 “小心!”方悬和澹台锦两人一起出手,喊了一样的话,却一人攻向了邪佞,另一人用灵力去保护三人。 “咔嚓——”响起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是三名修士被抹了脖子,也不是方悬成功打到了邪佞。 方悬一只手臂的骨头被人生生地打断,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姜盏月,不懂来到镇邪城,最先攻击他的竟然不是邪佞而是同门。 第35章 有何私仇 “循环任务完成*1。等级提升,您的等级升到lv5。”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从1级升到5级,仅仅因为打断了男主的手骨。这升级速度和坐了火箭似的,姜盏月都要直呼男主牛逼。 “姜师姐,你干什么!”方悬已经迅速拉开了姜盏月的距离,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怒意,手搭在琴弦上,一副随时要攻击姜盏月的姿态。 姜盏月不答,她尝试着凝聚起一道灵力,从来都是刚冒头就被天道压得消失的灵力,此刻就在她手里留存了薄薄的一层,这真是出人意料的好效果。 只凭0.5%的削弱,她的灵力便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代替回答,姜盏月直接以灵力攻向方悬,稀少的灵力打在方悬的肩头,便令他后退连连,继手臂之后他的肩头也疼痛了起来。 方悬脸上的惊诧之色更深,他已以琴音相抵,但那灵力看着稀薄,他的琴音却没能敌过。 不愧是能把喻天昊兄妹打成那副惨样的师姐,他没能亲眼见到那两场战斗的模样,自然不知姜盏月在那两场战斗里几乎都没有动用灵力。 姜盏月挑了挑眉,说到底还是她本人太强了啊。 筑基、金丹、元婴、出窍……每个境界往上灵力本就是几百上千倍的增长,以她的修为,即使只用得出冰山一角,欺负欺负方悬这种筑基后期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这次她虽然伤到了男主,但系统没有再跳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说明方悬受伤没有痊愈之前,她就算再攻击他也会被算成同一次。 姜盏月有些遗憾,还以为她能一次把等级刷满,看来还是要花些时间了。 “我与你有何私仇吗?”方悬想不通姜盏月为何这样对自己,但是在这镇邪城中,似乎也没有讲道理的闲暇,说话间他已经再度拨响了琴音,攻向了姜盏月。 “邪佞都打过来了,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眼见着姜盏月和方悬两人在自己身后打了起来,澹台锦脸都绿了。 她和三位修士正在拼命对抗邪佞,尤其是那三位修士,几次都差点直接被邪佞掐断脖子,还有意将她保护在后,反观自己的两位同门还在搞内斗。 “抱歉,师姐,我也是迫不得已。” 方悬本想开口解释,但姜盏月忽然越过他和澹台锦走到了最前面,直接对上了邪佞,这让他暂时将解释的话收了回去。 “师妹,我不是让你来送死的意思,你快退到后面去别添乱!”澹台锦赶紧伸手要将姜盏月拉回来。 那三名修士见姜盏月一副脸色苍白久病不治的模样,也都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便往姜盏月的方向偏了一些,免得邪佞一巴掌拍死她。 “来了镇邪城,不就是来消灭邪佞的吗?我躲在后面怎么消灭。”姜盏月说话间,已经启动了神机玄卦。 “伤门,射天狼!”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箭矢,带着凌厉的杀气刺破了人形的邪佞。 邪佞立即化为一团黑气,但是黑气较先前稀薄了一些,黑气俯冲而下,要报复攻击了他的姜盏月。 “小心——” 眼见着黑气就要冲到姜盏月身上,惊得澹台锦和三名修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驻守在万魔狱都会被魔气所侵染,更何况是和邪佞直接接触呢,若是灵力防不住邪佞的接触,那就是必死无疑啊。 然而他们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魔气在离姜盏月只有半臂远时停顿了下来。 与此同时,是姜盏月刚落下的话音,“惊门,金刚锁。” 魔气被若有若现的灵力缠绕住,看似黯淡脆弱的灵力丝丝缕缕缠绕着他,魔气却无法从中溢散逃走半分,他重新凝聚成人形,也全然无法从中挣脱。 “该死的修士!”邪佞被捆在空中逃脱不了,只能口中咒骂道。 听到邪佞开口,姜盏月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倒不是对他会说人话这点感到意外,毕竟她看了那么多有关至高邪佞的书籍,也知道至高邪佞就是人类的形态。 只是他竟然称她为修士而不是人类?对于邪佞而言,修士和凡人难道是两个物种不成。 “师妹……不寂灭他吗?”澹台锦小心翼翼地问。寂灭是指彻底抹消邪佞的存在,对于可以化为黑气的邪佞而言,他们本就是魔气的组合体,没有死亡只有消失,与人类截然不同。 方才还冲着姜盏月大声吼的澹台锦,这会儿语气好得像是见了宗门里的长老。 她一个金丹和三个镇守万魔狱多年的老修士缠斗了许久还落于下风的邪佞,这师妹一招类似“定乾坤”的招式,抓个邪佞和抓小鸡仔一样容易。 澹台锦也是看不懂了,不是说他们这次来的弟子里就属她修为最高吗,这不是还有更厉害的吗。 “先留着,还有用。”姜盏月转头看向那三位修士问道,“这镇邪城中哪里有关押邪佞的地方?” 如果是别的城镇,必然只有寻常的地牢,但是这镇邪城是不一样的。 “有,交给我们吧,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三人本就被这邪佞压着打,差点丧命之际他们之中还有一人向澹台锦求过救。 若非姜盏月这一出手,他们死在这个邪佞手下的结局基本是注定的。这样算下来确实是救命之恩。 要说救命之恩,只是帮忙把被抓的邪佞送去地牢里关着,这还恩情太容易。但这里是镇邪城,最多的就是互相搭救,这三人愿意回报也已算难得。 “昆仑上宗姜盏月,处理好后来城主府找我,我送你们几味药材。”姜盏月说这话时,视线扫过了他们身上渗出黑色血液的伤口。 是要给他们疗伤药的意思吗?可惜他们被魔气污染得太严重,就算治好了外伤也没几天可活了。 三人走后,姜盏月转身忽然走向方悬。 方悬眼见着姜盏月逼近自己,整个人都绷紧了,她想干嘛?是处理完邪佞后,又来继续害他了吗? 然后姜盏月只开口说了一句,“先去城主府。”便与他擦肩而过。 方悬是聪明人,虽然防备姜盏月,但这时候也还是立即转身跟上了姜盏月的脚步。 不是因为多相信姜盏月的判断,而是去城主府肯定是初来乍到的他们最好的选择。 只是姜盏月好像都没喊其他同门,甚至连就在旁边的澹台锦都没喊,而只喊了他一个? 怎么回事……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啊。 第36章 你都这么暴躁了吗 镇邪城说大不大,修士瞬息之间就能飞越整座城池,但是说小也不小,尤其是当下各门各派的修士和邪佞都聚集在这里,鱼龙混杂,任谁来了都不可能看一眼就理清整座城的情况。 要解决所有邪佞,让镇邪城恢复秩序,至少也要先了解整座城当前的情况。城主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姜师姐,为何要喊我一起?”方悬追上姜盏月,他完好的右手扶着受伤的左手,一边问姜盏月。 他心中憋屈,其实更想问好端端地为什么打断他的手,但他向来也是会隐藏真正想法的人,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好声好气地和姜盏月说话。 “找你有事。”姜盏月答。 她还要等着方悬伤好,继续拿他升级。再没有比在镇邪城中更好的机会了,回了门派她无缘无故打方悬的话,多半又会被抓去执法堂。 “有事?”方悬觉得更加怪异了,果然他得罪过姜盏月吧。 该不会是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姜盏月伤了她的心吧?从小到大接近他的女修不少,他也不可能一一记得清楚,确实有这种可能。 镇邪城城主府,遍地狼藉,碎石木屑和鲜血,甚至是修士的尸体,满目可见。 这里别说是城主,连人影都没有。 这也不令人意外,如果城主或者有主事人还能好端端地坐在城主府里等着,也不至于昆仑上宗的弟子们抵达镇邪城也无人迎接。 “这惨状,恐怕那些邪佞侵入镇邪城后,第一时间就先把城主府给屠了。”方悬看着此地的模样,面露不忍之色。 邪佞并非无灵智的妖魔,他们的聪慧与人类不相上下,知道屠一座城最省力的方法。 能一上来就对城中防守最牢固的城主府出手,也意味着此番逃出来的邪佞必定实力相当强大,丝毫未将镇邪城中的修士们放在眼里。 “坐。”姜盏月大致确定了城主府中的情况后,便指了附近一张椅子示意方悬坐下。 “姜师姐,你也坐。”方悬想着姜盏月大约是终于要将突然打断他手的原因告诉他了。 姜盏月没搭理方悬客气喊她坐的话,待方悬坐下后,她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跌打损伤药草,用灵力搅碎了,这样以灵力渗透进皮肉里,能让方悬的碎裂的骨头好得更快。 “姜师姐,我自己来就好。”方悬见她拿出药草,哪里会不知道她是要替自己治伤的意思。 但姜盏月一个基本用法修招式打架的剑修,没理由让她亲自替自己治疗,想到对方说不定还是自己曾经拒绝过的女修,方悬就更觉得要和姜盏月保持距离。 方悬啰嗦得让姜盏月瞬间体会到了仪景的心情,仪景老把“闭嘴”两个字挂在嘴边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和仪景仙尊学习过一些医术。”姜盏月懒得解释什么,就把仪景搬出来堵方悬的嘴。 方悬面上和善地笑了笑,心下更加惊疑不定,你一个剑修用法修的招式就算了,还敢自称会医修的本事,他开始怀疑姜盏月不是喜欢过他,而是想借机毒死他了。 方悬面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是姜盏月能看穿喻雪卉,方悬的伪装在她这里自然也不算什么。 任凭方悬心中有多少猜测,都不是姜盏月在乎的。 她掀开方悬左手的衣袖,将药草敷在了他断骨处,随即将手覆在了药草上,以自己稀薄的灵力引导药力修复他手臂上的伤。 “姜师姐,既然药草敷好了,你可以松开手了吧?”方悬想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来,但是这只手臂断了骨头他使不上力。 “再等一会儿,让我治好你。”姜盏月忍着对男主发动系统技能给他来一巴掌的冲动,现在还不到打他的时候,得治好了再打才能升级。 “师姐,你果然……喜欢过我吗?”方悬问。姜盏月一副眉头微锁模样,语气严肃地说出这句话来,这让方悬瞬间在两种怀疑之中选择了前者。 姜盏月看起来对治好他很执着啊,看起来像是一时气恼伤了他,但看他受伤又后悔自责。 姜盏月:“……” 傻比! 喻雪卉身边围绕的这群男主男配,真的都该去治治脑子。 “你想太多。”姜盏月借用了仪景对她说过的话。 干起医修的事后,质疑仪景,成为仪景。仪景师叔,不愧为医修典范。 方悬没有再追问,却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说他想太多,就是他想得对的意思啊。 随着药力渗透进方悬的手臂里,方悬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自己手臂上的变化吸引了过去,疼痛正在迅速地消散,他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碎裂的骨头在重新长好。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的手臂就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怎会如此神奇?”方悬这会儿对治疗的效果十分满意,暂时忘记了姜盏月喜欢过自己那事。 他灵根出众,体质确实强于常人,受伤后恢复的速度本就很快,所以以往也不怎么会去找医修,只待伤口自行愈合。 姜盏月还不是医修,只是跟着仪景仙尊学习了一点医理,也不知是仪景仙尊太厉害,还是医修都如此。 “都好了?”姜盏月见方悬左手拨动了几下琴弦十分灵活的模样,可以确定他是痊愈了。 方悬才听见姜盏月“温柔”地询问他的伤情,都没来得及说句感谢姜盏月的话。 “砰——”旁边一把椅子已经冲着他的脑门砸了过来。 姜盏月觉得,把人砸晕了再治,这样就可以避免再听方悬的废话了。 方悬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绷不住了,这到底什么意思?打了治,治了打,关键是他还打不过! “咔嚓——”椅子砸到了方悬的脑门上,砸出了血,但是人没晕。 姜盏月正打算再对着他的脑袋来一下,恰在此时,城主府的窗被一柄剑劈开,有人从窗口翻了进来。 “这是在干嘛?” “师姐,你都这么暴躁了吗,你以前不这样的啊。” 来人语气熟稔,一袭红衣,肆意又张扬。 第37章 四师弟 常年失踪在外的北辰剑尊从来都赶不上宗门收徒,十年前,掌门就替他从一帮灵根资质尚佳的新入弟子之中,抽了五个人挂在了北辰剑尊名下。 穿越而来的姜盏月年纪最长,彼时四个师弟,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五岁,看在姜盏月的眼中都不过是小萝卜头。 那之后过了四年,二师弟二十岁,叛出师门堕入魔道。三师弟十七岁,外出历练成了和北辰剑尊一样的第二位失踪大户。 峰内常在的只剩下姜盏月、慕翊言和四师弟微生羡。 方悬乍一看到来人时,还差点将人误认成女修,微生羡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又喜好穿红衣,若是坐着不说话,确实像极了女子。 不过容不得他再走神,姜盏月的椅子就要砸到他的脑门上。 “啪嗒——”然而就在椅子离他一拳距离都没有的时候,椅子忽然掉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颜色花里胡哨的剑停在了他眼前不远处。 坐在窗上的微生羡单腿撑在窗沿上,单腿随意挂着,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只有右手双指并拢在身前,是他御剑的习惯。 “师姐,这才一月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吗?我说话你都不理我,我好伤心啊。”微生羡口中故作难过,面上却还挂着笑。 姜盏月这才暂时放弃继续打晕方悬,转头看向了微生羡,“你出现在镇邪城是为何,我不管。你也不用来这套阴阳怪气,我听腻了。” “师姐生我的气了吗?好难得,认识师姐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我真高兴,能气到你也是我的本事啊。”微生羡从窗沿上跳下来,走向姜盏月。 “扶疏剑的事,你为何一句不提,不想问问我为何要偷走你的扶疏剑送给喻雪卉吗?” 姜盏月不提剑的事,微生羡却反倒主动提起。 扶疏剑的事,姜盏月自然想给微生羡两巴掌,但是微生羡这小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力却不是盖的,她眼下是恢复点灵力,打打方悬够了,打微生羡还要费点力气。 微生羡还不值得她浪费力气去投注过多的注意力。 “所以呢,为什么?”姜盏月敷衍道。 说话间姜盏月手中拿着新的药草走向方悬。 “姜师姐,你该不会又想替我治伤吧……”方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第二次了,方悬之前那些自恋的想法早在姜盏月一把椅子砸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自己全部否决了,他也不傻,看得出来自己是被姜盏月当成工具了。 “那把剑配不上你。”微生羡三两步移到了方悬和姜盏月的中间,挡住了姜盏月的去路。 “我在找一把真正配得上你的剑。就在这镇邪城中。” 姜盏月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剑,他确实很会找剑,他手里的这把落月琉璃看起来花里胡哨,却也是聚宝阁名剑谱上挤得进前十的绝世好剑,只是她的剑何时轮得到他来替她找了。 “如果你真是为了我才来的镇邪城,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偷走她的剑,是因为扶疏配不上她要给她换把更好的?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那倒确实还有些别的事要顺路办。”微生羡话锋一转,“师姐,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如帮帮师弟。” “别急着拒绝。”眼见着姜盏月还是一张冷脸,微生羡就知道她根本没信自己的解释,这回是真触碰到她的底线了啊。 “作为交换,你要除镇邪城中的邪佞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顺路要办的事,恐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被他挡在后面的方悬心想。 方悬都知道的事,姜盏月怎么会想不到,微生羡是很擅长撒谎的。 “你拿什么助我一臂之力?你的修为和实力我清楚,如果只凭借你的实力的话,也指望不了你能杀光城中的邪佞。”姜盏月没有直接拒绝微生羡。 微生羡并不可信,但他确实说到了她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镇邪城易进难出,为了将邪佞挡住,如今守城门的修士比镇邪城前来支援的任何一名修士更强大,哪怕里面的修士被屠尽,守城的修士也会保证城里的一切都逃不出去。 她既然踏进了这里,想要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除尽城中的所有邪佞。而这绝非以她一人之力就能办到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必然要借用许多人的力量,其中也会包括微生羡和方悬。 “镇邪城之中除了昆仑上宗眼下主要有六家,比你们先抵达的另外三大宗门,瑶台灵谷,道山禅宗和原本镇守万魔狱的部分修士。这六家我都有熟人。”微生羡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等着姜盏月的回答。 十年相处,姜盏月了解他满口谎言,他也了解姜盏月温和的表面之下,将什么都算得清楚的真面目。 他的师姐那么聪明,肯定是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的。 “说说你的要求。”姜盏月直接道。 “请师姐帮我破解一副图腾,不过我现在还没找到那副图腾的所在,需要师姐再等几日。”微生羡道。 能在这里碰到姜盏月,也算他微生羡运气好,他还没有见过比姜盏月更擅长这方面的修士。 姜盏月没有立即回答,等了许久也未开口。 微生羡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 “左后方,有魔气。”方悬在沉默中,成为了第一个开口的人。他看面前这两人对峙半天旁若无人,将自己和邪佞都当成了背景板,好心提醒道。 “何止啊,城主府周围一圈少说有十几个邪佞盯着,你是不知道才来的吗?”微生羡对姜盏月笑眯眯的,对方悬说话却是毫不客气。 微生羡这话刚说完,方悬就觉得背脊一凉,不止左后方而已,这下四面八方魔气的存在他都察觉到了。 “放心,十几个他还是处理得了的。”被提醒的另一位姜盏月也显得不怎么上心。 “师姐,你太看得起我了,十几个那么多,你让我一个人对付,是要我的命啊。”微生羡又展现了他浮夸的演技,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除非你原谅我拿走扶疏剑,那我就能没有遗憾地去和邪佞拼命了。” 第38章 微生羡的剑 “你总得向我证明一下,我才能相信你说的。”姜盏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微生羡演。 演得这么浮夸聒噪,她要是邪佞,头一个先杀他。 “好吧,如你所愿。”微生羡转过身,手中的琉璃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剑方转完一圈,剑主已经移动到左后方的邪佞近前,微生羡手腕一动,剑刃划破邪佞的腰线。 邪佞瞬间又从人的形态化作一团魔气,魔气正欲四散而逃时,剑意化作朵朵鲜红的花,盛开在魔气当中,将魔气吞噬殆尽。 随即,不等其他邪佞反应过来,微生羡已经持剑移动到下一个邪佞面前,不过眨眼已经除掉三个邪佞。 “这剑修倒是有些本事,比城主那个废物强得多。”隐身于墙中的邪佞现身出来,微生羡的剑刺向他时,被他单手化解,“不过也还只是金丹的毛头小子,急着来送死。” “砰——”微生羡被打退,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他从墙上滑下来,邪佞追上前要给他致命一击。 “师兄小心!”方悬抱着琴赶紧要上前帮他,却被姜盏月拦住。 “不用管他。” 方悬动作顿了一下,可就这会儿停顿的时间里,剩下的七位邪佞也都现了身,一起将微生羡围死了。魔气升起,微生羡那一个角弥漫了黑色,根本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姜师姐,别拦我。”方悬挣开了姜盏月的手,拨动了琴弦。 “多此一举。”姜盏月也懒得再拦他,干脆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微生羡处理完。 方悬一曲弹得七零八落,勉强能听出些阳关三叠的音调影子,胜在气势惊人,灵力阵阵扫向邪佞。 邪佞虽不惧方悬一个筑基后期,但也被他的攻击扰得烦了,其中一位邪佞就转过身来攻向方悬。 方悬神色一紧,手上未慌乱,弹奏琴弦的速度更快。 不等那邪佞的魔气袭向方悬,被魔气笼罩的角落绽开出无数朵曼莎珠华,落月琉璃剑刺穿了黑色的魔气,剑过之处,红花尽诛邪佞。 一袭红衣的微生羡白皙的脸上和手臂上都带着伤口,魔气混着血色染了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衣袍也被尘土弄脏了,模样颇为狼狈。 看起来他从一群邪佞中突破出来也并没有那么轻松,他出剑果断无惧,但身上分明挨了不少邪佞的攻击,他的打法便是攻击全收根本不躲,自身全是破绽,但也因此他的攻击毫无破绽。 这样的打法是姜盏月绝对模仿不来的,她和微生羡大概是两个极端,她的所有攻击都必须尽量以保护自身安全为前提,以静制动为多;微生羡则是不顾己身,以动制静。 剩下唯一一个邪佞,也在攻向方悬之前,被微生羡从背后一剑打散了。 琴音停歇之时,是微生羡收剑的动作。 “师姐,那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他随意用衣袖擦了擦染魔气的脸,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 姜盏月对上他那状似真诚的神色,仍是面无表情。 “好。”姜盏月答。 微生羡处理了这么多邪佞,看似游刃有余,但以他的金丹修为,剑意就是修炼到顶天,挨了那么多邪佞的攻击,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不过是硬撑罢了。 姜盏月不拆穿他,但他既然完成了她要求的事,她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方悬,过来治伤,这次我不打你。”姜盏月喊方悬坐下,她手里都还拿着药草,说了不管微生羡对战邪佞的事就是真的丝毫不管,即便微生羡是他的师弟,还声称为她寻剑而来,她也能全程旁观看戏。 邪佞一除,方悬松懈下来,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又听姜盏月承诺这次不打他,他也就老实坐下了。 “姜师姐,你若真有缘由,直接告诉我原因,我未必不会配合你。”方悬感受着姜盏月隔着药草输送进来的灵力,心下再度觉得医修真是厉害。 “打你一次,我的实力就会上涨一点。”姜盏月随口应道。 “姜师姐,你编也该编得用心点。”方悬无奈地道。 微生羡坐在方悬对面的位置上,自己服用完丹药后,就盯着方悬看。 方悬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这位师兄,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也配让我师姐亲自给你治伤?”微生羡冷脸以对,语气轻蔑。 方悬料得到他对自己态度不会太好,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恶劣。 对着姜盏月微生羡说谎归说谎,面上却总是带笑,俨然一副吊儿郎当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像是无论是谁与他攀谈,都能得到他同样的脸色。 “没必要听,也没必要信。当他不存在。”姜盏月眼见着方悬又要做些无谓的事,手上的动作重了一些,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方悬伤口处被按得一痛,这回终于知道老实不去搭理微生羡了,他理一下微生羡就是自找倒霉。 “你去城主府的书房,我去其他房间看看,找到城中堪舆图就过来找我。”处理完方悬的伤口后,姜盏月安排起了下一步的事。 如果微生羡不在,姜盏月会继续拿方悬刷分,但是微生羡在这里就诸多麻烦。 方悬有些心机和头脑,但毕竟年纪小些经历更是少,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绝对料想不到她身上带了个系统。 可是微生羡不一样,被他怀疑上麻烦就大了。 “那我在这里等你。”微生羡听着姜盏月给方悬安排任务却没带上自己,便主动开口道。 姜盏月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微生羡毫不尴尬地对上她的目光,道:“你找到堪舆图之后,肯定需要我的。瑶台灵谷那群圣女,道山禅宗那帮秃头和其余三大宗门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没有我,他们可没人愿意配合你啊师姐。” “希望你是真的有用。”姜盏月道。 从城主府的正厅出来后,方悬有些走神,他跟在姜盏月身后走,到书房了也没反应过来。 姜盏月停步之时,他几乎要直接撞上来。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姜盏月很容易就分辨出来方悬有在犹豫的事。 方悬从姜盏月找堪舆图的举动,以及她让微生羡给她搭线三大宗门和瑶台灵谷、道山禅宗的事,大致能明白姜盏月想要做什么。 可他知道姜盏月不知道的真相,这镇邪城本就是一个死局,她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第39章 她亲自教出来的 “姜师姐,此次邪佞之祸,没那么简单。我们不可能解决得了的。”方悬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姜盏月。 其实他说这些也是徒然,不论他告诉姜盏月多少真相,结局都不会改变。对于姜盏月而言,或许能什么都不知道到结束,还更幸运一些。 “嗯,知道。”姜盏月淡淡地应了一声,她转过身,替方悬打开了书房的门,道:“书房到了,你进去找。如果找到了城中堪舆图,就来找我,没找到就继续找,直到我回来找你。” 知道了什么了?怎么就知道了? 方悬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就觉得她一定是在敷衍自己。 “算了。”方悬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既然他说什么都不用,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转身走进了书房里,按照姜盏月的要求开始翻找书房。 姜盏月虽然安排了方悬去翻书房,但堪舆图大概不会在书房里,比他们早到的门派不会没翻找过书房。 如果堪舆图已经被其他门派中的人得到,镇邪城中的修士不会行动如此混乱,城中的关卡也都无人守。 城主府最外侧都是待客的厅堂,局中的有书房和后厨,最后面则是主人家的起居室。 修仙之人轻睡眠,起居之处多用于修炼和闭关,如果书房没有堪舆图,那么起居之处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姜盏月翻了几间卧房后,在一副半丈宽的屏风上看到了这座城的堪舆图。 她盯着屏风看了一会儿,这和她想象中的地图确实有些差距……使用起来估计稍有不便。 不过姑且是找到了,姜盏月将这屏风收进储物袋里,就回去找了方悬。 路过后厨,即将走到书房之时,她的右手忽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掌心处种下禁制的地方亮了亮。 至高邪佞—— 姜盏月立即环视了周围一圈,她早知至高邪佞在镇邪城中有踪迹,但她不刻意去感受的话,禁制不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是为何,是至高邪佞的神魂现在就在附近吗? “姜师姐——”方悬喊了好几声姜盏月都没有回神,手就拿起了一本搬砖厚的书,正欲敲向姜盏月的脑袋。 “你干什么,报复吗?”姜盏月回过神来,堪堪抓住方悬的手腕。 姜盏月抓得很轻,她用神机玄卦时威力惊人,但本人力气很符合她病恹恹的模样,方悬很容易就挣开了她的手。 “没有,我是看师姐你好像被什么给夺去了魂魄一般的模样,所以有些心急。”方悬赶紧解释道。他绝对没有记恨姜盏月两次打伤他的事。 姜盏月没有回答,带方悬回到了前厅中。 前厅之中,微生羡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满地干透的血污,东倒西歪的桌椅陈列,一片狼藉之中他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椅子上小憩。 “这位师兄也是心大,在这种地方睡觉,不怕再有邪佞来吗?”方悬见到这一幕,不由得道。 镇邪城中的邪佞何止十数,就算杀了十几个,也还有成千上万的邪佞,或以魔气之身漂浮于城中的各个角落,或以人形潜藏于人类修士之中。 若非他和姜盏月一起进入镇邪城之中,微生羡又当着他的面杀了十个邪佞,他都得警惕着这两人会不会是邪佞假冒。 “你靠近他试试就知道了。”姜盏月道。 不等方悬靠近,屋顶的悬梁上掉下来几颗碎石砸向了微生羡。 碎石尚在空中,忽然被碾压了个粉碎,化为尘埃,没能靠近微生羡半分。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自己毫无防备,这是她教给四个师弟的第一课。微生羡跟了她十年,他又怎么可能真如方悬说的那样大意。 即便他本人闭目疗伤,但是身旁半尺距离皆是剑意封锁,死物活物都不得接近,不过是远远看着睡得很悠闲自在而已。 “微生羡,醒醒,该走了。”姜盏月就站在门口,她不会靠近去试试微生羡的剑意,那纯粹是自讨苦吃。 可惜她喊这一声,微生羡也没多大反应,看来强行承受那么多邪佞的攻击,是将他伤得有够重。最后的灵力留下剑意作为防备,但已经没有余力注意四周的动静。 姜盏月转头看向方悬,刚刚将她从至高邪佞的震慑之中叫醒的人就是他。 对上姜盏月示意的目光,方悬一脸不明所以,“姜师姐,你刚刚已经指导我见识过靠近他会死得多惨了。” 姜盏月看他的意思,分明是要他过去叫醒微生羡。 “你是天选之子,那点剑意伤不到你的。” 方悬:“……”她怎么又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啊。 什么天选之子,他怎么就是天选之子了。 前面还说打他能变强,现在又想捧杀他,姜师姐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出手能打得喻天昊兄妹毫无还手之力,张口就是大忽悠离谱得能让他退避三舍。 “你就算受伤了,我自然也会负责治好你,去吧。”姜盏月催促道。 方悬笑不出来,苦着一张脸往微生羡那边靠近。 快要靠近微生羡的剑意范围之时,他周身缭绕起灵力,初踏入剑意包围圈之时,竟抵抗住了剑意的袭击。 姜盏月见此挑了挑眉,男主么,虽然比不上喻雪卉那么备受天道重视,但也是气运紧随喻雪卉之后的天道亲儿子。 方悬目前看起来就是个八面玲珑的音修,但他没点隐藏的手段,也坐不稳男主的位置。到现在为止,他都还藏得很好,没有亮出过底牌。 无论是被她攻击,还是进微生羡的剑阵,都不足以让他拿出真本事来。 “师兄,得罪了。”方悬没有浪费力气喊人,直接掰断了旁边椅子上的扶手,要用木头戳微生羡的脸。 就在木头接近微生羡脸的刹那,方悬被剑意掀飞了出去,曼莎珠华盛开在方悬的脸两侧,身体两侧,他俊秀无瑕的脸上就留下了几道血痕,两边衣袖也都被划破,衣袖下手臂也都为剑气所伤。 方悬撞到墙上撞出了巨大的动静,不仅有巨响,整个屋子还都跟着震了震。 微生羡也因为这动静睁开了眼。 “走,先离开这里。”姜盏月捏紧了拳头,压着疼痛的手心。 被惊醒的不只有微生羡。 第40章 借剑一用 “师姐,你的手看起来不对劲。是找到的堪舆图扎手吗?怎么看起来很疼的样子。”微生羡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与姜盏月并肩的位置。 方悬听他这样说,才看向了姜盏月的双手,仔细看之下,确实能看出姜盏月右手有些异样。 “姜师姐,你受伤了吗?”方悬问。 “我没有大碍。”姜盏月回答方悬时,不悦地扫了微生羡一眼。 她浑身上下疼痛的地方何止这一处,微生羡非要提出来,就像是在向她刻意炫耀他有多了解她。 几人说这句话的时间,城主府的地面忽然震颤了起来,不同于先前微生羡出剑招时带起的震动,这次的震颤来自地面之下。 “看来这底下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微生羡口中说着这话,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你所说的图腾,就藏在这里吗?”姜盏月见他毫不惊讶,就知道他就是冲着城主府的地底来的。 而她也分明感受到,至高邪佞的神魂也在下面,微生羡到底是在找什么危险的东西。 “还不知道,师姐,一起下去看看?”微生羡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姜盏月原本还打算先撤退,做点准备再回来找至高邪佞,之前一抹投影都差点碾碎她的神识,底下这个却是远强于投影的神魂碎片,贸然接近真不好说。 “感觉很危险啊,还是先离开这里。”方悬拉了拉姜盏月,“师姐,既然堪舆图也找到了,不然我们还是先去找其他几个门派的修士。” 在方悬看来,这底下的危险大于对他的吸引力,比起毫无准备地就下去冒险,当然是保命更要紧。 姜盏月从一开始就知道至高邪佞的神魂在这里,并且她一定会去见他,只是早晚的区别。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不知道这城主府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那么剩下的就是,微生羡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说着要下去看看的他是否有把握全身而退。 “底下有什么?”姜盏月直接问他。 “我准备送给你的剑。”微生羡秒答。 “方悬,我们先逃出去。”姜盏月立马转过头,喊上方悬跑路。 微生羡用这种花言巧语回答的时候,那意味着他心里也没点数。 就像他了解她到能一眼看出她手的异样一样,他的每一句谎言,她都能轻易辨别。 “好。”方悬巴不得赶紧逃,立马跟上了。 “师姐,过分了啊,一点面子都不给。”微生羡口中抱怨着,但也还是追上了姜盏月和方悬两人。 微生羡一直在后面念叨个没完,方悬忍不住回头阴阳怪气他,“这位师兄,你怎么不自己下去看看,跟着我们逃跑做什么?” “我跟着师姐跑,和你有关系吗?”微生羡冷待完方悬,又开始喊姜盏月。 “师姐,你想先去见哪个门派的带队修士?道山禅宗的秃子们脾气暴躁,瑶台灵谷的女修们婆婆妈妈……” 微生羡还在吐槽各个门派的不好之处,就听得姜盏月道:“玉京山。我们先去见玉京山的修士吧。” 裴愿和晏北疏算是难得对她印象不是负数的其他宗门修士,如果运气好那两人也在,那和玉京山的交涉能容易一些。如果不在,那也不影响。 “和玉京山的修士有交情吗?”微生羡讶异地问道。 师姐在说出玉京山时,神色都松了松,那模样分明像是对玉京山有些亲切感。不是有认识的人在玉京山的话,她不会如此。 姜盏月不答,任凭微生羡如何聒噪也不再开口说话。 从城主府逃出来后,姜盏月感受到掌心的疼痛消下去一些,地面的震动也在平息,随着她的远离,至高邪佞的神魂碎片看起来是安静了下去。 玉京山一行人在镇邪城的正中心以法宝围出了一小片空地,作为他们修士的休憩养伤之地。 姜盏月三人赶到的时候,正碰上数十个邪佞围攻玉京山的据点。 黑色的魔气弥漫在空气中,隐隐可见十几个玉京山修士正在顽强抵抗邪佞的进攻。 其间各种招式碰撞和兵器相接的声音,斥骂声和疼痛的呼喊声之中,姜盏月听到了一抹熟悉的音色。 “该死的师兄,到底闲逛到哪里去了,最需要他的时候人不在!”声音的主人手持一把折扇,折扇以玉为骨,与翠竹同色,荡开阵阵灵力,击飞了数个邪佞。 但邪佞很快化作魔气又扑了回去,无穷无尽。 “裴愿。” 眼前的魔气忽然被灵力束缚困死,裴愿的眼前难得有一瞬不是乌漆嘛黑的,他从叫自己名字的这一声中,迅速分辨出了来人是谁,尽管有些难以置信。 “姜道友!你竟然真来了!”裴愿惊喜地道。 “怎么,你的哪件法宝算卦算到我会出现在镇邪城吗?”姜盏月越过遍地报废的法宝,才走到裴愿的近前。 裴愿所站之处,又是一副法宝堆成山的场面,他手中的玉扇已经不知是第几件了。 裴愿正欲告诉姜盏月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声音未出,人已经闪去了旁边救他的同门。 而姜盏月这边也没有闲暇继续和裴愿说话,踏入这里就是成为几十个邪佞的目标,她是可以用神机玄卦轻松解决一个邪佞,可这里魔气交错得都快透不进光来了,她的灵力撑不住她接连困住那么多邪佞。 “微生羡。”姜盏月喊道。 “师姐,你不会想让我把这里的几十个邪佞都寂灭了吧。这次我可是真做不到了。”微生羡人还躲得远远的,靠近都不愿意靠近玉京山弟子们的所在之处。 “借你的剑一用。”姜盏月道。 微生羡将自己的落月琉璃剑从剑鞘中取出,这把剑的外观在众多佩剑之中实属独树一帜,除了微生羡以外大概无人会觉得这样五颜六色的剑是美的。 “不借。”他的剑已出鞘,却没有扔给姜盏月的意思。 微生羡拒绝借剑,姜盏月便没有再继续要求,她转而问裴愿:“裴愿,借我一把剑。” 微生羡握着剑柄的手腕微微转了转,从剑刃上看到其中反射出的自己的模样,也看到了其中映射出的非常渺小的裴愿的身影。 第41章 玉京山裴愿,没听说过的人物。 一个月时间,师姐除了去过一趟龙王宫秘境以外,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是在秘境里结交到的吗? 刚在秘境遇到过,转头又在镇邪城相逢,该说真有缘分吗。 微生羡将邪佞包围中的裴愿挑剔得打量了一番,看着倒不像是会不安好心的人。 裴愿扛着邪佞的连番攻击,一边回答姜盏月:“姜道友,我储物袋里东西有点多,你等我给你找找。” 他一个法修,根本用不惯剑,剑在他的储物袋里,肯定是躺在角落落灰,一时半会儿真不一定能翻得到。 “姜师姐,你撑不住的话,还是先躲一躲吧。”方悬眼见着姜盏月的脸色煞白得吓人,赶紧移到她的身旁,替她分摊了一些邪佞的攻击。 几十个邪佞,玉京山据点里算上方悬和姜盏月足有十七人,却丝毫没有能打退这群邪佞的迹象。 这些邪佞时而化为人形时而退回魔气的形态,既不言语,神色也很不协调,都不过是连人都模仿得不像的最低级邪佞罢了。 但就算是最低级的邪佞,如方悬这样的筑基后期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寂灭一个。 而邪佞更可怕的地方在于,触碰到他们的魔气,便会为魔气所侵蚀。这份侵蚀是无孔不入的,今日他们就算将这群邪佞打退甚至全部寂灭,魔气也会渗入他们的经脉,等待有一日魔气累积到一定程度,便夺走修士的性命。 驻守万魔狱的那些修士便是如此,他们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打赢了邪佞,却还是迎来埋骨万魔狱的结局。 “再等等,我总该表现出一些诚意。”姜盏月逼迫着自己调起一次又一次的灵力。 方悬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这群邪佞的目标明显就是玉京山的修士,她远离点,甚至是去微生羡旁边坐着,只要脱出了这场战局,就不会有这么多邪佞围攻她。 但这不过是短暂地保住了性命。 但是从踏进镇邪城的那刻起,暂时从部分邪佞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那都是无用的。 要活着离开镇邪城,说到底只有联合所有人类修士寂灭镇邪城中所有邪佞这一条路而已。 微生羡带着找到了玉京山,这只是个开始。哪怕玉京山里有裴愿这个熟人,玉京山的弟子们也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愿意听从她的安排,与她共同抗敌。 姜盏月的目光扫过此刻正在顽强抵抗邪佞的玉京山弟子,十几人之中,只有八人修为在金丹,剩下的几人虽是筑基后期,但看实力也不熟金丹的修士们。 和他们昆仑上宗的情况很不一样,玉京山这一队人看起来确实像是能在危险重重的镇邪城中逃出生天的模样。 四大宗门本该行动一致,但看起来玉京山的师长们还是有所顾忌,舍不得让这帮弟子全部葬身于此。 “周师兄!周师兄倒了!”玉京山弟子们之中,终于有人撑不住彻底倒下。 那名周师兄一身月白色的门派服被彻底染成了血红色,右眼被魔气彻底侵染,耳朵也被削掉了半只,形容相当凄惨。 “医修呢!快来救救周师兄!”有弟子声音喊得嘶哑。 还有女弟子一边不得不硬撑着挡下邪佞的攻击,一边掉眼泪。 此时距离玉京山被邪佞们围攻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他们撑得足够久了,只可惜没能寂灭任何一只邪佞。 这帮邪佞互相间协助,哪怕被修士一时困住也能在同伴的帮助下迅速脱身,远比单个邪佞难缠得多。 “姜师姐,要不你去医治那位师兄,也趁机脱离战局躲起来休息一会儿。”方悬询问姜盏月的意思。 “现在脱离不了了。我过去看看。”姜盏月不是医修,但靠着仪景那些医书的记忆,确实可以尝试救人。只是要带着那位周师兄脱身而不被邪佞追杀,确实不太可能做到。 方悬跟着姜盏月一起移动到了倒地的周师兄身上,姜盏月都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师兄的情况,紧接着附近又有两人被邪佞以魔气穿透了心脏。 “朱师兄,赵师妹!”更为痛心的声音响起。 周师兄这样重伤的还有可能救回来,但是被魔气穿心的便是必死无疑。 攻击了这两人的邪佞没有停手,立马就把目标注意到了近在两人旁边的姜盏月身上。 “姜道友小心!”裴愿飞扑过来,带着姜盏月堪堪避过魔气的攻击。 裴愿在龙王宫秘境之中见识过姜盏月的身体素质有多差,她实力不弱,但都是以静制动,换句话说她本人没什么躲避攻击的能力。 “师兄再不回来,我们这重逢,喜事都要成丧事了。”裴愿的神色早没了刚见到姜盏月时的惊喜之色。 姜盏月对裴愿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见面时,颇有心机但是心善大方,十分富有且不吝啬,虽然心里有事但基本都是乐观开心的。 可他此时虽不像玉京山其他弟子一般喊得撕心裂肺,表情却是平静地难过着。 他的同门死了,接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熟人会死在邪佞手里,如何能不难过。 更令人绝望的是,哪怕晏北疏在,他们也不会是这群邪佞的对手。 镇邪城中处处是邪佞,撑过了这次也还会有下次,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裴愿不想后悔,但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后悔来。 “裴愿,麻烦你和方悬保护我一下。”姜盏月没接裴愿的话,她说完后便是真的完全将自己的安危交给了裴愿和方悬。 她蹲下身后立即以为数不多的灵力为朱师兄和赵师妹封住侵入的魔气。 关于魔气侵染的治疗,她在仪景的医书里看到过一些,在北辰剑尊留下的书籍中也了解到一些,又因为喻雪卉耍过的手段而有所了解。 她毕竟不是正经医修,有的都不过是些理论上可行的知识。但实践就在眼下了,她必须试一试。 “姜道友,你想做什么?”裴愿突然被交代了保护姜盏月的任务,一时手忙脚乱,回头一看姜盏月拿出了一些药材,心下冒出个念头。 不会吧,剑修当着他的面都开始学医修救人了。 第42章 第一医修的弟子 眼见着姜盏月拿着一把匕首要刺向朱师兄的心脏,裴愿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姜道友,你应该有把握的吧?”裴愿多问了一句。 上次在龙王宫秘境,他见识过姜盏月的知识渊博和思维缜密,他要相信姜道友的举动一定是靠谱的! “没有。一点都没有。”姜盏月短短一句话,差点没砸死裴愿。 她手里的那把匕首已经刺下去了,鲜血溅到了裴愿的脸上。 裴愿一抹脸,咬了咬牙道:“不管怎么样,师兄师姐们就交给你了。” 他们这十几个人里,根本没有医修,除了姜盏月以外,谁都指望不了。 其余玉京山的弟子对姜盏月的举动也并无人有异议。在他们看来,被魔气侵染了胸口的朱师兄和赵师妹本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正经医修来了,也救不回来。姜盏月的举动只能说是白费力气。 “朱师兄今早还说等离开镇邪城后,带我去花街开开眼界。” “赵师妹攒了十几年的灵石都没来得及用……” “镇邪城如此凶险,门派为何要派我们来送死!” 难过与恐惧的情绪迅速在这群人之中蔓延开来,很快又有第四、五个人倒下。 玉京山的弟子们的招式也不似先前那般果断凌厉,他们开始畏惧自己是下一个被邪佞杀害的修士,束手束脚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现在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吗?”少了同门们拖住大部分邪佞,裴愿这边压力倍增,他这一身防御法宝都被打碎了好几个,再不似平日里那样游刃有余。 方悬的情况也不太好,他本就修为还不及玉京山的那些弟子,更不像裴愿一样有那么多法宝可以砸,可后面有个集中精力医治伤患还身体脆得邪佞的一击都扛不住的姜盏月,他丝毫也不敢懈怠。 “裴道友,其实姜师姐虽然是剑修,但跟着我派的仪景仙尊学习过医术。”方悬说出这话时,刻意将声音提得很大。 裴愿讶异地看向这位从刚刚开始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男修,诚然方悬相貌出众气质也不俗,但在一群金丹和邪佞的混战之中,方悬不过就是个凑数的。 这种时候他突然开口,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便会明白他这话就是在说给气势萎靡的玉京山的修士们听。 “仪景仙尊?贵派的杏林台之主,可是修仙界的第一医修。”裴愿配合着方悬,刻意强调了仪景仙尊的身份。 在姜盏月面前的仪景,就是个不爱出竹林,脾气差爱骂人的暴躁医修,但在外人眼中仪景的形象还是非常高大的。 裴愿和方悬两人的话语过后,玉京山的其他弟子们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听说仪景仙尊妙手回春,医活死人,那他教授过的弟子也必然医术了得。” “就算只学到了仪景仙尊的十分之一,也强过大多数医修了。” “朱师兄和赵师妹有救了!” “我们可得拦住这些邪佞,不能让他们干扰了姜道友救人!都清醒一点,别让邪佞有机可趁!” 大家重新振奋起来,因为方悬点出的姜盏月的身份,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现在绝望还太早了一点。 裴愿和方悬两人这边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邪佞被其他修士缠住了不少。 “多谢道友解围。”裴愿对方悬道。 方悬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轻易扭转了他们这边的颓势,他之前确实低看了他,此人也不简单啊。 裴愿和方悬还沉浸在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的高兴之中,忽然冲过来一道红色的身影以灵力将他们二人扫开。 微生羡原本坐在树上看戏,一副完全不打算插手的模样。 可姜盏月在为地上的两名玉京山修士医治之时,被那两名修士身上的魔气所沾染,魔气从她的手背往上蔓延,已经半只手臂都有丝丝缕缕的黑色。 她都已经被魔气侵袭了,却还是坚持耗费大量的灵力。 微生羡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吐了一大口血,脸色看起来比地上的两人还差一些,他实在是坐不住了,立即冲过去阻拦她。 “师姐,够了,不要继续了!”微生羡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使用灵力。 姜盏月想挣开手,但就以她现在的状况,随便来个修士都能在力气上胜过她,只要微生羡不放手,她被抓住的这只手就别想动了。 慕翊言只是蠢,还讲的进去道理,但微生羡我行我素惯了,和他浪费口舌无用。 姜盏月根本不浪费力气和他说什么,立即换了左手继续往地上两人身上输灵力来引导他们经脉之中药力的运行。 “姜师姐,你怎么样?别太勉强自己。”方悬一转头,看见姜盏月嘴角还带着血色,心下也是担忧,赶紧开口道。 “我这里还有一些补灵气的丹药。”裴愿面露自责之色,顶着邪佞攻击的同时,一边慌张地翻储物袋。 “师姐,你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再继续下去,就算救了玉京山的这两个,你自己都活不了。”微生羡的神色难得正经,甚至于变得有些冷漠,“还是说,你怪我没有出手救他们?” 方悬听到微生羡这话的时候,心头一震。他不知道姜盏月是不是责怪微生羡作壁上观,但他心中确实暗暗觉得这位师兄冷硬心肠,明明有一人寂灭十数邪佞的能力,却眼看着玉京山的修士们被邪佞逼到没有退路也不出手。 同为昆仑上宗的弟子,作为名门正派的修士,他并不理解微生羡的所作所为。 原因微生羡自己心里清楚,他自己不会说出来。可是他期望着姜盏月能知道。 十年师姐弟,她若连这都不能谅解,还责怪他没有去救玉京山这群毫不相关的人的话,他是真的会心寒。 “你战斗的习惯不好,刚刚解决完一轮邪佞,下一次出手至少也得等明日。”姜盏月开口时眼眸也未抬,她必须专心致志地输送灵力期间。 “你们也别指望他能帮忙,他现在不比我好多少,都是装出来的。邪佞随便给他一掌他都是死路一条。”这句是说给方悬和玉京山的众人听的,他们眼中微生羡的袖手旁观很可恶,姜盏月清楚他们所想。 第43章 微生羡抓着姜盏月手腕的手紧了紧,但那就像是错觉一样不过是瞬间的事。 “还是师姐最了解我,只要师姐懂我,不管其他人怎么误会我,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微生羡一双桃花眼又笑成了眯眯眼,一开口又是他惯常的花言巧语。 “师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忍心看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微生羡说着,突然就出手一个手刀砍向了姜盏月的脖子。 此时离得最近的方悬和裴愿都被邪佞缠住,根本无暇去阻拦微生羡的动作。 而将注意力都放在两个病患身上的姜盏月更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毫无反抗的能力。 “微——”姜盏月都未来得及喊出微生羡的名字,他的手刀已经狠狠地落下。 师姐,不要为了那些毫无价值的人耗费自己的性命啊。微生羡的眼眸恢复成冷漠的形状。 说着要联合各个门派的修士,才能对抗镇邪城众多的邪佞,仿佛她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的迫不得已。 可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如果姜盏月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根本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地将城中所有修士都牵扯进来。 她就是单纯的不忍心了,见不得那么多人困在一个死局里,见不得这些人在一无所知没有任何选择机会地就死去。 她总以为自己冷静理智,但这正是她唯一愚蠢的地方,她对自己抱着错误的认知。 “这个选择我替你做了,没必要为了一时不忍冒这样的危险。”他低声道。 就在微生羡以为自己已经拦下了姜盏月的时候,他的手刀之下,姜盏月根本没有昏厥。 “微生羡……”姜盏月痛得眉头紧紧蹙起,看向微生羡的眸光之中尽是冷色,口中实在是没忍住溢出了国骂,“你他吗脑子真的有病!” 觉得扶疏剑配不上她,就要把扶疏剑偷走送给喻雪卉,觉得她身体撑不住就要打晕她不让给她继续医治。 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当着这十几个玉京山弟子的面,救下这两个濒死的玉京山修士,然后再带领他们击退这几十个邪佞,她就会成为玉京山的恩人。 无论天道如何影响,有这十几人的传播,这镇邪城之中的其他玉京山弟子回来后也不得不记住她的恩德。城中六股势力这么容易就能其中一股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这么好的机会,微生羡这个栽种竟然想要毁了! 还好她有应对手刀的经验,稍微偏移了一些位置,确保了自己清醒。 “滚开!你可以旁观,但不要碍事。” 她说出他身上带伤无法帮忙对抗邪佞,并非多好心替他解释,只是不希望事情变得麻烦,多出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她对他如此了解,也并非多关心这个师弟,纯粹只是因为她洞察力如此。 微生羡听她骂人也不生气,没能顺利把人打晕的话,她冲着自己发脾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是,师姐教他的第一课就是时时警惕,那时候他年纪十岁都不到,对着那么小的孩子硬灌输这种观念的人,又哪里那么容易被他偷袭成功。 是这两年他变得太强,姜盏月又看起来太弱,他才会差点遗忘掉这一点。 方悬和裴愿这时候也终于有一点点空来对付微生羡。 “这位道友,你既然伤得很重,那还是去一边养伤吧,别在这里添乱了。”裴愿一个法宝扔过来,直接把微生羡给捆了。 他的法宝捆不住邪佞,还能捆不住半死不活硬装没事的微生羡吗。 微生羡叹了一口气,他反正也动不了了,有什么想法都没用,只能在旁看着姜盏月强撑着继续使用灵力。 师姐都这么努力了,玉京山的这群废物还保护不好她,让一个邪佞得了手。 邪佞的攻击的目的是倒在地上的朱师兄和赵师妹,这些邪佞是低等邪佞不同于高等邪佞那般狡猾奸诈,可也知道不能看着姜盏月救下那两个本来该死了的修士。 玉京山的弟子们眼见着邪佞的攻击冲向朱师兄和赵师妹时,好不容易怀有希望的情绪几乎又要被绝望吞噬。 方悬和裴愿更是又急又悔,邪佞能得手,责任在于他们二人。 可姜盏月转身硬替玉京山的这两名弟子挡下邪佞的攻击时,所有人都噤了声。 “姜盏月你疯了——”这次想骂人的是微生羡,他浑身剑气大涨,想要强行挣脱法宝。 方悬吓得手中的琴弦都拨断了一根,姜师姐那副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邪佞的攻击,那不是送死吗! 裴愿差点喊出让姜盏月别治疗了,别管朱师兄他们的死活了。先保护好自己啊姜道友! 裴愿是玉京山的弟子,但他的内心还是存在着偏颇的,对他而言这些同门也只是从来镇邪城的路上开始结识,关系还不如姜盏月同他亲近。 更何况,姜盏月在这里出了事的话,他又要怎么向晏北疏交代。 “姜道友——”远处有人御剑如流星般飞速赶来。 裴愿才刚想到晏北疏,晏北疏恰好来了。 晏北疏隔着很远就辨认出了姜盏月的身影,他几乎眼睁睁看着邪佞那一击落在姜盏月的身上,可无论他御剑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邪佞的攻击。 短暂的安静之后,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但玉京山的弟子们都还要对抗邪佞脱不开身,离姜盏月最近的方悬和裴愿二人更是不得有半点疏忽,因为此刻更不能让邪佞再有可趁之机。 所以眼下反应最大的人是微生羡,微生羡的杀意与剑意交缠,捆绑他的法宝将他勒得手臂上都出了血,他却丝毫没有停止挣扎的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姜盏月,就是一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继续下去的意思。 姜盏月背上挨了一下攻击,鲜血染红了前襟,她此刻面对着的方向正是微生羡的位置。 “别动。微生羡,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对上微生羡的双眸时,她的眸色不似先前那般冷淡嫌恶。 第44章 他们三人 微生羡怔了怔,在姜盏月温和的目光下停止了挣扎。 “好。我知道了。”他应道。 “醒了,朱师兄醒了!”姜盏月和微生羡对视这会儿,有人惊喜地喊道。 此时地上的朱师兄先恢复了些意识,他胸口的黑色魔气散去了大半,只剩少许还附着在皮肤表面。 一旁的赵师妹虽然还未醒来,但胸口看起来也已并无大碍。 “我还活着吗?”朱师兄喃喃道。 “朱师兄,是仪景仙尊的高徒救了你!”不知哪位大大咧咧的师兄高声喊道,他高兴地好像已经击退邪佞了一般。 “对,我们运气好,能碰到医术如此高明的医修。” “那我就算被邪佞打个半死,神医一定也会救我的吧。冲了,爷不怕邪佞了!” 在那位师兄之后,还有一堆人跟着呼喊,俨然真将姜盏月当成了仪景教导出来的医修。 姜盏月听到这种称呼,属实是相当尴尬。要是仪景在这里听到这些人说的,怕不是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但不管怎么说,玉京山这群弟子勇猛了不止一星半点,之前还有所顾忌害怕沾染到魔气,此刻是全然豁了出去,真当姜盏月能妙手回春。 这样一来,他们总算不被邪佞压着打。 但其实也只是打得不相上下,实力差距还是在,长久下去怕是还会被邪佞尽数杀害。 这样是还不够的。 姜盏月吞服了几颗丹药后,艰难地站了起来。 晏北疏已经落在了她的身旁,他伸手欲扶她,但又有些犹豫。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给姜盏月留下了很差的印象,姜盏月不记恨他都不错了,只怕是根本不会给他好脸色。 然而姜盏月却主动抓住了他伸出去的手,他能感觉到她将身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姜道友,你没事吧……”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雷响般大了起来。 “你一个人,能寂灭多少邪佞?”姜盏月抬起眼眸看他,并无半分温情,她握住他的手,只是如同靠在随边哪棵树上一般,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己站不稳,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如果时间足够的话,十几个。”晏北疏略一思索,回答道。 其实他来到这镇邪城中,才真正首次与邪佞交手。 像这次这样邪佞出逃的事几百年的未必有一次,大多数修士一辈子也不会有与邪佞交手的机会。 所以至今为止,他寂灭过的邪佞也不过五个。 “玉京山小剑仙,不过如此。”一旁的微生羡正瞪着眼看着姜盏月和晏北疏交握的手,听到晏北疏的回答,他立马不屑地道。 晏北疏很好认,聚宝阁的排行榜上印着他本人的画像,他是真的出名。微生羡要认出他来自然很容易。 只不过以前晏北疏是谁和他没关系,现在他是真的看他不顺眼了。 “裴愿,晏北疏,龙王宫秘境之中,我们合作过一次。现在再合作一次。”姜盏月看了眼晏北疏手中的剑,压下心中的可惜。 她还能施展出剑招的时候,无人借剑给她。现在能借的到剑了,可她已经用不出灵力了。 “当然。”晏北疏立即应道。 “就等你这句话了!”裴愿高声回道。 姜盏月口中吐出一个个方位和剑招,晏北疏一把雪白的剑穿梭于黑色的魔气之中如刺破乌云的日光,裴愿以法宝配合晏北疏的攻击。 三人就像是联手过无数回一般,默契到谁也插不上嘴。 晏北疏记起了八年前和姜盏月的初遇,当时的她就是如此。 深山之中他遭遇妖兽危在旦夕,姜盏月一脸苍白地咳血,看起来比他更需要拯救。 然后她扔了扶疏剑给他,一字一句地教还未开始修炼的他用剑。 他在剑道上确实是天赋异禀,足以让聚宝阁对他大加赞扬,让他在整个修仙界的剑修之中崭露头角。 可拜入玉京山这么多年,修习了那么久的剑,他都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用出过当初那般完美的剑招。 明明他那时候连灵力都没有,还是第一次拿起剑。凭的不过是姜盏月的那清晰而准确的指导。 如今,他再听着姜盏月的声音使出剑招,甚至觉得自己的境界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之前他一次只面对一个邪佞的时候也颇为费力,此时游走于十数个邪佞之中也觉得游刃有余。 “右后方,斜刺,剑意封路。裴愿攻击法宝跟上。” “正前方,不必提防,直刺,剑意碾压,它可以寂灭了。” “裴愿,留意头顶。” 方悬和一众玉京山弟子都被这这三人的配合吸引了注意力,很难形容这样的场面。 对比之前他们之前对抗魔修简直就是一盘散沙,毫无谋略可言。这三人各司其职,就像是布下了阵法一般,一切稳步进行,牢不可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一个都杀不掉的邪佞,竟已经灰飞烟灭了十二个,全都是寂灭在这三人的联手之中。 众人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这场原本看不到希望的对抗,到此刻才真正扭转了战局。 “还能继续吗?”第十四个邪佞寂灭的时候,姜盏月开口问裴愿和晏北疏。 “我还好,就是师兄看起来沾染了很多魔气。”裴愿有些担忧地道。 他是法修,还全靠法宝作战,近魔修的身很少。但晏北疏招招都与魔修碰撞,免不了被魔气所侵蚀。 一旦被魔气侵蚀,魔气便会如同跗骨之蛆,潜移默化地影响经脉和身体。 “不然你先把捆我的法宝松了,我也是剑修。而且我和师姐互相了解,由我替这位小剑仙继续就行了。”先前被无视了微生羡这会儿又开口刷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这次姜盏月几人还是一副听不见他说话的样子。 “我无妨。更何况姜道友不是可以医治吗。等除完所有的邪佞,我再让姜道友替我医治就好了。”晏北疏身上虽然沾染着血色和魔气,看起来颇为狼狈,面上却颇为兴奋激动。 晏北疏冷脸惯了,裴愿见他这副样子,知道的是知道因为姜盏月,不知道的都该怀疑他走火入魔了。 第45章 弹得慢点 姜盏月没有接晏北疏这句话,她没法保证替他将魔气除干净。 救治玉京山的那两名弟子已经耗光了她的灵力,更何况她背上还挨了邪佞一下攻击,现在能保持清醒已经属实不易。 只是现在她也不能否认,她一旦否认,不论是晏北疏还是在场的其他玉京山弟子都会受到影响。 微生羡看了一眼沉默的姜盏月,师姐这明显是不敢答啊。但是晏北疏这个傻子根本看不出来师姐在逃避答案。 邪佞的魔气哪有那么好去除,姜盏月救那两人也只是让他们暂时没死,魔气早已渗入他们的血液之中,他们已经永远摆脱不了魔气的影响了,就像那些驻守过万魔狱的修士寿数大减修为也再难进境一般。 这是医修治愈不了的,别说姜盏月,就是仪景本人来了都未必行。 不只是玉京山的这帮修士而已,这次镇邪城中来的所有修士都迟早落得和驻守万魔狱的修士同样的下场。 所以四大宗门才不会派真正的天之骄子来啊,来到这里的都是弃子,基本默认了踏入镇邪城的那一刻起,便是道途已断。 当然这样残酷的真相,知道的人也不会提起,总得心中还抱有希望,才能在这种充斥着邪佞的地方多撑几天。 “晏北疏。”姜盏月喊道,“接下来尽量别用灵力。” “我明白,邪佞还有很多,我现在耗尽灵力就糟糕了。”晏北疏立即答应了下来。 真傻,那是灵力的问题吗。微生羡在一旁也动不了,就光表情很丰富,他在心中嘲笑晏北疏,师姐让他别用灵力,是怕魔气在经脉里流动得太快,怕他被魔气侵蚀得更严重啊。 不过任凭他表情再丰富,此时也没人有空理他。 “姜师姐,我可以一起帮忙吗?”方悬自知实力比不上晏北疏和裴愿,但他见这晏北疏的招式变得吃力起来,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帮忙分担一点。 姜盏月指挥着方悬站到了玉京山其他弟子那边,方悬的招式既拦不住邪佞更不用想寂灭邪佞,但他胜在是个音修,可以站得远远地干扰邪佞。 方悬弹起一曲姜盏月辨识不出来的古琴曲,他招式威力不俗,但就是弹得不太好听。 “弹得慢点。”姜盏月道。 方悬听到姜盏月的指令,心下不由得想,这莫非是在点拨他? 不是他胡思乱想,虽然姜盏月不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大能,但晏北疏和裴愿两人基本都是在按照姜盏月说的出招,那两人看起来就一下子强了很多。 那让他弹慢点的意思,会不会是他弹满了他的招式也会威力倍增? 方悬怀着这份迷之自信放慢了弹奏速度。 他杂乱无章吵耳朵的曲调,总算听起来柔和了不少,虽然称不上好听,但至少不折磨人了。 玉京山的弟子们都觉得耳朵一轻,手里的法宝感觉都轻了不少。 眼见着眼前这些玉京山弟子出招都犀利了一些,方悬更是肯定了心中想法,看来他往后拨动琴弦确实该放慢一些,才能发挥出他真正的实力。 “我也想参与啊。师姐,连那个筑基小子你都不嫌弃,怎么不带上我。”微生羡继续开口嚷嚷。 虽然被法宝捆着丢在人群之中,微生羡倒也没有半点不自在,先前在树上坐着的时候有多旁若无人,现在也是如此。 方悬听到了微生羡说的话,和微生羡比起来,他的实力确实不值得一提,毕竟他亲眼见过微生羡不出半柱香就一个人寂灭了十个邪佞。 可他现在非常的有参与感,姜师姐的指令只安排给了他们三个人,他们四人仿佛成了一个并肩作战的团队,不管再来多少邪佞,他们都能有条不紊地杀下去。 方悬是个心思颇多的人,所以即便被氛围激起了些许热血,也很清楚这些都是错觉。 但错觉又怎样,知道结局无可改变又怎样,这一刻他只想其他人一起杀出一条生路。 这场玉京山据点被邪佞围剿的战斗,从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破晓之际,玉京山的其他修士陆陆续续回来,眼见着这里的修士越来越多,剩下二十多个邪佞也开始心生畏惧,他们选择了撤退。 “我们竟然打退了邪佞,就靠我们十几人!”邪佞撤走后,玉京山的弟子们欢呼了起来。 “我们这些后面回来的人就不是人了是吧?” “我最高兴的是,我们竟然都还活着。”有人说着说着,甚至喜极而泣。 这时,有玉京山修士找起姜盏月的所在,“姜道友呢,我要请姜道友为我医治魔气!” 有一人提醒,便有其他的玉京山修士共同附和,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他们可不想真被魔气毁了道途。 姜盏月瞬间被所有人包围。 裴愿就站在姜盏月的旁边,危机暂时散去,他也有时间去想别的事。姜盏月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她能治好所有人。 一开始是他配合方悬将姜盏月说成了神医,后面也是他的同门自顾自地觉得姜盏月能治。 邪佞这个危机是解决了,但对于姜盏月而言新的危机出现了。 裴愿都没来得及开口替姜盏月打圆场,旁边缺心眼的晏北疏就开口道:“我的伤也都交给你了姜道友。” 微生羡眼见着姜盏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全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师姐那么聪明,面对方悬和裴愿给她挖的坑,这下又该怎么填。 姜盏月能怎么填坑,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不管是敷衍还是拒绝,都免不了被记恨。 所以她双眼一闭,直接晕了。 这里没有人比她更应该晕,即便她咬咬牙也还能继续保持清醒,但此刻晕倒比怎么样都更有用。 “师姐!”微生羡知道姜盏月是故意晕的,但也清楚她受的伤也是真的,见她眼一闭,就赶紧挣扎着要将自己的身体挪过去给姜盏月当垫背。 但是他的视角之上,晏北疏扶住了姜盏月的背,根本没让姜盏月摔倒。 两个剑修在空中视线撞上,晏北疏面色不善,微生羡脸立刻变得又冷又臭。 第46章 只是不服气 其他玉京山的弟子或许还有认不出微生羡的,但晏北疏身为剑修,不会看不出他腰间那把落月琉璃。 识人先识剑,晏北疏对人的长相记忆并没有多深刻,对剑却是记得清楚。 所以他寻找姜盏月的下落,也是先找扶疏剑的下落。 落月琉璃的剑主,是北辰剑尊的弟子,也就是说,此人和姜盏月有同一个师父,他们不只是同门,而是真的师姐弟。 “微生道友,你不用着急,你师姐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的。”晏北疏扶起姜盏月后,煞是认真地道。 微生羡闻言,脸色更臭了。 这玉京山废物小剑仙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挤兑他吗? 师兄啊师兄,你扶人就扶人,为什么还要说这种缺心眼的话。裴愿心想。 微生疏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当着他的面抢他师姐,能不被他记恨上吗。 也就裴愿知道晏北疏说的话是真没过脑子,不是故意气微生羡。 “方悬,还不过来扶师姐。我们昆仑上宗的弟子,何时需要玉京山的来照顾了。”微生羡自己还被法宝捆着起不来,就喊了方悬的名字。 方悬本来也是想扶姜盏月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晏北疏和微生羡那俩剑修的反应速度太快,根本不需要他扶人。 可这种时候再被微生羡牵扯进去,他真挺想装透明的。 他又不是看不懂氛围的憨憨,在同门之中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他,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眼色。晏北疏和微生羡这两人看起来实在不对付,真的不想加入他们。 “医修呢,裴道友,请你们玉京山的医修过来为姜师姐医治一下吧。”方悬转头看向裴愿,拉上裴愿一起就没那么尴尬了。 “方道友说得对。让医修照顾姜道友。”裴愿立即收回了法宝放了微生羡,“微生道友,多有得罪,先前也是迫不得已,莫见怪。” 微生羡扫了裴愿一眼,反正看着也不是多顺眼。但是现在昆仑上宗的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确实只能指望玉京山的医修。 姜盏月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地面上,疼痛感缠身,是熟悉的感觉。 她头顶投下来好几片阴影,左边一身红衣的微生羡美艳似妖,右边身着月白色门派服的晏北疏容貌清绝出尘,右前方方悬抱着琴一脸无奈之色,左前方裴愿和方悬保持同款表情。 玉京山的医修小姑娘已经去忙着救治别的弟子了,她曾出声提醒过几次那四位别影响病人休息,但喊了好几次都没什么用也就放弃了。 “师姐,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感动吗?”微生疏最先注意到姜盏月醒来,过往姜盏月伤重,他守着她的次数很多,姜盏月就是吸气多吸了一点他都能察觉到。 “姜道友,你没事吧。伤口还疼吗?”晏北疏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他很普通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师兄,你别问这种废话。”裴愿凑上前来,往姜盏月脸旁边摞起了许多瓶丹药,道:“姜道友,这些都是疗伤丹药,你多吃点好得快。” 方悬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但看其他三位都说了,他作为一个深知人情世故的社交达人也不甘落后。 “姜师姐,要不你打我吧。你不是说打我有助于你修炼吗,说不定也能让你的伤好得更快。”方悬努力将脸凑到姜盏月的手边,逼得姜盏月都不得不挪动着疼痛的身体往边上闪了闪。 姜盏月现在的心情……想发动技能,给这四人打出个连环掌。 脑子有病出现了人传人现象,她昏迷前有病的是微生羡一个,昏迷完醒来变成了四个。 “我无事,你们不要聚在这里。”姜盏月只想这群人赶紧从她旁边挪开,让她呼吸口新鲜空气。 “真的无事?”晏北疏面上怀疑之色,但他的怀疑很短暂。 “那我身上的魔气,姜道友可否……”晏北疏话说到一半,眼前姜盏月脸色一变。 “我实在是疼痛难忍,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替其他人医治了。”姜盏月苍白着一张脸,面露痛苦之色。 见她如此,晏北疏立马担忧了起来,“医修,快过来帮姜道友看看!” 裴愿赶紧拦他,“师兄,我来医治姜道友,你别喊了!” 除了晏北疏,剩下三个还有哪个看不出来姜盏月是装的。 别说是这一次,上一次晕那也是为了躲避医治魔气的话题才选择晕了过去,不然就姜盏月这样对自己狠的,再撑一天她都撑得下去。 晏北疏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个裴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老实人,裴愿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喊医修。 稳住了晏北疏后,姜盏月被微生羡扶着坐了起来。 她转过自己两只手的手腕看了看,手腕内侧已经隐隐可见如丝线般黑色的魔气附着于其上。 她算是与魔气接触较少的,玉京山这些弟子与邪佞交手了一夜,他们被魔气侵蚀的程度都比她严重。更别提他们昆仑上宗一行刚入镇邪城中遇到的那三个镇守过万魔狱的修士,那三人的手腕处经脉已是全数被染黑,寿数已经所剩无几。 姜盏月又抬眸扫过微生羡、方悬、裴愿和晏北疏四人,微生羡看起来倒是无事,剩下三个被侵蚀的情况比其余玉京山弟子更严重,尤其是晏北疏。 玉京山小剑仙,真亏玉京山舍得把这么个天才人物放进镇邪城里,他这一进来,可就当不成小剑仙了。 微生羡姑且不论,对于方悬和裴愿,她心中也觉得有些惋惜,他们不该就这样被毁了道途。 也包括玉京山的其他弟子,剩下几个门派的年轻修士们,镇守万魔狱的那些修士之中更有自愿为修仙界牺牲自己的英雄之辈。 倒不是如微生羡所想她有多心软,她会不忍。 她只是觉得有些不服气,为何他们这些人非要认下这样的命。他们被宗门舍弃,被宗门安排在镇邪城里断送一切。 她不愿意。不仅对自己被安排不愿意,也看不顺眼其他修士被如此对待。 第47章 道山禅宗 “微生羡,瑶月灵谷和道山禅宗的人在哪里,带我过去。”四周的几人总算散开的时候,姜盏月低声对微生羡道。 微生羡托着下巴在一旁望着姜盏月,他身上也有不少地方都进行了包扎,他本人虽然强烈拒绝和抗议过,但是在姜盏月的揭穿下,玉京山的医修还是强行为他处理了伤口。 “不去,我们两个现在要养伤,反正我伤得这么重是走不动了。”微生羡还记恨着姜盏月揭穿他的事。 “行,你走不动的话,我自己去找。”姜盏月说着,便自己起身。 微生羡见状,赶紧伸手扶她,自己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师姐,我陪你去总行了吧。”微生羡道。 姜盏月没有挣开他的手,只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其实偷剑的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他若是不肯听姜盏月的,姜盏月便会直接选择放弃劝说他。 她不是看不穿他每次的借口,只是根本懒得同他多说废话,对于姜盏月而言,便是有他最好没他也无所谓。 以前姜盏月对他和慕翊言还笑脸以待的时候多点,慕翊言看不穿姜盏月的笑容底下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开始的几年里他也看不穿。 长大后,他就知道姜盏月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冷漠,从不会把真情实感投注于他们几个师弟或者任何人身上,偶尔的仁慈与不忍也是平等地给了所有人,并非他或者慕翊言的专属。 “道山禅宗和瑶台灵谷的据点在镇邪城的东南侧,他们两派都算了方位吉凶,这镇邪城之中风水最好的就是东南侧那一片。抢同一片地方,两派的关系也是相当不好。” 微生羡扶着姜盏月去找道山禅宗和瑶台灵谷两伙人的路上,和姜盏月大致说了一下那两派的情况。 “你先前说过,瑶台灵谷的修士婆婆妈妈,这我能理解。但你说禅宗的修士脾气暴躁,以我对道山佛修的了解,他们都是性格温和一心向佛之辈。莫非被送来镇邪城的这批佛修都是……” “佛修吗,虽然大部分都慈悲为怀,但也总有几个知道为门派考虑的。把触犯了门规的弟子丢来镇邪城,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微生羡满不在乎地道。 触犯门规的弟子能一次性往镇邪城丢百来名,道山禅宗最近也真是不太平。 姜盏月向微生羡确认这一点,也是在确认知道镇邪城这场支援真相的究竟有多少人。 既然连道山禅宗的高层也知道,瑶台灵谷的谷主和一众长老必然也没有被蒙在鼓里。不只是进了镇邪城的这些门派,没有送弟子来的门派,未必没有被四大宗门送信通知。 而在镇邪城之中,显然也不会无人知晓,比如出发前被明铃仙尊叫出去单独聊过的方悬。 至于仪景,身为昆仑上宗地位能排进前五的长老,他此刻得知真相了吗? “那两队人,就是道山禅宗瑶台灵谷了吧?”姜盏月遥遥看见前方有两伙泾渭分明的修士。 一边是身着朴素青衣顶着光头,手中武器却千奇百怪的佛修们,另一边则是着淡黄色纱裙仙气飘飘的女修们。 这两伙人聚在一起,并非在联手对抗邪佞,而是在起内讧,双方眼见着随时都会出手。 “又吵起来了。但凡他们两个门派能少打几次架,对付邪佞都没那么难。”微生羡显然对这种场面十分熟悉,他来得早,对城中各路人马的情况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微生羡,帮我个忙。”姜盏月突然开口道。 “师姐开口,我哪有不帮的。”微生羡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回一趟门派,替我带个口信给仪景。” “不去。”他答应得有多快,反悔得就有多快。 姜盏月也不会因为他出尔反尔而生气,他向来如此,不可信。 如果她还有别的选择,她会找其他人,哪怕微生羡才是她的师弟,本该是她在这修仙世界关系最亲近的人。 姜盏月静静地盯了微生羡一会儿,以往她等着微生羡说实话的时候便是如此。 “你知道的,我还要去城主府地下探一探,我为了找到入口在镇邪城里已经待了半月。绝无现在放弃离开的可能。”微生羡确实有不能离开镇邪城的理由。 “师姐你向来固执,应该能理解我的选择。”微生羡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姜盏月那么频繁地去秘境,就是为了去找至高邪佞。 在固执这一块上,姜盏月远胜于他,绝对没有资格怪他不肯放弃。 姜盏月不再强求他,可她确实缺少一个能成功从镇邪城逃脱出去的修士替她传信。微生羡既然有办法自己突破守卫进城,必然也为自己准备了逃脱的退路。 除了微生羡,她都想不到第二个能做到的修士。 “那我换个说法,你能替我送一个人离开镇邪城吗?”姜盏月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开口问道。 这回轮到微生羡沉默了,向来巧言令色的他这次无法回答姜盏月。 都知道镇邪城是个死局了,他给自己留的唯一一条生路,如果给了别人,那就等同于他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姜盏月见他这个反应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即便她对微生羡没有师弟同门情谊,可也没有对微生羡记恨到要杀了他的程度。 她快步走向了瑶台灵谷和道山禅宗双方交手中间的位置,一句也没再多问微生羡。 “九黎大师,你一个佛修怎可下手如邪佞一般狠毒?那么多人类修士被你们的佛法困在其中,你们竟然要枉顾他们的性命,将他们与邪佞一起杀害?” 瑶台灵谷领头的女修瑶萱仙子难得气得一张出尘雪白的脸都煞红,她指着对面青衣染血的年轻和尚骂道。 道号九黎的年轻和尚身为佛修,容貌却透着邪气,尤其是眉间红色莲花更为他添了几分鬼魅。 那莲花是道山禅宗犯事弟子的印记,九黎和尚身后跟着的其他佛修身上带着莲花,但大多为深色,没有哪朵像他额间这眉这样艳红的。 第48章 罪徒 “就是你们废话这么多,还到处添乱,那群邪佞才会有机会逃脱。要不然我等早就将邪佞寂灭殆尽了!”九黎和尚手里拿着一根暗红色的木棍,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中将木棍转了一圈。 他的棍子转圈时,一头直冲着瑶萱的脸打过去,瑶萱脸色一白赶紧后退,险险躲过他的招式。 “九黎大师,你们这是执意与我们瑶台灵谷为敌了?” “你们虽是道山罪徒,可好歹也同为人类修士,竟然借着镇邪城除邪佞的名头,要坑杀人类修士,实在是残忍至极!”瑶萱肃着一张脸,多日来累积的恩怨,此刻她不再顾忌说话的分寸,放声呵斥道。 “啧,这下完了。怎么能当着这群人的面提‘罪徒’两个字,彻底掰了,没可能联手了。”不远处的微生疏听到瑶萱这番话,不由得嘀咕道。 师姐想要让这两派人都入伙是不可能了,她只能选择其中的一者。 眼见着九黎手中木棍一捶地,周身金光大涨,瑶萱立即拿起法器春华铃要回击,这两伙人快要打上了。 姜盏月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其中,她就是很普通地往九黎和瑶萱的中间走了过去,仿佛一个没意识到事态严重的路人。 “道友小心!”瑶萱吓得赶紧收回灵力。 九黎却毫无佛修该有的仁慈,满身金光扑向姜盏月,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姜盏月融化于其中。 “九黎你敢——”瑶萱出手想要救人之时,已经完全来不及。 然而金光散去之时,姜盏月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道友不必担心,我无事。” “只是佛光笼罩而已。”姜盏月转头看向九黎,九黎冲着她咧嘴一笑。 “来了个不怕死的。我要是没收手,就不是佛光而已了。”九黎也收手了,只是留着金色佛光吓唬人而已。 “瑶台灵谷瑶萱道友,道山禅宗九黎大师,久仰。”姜盏月从微生羡那里已经知道了关于这两人的一些大概信息。 “你是?”九黎挑了挑眉,问道。 “昆仑上宗姜盏月。” 听到这个名字,两派的弟子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对“姜盏月”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她是我的师姐,这么说你们知道了吗?”微生疏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姜盏月的背后,他直接开口替这些人解了疑惑。 微生疏作为落月琉璃的剑主,是有些名气,但大多数修士对他本人也并不熟悉。相比之下,对他作为北辰剑尊挂名弟子的身份更为熟悉。 同门的女修都可称师姐,但微生疏这话显然不是说姜盏月是同宗门修士的意思,那是意味着姜盏月也是北辰剑尊的挂名弟子。 北辰剑尊未回昆仑上宗,失踪在外都过去十多年了。十年前名下却突然冒出五个弟子,从未受过北辰剑尊的承认和教导,却能顶着这种名号,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众人脸色各异,心下对姜盏月的坏印象就好像找到了理由一般,好告诉自己,不喜她是应该的。 “昆仑上宗的来干什么,要插手我们两派的事吗?” “四大宗门的可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我们瑶台灵谷从未怕过你们。” “小僧最看不得理中客,如果要和我们说些大道理的话大可不必。” 姜盏月还未说什么,指责的声音就已经一阵盖过一阵。 “姜道友,找我们有事吗?”九黎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瑶台灵谷那边瑶萱也看着姜盏月,但是也几乎将抗拒的态度写在脸上。 此时似乎姜盏月说什么都会遭到拒绝和排斥,更别说游说这两方一起听她的安排行动。 死局一盘,原先以为至少能拉拢一方,但师姐这惹人讨厌的奇怪体质还是一如既往,这下看起来是一方都拉不拢了。微生羡心想。 “我来和你们商议,怎样才能活着离开镇邪城。”姜盏月的声音响起。 “要活着出去自然是各凭本事,为何我们要同你商议?只要实力够强横,自然就能出去,如果实力不济,那也怨不得人。”九黎闻言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他话里都是姜盏月所言很可笑的意思。 “如果凭实力就能出去,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姜盏月丝毫不在意这群人冷嘲热讽的反应,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如果瑶台灵谷说她们是为了完成门派任务,拯救镇邪城才自愿留下。道山禅宗的各位都是手上沾过血的,要是走得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是打不过守门的那几位,根本走不了吧?” 九黎听到这话,神色自若,但他身后的那些佛修已经有不少变了脸色。 既然是道山罪徒,哪有什么道义可言,无论是门派还是天下人的性命他们都不在乎,当然是自己先活下来最重要。 初入镇邪城的这群佛修就是一盘散沙,要不是打不过守门人也打不过邪佞,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集合到九黎身边。 “原来如此。”瑶萱见着这群佛修的反应,衣袖掩唇低笑了一声,嘲讽味十足,“不愧是乌合之众。” 瑶台灵谷的女修们纷纷面露鄙夷之色,讽刺的言语此起彼伏。 九黎哪里在乎这种事被揭穿,他们本就是罪徒,还真指望他们为门派为修真界牺牲自己不成。 他正欲开口辩驳,便听得姜盏月又提起瑶台灵谷。 “瑶台灵谷的各位,目的又是什么呢?”姜盏月转头看向瑶萱。 瑶萱神色自若,道:“自然是门派安排,我等身为修仙界的一员,有责任守住镇邪城,寂灭邪佞。” “上古有一门派,名瑶月宫。一派皆女弟子,弟子服为浅色纱裙,奉圣女为尊。”姜盏月道。 “这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我只是觉得贵派与瑶月宫的行事作风颇为相似。上古时期,瑶月宫曾有至高邪佞亲临,两者颇有些渊源。”这并非哪本书记载,是姜盏月在龙王宫秘境中亲眼所见。 至高邪佞现身的那一幕,见过的人都葬身于秘境之中,活着离开秘境的也都是在见到至高邪佞之前离开,亲见那一幕的,姜盏月确信只有自己。 第49章 姜道友,选一个吧 要说至高邪佞和瑶月宫究竟有何渊源,她并不知道,所以说这话只是想看看瑶萱的反应。 瑶萱闻言,露出了和九黎差不多的表情,是觉得姜盏月所言很可笑,“瑶月宫和至高邪佞有渊源,同我们瑶台灵谷有何关系。难道就因为这,我们瑶台灵谷还会勾结邪佞陷害人类修士不成?”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我还奇怪你们瑶台灵谷好端端地为什么跑来镇邪城找东西。不愧是师姐,这都能猜到前因后果。”微生羡右拳捶左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瑶萱赶紧要反驳微生羡这话,微生羡抢在她前头又开口。 “你不用急着否认,你们门派的人一天到晚偷偷摸摸地挖地翻屋子,我都撞见过多少回了。” 瑶台灵谷的人做这些事自然做得很隐蔽,他能发现自然是因为他也是冲着同样的东西来的,对竞争对手自然看得特别清楚。 瑶萱脸色有些绷不住,只是姜盏月的一面之词还能说她是胡说八道,但微生羡的说法哪里是她能辩驳得了的。 “瑶台灵谷没有像其他门派一样,派些资质差或者犯了事的弟子过来,诸位应该都是门派内的精英弟子。你们不急着离开镇邪城,是为找回被至高邪佞夺走的原本属于瑶月宫的东西……”说到这里时,姜盏月停顿了一下。 如此想来,姜游是不是从瑶月宫偷的龙王宫传承? 可当时幻境里分明已经有一份传承,姜游若是提前偷走传承,圣女在台上自然无传承可接受……属实是古怪。 “但不管找不找得到东西,你们总归还是要离开镇邪城的。你们也看到了,道山的各位佛修各个也是实力不俗,但都出不去,贵派的几位也不会例外。” “不仅是你们,我们昆仑上宗以及这镇邪城之中的其他修士,想要离开镇邪城,都只可能是在所有邪佞都被寂灭殆尽之时。可你们当真觉得,这样下去邪佞是有可能被寂灭完的吗?” 姜盏月没有给佛修们留嘲讽瑶台灵谷的机会,一口气将话说到了这里。 得知瑶台灵谷一群人道貌岸然,实则目的如此,九黎等人自然是很想好好地讽刺一番出一口恶气,但他们这些镇邪城中的修士眼下是死路一条的处境,确实令人难以忽视。 “靠我们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如今镇邪城中不仅没有化神期大能坐镇,甚至于连元婴都没有。”九黎虽然行事看似莽撞,但姜盏月说的这个问题,他又何尝没有想过。 他在留意镇邪城中修士们的情况,如今听到的修为最高的修士不过金丹,现在最后的门派昆仑上宗也到了,此次各大门派派出的修士已到齐,不用再抱有任何期望。 “没错,一群金丹和筑基修士,想要离开这镇邪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各大门派也不会再派修士前来支援,各位也不用希冀自己是那个侥幸的人,靠着运气从这里逃脱。” “所以我来同你们商议办法。”姜盏月道。 “是商议,还是拉拢?你一个人来,说明你有办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我们的主意。”九黎说破姜盏月的话术。 姜盏月是知道他们这些人很抗拒她,没人愿意听她指挥,才刻意将话说得委婉。 九黎很容易就能猜到,她来只是为了让他们能配合她,绝非真想跟他们商议什么。 “那我呢,师姐是一个人来的话,我又算什么?”微生羡插嘴找了点存在感。没人理他。 “大师若是愿意直接听从我的安排,那就是拉拢。若不愿意,这就是商议。”姜盏月被戳破也没什么好慌的。 话听到现在,就是再蠢的修士都该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处境,就是再自以为是不肯信她,也该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先试试。毕竟现在听她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唯一的生路。 “我们可以配合你,但是我等有一个要求,你和我们合作,便不可再带上瑶台灵谷。”九黎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盏月,说着答应的话,可显得实在是没什么诚意。 “来了,做选择。”微生羡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 别看姜盏月一串发言,把两方都给说得哑口无言,这帮人好像都明白不合作就是死路一条了一样,但短期内对另一个门派的积怨和仇视,还是不会轻易放下。 “我们瑶台灵谷也一样,若要我们配合,就不能与道山禅宗有所牵扯。”瑶萱也立即跟上了一句,让九黎抢了先,倒显得是他们瑶台灵谷不如他们了一样。 “姜道友,选一个吧。你若是选了瑶台灵谷,之后就别再来找我们道山的了。”九黎催促道。 姜道友被两方人马盯着,没有急着回答,她以袖掩唇咳了两声,一副能被众人盯死的病弱模样。 “我们昆仑上宗已与玉京山联手,剩下两大宗门姑且不论,我选择了你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哪一方便能拥有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两派盟友。既然成为盟友,自然是共同一心,盟友的敌人自然也是我们昆仑上宗与玉京山的敌人。” “所以,是你们哪一方,想与三派为敌?”姜盏月苍白的面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满是冰冷。 逼迫她做选择?这两个门派更该考虑一下他们自己的处境。 诚如这两派所言,他们不畏惧四大宗门,此次四大宗门派来的弟子也都是些修为低微没有天赋之辈,但能进四大宗门的弟子本就起点高于其他门派,便是他们这些被宗门舍弃的资质平庸之辈,放在外面又有哪个不算天之骄子。 佛修和瑶台灵谷门派特殊,对付邪佞更占优势,此次镇邪城才会在四大宗门之外找来这两个门派的修士,可若要论人类修士之间的战斗,他们二派怎敢说强于四大宗门。 “你在威胁我们?”九黎不悦地眯起了眼,他握着棍子的手上金光显现,这根暗红色的棍子并非材质如此颜色,细看便知上面是沾染了许多干掉的鲜血,才会呈现如此颜色。 额间佛莲印记如此艳红的佛修,自是心狠手辣之辈,听不得威胁之言。 第50章 她怎么可能是废物 九黎气势骇人周身的灵力像是随时能吞噬掉姜盏月一般,尤其是姜盏月还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模样,任凭谁看九黎都能一棍子敲死她。 “如果是的话,大师是要对我动手吗?”姜盏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继续道:“你打不过我的,对我动手只会让你自己丢脸。” 九黎原本只是刁难姜盏月,但是听到她如此挑衅的话语,心下也生出些火气来。 还真是无知,高高在上的四大宗门的弟子,应该没有关注过其他门派有些什么人物。 “这女修真是找死,竟然看不起九黎师兄?” “九黎那根禅杖上都沾过谁的血来着?” “反正我前任师父被他打过。” “犯戒的某位祖师爷啊,听说直接给打死了。” “还真当九黎师兄的金丹和其他人的金丹是同一种金丹啊。” 姜盏月听到九黎背后那群人掺杂着嘲讽笑声的议论,而眼前的九黎收起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冷漠地盯着她。 “我总要证明证明我有本事杀了你,我的师弟们才不会觉得我是浪得虚名!” 九黎周身金光大涨之时,微生羡立即拔剑上前挡在姜盏月的面前。 “师姐体弱,还是由我来领教一下你们佛修有多大的本事。”微生羡道。 “微生羡,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九黎对微生羡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这个剑修神出鬼没,修为看似金丹,但实力绝非金丹而已,他不会轻易在微生羡身上浪费灵力。 微生羡正想说打就打,反正他也不怕九黎,但身后的姜盏月在他开口之前说话了。 “我可以和你打一场,也可以和瑶台灵谷的任何一名修士打一场,你们若是都输给我,就都配合我的安排。若是有哪派赢了我,我也自会配合哪派的安排。” “我说姜道友,不管是我还是瑶台灵谷的哪个女修,要赢你看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你要是谁都打不过,是打算哪派都不合作吗?”九黎道。 “我要是真那么无能,你们又何必同我合作。我自然哪一方都不选。但我这人对自己人向来护短,对敌人下手也从不手软,所以你们若是有意跟我合作,就尽管努力打赢我。只要赢了我,自有两个门派帮着你们对付你们想对付的人。” 微生羡眼见着姜盏月这番话说完后,九黎和瑶萱都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心下暗暗道:都是忽悠人的,又有人上当了。 姜盏月护短?身为她的师弟,微生羡可从来没享受过护短的待遇。 至于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会帮这俩门派中的一个对付另一个,姜盏月是有可能这么做,但绝对不是为了真把他们解决讨厌的另一派,而只会是用来威逼另一派也加入联盟的手段。 微生羡是擅长从姜盏月说的话里找关键的,他能确信的只有一点,就是要改写镇邪城这盘死局,任何一派的修士都必不可缺,总共也就六个门派派了弟子来,缺了哪个门派都是少了很多战斗力。 所以现在姜盏月这些二选一的说法都不过是临时的说辞,她心里想都没想过这俩门派只要一个门派的情况。 “师姐,不要啊。你这么弱,还刚受过重伤,你拿什么跟他们打?”微生羡故作担心地开口阻止道。 姜盏月瞥了微生羡一眼,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觉得他演技很差。 用不着搞这套欲扬先抑,他演得这么夸张,她要是九黎和萱瑶,都该看出来有鬼了。 “姜道友,你看师弟这么担心你,你想好了吗,真要和我打吗?”萱瑶已然是一副很想一试的模样。 不管道山禅宗那帮人渣佛修怎么想,她们瑶台灵谷是很欢迎昆仑上宗、玉京山与他们结盟,联手给那帮佛修一个教训。 “想好了。”姜盏月从微生羡的背后走出来,走到了萱瑶的面前,抬手示意她可以直接出手。 萱瑶完全没有同她客气,立马攻了过来。 瑶台灵谷的其他女修们纷纷退开,别看她们门派的招式轻飘飘的好像都是绣花枕头,但绝非只是好看而已,那一招招也都是能杀人的招式。 姜盏月熟练地启动神机玄卦,虽然现在的她灵力比以前充裕了一点点,但能不付出太多代价使用又有足够威力的还是只有这一招。 这一招能在擂台上轻易击败喻天昊那样的金丹修士,萱瑶同样是金丹修为,又能有什么不同。 要说喻天昊怎么能算重要配角呢,他的天赋自然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战斗实力必然也能超过同修一截,那才配得上当喻雪卉的哥哥。 喻天昊好歹在姜盏月手里撑了许久,萱瑶却是一上来就被雁回首反弹回来的自己的招式给打懵了。 “萱瑶师姐为什么不还手?怎么一直在挨打?” “我怎么感觉萱瑶师姐就是出手了,自己的招式打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定乾坤吗?好邪门啊。” 瑶台灵谷的女修们已经小声议论了起来,她们不敢说萱瑶实力差,被姜盏月压着打。 “这萱瑶真是有够没用的,连那么个病恹恹的法修都打不过。” “萱瑶这是蠢的吧,她都看不出来姜施主用的招式是定乾坤吗?这么着急出招干什么,慢慢耗着过不了多久姜施主自己的灵力就撑不住了。” “姜施主在九黎师兄里绝对一招也撑不过,也就耍耍萱瑶这种没脑子的。” 道山禅宗这边可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嘲笑萱瑶的声音大得生怕有人听不见。 九黎倒是没有开口,他心中有点疑惑,为什么他看不出姜盏月是何修为? 若是使用定乾坤的吧,势必消耗大量灵力,用了那么多灵力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姜盏月的修为。更奇怪的是,他心里总有种错觉,像是有什么要说服他姜盏月就是个废物。 如果姜盏月是废物的话,连姜盏月的衣角都碰不到的萱瑶又是什么品种的废物? 他和萱瑶这些时日不是没有过交手,虽然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也绝非一般金丹修士,怎么也不该被金丹以下的修士这样压制。 第51章 确实是个半吊子 “我认输——”萱瑶心下不是没有不甘,但她确实找不到破解姜盏月这一招的办法。 那些说她弱,看不出定乾坤的渣滓佛修才是真的蠢,这哪里是什么定乾坤! “姜道友,我虽不知你修为几何,但我没搞错的话,你确实是北辰剑尊的弟子吧?”萱瑶收起了招式,彻底放弃了抵抗。 萱瑶这个问题,令在场的其他修士们均是一静。 就刚刚姜盏月萱瑶二人交手之时,他们竟都下意识地将姜盏月视作了法修。 姜盏月腰间也没佩剑,用的招式又是法修的招式,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剑修了? “身为北辰剑尊的弟子,不修习剑道吗?当然我无意冒犯,只是有些好奇。”萱瑶继续问道。 身为镇邪城中瑶台灵谷的领头人,萱瑶的行事作风向来圆滑,她将话说得漂亮。可说是无意冒犯,但其中探究的意味可并不友好。 外界都传北辰剑尊的挂名大徒弟是个病秧子,宗门小比一场不胜的废物,还格外高傲冷漠。 但闻名确实不如见面,姜盏月本人与传闻对得上的,大概也就只有病秧子这一条。 昆仑上宗哪个废物能赢她们瑶台灵谷的精英,他四大宗门就是再了不起,也没有悬殊到这种程度。 “我不是不修习剑道,我修的本就是剑道。”姜盏月答。 不管萱瑶怎么打探她的事,她都是要拉拢瑶台灵谷的,所以回答得还算客气,没有直接不搭理。 微生羡嘴边徘徊着一句,师姐修什么道关你毛事,但谁让他懂得太多,明知道师姐的计划,想说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不然他这一开口,和瑶台灵谷合作的事可能就泡汤了。 “姜道友这话我听得倒是糊涂了。”萱瑶道。 如果姜盏月修的就是剑道,那从头到尾只用了法修的招式又算什么,是他们法修的招式太过简单,所以她一个剑修也能随意用出法修招式的意思吗? 萱瑶眉头微蹙,总疑心姜盏月是不是装作剑修,其实根本没修习过剑道,而且看她那副病弱的模样,剑那种武器哪里是她用得好的。 同样的想法在场的其他修士心中也都有,毕竟身为北辰剑尊的弟子,要说自己没有剑道天赋成不了剑修,说出来确实很丢人。姜盏月非要装成剑修也不是不能理解。 “姜施主,轮到我了。” 不等萱瑶追问,九黎已经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来到了姜盏月的面前。 “既然瑶台灵谷输了,那我要是赢了你的话,你会帮着我们解决瑶台灵谷那群人吧?”九黎勾起嘴角,他额间那朵血红的莲花,令他的笑容看起来总有几分不怀好意。 当然事实上,九黎也确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这样,只要你赢过我的话。”姜盏月承诺道。 “好啊,那来试试。”九黎手中的禅杖往地上一柱,金光便立马呈发散之式直冲姜盏月而去。 萱瑶的灵力在攻向姜盏月时被反弹到她自己的身上,那他的这一招呢? “肯定会被反弹回去的。”萱瑶笃定地道。 九黎真当是她弱,所以才拿姜盏月的招式没辙吗?不,绝非她弱,实属姜盏月强。 金光很快将九黎和姜盏月二人都包围在其中,金光之外的修士们一时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等到金光散去时,两人都毫发无伤。 “果然如此。”九黎像是掌握到了什么一般,口中笃定地道。 “不愧是九黎师兄!就是比萱瑶强!” “在九黎师兄面前自诩能赢,姜施主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幕看得萱瑶心下有点动摇,难不成九黎真有办法? 然而九黎的话音才落,下一刻他身上便有血肉炸裂开来,他那一身青衣僧袍几乎瞬间就被染成了血色。 “惊门。”姜盏月的声音响起在招式起之前,轻飘飘的让人几乎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九黎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他扶着手中禅杖,俊美的脸上有道道小伤口在流着血。 “姜施主,再来!”九黎开口说的全然不是认输的话。 他笑得唇角弧度更大,原先只当姜盏月是个有头脑的,和她合作逃出镇邪城确实能多一份把握,但现在看来这种盟友确实值得要,就算没有昆仑上宗和玉京门,只她一个姜盏月也值得!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想让姜盏月和瑶台灵谷也合作,他要赢,让姜盏月只选择他们道山! “不是说是定乾坤吗,定乾坤那玩意儿能把九黎师兄伤成这样?” “这姜施主到底是不是法修啊,她有这本事,有必要非顶个北辰剑尊弟子的虚名吗?” “小僧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姜施主不是站都站不稳吗,为什么现在站不稳的人好像变成了九黎师兄?” 道山禅宗的佛修们已经半句不敢再提姜盏月是个废物了,他们现在恨不得给不久前看不起姜盏月的那个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闭嘴。 他们甚至都无法理解不久前的自己怎么能说出那种没脑子的话。萱瑶输给姜盏月,他们还能嘲讽萱瑶弱,但九黎都一上来就被姜盏月伤成这样,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姜盏月确实实力深不可测吗? 至于瑶台灵谷那边,女修们早就安静如鸡了,落在九黎身上的那一招看起来是真的疼,她们女修比较娇气,就不说些找死的话了。 “我说九黎道友,劝你不要继续自讨苦吃啊。”微生羡作为除了姜盏月本人外唯一一个预料到结局的人,眼见着九黎还想和姜盏月拼一拼,好心开口阻止他。 这些没见识的,连神机玄卦都看不出来,怎么和师姐打。 若要说战斗实力,九黎的实力确实相当可怕,可神机玄卦是真的邪门啊,从他自己主动踏进姜盏月周身开始,他要和姜盏月打就是没可能的了。 他要是足够聪明,一开始就该离得远远的,神机玄卦的范围也就只能覆盖一个擂台的程度而已,只要站得远,自然就破解了。 可惜啊这一点除了他这个天天观察师姐的人,恐怕都没第三个人知道。 要他说,姜盏月作为法修确实是个半吊子,她只有用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强。可惜真正见过师姐用剑的人也甚少。 第52章 没打算活着出来 昆仑上宗,掌门殿议事堂。 四大宗门的掌门齐聚,昆仑上宗掌门无涯仙尊居于主位,他看向末席坐着的女修,在场唯一不属于四大宗门的修士。 “三天已过,贵派的阵法还没有布置好吗,瑶台圣女?”无涯开口道。 随着无涯开口,其余三位掌门也都看向那名身着浅色纱裙面带轻纱的女修。 “今晨收到城中弟子传信,阵法已准备就绪。若各位掌门没有意见,阵法便可启动,十日之内镇邪城中所有邪佞必将全数寂灭。包括城主府底下埋藏的东西,也会永不见天日。”圣女轻灵的声音一如她本人给人的印象一般,仿佛她说的所有话都圣洁而神圣。 “昆仑上宗同意。”无涯仙尊面色端正严肃,最先道。 “我们重炎派也同意。” “太仪门无意见。” 有两派的掌门也不需要多做思考便附议了。 在场只剩一个玉京门尚未出声。 “实不相瞒,此次我派去镇邪城的弟子之中,有一位身份比较特殊,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不只是我们玉京山,参与其中的各个门派都不太好交代。”玉京山的掌门慢悠悠地开口道。 说者淡定,听者却是十分不爽。 “冲虚掌门,事到如今你说这种话,是要我们先前的布置功亏一篑,看着那么邪佞冲破镇邪城,祸害整个修仙界吗?”重炎派的掌门修习灵力拟火的功法,周身火焰腾起,令议事堂内的空气都变得炎热了几分。 太仪门的掌门也皱起了眉头,对玉京山掌门的发言颇为不满,“为了全修真界,阵法必须启动。再特殊的弟子,在全修仙界的安危面前都算不了什么。” “不如你说说究竟是谁,我想不到有什么弟子能让我们四大宗门顾忌他一个。”无涯仙尊板着一张脸,质问玉京山掌门。 “绛河。”玉京山掌门手中晃着茶盏,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他只给出了两个字,却让无涯仙尊等人纷纷噤声。 “你是故意的!商议对策的时候,说好了派门派之中资质最低微的去做牺牲,你偏要派那种人去!”重炎派掌门生气地指责道。 玉京山掌门手中原本已经凉了的茶盏热气氤氲,不由得低笑了一声,重炎派的这个莽夫,说话就说话,每次都要把周围都弄得和火炉似的。 “我也没想到啊。”他满脸无辜地道:“我根本没派他去啊,等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拐跑我派的剑修好苗子,两个人一起进了镇邪城里。” “多说无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太仪门掌门打断重炎派掌门继续毫无意义的发言。 “圣女有何高见吗?”无涯仙尊问末席的瑶台灵谷圣女,“阵法是贵派布下的,应该给贵派自己的弟子留了生路吧,绛河那名修士,贵派能一起救下吗?” 圣女眉眼弯了弯,虽然戴着面纱但也看得出她微微笑了一下,她道:“我派弟子也是阵法献祭必不可缺的一个环节,她们都将为修仙界的安危献出己身。我派没打算让那批弟子活着从镇邪城出来。” 瑶台灵谷自然不可能给自己的弟子留退路,即便阵法是她们布下的。 若是唯独瑶台灵谷的弟子能全身而退,那么这些道貌岸然的掌门会在此次事了后立即将矛头对准瑶台灵谷,到时候瑶台灵谷的损失可就不只是那些弟子而已了。 “为了此次阵法万无一失,我派派出的皆是精英弟子,她们不仅是作为被献祭的一员,更要负责确保阵法正常启动。她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她们的名字将永远被记录在我派的功德簿上。”圣女的话语是如此的坦然正直。 当然这也仅限于表面,在座的四大宗门的掌门,谁都知道这瑶台灵谷的圣女只有表面上看着是个好人而已。 “这么说来,绛河的这名弟子,是不得不为修仙界牺牲了。玉京山若是被绛河问责,我们四大宗门自然也不会推脱责任,他绛河便是再了不得,也不可能与全修仙界的修士为敌。”无涯仙尊下了定论。 此时的镇邪城之中,道山禅宗和瑶台灵谷的地盘上,两派的领头人物九黎和萱瑶正冷着脸双手交握在一起。 “哈哈哈哈,这算什么……”微生羡在一旁毫不给面子的嘲笑。 九黎和萱瑶都立即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微生羡。 姜盏月向来能轻易无视掉微生羡的存在,她开口道:“合作总归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二位既然愿意听我的握手言和,那就都是愿赌服输讲诚信的人。” “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总之为了从镇邪城逃出去,我们道山禅宗的在此期间会听从你的安排,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九黎催促道。 “好。”姜盏月点了点头,随即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城中堪舆图。 一架屏风凭空出现在面前,九黎和萱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不是没看出那屏风印着堪舆图,只是谁随身带印在屏风上的。 “镇邪城中的地形情况,我想各位在城中待了这些天,也有所了解。”姜盏月面不改色地对着屏风开始安排策略。 当下镇邪城中邪佞四散,在哪里都可能出现。镇邪城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几百名修士很难将角角落落都盯住。 更何况敌强我弱,人类修士这边和邪佞一对一都打不过,邪佞还远比人类修士多。 所以策略上也不可能是让各个修士分守一块区域。 对于他们人类修士而言,要做到以少胜多,便只能集中力量逐个击破。 “最先要占据的是这片街道,这里道路复杂,初次进入无论是邪佞还是人类修士都会分不清方向。只要封住上方的出路,那么无论进来多少邪佞都能瓮中捉鳖。” “瑶台灵谷的诸位,封住上方出路交给你们,各位佛修大师,请在这片街道里伏击所有进入的邪佞。”姜盏月迅速地便做出了安排。 “就这?”听完姜盏月的安排后,有佛修不满道。 第53章 少年白发 “在这么小一片街道里伏击,才能寂灭多少邪佞?我们两派那么多弟子,就只为了寂灭那么点邪佞的话,有什么联手的必要,各自杀杀也能杀得比这多。”那佛修说出了自己不满的地方。 而他这个想法,也正是在场大部分修士所想。 姜盏月这样的安排,固然是可以轻松地寂灭一些邪佞,但他们的目标是活着离开镇邪城,必然就要寂灭所有邪佞,哪有时间在一条小街道里小打小闹。 “是吗?不联手,仅凭你们自己就能寂灭邪佞?”姜盏月漆黑的眸子朝着开口的那名佛修看了过去,道:“那么自进入镇邪城以来,阁下寂灭了多少个邪佞?” 佛修支支吾吾地没能回答上来,因为他一个都没能寂灭掉。 即便佛修的灵力有梵光加持,对邪佞有奇效,他们佛修对付邪佞远比其他修士容易,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这些寻常佛修就能有单独寂灭邪佞的能力。 “五百个。这是对剩余邪佞数的初步目标。至少邪佞要减少到剩五百个以内,我们才有正面与之一战的可能。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地确保所有修士平安无事。” 姜盏月的目光扫过那些面上还有不服气的神色的修士们,只困囿于一个小街道不可能寂灭完整个镇邪城中的邪佞,这种事她难道会不知道吗? “我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拉拢各位,自然不是为了让你们小打小闹。但是越是看似完不成的目标,便越该分步完成。尽可能无伤地减少邪佞的数量便是第一步。” “你们不按照我的要求,也能寂灭邪佞,当然也可以,若是做不到一己之力轻松寂灭邪佞,就听从我的安排。” 听完姜盏月的解释,众人面上的不服气大多都消散了,虽然还有少部分仍然仇视着她,但有其他同门压着,也不会乱来。 “那按照姜施主所言,我们得在那条街道上寂灭多少邪佞,才能让这镇邪城中剩下的邪佞不到五百?”有佛修问道。 “一百。”姜盏月答。 这个数字听起来并没有那么恐怖,即便这两派的修士们这些时日加起来寂灭过的邪佞可能连一百的一半都没有,可他们会产生错觉,觉得这个数字并不难。 姜盏月也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错觉,事实上这两派在第一步当中只能除掉一百的邪佞肯定是不够的,这镇邪城的邪佞过千,两个门派联手能除掉一百,那五百的目标绝无可能达成。 但等这两派体会过那种瓮中捉鳖的感觉,到时候能寂灭掉的邪佞绝对能达到她预想的数量。 “姜道友,那你给昆仑上宗和玉京山安排了哪里?你们两派的其他弟子已经开始执行计划了吗?” 姜盏月收了屏风堪舆图要走之前,九黎喊住了她。 “当然。”姜盏月回答得毫不心虚。 微生羡转头看向她,她这回答后面是不是漏了个“没”字。 玉京山的那群修士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还在据点里养伤,昆仑上宗的弟子更是一进来就各管各跑了,现在都不知道散到城里的哪个角落去了。安排肯定是半点都没有的。 和道山禅宗、瑶台灵谷两派分开后,微生羡继续给姜盏月带路,去找下一个门派。 “太仪派呢,全派上下都最推崇法修。在他们门派里,剑修、医修这些都是没什么地位,要被看不起的。”微生羡在旁给姜盏月介绍起来。 “太极生两仪,上古流传至今的太仪派,是当今修仙界存在时间最久的门派。他们门派法修与其他门派的有所不同,是为上古太极正宗,所以不仅看不起剑修和医修,对其他门派的法修也是一律看不起。” 姜盏月点了点头,她读的多是些史书轶闻,当下修仙界的消息她知晓得不多,但像太仪派这种历史悠久的,她自然从书中了解过不少,微生羡说的她都知道。 “他们的领队叫什么?”姜盏月问。 “沈中天。卡在金丹期三百年还没突破,大限将至的老头子。可顽固了,对他同门态度还好点,对其他门派的修士真是脾气差得不行。”微生羡添油加醋地道。 姜盏月瞥了他一眼,就他这反应,一看就是被那个沈中天骂过。 “他靠什么当上的领队,修为高还是年纪大?”姜盏月又问。 微生羡一时被问住,想了想后,不确定地道:“可能是因为脾气最差?” 姜盏月没再继续问,她是要尽可能地多掌握点太仪派领队的信息,才好说服他听从安排。 至少从微生羡的三言两语中听起来,那人真是油盐不进,只怕是比九黎那种的更难对付。 两人赶到太仪派所在的据点之时,遥遥看见这个门派的弟子各个一身印着八卦的门派服,还扎着道士头,果然是最古板的门派。 现今的修士们都讲究一个冰肌玉骨仙气飘飘,门派服就算是朴素的,也自有朴素的美感,真没哪个门派会像太仪派这样还保持着道士的打扮。 “哪个是沈中天?”姜盏月在那帮道士头中仔细找了找,实在没找到所谓的老头,这些弟子看起来都是年轻人的样貌,便是看着样貌最老的也不过中年。 “就那个少白头啊。”微生羡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头发雪白的青年。 姜盏月又瞥了微生羡一眼,“你管那叫老头吗?” 就那青年的样貌,皮肤光滑白皙不见半点皱纹,五官也俊美无铸,就算是白了的头发,也顺滑隐隐可见光泽,这到底要用什么眼光去看,才能将他看成个老头。 “按寿数算,确实是老头了。他十六岁迈入金丹境后,便再也没能进境,卡在金丹近三百年。按照金丹的寿数算,他余下的寿数不足十年。” “他的头发,也是近两年才变成那样的,就是他老了的证明啊。”微生羡辩解道。 姜盏月觉得,比起微生羡之前那些带着偏见的描述,他这会儿说的总算有些参考价值了。 第54章 远在化神之上 十六岁金丹,然而三百年过去,修为都未有进境。曾经那样惊才绝艳的天赋,却迎来充满遗憾的人生末期。 这个沈中天,若是从来没有拥有过天赋也就罢了,但在他有过春风得意的前十六年后,再面对此后庸碌的三百年,确实残忍。 “他不得进境的原因,你有什么线索吗?”姜盏月问微生羡。 “心境,丹田受损,中毒?”姜盏月能想到的常见的难以进境的情况大致就这些。 修士难以进境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天赋不足和努力不足,但显然这两者都不会是沈中天的原因。 “都不是,他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微生羡摇头。 “因为是将近三百年前的事,所以我其实也只是听到过传闻,不敢说一定是真的。” “三百年前……”提起这个时间节点,姜盏月也回忆了一下那个时间点有发生过什么。 “归墟落雷,太仪门亡百人。”那可是件轰动整个修仙界的大事啊。 “对。”微生羡道:“太仪门前任掌门携百余名弟子布下禁术,欲夺生人之造化来铸就一条登仙路,遭到了天罚。” “而沈中天,就是那百余名弟子中,唯一幸存的一个。据说他临时醒悟,才能保住一命。但天罚已降,他已失去修道的资格,便终身不可进境。” 姜盏月虚握的手转紧握,置于唇边,一串连续的咳声响起,脸色愈加苍白。 天道降罚,断绝了沈中天的修道之路,听起来多么熟悉。 姜盏月虽咳得厉害,但微生羡对此见怪不怪,师姐这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啊。 两人落地来到沈中天的面前。 沈中天正打坐疗伤,据点中剩下的多是些受伤不轻的弟子,据点周围布下了不少防御法宝,正与玉京山据点的情况差不多,但显然太仪门这边运气还不错,没有遇上狡猾的邪佞成群结队的过来围攻。 “两位道友有事吗?”沈中天睁开了双眸,眼前杵着两个人,他很难不注意到。 “沈道友,几日不见,你们太仪门寂灭了多少邪佞了?”微生羡开口道。 就微生羡那挑衅的语气,沈中天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微生羡,你若是特意来气我,那话说完了可以滚了。” 眼见着沈中天和微生羡都要打起来了,姜盏月抬手将微生羡给拉了回来。 “沈道友见谅,师弟心性浮躁,口无遮拦,我替他道歉。”姜盏月将微生羡挡在身后,对沈中天道。 微生羡也不挣扎,他确实和沈中天有些过节,但和他有过节的人多了去了,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沈中天的脾气确实如微生羡所言不太好,他眼见着微生羡躲在姜盏月背后还挂着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自然要迁怒于姜盏月。 “这位道友,道歉就不必了,你最好带着你师弟远离我们太仪门的据点。”沈中天冷冷地道。 “沈道友这是还记着我师弟那些不过脑子的话吧?”姜盏月话音落,转过身对着微生羡的膝盖踹了一脚,又一巴掌拍在了微生羡的脑门上。 “师姐,你真下得了狠手啊——”微生羡被踹得腿一软差点滑跪到地上,赶紧拽着姜盏月的袖子,才刚稳住身子结果头一低脑门上就被姜盏月的巴掌来了一下。 “沈道友,这样如何?”姜盏月打完师弟后,转头看向沈中天问道。 沈中天:“……”看起来病恹恹的,微生羡的师姐这么凶残? “道友怎么称呼?”沈中天的态度算是缓和了一点。 “在下姜盏月。” “沈道友身为太仪门在这镇邪城之中的领队,对寂灭镇邪城中邪佞一事,有何想法?”姜盏月没有直接道明来意。 沈中天此人,虽如微生羡所言顽固脾气差,可他这样三百年难进境又有归墟落雷幸存者的坏名声,还能在太仪门安排的弃徒之中成为领队,绝非毫无城府之人。 九黎和萱瑶那边,两派本就结仇,可以加以利用。沈中天这里,激将法引他立下赌约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直接说明来意让沈中天配合安排,定会被他一口拒绝,如她这般声名不显的修士,沈中天不会选择信她。所以只能先试探沈中天的想法。 “打不过。死路一条。”沈中天答得毫不委婉。 答完后他便又坐下,闭眸打坐疗伤去了,一副不想再和姜盏月多说的模样。 “为何?邪佞虽然很棘手,却也并非不可寂灭,沈道友何必如此绝望。”姜盏月询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太不了解邪佞了。”沈中天眼也未睁,答道。 姜盏月本以为沈中天会指出各门派派的皆是些资质愚钝或者犯了事的弟子,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一事,如九黎和萱瑶那般聪慧的都会注意到这一点,由此推断出门派派出他们进入这里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但他提到的却是邪佞。 如果不是愚昧得将邪佞视作不可战胜的对手,那便是他知道邪佞更详细的动向。 “邪佞之中也分强弱,我们遇到的大多都是模仿人类修士的最低等的邪佞。邪佞成长到一定程度,便是隐藏在人类修士之中,我们也难以看出异常。”姜盏月接上他的话。 “没错。”沈中天依然未睁眼。 姜盏月见他反应平淡,便知他得知的应该是更具体的消息。 “沈道友遇到这镇邪城中的邪佞头领了吗?” 这一次,沈中天终于重新睁开了眼。 “姜道友,那不是我们镇邪城中任何一名修士对付得了的。我等联手是可以除掉最低等的邪佞。最低等的邪佞便是再多,也迟早有被我们杀尽之日。” “可那名伪装成人类修士的邪佞头领实力在化神之上。此次就是你们昆仑上宗的掌门来了,也未必有一战之力,如此你还要再问吗?” 比无涯仙尊还强的邪佞,姜盏月听到这样的形容,面上的神色并未多少改变。 如果不是化神期修士都解决不了,四大宗门自然不会出此下策,用这种献祭弟子的手段来封印整座镇邪城。 第55章 给师姐一个惊喜 “沈道友,我听闻你的寿数只剩十年不到。所以即便死在这镇邪城中,也无遗憾吗?”姜盏月没有就那位修为高过化神的邪佞头领说什么,反倒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沈中天显然听不得有人提自己三百年不进境的事,对着姜盏月的态度立即恶劣了几分。 “姜道友,我观你面色苍白身体孱弱,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你死在这镇邪城也是无遗憾的吧。” 病弱这件事对于姜盏月而言却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她听了也没多大反应。 沈中天说话带刺,她也早就有心理准备,自然不会在意。 “我这么问,并非嘲笑沈道友,只是想知道沈道友,是心甘情愿赴死,亦或者是还想活?”姜盏月道。 沈中天面色依然难看,但说的话至少不是冲着激怒姜盏月去的了。 “与你何干?” “我想活着离开镇邪城,所以这当然与我有关。沈道友,你说那邪佞头领不可战胜,但是说到底,什么都不做也是死,为何不试一试?”姜盏月道。 “姜道友,请回吧。太仪门自有安排,并不打算做这等无谓之事。”沈中天说完后,再度闭上了眼。 姜盏月在沈中天这里碰了个钉子,任凭姜盏月之后再说什么,沈中天也没再开口。 从沈中天面前离开后,微生羡一瘸一拐地跟在姜盏月身旁,打趣道:“师姐,我就说了沈中天很顽固。师姐你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啊。” 玉京山、瑶台灵谷和道山禅宗那里都按照姜盏月的想法,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到太仪门这里,还是头一次没把人劝服。 姜盏月没理会微生羡的打趣,她在想沈中天究竟是在哪里遇到的邪佞头领。 虽说他们现在还没有进行到要打败邪佞头领的那一步,但邪佞头领的踪迹也是要尽早掌握的。 邪佞头领的存在,在预想之中。 因其隐匿于人类修士之中,暂时没有任何动作,所以城中的修士大多都未曾想过邪佞之中还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在此之前,姜盏月没有从任何细节之中找到过邪佞头领存在的证据,但一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设了它的存在。 沈中天的话无疑是证明了这一点。 沈中天作为太仪门的头领,应当不会离开太仪门的据点太远,也就意味着他碰到邪佞头领的地方就在这附近,邪佞头领此时此刻也很可能就隐匿于太仪门的弟子之中。 姜盏月心下冒出这样的念头时,忍住了想要回头去环视太仪门弟子,从那之中找出邪佞头领的想法。 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这么做,他们这边的谋划才刚刚开始,若是被邪佞头领察觉了意图,她必死无疑。 “微生羡,我们分头行动,接下来你去找重炎派。”姜盏月转身突然凑近了微生羡。 微生羡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姜盏月主动离自己很近。 这显然不是什么投怀送抱,师姐做事基本都有目的。 “师姐的要求,我当然不会拒绝。就是这镇邪城中,危机重重,就师姐你身体这么弱,没有我的保护,要是一个人遇到了邪佞,岂不危险?” “我赶路有些累了,留在太仪门这边歇息一阵。如果有邪佞来袭,相信太仪门的道友们不会见死不救。你去完重炎派那边,尽快回来找我就行。”姜盏月说完后,便原地坐下了。 “好吧,那师姐小心,我一定抓紧回来。” 微生羡从太仪门的据点离开了,他这趟去重炎派,不过是做做样子。师姐根本没有真的指望他替她去说服重炎派加入师姐的联盟。 但是眼下镇邪城六个门派,有四个都已经被说服,太仪门这边师姐应该也用不了太久,就只剩一个重炎派而已。既然只剩一个,他也不是不能给师姐一个惊喜。 微生羡走后,姜盏月也只是在原地闭目养神,没有急着去找沈中天。 她一副被沈中天拒绝后已然放弃的模样,偶有太仪门的弟子嘲讽她几句,她也只管打坐休息并不搭理。 沈中天那边也同入定了一般,毫无动静。直至入夜之时,双方也是相安无事。 月上中天,镇邪城之上天空魔气缭绕,城中光线黯淡,只可隐隐瞥见被魔气遮挡了大半的残月。 据点的法宝铸成的屏障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周围还有一些太仪门修士在守夜,让在屏障之中的修士可放心休养。 “钱师兄,你放心闭目冥神,有法宝在,邪佞根本踏入不了据点范围内的。” “咱们用的这几件法宝可都是聚宝阁榜上有名的法宝,就是化神期来了,也能挡下一招。” “说得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姜盏月坐在法宝蓝光屏障的范围外,听得屏障内传来的议论声。 邪佞进不了的法宝屏障?姜盏月面上神色未变,心下却是因为那番发言笑了。 如果法宝真拦得住,玉京山的弟子们就不会在据点被邪佞们围攻了。要论法宝,谁能拼得过裴愿。 这些个法宝本就是为了对付人类修士准备的,邪佞常年被封印在万魔狱中,人类修士的战斗多是同类相残,用来对付邪佞的法宝并非没有,却少有修士愿意花费大量的灵石去购买那种可能永远都用不上的昂贵法宝。 此时此刻,邪佞头领本尊说不定就坐在法宝的屏障里,接受“屏障”和各位太仪门弟子的保护。 她在这里坐了半天,从午间坐到了半夜。观察的是据点中弟子的进出。 在镇邪城中对抗邪佞,所有弟子都免不了受伤,弟子会受伤就避免不了人员的轮回,在太仪门这里也是如此。 此刻据点之中的弟子对比午时,已经更换了一大半。等剩下的那十来个弟子也换出去后,就可确保邪佞头领一定已经离开。 姜盏月在沈中天那边劝说了许久,也未换得他松口,并非她当真拿沈中天没办法。 沈中天不开口的原因,并非她说的对他而言没有说服力,而是他无法答应。 因为邪佞首领当时就在这里盯着他。 第56章 心性凉薄 姜盏月从地上起身,作势想要往太仪门据点法宝保护的范围内走两步。 然而其中还醒着的太仪门弟子们或厌恶或探究地看过来,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名门正派的弟子,不管心底是否真的善良,至少表面上不会吝啬于帮助其他修士。换成其他修士在这里,不仅不会被这些太仪门弟子嫌弃,他们大概还会主动邀请她进去。 姜盏月像是记恨这些人对自己的排斥一般,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将他们的模样一一记下。 “这位昆仑上宗的道友,你要进来吗?”突然有一道弱弱的询问声响起。 姜盏月看向主动向自己搭话的那名修士,那是名相貌平庸中等身材的男修,放在人群之中不显眼,像个会被欺负的老实人。 “我可以进去吗?”姜盏月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向他确认时,目光扫过的是其他那些对她冷眸以待的修士们。 “当然,都是正道修士,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男修答道。 “曹金平,你别烂好心。”有其他修士开口骂道。 被称作曹金平的男修仍然没有放弃喊姜盏月进来。 “道友,你别放在心上,里面还有很多地方,不差你一个。”曹金平又对姜盏月道。 他喊完后,又示意自己身旁几个一起的修士帮忙说话。 “是啊,进来吧,一个人待在外面太危险了。” 曹金平身旁那群修士便也跟着喊道。 “好。”姜盏月笑了笑,朝着曹金平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部分修士,见她的第一面,印象基本都会很差。并非这些修士当真心底有多坏,不过是无法违抗天道罢了。 所以这些太仪门的修士之中,排斥她的才是正常的。不受影响善待她的,反倒稀奇。 姜盏月走过来时,曹金平的目光扫过她的双手,空的。没有武器,也未见半分灵力。 就在姜盏月即将在曹金平旁边坐下之时,原本在闭目打坐的沈中天忽然回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姜道友,你还没走吗?”沈中天冷漠的声音响起。 “沈道友,实不相瞒我刚中过邪佞一招,现在重伤未愈,也需要时间休养疗伤,并非要继续纠缠你。”姜盏月停下步子,回答道。 “我重伤在身,也不便独自一人在镇邪城中行走,沈道友总不会现在执意赶我走吧?”姜盏月道。 沈中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再开口,转回头去继续打坐了。 “姜道友,请坐。”曹金平抬手邀请姜盏月坐下,一张白胖的脸看起来颇为友善。 “多谢。”姜盏月点了点头。 眼见着姜盏月依言在他指的位置上坐下,曹金平周围的那群修士先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曹金平布了阵法要让她出丑她都看不出来。” “昆仑上宗的弟子可真是废物,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那群修士小声议论道,他们几乎没有要避讳姜盏月的意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修士耳聪目明,姜盏月又岂会听不到。 然而姜盏月坐得四平八稳,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曹金平是个阵法师,此刻试图启动自己布下的阵法,却任凭他怎么使用灵力都毫无反应。 突然,他觉得浑身开始发痒,便意识到,这分明是自己给姜盏月设下的阵法,为何中招的会是他自己? 他忍不住开始挠自己身上各处的皮肤,很快就将自己的皮肤抓破挠出血来。 “曹金平那个蠢货在发什么疯。” 周围的太仪门弟子见他如此,并无人出手帮他。 在太仪门之中,阵法师也好医修剑修也好,这些都是没有历史传承的下等之道,如曹金平这般的阵法师在门中自然地位不高。 曹金平初时只觉得痒,但挠着挠着,忽觉阵阵心悸,才心生恐惧。他给姜盏月设的阵法只会让她发痒,根本不会有心悸感! “你做了什么?”曹金平看着姜盏月的眼眸中有惊恐之色。心悸感令他有种糟糕的预感。 姜盏月面色平静,曹金平并不是太仪门众多弟子之中特殊的那一个,他主动示好只是为了捉弄他,他并非邪佞头领。 可曹金平不是的话,剩下为数不多还没有出去过的弟子之中,又是哪个是邪佞头领冒充的。 沈中天方才特意出声提醒了她,只是为了让她不中了曹金平的阵法,还是那个时候邪佞头领已经注意到她了? “道友,我以为你是好意喊我进来,没想到你是故意捉弄我。我只是将你的阵法还给你而已。”姜盏月站起身来,俯视着曹金平。 曹金平的症状不只是浑身发痒而已,姜盏月见他唇色发黑,四肢有些僵硬,头一次将人的症状和仪景那些医书里的描述对照上。 不是阵法的原因,有第三人出手教训了曹金平。 “医修!”曹金平也顾不得再质问姜盏月,赶紧去喊医修。 “别搭理曹金平,他自己的阵法落在自己身上,自作自受。”他的同门们说道。 没有医修过来医治曹金平,曹金平面上的神色便显得越来越惊恐,他现在最难受的根本不是阵法造成的痒,而是心口的疼痛。 姜盏月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却始终像是什么也不知的旁观者。 说不了,这既是恶作剧,也是对她的试探。 曹金平不是邪佞头领,可出手的无疑就是。 “道友,放过我,我不想死——”曹金平疼得开始意识模糊,扑过来拉姜盏月的裙角。 姜盏月轻易地躲开了他的动作,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在地上挣扎。 至于太仪门的其他弟子,更是如同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各自继续各自的事。 四大门派派来的弟子皆是资质不佳的弃徒,资质不佳可能是由于灵根也可能是因为心性,而这太仪门的修士看起来还真是心性凉薄,比起一入镇邪城就四散逃脱的昆仑上宗弟子更无可救药一些。 眼见着曹金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姜盏月也依旧没有半分出手相助的意思,她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时辰到了,该轮换了。”前头的沈中天在此时开口道。 第57章 但我不一样 原来这里最心善的人,是沈中天。姜盏月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天道打压三百年,不得进境。太仪门抛弃,送入镇邪城等死。有此经历,心还这么软。 半天之中,据点里的修士大部分已经经过轮换,按照姜盏月的观察,这一批轮换过后,姜盏月来时,这里的所有的修士也就都被轮换出去了。 原来不止她在等这个时机,沈中天也在等。 “曹金平,别嚎了,轮到我们出去寂灭邪佞了。”轮换到的修士们三三两两的起身,还要拉上曹金平一起。 曹金平正疼得在地上打滚,但这些人总说他是装的,硬是要拉走他。 他要是留下来,沈中天还能救到他一命,他这要是真被拉出去了,沈中天可就没办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救曹金平了。 姜盏月就站在曹金平的旁边却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她感觉得到方才沈中天盯了她后背一眼,对她应该是相当的不满。 沈中天愿意冒险搭救曹金平,但在姜盏月看来,曹金平这样的渣滓,少他一个也不影响,没有必要为了这种渣滓去冒险,自然不会出手。 “医修,替他看看。他要是无病,就将他丢出去。”沈中天面色冷淡地道,他此言没有直说让曹金平留下,全看医修如何反应。 医修若是如实说出曹金平的症状,曹金平自然有了留下的理由,但医修要是也同其他修士一般对曹金平落井下石,曹金平自然就是死路一条。 但其中还有最麻烦的一种情况,医修若是指出曹金平心悸之症是有人暗害,那就不得不对据点中的所有修士进行调查,必然会惊动邪佞头领。 所以,沈中天这是在逼她帮忙。她不帮忙,医修一旦说错话就不可挽回。 “不用看了。刚刚他想用阵法害我,我就用了毒药让他奇痒无比,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还会浑身疼痛,此症两个时辰可解。等下一轮再让他出去好了,现在他出去等同于送死。”姜盏月收起了假装的笑容,面上也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此话一出,姜盏月便又觉得背后一凉,但这一回沈中天的位置在她的正前方,向她背后投来视线的人分明不是沈中天。 她不可回头,直到轮换的修士们都离开了据点,她才往背后的方向扫了一眼。 “姜道友,既然是你下的毒,那请你想办法为曹师弟解毒。”沈中天走到了姜盏月的身旁,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打滚的曹金平身上,并未同姜盏月一般往后看。 “我只负责下毒,不负责解。沈道友还是让贵派的医修试试吧。”姜盏月自然是没下什么毒的,不过是她不为了引起怀疑而编出来的说辞。 “姜道友,在我们太仪门的据点里伤害太仪门的弟子,真当我们好欺负吗?”沈中天面露怒色,他一头白发飘扬而起,周身升腾起黑中掺白的灵力,向姜盏月扑来。 姜盏月立即向后躲闪,很快便退出了太仪门据点的范围,沈中天并不放过她,紧随而来,继续攻击她。 两人交手了几招后,姜盏月很快便耗尽灵力在一处僻静之地停下了步子,沈中天的一掌眼见着要打到她的肩头时,倏然收回。 “我已设下禁制,在此处没有邪佞能听到你我的对话。”姜盏月扶着一旁的枯木,一边轻咳一边道。 “姜道友你无事吧?”沈中天眉头微微蹙起,与白发不符的年轻脸庞上闪过一抹担忧。 他虽寿数将近,可毕竟是修炼之人,身体依然强健。如姜盏月这般好像碰一下都能疼很久的修士,他也是没见过,这令他疑心自己刚刚假装与姜盏月缠斗之时,是不是真的伤到她了。 “没事。”姜盏月是走两步都要呼吸不畅用点灵力就要反噬自身的倒霉蛋,这种程度自是家常便饭。 “沈道友,他的身份你已经确认了吗?”姜盏月问道。 “尚未。” “姜道友,我知道你想要联合镇邪城中的所有修士对抗邪佞。但姑且不论我们无人是邪佞头领的对手,我们太仪门的一举一动都在邪佞头领的眼中,无论什么计划,都实施不了。” “你可以与其他门派联手,但我们太仪门就不参与了。” 沈中天将姜盏月引出来这里,也只为和姜盏月说清楚这些,并非要答应与她联手。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说清楚,就这位姜道友的性格,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沈道友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混于人类修士之中的本也不止邪佞头领一个。如果因此就放弃联手,各自为战,城中所有修士都难逃一死。” 沈中天何尝不明白姜盏月所说,横竖都是死,等死和拼一把的区别。姜盏月不肯接受这种结局,她还想再试试。可他,磋磨了三百年,已经学会了放下。 “姜道友,我意已决。请你不要再来寻我,免得引起他的怀疑,令他提早出手。”沈中天说完,便意欲转身离开。 姜盏月还扶着树喘气,根本没多少拦他的力气,只能直接伸手一抓。 入手的是如丝绸般顺滑的白色发丝。 “沈道友,你可信我一次。任他邪佞头领强过化神,我也能寂灭他。” “放手!”沈中天的脸色已经瞬间黑如锅底,头发被人从背后扯住,要不是这姜盏月身体太弱,他的一掌就直接过去了。 “得罪了。”姜盏月口中说着得罪,手上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要是扯他衣服,他能直接撕破衣服,拉他手臂,他也能轻易挣开,唯有这头发他扯也不敢扯,割也不好割。 “沈道友,你那三百年,是你技不如人输给天道,你不敢再试。但我不一样。” “你三百年不突破,又何尝知晓,突破的契机是否就藏在剩余的十年寿数里。十年还长,你不该死在这里。” “我这一身病体,实为续命十年,我能赢下十年,便能赢回百年千年。这镇邪城不会成为我的葬身之所,我此举是为救下自己,亦可保下城中其他修士性命。” 姜盏月的声音在沈中天的背后响起。 第58章 我如此文雅 十年,在沈中天眼中是无需再挣扎的风烛残年,毕竟三百年都没成功的事,在区区十年里又能有什么改变。 这是人之常情,换个修士来也会生出如此想法。 倒不如说,沈中天没有疯魔,心中也未生出害人害己的执念,已是难得。 “沈道友,与天斗,没有这点绝处逢生的觉悟,难不成指望和寻常人一般修炼就能胜吗?”姜盏月问。在旁人看来沈中天足够了不起,在姜盏月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姜道友,你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斗赢了的。”沈中天听得面色不悦,他又下意识地蹙眉,一张青年近少年的年轻脸庞总是挂着过分严肃的神色。 “你当真这么想?”姜盏月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沈中天,他口中说着看不上的话,眼中却闪烁着藏也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自三百年前的归墟落雷之后,再没有人对沈中天说过,和他一样在与天斗。更不会有人向他证明,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归墟落雷,他的师尊前任太仪门掌门,携一众有志之士妄想欺瞒天道,结局是身死道消,那样惨烈的结局已经是人难胜天最好的证明。 自那之后,他再怎么告诉自己人定胜天,心中的某个角落也依旧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再妄想了,师尊的结局还不足以证明吗。 可是姜盏月不一样啊,姜盏月的存在,就像是要把他早已熄灭的希望重新点燃。 “姜道友,你和我说这些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让我重新生出抗争的念头,但如果结局依然不好,我定会记恨你。” “你如果只是随口一说,想着能用这样的说辞骗过我就够了,那我劝你现在放弃。”沈中天衣袖下的双手攒紧,又是指望姜盏月能知难而退让他别再妄想,又是想听到她坚持的答案。 他都没敢回头看,想来这会儿面上的表情也不怎么想被她看到,怕被她发觉他满怀希望。 姜盏月松开了抓着沈中天头发的手。 沈中天察觉到扯着头发的力道没了,心下一空,她果然是放弃了吗? “怎么会是随口一说?”姜盏月语气无甚起伏,道:“要是最终也没有好结局,你尽管来报复我。” 沈中天转回身来时,就见她神色淡淡,实在不像是有多少诚意的模样。 不是姜盏月所言真的有多打动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希望如此。 “姜道友,容我再考虑一下。明日夜晚降临之后,我若是答应,太仪门据点上空自会有一盏灯升起。”沈中天不敢和姜盏月对视太久,说完这句后,便赶紧从姜盏月的面前离开了。 姜盏月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大约知道,明晚那盏灯是必定会升起的了。 想争便争,何须羞愧不敢见人,在这一点上,姜盏月是和沈中天毫无共鸣的。她为了活下来,是忍让还是撒谎,都没少做。 沈中天走后,姜盏月也转身往太仪门的据点走,微生羡的离开,不过是为了营造出她已经基本放弃说服太仪门与她联手的假象。微生羡也明白这一点,等天一亮,他自然会找回来。 微生羡去时是一个人,回来时却成了两人。 跟在微生羡后头的是名红衣女修,那女修长发高高束起,同男子发髻,腰间一把红色佩剑,走路大步流星颇为潇洒。 姜盏月遥遥地听见那两人的对话。 “微生兄弟,今日我便要认你为义兄。你我二人如此相似,哪怕不是同父同母,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不巧,我天煞孤星,无父无母无兄无弟。” “哥!我知道你没那么快接受自己多一个妹妹,没关系,我可以先单方面认下你,你慢慢适应就行。” “你年纪比我大,这么叫不合适。” “重炎派的各位要是看到我这个领队遭你辱骂,必定是要后悔同意与你结盟了。” “啊?我用词如此文雅,哪句辱骂了?”微生羡面上笑眯眯的,一只手却搭在了剑上。 微生羡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就他在镇邪城这些天能在所有门派的领队面前都混个眼熟这点便可见一斑。 只是擅长交际并不意味着脾气好,他耐心不多,要不是下决心要替姜盏月办成重炎派这事,早一剑将人捅穿了。 “哥,那边好像有人在看我们,你认识吗?那女修长得还怪好看的。”红衣女修虽然在微生羡这里插科打诨,但身为重炎派的领队,她自然也不是无用之辈。 姜盏月的目光几乎是刚落在她身上,她便察觉了。 微生羡自然注意到了姜盏月,无需红衣女修的提醒他也知道姜盏月正在等自己。 但红衣女修的话他听着果然十分不顺耳,她总有办法说出些令他讨厌的话来。 师姐当然好看,他们几个师弟是最清楚不过的。 所以老二那个叛徒都叛出门派了还年年寄灵信回来在师姐那里刷存在感,老三和北辰剑尊一样玩失踪,还留了盏魂灯在藏书阁里,就是知道师姐最常待的地方是藏书阁而借此提醒师姐;就连慕翊言那个蠢货废物,也会偶尔盯着师姐发呆。 不过除了他们几个与师姐相处了许久的师弟以外,以前初见师姐的旁人从来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哪怕是如无涯仙尊这种程度的人物,也像是瞎了眼一般,完全注意不到师姐的长相。 微生羡观察了那么久,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师姐那体质就是有本事让所有人见她的第一面都对她不喜。 可裴冉怎么会第一次见师姐就夸师姐好看?有什么似乎变了。 “师姐身体羸弱,经不起折腾,你不要去戏弄她。”微生羡半是警告地对红衣女修道。 裴冉闻言,面上满是感兴趣之色,“你这么说了的话,我可就更想了。” “师姐你好,我是重炎派的裴冉。”裴冉已经快步跑到了姜盏月的面前,拦都拦不住。 姜盏月见她迎面跑来,几乎要扑到自己身上来,不得不往后退了一小步。 裴冉却以为她要摔倒,手一捞直接揽住了她的腰。 姜盏与、微生羡:“……” 第59章 未等姜盏月开口让裴冉松手,微生羡的剑就已经出手了。 那把五颜六色的落月琉璃直冲着裴冉扶姜盏月的手臂而去。 他是真的在下死手,冲着废了裴冉的手臂去的,姜盏月察觉到这一点,想要阻拦却也来不及,她有攻击的手段,但受限于身体,反应速度并不是很快。 然而无需姜盏月出手帮忙,裴冉已经飞快地跳了出去,微生羡的剑擦过姜盏月的腰后,绕了一圈回到了主人的手里。 “裴冉道友,你这般孟浪,师姐会被你吓到。”微生羡面上带笑,但眸色和语气都是冰凉凉的,笑容不过是看在裴冉作为重炎派领队的身份,要不是师姐想要与所有门派结盟,他连笑都不会给。 微生羡的剑有多快,城主府里那十个被他轻易斩杀的邪佞很清楚。他在修仙界名气还没有自己的佩剑大,因为修仙界中大大小小的比试他从不参与,自然不曾扬名。 但见过他动真格的战斗的人,自然会清楚他实力几何。 姜盏月见此裴冉能躲过微生羡的剑招,心下已经对裴冉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裴冉绝非资质愚钝之辈,她会被重炎派视作弃徒,那多半是做了什么让重炎派容不下她的事。 “都是自家师姐,扶一下怎么了。”裴冉躲完剑招后,立马又不怕死地凑到了姜盏月的身旁。 无论是她的举动还是她的言论,都能惹得微生羡心下冷笑连连。 “是我的师姐,裴冉道友你是重炎派弟子,可不要叫错了。”微生羡快步走到姜盏月身旁,手中的落月琉璃扫出一道剑风冲着裴冉去,要将裴冉逼退。 裴冉躲开剑风,从姜盏月的一边移到了另一边,仍然不离开姜盏月身旁。 胡搅蛮缠啊,微生羡也不曾怕过无赖,他周身剑意起,俨然一副要和裴冉直接打一架的模样。 姜盏月这会儿左右站的都是红衣修士,独她一袭昆仑上宗门派服的青衣,她又肤色苍白,神色麻木,整个人夹在两道耀眼的红色之中,活像是被挟持了一般。 “裴冉道友,你既然跟着微生羡一同前来,是重炎派已同意与我等联手吗?”姜盏月已从这两人的议论声中听出了这么个意思。 她原以为让重炎派松口也少不了要费一番唇舌,未料到对方直接送上门来了。 姜盏月问此话时,一只手搭在了微生羡的肩膀上,将他起攻势的手给压了回去。 她用的力道不大,但是微生羡怕误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老老实实地收了招。 “师姐,重炎派所有修士都愿意配合安排。此事我办得如何,你是否该对我予以嘉奖?”微生羡提起这事,心情便好了起来,收了落月琉璃,眯眯笑着问姜盏月要奖励。 微生羡容颜姝丽艳若桃李,论容貌他能将另一旁身为女修的裴冉都给比下去,这份令人惊艳的容貌自然也是他交际方面无往而不利的重要原因之一,不然就他这烂脾气,早该挨打了。 而他此刻的神色与讨好的姿态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颇有几分刻意秀出漂亮脸蛋的意思。 姜盏月解他的小心机,相貌好确实很能加分,让人心里多少火气都能消下去一点,在讨赏时也丝毫不会令人心生厌恶。 这一招用在大部分人身上,必然是无往而不利的。 可她却是看惯了他的好相貌,她又本就是天生对这些无多少触动之人,微生羡就是这样对她笑也迷惑不到她。 “没有。”姜盏月答。 微生羡面上笑容依旧,但心下不是没有失望。又失败了啊。 真是白费了他长这么一副好模样,师姐根本看都不多看一眼啊。 她的答案多一个字也无,分明是半点动容也无。他这样蓄意笑给她看,想引她心起涟漪,能偶尔松一次口。她怎么比剑还冰冷,来来去去反应都是如此平淡。 所以说,他偷了她的剑,能引她如此生气,他的欣喜胜过悔意。 至少让她生气成那样,就意味着在她心中自己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旁人了。 “哥,答应配合咱们师姐安排的人是我,你揽什么功劳。师姐,你看我怎么样,往后我们就姐妹相称。我们都是剑修,如此有缘,就算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另一边的裴冉趁机道。 眼见着裴冉又要拿出纠缠过自己的那套说辞纠缠师姐,微生羡的手又搭到了剑柄上。 然而未等微生羡有所动作,姜盏月一句话让裴冉闭了嘴。 “玉京山的裴愿,是你什么人?你们出自绛河吗?”姜盏月问道。 倒不是裴冉长得和裴愿有什么相似之处,而且裴愿浑身写着“富贵”二字,相比之下裴冉与寻常修士无异,并未见得她有多富裕。 是她的穿着打扮,多以红色为主,又喜用凤凰纹样,还是个裴姓,姜盏月才有此猜想。 绛河一族,是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大家族,与凤凰一族缔结万年盟约。 而今凤凰一族早成只在典籍之中有记载的传说,修仙界早已不见凤凰踪迹。 绛河一族却始终繁盛强大,他们不与修仙界的各大门派一般招收弟子,而是以血脉为尊。受凤凰影响,喜红色,尊凤凰为天地之主。 “裴愿,他不会也来了吧?”裴冉退后了两步,总算正经了一些。 “是,他此刻已在镇邪城中。” “啧啧,那家族里那些老家伙们可就要急疯了。”裴冉面上露出嘲讽之色,她道:“玉京山也是想不开,怎么敢把裴愿送进来,他们是想被族中的老家伙们灭门吗?” 微生羡挑了挑眉,他不似姜盏月这般读了那么多书,绛河一族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并非他孤陋寡闻,绛河一族的存在,知道的也多是修仙界的老人,绛河一族鲜少有族人外出,便是如裴冉和裴愿这般在外的族人也必定是隐藏身份。 四大宗门,对于修仙界的大多数修士而言,那便是最强的存在。在四大宗门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势力,那是想也未曾想过。 第60章 比想象更糟糕 “姜师姐,你若是有办法向往传信,将裴愿在镇邪城中的消息传递给绛河,绛河自会派人来救。我们也无需再费力气寂灭邪佞,就等着到时候绛河出手便可。” 裴冉不似之前那般活泼热情,她双臂抱胸,依靠在一旁的枯树上,一脸嘲讽之色。 “有点道理。”微生羡听了还点头赞同。 他是见过裴愿的,和玉京山的那个废物剑修一起的那小子,看他那不要灵石似的扔法宝的模样也能知道出身不简单。 姜盏月瞥了微生羡一眼,示意他闭嘴。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么简单,裴愿自己也会想办法传递消息,又何须等到你提起。”姜盏月眉眼间是冷淡之色。 裴冉这番话听似颇有道理,可裴愿也不是那样的蠢货,这要真是个可行之法,裴愿看着他那些同门在邪佞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之时,便会尝试向自己的家族递消息。 “姜师姐,你与裴愿早已相识,自然会先入为主,将裴愿想得有多好。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不愿意相信,但还是想提醒一句,他隐藏的事多得是,你最好不要简单地将他视作好人。” 对裴冉这番发言,姜盏月不置与否。无论是裴愿也好,裴冉也好,这两个绛河一族之人,哪个都身怀秘密,谁也不会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的简单。 可他们都不过是她暂时的合作伙伴而已,是不是有秘密有什么重要的。 只是在这镇邪城中携手共同作战,敌人是邪佞,根本无需担忧因为他们绛河一族有什么秘密而产生什么问题。 “裴冉道友,你身为重炎派的领队,离开据点这么远没事吗?”姜盏月转移了话题,与裴冉毕竟还需联手对抗邪佞,她态度虽冷淡,但也并无同她交恶的打算。 “贵派还剩多少弟子?修为几何?”姜盏月问。 重炎派的据点她没有去过,没有亲眼见过,便对重炎派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通过询问裴冉来了解。 “还有八十三人,除三人金丹以外,其余皆是筑基。”不提裴愿后,裴冉的态度便立即热络了起来。 不过因为对裴愿的芥蒂,她至少不再满口认哥认姐,能好好说话了。 姜盏月点了点头,重炎派这情况和其他几个门派是差不多的。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姜盏月突然问。 裴冉笑意敛了敛,面上换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她没有立即回答,就这么看着姜盏月,是等着姜盏月解释这个问题的意思。 “你如此轻易地便答应微生羡,答应后也不留在据点,反倒跟着微生羡一起来找我。若不是对我有所要求,我想不出你这样做的理由。”姜盏月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道。 “不愧是微生道友夸赞不停的姜师姐,确实神机妙算。”裴冉说着这话时,动作潇洒地将自己的红色外衣给扯了下来,露出她的脖颈,和掀起衣袖后显露的双臂,都是漆黑一片,那是被魔气严重侵蚀的症状。 “其实我派有弟子从玉京山据点附近回来,向我汇报了有人能医治魔气侵蚀一事。哪怕微生道友不来找我,我也是会主动去寻你们的。” 姜盏月的目光扫过她身上裸露处的肌肤,这看起来也就比镇守万魔狱的那几个修士好一点,那三个修士后来也未去城主府寻过她,必是当日分开后不久就已身亡了。 裴冉既然也严重到这种程度,就意味着她同样命不久矣。 “你们重炎派,入镇邪城有几日了?”姜盏月眉头轻蹙,问道。 她本没有考虑到时间的问题,在她的估算里,一旦各大门派联手后,这场与邪佞的对抗最多持续一个月。区区一个月后,魔气再怎么侵蚀,大多数修士应该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影响。 就典籍中对万魔狱的记载来说,大多修士进入万魔狱后,至少要十年上才会开始出现被魔气侵蚀影响到经脉的程度。而只是和邪佞一两次的交手程度的魔气,虽然长久来看确实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修炼,可短期内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但裴冉这副模样,她身上显然是无伤的,可她显然撑不到一个月后了。 “一月有余。”裴冉见姜盏月面上不再只是冷淡之色,对自己的状况是认真以待,便笑道:“还是要示弱,才能令你心软啊。” 仅一个月便侵蚀成这样……姜盏月下意识地咳了起来,就仿佛身体状况突然变差了一般。 微生羡见她如此,便知那绝非身体状况的原因,是她察觉到了什么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裴冉道友,我医治需耗费自身大量灵力,眼下我还需集中于对付邪佞,暂时无法替你医治。”姜盏月咳完后,面容更显苍白,她开口道。 裴冉还没说要请她出手治疗,但姜盏月自然知道这就是她所求。 “我明白,姜师姐,我并不着急。如我这般情况的,我们重炎派还有很多。但是你只一人,那么多修士你也定然医治不过来。所以眼下我派愿意先配合你们将所有邪佞除去,活着走出镇邪城后再来考虑医治魔气侵蚀这个问题。” 裴冉笑得洒脱,她将外衣穿了回去,将身上被魔气侵蚀的部位重新遮好。她没有丝毫强求姜盏月的意思。 “好。到时我会尽力而为。”姜盏月只能先如此回答。 姜盏月取出了屏风地图,裴冉见了哈哈大笑,围着屏风研究了好一会儿,直呼这地图一点都不符合姜盏月的形象。 “裴冉道友,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姜盏月不管裴冉怎么闹,飞快地将自己对重炎派的安排说给裴冉听。 裴冉很是配合地连连点头,“我懂,一百个邪佞嘛,我们五天内做到,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送走了裴冉后,姜盏月又咳了起来,咳得袖子一片红,颇为骇人。 眼见着天快亮了,太仪门又该轮换了,邪佞头领或许会在此次轮换中回来,姜盏月便慢吞吞地迈步离太仪门据点的方向更远了一些。 “师姐,裴冉的症状,就让你那么难以接受吗?”微生羡踱步跟在她身后。 第61章 这比较难 姜盏月肉眼可见地发愁了起来。但她不是情绪写在脸上的人。 微生羡不是从她脸上看出她在发愁,就她那咳嗽的频次,也知她现在情绪挺强烈的。 “一个月,你原来是这么计划的吗?我倒觉得一个月未尝不可,这并不影响你的计划。大部分修士都能坚持到击败所有邪佞的那一天。”走出一段路后,微生羡开口道。 “是坚持到了,走出了镇邪城,然后很快就死在镇邪城外吗?他们可能连门派都坚持不到回去。”姜盏月冷声道。 她放下掩唇的衣袖,回过身来看向微生羡时,一张苍白的脸上并未什么特别的表情,可微生羡却觉得她满脸写着“不忍”二字。 她又开始为无谓的人为难自己了。 “四大宗门共同商议的办法,自然不是毫无道理。如果此事真有如此处理,他们也不会吝啬于派出一个化神前来解决。” “可正如你现在察觉的那样,这镇邪城藏着的邪佞并非往日万魔狱偷偷溜出来的那些低等邪佞能比的。即便是化神,也沾不了一点这里的魔气,一沾便是葬送道途。” 微生羡垂了垂眼眸,其实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如果早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会坚决阻止师姐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原来镇邪城的死局,不仅是封死了城门不让城中的修士离开而已。他们即便是如同创造了奇迹一般杀尽了城中的邪佞,也还是逃不脱一个死字。 “微生羡,我今日便陪你去城主府地下,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等你得到后,尽快替我回宗门找仪景仙尊。”姜盏月已经止住了咳声,衣袖下她握紧了拳头。 都做到这一步了,总归不会是半途而废,该向前便向前。她便要搏一搏仪景是否真能做到他当初所言。 他曾说过,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救。便看看,她被魔气侵蚀后,他是否真的依然有办法令她痊愈。 微生羡沉默了一会儿,姜盏月提出的条件他是拒绝不了的,可他做不到立即开口答应。 他此行目的本就是取走城主府地下所藏之物,而非对抗邪佞。 如今更是知晓在这城中多待一日,都会被魔气多侵蚀一分,更该趁早离开。 可他就是走了也带不走姜盏月,到时候是他一个人走,将姜盏月留在这死局里。 “好。”可最终,他还是要答应的。 答应完的微生羡没敢去看姜盏月的表情,他知道姜盏月不会觉得失望,他只是怕自己看了她此刻的表情,会忍不住反悔。 他不该因为一时情绪而做出错误的选择,他向来都是理智清醒之人。 拿了东西就赶紧离开,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他留下来,也不过是和姜盏月同死,根本就救不了她,还不如答应她,替她去找仪景。 “在此之前,还剩昆仑上宗的弟子。我要回到城门入口一趟,你可否去替我将方悬找来。”姜盏月道。 如今道山禅宗、瑶台灵谷以及重炎派都已安排好,太仪门这边沈中天答应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剩下的还是修士四散的她自己的宗门,比起她这个在宗门内名声不太好的,和澹台锦那个毫无威信的领队,显然在宗门内人缘极佳的方悬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裴愿,将他也找来。”姜盏月又补充了一句。 微生羡难得没有继续纠缠,嚷嚷些要跟在她身旁保护她之类的话,很干脆地去找方悬。 姜盏月自己一人慢吞吞地回到了最初踏入这镇邪城的地方。 昆仑上宗的修士们自然早就不在原地,但他们也不会离这里太远。 一方面是城中邪佞众多,他们想移动也移动不了多远。另一方面,昆仑上宗在城中没有据点,他们难以确定去哪里比较安全,心中没有底,便会下意识地在起点附近徘徊。 姜盏月在储物袋中将所有的药材都取出,她努力回想着喻雪卉被魔气侵染时的模样,企图从她的身体症状来推断出她当时服用的药除了白漆以外还用了什么。 喻雪卉服用了那种药后,便能在魔气侵染心脏时都无恙,若是她能还原出那种药,至少能减轻城中修士被魔气侵蚀的程度。 裴愿和方悬跟着微生羡找到姜盏月的时候,就见她原地在熬制药材,在这邪佞满天飞遍地是血色的地方,愣是更她弄得全是药材的味道。 “姜道友,你这是又受伤了吗?”裴愿先一步飞过来,围着姜盏月转了一圈,试图看出她伤在哪儿了,“你若是缺疗伤丹药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 姜盏月刚熬好一炉子药,自己服用后,便收拾了地上的东西起身。 “方悬,我们门派的弟子,你可否在半日之内,全数召回?将昆仑上宗的地点,就定在此处。”姜盏月直接越过裴愿,走到了方悬的面前。 方悬还有点在意刚刚姜盏月到底喝了些什么,其他门派的不知道,他们自己门派的可都知道姜盏月根本不是什么医修。她一剑修自己熬药自己喝,喝完了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让他实在是挺好奇的。 “只给半日,师姐你这要求颇高。”微生羡随意道。昆仑上宗的弟子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找到了也未必肯跟着回来。 “可以是可以……”方悬答。 微生羡闭嘴了,这方悬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倒是也有他的用武之处。 姜盏月又取出了她的屏风地图,她指了屏风地图上的几个点,对方悬道:“这几处,需设下法阵,五日之内完成。而后确保邪佞十日之内不得接近。” 方悬记下了姜盏月指出的地点,足有十几处,现今镇邪城中剩下的昆仑上宗弟子怕是不足百人,而且大多实力不强,只派不到十人前去对应的点,怕是守不住的。 “这比较难。”方悬如实道。 “让玉京山的弟子同你一起。他们若有不愿,便以救命之恩胁迫。若还有不服,便以医治魔气侵蚀利诱。”姜盏月道。 方悬听到这句就点头了,两派弟子一起的话,人手确实差不多足够。 “还有最后一事。”姜盏月收起屏风地图,走向了方悬。 第62章 你没什么特殊的 方悬眼见着姜盏月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道她有什么要说的,需要离得如此近才能说。 而且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是站在远处说还是附耳说,其实都会传进旁人的耳朵里,所以她靠过来干什么? 不等方悬回忆起刚到镇邪城时的倒霉经历,姜盏月已经一脚踹了过来,她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角度很刁钻,还用上了灵力,虽然没踹断他的腿骨,但想来他的皮肤也已经是一片青紫了。 “循环任务完成*1。等级提升,您的等级升到lv6。”姜盏月的耳边如约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这几日她虽然和方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少,但情况总是不允许她对方悬出手。现在趁着出发去城主府之前,她再刷一次分。 许是她这次下手太轻,系统给的积分不多,才升了一级。 方悬感觉小腿上一疼,差点被他忘记的回忆就立即涌现了出来,是这样的,他又莫名其妙地被姜师姐给打了。 “姜师姐,下次你出手的时候说一声。我又不是不让你打。”方悬半是埋怨地开口道。 换成之前刚进镇邪城那个方悬,这会儿怕不是都和姜盏月打起来了,但现在他已经下意识地会觉得与姜盏月已经是熟人,就算被姜盏月打了都不觉得生气。 微生羡看着这位同宗门的师弟一副和姜盏月很熟稔的模样,面上闪过一抹嘲讽之色。 他在产生什么错觉,不过是一起打过一次邪佞而已,就以为和师姐关系匪浅了吗?也不看看师姐看都未多看一眼,分明未将他放在眼里。 师姐这么多年都没有交好的修士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是其他修士不喜她,也是她对谁都如此冷淡。以她的手段和计谋,她若真想博得谁的好感,也怎么可能真做不到,不过是她自己不需要罢了。 “师姐,差不多该走了吧?我们该抓紧时间。”微生羡迈步上前,挡在了方悬和姜盏月的中间。 方悬眼前突然挡了那么大个人,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他都快看不见姜盏月的衣角了。 微生羡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正常来说,有谁会看人家说话说着,突然挡到中间来吗? 不过他也没有细想,眼下他该先考虑如何将昆仑上宗的弟子都聚集起来,其他的也没必要多想。 裴愿作为旁观的那个群众,他左看看右看看,微生羡明显是故意的啊,不过方悬明显和微生羡想都想不到一块儿去,两人的心思是截然不同。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那位要头脑没头脑,也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连唯一的长处,作为玉京山小剑仙这一点和微生羡比起来似乎都还有点悬。 未见姜盏月之前,谁能料到北辰剑尊病恹恹的挂名弟子一号实际多智近妖深藏不漏的天才人物,未见微生羡之前,也不会有人料到北辰剑尊名声不显的挂名弟子二号微生羡实力深不可测。 这北辰剑尊本尊厉害归厉害,但是这挂名弟子也能出这种奇人,这徒弟运是真不差。 去城主府的路上,裴愿欲言又止,他是真的很想问问,去城主府地底下干什么的。 姜盏月让微生羡把他叫来,却是完全没告诉他要做什么。 而姜盏月本人,就这一边赶路,一边手中还端着个药炉子,拿法宝续着火,反反复复地熬夜。任谁看了不觉得诡异。 “姜道友,你这到底是缺什么药?说不定我有呢?”裴愿没问去城主府干什么,先问了姜盏月异常的举动。 “你没有。”微生羡替姜盏月回答了。 姜盏月正忙着研究她的药呢,哪有空理裴愿。 “微生道友,你还没告诉我去城主府做什么?”裴愿一点也不需要微生羡的回答。 “我只知道我和师姐去做什么,你去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得问师姐。”微生羡答。 他让姜盏月陪自己去,是因为禁地入口的图腾,以他的见识破解起来必定很困难,姜盏月出入众多秘境,阅读无数典籍,这正是她所擅长的。 至于裴愿,微生羡本也没想过他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因为师姐希望他能同行。 虽说他们刚刚碰到过裴愿的同族裴冉,但这一路过来姜盏月也完全没提起过裴冉,分明是没打算说什么。 “药材,能给我一些吗?”姜盏月抽空回答了裴愿的疑问,“我有想要制作的丹药,但是我有的药材不多。想来想去只有你的储物袋里东西最多,所以才找了你。” “裴愿道友,之前我就受过你的帮助,我欠了你不少。此次我用了你多少药材,等离开镇邪城后我会尽数归还,绝不白用。”姜盏月道。 在姜盏月看来,裴愿自然就是移动的药材库,她没有丹方,只是在努力通过有关喻雪卉的记忆,去拼凑她使用过的那枚丹药的丹方。 而这样没个定数的尝试,必然消耗掉大量药材,并且可能会用到许多或珍贵或罕见的药材。 此前裴愿给她的药材里,就出现过不少珍贵药材,她手头目前在用的这些也多是裴愿此前给的。 “姜道友,你方才还说,如果玉京门不愿意配合,就以救命之恩相挟,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客气了。你救了我的同门,也可以拿这份恩情向我挟恩图报的嘛。”裴愿半开玩笑地道。 他不仅富有,还是个足够大方的富家子,姜盏月这种程度的请求,他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姜道友你究竟是在炼制何种丹药?为何偏偏要在镇邪城炼制。莫非……”裴愿联想到了自己那些同门传过的瞎话。 能治愈魔气的丹药,她真的打的是这个主意吗?可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他这般从小见惯了最好的丹药的人,能够非常肯定,确实没有能有此等效果的丹药。 “就是治伤的药,接下来修士们与邪佞战斗,必定会有很多人受伤,师姐是提前做些准备。”微生羡又先姜盏月一步回答了。 只有他知道姜盏月为何如此心急的炼药,她当然不可能做到治愈魔气,她要真能有那个本事,她就不会着急了。 她是想要延缓城中修士们被魔气侵蚀的速度,可一旦说出此事,裴愿便会察觉这场对抗邪佞的战斗是怎样一个谎言。 裴愿虽然看起来人品不错,但在面对身死道消的结局之时,他是否还能保持住镇定和良善就未必了,微生羡觉得这不该告诉裴愿,所以便先开口糊弄了他。 可裴愿也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过去的,论计谋他在姜盏月那里甘拜下风,可也并不意味着连微生羡也能在心机上胜他一筹。 “微生道友,别骗我。治伤的药我这里有足够多的分量,姜道友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也是他平日里和师兄那个没头脑的待多了,一个人操两个人的心,才能会养成这种多疑的习惯。 微生羡无趣地撇了撇嘴,就算知道他是骗他的,那也该听出来他们不想说了,怎么还问啊。 “是延缓修士被魔气侵蚀的药。”姜盏月却直接开口将事实告诉了裴愿,“如果炼制不出来的话,按照正常的速度,一个月之后,城中所有修士都会被魔气侵蚀到不可挽救的程度。” 闻言,裴愿瞳孔一缩,他立即就明白了姜盏月的意思。 “也就是说,寂灭所有邪佞,我们也一样活不了吗?”他立即掀起了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情况。 镇邪城中日日危机四伏,基本没有什么闲暇去注意多余的事,此刻一看,竟连他的手腕也已隐隐出现黑色。 原本他也没有具体的概念,不知道具体症状是什么样时才该被称为严重,但听姜盏月这样说后,他便也开始觉得这个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了。 他一个法修,战斗时又有大量的法宝护身,基本没怎么和邪佞近身中过,都被魔气侵袭成这样的话,更何况其他与邪佞有大量碰撞的修士。 “怎么,你怕了?后悔来了?”微生羡见裴愿这副反应,手已经放在了落月琉璃的剑柄上。 如果裴愿想要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或者将怒气发泄在姜盏月身上,那他不介意帮他冷静冷静。 裴愿的神色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面上惊色褪去,只余严肃之色。 “姜道友,除了药材之外,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他没理会微生羡的嘲讽,而是认真地看着姜盏月问。 “暂时没有。下了城主府地底后,大概会遇到更多危险。但是时间紧迫,我还是想将两件事一起做了,到时候可能无暇保护你,你自己小心。”姜盏月缓缓摇头。 “好。”裴愿只说了这一个字,问都没问,他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笑脸。 微生羡眼见着裴愿一副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模样,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这是已经被刺激得疯了,还是暗地里已经开始盘算通知绛河的人来救他了?他真的这么快就不担心了吗? “裴愿,你没有其他问题了吗?”微生羡眯了眯眼,目露危险之色,搭在剑柄上的手还未放下去。 “我还应该有什么问题吗?”裴愿奇怪地反问道。 “魔气侵蚀的事。此次师姐对抗邪佞的计划中,要耗费一月以上的时间,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这意味着城中谁也逃不掉,包括你在内。”微生羡提醒道。 “我知道啊。但是姜道友既然都已经有计划了,我还该操心什么。都交给姜道友不就行了。”裴愿说得如此笃定。 笃定到微生羡感觉自己头一次认识这个人。 裴愿也好,方悬也好,这些镇邪城中头一次遇到的人,微生羡总在心下不屑,他们做出一副和姜盏月很熟悉很亲近的模样,但其实师姐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些人顶多也就是和师姐在一次两次的秘境里有合作而已,情谊又能有多深厚呢,无论是他们对师姐还是师姐对他们,大概都只是萍水相逢程度的相熟罢了。 可如果真的只是那种肤浅的情谊,能让裴愿在这种生死关头,选择无条件相信姜盏月吗?是不是他想错了…… “师姐失败了的话,你也是死路一条。你不要把话说得如此轻易。”微生羡沉下了脸,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裴愿对姜盏月的信任。 应该只有他能做到如此了解与信任师姐才对。 “哪里轻易了。”裴愿如微生羡所愿,也沉下了脸色,“龙王宫秘境中,我们也曾一起九死一生。此次在镇邪城中,也是姜道友鼎力相助。” “以前我敢信她,以后我就依然敢。我不及她聪慧,我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这次她既然也有计划,并且没打算放弃,我就只管等着她的安排。” “微生道友,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优越感。但是姜道友她不仅是你的师姐,对我和师兄而言,她也一样是共同经历过危险,值得交托的同伴。不是只有你会信任她。” 裴愿不是喜欢和人起争执的性子,他之前不说,不代表没看到微生羡面上屡屡闪过的讽刺之色。 微生羡确实有瞧不起人的资本,他有天资有头脑有容貌还是姜道友的师弟,可这也不意味着他有多特殊。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此时姜盏月的喊声响起。 说着这话时的姜盏月已经走到了城主府地底的入口处。 方才裴愿和微生羡对峙之时,姜盏月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这会儿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她远远地站在城主府坍塌的大门之处,这是他们上次离开城主府时那波地面震动造成的。 当时她在城主府停留了一阵子,就惊醒了地底下的存在,而现在她重新接近这里,手心便又开始感觉到了阵阵疼痛。 一旦从这里下去,就意味着她又要见到至高邪佞了。 这次见到祂,她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问,才能从祂口中得到自己的答案,而不是被祂视作蝼蚁轻易捏死? 姜盏月下意识地握紧手,心下并不如脸上那么平静。 第63章 他的少年时期 “姜游,你来晚了。”面前浑身浴血的青年展颜一笑,青年发间和脸上也都沾满了血色,这一笑诡异而美丽。 姜盏月怔愣了一瞬,场景转换得过于突然了。 她才刚踏入城主府地底的入口,眼前的一切就已经大变模样。幻境到来的太快。 “是吗?”姜盏月还无法确定这个幻境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先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回应。 她也不敢随意打量四周和自己,只能定定地看着眼前青年。 从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听起来,她似乎又变成了“姜游”。 这实在是相当凑巧,三次巧合,已经足以让她断定她会附身在姜游身上绝非偶然。 再结合自己手心格外强烈的疼痛感来看,此刻至高邪佞就在离她极为接近的地方。 而显然,此时离她最近的除了被她附身的姜游以外,就是浑身是血的青年。 她给至高邪佞种下的禁制已经足以告诉她这个青年就是至高邪佞,可是这一次她看着他,却并没有神识被碾压的疼痛感,可以很正常的直视他。 而且他也并未戴面具,与上次见他时气质也略有不同。 是至高邪佞此时还没有成为至高的存在,还是他收敛了自身的威慑力? “你就这反应?”青年似乎对“他”的回应有所不满,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朝着“姜游”走近。 姜盏月不答,等他来到她近前,距离几乎只有半臂之时,见他转着匕首,似乎稍有不慎那匕首就会从他手中脱出,伤到近在咫尺的她。 而这也不仅只是错觉而已,青年佯装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匕首便果真从他的手里飞出,飞向了姜盏月。 看似轻飘飘的举动,却因为匕首主人强大的灵力,而变得十分危险。 如果是姜盏月本人在此,就凭青年这随手的这一下,便该丧命了。 所幸姜游的修为深不可测,姜盏月毫不闪躲,直接伸手抓住了飞过来的匕首。 匕首刺穿了她的手心,原本她衣着整齐,一身月白色衣袍纤尘不染,与青年满身是血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此刻她身上却是终于有一处染上了与他相同的颜色。 青年瞧见她握着匕首锋刃的手在流血,他面上的笑容扩大了一分,似乎对此颇为满意。 “你似乎比之前更强了一些。”姜盏月依然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她就算知道青年是至高邪佞,但除此之外的信息却是一概不知。 他的姓名,他的过往,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副诡异的模样。而这些信息,都对她维持住“姜游”的人设,不被青年察觉到异常尤为重要。 她必须想办法引他主动说出这些。 这一句话似乎有了效果,青年接过她抛出的话题后,谈起了和自己的变化有关的事。 “红叶城满城为祭,如此盛大的洗练,我怎会不变强。姜游,以前你是天之骄子,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大能,我在你面前不过一介天资愚钝的蝼蚁,你看着我的目光里总是带着怜悯。” “可现在,你眼中映出我的模样时,透出的情绪却是‘恐惧’。”青年说到此处,有些癫狂地大笑了几声。 姜盏月神色未变,她没有因为知道青年是至高邪佞而恐惧,而她附身的姜游有没有,她毕竟看不到自己附身之人的表情,无法十足确定。 “我有吗?”姜盏月又以反问的方式回应了青年。 随着青年说出红叶城的名字,姜盏月眼前的景象又迅速地变化了起来。 一副秋日红叶满目的城池画卷徐徐展开,而染血的青年也从眼前狼狈诡异的模样,慢慢倒退成一名显得稚嫩又笨拙的十来岁少年。 姜盏月还没有得到青年的回应,没能来得及从他口中得知自己这张“姜游”的脸上是不是真的显露出了恐惧之色。 “师叔,我若是斩尽尘缘,也还是不能跟着你修习众生道吗?”少年挡在了姜盏月的面前,说着这话时,透着一股固执劲儿。 姜盏月不由得低头又确认了一下自己这副身体,仍然是姜游。这个情景之中,发生变化的只有至高邪佞,他从青年倒退成了少年,可她这个“姜游”是丝毫未变。 原来这个来历不明的“姜游”,是至高邪佞曾经的师叔吗? 上次在幻境之中附身“姜游”的身体之时,姜盏月丝毫不了解此人,只以为是没什么特别的某位实力高深的老祖,如今才知,此人原来是这么个身份。 他修习的是众生道? 如今很少有听闻这样的说法了,由四大宗门为首的如今的修仙界,修习的道途都以法修、剑修这般攻击方式作为区分,已经不会再用道心所选的路去衡量修士所选的修炼之途了。 更何况,大多修士修炼修得浑浑噩噩,也根本并无所谓道心。他们只是照着门派安排好的修习路子将修为提升上去,无需探索叩问本心,亦可进境。 修习众生道的剑修,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剑修该是以杀问道,众生道却是怜悯众生,这个姜游也确实有够古怪。 “你可知修习众生道的要求为何?”姜盏月将问题反抛给了少年,这也是她想知道的,正好作为考验少年的说辞。 “我知道,要心怀慈悲,兼济天下。”少年立即回答道。 姜盏月不语,但面上做出失望的神色。 显然这少年也并不知道答案。 他给出这样的答案,不会是姜游这个真正的众生道修士想要的答案。 “苏星辞!你那两亩灵田还没种完呢,就又跑来这里偷懒了!”此时远处有人御着法宝飞来,口中喊道。 那人显然是冲着少年这边的方向来的,姜盏月既然能确定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份,自然知道那人找的就是眼前少年时期的至高邪佞。 原来至高邪佞本名叫“苏星辞”,听起来还真是与至高邪佞没有半点关系的名字。 而由这个名字,姜盏月也几乎能断定,原来至高邪佞在成为至高邪佞之前,是个普通的人类修士。 那么,那些普通的邪佞是否也如他这般,本是人类呢? 第64章 红叶城 “苏星辞,你又来纠缠姜游师叔了。姜游师叔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怎么脸皮这么厚啊!”御法宝而来的是个与苏星辞年纪相仿的女修,她落在苏星辞面前后,对着苏星辞好一番数落。 数落完后,她一转头看见一旁姜游的模样,面上没有恐惧或者害羞,反倒松了一口气。 姜盏月看着这女修相貌平庸又十分做作的模样,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是裴愿,他又演上了。 “无妨。”姜盏月淡淡地道。仅这二字,让苏星辞并不能确定姜盏月的态度如何。 “既然你还有任务在身,就速速去完成任务吧。”姜盏月对苏星辞道。 苏星辞有些不甘心,他显然并不想去种什么灵田,他只想跟着姜游修习众生道。 可惜姜游转身便打算离开,苏星辞也不好再纠缠,只能依言回去种灵田了。 苏星辞走后,女修还留在原地,而姜盏月在确认苏星辞已经不在后,就返回来和裴愿碰面。 “姜道友,你怎么又是这个姜游。”裴愿顶着和上次丫鬟脸截然不同的相貌但又一样平庸的颜值,配上他本人的气质,和上次一样让人很想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你这个身体叫什么名字?”姜盏月并不和裴愿多说姜游的事,转而问道。 “叫张娇。”裴愿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丝毫尴尬。 他本人对于附身女修这件事,看起来真的是适应良好,甚至是有些好过头了。 “你怎么会知道刚刚那名少年修士的名字?”姜盏月问。 她和至高邪佞对话了半天,也只得到“红叶城”这个关键字眼,凭借这个字眼触发了新的场景。 “我一附身进来,就有个管事弟子让我来找他。那个苏星辞怎么了?既然他和我们两个附身的身份都有关联,莫非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裴愿问。 他是临时被找来一起进这个城主府地底的,对这地底下到底藏了什么,他是一无所知。 不过同样是幻境,在他看到姜游的时候,倒是心中有了推测。 这幻境看起来和至高邪佞是脱不开关系的。 不过毕竟镇邪城离万魔狱那么近,这里的幻境会和至高邪佞有关也不稀奇。 “他是至高邪佞。”姜盏月也不瞒他,直接便道。 “啊,怎么可能?那少年明明是人类啊,这个小姑娘还喜欢他呢!”裴愿惊奇地道。 比起至高邪佞出现在这个幻境里,更令裴愿吃惊的却是至高邪佞是人类修士这一点,毕竟修仙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说法。 裴愿这样出身于绛河的世外族子弟,对邪佞的认知,那也是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存在,是非我族类。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姜盏月斜睨了他一眼,他这关注点还在人家女修喜欢谁上,还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进的幻境远比龙王宫的那个更凶险,才能有这个闲情。 “没有,是这姑娘藏了绣着两个人名字的荷包,这一看就知道她什么心思。”裴愿解释道。他还是很认真很靠谱的。 “既然我们两个都在这里,不知道微生道友又附身到什么人身上了。”裴愿环顾了一圈,周围有其他的修士在,但那些修士都是各忙各的,仿佛看不到他和姜盏月一般,应该不会是微生羡。 “不知道,后续总归会碰到的。”姜盏月虽然是进来给微生羡帮忙的,但眼下比起遭遇什么需要破解的图腾,她先一步遇到了至高邪佞,那眼下自然是先与至高邪佞接触。 和上次那个看都看不了一眼,才问了一个问题,就被至高邪佞差点捏死的情况不同。 现在这个至高邪佞可以顺利对话,无疑是个好机会。 姜盏月和裴愿互通了一番信息后,她大致知道了他们两人的身份和所处的这个地方的情况。 这个红叶城是修仙宗门无名派下辖的城池,就在无名派边上,所以门派中的修士常有在这座城里出没的。 但城中居住的多是些散修和一些寻常百姓,他们自有一套运转的生活体系,无名派的修士们并不怎么插手。 而姜游则是无名派的客卿长老,因其修为高深,所以在小门小派的无名派之中地位尊崇。 而苏星辞本是无名派的一位外门弟子,因他资质愚钝,灵根不佳,所以即使在这种小门派里,也是最低一等的弟子。 根据裴愿从张娇那具身体得到的信息,苏星辞虽然天赋不行,但是野心极大,对变强这件事极为执着。除却他再三想要拜姜游为师这件事以外,他私底下为了修炼对自己非常狠,无论是挑战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还是尝试野路子修炼方法,他都努力去做。 苏星辞身上常年带着伤,几乎没有浑身完好过。张娇作为苏星辞的爱慕者,目光总是随着他动,所以总能看到他平常都在做些什么。 “姜道友,你说,现在至高邪佞这么弱,是不是我打他几顿也没问题?” 通完消息后的两人重新找到了苏星辞,苏星辞正在灵田里以灵力浇灌种子。裴愿就蹲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道。 姜盏月凉凉地看了一眼,他是不知道,这幻境不纯粹是幻境,那是至高邪佞的神魂分身,神魂分身的遭遇,至高邪佞本尊很有可能感受得到的。 裴愿要真敢把这个少年期的至高邪佞打一顿,说不定人还没出幻境,这神魂分身就恢复本来面目,寂灭了他。 “我就是用张娇的身份踹他几脚,他只会以为是童年回忆,根本不会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反正张娇平时也没少对他拳打脚踢。”裴愿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不是过过嘴瘾而已。 “为什么想打至高邪佞,他应该也没有得罪过你。”姜盏月问。总归裴愿不会是图新奇就干得出这种奇葩事来的人。 “也没什么,倒不是讨厌至高邪佞。是苏星辞这小子,我不喜欢。”裴愿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听他这样说,姜盏月的脑海中闪过青年时期那个染血的至高邪佞,确实和眼前这个略显平庸的小子毫无相似之处。 所以红叶城血祭,又是什么。 第65章 高傲但心软 苏星辞对种植灵田这件事表现得颇为不耐,在他看来,做这种事对修炼毫无帮助,不过是浪费修炼的时间替门派干活而已。 他知道自己灵根不佳,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在修炼一道上真的没有天赋,只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办法而已。 而在无名派这么个小门小派里,大多数修士修炼的道都是最常见的那几种,没有一种适合他。 他因为灵根不佳,所以好点的门派都不收他,他在末等门派之中选中无名派,不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或者离村子近,而是他听闻无名派曾经是大门派,如今没落了,便想着无名派的修士虽然不强,但门派中总该有作为大门派时的底蕴积累,在这里他能找到适合自己修炼的道。 可惜并没有,他拜入这个宗门,甚至成为长老弟子后,便发现这门派除了门派名特殊以外,毫无特殊之处,连门派之中的长老们也显得如此平庸。 直到半年前,姜游成了无名派的客卿长老,从此人身上,他终于感受到了与那些庸碌的修士们不一样之处。 “我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灵力,都用来浇灌你们了。你们长成了,卖成灵石也是归门派所有,而非归我所有。”苏星辞百无聊赖之际,小声与灵田里的灵植抱怨了几句。 不远处,躲着观察苏星辞的姜盏月和裴愿二人站在大树底下,因阳光照下来,裴愿为了躲进树荫里,不知不觉往姜盏月的位置越靠越近。 等发觉时,裴愿已经撞到了姜盏月的胸口上。 姜盏月此刻是以“姜游”的身份,姜游身姿颀长,张娇的身高不过才到“他”的下巴。 姜游这身高之下,姜盏月目视前方,倒也没太留意下巴以下那个高度的事,便没有躲开裴愿的动作。 不过等裴愿撞上来之时,她低头看向“张娇”,面容普通还略带土气的女修面上突然显露出浮夸的娇羞之色。 姜盏月便感觉到身体莫名有种抗拒感,就似在龙王宫秘境的幻境里之时,她开口承认看上裴愿附身的丫鬟之时,这具身体也有如此反应。 “裴愿,不用演得这么投入。”姜盏月实在没忍住吐槽道。 “好吧。”裴愿退开了一步,站直了身体。 “但是这毕竟是幻境里,不知道下一秒周围是不是就会出现其他人,所以我们还是尽量演绎好附身之人比较好。”裴愿说得煞有其事,显然他还打算演。 姜盏月也不再管裴愿要演还是不演,她的目光重新被不远处的苏星辞吸引。 苏星辞突然停下了灵力浇灌灵植的动作,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地里翻找些什么东西。 “他方才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裴愿也注意到了苏星辞的动作,开口问道。 他方才是忙着保持人设,一时没留意到苏星辞那边。 “应该不是。”姜游的修为,能让她看得比裴愿更清楚。 “他似乎从地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姜盏月道。 一听到这话,裴愿就起劲了。 “那必定是法宝了。以他至高邪佞的身份,挖到的能是什么一般的东西。更何况这一幕能重要到作为幻境出现,挖到的东西肯定不一般。”裴愿非常笃定地道。 聚宝阁最流行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资愚钝的少年总能捡到点不得了的宝贝,从被人耻笑的废柴逆袭成天之骄子。 不过这种事现实中裴愿还是头一次见,他本人最不缺的就是法宝,可也不见他因为哪件法宝就修为进境一日千里了,还是得自己老实修炼。 “是只鸟。”姜盏月就仿佛没听到裴愿方才在说些什么没有参考价值的话,继续说她所看到的:“他从菜叶底下找到了一只羽毛通红的鸟。看起来鸟是受伤了。” “你倒是很敢想,躲在菜叶子底下就以为我看不见了吗?” 苏星辞口中说着凶巴巴的话,却是小心翼翼地将红鸟捧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发觉红鸟的右半边翅膀折了,便刻意避开红鸟翅膀的位置,生怕弄疼了它。 姜盏月见此,对苏星辞此人的性情也有了几分了解,这少年心气很高,总想着自己是能在修炼之途上有一番不俗的成就的,也会抱怨会不乐意种植灵田,可细处也心善,对着这么只鸟也有十足的耐心。 但无论是心高气傲还是掩藏起来的善心,这两者放在苏星辞的身上,都会让他更加脆弱。 等他遇到挫折劫难之时,他便越容易崩溃。 “这红鸟,恐怕是凤凰转世。”一旁的裴愿还在畅想话本中才有中的剧情,他是认定了至高邪佞身份这么不一般,那他捡到的东西遇到的事也都不会寻常。 “就是不知道是凤凰一族为了红鸟要杀至高邪佞,还是红鸟报恩,从此至高邪佞获得凤凰传承,修为一飞冲天。” 听裴愿编得这么有模有样的,姜盏月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凤凰一族,传说不是和你们绛河有盟约吗?怎么就和至高邪佞有所牵扯了,这要是真有牵扯,你会不知道?” 裴愿短暂地闭上了嘴。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追问起姜盏月,“姜道友何时知道我是绛河的?” 凤凰的事,姜盏月早在龙王宫秘境之时就已经提过,但当时姜盏月并未提及绛河。 裴愿知道她见多识广,在哪本典籍上看到相关描述从而推断出他的身份并不奇怪,但先前姜盏月只知道他背后的一族与凤凰有关,却也没断定他是绛河的吧。 “不久前,从裴冉的口中。”姜盏月答。 既然裴冉知道裴愿来了镇邪城,那出于公平,姜盏月也不会瞒着裴愿这个消息。 更何况比起裴冉来,和她在龙王宫秘境相处过数日的裴愿显然关系更近一些。 “嗯?”裴愿却并没有了然或者惊讶,他还有点懵。 他是没反应过来裴冉是谁。姜盏月从他脸上迷惑的表情里看出了这一点。 也无怪裴冉会看裴愿不顺眼了。 第66章 红鸟 裴愿虽然反应不过裴冉是谁,但他确实知道这镇邪城中,还有其他同族之人存在了。 “倒也不足为奇,绛河那么多人,离开族中出来的修士也并不只有我一人。只要不透露身份,族中也不会管。”裴愿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姜盏月见他这副反应,也能猜出这两个绛河族人在族中定是地位悬殊。 裴冉听闻裴愿在此,便像是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裴愿听说裴冉在此,便是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只当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红鸟,看起来确实有些古怪。”姜盏月也不和裴愿继续扯裴冉的事,她说话间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苏星辞的身上。 听到姜盏月这话,裴愿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必然是不同寻常的,那红鸟即便不是凤凰一族,那也必定是神鸟。” 姜盏月不搭理他,这种猜测不听也罢。 她说红鸟古怪,那是因为红鸟正在朝着他们这棵树的方向拼命晃头,一副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存在的模样。 “微生羡……”姜盏月低声道。 “什么?”裴愿听到从姜盏月的口中说出第三个该出现在幻境里的人的名字,便赶紧转头朝四周看了看。 他没有看到附近有其他人出现,倒是看着姜盏月盯着红鸟的方向看。 “不是吧,他附身到神鸟身上了吗?”裴愿惊奇地道。 这个猜想虽然离谱,但一旦这样想了之后,真是越看越像。 那只红鸟的小豆眼和得意洋洋的神色,一身红色的羽毛,都能看出与微生羡有几分神似来。 更别提那只红鸟还和成了精似的地盯着他们这边,这个距离称不上太远,但也足够让修为低微的苏星辞发现不了他们,一只普通的鸟又哪有注意到这边的本事。 “看起来是这样。”姜盏月眉头又微微蹙起,她心下仍有不解之处。 为了找至高邪佞去过那么多秘境,她所进入过的幻境自然不少,虽然除了龙王宫秘境之外,她是一无所获,那些幻境没有至高邪佞的存在。 但幻境的构建大多做不到像现实一样详尽,基本都要看幻境源头的生灵有着怎样的记忆。 姜游和张娇必不用说,一个是苏星辞憧憬之人,即便是在他成为至高邪佞之后,也与姜游关系匪浅,张娇则是陪伴苏星辞最久的人,他也肯定忘不了。 可那红鸟,若是没有什么能令苏星辞记忆犹新的地方,那必不可能在至高邪佞漫长的人生里留下如此清晰的记忆。 总不会真如裴愿所言,这红鸟有什么特殊血脉吧。 “挺好的,微生道友这样就可以和幻境的主人公贴身接触了,苏星辞有点什么事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们不用费时间去盯着苏星辞都行。”裴愿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显然在裴愿看来,丝毫没有将微生羡那只红鸟接回来汇合的必要。 “只要他在苏星辞的手里,不会遭遇什么意外丧命,便不是问题。”姜盏月是理智衡量过后,也不认为有什么将红鸟从苏星辞那里取回来的必要。 于是两人都无视了红鸟强烈想要被他们接回的愿望。 微生羡的意识被装进了一只鸟的身体里。 起初他只觉得四周暗沉,头上有一大片绿油油的东西,底下是小土包。 他觉得身上很疼,但说不上来具体哪里疼,不是手臂或者腿,但大概在那附近。 然后他低头一看,看见了一身红毛。 他是喜欢穿红色衣衫,但他确实没有毛成这样的红色衣衫。 发觉自己附身了一只鸟并没有花费微生羡太多时间,他的心情称不上好,但这只是幻境,离开了幻境之后就会恢复,所以没必要在意。 后来,头顶菜叶被掀开,他被一个面生的小男孩捡到。 说真的,他并不需要哪个路人把他捡回去疗伤什么的,他就想待在原地等着师姐来找他。 师姐那么聪慧,一定有办法找到他,等汇合后,身为一只受伤的鸟,他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被师姐捧在手心。 但可惜实际上将他捧在手心的不过是个幻境中的人物,根本不是师姐。 他虽附身的是鸟,但自身作为剑修的战斗直觉还在,很快便察觉到大树底下那两人一直在盯着这边看。 无论是青年姜游还是少女年纪的张娇,他们的模样对于微生羡而言都是陌生面孔。但姜游那气质与姜盏月未免过于相像,令微生羡很容易就推测出了姜游被姜盏月所附身。 发觉这一点后,他自然是非常卖力地想要引起师姐的注意,好让师姐发现自己接自己走。 结果她发现是发现了,为什么丝毫没有要过来接他的意思? 还有旁边那个丑不拉几的女修,隔那么远,他都能看到“她”的表情有多嚣张,肉眼可见的就是裴愿。 “你别挣扎了,你都受伤了还动来动去,是嫌翅膀太硬了吗?”苏星辞看着自己手里的红鸟突然像疯了一样要朝外面扑出去,手上一用力将红鸟抓得更紧。 微生羡鸟身被一股大力束缚住,扑腾了老半天还在原地,他的反抗毫无意义…… 苏星辞飞快地将剩下的灵植浇灌完,嘟囔着要给红鸟包扎,离开了灵田。 微生羡就这样被苏星辞带去了他自己住的弟子舍,姜盏月和裴愿二人很快从他的视野之中彻底消失。 “我跟过去看看,你作为长老,去弟子舍似乎不太合适。”苏星辞带鸟离开后,裴愿对姜盏月道。 张娇本来就天天围着苏星辞转,她追人追到弟子舍去并不奇怪。 但是姜游不仅是长老,平时也没怎么将苏星辞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去弟子舍确实不符合幻境规则。 “好,你去弟子舍,我去红叶城中走走。”姜盏月点头答应。 对幻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着幻境主人的至高邪佞走无疑是收集信息最好的选择。 但眼下她还了解到了另一个关键信息,既然红叶城血祭,说明源头不仅在苏星辞身上,也在红叶城里。 还有,当时那短暂的一幕之中,不可忽视的另一重要存在。 姜盏月的左手搭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能感受到心在跳动。 姜游,她有可能和他对话吗? 第67章 谪仙展颜 姜游,最一开始出现在那场至尊邪佞造访的会谈之中。 和至尊邪佞同一时代的大能们,虽然因时间距离现在过于久远,他们的名字大多不到耳熟能详的程度,但都记载在各种典籍之中。 所以最初附身到姜游身上时,姜盏月以为这可能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在瑶月宫圣女的继承大典上,她借着姜游的身体用剑杀了喻雪卉和喻天昊等人之时,便已经感受到此人修为如此深厚,必然不简单。 可那毕竟都只是幻境之中,幻境角色的实力会受限于幻境源头之人的想象,姜游本人的实力未必是如此,可能只是在至高邪佞的眼中,姜游曾经拥有着如此程度的修为。 但在这第三个幻境之中,姜盏月对姜游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也只是多一分,仅限于得知姜游与至高邪佞相逢后,姜游的身份是什么。 “你听得见看得见吗,这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姜盏月还保持着左手捂胸口的动作。 这不是她的身体,是姜游的身体,他的心跳平稳寻常,并没有因为她的似喃喃自语般的问话出现波动。 “来到无名派的半年前,你在哪里,又是谁?” 姜盏月便似继续自言自语一般,尽管身体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也依然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会突然来无名派成为这里的客卿长老,这里有你想找的东西吗?” 风过叶摇,门派山脚下静悄悄,只有她自己的话音遇到山谷时有细微的回响。 一阵树叶沙沙声过后,在四下里陷入寂静之时,她再度开口问道:“你真的叫姜游吗?” 她这句话才刚说完,忽悠起了一阵大风,树叶哗啦啦地摇晃起来,瞬间冲散了她的声音。 她放在胸口的手,仿佛感受到心跳的节拍乱了一瞬,可因为风来得太急,令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她自己被风惊了一下,乱得是她自己的心跳。 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的姜盏月并未就此打消与姜游对话的念头,只不过眼下看起来只是寻常地问他问题,很难得到回应。 姜游不答,姜盏月心下对他名字的怀疑也并不会打消。 “姜”这个姓称不是很特殊,但也绝非那么常见。 如果只是和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拥有同样的姓,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偏偏这个姜游被她附身了三次。 这让她很难不去猜想,姜游和自己究竟有何关联。 她如果本就是此界中人,会猜测姜游是自己的祖先,可惜她根本就不是此界之人,她的祖辈在另一个世界,和姜游自然并无关联。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听你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姜盏月最后道。 只要知道真名,她就能从典籍中查到关于他的信息。 姜盏月离开无名派的山脚,重新回到了红叶城中。 红叶城这座城池便如它的名字一样,满城都种着红枫,几乎家家户户可见院落里遍地的火红枫叶。 姜盏月走在这座城池中之时,步子也是都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袭素衣仙风道骨的青年路过繁华的街道之时,引来了众多女子的注目与搭话,姜盏月都一一不失君子风度的回绝。 男子因容貌和气质引起众多围观,原是这种感觉。姜盏月想到这里不由得低眉一笑,她附身这么多次了,倒是都还不知道自己附身之人究竟长什么样。 青年浅笑的模样,更是引起偷看“他”的女子们惊呼声连连,满目红叶绚丽也不及谪仙展颜。 对姜游的相貌,姜盏月也不是没有好奇。但她向来比起这点好奇心,如何破解幻境平安离开,以及从至高邪佞口中得到脱离天道桎梏的答案更重要,她绝不会本末倒置,因为多余的心思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走过小半个红叶城,姜盏月一路打量周围的状况。 红叶城中虽人来人往,但她暂未撞上可疑之人,也没看见其他可疑的迹象。 天空也是一碧如洗,没有半点“血祭”这种事会发生的征兆。 目前来看,至高邪佞的少年时期苏星辞本人尚还心地善良,没有什么理由要做出全城血祭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无名派和红叶城对于苏星辞而言又是待了数年的熟悉环境,再加上姜游是近半年才来的无名派,很可能引发“血祭”的源头也是近期才出现的。 刚入幻境里的那一幕里,至高邪佞已是青年模样,这意味着不久过后,幻境之中的场景很可能迅速转变,几年时光飞速掠过。 但不管中间隔了几年,既然幻境在她说出红叶城的一刻就回溯到这个时间点来,就说明祸根就是在这个时间点种下的。 “血祭”禁制必得满足诸多条件才能实现,这红叶城中便定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被人偷偷开始布置,只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发动。 不管现在禁制的布置有没有开始,红叶城必定是有些苗头的。 只是这苗头,确实很不好找。 “六妙仙尊来啦!”街道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后,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连原本追着“姜游”偷看的女子们也都放弃了跟着“姜游”转而去看那位“六妙仙尊”了。 能被称为仙尊的,自然得是修为高深,至少在这一片百姓的心目中,该是修为最高的那些人,才会被人如此称呼。 在这小小无名派下辖的红叶城里,还能有除了“姜游”以外的真仙尊? 姜盏月随着众人的方向,一起去看那位“六妙仙尊”。 无论怎么想,这个六妙仙尊都十分古怪。 姜盏月虽然有副修为极高的躯体,但是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们面前,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站得远远的,努力试图看清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六妙仙尊是个什么模样。 她倒是也能飞,但是城中也有不少修为不高的寻常修士,这会儿都御着法宝飞在空中,所以六妙仙尊的周围,是连空中都满了的水泄不通。 第68章 阁下既是众生道 “道友,不知那六妙仙尊是何人?”姜盏月看了半天,也只看到那人的衣角,便干脆先向周围的其他人探听消息。 “你是外来的吧?”这人竟也不认识近在无名派的姜游,俨然将她当做外来客。 “六妙仙尊就是无名派的长老,是我们这里修为最高深的修士。他常常来城中给大家分发丹药。” 原来是六妙仙尊的长老,倒是和姜游的身份相似。 “他为何要来分发丹药?”姜盏月立即问道。 在她看来,这样的举动无疑是非常可疑的。 给全城的凡人和修士都发,这就好比将种子种入城中所有人的身体之中,与血祭的准备方式颇有一些共同之处。 “你这话说的。”被姜盏月问话的是名男修,自然不如女修态度来得好,在他看来姜游就是个小白脸,对姜游的态度便有些恶劣。 “六妙仙尊自然是好心,想让城中凡人强身健体,也对我们这些散修修炼有益。”他道。 “怎会有这样无缘无故的好心,丹药可不便宜,更何况是能对修士修炼也有所帮助的丹药?”姜盏月眉头微皱,不管这六妙仙尊是不是“血迹”的罪魁祸首,但他发丹药这个行为,极有可能另存目的。 “像你这样资质平庸的修士又怎么会懂六妙仙尊的济世之心。六妙仙尊修的可是万中无一的众生道,是心底真正至纯至善之人!”说着这话的男修俨然一副对六妙仙尊与有荣焉的模样,他是真的非常推崇六妙仙尊。 不仅是他,显然红叶城中大部分的凡人和修士也都如他这般,对六妙仙尊深信不疑。 众生道……姜盏月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于手心里释放了一下灵力,她现在附身的这具身体也修习的是众生道。 可只是附身身体的她,根本不会了解姜游的道心,无从得知众生道究竟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也不敢断言那个六妙仙尊的众生道就是假的。 或许苏星辞会知道,因为他缠着姜游要向他学习众生道,却也未见他去纠缠六妙仙尊,由此可见苏星辞是明白这两人的众生道有何不同之处的。 “道友手头可还有从六妙仙尊那里得到的丹药?我可以出灵石购买。”姜盏月无视了男修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态度,继续询问于他。 “早就没有了,六妙仙尊说了,丹药需在当日内服用,时间久了会失去药效。”男修答。 听到这里,姜盏月便知,这六妙仙尊果然是个骗子。 但凡是在大点的门派附近,即便是凡人也不会被六妙仙尊这番说辞骗到。 丹药本就是为了便携储存才制作成丹药的模样,几乎没有丹药只可在当日服用。 也就无名派下辖的这种小城池,凡人和修士都没什么见识,哪怕外来一两个有见识的,说句对六妙仙尊不好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六妙仙尊既是无名派的长老,又自称修的是众生道,在红叶城的百姓们眼中,自然是非常可信的。 可显然,这个六妙仙尊编出这种谎言来,不过就是不希望丹药留存下来,被有心人查出问题。 “只要站在这里,六妙仙尊就都会给发丹药吗?”姜盏月问男修。 她需要拿到一颗丹药来研究下丹药的功效究竟是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丹药自然是先到先得。每次发放的数量也是很有限的。” “不说是众生道,出于好心才发的丹药,先到先得的话,根本就照顾不到所有人。”姜盏月指出道。 但男修不仅不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还将她视作想不劳而获之辈。 “就是有你这种人,一点努力都不做,就想等着天上掉馅饼。六妙仙尊是活菩萨,但也没必要照顾你这种占便宜还要抱怨的人吧。” 姜盏月:“……”反正不管她说什么,错的都是她,六妙仙尊总归是不会有错的。红叶城的人,被六妙仙尊洗脑得有够彻底。 “六妙仙尊开始发丹药了!”有人大喊一声。 便有四面八方的凡人和修士各显神通,争相挤上前去。 姜盏月看着眼前挤成一堆的人群,心中叹气。 身体羸弱的十年,让她养成了远离这种人堆的习惯,即便现在用着姜游的身体,她也觉得穿过这样的人群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 但没办法,不得不和这些人争一争,不然六妙仙尊的丹药怎么也发不到她的手里。 前头有修为筑基的散修靠着实力一马当先,将其余修士统统挡在后面。 但很快便有另两名筑基修士冲破他设下的灵力屏障,挤到了他的前面去。 几个筑基在前面打斗,练气和凡人们自然都靠近不了,只能落在他们后头。 就看这三人谁能打赢,谁就能最先从六妙仙尊手里拿到丹药,其他人就得排在他们之后。 其实每次都基本是这几个筑基,其他人也都已经知道自觉落后于他们,不去与他们争了。 然而却在那三人僵持之时,一枝红叶刺破人群,带着阵风,将人群分成了两道,空出了当中一条道来。 一袭青衣的青年戴着面具,闲庭信步而来。 走到三名筑基近前之时,青年抬手接住自己扔出去的枫树枝,树枝在“他”手中便如一把绝世好剑,将挡路的三名筑基都从空中打落。 而青年本人轻易地就穿过了这重重包围,来到了所谓六妙仙尊面前。 “阁下,我想要一颗丹药。”姜盏月在六妙仙尊面前站定,开口是悦耳的男音。 “道友实力不俗,应当是用不上我这丹药了。”六妙仙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眉目生得慈祥,这般和善的样貌,与众生道似乎天生便格外契合。 可相貌显这样的老态,若非修士本人意愿,更希望以老者形象示人,便是寿数将近行将朽木。 “阁下既是众生道,便不该区分世人的修为高低,便如同不该因世人出身不同而以不同的眼光看待一般。”青年手中红叶枝一转方向,便指向了六妙仙尊的喉间,红叶枝不似剑一般有锋利的刃,但这一支在青年的手中,无人怀疑它会无法穿老人的喉咙。 第69章 姜游的居所 六妙仙尊没有因为姜盏月的动作而露怯,他笑眯眯地回道:“众生道并非如道友所言。” “我有心济众生,也敢效仿佛祖割肉饲鹰,但道友并无困难需要我出手相助,我的丹药自该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六妙仙尊道。 他此言一出,责备姜盏月想要不劳而获的就不止旁边的男修一个了,周围的群众纷纷开口谴责她。 “阁下,众生皆苦。你只知道我修为不俗,又怎知道我储物袋是否空空如也,是否刚刚遭逢大难,就指望着你赠一颗丹药救命。”姜盏月继续道。 周围的议论声一阵盖过一阵,但青年的声音自有一股令人平静下来的力量,“他”一开口,众人便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听着“他”的发言。 六妙仙尊沉寂了一会儿,他面上不显,但姜盏月看得出来,他在思考如何能有高人风范地反驳她的话。 如果他不是要演绎出心怀众生至真至善的形象,听她这番强词夺理的发言,只管翻脸便是,可他为了维持形象,要反驳她便没有那么容易。 “阁下所言不错,是我狭隘了。”最终六妙仙尊直接将丹药给了姜盏月,没同姜盏月再辩驳。 姜盏月倒是希望他再多反驳她几句,他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便会越多。 只要让她抓住他话里的错处,就能将他揭穿。可惜他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宁愿直接将丹药给出,也不想冒这种险。 “那便多谢仙尊了。”姜盏月接过丹药后,话中似有笑意又像是嘲讽。 六妙仙尊听得她更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在其他群众看来,说不定会误以为她是收了丹药对自己心存感激,所以用上了尊称。但他很清楚,这个面具青年,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敬意。 姜盏月虽然遗憾于没能当众揭穿六妙仙尊的谎言,但这毕竟是在幻境里,有没有人受骗也没有那么重要,对她而言眼下唯一重要的便是找出破解这个幻境的办法。 这个幻境的主角无疑就是苏星辞,重要的事件便是红叶城血祭,顺着这两条线索查下去,找到破解办法无疑是最快的。 姜盏月拿到丹药后,也不再继续纠缠,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就站在最外围安静地看着其他人上前领丹药。 六妙仙尊这一波发了大概百来颗丹药,他基本来者不拒,只要能挤到他面前的,他都会笑眯眯地将丹药送出去。 如果六妙仙尊真是“血祭”禁制的布置人,那么很可能他所需要的也就只是百人左右,所以他并不拘泥于是谁领到了他发出去的丹药或者这次拿丹药的是否上次也拿过。 发完丹药后,六妙仙尊就离开回门派了。 姜盏月又继续在红叶城中转了一会儿,才回了无名派。 回到门派中后,姜盏月既没有去跟踪观察六妙仙尊,也没有立即去找苏星辞。 她从门派中的弟子们口中旁击侧敲出了“姜游”的住所。 她想去看看“姜游”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模样,他住的地方,必定能反映出一些关于他本人的信息。 “姜游”的住所落在无名派的藏书阁旁,姜盏月路过藏书阁之时,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看着敞开的入口,她不由得心想,进了这里是否可以看到一些千万年前存在的典籍。 但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给打消了,想来就是里面有典籍,一打开估计也是模糊空白的。 至高邪佞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爱读书的人,他的记忆只怕是不足以撑起偌大一个藏书阁。 过了藏书阁,再往前走十几步,就到了姜游居住的小院落外。 站在这一处居所的院子里,抬眼能看到的基本就是一座藏书阁,因为离藏书阁太近,其余景致都被遮挡了大半。这样的位置,实在称不上多好。 以姜游的实力,无名派应该不至于连个好点的住处都不愿意给他安排,这很可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地方,是这座藏书阁里有什么东西是他寻找的吗?不,应该不是。 这座藏书阁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的防御,要进入其中极为容易,真要是这里有古怪,姜游早就能解决完事情离开。 不然便是姜游极其喜欢阅读典籍,所以干脆将住所放在藏书阁外,方便他随时前去阅书。 这般举动倒是与她更相像了,她在昆仑上宗之时,也是在峰内藏书阁的时间居多,连自己的住所停留的时间都不是太长。 姜盏月虽有这般猜想,但并没有特别笃定,她心下仍是觉得,姜游不是书痴,不至于为了看书做到这个份上。 当然她也不是书痴,她阅读那么多典籍,是为了让自己更快融入异界,更是为了从典籍中寻找脱离天道桎梏的办法。 踏进姜游的小院后,不过两块花田大小的院落中,种着诸多种类的花,花田打理得干净,不见杂草。 对于修士而言,要把花田收拾得漂亮干净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剑修而言确实难得。 并非所有剑修都对风花雪月没什么追求,只是大多修士踏入了这一道,性情自然也被剑道所潜移默化,生不出多少悠然见南山的心思。 姜盏月穿过花田后,推开了木屋的门,入目的是一派宽敞整洁的景象。 这不是姜盏月第一次看到旁人的住所,上一次见还是在杏林台竹林中看到仪景的屋子。 仪景其实称不上多整洁的人,他并不符合旁的修士对医修的普遍看法。 大多修士眼中,医修都是温柔善良,整洁爱干净的表率,但显然仪景是一条也不符合。 他屋中除了医术典籍摆放得整齐以外,药材和药炉子等一系列东西都放得颇为随意。 不过是因为他屋里的东西不算太多,和始终充盈着药香,才让他的住所看起来还算正常。 而姜游的住所,却是真的摆放条理清晰,纤尘不染,令人看了都心情顺畅。 “想来你是表里如一的,不像仪景那个外表光鲜内里一团糟的家伙。”姜盏月行至桌前坐下时,一边口中嘀咕了一句。 第70章 只我一人无人对饮 姜盏月是有感而发,四下里无人,她也未曾去想这话说给谁听。 可她此话出时,桌面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令伸出手去想要拿起茶盏看一看的姜盏月手指一松,没将茶盏拿起来。 “你在?”姜盏月颇为意外,这是姜游在向她表达不满吗? 她是说了什么令他不悦的话,说他表里如一不是好话吗。 但是这震颤很短暂,结束后便又是风平浪静,四下里毫无声响。 “又是错觉吗?”姜盏月自言自语道。 姜盏月复又拿起杯盏,茶壶是空的,杯盏之中自然也是空无一物。 不过这套茶具看起来却是极好的,翠绿剔透,若是满上茶水,这清透的绿色定是好看至今。 将这么精美的一套茶具放在桌上,杯盏还摆了两只。 姜游在被她附身之前,若不是常有来客,便是希望有来客。 “既然主人家不在,我摔个杯子应该也无人在意。”姜盏月说着这话时,手便突然往后一抛,杯盏便从她的手中飞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杯盏落地的碎裂声并未响起,杯盏就那样顺着被跑出去的路线回到了桌面上。 姜盏月面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你既然都能使用灵力,为何不肯回应我。” “姜游,我已是第三次附身到你身上,你似乎每一次都存在意识。” “你与那些只是至高邪佞记忆构成的幻境人物不一样。可这三个幻境的主人都是至高邪佞,你又怎么能拥有意识,还是说,你也是神魂碎片?” 姜盏月问着这样的问题时,心下早已笃定,她是说给姜游听,她已经知道了这些,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而这位众生道剑修,显然不似寻常剑修一样脾气暴躁,他十分耐得住性子。 哪怕因为不舍杯子被摔,已经被姜盏月试了出来,也能在这之后状若无事的不再回应姜盏月。 姜盏月也不着急,她起身又在屋中走了走。 屋中摆了一些书籍,是关于各大宗门的,许多门派名姜盏月都只在典籍中见过,现如今已经不存在了。而在其中,姜盏月还看到了昆仑上宗的记载。 昆仑上宗自然是历史十分悠久的门派,往上追溯这个宗门的历史,甚至会牵扯出诸多不确定的谣传野史。 除了书籍以外,还有一些剑修心法秘籍,姜盏月翻了翻,其中果然都是模糊的,她看不清上面任何一个字。 这自然是因为幻境意识的主人,至高邪佞自身关于书中文字并无记忆。 再然后,她还看到了几把好剑,这里摆着的几把剑都是现今没有记载过的,但是剑好不好也并非由名气大不大决定,自然是灵性和锋利最为重要。 她一个剑修,自然能辨识得出好坏。 剑修有了本命剑后,便不会再去找别的剑,本命剑通灵性,不会希望剑主还使用别的剑。 但姜游收集了这么多剑,而他身上也并未带剑,看起来倒像是真的还未拥有一把本命剑。 到了他这样的修为境界,还无法拥有一本契约的本命剑,果然是因为修了众生道,不喜杀戮吗? 最后,姜盏月终于在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茶叶,取回茶叶后她重新坐回桌前,点起了炉火,为自己烹了一壶茶。 “两只杯盏,却只我一人品茶,可惜。”姜盏月口中说着可惜,面上却哪有可惜之色。 她不过是知道姜游能听到,才故意说给姜游听。 “你与我有相同的姓,又与我一样喜欢往藏书阁跑,我们的性情似乎也有几分相似。莫非你是我的前世?”姜盏月笑道。 说话间,她已拎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淡色的茶水流入杯盏,随着杯盏中的茶水满上来,碧绿的杯身在茶水中隐隐映出了一个图案。 姜盏月细细一看,竟从中看出一轮圆月来! 绿水银月,当真是像极了江上映月,漂亮极了。 杯盏中竟还有这样的惊喜,不愧是姜游都不舍得摔坏的杯子。 姜盏月正欲再度开口问问姜游从何寻得如此奇妙的杯子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姜师叔,不好啦!”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姜盏月一听便知,那是裴愿附身的张娇的声音。 裴愿特意跑来寻她,定然是有重要的事,姜盏月也不得不放下杯盏,赶紧出门去见裴愿。 她方一从屋门踏出,身后的木屋便如同消逝的画卷一般,那些典籍、功法和好剑渐渐隐去,正中的桌子和茶具也很快消散了。 幻境中不该如此,那间屋子……竟不是至高邪佞的记忆吗? “发生了什么?”姜盏月暂时顾不得去多想姜游的事,收回视线问裴愿。 尽管此刻她的脑海中再三闪过了在木屋之中看到的那些东西,仿佛多想一下便能想明白前因后果一般。但她可以不了解姜游,却必须破除至高邪佞留下的幻境。 “微生羡丢了。”裴愿答道。 “苏星辞的红鸟丢了?”姜盏月道。微生羡丢不丢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苏星辞那里在发生些什么。 “对。不太妙,红鸟是被门派中的长老派人偷走的,那红鸟似乎本来就是那名长老的东西。是红鸟偷飞了出来,才会被苏星辞捡到。”裴愿解释道。 他虽然多少抱点看微生羡好戏的心思,但该留意的信息他自然都留意了。 他将红鸟被抓的缘由和抓红鸟的人都了解了清楚,也知道红鸟现在被关在哪里,只看是等着苏星辞去救,还是他们直接出手把微生羡给救了。 “如果红鸟无主,苏星辞还能理直气壮地上门讨要。但这红鸟本来就是人家的,他就是去讨要,也是理不直气不壮的,想想也是要不回来。只怕是要起争执了。”裴愿道。 “苏星辞,他现在在做什么?急着要去把鸟救回来吗?”姜盏月问。 “是啊,那长老要拿红鸟炼药,不赶紧救回来,微生羡都要被扔进药炉子里煮了。” 姜盏月:“……” 这倒确实不得不救,微生羡要是被煮了,他怕不是就要死在幻境里了。 第71章 冥冥之中 尽管苏星辞会去救红鸟,但姜盏月无法确定,在苏星辞的记忆当中那只红鸟有没有得救。 若是没有得救,对于苏星辞而言,是经历了一重劫难,可能是他接受红叶城血祭的契机之一。但对于微生羡而言,他哪怕不死在幻境中,那也是九死一生。 龙王宫秘境之时,喻雪卉等人是因为气运加身,所以在幻境中被她一箭穿心后,仍靠着最上等的九爪金龙钥匙保住了了一条命。 可微生羡显然不是什么小说中的主角或者主要配角,他并无特别的气运在身,幻境中的死亡未尝不会要了他的命。 “我们先去找微生羡吧。”姜盏月示意裴愿带路。 红鸟被抓走后,并没有被藏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裴愿带着姜盏月来到的是一座敞亮的院落,不过是抓一只鸟入药而已,确实不是需要隐藏起来才能做的事。 “姜道友,这里。”裴愿跟踪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查看过周围的环境,此时他已经轻车熟路地跳上了院墙外的一座高树。 裴愿下意识地向姜盏月的方向伸出了手,他用着“张娇”那张脸向姜盏月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姜盏月每每看到他努力扮演幻境角色的模样,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裴愿,你……”姜盏月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 救微生羡要紧,还是别和裴愿计较这种事了。 当然姜盏月直接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直接跳上了一处离裴愿颇远的树枝,根本没有接受他的热情去他旁边一起蹲着打探敌情。 这棵树的视野果然不错,姜盏月一上树,就看见了被绳子捆绑着吊在架子上的红鸟。 红鸟的眼珠子那么小,但姜盏月硬是从那小豆眼中看出几分生无可恋的意思来。 他微生羡也有今天,平日里他是肆意妄为惯了,他那样天不怕地不怕,谎话张口就来,脸皮厚如城墙的人也有适应不了的事。 “要救吗?还是等苏星辞来?”裴愿小声对姜盏月喊话,他们两人离得远,裴愿很怀疑自己那么低的声音姜盏月有没有听到。 姜盏月没有理他,因为她忽然看见了挂红鸟的架子旁闪过一道身影。 虽然只看到侧脸和衣衫穿着,但姜盏月不久前才刚刚见过此人,自然很快就认了出来。 “六妙真人……” 如果说六妙真人将丹药发放给城中众人,是为了布下禁制,那么他要以红鸟入药,又是何缘由,莫非也是血迹的一环? “姜道友,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姜盏月的耳边一痒,一转头就瞧见“张娇”那张放大了的脸。 就在她没搭理裴愿这会儿,裴愿已经自己靠到了她边上,挨得格外近。 姜盏月:“……” “先静观其变,等苏星辞来。”姜盏月忍住把裴愿扔下去的冲动,回答道。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六妙真人还没有开始要将红鸟入药,他还在做别的准备。 “你储物袋里有红色的染料吗?可以提前备一只红鸟,若是情况不妙时,偷梁换柱。”姜盏月问裴愿。 “姜道友,那长老应该不会看不出染料染红的寻常鸟和红鸟的区别。”裴愿以为姜盏月是想骗过六妙真人。 姜盏月还没有异想天开到去指望六妙真人对着一只被染红的普通鸟还睁眼瞎看不出区别,她又不是脑子不清醒。她做这手准备是想瞒过苏星辞,让苏星辞误以为红鸟已经被煮了。 他们最好不去破坏幻境的剧情,像苏星辞看到自己救下的红鸟被煮了这种事,是会刺激到苏星辞的重要事件,更是不该被篡改。 若是他们提前救下红鸟,苏星辞来了一看红鸟平平安安的,完全不受刺激,也不去接受红叶城血祭了的话,显然剧情就会飞快地崩坏,这幻境未必还能支撑得住。 “染料要不会褪色的。”姜盏月继续说自己的要求,“这样入水后才不会褪色。” “也就只有我了,你问我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出来。”裴愿也不再和姜盏月纠结假鸟能不能骗过六妙真人,他反正向来相信姜盏月,问过一嘴也就够了,没必要再追问。 他已经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找出了上好的染料交给姜盏月。 “那为何我问你借剑,你却至今没有给我。”姜盏月接过染料时,轻飘飘地接了一句。 她倒不是真的责怪裴愿不上心,毕竟当时玉京山据点那种情况,裴愿确实无暇去翻找一把剑,后来有时间翻找了,她也已经因为医治玉京山那两名修士而耗尽了灵力。 她只是觉得有些造化弄人,冥冥之中总是事事不如她愿。 她的几位师弟都早早地拥有了本命剑,而且都是一等一的好剑。 她最初寻剑时,也踏遍了各种藏剑的秘境和剑冢,但那些剑在被她选中的一刻,都会以各种原因的耽搁,或落入旁人手中,或再也寻不见。 后来她干脆不再执着寻找最好最锋利的剑,便随手拿了一把寻常铁剑,亲自以血灌养,才养出一把透着血光的扶疏。但即便是那样养出来的扶疏,最终也离她而去。 她这手里像是留不住剑一般,就如当时她向所有人借了一遍剑,却也无人借她。 这是她的气运,她一日不摆脱这种的气运,便一日无法指望拥有一把能让她随时出鞘,不会遗失不会背叛的本命剑。 “嗯?”裴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方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姜盏月微微有些埋怨的话语,以姜道友冷静又淡然的性子,她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 裴愿默默在心里把姜盏月神化,将姜盏月那句话给略了过去。 “是不是还缺一只鸟?那我去抓鸟了。”裴愿说完,就跳下树枝身影消失,也不知他究竟是跑去了哪里抓鸟。 姜盏月继续站在枝头上,观察着微生羡那边的情况。 六妙仙尊已经点了炉火,炉中已经煎熬起了各种药草,药香都已从屋中飘到了院落里,连外边的姜盏月都闻得到。 姜盏月还记得六妙仙尊发的丹药的味道,和他煎熬的这一炉药中的药材气味略有些不同。 没过一会儿,六妙仙尊走到了红鸟旁,将红鸟从架子上取了下来,竟就要朝着炉子走过去。 第72章 他几时丑过 “嘎嘎——” 那红鸟被拎着时,空中发出了如鸭子般的鸣叫声。 姜盏月真是这十年都没见过微生羡这么丢人过。 毕竟丢人这种事,自己不觉得尴尬,那肯定是别人替自己尴尬。微生羡就是这种没脸没皮从不为难自己的人。 他微生羡也有受不了的时候,估计听到自己发出那样的声音会更接受不能。 叫声如鸭鸣,就是真的鸟都受不了,更别说是人。 “师姐,救我——”微生羡在心里是喊破喉咙了,他被困在这狭窄的鸟身之中,靠自己真的是逃不了一点点。 他都注意到窗外树上站着人了,虽然师姐顶着别的男人的脸,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可师姐就只是站在那儿,似乎还没有出手的打算。所以他才喊了起来,试图和师姐心灵相通,让师姐明白他的意思。 姜盏月明白是明白了,但就是没如他所愿,立即闯进来救他。 苏星辞没有到,裴愿去抓鸟也没有回来,现在出手就只能从六妙仙尊手中强行抢走红鸟。 门派客卿长老姜游从另一位长老那里抢灵鸟,两个众生道之间的争斗,那就没有苏星辞那个小炮灰什么事了。 这六妙仙尊虽然给城里百姓发的是假丹药,他修的众生道也处处透着古怪,但修为上却是货真价实的元婴,苏星辞哪有资格参与元婴之间的争斗。 “声音真难听,要不是高人向我作保,我也很难相信你这么一只丑鸟会是大名鼎鼎的功德鸟。”六妙仙尊小声呵斥了微生羡一句。 微生羡听他这句话,叫喊得更大声了。 他微生羡几时丑过?就算是鸟身,那也是最完美靓丽的鸟!这个什么长老,眼睛怕不是瞎的! 但凡他不是个鸟身,随便给他一把剑他都能砍了这个元婴虚修长老! 此时姜盏月却因为听得他话里提到的鸟的名字,而迅速理解了这六妙仙尊要将红鸟入药的原因。 功德鸟传说天生身负功德,受万众崇敬,本是活在传闻中的一族。 这红鸟是否真是那传说中之物犹未可知,但六妙仙尊此举的目的无疑就是想将功德鸟的功德移于己身,他想借此来修炼自己的众生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生道的修炼方式,大概是与此相近的。 若是知道众生道究竟为何,她应该从一开始便能料到这一层,知道六妙仙尊走的歪门邪道是为了收获功德,收获万众的崇敬。 苏星辞想拜姜游为师修习众生道,就意味着在这个故事进展到红叶城血祭之前,“众生道”三字对于苏星辞而言会十分重要。 但凡能从姜游那里打探到众生道更多的信息,她都能推断出更多的东西,可惜她暂时还做不到让姜游愿意告诉她这些。 “六妙,你把鸟还给我——”院外响起一道焦急的男声。 姜盏月的视线才刚移到赶来的苏星辞身上,她旁边的树枝上也落下了一个人,裴愿也带着刚抓的鸟回来了。 “微生道友的情况如何?锅是还没下,但鸟确实还活着吧?”裴愿看得到红鸟已经不在架子上挂着了,现在是被六妙仙尊提在手里。 “他没事。但接下来会不会有事还不一定。”姜盏月见到苏星辞的一刻,已经在心下划去了设想过的两种可能的另一种。 既然苏星辞及时赶到,那么这一幕就不会发展成“苏星辞晚来一步,看到的已经是被入了药的红鸟的残骸。”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多半是苏星辞抢夺红鸟失败,反被六妙仙尊打压侮辱,心下生怨。 至于苏星辞成功救下红鸟,这种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她排除在外。 在至高邪佞漫长的人生里,一次英雄救鸟成功的事迹哪里还记得住,自然是遭人凌辱更印象深刻。 “我这鸟还染色吗?”裴愿问。 姜盏月心想,那肯定是用不上了。 但为了避免看到裴愿用“张娇”的脸一脸怨念地看着她,她还是决定不回答了。 “裴愿,若是情况紧急,便由你下去救微生羡,我去打晕苏星辞。”姜盏月还没有放弃在稳住幻境中剧情进展的情况下救微生羡。 而姜盏月说的这种紧急情况很快就到来了。 苏星辞刚一冲进屋中,就被六妙一道掌风扫在了地上。 六妙仙尊急于熬药,并没有继续和苏星辞做纠缠。 但苏星辞不肯放弃,不依不饶地冲上来阻挠六妙仙尊,每每被打趴在地上,即便遍体鳞伤,也固执地立即起身去救鸟。 “蠢货!我怎么就收了你这种弟子,真是愚不可及!”六妙仙尊怒而骂道,他终于被苏星辞的举动搅得不耐烦。 “我确实是蠢,当初竟没看出你这个众生道修的分明是歪门邪道。早知如此,我怎么可能拜你为师!”苏星辞吐了一口混着牙齿的血,面上挂着恶狠狠的表情。 两人虽是师徒,但互相间的憎恶更甚于仇人。 “这竟然是苏星辞的师父?”听到墙角的裴愿惊得差点没把刚抓到的鸟给松手放了。 别说是裴愿,就是姜盏月也没想到这一层。 可能是她自己也差不多等于没有师父,所以对别人的师徒关系也察觉不出来。 “那苏星辞还一直追着你要跟你修行。”裴愿道。 这也是他们二人都对这件事毫无所察的主要原因,他们刚入这个幻境,就是苏星辞想成为姜游弟子的一幕,那便很容易误认为苏星辞没有师尊。 更别说他这位师尊,比没有还不如。 六妙仙尊听到苏星辞这话,也是立即联想到了他纠缠姜游的行径。 “你当真以为姜游那个众生道就有多高贵了吗?整个修仙界里,哪有真靠一点点积攒功德来修众生道的,那样一辈子都别想踏入筑基了。” “姜游他能有此修为,也定然是有他自己偷偷使用的手段,绝非如你想象的那么光明磊落!” “我承认我的修行手段不够上台面,但修炼之途本就是独木桥,像你这般愚昧,只会是被人从独木桥上挤下去的那个!” 第73章 虽是被迫 “姜游的众生道,是不是也和那个长老一样歪门邪道。姜道友,你附身于他,应该感觉得出来吧?”裴愿小声问姜盏月。 在听到六妙仙尊的发言后,裴愿也对姜游起了一些疑心,他说得不无道理。 众生道如此玄乎,六妙仙尊要靠着将功德鸟入药,才能精进修为。姜游只是无名派一个客卿长老,他又做过什么功德无量的大事,能让他在众生道这条路子上走得如此远,以至于至高邪佞少年时期都想拜他为师。 姜盏月摇头,要是附身姜游就能知道和他有关的事,她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想引姜游回应她了。 但是她很确定,姜游与六妙仙尊修炼众生道的方式不同,他还不至于像六妙仙尊这样丧心病狂。 倒不是什么直觉之流的,而是至高邪佞对姜游的态度,让她才有此一想,无论是少年时期还是青年时期的至高邪佞,对姜游都是怀着尊崇与敬意的,哪怕是在红叶城“血迹”之后。 “以前没见过修炼众生道的修士,没料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修炼。但是既然众生道必须有功德才能精进修为,倒是凡间圣人更适合走这条路一步登仙。对于我等修士而言,本就少有为国为民为天下大义做出贡献的时候,又如何修炼得了众生道。” 裴愿低声感叹了一句,以前听众生道,只觉得该是真正心境高深之人所修,修的是一颗心,是十分崇高的道。而今方知,这崇高,也是可以通过下作的手段达成的。 “怎会没有。”姜盏月没有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此刻却出声反驳了他的自言自语。 “镇邪城一事,我等虽是被迫,与邪佞对抗只为保全己身。但从结果上来说,却也是拯救整个修仙界。” “等城门开之时,就看有功德落到你头上。” 裴愿听得忍不住笑,“姜道友,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镇邪城中人人都是英雄,彼时所有人都身负功德,那场面应该蔚为壮观。” 他只当姜盏月是开玩笑,说的话不过是戏谑。 毕竟修仙界都多少年没出过能让天道降下祥瑞的修士了,如今的修仙界总体是安稳的,还出不了能力挽狂澜拯救一方能令天道认可的修士。 姜盏月见他全当自己说的话是开玩笑,也不去纠正他。 裴愿是聪慧,但也只到能推测出镇邪城是个死局,四大宗门安排他们进来时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来而已。 可他还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幻境与龙王宫秘境大不相同,那个不过是至高邪佞一缕投影,这里的苏星辞却是至高邪佞真正的残魂。 而以至高邪佞的残魂所在的幻境作为入口处的第一道关卡,这里面到底又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那必然都和至高邪佞有关,绝对不可重见天日。 他甚至不知道,即便是在这幻境之外,沈中天也已经遇到了实力在化神之上的高阶邪佞。 镇邪城这一局,连她自己也没能将一切都掌控于手中,还需等到微生羡离开镇邪城后,看他是否能及时将情况告知仪景,仪景又是否能真的想到解决魔气的办法。 要做到他们大多数人能尽数寂灭城中邪佞,镇住地底下藏匿之物,并活着走出镇邪城,是一件多么艰难又多么了不起的事。若是知道,裴愿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她所言当成玩笑话。 姜盏月与裴愿二人交谈了两句之时,屋里六妙仙尊和苏星辞师徒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以苏星辞单方面地被殴打而结束。 只是苏星辞实在是顽固,即便被打得满脸是血,也要扑过去阻拦六妙仙尊,说什么也不肯让红鸟被六妙仙尊就这样煮了。 微生羡被六妙仙尊抓在手里,实在是动弹不得,只能用喙去啄六妙仙尊的手。 六妙仙尊本就被苏星辞扰得烦躁,又觉得手上一痛,瞧见这只红鸟这般作死的行为,气得要拧断红鸟的脖子,反正都要煮了,现在杀了这只鸟也不碍事。 他那张生得慈眉善目极具欺骗性的脸上此时也露出凶恶之色。 眼见着红鸟就要被拧脖子,藏在外面树上的裴愿都准备出手了,姜盏月却拦住了他。 就这点阻拦的时间,屋里苏星辞竟找准机会突然发起进攻,一把匕首刺进了六妙的腰腹。 六妙痛得停住了要杀红鸟的手,转而看向背后的苏星辞。 “你真是找死。你舍不得这只鸟死,那你就比鸟先死吧!”六妙没有去管腰腹上插着的匕首,直接一掌下去,将苏星辞拍飞到了一旁的墙上。 苏星辞已是奄奄一息,却还要开口冲六妙喊道:“六妙,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修的众生道,根本没有对众生的仁慈之心,更遑论功德。如你这般修行,必定欺骗不了天道,天道迟早会降下天谴!” 天谴?想靠着天道来惩治六妙这种人?天道管的从来不是这种人。姜盏月听到苏星辞那番发言,嘴角都忍不住翘起了弧度,没想到年少时期的至高邪佞竟是如此的天真。 “我会不会遭受天谴,你怕是没有能看到的那一天了!”六妙再度出手,这一招下去便是要真的了结了他这个徒弟了。 姜盏月没有机会看到当初的苏星辞是怎么脱身的,可能是张娇冒死去救的,也可能是姜游赶到了。但是现在这两人都被她和裴愿两个外人附身了,那就只能由她来出手强行干预了。 苏星辞没能看到谁出现来救自己,因为在六妙二度出手之前,他就已经因为受伤过重而昏死了过去。 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一身青衣素袍的青年从树上跳下,站在窗外抬手送进去一道灵力,就轻易地将六妙打飞了出去。 “嘎嘎嘎——”微生羡一眼看到窗外姜盏月附身的姜游,激动地立即从六妙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他一边用着难听的叫声叫唤着姜盏月,一边往姜盏月的方向扑来。 “师姐,你终于来救我了!你果然是心系我的!” 第74章 鸟身也不错 不管微生羡本人想说的是什么花言巧语,他的鸟身都只能发出鸭叫般的噪音。 姜盏月在他飞近时,随意一挥手,就将他挥出了窗外,根本不让他近自己的身体。 微生羡只觉眼前场景天旋地转,等能看清之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换成了裴愿的脸,惊得他挥着断掉的翅膀也要脱离出去。 恶心!太恶心了,他竟然被裴愿捧在手里,什么玩意儿! “姜游!竟然是你!”六妙从地上爬起来,看清姜游的模样时,又惊又怒。 “你为何要对我出手,你是想触犯门规吗!”六妙心下对姜游颇为畏惧,尽管对外他们都是无名派的长老,但真正见过姜游施展招数的修士,都能看得出他修为高深莫测,绝非他这种靠着偷天换日的手段修炼上来的元婴能比的。 在苏星辞面前,他是敢骂姜游的众生道修得不光彩,但当着姜游本人的面,他还没有胆量说这种话。 “我只是来救个人。至于鸟,你就当是死了,你若是敢对任何人说出鸟在我的手里,那时候你就是真的死了。”姜盏月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走到苏星辞的身旁。 她现在虽然是青年之身,但也并不打算去抱一名男子,估计身体的主人姜游也无法容忍她拿他的身体干那种事。背,她也没打算背。 “张娇,过来。”姜盏月喊了窗外树上和红鸟正在对呛的“女修”。 裴愿闻言,也不再管红鸟的死活,自己跳进了窗里。 “扶走。”姜盏月丢下两个字给裴愿,就把苏星辞这个烂摊子留给了他。 从身份上来说,由张娇带苏星辞回他的住所,一定是符合幻境原本的剧情走向的。 张娇对苏星辞一片痴心,为他做这种事并不稀奇。而姜游显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她若突然一反常态,亲自送苏星辞回去,六妙都该心生怀疑。 张娇虽是女子,但作为修士气力自然超于常人,“她”轻易地将苏星辞从地上扶起。 但是张娇矮苏星辞很多,苏星辞又意识全无,裴愿扶人的时候,就是一路拖着人回去。 姜盏月看着苏星辞双腿磕在地上被拖走的模样,一时看呆,连红鸟落在自己的肩头都没管。 裴愿虽然没有达成他打一顿至高邪佞出气的目标,但这样拖过至高邪佞,那也是独一份的了。 苏星辞想来之际,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他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即便睁开了眼睛,但因为他脸上的伤也很重,所以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在他模糊的视野里,闯进来一张平庸又熟悉的面庞。 那是总围在自己身边转,刁蛮又跋扈的张娇。 “我没死吗,红鸟呢……”苏星辞艰难地开口问道。 裴愿听到他刚醒来就问红鸟的死活,都要忍不住再怀疑一遍他是不是真的至高邪佞的少年时期。 什么邪佞连一只鸟的死活都那么上心,姜游真的应该收他为徒的,就他这颗大好心,那一定是众生道的好苗子啊。 “红鸟死了,你没死。”裴愿答道。 按照姜盏月的安排,这出戏是张娇赶到救了苏星辞,但也只救出了苏星辞,是必不可能有机会救到红鸟的。 红鸟在苏星辞这里非死不可,如此才会令他受到打击。 听到答案的苏星辞面露哀泣之色。 他不只是替一只红鸟难过,还有过往他所见的受害于六妙之手的生灵甚至修士。 “张娇,是你救了我吗?”他问。 问到这里裴愿就来劲了,立即进入状态演了起来。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这条命,可是我拿一条手臂换回来的。” 苏星辞闻言,立即用尽全力转头去看张娇的模样,模糊中他果然看到张娇有一只衣袖空荡荡的,就那么垂在那里。 因为重伤在身疼痛无比,以至于他没有去想张娇若是断了手臂,那么短的时间里又如何能这样状似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 苏星辞休养了三日,才能下床行走。 裴愿刚进门给他送药,就碰到他往外跑。 “苏星辞,你这是要去干嘛?灵田这几天不用你管,我都替你浇灌了。”裴愿道。 灵田浇灌这事,裴愿自然是没去做的。因为苏星辞昏迷的三天,是幻境直接更替了场景。 所以裴愿哪里知道灵田浇没浇,不过是演绎着张娇的角色,觉得张娇会这么说。 不过显然苏星辞在意的不是灵田的事。 “我要去找姜游师叔。”他道。 “又去找姜师叔,你差点死在你师父手里,怎么还没死了这条心思!”张娇气恼地喊道:“你去找姜师叔几次都没用的,他根本不会教授你众生道!” 要是往日,苏星辞必定是不搭理张娇,直接走人的。但是现在他知道张娇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她还为自己失去了一条胳膊,他便对张娇缓和了脸色。 “六妙要杀我,你又为了救我得罪他。现在我若是不找个靠山,我们两个也都迟早死在六妙的手里。”苏星辞解释道。 当然这也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他想修习正统众生道的心思不死,尤其是在经历红鸟的事情后。 他无法忍受六妙以那种方法修行众生道,为何六妙那种恶人,靠着欺瞒的方式,也能修炼到元婴,也能成为高人一等的仙尊! 若是由他来修习众生道,必定是走一条正途,像姜游一样悲悯众生,绝不落入歪门邪道。 “行,你不死心的话就去吧。”“张娇”反驳不了他,就放弃了阻拦。 但是苏星辞迈步的时候,“张娇”仍跟在他的身后,是要同他一起去。 苏星辞只以为“她”是来盯着自己的,但是裴愿其实只是想去围观接下去姜盏月要怎么做。 而此时的姜盏月正坐在姜游的木屋中,给桌上的红鸟处理伤口。 微生羡前不久还大骂了这具鸟身,这会儿又觉得鸟身挺好,可以让师姐这样亲密无间地治疗自己。 他都恨不得翻过来露出肚皮,让姜盏月摸一摸。 在姜盏月眼里,这只红鸟就跟抽风似的,她碰它一下,它身子就要抖动一下,鸟看起来比微生羡本人病得还重。 第75章 就当怜悯众生 微生羡要不是张口只能发出难听的“嘎嘎”声,这种时候肯定是要叫唤几声的。 还没等他思绪飘多远,姜盏月忽然抓住他的爪子将他拎了起来,他在空中变成了一道抛物线,掉到了角落阴影里。 不等微生羡开口抗议,门外就响起了少年的喊声。 “姜师叔!”苏星辞没有贸然去开门,他站在了窗口的位置,此刻木屋的窗敞开着,里面的模样一览无遗。 他对着姜盏月行了个礼,开口道:“求您教我众生道,我想变强,我想保护自己。” “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您能愿意教我!” 苏星辞今日是能下床行走,但是身上的伤还远远未愈合,他这个天赋不高的练气修士,身体脆弱得如同凡人,被三妙仙尊打成那样,能挺过来都全靠他意志坚强。 他那一身纱布还渗出血色的模样,又将话说得坚决无比,看起来颇为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 “众生道,不是让你保护自己。”可惜屋中青年给出的答案仍然令他心凉。 “姜游”又拒绝了他。 姜盏月对苏星辞在六妙那边的遭遇最是清楚不过,人还是她救下来的,能理解苏星辞此刻更加想要拜姜游为师的心情。 但不行,姜游必然是到最后都没有松口,所以苏星辞才走上了血祭那条路,才有最先看到的他满身浴血质问姜游的那一幕。 “姜游师叔,我也算众生中的一员,师叔能怜悯我一下吗?”苏星辞对着姜盏月的方向扑通一下跪下了,他几乎是将这当做了最后一搏。 这一次如果还是被姜游拒绝,他便不再怀有这种奢望了。 而且他大概也不能继续留在无名派,不然他和张娇都会有危险,他们必须逃到六妙找不到的地方去。 “就当怜悯众生,教我如何入众生道的门。我不奢求师叔收我为徒,只是指点我入道也不可吗?”苏星辞将脑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口中决绝地道。 “你没有入众生道的悟性。”姜盏月叹息一声道,这声叹息是为姜游补的,如果是她本人,根本不会替苏星辞惋惜。 “可是姜游师叔,在保护众生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吗?在师叔眼中,自己的性命便毫无意义不需保护吗?”苏星辞心下有些恼,语气也变得冲了一分。 “你观我今日一身是伤,是我的师尊六妙所为。再看张娇,她甚至为了从我师尊手里救出,断了一臂。我们二人如今都很难自保,知道了这一点您也还是能坐视不理吗?” 姜盏月听到苏星辞前一句还只当他是发发牢骚,但是听到后一句,心下就自动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张娇怎么就断了一臂了?从六妙救出苏星辞的她本人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姜盏月的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裴愿,他又给自己加戏了,他那所谓断了的手臂,明显就是藏进衣服里去了吧! 就算衣袍宽大,可断臂之处,那个形状怎么看都不像是手臂被砍了的样子吧? 裴愿接受到姜盏月的目光,莫名从中感受到一丝冰冷,他这背脊都忍不住挺直了一下。 姜道友是不是不太满意他这个设定?这不是姜道友说红鸟事件要对苏星辞产生一定刺激,他才加把火的吗?毕竟鸟的死活,对人来说刺激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当然比不过有人为自己受伤。 “若是六妙再为难于你们,你们可来我这里寻求庇护。”“姜游”的神色没有因为苏星辞这番言论而产生多少变化,“他”依然是那副看似仁慈实际却疏离的模样。 苏星辞听到这里,面上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笑意,“姜师叔,你虽然不像我师父那样罪无可恕,可也十分虚伪。您是根本不想出手搭救吧,六妙当真来为难我们的时候,我们还能有那个命跑来你这里寻求你的帮助吗?” “罢了。” 苏星辞晃晃悠悠地起身,他本就视线模糊不清,此刻更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撑着重伤未愈的身体,一圈一拐地离开了姜游的院子。 张娇赶紧上前,用自己的“独臂”搀扶苏星辞,一边走一边还一步三回头,想去看看姜盏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 姜盏月对着裴愿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用做。 暂时张娇就老老实实地陪伴在苏星辞的身边就行,既然这手臂也断了,那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不过就裴愿这手臂粗糙的断法,怕是等苏星辞伤愈视力和头脑都清醒后,就会被识破。到时候大概就只能死遁了。 有六妙这个明晃晃的敌人在,脱身一个微生羡,就能再脱身一个裴愿。 “嘎嘎——”微生羡挣扎着从角落里爬出来,扑棱着不太行的翅膀在姜盏月脚边飞。 姜盏月被他吵得头痛,不得不将他从地上捡了起来。 微生羡落入姜盏月的手心就老实了,安安静静地用自己的羽毛蹭着姜盏月的手心。 姜盏月不是没注意到他的举动,但总比他瞎叫喊强,也便不再管他。 这会儿得了空,她就拿出了从六妙那里得到的丹药研究了起来。 “从气味上来说,只能闻出几味常见药材的味道。不尝尝也无从得知这丹药究竟是何功效。”姜盏月毕竟是个门外汉,不是什么正经医修,再怎么有天赋,也难以只是闻闻味道就得知丹药由什么药材组成。 这若是寻常丹药,她还能靠着记住的丹方猜测一二,但六妙拿去分给城中百姓的,总归不会是常见丹药。就算红叶城的百姓们没见识,但拿寻常丹药糊弄他们也是很容易被他们识破的。 她时间不多,对这枚丹药也不可能一点点去对比药材,就干脆掰了一半丹药下来,真打算自己服用下去试试。 微生羡原本蹭她手心蹭得开心,见到她要服药的动作,惊得赶紧从她手心跳起要阻止。 但是不等他的小身板撞上姜盏月的手,空气之中已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姜盏月的手定在了原处。 第76章 他的首次回应 微生羡见状,立即如临大敌,进入幻境的就他和姜盏月、裴愿三人,裴愿附身的张娇人都不在这里,那又是谁无声无息地存在于此,还能这样轻易地定住师姐的动作? 但他却见师姐没什么反应,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姜游,你是怕我吃了这丹药,伤到了你的身体吗?”姜盏月笑道。 控制住姜盏月手的力量没有松开,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回应姜盏月。 “看来你是知道这丹药是个什么东西了,不然你直接告诉我。你若不说,那我除了拿你的身体亲自试药,不然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得知丹药的功效。”姜盏月又道。 微生羡瞪着鸟眼,愣是没从这屋中找出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但是从姜盏月对那人的称呼里,他也能明白姜盏月对话的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 幻境之中身体自身的主人有自己的意识,这种事除了幻境的主人神魂以外,真是闻所未闻。 哪怕是在微生羡以前经历过的至高邪佞为幻境主人的幻境之中,至高邪佞本尊也只是投影,根本不具备自我意识。 微生羡很想问问姜盏月,但他说不了任何一个字,只能干瞪眼。 “你这样控制住我的手也不是个办法,你用你的残魂对抗你幻境之中的自己,迟早总有控不住的时候。直接解了我的惑,对你我都好。”姜盏月很有耐心地继续对姜游道。 砸个杯盏只够引得姜游一时出手,那么这次拿他在幻境中的身体威胁他,又是否足够让他配合。 他虽然是神魂,即便是幻境之中的身体灭亡,神魂也依然可以另找凭依,若是本尊还活着……虽然不太可能,神魂还是可以回到本体那里的。 桌上的茶盏忽然飘了起来,在桌面上倾倒出一些茶水。 姜盏月见此,便知这次的威胁终于奏效了,姜游肯回答她一次了。 茶水在桌面上带出水痕,如同有人沾了茶水在写字一般,一行字逐渐显现。 “服药,你会死。” 看到一个“死”字,姜盏月面上依然平静,就仿佛刚刚那个差点吃下丹药要死的人不是她一样。 没错,姜游幻境之中的身体死了,死的不会是姜游的魂魄,而是她这个附身之人,她会被幻境夺走性命。 就是姜游的回答,就仿佛他所考虑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如何,而是她的性命一般,倒像是他在担心她。 众生道原来是这样的吗,对于一个附身自己的来历不明的人物,也怀着无法见死不救的善心。 姜盏月不由得垂眸笑了笑,怎么会,姜游绝对不是善良到那种地步的人。 “众生道,重要的不是心怀众生保护众生吧。虽然我用这样的理由替你拒绝了苏星辞,但苏星辞也是傻,竟然信以为真。” 仔细想想便知,这世间真正良善的人多得是,若是做到良善就能修炼此道,那么此道的修炼者就不会那么少,六妙也无需疯魔到要拿红鸟入药,要去红叶城发丹药获取百姓的尊崇。 “你没有要保护我的理由,为何担心我会不会死?前两个幻境我附身于你,那时候的记忆你现在的魂魄也是有的吗?”姜盏月问。 虽然龙王宫秘境之中,姜游的身体分明也产生过本尊才会有的情绪,但当时究竟是投影还是她的错觉,还不一定。 要说前两个秘境里的也是魂魄的话,那便有更令人奇怪的地方,魂魄可经不起这样子一再分裂,姜游就是神魂再强大,他在那么多至高邪佞的幻境中放那么多自己的神魂是图什么,至高邪佞自身都没他放得多。 桌上那行说她会死的文字已经被抹去,姜游再写下新的字,但并非回答她新的问题,而是回答上一个有关丹药的问题。 “血祭。” 短短二字,就坐实了姜盏月心中所想。 血祭的最终受益者是苏星辞,但谋划这一切的人是六妙,他发的丹药在至少百人身上种下血祭的种子,等着合适的时机,让这些人成为他修为进境的养分。 姜盏月从这两个字中明白的还不仅仅是六妙和苏星辞的事。 “看来在这幻境里的每一次时间往复,你的记忆都不会消失。每次重复你都记得。” 如果姜游只回答她这丹药有何作用,她不会如此想,但他能够准确的说出血祭,便意味着他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众生道的姜游可以不救苏星辞一人,但绝对无法看着六妙对全城百姓下手而无动于衷,既然他任由那么多百姓吃下了这丹药而未阻止,便说明他不是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六妙所有的所作所为,而只是在事情发生后亲眼见过发生了什么。 “知道会发生什么,还不得不任由故事发展,不可干预。你这魂魄困在这幻境之中多少年了,幻境轮回了多少次,你不会发疯吗?” 用着姜游自己的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这种情形也让姜盏月觉得有些好笑。 姜游本魂又已经重归寂静,不回应她了。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知道。 微生羡一只鸟,差不多都是在听姜盏月一人说话,但确实是听出了两人在对话的感觉。 对于微生羡而言,他能看见姜游的样貌,知道他是个众生道的剑修,可却根本没见过姜游本人。 但是他知道,师姐的好奇心应该是被那个姜游勾起了,她问了那么多有关他本人的问题。 如果师姐不在意,她根本问都不会问,就像她从来不会问他在拜入昆仑上宗之前是什么人,不问他为什么总穿红衣,为什么明明不需要师父不需要门派却仍旧留在峰中,而不像师兄们一样离开。 一想到这些,微生羡瞬间觉得躺在姜盏月现在这具身体的手心里都不香了,这是该死的姜游的身体而不是师姐的。 姜盏月手心一痛,就见微生羡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这回是拼命啄她手心。 不过姜游如此修为,他的身体根本不会因为红鸟这种程度的攻击受伤,无需放在心上。 第77章 几近疯魔 从姜游这里得到了丹药和红叶城血祭的关联之后,这个幻境的谜题答案已经很明确。 对于部分幻境而言,只要能在幻境中存活到最后,就能活着离开幻境。 就像龙王宫天殿的幻境,只是大部分修士没有破解规则将钥匙带在身上,所以在至高邪佞现身的那一刻,全都死于至高邪佞的震慑。 而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幻境,是至高邪佞还未成为至高邪佞之前的故事,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的至高邪佞可以正常直视对话,这里也没有什么避不开的危机。 就目前而言,离开幻境的方法还没有和谜题的答案一样浮出水面,还得等到红叶城血祭当天才会知道。 究竟是从那场血祭里活下来就能离开,还是要在幻境结束前找到出口才能离开。 苏星辞离开后,裴愿自己找机会偷跑过来找姜盏月汇合。 红鸟落在窗边,裴愿盯着装着微生羡魂的红鸟看了一会儿,颇有几分挑衅意味地开口道:“我还指望你留在苏星辞身边,能打探到点有用的情报。结果你一张口就是鸭叫,一点用都没有。” 微生羡在外头的时候,有多嚣张,这会儿却只能瞪着双豆子眼,反驳不了他半句。 裴愿虽然脾气一般都比较好,但也是擅长“落井下石”的。 “苏星辞那边回去后有什么动作?”姜盏月没管裴愿的举动,她全当没看见。 “暂时还是老实的,就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裴愿答。 “恐怕老实不到哪里去,他如果真的什么也没做,此刻场景就该更换了。大概也是在酝酿什么。” “也是,那小子心里还是挺能藏事的。”裴愿认同道。他现在算是三人里与苏星辞接触最多的了,很好地演绎了一个暗恋苏星辞还围着他转的烦人女修形象。 裴愿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手臂被衣袍勒得有些不舒服,动了动手臂穿进了衣袖里。 姜盏月见他这般举动,不发一言,但是目露嫌弃之色。 裴愿对上姜盏月的目光,无奈地道:“我这不都是为了更有冲击力吗?” 冲击力确实是有了,差不多都冲击过头了。 就是不知道原本至少两年后黑化的苏星辞,眼见着裴愿这胳膊,会不会被刺激得提前黑化。 “苏星辞的伤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你这一招也瞒不了多久。要不然我替你断一臂,这样等离开了幻境也不会对你造成影响,还能不引起苏星辞的怀疑。”姜盏月道。 裴愿听得都觉得胳膊一痛,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姜盏月,砍手臂这种事她是认真的吗? 姜盏月还真不是在和裴愿开玩笑,这在她看来就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办法。 她说着这话时,还朝着窗口的方向走来,离裴愿越来越近。 裴愿控制住自己想要立马翻窗跑路的想法,不至于,姜道友真的不至于疯魔到这种地步。 “微生羡附身在红鸟上,红鸟断了一翅。”姜盏月抬手戳了戳红鸟的一半翅膀,道:“你看他也还是活得挺好的,在幻境里失去一臂不算什么。” 裴愿:“……” 这话很难反驳。 红鸟断了翅膀,等于他断了手臂……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姜道友,我演得这么好,肯定不会被苏星辞发现的。”裴愿往一旁挪了挪位置,远离了姜盏月一些。 “比起你的演技,还是让你真断了手臂,更令我安心。裴愿,幻境里的事不作数,你只要忍忍疼就好了。”姜盏月手往右侧一伸,便有剑架上的其中一把剑飞进了她的手里。 裴愿脸都要绿了,他也知道幻境断个手臂不作数,但就是这个疼谁忍得了。 他们法修可没剑修那么疯,好端端地谁狠得下心来砍手臂啊。 “姜道友,你这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怎么能这么小瞧断臂之痛!”裴愿说着这话时,人已经蹿到门口的位置了。 微生羡听到裴愿的话,心下是嗤之以鼻的。 不就是为了不引起苏星辞的怀疑,在幻境里断个手臂吗,瞧这个裴愿大惊小怪的,果然是个废物。 至于师姐过得是什么日子,那不是一目了然吗?师姐一年到头哪天身上没有伤痛过。 与伤痛常伴,与伤痛共存,这就是她的日子。对于裴愿而言不可想象难以忍受的疼痛,对于她而言,却是不得不习惯的。 可惜他现在说不了话,不然非怼得他哑口无言为止。 微生羡虽然说不了话,但裴愿算是感受到他豆子眼里透出的和姜盏月如出一辙的嫌弃了,这对不做人的剑修师姐弟…… “行了,你不肯断臂的话,就在我这里等到场景变幻吧。”眼见着裴愿真要逃了,姜盏月收了剑,没再继续为难裴愿。 裴愿若是愿意断臂假戏真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毫无破绽。 但他不愿,那就暂时不让裴愿和苏星辞待在一起,等到场景跳过,红叶城血祭之日到来之时,“张娇”再出现,这样跳过期间自然不会出现问题,血祭当日苏星辞也无暇去质疑“张娇”的手臂。 见姜盏月果真收了剑,裴愿才刚回到屋中。 他没有待多久,不过一炷香之后,场景果然就发生了变化。 场景变后,红鸟看起来从幼鸟变成了成鸟,“张娇”看起来年长了一些,依然是少女的年纪,只有“姜游”看起来丝毫未变。 “这回时间过去了多久?”场景一变换完,裴愿就赶紧看向窗外,想确认一眼季节有没有更替。 窗外果然变了一个季节,从秋入了冬,窗外寒风阵阵,吹进屋里时,将修为不高的“张娇”吹得冻了一个激灵。 裴愿赶紧搓了搓手臂,一边声音冷得发颤地道:“看起来这次过了很久。” 前几次切换场景,周围的一切都是没多大变化的,只是跳过了非常短暂的时间。 “嗯。应该有两年多了。”姜盏月应了一声。 她是从张娇的外貌变化上看出来的,再结合苏星辞前后两次年纪的对比,不难推测出时间。 所以,是红叶城血祭到来了。此刻的苏星辞,已经是即将迈入青年时期的他,那个浑身浴血几近疯魔的他。 第78章 接受平庸 “把手臂塞回去,去找苏星辞。”姜盏月对裴愿道。 既然是红叶城血祭前夕,那么六妙的血祭禁制已经做完准备,而苏星辞对他的怨也已经积累到了顶点。 时间过了两年,对于修仙世界来说两年不长,但也足以让六妙和苏星辞乃至红叶城中的百姓与两年前相比有很大的改变。 他们无法用两年前的信息去衡量这些人,必须尽快去收集新的信息。 “你去找苏星辞,我去找找六妙的下落。”姜盏月继续道。 “那怎么汇合?”裴愿问。裴愿也是知道眼下他们要赶紧收集情报的,所以不问其他,只问这一个问题。 “红叶城中。”姜盏月顿了一下,她略一思索才道:“于城主府汇合。” 那日她在红叶城中探查了一圈,城主府的方向只是远远一瞥,料想布下血祭的人不至于把手伸到城主府去,城主府戒备森严不比外面不布到那里是自讨苦吃,便没有进去查看。 可若是跳出这个幻境来说,就他们身处镇邪城,正在探索城主府地底这件事本身,都意味着红叶城的城主府也极有可能藏着什么玄机。 她还是得找时间看一看红叶城的城主府。 “好。”裴愿很干脆地点头答应。 两人一鸟便立即分头行动,裴愿去找苏星辞,而姜盏月虽然是去找六妙,也不好将红鸟摆在外面。 红鸟当初对苏星辞的说法可是死了的,若是被谁撞见,在这个关头传进苏星辞的耳朵里,那也是麻烦事。 姜盏月就干脆将红鸟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幻境的时间是过了两年,但对于三个附身进幻境的修士而言,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刚才而已。 微生羡都还记着姜游和姜盏月疑似双方面的对话,这会儿被顶着姜游身体的姜盏月放在衣服里,心情非常复杂。 但凡这是师姐本人的衣袖,他能在这里安个窝,但是姜游,他必然给他的衣服捅出百八十个洞。 虽然要来城主府地底取东西的人是他,姜盏月和裴愿两个人都是陪他进来的,但此刻最悠闲的无疑就是微生羡。 姜游的身体修为高深,姜盏月飞行时便十分平稳,他坐在她的衣袖里自然悠然自得,甚至还能从衣袖里探头出去看看底下的风景。 躺平挺好,有师姐带飞,他没有不躺平的道理。 姜盏月也是急着送微生羡出去替自己给仪景传信,不然就遇到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她心情一个不好,能把微生羡直接从现在飞的这个高度扔下去。 “姜游?你来做什么!”六妙刚从屋内推门而出,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姜游。 两年前姜游救苏星辞之时,两人就结了仇,要不是忌惮姜游的实力,六妙又怎会容忍姜游活到今天。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青年不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起他来。 六妙也不在意姜游回不回答自己,他讥讽道:“姜游,你不会是以为我要去杀苏星辞,所以特地跑来阻止我吧?” “也真是可笑,两年前明明是你救他,他却一直以为是他身边那个女娃救了他。不仅如此,他现在恨你和恨我差不多,你说你救他又有什么用呢?” 两年里,六妙尝试过多次要杀了苏星辞,虽然始终未得手,但多次交手中也让他从苏星辞口中知道了不少事。 就比如苏星辞以前多推崇姜游,现在就有多鄙夷姜游。 “我想救便救,你要是杀不了他感觉不爽,那是你自己无能。”姜盏月在六妙这里也没刻意扮演姜游,想说什么便说了。 六妙嘲讽她,不过就是因为打不过她,所以只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 至于她救苏星辞,苏星辞不感恩还反而记恨她这件事,她又不是姜游,她怎么会在乎。 更何况,苏星辞迟早都是至高邪佞,让至高邪佞感恩,想得是有点多。 “你又是救红鸟,又是救人,救完了却不让任何人知道,姜游你可真是众生道的好弟子!”六妙被姜盏月的话气到,却也没法从姜游身上挑出点刺来。 同样是众生道,他见姜游可以这样光明磊落,轻轻松松便拥有了高深的修为,他又何尝不羡慕。 “但是你也是伪装的吧,想来苏星辞也是发现了你暗地里的手段,才会对你由尊崇转变为厌恶。”六妙心下是无法接受姜游真的是靠天赋获得的这般境界。 如果他真的是仅凭天赋就得到了现在拥有的实力,那便会显得选择修众生道的他像个笑话。 他初时也曾被旁人捧为天之骄子,被认为在众生道一道上颇有天赋,那时也确实修为进境速度极快,在同辈中十分突出。 可没过多久,他这个众生道的修炼速度就跟不上其他修士了。他年轻时也会以为是众生道的问题,众生道便是如此难精进修为,绝非他天赋不够。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去仙洲参加过一次群仙大会后,便知有问题的不是众生道,而是他修习众生道的天赋并不如他自己想象的和旁人吹捧的那么厉害。 可来不及了,这么些受尽夸赞的年过去他已经无法接受自己变得平庸,他必须让自己的修炼速度快起来。 如果仅靠天赋不行的话,他就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哪怕拿别人的命来给自己铺路。 “我和你不同,我的众生道从无行差踏错。”姜盏月不敢替姜游打这个包票,但她却可以毫无负担地用这话刺激六妙。 而这话就像是击沉六妙的最后一招,他面上闪过痛恨之色。 “姜游,你现在就是说得再好听,你这次也是必错无疑。你救不了苏星辞,也救不了红叶城的百姓!”六妙说完后,没有给姜盏月更多的反应时间,便消失在原地。 六妙应当是去红叶城中了,看他原本便要出门,想必就是此番要动用用丹药下在红叶城众人体内的禁制,献祭这些人来换取给他自己的修为。 姜盏月没有跟着六妙去,她还是先赶去了城主府,等这次再接近城主府时,她便发觉,城主府的模样与两年前已然不同,竟开始变得与镇邪城的城主府相似起来。 第79章 要死遁吗 “姜道友,苏星辞他——”裴愿顶着张娇的脸从远处跑来。 姜盏月已经从红叶城的城主府中转了一圈出来,她迈步走向裴愿,一边问道:“他是变化很大是吗?” 裴愿和微生羡他们显然都是没有见过血祭结束后的那一幕的,因为那一幕里只有姜游和至高邪佞两人。 “对,简直就是大变活人!”裴愿夸张地形容道:“我问了好几个人,才敢确定那就是苏星辞。” 两年前的苏星辞就是个稚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土气。 可两年后,他不仅是外貌完成了蜕变,整个人的性格和气质更是与以前截然不同。 确实正如裴愿所言,到了让人很难相信那竟然是同一个人的程度。 “嗯。两年前你断臂的事对他刺激不小。”姜盏月点了点头,没有对裴愿的话表达出惊讶的意思。 他们三人是共享过信息的,所以裴愿知道姜盏月提前见过红叶城血祭后的苏星辞的模样,所以姜盏月不觉得意外也很正常。 就是断臂的事能不能不要提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裴愿问道。 裴愿和晏北疏一起行动的时候,那都是他负责动脑子。 但是和姜盏月一起行动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把自己的脑子给养废了。 无论是龙王宫秘境之中的配合,还是来到镇邪城中后的多次同行,都让裴愿逐渐养成了这种习惯。 “留在这里,等苏星辞和六妙过来。”姜盏月答。 裴愿听她这么说,自然不可能立刻推测出苏星辞和六妙为何会来这里,就继续盯着姜盏月,等姜盏月给他解释。 “城主府中有古怪。”姜盏月被他盯得起鸡皮疙瘩,裴愿真的非常不适合附身在女修身上,希望以后再有幻境的时候,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裴愿本人毫无自觉,他丝毫不觉得附身在女修身上有什么问题,真要说不好,那也是微生羡附身在红鸟上那才是真叫不好。 不过经姜盏月这一提醒,裴愿便立即察觉到了城主府的眼熟。 “这红叶城,难道就是镇邪城的前身吗?”裴愿不由得问道。 姜盏月也未曾从书中得知到镇邪城名字由来的历史,关于镇邪城的记载,就峰内藏书阁里的那些典籍,最早也只能追溯到镇邪城已经在万魔狱附近建立并且被命名之后的事。 “有可能,但也未必。”姜盏月答。 像固然可疑,但两座城其实是同一座这个说法,不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裴愿听了这个答案,就和什么都没听一样,一个如同废话的答案。 “你知道吗?”姜盏月又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红鸟。 她虽然靠着禁制,早在出发之前就知道至高邪佞的部分魂魄被封印在镇邪城中,但除此之外她对镇邪城的了解也和其他人一样,只知这是离万魔狱最近的小镇。 但微生羡不一样,他是抱着目的来了这里,他甚至还知道这里面藏了剑。镇邪城和红叶城的联系,微生羡是他们三人之中唯一可能知道的人。 微生羡的豆子眼与姜盏月对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嘎嘎——” 裴愿:“……”说了什么,听不懂。 姜盏月没有像裴愿一样,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 就这两声,裴愿什么也听不出来,但是了解微生羡的姜盏月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否认了,红叶城并非镇邪城的前身。就他沉默那会儿,也知道这两者关系匪浅。 按照先后时间来看,镇邪城多半是仿了红叶城。毕竟红叶城正是至高邪佞从一个人类修士变成邪佞的关键,对于至高邪佞而言必有特殊之处。 两人一鸟在城主府站了没多久,就遥遥瞥见远处的人群出现了异样。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有人的街道上传来。 从姜盏月和裴愿两人的位置,可以看到远处有血肉之躯突然炸开,血色从空气中飘散而落,在地面上凝出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图案,这些图案泛着光芒,隐隐可见串联成了阵法的模样。 “这血祭,果真是残忍。”裴愿有些不忍地道。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不是没见识过残忍画面的人,但见过也不意味着他就能练就一颗冷硬的心,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毫不动容。 反倒是他身旁的姜盏月神色如常,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倒是宁愿这个幻境留给我们的难题是如何阻止血祭的发生。要看着这样的场面而不插手,也是一种煎熬。”裴愿道。 身为人类,看到同族接二连三地以那种残忍的方式死去,并且深知接下去这样死去的人类还会有很多,难免兔死狐悲。 “当然是残忍的。当年这件事真实发生的时候,不只是红叶城的百姓,只怕是张娇也未能幸免。”姜盏月道。 附身在张娇身上的裴愿听到她这话时,都觉得背脊一凉。 张娇死在这场血祭中并不难猜,而且定然死在苏星辞的面前,以极其惨烈的方式,足以让苏星辞成为至高邪佞后也仍对她心存愧疚的程度。 功德鸟,六妙,姜游,无论哪一者都和平平无奇四个字毫无关系,可张娇就是平平无奇,这样的她能烙进至高邪佞的脑子里,便知她定然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总是悲剧让人印象深刻。 “我应该不用来个死遁吧?这幻境看起来过了血祭这一段就该结束了,离开的办法姜道友已经有把握了吗?”裴愿特意向姜盏月确认了一下。 本来是他是完全信任姜盏月,问都不问的。但是想到幻境继续进行下去的话自己要死得很难看这件事,他觉得还是先确认一下比较好。 “嗯,只需等时机到。出口便会开启。”她正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才能站在原地静看事态发展。 “出口在哪里?”裴愿追问了一句。 “在苏星辞最后逃离红叶城的时机到来的那一刻,出口自会出现在你我面前。” 那是原本属于苏星辞最后的出口,也是被拉入幻境之中的修士们的唯一生机。 第80章 如果换成姜盏月 “原来如此。”裴愿点了点头。 这个幻境的故事进展是不能被影响的,如果走不到红叶城血祭,苏星辞黑化这一步,属于苏星辞成为至高邪佞前的最后出口便不会出现,那么他们三人便会被永远困在幻境之中。 随着红叶城中越来越混乱,血色基本取代了原本的碧空,禁制逐渐形成,红光笼罩了全城。 “不知道还要多久,我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裴愿忍不住背过身去,不再看街道的方向,那样的场面无疑是人间炼狱。 真不知这幻境究竟是考验修士的什么,别的幻境或要求修士聪慧或要求修士实力高超或要求修士品格正直,可在这个幻境里,什么都不做的人能活着离开,若是心怀恻隐,便要永困幻境。 六妙的所作所为,他们提早得知,但不做阻止,便看着事态如此发展。 这禁制如此残忍,六妙要以此来修炼众生道,而他们也要以此来脱困。 “裴愿,保持清醒。”姜盏月清晰又带点冷意的声音传来,如冷水入耳般,令裴愿瞬间回神。 他方才,几乎便要魔怔,要将幻境中的一切当成真的。 毕竟这里的空气、声音、景象都如此真实,情绪被幻境感染时,便很容易当真。 裴愿顺着姜盏月的声音看向姜盏月,她的模样映入眸中时,耳畔城中百姓的痛苦哀嚎声便远去了,他也不再看到那些令他难以忍受的画面。 姜盏月明明附身在姜游身上,这一刻他看到的却是姜盏月本人,如松如柏,如竹如兰,不畏雨雪不畏风霜。坚定且清明。 血祭的画面连他一个外来客看了都难以忍受,更别说本就身处其中的苏星辞。 可如果当初的苏星辞,换成姜盏月,那么面对红叶城血祭之时,她也不会误入歧途,一念成邪佞。裴愿如是想。 “来了。”姜盏月的声音再度响起。 裴愿悄悄往姜盏月旁边挪了几步,靠她更近了一点,感觉站得近能被她冷静的气场笼罩进去。而后他才转头看向城中街道的方向。 果然有人被从远处打飞过来。 六妙仙尊从天而降,他急迫地想要启动禁制获得血祭带来的力量,只要再献祭十个人类,这个禁制就成了。 但是苏星辞这小子偏偏挑在这一天来杀他,耽误了他布下禁制的速度,导致城中百姓借机逃走了不少,害他连百人都凑不到。 而被打下来的人自然就是苏星辞,苏星辞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身上到处是伤,没一处完好,就仿佛两年前他去救红鸟时一样他还是只有挨打的份。 两年了,他还是毫无反抗之力……他竭尽全力的修炼,不顾性命地去闯秘境,好不容易筑基了,结果天道还是让六妙这种人可以轻易地捏死他。 太不公平了—— 苏星辞捏紧手中的匕首,他一定要杀了六妙,如果天道坐视不理,放任这种奸险之辈,那他来为民除害! 六妙注意力在禁制上之际,竟然背对着他,苏星辞心下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即便要起身去刺六妙。 然而眼见着他终于要得手之时,却有人冲过来将他撞开。 “你竟然想杀六妙仙尊!你这个卑鄙小人!”撞过来的是个小男孩,比两年前的苏星辞年纪还小一些,他恶狠狠地盯着苏星辞,反骂苏星辞是个坏人。 “不是,就是六妙给你们吃的丹药,才会让那么多人爆体而亡!”苏星辞心下懊悔错失杀掉六妙的机会,但还是大声解释道。 谁知小男孩之后,还有好几个原本要逃跑的城中居民主动留下来挡在了六妙的前面。 “仙尊是我们的恩人,你不要污蔑仙尊!”这些人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反而还维护着六妙。 苏星辞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怒意,这是有多愚蠢,六妙都已经发疯似的在城中到处找禁制了,这些人竟然还愚昧地将罪魁祸首的六妙视为好人。 太不公平了—— 明明他才是想要为民除害的好人,可是民心却向着六妙,无一人站在他这边。 “苏星辞,也是真的惨……”旁观了这一幕的裴愿都深深同情了苏星辞一番。 这种事搁谁身上谁不疯。 姜盏月也正看着这一幕,对她而言可以说是熟悉的一幕,对她而言,这样的场面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不被世人所相信,不被天道所选择,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如果苏星辞当初没有选择接受血祭,而是逃离红叶城,那他后来的日子或许就和她曾经的日子相似。 红鸟啄了啄姜盏月的手,微生羡觉得姜盏月看到这一幕会想到她自己。 姜盏月抬手挡住了红鸟的喙,不给他再啄的机会。 她不需要安慰,因为她不绝望,她一定会改变这些。 只是看到红叶城血祭的场面,她大概就能推测出苏星辞脱离天道桎梏靠的就是血祭,这场血祭将他从人变成了邪佞,自然脱离了天道。 这种办法自然不是她能用的,不知除了他自己经历过的办法以外,无所不知的至高邪佞在漫长的人生当中是否还有得到其他的办法。 血祭禁制还未启动,六妙抬手就将维护自己的几个修士体内种下的种子给引爆了,血肉再度炸裂在苏星辞的面前。 离百人还需三人,六妙便立即打算再去找接下来的目标。 而在此时,天空之上忽然乌云密布,云层中银光隐现,是天雷在酝酿。 这红叶城的血祭禁制,终是引来了天雷。 “恶有恶报,六妙你丧尽天良,天道终于来惩罚你了!哈哈哈……”苏星辞眸光一亮,他总算看到了一分希望。 六妙也是面露惊恐之色,他当真是引来了天道震怒,要命丧于此了吗? “轰隆——”天雷接连劈下。 然而六妙没有在天雷之中被劈死,反倒修为随着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在飞快上涨。 “是突破雷劫!”六妙激动地大笑起来,他终于修为要有所进境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六妙也该踏入出窍境了!” 苏星辞看着大笑的六妙,心中一空。 直到天雷劈尽,六妙当真进境成出窍之时,苏星辞的脑海中只剩下五个字在反反复复。 太不公平了—— 无声的五个字,仿佛比先前的天雷更响。 第81章 一把锈剑 众生道,不为众生,六妙以屠城之举打开自己的进境之路。 而苏星辞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如果努力和良善换不来半分天道的垂怜,为恶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那他再也不信道了。 天雷落下之时,姜盏月拉着裴愿转身,要往城主府内的方向去。 “门出现了吗?”裴愿这样问姜盏月时,还转头看着苏星辞的方向,想看一看苏星辞的结局。 可是苏星辞的故事,他看不到最后,如果他在此时停下,错过离开的机会,便是永困幻境。 对于当年的苏星辞而言,六妙接受雷劫之时,正是他逃走最后的时机,可他自己选择了不走,这个选择正是改变了他人生的最重要选择,令他往后都被困在如同噩梦一般的漫长岁月里。 “是,我们必须马上出去,在六妙的雷劫结束之前。”姜盏月是头也不回,看起来对苏星辞的结局丝毫不感兴趣。 裴愿心知如姜盏月这般才是对的,是他有些过分沉浸了,落在姜盏月手上的微生羡看起来也没多大的反应,这对师姐弟都做到了冷静以对。 如果是他一人进入这样的幻境之中,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在每个时间点都做出冷静正确的选择,但是旁边有这对师姐弟在,确实时常能起到让他清醒清醒的作用,剑修可能天生自带冷漠的气场,连没脑子的师兄也是如此。 踏入城主府的大门后,门外的声响就变小了一些,苏星辞的故事仿佛已经离他们而去。 不仅是苏星辞,姜游、张娇也要与他们分别。 “张娇,你命不好,偷偷喜欢谁不好要喜欢至高邪佞。希望你投胎个眼光好点的女修,别再遇到苏星辞这种人了吧。”在跟在姜盏月后面跑的时候,裴愿口中碎碎念。 裴愿显然情感要比姜盏月充沛得多,大事小事都能引得他感慨万分。 但是他自己刚说完,突然听到前面的姜盏月开口。 “姜游,你在这幻境之中轮回了一次又一次,想必早就看腻了红叶城中的一切。但是这个幻境过不了多久会被摧毁,到时候,希望你不是消散于天地间,入轮回也好还是回归原身也好,望你今后能得见广阔天地的风景,能自由。” 裴愿惊诧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原来姜道友也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别说裴愿,就是微生羡都要惊讶一下,微生羡斜着豆子眼,恶狠狠地盯着“姜游”那张脸,虽然只是一道残魂,但挺讨人厌的。 姜盏月此话说完时,城主府中的桌椅都凭空悬浮了起来,场面颇为灵异,但这显然是姜游回应了姜盏月。 姜盏月笑了笑,没再说话,带着裴愿和微生羡迅速下到了城主府的地下室。 地下室中有众多夜明珠照亮,此时竟是遍地宝物,想来是红叶城城主的私藏。 但是血祭一事爆发得突然,城主府中早已人去楼空,宝物的主人大概是都没记起要把这里藏着的东西都带上。 在一堆耀眼夺目的宝物比起来,角落里一柄里突然冒出一柄锈了的铁剑,便显得格外突出。 “我在幻境外,找遍了也得不到一把剑,在姜游你的身体之中,却是走到哪里都是剑。”见此,姜盏月不由得轻笑道。 虽然那把剑看起来和废铁无异,但对于无法拥有本命剑,把一把废铁养成名剑都还能被亲自养起来的剑背叛的姜盏月而言,就是一把锈迹斑驳的剑那也是剑啊。 不知是因为听她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是为何,姜盏月莫名感觉到心跳快了几分,是姜游的心跳,仿佛是在催促她靠近那把剑。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这还是一把蒙尘的好剑吗?”姜盏月见过姜游屋中放的那三把剑,把把都是好剑,他都没要,又怎会对一把破剑产生兴趣。 姜盏月顺应身体的意思,走向了那把剑。 裴愿跟着姜盏月进入地下室后,便已看到地下室尽头有一盏流转着鎏金色彩的灯,以他阅宝无数的眼光来看,那绝对是威力惊人的顶级法宝。 所以他很容易便能确定他们的出口就在那盏灯上,姜盏月带他们进地下室就是为了去到灯那里。他正抓紧赶向那盏灯,却见姜盏月走着走着就歪到一旁去捡破剑了。 “姜道友,灯的光芒在逐渐暗淡,我们得抓紧!”裴愿都走到灯前了,回头一看姜盏月还站在原地没跟过来。 而姜盏月此时正弯下腰去拿铁剑,剑柄入手时,是粗糙冰冷的手感。 她将剑放到眼前,细细观察剑锋,随后她便唇边溢出笑意来。 “还真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剑了。你这么普通,是怎么混进一堆法宝里的。” 以姜盏月的眼光,可以很确定这把剑和法宝毫无关系,虽然姜游对此有所反应,但她一定不会看错,这把剑没有灵性并且绣得离开。 确认完这把剑并无异常后,姜盏月便决定抓紧离开了。 但是离开前,她又忍不住回身将丢回去的剑捡回来。 “不管是红叶城的动乱,还是锈迹,无论哪一者之中,你都无法存活到最后。至少让你有点剑的样子,作为剑的姿态结束,而不是作为废铁的姿态结束。”姜盏月对着手中的锈剑道。 裴愿看着姜盏月拿着把破剑过来,心下确实是猜不透她这是为何。 且不说那把剑真就是把破剑,和法宝没什么关系,哪怕真是他看走眼了它是把好剑,但幻境的东西又带不出去,有什么用呢。 但是眼下也不是可以闲扯这种小问题的时候,裴愿便没问。 就看着姜盏月来到鎏金灯盏前后,她将剑刺进了靠近灯盏的法宝堆里。 这把剑并不锋利,自然刺穿不了地面,无法刺进地面里就无法立稳。但是有姜游的修为在,本也不需要剑有多锋利,再钝的剑都成了力气,轻易刺穿一切。 这把锈剑就这样稳稳地立在法宝堆里,还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看起来倒是不像破剑,倒更像是把有故事的剑了。 第82章 你既然全知全能 姜盏月看着自己对锈剑的安排,颇为满意。 “裴愿,走吧。”姜盏月示意裴愿先上手去触碰鎏金灯盏。 “血祭禁制虽然布在外面,但其实我们脚下所在的这块地方才是真正的中心,而这灯盏便是禁制的正中心。”姜盏月眼见着裴愿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所幸时间没有急到说不了话,就给他解了惑。 闻言裴愿立即低头看,这才察觉到脚下竟然当真潜藏着一个不易被发现的禁制,那些暗不可见似地面凹凸不平的线条,其实组成了血迹禁制的核心。 “幻境的出口是至高邪佞最脆弱的地方。当初他因血迹从人变成邪佞,那必然是改变他的那个契机是他的弱点之处。我提前来城主府,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这盏鎏金灯盏,何止是禁制的中心而已,等他们出了幻境,应该还能在镇邪城城主府的地底下见到这个灯盏。也正因联想镇邪城,她才会在与六妙碰面后,先选择来城主府找找,而不是直接去跟着苏星辞。 作为禁制的核心,当苏星辞接受禁制后,他的本体便与作为禁制中心的灯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修建镇邪城,仿造了红叶城的模样,意在还原至高邪佞变成邪佞那一时间点的一切,再以与至高邪佞本体相连的灯盏为镇压之物。 具体是用了什么禁制在封印至高邪佞的一魂姜盏月还不清楚,但她估计是用了诸如逆转的原理,如至高邪佞这般强大的存在,人类本不能与其匹敌,人类脆弱渺小,但至高邪佞也曾是人类,所以将他从至高邪佞往人类变,就是削弱他的办法。 “姜道友,你不会还想独自留下来去找至高邪佞问话吧?”裴愿刚刚盯着姜盏月,不是因为不解灯盏作为出口的原因,姜盏月这次是会错意了,他是对她让自己先走这件事持有怀疑。 龙王宫幻境那会儿,姜盏月就很执着地要与至高邪佞对话,当时所有人都离开了幻境,就姜盏月逗留了许久,最晚出来。虽然她不说,但裴愿也能猜出一二了,毕竟当时晏北疏也抱着一样的目的,不难猜出姜盏月也是有问题想问至高邪佞。 姜盏月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抓住了裴愿的手。 裴愿被姜盏月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耳根都来不及红一下,他们的手就已经触碰到了灯盏,其中还混着一只红鸟的爪子。 裴愿只觉得眼前一白,下一刻周围便又恢复了灰暗,他已经出现在了镇邪城城主府的地下室里。 而他身旁,是终于恢复成了人样的微生羡。 “姜道友呢,为何还没出来——”裴愿虽然自己刚刚那样猜,但他是没想到,三个人一起摸灯盏,姜盏月还是能一个人留下啊。 姜盏月此刻,又回到了最初进入幻境的场景之中。 她的手心又十分厉害得疼痛起来,以此提醒她近在眼前的是至高邪佞了,而不是苏星辞那个人类小子。 裴愿还以为只要看着她摸上灯盏,就会和他一样出来。可她在至高邪佞身上种下了禁制,自然和他是不一样的。 “原来又是你这个蝼蚁。”一身血色的青年面上早已无了上一次面对姜游时的复杂神色,他开口说出这句话时,已是和龙王宫秘境那时如出一辙的语气。 至高邪佞是存活于世的存在,当他认出她时,并不意味着是上一个幻境之中的记忆传递给了这个幻境中的魂魄。而是至高邪佞本身记住了她。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既然全知全能,想必知道答案。如何脱离天道桎梏。”姜盏月看着至高邪佞那张年轻的脸庞,其实还能隐隐看出些苏星辞的影子来。 但是苏星辞是个人类,她的禁制不会带她找到还是人类的苏星辞,只会打她来找已经成为邪佞的他。 话虽如此,对于幻境中的苏星辞而言,红叶城血祭之事,不过就是方才之事,于他而言并未过去多久。 因此姜盏月才刚说完这话,就见眼前的青年气质又变化了一番。 “姜游,你修炼的众生道,希望你不会有朝一日也落得和六妙一样的下场。当然,到时候我也乐意像杀了六妙一样杀了你。”他变回了苏星辞,对着姜游说这话。 苏星辞哪怕接受了血祭,也才只是迈入邪佞的行列,他还不是全知全能的至高,问他毫无意义。 “何必如此。我说过你们来找我我自会护你们,你本无需走到堕成邪佞的这一步。”姜盏月叹道。 幻境已结束,她不需要再扮演姜游,这话自然不是模仿姜游在说。这是她说给苏星辞听的。 苏星辞的故事不只是故事,曾经确实有这么个少年经历了这些。裴愿感慨苏星辞的时候,姜盏月没有感慨,但不意味着她心中什么也没有想。 当时对苏星辞说出那句承诺时,在苏星辞听来,像是虚伪的拒绝,是委婉地劝他不要找来。 可她也替他设想过,如果那时候的苏星辞真的能在两年间一直找姜游相护,六妙便不会得逞,张娇或许便会有个好结局。 “可笑,姜游你何曾护过我!从来没做过的事,你就只会挂在嘴边罢了。”苏星辞怒道。 “怎会没有。红鸟尚在,张娇手臂未断,你本没有失去什么。”姜盏月道。 姜盏月的话听起来像假使,可苏星辞却怔住了。 他听懂了,在前去夺回红鸟反被六妙殴打这件事上,他本也隐隐觉得违和。如今便如醍醐灌顶,瞬间明了了真相。 当时救他的人,是姜游,姜游并非虚伪地拒绝了他,是他自己对姜游恶意揣测不辨是非。 “可姜游不会如此做。”苏星辞身上的气势再度变化,这回的是至高邪佞,“蝼蚁,那是你自己的小心思。不代表姜游不虚伪。” “我倒是觉得,姜游当时是愿意救你的。他不教你众生道,只能说明你不适合入这条道。” “姜游,你听见了吗,她在替你辩解。可惜你早死了,根本不可能听见。”至高邪佞面上笑意盈盈,口中轻描淡写地吐露出恶毒的字眼。 第83章 选姜游还是选答案 从至高邪佞的口中听到姜游已死的消息,姜盏月面上也只是浅笑了一瞬,并不失望也不难过。 她未能与姜游直接对话,而姜游也不曾见过她的本来面目,他们两个几次交集,却仍未像常人一般真正见上一面。 姜游既然已死,也就意味着她是永远不可能和他相逢于现实之中,遗憾虽有,但早有预料。 “你之前问过姜游,众生道是什么。现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作为交换,你也回答我的问题。” “你从人类变成邪佞,不仅是血祭的手段残忍无道。更因为你毁了六妙的道途,天道容不下你。” “因为众生道是最接近天道的道。你毁六妙便是与天道为敌。” 姜盏月曾经和苏星辞抱有一样的疑惑,众生道到底是什么。从姜游身上,她并不能得到这个答案,但是从六妙身上才知真相。 或许比起姜游来,六妙才是最懂这条道是什么的人,所以他才能用那么多的卑鄙的手段骗过天道。 不是什么怜悯众生,也不是多善良仁慈,是万众信仰,是不偏不倚众生平等,这条道便是人类修士最像天道的模样。 所以这样一条耳熟能详的道,能修炼而成的修士却是少之又少,若是未被天道选择,诸如苏星辞和她自己这样的人,便不可妄想踏入这条道。 “苏星辞,大道既有三千,你本可以不执着于姜游所走的那条道。你们截然不同,你选择追逐他所行之路就是错误的。” 姜盏月说到这里时,至高邪佞面上已经露出了又喜又悲的笑容。 “哈哈哈……真是个笑话。” 至高邪佞笑得弯下了腰,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尚且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沾染着已经干透的血迹,发丝凌乱衣衫脏污,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像邪佞,隐隐可见那个跪在姜游面前请求的少年影子。 “你总是同我说些假如的话。” 假如他早知姜游是真心愿意救自己。 早知自己难入众生道不怪资质愚钝也不怪姜游冷漠,只是未被天道选择而已。 早知他非要杀六妙会让张娇因自己而死…… 可多少假如都毫无意义,不过是弱小的借口罢了! “是以为我还有像你们这些人类一样无用的情感吗?”至高邪佞收起了笑容,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姜盏月道。 她是回答他众生道什么,又不是劝他回头,他听完之后那么大的反应,还敢说自己毫无触动? 姜盏月也不揭穿他,只道:“我的问题,你何时能回答?” “上次我没回答你,你就在我身上种下禁制。这次我要是还不答,你还有什么手段?” “没有了。你这次也该回答我了。上次我来见你,是唐突,没有任何付出就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但这一次是交换,你虽看不起我,但回答我又何妨。毕竟你是全知全能,回答这种问题应该易如反掌。”姜盏月面不改色地道,任凭面前的至高邪佞如何大变脸,她都如旧。 “时间快到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听我告诉你答案,还是和姜游做最后的道别?这个幻境一结束,往后你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至高邪佞道。 他这次确实打算回答她,当然不是因为她擅自回答了他曾经从姜游那里没有得到过答案的问题,更不是因为受到了这一轮回幻境里苏星辞记忆的影响,他只是想要刁难她和姜游。 她和姜游真是莫名地相似,同样地令他讨厌。 以他对姜游的了解,知道姜游的这缕残魂将姜盏月看得颇为重要,而非将她视为无关紧要的蝼蚁。 可姜游知道姜盏月又是如何想他的吗? 在他和姜游之间,姜盏月又要选择谁。至高邪佞便是要让姜游亲眼看着,自己不被选择的一幕。 姜游的人生多顺遂啊,即便是死时也是以最安详的方式,总该也让他尝尝难受的滋味。 “多谢提醒。你若不说,我倒是还记不得要好好道别。以往我也没有需要道别之人,属实是有些不习惯了。”姜盏月的声音响起。 至高邪佞面上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似是听不清姜盏月说的一般,他道:“我不是要提醒你。” 当然不是提醒,姜盏月也不需要提醒,不过是讽刺而已。 “姜游,既然是最后一次离别,你也总该好好回应我了。”姜盏月道。这一回,不是对着眼前的至高邪佞说,而是对体内潜藏着的残魂说。 于红叶城灰蒙蒙的天空之下,遍地血祭的残骸之中,姜盏月抬眸望向不远处,从唯一一片干净的地方,有道虚影若隐若现。 姜盏月瞧见他现身之处,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见他居所之时,便知他是个非常爱干净之人,如今只是附着于幻境里的一道残魂,也还是那么讲究吗。 “叫了这么多回,总算将你叫出来了。我为了和你道别,放弃了得到我一直所追寻的答案的机会,你能弥补我的损失,代替至高邪佞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吗?”姜盏月笑眯眯地看着那虚影,开口道。 本来作为残魂的姜游看起来就很模糊,他又站得远,姜盏月更是无法从他的魂魄里分辨出他的神色。 “好。”姜游的回答仅仅一个字,不像至高邪佞一堆废话还不给答案。 她为了追寻答案数次进入和至高邪佞有关的秘境,就是认定只有至高邪佞才会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头绪,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可当她对至高邪佞说出关于众生道的答案时,心下便已明了,原来姜游也知道答案。 所以当至高邪佞让她做选择时,她其实根本无需犹豫。 姜游答应姜盏月后,接下来的话语就是他的答案。 但是姜盏月接下来只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却无法听到任何的声音。 并非姜游不愿告诉她才不出声,而是他不能出声,他不能写下那句话,也不能说出那句话,仅仅只是动了动嘴巴,姜盏月便已见他虚影都淡了几分。 “我知道了。”姜盏月在明白的瞬间,立即便打断了他,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第84章 “姜游的答案,你当真以为是对的吗?”至高邪佞未料到姜盏月这样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她问他问题时,好似真的只有他能帮得了她而已,可其实不过计谋而已。 她既然早已打算问姜游,竟然还要先问他,简直就是在戏耍他。 “我才是全知全能的。而他姜游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不会死了。他既然死了,就意味着他终归只是个脱离不了天道的人。” 至高邪佞未从姜游的口中看出他说了什么来,本来那虚影就有够模糊的,姜盏月却说她懂了,当真不知她又是如何能看得出。 “我自然信他所言。”姜盏月道。任凭至高邪佞如何否认姜游,她都自有判断。 不是出于附身过姜游,就对他莫名信任。是姜游的深不可测,让他的答案多了几分可信度。 幻境的一开始,姜游便已经是无名派的客情长老了。 在至高邪佞口中,就仿佛姜游就是个曾经拒绝过收他为徒,后来又死了的普通修士。 可自己稍微想想,便会知道从头到尾,这个幻境都体现不出姜游的真实身份。 姜游在成为客卿长老前,甚至是来到无名派的经历,全都无人知晓,他是凭空出现的。 他来到无名派究竟是何目的,甚至连苏星辞和六妙这两个引起红叶城血祭的重要人物,似乎都不是他的关注点。 更别说他暂未遇到过敌手的实力,一个小小的无名派怎么藏得下这样一尊大佛。 这个幻境仅仅只是属于苏星辞的故事,一切都是从苏星辞的视角出发,才会引得进入幻境之中的修士都下意识地将姜游看做就只是至高邪佞曾经的师叔而已。 但其实,至高邪佞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修士之前,姜游其人,便已经是足以一人灭掉整个无名派的大人物。 “姜游,多谢你。就像我在城主府中对你说过的那样,你很快就会脱离这样枯燥的轮回。但往后只怕是真的没有相逢的机会。但是否相逢不重要,自由才最可贵。我犹想赠你,自由二字,愿你顺遂,往生无忧。” 姜盏月其实本无需道别这个选择,因为她早就同他道别过了,她本就没忘记过此事。 话说到这里时,她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力量要将她推出去。 正如至高邪佞预告过的那样,她的时间到了,她下在至高邪佞身上的禁制也只能让她待这些时间,不能再多了。 就在她即将脱出幻境之际,她头一次听清姜游的嗓音,那一个好字太短,这次她才知姜游说话时原来是这般。 “姜盏月,有把剑在等你。我……” 温润清雅的男声,分明与她附身时开口说话是一般的音色,可由姜游自己说来时,便让人觉得,原来如此,原来这声音该是如此。 她听到他喊出了她的名字,也听到了他给出的重要的信息,时间紧迫,他自然是先说完最想说的,第一句本该最重要,可姜盏月更想听清他未说完的第二句。 站在镇邪城城主府黑漆漆的地下室中,姜盏月像是还未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她想,如果离开幻境的时间再晚一会儿,她就能听到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因为她原本问过他,他既然连她的名字都能从旁人的称呼中记下来,怎会忘记此事。 “师姐!” “姜道友——” 微生羡和裴愿都还在原地,他们见到姜盏月出来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姜盏月并没有独自留在幻境里太久,只是对这二人而言,姜盏月没出现的时间里确实是度日如年令人担心不已。 “走吧。”姜盏月并未愣神,她只对喊自己的两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随即便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朝着地下室的深处走去。 从幻境出来后,她才算是真正看到这镇邪城地底是何模样。 其实地下是连通的,并非只有城主府这一块,只是城主府这块是封印的中心区域。 姜盏月此刻也无法直接看到当初那盏鎏金灯盏此刻在哪儿,因为眼前还有不知道几堵墙隔着。 走出没多远,姜盏月就停下了步子,她身后跟着的微生羡和裴愿也跟随她的动作。 “是图腾机关,师姐,交给你了。”微生羡抱胸站定,没有上前的打算,这就是姜盏月擅长的东西了,无需他插手。 他们现在遇到了出幻境后的第一道图腾机关,而据他了解,接下来的大多数阻拦的关卡也都是破解各种机关。这也是他偶遇姜盏月后,便立即决定将姜盏月拉入伙的原因。 裴愿也是个懂事的,老实站在原地等姜盏月出手。 要换成其他人在这一行里,还可能会意思意思,开口说说自己对机关的见解,但跟进来的这两位都是敢盲信姜盏月的人。 “好。”不用微生羡说,姜盏月也已经独自上前。 她甚至手里还又拿出了药炉子,一边往药炉子里投药,一边破解墙上的图腾机关。 实在是时间紧迫,丹药不可不做,但熬制药材等待的时间又太久。不然她也不是很想同时做这样两件事。 “师姐,你只管报药材名,我替你熬药。”裴愿看不下去,主动上前把药炉子拿了过来,至于药材就不用问姜盏月拿了,反正他什么都有。 微生羡成为了三人之中唯一没事干的人,他听着姜盏月报出一个个药名,裴愿配合她的指令放药材,两人配合得顺利又高效。 他这会儿是不是有点多余?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脸一黑。早知道他该先开口拦下这个活,他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裴愿会讨师姐欢心。 不过这点小心思他也只是心中不爽,眼下这情形,自然是正事要紧。何况这还不是别人的正事,正是他本人的正事。 姜盏月和裴愿两人就一个破解机关一个端药炉子,迅速地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卡,微生羡跟在后头像是个四肢不勤的废物。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封印的正中心处。 那盏鎏金色的灯盏如今光芒已十分黯淡,摆放在一个瓷坛前。 灯盏之下,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封印法宝,足以看出这里封印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而在这些之中,有一样东西因为与众不同而显得很是醒目。 那柄剑就插在一堆符文法宝中,以幻境之中她将它直立插下时一样的姿态。 时间就好像在这柄剑身上跨越了一般,跨越的时长是,千年,亦或是万年。 第85章 师尊的字 “那把剑,不是我们在秘境里见过的那把吗?”,裴愿惊奇地道,“但是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微生羡面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至高邪佞一魄的封印之地,有一把绝世好剑屹立不动,任凭谁人前往,都拔不出来那把剑。 微生羡不是为了这把剑前来,不过是在打探镇邪城消息的时候,偶尔得知了关于这把剑的事。 他原以为那该是一把出自名匠之手,打从一现世便已是锋利无比所向披靡的剑,也只有那样的剑才能千万年立于至高邪佞的封印之前而不倒。 他倒是也没想到,原来是把平平无奇的锈剑。 “师姐,你看我替你寻的这把剑如何?”微生羡转头同姜盏月半开玩笑地道。 其实这把剑看起来着实有些寒碜,微生羡夸下海口的好剑,至少光看外表,只能说是和好剑二字毫不相关了。 姜盏月没有搭理他,反正他本来也没几句真话,没有听的必要。 她走上前,近看这把插在鎏金灯盏前的剑。 剑身依旧带着锈迹,比在秘境之中看到的更严重,她已经快看不清这把剑本来的模样了。 但是说来也蹊跷,这把剑所插的位置仿佛与她在秘境里下手的位置丝毫不差,就仿佛那不是秘境,当真是她万年前做过那样一件事。 而她曾经随手插的剑,在这里等了悠长的岁月,也还是不偏不倚,屹立依旧。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幻境就是幻境,真正在万年前至高邪佞被封印的那个时间里,插下这把剑的另有其人。 “这地上好像刻了字。”裴愿在剑旁边打量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地上的印记。 经他一提醒,姜盏月和微生羡两人也一起往地上看去,看看会是多么高深的镇压符文会出现在至高邪佞的封印之处。 “这把剑真的拔不出。反正我不行。” 定睛一看,这一行字引得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就是游客素质吗,走到哪儿都要刻个到此一游。 就算是至高邪佞封印前,也不能避免这种糟心的群众。 更可怕的是,这行留言底下还出现了一小行署名。 “昆仑上宗,北辰留。” 姜盏月、微生羡:“……” 失踪了十年杳无音信的师父,第一次在外发现他的线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北辰剑尊说拔不出的剑,那还有谁敢说自己拔得出。”裴愿乐呵呵地道,他看着这对师姐弟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下都乐死了。 以前只听说北辰剑尊出剑有多可怕,曾经诛杀过多少妖邪,提起他的威名总归是个正经高冷的剑修楷模。 谁能想到本人是个拔个剑拔不出还要写句感慨的奇才。 “他似乎前面还写了一句话,只是涂掉了。”微生羡甚至不愿喊他一声师父,他指着那句拔不出的留言上面的位置。 那个位置已经被其他法宝压住了大半,但确实可见有抹掉的痕迹。 姜盏月俯下身子推开法宝,隐隐看出北辰剑尊在写下拔不出以前,写过的句子。 “锈万年而不断,凡剑也可成神。” 北辰剑尊的字体端正中又添几分随性,又仿佛剑气刻字时的剑意尚有残留,即使被几条粗线破坏,也依旧有金戈铁马的锐意。 他这一句概括,便如杀气袭来般,又因此处历史悠久,裹挟着岁月沉淀的风骨,写尽了这一把锈剑的漫长时光。 “看来二位的师尊,还是个小心眼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拔不出这把剑,就收回了对这把剑的高评价。”裴愿开口调侃道。 微生羡没接裴愿的话,他对北辰剑尊可没什么师徒感情。 虽然顶着北辰剑尊弟子的名号,但毕竟从来都没见过。 甚至还因为这个名号,他也没少被宗门内外的修士们嘲笑刁难。 想来他的师姐师兄们也都是如此,没有谁真正将北辰剑尊当成了师父。 “或许吧。”姜盏月也是敷衍地应了一句,她已经起身,目光重新落在了锈剑上。 这把剑,她要带走。 即便有北辰剑尊都拔不出这把剑在前,她也要拿起这把剑。 不是因为她寻不到好剑,更不是因为微生羡说替她寻了此剑。 或许有姜游说的那句话的影响,他说这把剑在等她。但更重要的,还是她心情如此。 与捡扶疏剑作为临时之用不同,那时在她看来扶疏剑也并无特殊。 可此刻她的心确实有因为眼前之剑而澎湃了几分。 “师姐,既然你已经送我到这里,那么剩下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你可以带着裴愿先行离开。”微生羡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背对着姜盏月和裴愿的方向,开口道。 裴愿未料到,这种时候微生羡会突然开口赶走他们。这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们,他已经利用完他们了,所以到丢弃他们的时候了。 可是他们才刚到封印的中心之地,这里虽然暂时不见机关,但绝非安全之所,微生羡这种时候赶走他们又是为什么。 姜盏月却是面色平静,从她脸上很少出现惊讶之色。 “微生羡,你想要取走的就是鎏金灯盏吗?”姜盏月开口问道。 微生羡对上姜盏月的目光,她看着他时没有半分师姐弟情谊该有的柔和,全然是一片看陌生人时的冷淡。 一次又一次,每每在他觉得和她关系总算近了一些时,很快他就又会明白,那些短暂的亲近都是假的。他还是从未在她心中拥有一丝的重要性。 “是。除了鎏金灯盏,这里也没有更值得我来偷的东西了吧?”微生羡面上扬起一抹笑容,看起来颇有些恶劣。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利用了他们一路,最后露出了真面目的恶人。裴愿对微生羡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感觉。 姜盏月没有反驳他什么,鎏金灯盏当然是这里最重要的东西。因为至高邪佞的一魄就封印在那里面。 但是微生羡想要轻易拿走至高邪佞的一魄也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此刻她的手心已经疼痛得牵连了心口和四肢百骸,就像是至高邪佞要现身的前兆。而地面也确实微微开始颤动了。 走到这个地方,并非结束。此刻就安心地以为可以取走想取的东西,未免为时过早。 第86章 你连剑尊都拒绝了 初入镇邪城,踏入城主府时,姜盏月在城主府中搜寻堪舆图的下落,而微生羡更是在这里连斩十名邪佞。彼时约摸费了半日时间,成功惊动了被封印在地底的至高邪佞。 那时候他们对镇邪城中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尤其不知城中邪佞的情况,没有贸然选择进入地底下查探。 而这次,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至高邪佞的魂魄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鎏金灯盏作为至高邪佞初变为邪佞的关键物品,作为禁制的中心,困住了至高邪佞,周围堆积的诸多法宝形成压制,让至高邪佞的魂魄无法脱离。 但就算他的魂魄脱离不了鎏金灯盏,也不是他们三个能对抗得了的。 “微生羡,我此刻若是走了,你很可能便是死路一条。”姜盏月定定地看着微生羡,道。 地面的颤动,不仅姜盏月,微生羡和裴愿也感受得到,裴愿已经开始试图拉姜盏月跑路了。但是三人里除了裴愿,另外两个和站在原地对峙,动也不动。 “是,师姐总是正确的。”微生羡答,他的话语和语气听起来都是顺从的,但与温顺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话里透出来的拒绝之意。 他知道姜盏月说得没错,但没打算听她的。 镇邪城中相伴几日,会误以为这对师姐弟当真关系很好的,也只有诸如裴愿这些外人。 只有两位当事人明白,在关键的事情以外,怎样同门情深都不奇怪,真到了重要的事情上,师姐弟情谊是可以舍弃的。 “师姐,你们现在还有最后的时机可以离开。不要学苏星辞,该走的时候不走,到时候后悔无门。” “微生羡,我跟你进来,也不是为了拦着你做什么。但是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姜盏月没有果断转身走人,当然不是因为担心微生羡的安危。 微生羡自寻死路,他真死在这里,她也绝对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在意的,只是微生羡是否能顺利将她的口信带给仪景。 微生羡有他要做的事,他此行唯一目的就是鎏金灯盏。而姜盏月也有她自己的目的,和微生羡下地底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他传信。 他们两人的目的都能达成才算是皆大欢喜,微生羡若是敢出尔反尔,他必定会因为违背了和她的承诺而付出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如果我活着出去了,口信一定替你传到。” “当然只是我活着出去也没用,你可也得坚持到我传信传到为止。” 微生羡说完这话后,便转身去勾上面摆放着的鎏金灯盏。 “等等!”姜盏月还想去拔剑,但她也知道微生羡这个混蛋肯定不会顺应她的意思等她。 所以微生羡出手时,她也立即出手去拔剑。 但是至高邪佞的苏醒已经迫在眉睫,整个城主府的范围都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微生羡身体素质好,轻易地就让他够到了灯盏的位置。 姜盏月脆弱的身体却让她直接被晃倒在地,她的手没能抓住剑柄,只堪堪擦在剑刃上。 “姜道友!”裴愿见状,赶紧想要去扶姜盏月起来。 可巨石落下,直接将他和姜盏月所在的位置隔开。 剑刃虽锈,却也依然锋利,姜盏月仅此一碰便已满掌心都是血。 可她自知没有时间等爬起来站稳了再去拿剑,便直接整只手覆盖了上去,就这样握住了剑柄。 她的手纤细苍白,看起来毫无力量,握住剑刃的刹那,剑刃轻易地刺破她的血肉,几乎要将她的手掌都割下来。 “我还缺一把本命剑,一把能同我一样不惧天道的剑。你连北辰剑尊都拒绝了,是否真同姜游所言,是在等我?” 握住剑刃的那一刻,姜盏月低声询问。 正如裴愿所言,连北辰剑尊都说拔不出来的剑,天下又还有哪个剑修拔得出来。 她姜盏月又凭什么拔出北辰剑尊都拔不出的剑? 她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说不出一个自己比北辰剑尊强的地方。 和昆仑上宗掌门执法堂对峙她没有丝毫慌张,和至高邪佞谈条件她也无慌乱,可临到要拔这把剑时,她的心确实跳得极快,难得对自己没把握。 她只知自己要定了这把剑,却还不知道这把剑会如何回答自己。 但她终是要知道它的答案的。 姜盏月手上一用力。 就那么轻飘飘的,剑便被她从插入的地方拔了出来。 尽管她的手掌几乎要被割断,鲜血如柱,疼痛钻心。但,这真的只能用“轻易”二字来形容。 而在剑被拔出的一瞬间,它便如同解开封印褪去了过往一般,锈迹悉数消失,露出雪白光亮的剑身,漂浮在空中时,当真是犹如天神降临,恰应了北辰剑尊那一句点评,万年凡剑,一朝飞升。 这边姜盏月顺利拿到剑之时,那边微生羡反倒拿不起鎏金灯盏。 随着震动越来越越厉害,至高邪佞一旦苏醒过来,彼时会更加危险。这里是一刻都不该多停留,尤其是她这个手上有禁制,惊动至高邪佞的罪魁祸首在这里。 “姜道友,你没事吧!”裴愿正好砸开了碎石,过来想扶姜盏月。 但是重新看到姜盏月时,他便见她手上虽然伤口颇深,但是人站得很稳,似是比先前身体要强健了些? 还有那漂浮在姜盏月身旁通体雪白,漂亮无比的剑,那莫非是原先那把锈剑? “走!”姜盏月没有犹豫,见裴愿突破了碎石过来,就拉上了裴愿一起要往远离此处的方向逃。 裴愿自然是来不及问剑的事,他被姜盏月拉着跑的同时,还是没忍住多次回头去看快被碎石堆彻底挡住的微生羡。 比起姜盏月来,他大多数时候确实是好心过头了。 “姜道友,我们当真不用再帮一帮微生道友吗?”裴愿跟着跑时,多嘴问了一句。 “他要偷至高邪佞的魂魄,他能有几条命能够他做出这种事,我们又有几条命可以拿去帮他的?” 她第一时间离得远点,别磨磨蹭蹭地说要救微生羡,就已经是作为师姐对他最大的帮助,再多的是肯定不会有了。 第87章 命名 “也是……”裴愿听得姜盏月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偷窃至高邪佞的魂魄这种事,且不说命得多硬才干得出来。 那本就是一件正道难容的事,虽然他和姜盏月二人谁也没有阻拦,但也是因为情况紧急,拦无可拦。 他们两个要是掺和进去帮微生羡干这件事,一旦镇邪城事了后,各大宗门的高层们注意到至高邪佞被封印的魂魄失窃之时,定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两人在地底塌陷之前从地底下逃了出来,站定回头看时,入口已然被坍塌的地面彻底掩埋。 “他若想逃出来,这个口是走不了了……”见到这一幕的裴愿喃喃道。 姜盏月的眼中也映出了城主府上方全盘塌陷的景象,可谓是声势浩大,足以吸引城中一大半的修士和邪佞们的目光。 从塌陷的废物之中,不见任何与微生羡相似的身影。 不敢说微生羡留在底下是死路一条,但恐怕也有一半的可能性他是逃不出来了。 可微生羡死了就死了,她最多叹息一声,找不到第二个能替她离开镇邪城去昆仑上宗传信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所以,他可不能死。 姜盏月下意识地收紧了拳头,指尖刺着掌心,本就被剑割出深痕的左手更是血流不止,右手禁制带来的疼痛覆盖在伤口疼痛之上,双重疼痛极其难忍,可此时她却像是未察觉到一般。 “姜道友,吃点疗伤丹药——”倒是一旁的裴愿真是不忍看,他喊了姜盏月一声,没得到他的回应,便将丹药倒出来,放到了姜盏月的脸近前。 裴愿的手都快怼到脸上来了,姜盏月才收回思绪,看向他手中的丹药。 裴愿出手一向阔绰,以前她看过的医书少对丹药的品质并无鉴赏的眼光,在仪景那里读了三百本医书,多少培养出一点她的眼光来。 “多谢。”姜盏月并不推辞,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疗伤的闲暇,有上好的丹药助她伤口愈合自是不会拒绝的。 她此刻双手俱疼,便没有伸手去拿丹药,她附身上去,直接从裴愿的手心里将丹药衔走。 裴愿未料到她会有此动作,耳根瞬间就红了。 他虽向来能言善辩,但毕竟年纪不大,与女修的接触并不多,这样亲密的举动自然是令他极不习惯的。 “姜道友,你手上的伤口,是不是还应该包扎一下?你既然是仪景仙尊的弟子,处理伤口的事应该也比较了解……”裴愿开口说话时,难得的不顺畅,他感觉自己有些胡言乱语。 但是姜盏月神色如常,语气未变,硬生生地将尴尬的气氛给冲散了。 “我不是仪景的弟子,也不是医修。玉京山的其他弟子误会了,你应该清楚我只是个剑修。”姜盏月道。 她不是泼裴愿的冷水,而是这会儿终于拥有了剑,就忍不住想提一嘴。 以前她说自己是剑修,不管听的人有没有嘲笑反驳她,多半都是在心下不屑或者质疑的。 尤其是扶疏剑被偷后,她手中始终无剑,便更不像个剑修。 “我的本命剑,不如就叫你……”姜盏月才刚拒绝了裴愿包扎伤口的建议,这会儿就用因禁制而剧痛的右手拿起了剑。 她凝视着手中的剑,正打算为这把通体雪白,气势不凡的无名之剑取个名字。 裴愿心下是想吐槽她的,不担心担心她那被石堆埋了的师弟,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口,还有那个心情盯着自己的剑看。 但对于姜盏月要取的名字,他倒是也有些好奇。 如此奇特又似乎与姜盏月有些莫名缘分的剑,会被她这个剑主赐予什么样的名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裴愿:“雪满?” 姜盏月:“往后你就是太白剑。” 裴愿:? 诗句是白念的吗? 未等裴愿再质疑一下姜盏月的取名水平,远处有人御剑而来。 不是一人,是一大群人。 “是被城主府塌陷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吗?”裴愿顾不得吐槽姜盏月,心下警惕了一分。 如今城中人模样的未必就是人类修士,若是吸引来的是人类修士还好说,要是邪佞,那能不能逃得掉都不好说。 “是沈中天,他那一头白发不够显眼的吗?”姜盏月只一眼就看出了那群人中的太仪派领队。 只是沈中天带着那么多人前来,他身后跟着的那帮究竟是人类修士还是邪佞确实不好说。 她和他原本约定的是夜晚降临之时,以一盏灯回答她的提议。 如今是夜幕之下,可他不是以灯作答,也并非独自前来,却是带了如此之多的修士。 “沈中天?太仪派那个三百年未突破金丹的倒霉蛋?”裴愿听到这话,刚欲放心下来,就被姜盏月扯住了衣袖往城门口的方向跑。 “姜道友,我自己跑,你这手千万别用力!”裴愿被拉着跑的同时,看着自己衣袖也被姜盏月手中的血染得血红,看得是胆战心惊。 他那些疗伤丹药,本该吃了就止住血,伤口该肉眼可见地愈合,可惜在姜盏月的身上效果并没有那么好。 “沈中天若是追上了我们,便说我们急着去救方悬。”姜盏月的身体状况也容不得她跑太快,她只怕逃是逃不掉的,就提前嘱咐了裴愿几句。 “方悬在宗门中树敌颇多,此次昆仑上宗的其他弟子之中有人要趁机杀他。” “真的吗?”裴愿有点跟不上姜盏月的思路。 方才刚说了来人之中有太仪派的沈中天,见他一个人类修士需要这么拼命地逃跑吗? 至于方悬树敌颇多这个说法,一听就是姜盏月临时编的。裴愿又不是没见过方悬,自然知晓方悬长袖善舞,绝对不会轻易与人结仇。 “他若不信,再要追问——” “要打吗?”裴愿问。 “不打。以担心方悬为由,坚持去找方悬。沈中天会提出与我们一同前去,帮我们寻找,到时候我会接受。” “但是一旦情况变成如此,接下去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在邪佞头领的眼皮子底下。便只能看……”姜盏月顿了一下,接上这句,“你在幻境之中磨练出来的演技了。” 裴愿:“……”感觉她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第88章 我的同族们 沈中天会不得不带着邪佞过来,那就意味着邪佞已经在他面前现身,令他无法假装不知,以领队的身份拒绝邪佞的要求。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群邪佞想做什么。 姜盏月被裴愿搀扶着,面上露出焦急之色,面对着已然拦在自己面前的一众人,她没有显露出任何心虚。 “我同门师弟方悬身陷危机,我必须尽快赶去救他,沈中天,有什么话稍后再谈。”姜盏月表现得像是一个担心同门的好师姐。 裴愿立即进入状态,配合姜盏月的安排。 “方悬道友只有筑基修为,他落入同门设计的陷阱中,遭到了邪佞包围。我们不赶快的话,怕不是要给他收尸了。” 沈中天是不知道这两人口中的方悬是谁,但方才这两人一看见他们扭头就跑,那个反应速度让人很难相信这不是在逃跑。 “姜道友,你不是说希望与我们太仪派联手吗?故而我带着我的同门们过来找你。你有什么计划,先说来听听吧。”沈中天面上挂着有一些僵硬的笑容,开口道。 姜盏月闻言,便知邪佞那边也注意到自己了。 自己接连去找了道山禅宗、瑶台灵谷和太仪派,都提了让他们与自己结盟的事,自然很难不被邪佞们察觉。 和那些轻易露出邪佞本体模样进攻人类修士的低级邪佞不同,能混在人类之中不被察觉出来的高级邪佞们有着不属于人类的思考能力。 不过眼下这帮高级邪佞应该还没怎么将她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她联合各大门派共同对付邪佞的举动能成功。 所以要挟沈中天带他们过来找她,也只是假装要接受联盟,探听她的计划,分明是游刃有余地捉弄她一番的姿态。 “沈道友,你愿意加入我很高兴。只是现在我确实没有时间与你说这些。待我救下了师弟,就立即回来寻你。”姜盏月继续演绎着急担心的模样。 她既然找了这一个借口,就只能靠这个借口脱身,此时再找其他理由,这些邪佞也没有一个会再相信了。 ”好吧……”沈中天正欲顺水推舟,放走姜盏月和裴愿,他身后却又有人开了口。 “不然我们就陪姜道友一起去救她的师弟好了。”开口的是名容貌颇为出众的女修,艳丽的容貌在太仪派月白色的门派服衬托下,越显妖艳。 作为伪装来说,这样的外貌过于招摇,容易吸引旁人的视线,自然也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性。 但对于这些邪佞而言,他们在镇邪城之中占据绝对的优势,顺着自己的心意变幻外貌对他们而言自然也并无不可。 “此事就不劳烦太仪派的各位了。我与裴愿二人已足够。”姜盏月拒绝道。 “可我看姜道友你受伤颇重,不像是能独自一人对付邪佞的模样?”那女修面上笑意盈盈,目光就落在姜盏月藏在衣袖之中的左手上。 她身上的伤自然不止左手这一处,只是左手的伤确实看起来作为骇人。 “你是说这吗?”姜盏月并不放在心上,直接将左手从衣袖中露出来,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有裴愿的丹药,此时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已经未愈合,于血肉中甚至可以瞥见骨头,十分骇人。 “姜道友,你这伤当真无事吗?虽不危及性命,但应当是极疼的。”沈中天见此心都提了一下。 虽然此刻背后众多的目光更令沈中天神经紧绷,但姜盏月左手的模样真的是很有视觉冲击力。 ”都是修炼之人,不过是破些皮肉而已,你们难道会让这种程度的伤耽误要紧事吗?这里可是邪佞肆虐的镇邪城。”姜盏月反问,她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倒是让沈中天和一众太仪派的修士面露愧疚之色。 都进了镇邪城了,还会因为这样的伤矫情的话,在这里也别想活了。 裴愿的目光落在沈中天这一行人上,姜盏月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众人的神色变化颇为明显。 他似乎能瞬间分辨出来哪些是人类修士和邪佞,邪佞在这一刻,根本无法和人类修士产生同样的想法,他们的本体只是一团魔气,根本不会有皮肉受伤,更没有被困在镇邪城内的绝望感。 这之中,起码有一半是邪佞伪装,从人数上来说,是人类占了优势,可他们这些人类又有哪个可以和邪佞单挑的。十几个联手对付一个低级邪佞都很费劲,更何况这之中各个都是高级邪佞。 裴愿光是想想都心里发毛。如果这些高级邪佞不和他们装了,直接露出真面目,他们这群人是一个都活不了。 姜盏月察觉到身旁的裴愿身子紧绷了一点,便知他已经想通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是被一群高级邪佞包围了,只要这些高级邪佞生出一个想要他们死的念头,他们就是毫无反抗之力。 裴愿的话变少了一些,他是多少有些话痨的,平时她没说几句他就说了一堆,这会儿却许久没插话。 “沈道友,我们去去就回。”姜盏月趁着太仪派一行人无话可接时,拉上裴愿便要绕过这群人离开。 这回她都带着裴愿从太仪派的人群中挤过去,眼见着就要离开这群人的包围圈,身后又响起先前那女修的声音。 “昆仑上宗的方悬,是个用古琴的法修吧?我的同族们告诉我,他在城中四处寻找昆仑上宗弟子的下落,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姜盏月的脚步顿住,原来就是她,被沈中天撞见的邪佞头领。 那一句她的同族们,着实听得人浑身发冷,她已经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杀意尽显! 姜盏月已经要将储物袋中的太白剑唤出,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 却未料到安静了许久的裴愿这时候突然开口。 “真的假的?我们收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你所言若是非虚,那就是有人故意给我们传递了假消息。”裴愿转过身来,看向开口的女修,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意外之色与一丝怀疑之色。 姜盏月感受到他被自己拉住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裴愿此刻紧张极了。 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控制得很好,可此刻再装傻也无用,是那女修主动暴露自己的邪佞身份,就是直接掀了这一局,不打算再演了。 “阁下的同族是谁?在下绛河一族裴愿,倒是没听说过修仙界还有哪个大家族。”但是裴愿不放弃,他的身份特殊,硬是对女修的自称也进行了曲解。 第89章 道貌岸然 这样说能糊弄得过去吗?裴愿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装得再好,他的心也平静不下来。 他听得自己心跳声如擂鼓,可不能露怯,他一露怯,这些高级邪佞的攻击便会立即袭来取他性命。 他既然被姜道友交代了发挥演技,也总该配得上她那么高的评价。 她既然说这一次全看他的演技,便让她看看,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姜盏月不知裴愿这样的言论,能否换得邪佞们收起暴露真面目直接摊牌的心思,但她也转回身来,与裴愿一起直面这群邪佞。 眼前沈中天脸色都僵住了,他显然同她一样,知道女修口中的“同族”二字一出口,便等同于判决这里所有人类修士的死刑。 身旁裴愿的手分明颤抖得那么厉害,也多亏他衣袖宽大,才看不出来。 姜盏月握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没有退路,稳住。 裴愿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随即便听得姜盏月一如既往平稳的声音。 “阁下说我师弟无事?愿闻其详。若是他当真无事,我也就不必去救他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联盟的事。” 裴愿和姜盏月接连开口,那容貌艳丽的女修却并未有所反应。 她只抱胸看着这边,像是看好戏一般的姿态,并没有表现出对两人所言的信任。 裴愿吊着一颗心,姜盏月也做好了随时出剑的准备,连沈中天也在脑海中思索等下怎样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同门们逃离。 “那是当然,这种事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你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你师弟了,直接和我们方师兄说说你要我们怎么配合你吧。”终于女修开了口,竟真的顺着裴愿和姜盏月的话说了下去。 裴愿和沈中天心下仍然担忧,不知道这女修什么时候就翻脸。 但是姜盏月已然确定,这一轮算是让她们通过了,无论邪佞们相不相信他们方才这番说辞,都会暂时留他们一命,不着急现在就杀了他们。 可一关才过,接下来立即便有新的问题要面对。 对太仪门弟子们的安排,又该怎么说? 如果只是敷衍,临时编段假话来骗这些邪佞,这些高级邪佞也个个都很精明,没那么容易被骗进去。 如果实话实说,给他们安排寂灭邪佞的任务,这帮邪佞便该又立刻翻脸了。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这就是道送命题。 “寂灭邪佞的任务已经有其他几个门派去做了。太仪门的道友们,请帮忙破坏四大宗门在这镇邪城中布下的献祭阵法。” “各个门派的修士之中都应该都混有掌门们派来的卧底,这些人应该趁着同门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城内布下了不少符文,烦请各位搜查各派修士,务必将这些卧底找出来,并且破坏掉已经布下的符文。” “否则时间一到,哪怕我们除尽邪佞,四大宗门联手布下的阵法也必定会将我等和镇邪城里的邪佞一起灭杀殆尽。” 姜盏月缓缓道出这镇邪城中许多寻常修士都还不知道的真相,将四大宗门都给出卖了。 她此言一出,沈中天身后那群太仪门的弟子们又惊又怒,立即高声议论起来。 “什么意思?宗门让我们来镇邪城,难道不是派我们来寂灭邪佞的吗?” “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是打算拿我们献祭!” “我早知道掌门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四大宗门身为名门正派,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不仅是人类修士们在骂,邪佞们听到这种真相的反应也和人类修士们如出一辙,虽然遭到背叛的不是他们,但是四大宗门设下的这个局,也对他们这群高级邪佞造成了威胁。 唯有邪佞头领并无太大的反应,那女修面色未变,却也并非因为早就料到四大宗门私底下的手段,而是她同样有自己的布局,四大宗门的献祭手段在她的布局面前大概根本没有用出来的机会。 “你说要搜查,是让我们怎么个查法吗?如果轻易能查出来的话,那些人卧底私下里布下符文时,早该被大家察觉了。”女修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她一开口,装成太仪门弟子的邪佞们自然立即噤了声,而人类修士们听得其他人安静下来,自然也跟着闭了嘴。 姜盏月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向这名女修,问道:“方才就想请教,道友姓甚名谁?似乎在太仪门的弟子之中颇有威信。如果不是我早知道沈道友才是太仪门领队,都要误以为道友你才是了。” 沈中天作为话里被提到的人之一,听到姜盏月这话都捏了一把冷汗,这样子问邪佞头领,她要是直接开口承认身份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回到上一轮的危机里了吗。 但显然不会,她若放着这样明显的违和之处不问,反而会让那女修认定她从头到尾都在演她。 “我叫辛岚。”女修回答了自己的名字,但并不解释一群同门为什么那么听她的。 “辛道友,你知道卧底和我们这些一般修士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姜盏月反问她道。 辛岚还没回答,她身后就有装成人类修士的邪佞笑出了声。 他们这么邪佞藏身于人类之中,这个姜道友还被蒙在鼓里,竟然也好意思问出这种问题来,当真是颇为可笑。 辛岚没有笑,她转过头冷起一张脸,目光扫过发笑的那几名邪佞。 这些对上她目光的邪佞都吓得不轻,立即闭了嘴。如果不是还在和人类修士演戏,他们这会儿一定被头领吞噬了。 “姜道友,我若是知道就不问你了,你不要卖关子,直说吧。”辛岚转回头来看向姜盏月时,面上又恢复成了笑意盈盈的模样,变脸的速度不可不谓为迅速。 “只需看在门派之中的地位便可知晓。宗门之中自然是舍弃了资质不行或者犯了事的弟子来镇邪城送死,如果是天资不错或者掌门长老们的爱徒,自然不是来这里送死的。” “那你说的莫不是我这样的?”辛岚周身灵力乍现,竟与人类修士别无二致,还是金丹修为。 年纪轻轻金丹修为,容貌又绝佳,还在同门之中颇有几分威望。确实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宗门弃子。 第90章 是你入局了 又是送命题,这要是敢回答是,这位邪佞头领一准又要自曝身份。 裴愿和姜盏月都在心下觉得这邪佞头领过于烦人,既然都已经打算暂时相安无事了,却又一再抛出这种危险发言来戏弄他们。 真要说辛岚对他们二人刚才的话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辛岚继续和他们周旋只是因为她无法完全确认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识破她的身份,也是因为她也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人类修士这边的信息。 轻敌这种事,是只有那些低级邪佞才会做的,他们这些高级邪佞再怎么看不起人类修士将人类修士都视作蝼蚁,也不会真的以为高枕无忧。 人类修士在实力是无法与他们这群邪佞匹敌,可也是狡猾奸诈,计谋颇多,未尝不会算计到他们的头上,让他们阴沟里翻船。 “确实,你也该被查一查。但我的意思是,这类人很可疑,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就比如我派弟子方悬,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得罪了他的师尊明铃仙尊,才会被踢来镇邪城中送死。”姜盏月搬出方悬作为例子,说得有理有据。 裴愿很努力才忍住没有用诡异的眼神看向姜盏月,她这是坐实了方悬就是个卧底吧,她不说的时候他还未往方悬身上想,她一说,他真是怎么想都觉得方悬卧底身份跑不掉了。 不过也就裴愿这样想,太仪门这群对方悬并不熟悉的修士,包括邪佞们,并不觉得姜盏月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清楚该怎么查,不然你给个简单的办法。该怎样,才能试出谁是奸细。”辛岚算是接受了姜盏月的答案,又问道。 她不知道,姜盏月这次就是在等着她再问。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盯梢。卧底毕竟是少数,只要所有人都没有单独行动的时间,就能确保卧底的一举一动都在其他人的视线之中。卧底若是想要去布下符文,势必会被一起行动的其他人发现。”姜盏月道。 这个办法自然得到了辛岚的赞同,无论怎么听,都是一个虽然废人,但是简单有效的办法。 而邪佞们最不缺的就是数量,他们有的是同族可以去盯人类们的一举一动。 “好,我们太仪门会去找各个门派的修士,将他们都盯起来。”辛岚这回痛快地拉着沈中天一起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派两个邪佞跟着姜盏月。 成功脱身后,在真的赶去找方悬的路上,裴愿向姜盏月表达了自己对太仪门之中那些人类修士的担心。 “和那么多的高级邪佞混在一起,我看着都替他们提心吊胆。感觉像是刀架在了脖子上,死也就是一探头的事。”裴愿说到这里,都觉得自己脖子痒痒。 “之前不好说,但接下来在找出四大宗门派来的卧底之前,那些人是安全的。”姜盏月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冷。 或许不是真的她语气变了,而是裴愿听出了那个意味。 姜盏月方才的话无疑是通过将邪佞们的视线转移到了卧底们的身上,来保全他们自己以及太仪门那些人类修士的性命。可与此同时,那些卧底就很危险了。 虽说是要帮助四大宗门将他们全部献祭在镇邪城中的敌人,但做出这种决定的毕竟不是他们,他们只是执行掌门们的决议,此举也是为了保修仙界太平。 要为了自保,而让那几人丧命的话,裴愿心中会有负担。可他知道,姜盏月不会。 当初在龙王宫秘境中,面对同门的喻雪卉几人,她在幻境之中是真的想杀了他们,何止喻雪卉,甚至她自己的师弟慕翊言,她下手也毫不犹豫。 她并非无情,但确实过于清醒,不会如他一样有优柔寡断的时候。 难道他要责怪姜盏月的做法吗?姜盏月不这么做,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保护不了他和太仪门的人类修士们,他也是被救的那个,又有什么资格怪姜盏月的选择。 “姜道友,要不要再吃点疗伤丹药,我看你手上的伤还是没好。”裴愿立刻将心中那些多余的想法给抛开了,也不再去为那些卧底发愁,面上重新扬起惯有的笑容转头问姜盏月。 “不必,不是你之前给我的丹药没起效,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愈合。” 姜盏月见他表情几番变幻,最后恢复如常,心下暗想,裴愿进步了。 裴愿心善心软,所以晏北疏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他愿意一直跟着晏北疏替晏北疏操心。 瑶月宫幻境之后,她伤重昏迷,裴愿与她并无交情,却全力相救。 苏星辞的经历,也足以令他心生怜悯。 若他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富贵公子哥,这种心态自然没什么。可他的泼天富贵,是要他付出相应代价的,心善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城中所有修士都结伴而行,无人能落单行动,如此一来,我们的举动也都会落入邪佞们的眼中,行动难免受限。”城门口,方悬听完姜盏月说的分开行动期间发生的事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姜盏月他们去这一趟城主府地底,不到一日便回来了,速度实在太快了一点,方悬自己这边都还才找回了二十几个的昆仑上宗同门,远未完成和姜盏月的约定。 不过也是因为他先去了一趟玉京山那边,替姜盏月转达了她的安排,再回来聚集昆仑上宗的弟子,自然是来不及的。 “无妨,我们第一步的安排都是各自寂灭邪佞,并无其他不能让他们知晓的安排。更何况,当他们盯着我们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我们这边也牵制住了他们。”姜盏月并不担心这一点。 盯梢这一招,看似是邪佞主动,人类修士这边被动了。可事实上,当邪佞们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暴露的反而是他们那一方。这查卧底,查的可不只是四大宗门派的卧底,更是在查邪佞。是辛岚入了她的局。 “姜师姐,你的炉子需要我帮你拿着吗……”虽然在谈很正经的事,但是方悬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被姜盏月手上不停的动作所吸引。 她甚至还不是一边往炉子里扔药材一边和他说话而已,甚至还能顺手用匕首划破他的手背,再往他手背上糊点药材。 第91章 少担心没用过的 姜盏月听着耳边不断跳出经验上涨等级升级的提示,看方悬自然顺眼了不止一点半点。 所以早知方悬就是个门派安插进来当卧底的,还知道他是原书男主喻雪卉的官配的情况下,也没有对他产生偏见。 “不用,我怕你手抖把我的炉子给砸了。”姜盏月说着这话时,低下头看药炉子里的情况,黑漆漆的药汁已经熬好,她二话不说直接自己喝了。 药材配得对不对,还是得实际喝下去才知道,光看光闻自然看不出来门堂。 裴愿和方悬两个人盯着她喝药,忍不住问她:“这次对了吗?”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姜盏月随身带个药炉子是要干什么,但看她各种药材轮番尝试,也该看出她是在试药方了。 姜盏月面不改色,答:“不对。”她经脉里附着的魔气毫无变化。 然后她便继续下一种排列组合了,根本不费时间去为又一次失败而失落。 裴愿和方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时候真的觉得姜道友淡定得不像个人。他们两个旁观的都比她本人着急。 姜盏月继续和方悬交代关于玉京山和昆仑上宗弟子们的安排,这几日都是各自对付邪佞,尽可能的减少邪佞的数量来增加胜算。 至少在她的丹药配方试出来之前,要尽可能避免修士们与邪佞过多的战斗,来减少他们被魔气侵染的程度。 交代完后,姜盏月要带着裴愿去下一个地方之前,方悬开口问她:“微生师兄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去的吗?怎么没见他一起回来?” 姜盏月人还没回头,裴愿就已经先瞪了方悬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陪着微生羡去了至高邪佞魂魄的封印之地,微生羡拿到东西就背叛他们,现在还生死不知。他要是姜盏月,真的会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当然姜盏月本人还是老样子,根本不会因为听到“微生羡”三个字就态度反常。 “最好的结果,一个月后他会回来。最坏的结果,他死了。”姜盏月道。 啊?方悬听得懵逼,感觉他们三个去这一趟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 不得了确实是不得了的,光是城主府那边的动静,整个镇邪城都听得到,不仅城主府自身塌了,周围也都跟着震动了一阵子。 但听起来城主府塌陷受影响的只有微生羡一个人,姜盏月和裴愿两人看起来都没什么事。 光看着姜盏月和裴愿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到他们刚刚接触过至高邪佞,对于大多修士来说,一辈子连低级邪佞都不会碰上,更别提只在传言中存在的至高邪佞。 和方悬分开后,姜盏月查看了一眼系统里的进度,经过刚刚那一小波刷分后,她的等级来到了15级,也就意味着在天道压制下,她有1.5%的修为可以用出来。 在此之前,她的等级才升到5级,也就意味着她现在能动用的灵力应该有之前的三倍,虽然还是杯水车薪,但情况应该会比她最初接受系统的时候预想的要好很多。 又三日过去,方悬已经不负姜盏月的要求,将昆仑上宗的弟子们重新聚集了起来,并且和玉京山的弟子们完成了汇合。 在姜盏月那里看过堪舆图,方悬也差不多将镇邪城中的大街小巷记了个大半,利用对地形的熟知,这三日里他们竟真的寂灭了上百的邪佞,比起此前各门派分小队出去对付落单的邪佞要有用得多。 算算日子,也到了姜盏月和裴愿两人回来交代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但又多等了一天,也不见姜盏月的人影。 方悬心下也开始焦虑起来,他是等得起,但是昆仑上宗和玉京山的弟子们听说了一些风声,知道姜盏月没有按照计划的时间回来找他们,已经颇有微词。 方悬本就是靠着个人的交际能力,把这两个门派的修士聚集了起来,他既不是昆仑上宗的头领更不是玉京山的,自然不像九黎那些人一样可以轻易地带动同门的修士们。 玉京山因为承了姜盏月的恩情都还好一点,他们昆仑上宗的修士真的全然是一盘散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散了。 “方师弟,你不是说姜师妹昨天就该回来了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她不会出事了吧?”原本作为领队的澹台锦被昆仑上宗的修士们推出来质问方悬。 方悬很难反驳她的说法,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猜测。 如果姜盏月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不会无缘无故失约。而在这镇邪城中,各派之间的联盟本就脆弱,作为联盟发起人的姜盏月如果失信的话,这些并没有多少正义之心的门派弃子很容易就会脱离联盟。 在他为难不知如何应对澹台锦时,刚寂灭完邪佞回来的晏北疏走了过来。 “姜道友出没出事,都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在镇邪城中,要做的事本就是寂灭邪佞而已,她来不来,我们都是做一样的事。” 小剑仙一身杀气尚未收敛,加上他本人出众的容貌和冷冽的气质,实在是颇有些压迫性,他一开口,澹台锦和她后面那群修士都有些不敢再质问了。 和方悬这位纯靠花言巧语将人哄住不同,晏北疏名声在外,虽然年纪轻,修为也不能和北辰剑尊这些大前辈相提并论,但天才二字往往能起到和实力高强一样的效果,让人们敬他几分。 “晏道友,我们这也是担心姜道友……”澹台锦语气不似对待方悬时那么理直气壮,一下子温和了不少。 晏北疏是玉京山弟子,他说关于姜盏月的事听起来就是很公正,这里除了方悬以外,也没人知道晏北疏和姜盏月有什么牵扯的,自然没人质疑他偏心包庇姜盏月。 “少担心没用的。”晏北疏想也未想就道。 “晏道友,虽然时机有些不合适,但能请你们指点我们几招吗?”昆仑上宗的剑修们抓住机会上前请晏北疏赐教,还想说几句的澹台锦都被挤到了后面。 对于年轻剑修们来说,晏北疏也是令人向往的目标了。小剑仙虽然还摘不掉一个小字,但也是寻常剑修不可匹敌的。 第92章 分崩离析 晏北疏看着这群和姜盏月穿一样门派服的剑修,不仅不觉得亲切,还觉得修士与修士之间还真是天壤之别。 同样的衣服身上,穿在姜道友身上就颇具剑修风范,仙逸出尘。穿这群人身上是丝毫看不出半点剑修气质。 但这也仅限于在晏北疏的眼中,就晏北疏旁边站着的方悬看来,这里哪位师兄看起来都比姜盏月更像剑修。 “你们没有自己的师尊吗,为何要向我请教如何用剑?”晏北疏面露奇怪之色,反问道。 他是真的觉得奇怪,但这看在剑修们的眼中却更像是嘲讽。 “晏道友,我们都听说过你的名气,觉得你厉害才来请教你。”剑修们的脸都有些挂不住。 “贵派北辰剑尊,乃是当今第一剑修,整个修仙界无人敢说自己在剑修一途上胜过他。北辰剑尊的弟子,姜道友也是剑修天才,在剑修一途上见解不凡。我不如他们,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来问我?”晏北疏是真的觉得,真正厉害的剑修都在昆仑上宗,而不是他自己。 剑修们觉得被他侮辱了,北辰剑尊确实厉害,可谁不知道北辰剑尊已经失踪十年,根本不回门派。 姜盏月就更不用说了,她一个身上连把剑都没有的病秧子,都有传闻说她已经放弃剑修一途当医修去了。 晏北疏用姜盏月来拒绝他们,岂不是就是在告诉他们,他们还不配让他亲自指点,他们这些剑修只能配和姜盏月那样的废物相提并论。 “晏道友,姜师妹连我们都打不过,你让我们去请教她?你要拒绝也不用说这种侮辱人的话吧?”他们之中已经有不少人说话带了怒意。 “我是她指点的,你们找我指教,不如直接找她,我只是实话实说,何时侮辱你们了?”晏北疏面露疑惑之色,他是真的无法理解这群人怎么曲解他说的话。他正常说话,有那么难以理解吗? “真是笑话,她一个练气剑修,指导你这位玉京山小剑仙?她都能指导你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那不然我也指导指导你?”有脾气差的剑修已经开始冲晏北疏发火了。 “你比姜道友差那么多,拿什么指导我?”晏北疏眉头一蹙,心情也不愉快起来,倒不是感觉对方在冒犯自己,而是无法理解这群人哪来的自信觉得能和姜盏月相提并论。 “我比姜盏月差?也就她现在不在你才能说这种话。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论作为剑修的实力,有几个不如姜盏月的!”修士们叫嚣起来,好像晏北疏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宗门小比的时候,姜盏月也是靠的一招邪门的法修招式赢过了喻家兄妹,这么多年宗门内也从来没听说过她真有剑修的本事。 “晏道友,你不会以为姜盏月是北辰剑尊的弟子,就一定实力不俗吧?你恐怕还没听说,姜盏月根本不是北辰剑尊自己收的弟子,十年里两人从未见过面,北辰剑尊不曾指导过姜盏月一招半式。她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此话一落,众人发出一片讥讽的笑声。 晏北疏因为脑袋有时候缺一根筋,所以面上冰冷,心里真的生气的时候却不多。这会儿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样瞧不起姜盏月,却是令他真的恼火。 “你们真是无知愚蠢。姜道友能独自寂灭邪佞,你们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晏北疏冷着脸,与这群人争执了起来。 “晏道友,冷静。”方悬眼见着这群剑修剑拔弩张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赶紧过来阻拦。 “晏北疏,你说姜盏月能她就能吗?这几日我们几个联手也寂灭了不少邪佞,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听姜盏月的安排?她又不是比我们强,也不见得真有办法带大家平安出去。” 方悬拦得住晏北疏,却拦不住其他人的七嘴八舌。 这话题聊着聊着,竟引出这些人对姜盏月的不服气来。 “是啊,听她的我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出去呢。” “我是看在方悬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待在这里。但是三天了,也没看出姜盏月的办法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悬听到这里时,脸色已经变了。 这哪里只是剑修之间的争执而已,有姜盏月裴愿他们告诉他修士之中混着高级邪佞,方悬自然很容易就能想到这是邪佞在引人类修士起矛盾。 方悬看向最先找上晏北疏的那名修士,那修士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与他对上目光的一瞬间,方悬便觉背部冰凉。 “你现在先别生气,等姜师姐回来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方悬赶紧收回目光,要拉着晏北疏从原地离开。 必须尽快平息这场争吵,不然玉京山和昆仑上宗的其他弟子都被吸引过来,对姜盏月的不满和两派间的对立,都能让这脆弱的同盟轻易分崩离析。 “她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不能容忍有人这样说她。”晏北疏哪里知道其中有高级邪佞伪装成人类修士挑事,他站在原地未动,方悬也就拉不动他。 而玉京山的弟子们过来也很快聚集了过来,晏北疏是他们宗门的风云人物,自然容不得一群昆仑上宗的修士这样针对他。 “看来昆仑上宗没有合作的诚意,我们玉京山本就是看着姜道友的面子才与你们联手,既然姜道友都不在,我们也没有必须待在这里了。” “一群加起来都打不过晏师兄一个的废物,也敢在晏师兄面前这么嚣张。” “我们走,还和昆仑上宗的废话什么。” 眼见着两派之间越吵越凶,方悬说话声音都已经不足以在争吵声中被人听见了,他靠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同盟,就此告破。 两派弟子之中陆续有人离开,留下的也都是在争吵,谁也不听他说话。 “铮——”却在此时,人群正中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剑意猛地扩散开来,没有伤到周围的人群,却是将人群之外街道两旁的房屋撞了个粉碎。 一时众人都吓得安静了下来。 第93章 救不了 “为什么要故意激怒我,还引导两派发生矛盾。”晏北疏站在人群的正中间,目光直直地盯着最先说着想请他指导的那名修士。 他手中的剑刺穿了地面,剑气荡开的瞬间,在场没有哪个剑修能与其匹敌的。 小剑仙的名头从来不是虚名,这个称号意味着他可以碾压在场的任何一位剑修,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他出剑过后,周围已是鸦雀无声,独他一人的声音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而被他指出来的那名昆仑上宗剑修,也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 人群之外的方悬也听到了晏北疏的声音,他才刚高兴于晏北疏出手平息了吵闹的状况,却不料下一秒他就当众揭穿那名高级邪佞伪装的人类修士。 这晏北疏,平时都没怎么有眼力见过,怎么偏偏这种时候来个灵光一闪,要命啊。 “晏道友,现在也不是问责谁的时候,还是先冷静下来——”方悬赶紧挤进人群里,阻止晏北疏再逼迫假扮人类的邪佞。 可他进来时,那名高级邪佞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俨然是一副不打算再装了的模样。 这里到底混了多少个高级邪佞,翻脸了一个,只怕剩下的也就不会再装了。真要打起来,不知道两派的修士能逃走多少。方悬已经在心下飞快地盘算起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方悬,他不对劲。”晏北疏聪明了一点,但没聪明完全,他指着那笑得诡异的修士对方悬道。 方悬心想,那邪佞差一点就是直接现真身了,装都没打算装了,能对劲吗? “晏道友,我果然还是有些担心姜师姐,你要不赶紧去找一下姜师姐的下落。”方悬开始安排退路。 晏北疏是他们两派修士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留他下来或许是能多撑一会儿,但比起让他留下来保护他们这些人,还是将他送走,确保姜盏月后续的计划之中多一个助力。 “姜道友既然没有交代过什么,就是不需要我们去找她。她思虑向来周全,如果这三日内会遇上她解决不了的危险,她肯定会提前料到并且做好准备。”晏北疏和裴愿一样,都对姜盏月的手段颇为信任。 太麻烦了,这个一根筋的剑修。方悬在心下暗骂了一句。 真不知道裴愿道友是怎么忍受得了和晏北疏待在一起那么久的,得多有耐心才能忍受得了这种缺心眼的家伙。 “晏道友,快逃……”方悬背对着那名高级邪佞,没看到那名高级邪佞此刻是个什么模样,但他感觉得到人群之中还有数道来自高级邪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觉,估计是无处可逃了。 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再旁击侧敲,就趁着最后的时间直接将话和晏北疏挑明了。 “方悬,我为何要逃?”晏北疏问。 脑子有什么大—— 方悬都忍不住在心底骂开了,可是他心里的骂声才到一半,晏北疏的剑从他手中的剑鞘之中飞出,几乎擦着他的后背过去,直接捅穿了一名接近的邪佞。 那邪佞立即化作魔气,却仍被剑意荡碎了大半魔气,不得不慌忙逃窜。 晏北疏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立即飞身而上,将剩下的魔气寂灭了个一干二净。 “既然有邪佞伪装成人类藏在我们之中,当然是要除掉。镇邪城中那么邪佞,我若是见了邪佞该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晏北疏收剑之际,仍然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像是真的不理解方才方悬躲躲闪闪的举动是为何。 “晏道友,你的实力是不是又变强了……”方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出手就除掉了一名高级邪佞,明明玉京山据点遭遇低级邪佞围攻之时,他对付十只低级邪佞都耗费了许久。 “变强有什么奇怪的?进来镇邪城有一段时间了,修为自然是会增长的。”晏北疏说得理所当然。 方悬一时没法反驳他,周围的修士们也都面色微妙地看着他,晏北疏的天才之名,在场的谁人不知,虽然他的话听起来气人,但真没法指出他有哪里说得不对。 “你们也要出来试试我的剑吗?”晏北疏刚答完方悬的话,目光就又扫视了一圈人群。 他这话自然是对着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其他高级邪佞说的。 方悬瞬间头大,不明白晏北疏这样作死又是为何。 哪怕他实力增长,对付一个高级邪佞游刃有余了,也确实镇得原本跃跃欲试的其他邪佞们都缩了回去。但现在又这样主动挑衅,高级邪佞们可不会惯着他啊。 “晏道友,大家都知道实力不凡了,没有不服气的人,刚刚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方悬努力发挥自己的语言水平,扮演着一个和稀泥的角色。 晏北疏问完后,也没有人回答他,加之方悬又努力缓和气氛,人群也有了要散去的迹象。 可晏北疏偏偏又突然出了剑,未打一声招呼,他的剑就直接刺向了人群的一名修士。 那名修士当即化作了魔气散开,第二名邪佞也被他强行抓了出来。 第一名邪佞现身之时,两派的人类修士已是人心惶惶,此刻再看到第二个,便到了看周围所有人都像邪佞的程度。 谁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修士,什么时候就换成了高级邪佞伪装的假修士。 一时间人群乱成一团,人类修士因为恐惧而逃窜,高级邪佞们混在其中继续伪装。 无论身份有没有暴露,这一闹,玉京山和昆仑上宗的联盟肯定是彻底散了,而这些人类修士一旦落了单,便不成气候了。如几日这样被他们寂灭上百的邪佞的事绝对不会再出现。 方悬望着眼前的场面,心是沉到了谷底,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两派那么多的修士。 谁都不听他说的,他都将任务抛之脑后了,这些修士还如此。 当真是救不了,这些容易被煽动的愚昧的修士们,四大宗门送这些人来送死以保全修仙界,未必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方悬心下忍不住生出阴暗的想法来。 “差不多了。”晏北疏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方悬的思绪。 他还没明白晏北疏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围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来,四面八方的空中都飘着法宝,共同支撑起一个阵法,将慌乱逃窜的修士们都定在了原地。 第94章 别瞎期待了 姜盏月和裴愿二人从白光外进来,穿过被定在原地的人群,走向了晏北疏和方悬两人所在的位置。 而原本站得笔直的晏北疏腰一弯,面色苍白了一分,他一手拄在剑上,对裴愿道:“不愧是你储物袋的丹药,效果确实不错。” 哪有那种奇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实力从打一个低级邪佞都费劲进步到轻松寂灭一个高级邪佞,自然是用了些手段的。 “姜道友都说了,不需要为了演这一出,服用这种有副作用的丹药。”裴愿无奈地道。 晏北疏不答,他定定地看着姜盏月,心下是雀跃的,想等着听姜盏月说几句夸他的话。 姜盏月和裴愿不在的这几天,两人是在城中到处布置禁制,晏北疏外出寂灭邪佞的时候,碰上了这两人刚把准备做完,演戏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是裴愿只是对晏北疏提了一嘴,晏北疏缠着姜盏月把任务接了过来。 要不然以晏北疏受人敬重的小剑仙身份和脑袋缺根筋的状况,姜盏月怎么也选不上他。 “裴愿,先处理这些邪佞。”姜盏月并没有理会晏北疏,而是继续和裴愿说正事。 裴愿法宝威力都不俗,换个人都没有这个财力能撑起这么费法宝的禁制,当然换个人脑袋里也不会装着这么多罕见的禁制。 可即便姜盏月和裴愿二人联手能将方圆一里的一切都静止在原地,但持续时间也不过半柱香,仅凭他们三人要将邪佞从人群中试出来,并且将他们寂灭也还是时间相当紧迫的事。 若是不能在半柱香内将大部分高级邪佞都寂灭掉,一旦禁制结束,高级邪佞们反扑,情况就会直接逆转。 “好,马上!”裴愿应道。 晏北疏只知道这两人布了禁制,却不知道面对这一群区分不了是人类还是邪佞的两派弟子他们还做了什么其他准备,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区分这些修士几乎是不可能的。 邪佞们伪装成人类之时,便是连血肉都与人类一模一样,哪怕捅一刀也捅不出区别来。要说只看表情分辨,又极可能误伤,那样必然是行不通的。 然而应声的裴愿并不是掏出什么厉害的法宝来,而是拿着把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流淌而下,落在太白剑雪白的剑锋上。 “这把剑——”晏北疏早就注意到姜盏月腰间多了一把新剑,这会儿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新剑出鞘。 “远胜扶疏。”他对别的事可能是没什么眼光,但看剑的眼光总归是没错的。 他自己的佩剑也是榜上有名的好剑,虽然还进不了聚宝阁的前十,还不如他自己的排名高,但是前十的剑他见过一半,包括微生羡手里的那把。 但没有哪把如眼前这把一样光泽柔和似无锋,将杀意收敛得那么完美。 不见杀意,柔和似月光,似落雪,却绝对不意味着这把剑不锋利。外行不知,内行畏惧,晏北疏的手下意识握上了剑柄,是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防备姿态。 “够了不?”裴愿眉头轻蹙,他不是姜盏月那种不怕疼的人,放了许多血他脸色都跟着白了。 “可以。”姜盏月将剑立在地上,回忆的是在幻境之中见过的红叶城血祭时地上的禁制。 三日前她与裴愿与方悬分开行动,原本只是想去城中的各个关键位置做些安排,以确保后面混在人群之中的高级邪佞现身翻脸之时,他们不是毫无准备。 太白剑的特殊之处,是姜盏月与裴愿在寂灭一高级邪佞时意外发现的。 以血祭太白剑,竟能引出几分邪佞维持不住伪装现出真身,许是因为太白剑与万年前那场至高邪佞从人变邪佞的劫难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它在至高邪佞魂魄的封印前待了几千年,让它也沾染了几分至高邪佞的气息,对寻常邪佞有些影响。 这一点的原因,姜盏月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但确实是眼下最好用的手段。 “我也可以放血,有什么需要我的吗?”晏北疏看着姜盏月和裴愿二人配合默契,他好像有点多余,便又主动开口道。 “姜道友,你灵力不够,也可以让师兄替你用太白剑逼那些邪佞现形。”裴愿开口道。 他也不是帮晏北疏,就是担心姜盏月灵力使用过度会影响到她自己,和姜盏月相处也有许多日子了,裴愿看得出来姜盏月每次用完灵力都和大病一场一样,相当不容易。 “不必。”这次回来后,从方悬身上刷回来那么多经验,1.5%的效果,她不用出招都已经能感觉到了。 以前她也真是从来都没机会感受过自己的修为正常而言该拥有怎样的灵力海,所以才会小瞧系统给的奖励。 “许久不见姜道友出剑。”晏北疏这次没有继续纠缠着要帮姜盏月的忙,唯独在用剑这件事上,晏北疏绝对不会质疑姜盏月。 他和裴愿数次描述过姜盏月的剑招用得有多出神入化,裴愿都是敷衍,仿佛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方才和昆仑上宗那群剑修争论时,他有演戏的成分在,但也是真的生气。他气那些姜盏月的同门剑修过于愚蠢,只听信谣言,明明不曾真正见过姜盏月出剑是何模样,就认定姜盏月一定是弱得不堪一击。 那些家伙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剑修,他们对剑道根本没有半点领悟,也敢自称强过姜道友。 “想什么呢,她只是逼邪佞们现身,没有要和谁过剑招。师兄你就别瞎期待了。”裴愿泼晏北疏的冷水。 作为曾经不知多少次听师兄提起扶疏剑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被用得出神入化的当事人,裴愿当然知道晏北疏很期待。 但是他以往与晏北疏没有感同身受,此刻也不期待,因为他很清楚,晏北疏一定擅自美化了记忆。 晏北疏那时候之所以会被姜盏月的招式惊艳到,说到底是因为那时候的他都还没有踏入修炼之途。 凡人见识到仙人出剑,岂会不觉得震撼? 第95章 剑痴 裴愿不知道扶疏剑的主人是姜盏月之前这么想,在龙王宫秘境遇到姜盏月本人后,想法也未曾改变。 他钦佩姜盏月运筹帷幄的手段,博览群书的头脑,却真的无法高看她的实力。但凡与她接触多了,都会发觉,她是强在头脑,哪怕是独自一个人寂灭一邪佞时,也并非她实力强过其他修士,她用一招神机玄卦,用着练气期程度的灵力在寂灭灵力,这哪个真练气期敢想。 更何况,瑶月宫幻境之时,姜盏月在姜游身体之中时,两次出剑连杀喻雪卉和她自己的师弟共四人时,也没见晏北疏有多念念不忘。这已经是晏北疏在美化记忆的最好证明了。 不过就瑶月宫幻境那两剑来说,裴愿也觉得确实惊艳,姜游的灵力加上姜盏月的招式,出剑之际他几乎要误以为是北辰剑尊那样的大能在出手,确实是剑修之中的佼佼者。 “无妨,姜道友既然重新拥有了剑,以后也还会有机会的。”晏北疏并不失望,对他这样因为惊鸿一瞥而执着找了八年的人来说,光是看到姜盏月重新拿起剑就已经满足了。 玉京山小剑仙,修仙界中也多的是剑修向往着看他出剑,往年修仙界大比之时,来看他比试的剑修数不胜数。而他本人,也与那些想看他出剑的人一样,想看姜盏月出剑,比起北辰剑尊,更想看姜盏月持剑的模样。 “晏北疏,是八年前吗?”一直没搭理晏北疏的姜盏月突然开口道。 晏北疏听得她喊自己的名字,心跳都落下了一拍,未曾料到她会叫到自己,更没想到她突然提到“八年前”。 “是。八年前我们见过。”晏北疏答道。 他估摸着姜盏月是已经忘记八年前他们在山中遇到过,因为他和姜盏月重逢以来,姜盏月没有表现出半点认识他的模样来,完全就是将他当做了当认识的陌生人。 八年前他年纪尚小,而且未踏入修炼之途前的他不过是个灰扑扑的凡人小孩,现在的模样和那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姜盏月记不起他来也正常。 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们二人都忙于战斗保命,她站在他身后指挥,他拿着她的扶疏剑在前面战斗,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他才不得不一直靠剑找人。 “都这么久了。”姜盏月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 晏北疏听惯了她这平淡的语气,但心下也确实有些失望。猜测她不记得自己,和确认了她忘了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提起八年前,她只会感慨时间过了太久,却不提半句与他有关的记忆。 “真是风水轮流转,就你那点天赋,都被修仙界吹成小剑仙了。明明我初拿剑时,天赋比你高得多。” 姜盏月后一句说了什么,晏北疏几乎都没听清,是她第二句似喃喃自语声音小了许多,更是因为她第一句令他震惊。 “所以,你没忘是吗?”比起姜盏月忘了,显然是她没忘更令晏北疏震惊一点。 因为重逢以来,从始至终都是他单方面在将她视作故人,她全然没有表现出半点以前见过他的样子来。 说她将他当成陌生人都是客气的,他一开始没认出她来时,可真是没少干能让她记恨的事。 “我以为,你应当是相当厌恶我的……”晏北疏此话出口时,都有些破音了,像是堵得慌的胸口突然破开一个口子被疏通了一般。 “师兄,你的以为未必是错的。”裴愿忍不住吐槽他。 裴愿都不知道晏北疏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不就是姜道友还记得他。这是最不令他意外的事,就姜道友那脑子,别说八年前救过的晏北疏,救人现场路过的一条狗她估计都记得住。 姜盏月没有理会晏北疏后面的问题,她已经凝聚起了灵力。 剑意在她的周身似霜成露珠,雾气成水般,以微小而无声的方式显现出来,不见任何形态却已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一招只为让邪佞现身,而非寂灭邪佞,无需消耗太多的灵力。 裴愿都没来得及看清姜盏月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只觉得整个禁制方位内,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所有被定住的两派弟子周围冒出,弟子们有的依然如旧没有变化,而那些邪佞都已被压迫得身体虚化一部分变回了魔修的模样。 “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师兄!”裴愿不耽搁时间,立即喊上晏北疏将这些现出真身的高级邪佞都给寂灭了。 晏北疏也很配合,立即出剑,他出剑的姿态远比姜盏月刚才那一招华丽,剑从他的手中脱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剑所至之处,都荡出了强大的剑气,将那些邪佞的魔气真身荡碎荡净。 只是他还一副难掩的激动的模样,口中絮絮叨叨:“果然,我还是最喜欢姜道友的剑招!” “八年未见,八年里见了那么多剑修,也都没有哪个可以和姜道友相提并论的。” “裴愿,你看见了吗。只是那样悄无声息的一招,也可以做到那种程度。” “剑招无需声势浩大,也一样美不胜收威力无穷!” 裴愿很确定自己的师兄人前是个高冷人设,平时一整天的憋不出几个字来。 但是旁边这个话痨,比他还能说。偏偏挑他要专心寂灭邪佞抓紧时间的时候唠叨,他都想在寂灭邪佞之前,先把晏北疏给寂灭了。 “师兄,当着本尊的面。你还真是敢说。”裴愿忍无可忍,提醒了他一句。 私底下怎么跟他夸姜道友也就罢了,当着姜道友本人的面,他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吗? 晏北疏闻言,出剑的手一抖,事实证明,他也不是真的不会不好意思,只是一时激动忘形。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姜盏月,在晏北疏手抖以至于剑差点飞到旁边一个人类修士脑袋上时,用灵力操纵着自己手里的剑。 太白剑剑身雪白,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之时,就如一道雷电之光般,眨眼间来到晏北疏的剑所至位置时,两把剑交锋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铮——” 一把剑被击飞出去,掉在了地上,另一把则平稳的停留在空中。 第96章 就是他们的命 “裴愿,管管他,为了其他修士们的脑袋着想。”姜盏月收回自己的剑,将管好晏北疏的任务扔给裴愿。 姜盏月先前一直装作不认识晏北疏,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个麻烦人物。 八年前的事了,就他那空空的脑袋能把那一次互相脸都没能看清的相遇记住,甚至为此执着地要进天级秘境找人。 晏北疏执着到这种程度,是又麻烦又难缠。姜盏月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才干脆装作不认识。 而事实上,他认出她后,破事也确实够多。 “姜道友,你不要推卸责任,该你管,我管不了。”裴愿又不是没开口骂过,但晏北疏对他说的根本就不痛不痒。 如果不是因为晏北疏念叨个没完,他也不会给晏北疏出主意说姜盏月可能会来镇邪城,结果把自己也一起搭了进来。 姜盏月和裴愿两个人当着晏北疏的面嫌弃他,但晏北疏本人却一副毫无所察的模样。 他将被姜盏月打落的剑收回后,便继续处理剩下的邪佞。 这一次他倒是异常得安静了起来,一声不响的同时,寂灭邪佞的剑意还更凌厉了一些,比起之前絮絮叨叨时认真了不止一点。 “师兄,不服气吗?”裴愿多了解晏北疏,一看他这副反应,就知道他为何突然异常。 晏北疏可以在他这里拼命夸赞八年前的姜盏月作为剑修有多出彩。 可真正在与姜盏月的交锋之中落于下风之时,他依然会非常在意。 晏北疏冷起脸时,便又是那个高不可攀的玉京山小剑仙,和一根筋没装多少智慧的脑袋不同,他那一张脸面无表情时就是最漂亮的。 八年前他一个不曾修炼的凡人,比不上姜盏月是再正常不过。可八年后,他已经扬名修仙界,自然也有自己的自尊心。 “我知道她受限于灵力,实力应该远不止于此。”晏北疏回答裴愿时,声音很轻,这是不愿让姜盏月听到的。 他以为重逢之际,是她惊讶于他进步神速。他自以为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能令任何人叹服,可结果还是不够。 她依然是病弱之躯,依然只是动用微微一点灵力,也能打落他的剑。 “师兄,你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聚宝阁给的虚名,能证明你很强,却证明不了你就是最强的。”裴愿说的毫不留情。 “是。”晏北疏不反驳,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凌厉了一分。 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但也还是会不服气。 尤其是知道,这还远非姜盏月的全力,对于八年后的他而言,她的实力依然是深不可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禁制马上就要结束,赶在结束之前,裴愿和晏北疏二人堪堪处理完了所有的高级邪佞。 虽然这些高级邪佞都已经现出了原形,站着不动让两人打,可如此众多的数量,处理起来也十分不易。 处理完之际,他们二人身上沾染的魔气浓郁得几乎将他们整个人染黑。 姜盏月见他们这副模样,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有诸多担忧。 连裴愿和晏北疏身上的魔气都已经浓郁到了这种程度,怕是最多再有十日。 今日内,若是再不将丹药的配方试出来,裴愿和晏北疏都活不到离开镇邪城的那一日。 “昆仑上宗的这帮修士真是晦气!” “老子不干了,姜盏月算个什么东西,我要听她的指挥。” “原本就是看在姜道友的面子上才和昆仑上宗这群乌合之众合作的,一群废物还要侮辱晏师弟和姜道友。” “晏北疏,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沈中天当年天赋比你还高,还不是——” 禁制结束的一刹那,两派的弟子还在对骂。 晏北疏身旁有一昆仑上宗的弟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冷不丁晏北疏一个冷眼甩过来,吓得他立即噤了声。 而随着这名昆仑上宗弟子闭嘴,其他修士们也都发现了异常,骂声被疑问声所取代。 “陆师兄呢,刚刚还站在我旁边的。” “怎么感觉人少了很多?是我的错觉吗?” “怎么好像有魔气,是邪佞混进来了吗!” “姜盏月和裴愿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愿走到人群当中,开口和众人解释,“各位,方才我与姜道友布下禁制,让大家静止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寂灭了一些混在大家当中的邪佞……” 听到裴愿说有邪佞混在人群中,不等他将话说完,人群又再度混乱了起来。 两派弟子们互相指认其他修士是邪佞伪装,有的甚至互相打斗了起来。 “大家冷静一下——”裴愿扯破嗓子喊,也没人听他的。 姜盏月站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她刚刚耗费了对她而言算得上很多的灵力,此时正觉得乏力,根本不打算开口整顿秩序。 “姜道友,我可以强行让这些人都安静下来。”晏北疏穿过人群过来,站在姜盏月的身旁,替她撑起灵力屏障以免有其他修士误伤到她。 说着这话时,他手中的剑已经抬起,俨然是真要将所有人削一顿的打算。 “先等等。”姜盏月不着急。 乱未必就不是好事。 太白剑确实逼出了大部分高级邪佞现形,但高级邪佞之中未必不会有漏网之鱼,能从太白剑的禁制之中撑下来。 此时完全放心觉得伪装的邪佞已经除尽还为时过早,混乱之中未必不会有惊喜。 晏北疏还想问等什么之时,人群之中好有几名弟子突然出手,魔气开始弥漫,眼见着就要杀了离他们最近的修士。 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手里的剑脱出,剑意横扫过去,将那几个出手的“弟子”都拦了下来。 “还有五个邪佞。”姜盏月的视线精准地扫过混在人群之中方才互相串了眼神打算出手的弟子。 “我去!”晏北疏听完姜盏月这话,便立即要上前与其中一名伪装的高级邪佞战斗。 然而他的剑才刚刺向其中一名,剩下的四个高级邪佞都已经挟持了一名人类修士。 “晏北疏,别动!否则我杀了他们!” 四名邪佞身体虚化,身上魔气若隐若现,只保持着一半的人形。 他们已经用魔气扫开了周围的修士,空出一片来,只有四个倒霉鬼被他们四个邪佞所挟持,还处在包围圈的正中。 寻常人类修士对于他们这样的高级邪佞而言,根本没什么威胁。 这些时日混在人类修士的队伍之中,他们自然也都掌握了各个修士们的实力。 晏北疏差不多是镇邪城的人类修士之中最强的一个,只要他不敢出手,他们四个自然能顺利逃脱。 “我知道了。”晏北疏立即收了剑,他第一时间答应了邪佞们的要求,然而回过身看见被挟持的四个人都是谁时,差点没管好自己的表情。 姜盏月俨然在被挟持之列,还被夹在正中央。 晏北疏和裴愿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姜盏月看起来就那么弱是吧,这四个邪佞隔得老远也要去把姜盏月给挟持了。 真不知道该说这些邪佞有脑子,知道劫持核心人物好,还是说他们愚昧无知好。 既然在人类队伍之中混了那么久,也该知道姜盏月就算没有修为,就她那过人的脑子,也不该去招惹她。挟持她完全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真的有邪佞,完了!” “我就说姜盏月实力还不如我,躲都不知道躲一下,那么容易就被邪佞给得手了。” “得想办法救救姜道友,她是我们玉京山的恩人。” “晏师兄,你一定要先救姜道友!” 被四个高级邪佞用魔气扫出去的修士们在地上七倒八歪,四个被挟持的修士之中另三个平日里都不怎么起眼,姜盏月自然是被议论得最多的一个。 尤其是姜盏月苍白的脸上还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俨然就是一副畏惧邪佞的没用模样。 “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姜盏月声音似乎都在颤抖,分明就是怕死怕极了。 裴愿眼见着她演上了,心下吐槽的声音根本止不住。 真别说,姜盏月原本就病弱的长相,柔弱起来根本不像是演的。 比起平时闻声和气又疏离的模样,眼前这副胆小柔弱的模样还更像真的。 “姜道友她在——”干什么? 晏北疏的直觉,让他怎么看姜盏月现在的模样怎么觉得假,他正想开口问问比他聪明点的裴愿,裴愿却生怕他说些不该说的,赶紧捂了他的嘴。 “我们得想办法救救姜道友,不能让她死在邪佞们的手里。”裴愿面上露出“心痛”的表情,语气更是演绎得十分沉重。 谁见了这两人的演技,不说一句比真的还真。 “啊?裴愿你——”不管其他修士有没有当真,反正晏北疏满脑子问号。 “我不杀你。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就放了你。”挟持了姜盏月的高级邪佞模仿着人类会说的话,说着这话时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他们是邪佞,又不是真正的人类,杀几个人对于他们而言不过都是顺手的事,等他们顺利离开,自然不会姜盏月留命,刚刚那话都是开个玩笑。 “真的吗?”姜盏月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反问道。 “你们尽管逃走,我们不会出手的,只要你们把四个人都平安放回来就行。”不等姜盏月演完,裴愿已经抢过她的戏接着演了起来。 虽然目的都是将这些邪佞带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再解决他们,但是这戏姜盏月原本是打算自己演完,但裴愿把她的台词都给抢了。 “对,他说得没错。”姜盏月没有其他能说的,只能附和一句。 “邪佞不可信!裴愿,晏北疏,你们别信邪佞所言,不要让他们逃走,寂灭他们!”有些弟子生怕裴愿和晏北疏二人放走这些狡猾会伪装的邪佞,便开口喊道。 “寂灭他们,那四个被挟持的修士又该怎么办?看着他们死在邪佞手里吗?”晏北疏目光冷冷地扫向那些怂恿的弟子,对这些人分明没将姜盏月的死活看在眼里的修士十分不满。 姜道友的谋划,是要尽量救下镇邪城的所有修士,这些修士们非但不感激姜道友,还丝毫不关心姜盏月的死活。 晏北疏心下都替姜盏月觉得不值,这些修士虽然也是人类,但当真是不值得一救。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姜盏月,想看看她此刻是什么表情,是否会因为众人的反应而觉得心寒。 但事实上,姜盏月的模样映入他的眼眸中时,她还在演她的胆小人设,脸上全是畏惧之色,根本看不出她有没有在乎被自己试图一起救下的修士们不管她的死活。 姜盏月会在乎吗?自然不会。她在乎不过来,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是期望她丧命的修士比比皆是。 她就是做了再出彩的事,不出一个月就会被修士们淡忘,修士们只会记得她的不好之处,根本记不住她曾经帮过他们甚至救过他们。 刚进入此界之时,姜盏月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通过释放好意,来换得自己在人群之中不至于被排挤得太惨。但她释放多少好意,都会被轻易消磨干净,自然也就养成了对旁人视而不见到显得有些冷漠的程度的习惯。 裴愿惊于姜盏月在幻境之中面对苏星辞经历时的冷漠,只以为她天生性情如此,连伪装都不屑做。 姜盏月做事在乎的是结果,并非手段,如果伪装能有用,对她而言便也是可以一试的办法。就比如此刻,在邪佞们的挟持之下装柔弱,等待这四个邪佞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晏道友,不是我们狠心。但是这四个邪佞如此狡猾,若是轻易放走了他们,之后遭受危险的修士只会更多。” “这里可是镇邪城,不像外面那么安全,可以让我们心慈手段。” “姜道友他们四个,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不够小心,才会落入邪佞的手里。死在邪佞手里就是他们的命了。晏道友你可别一时糊涂做出多此一举害人害己的事。” 有人说得振振有词。 第97章 同门之谊 救被挟持的姜盏月四人,就叫一时糊涂害人害己? 晏北疏听着这些人自以为是的发言,面上的神色更冷,即便知道不管这些群众怎么说怎么做,姜盏月都不会有危险。 但是想到这些人会为姜盏月所救,心下就有些不适。 这些人怎么配得上被救,他们就是全都死在镇邪城中,晏北疏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裴愿,你比我聪慧,告诉我,我们难道不能扔下这些人,只我们三人逃出镇邪城吗?”晏北疏站在裴愿的身侧,他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想知道姜盏月究竟只是为了自己能逃脱,还是她心里其实想救城中所有人,不管这些人如何卑劣。 八年前他在山中遇险,恰逢姜盏月也身处险境,那时候被救的人是他。所以他一直记着这些恩情。 但这些人可与他不同,即便被姜盏月救了,也绝对不会感谢姜盏月,都是自私自利之辈。 “四大宗门联手设得局,你以为呢?不然谁愿意受这气,带着这么一群累赘。”裴愿也没好气地道。 他不像晏北疏性情淡漠,对他人死活漠不关心,大多时候裴愿都是乐于助人的好修士。但善良归善良,也不是没脾气。 “原本只以为是邪佞假扮的昆仑上宗修士在口出恶言,结果邪佞都寂灭完了,才知道不是浑水摸鱼的邪佞,是这群昆仑上宗的修士本就如此。” 不管裴愿和晏北疏这两个玉京山的怎么想,姜盏月心情平静。 她怎么会救该死的人,等出了镇邪城,清算才会开始。 “方悬师弟,你劝劝姜道友吧,她要是怕死,你为了我们昆仑上宗的其他人,也该送她一程。”有昆仑上宗的修士怂恿着方悬做决定。 方悬面上挂着惯常不得罪人的笑容,回道:“各位师兄师姐,你们先不要自乱阵脚。我们人多势众,四个邪佞被我们包围了,是他们该害怕,我们怕什么?” 晏北疏和裴愿都是玉京山的,本来就不在乎昆仑上宗的修士们怎么看他们。而且那两人与姜盏月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这种时候肯定是坚决地站在姜盏月那一边,为了姜盏月和其他修士们直接翻脸也不奇怪。 可方悬习惯了与所有人都和谐相处,他擅长的就是不得罪任何人。这种时候他当然也会以平息事端为优先。 “方悬师弟,镇邪城中不比外面,现在确实不是顾念同门之谊的时候……”身为昆仑上宗领队的澹台锦此时被其他弟子推了出来。 虽然澹台锦这个领队,在进入镇邪城之中就没有半点像领队的地方。一进镇邪城就分散了的昆仑上宗弟子们,没一个愿意听从她安排的,结果还是方悬将人都召集了回来。 面对澹台锦,方悬继续拿假笑应付,“澹台师姐,你是领队,这些话你也不用对我说,做决定的人不是我。” 要忍住,不能和同门们翻脸。方悬在心下告诫自己道。 那四个邪佞分明是在威胁晏北疏和裴愿,晏北疏和裴愿都不出手,那四个邪佞想逃,剩下的两派修士之中又有哪个拦得住? 人家玉京山的修士也比他们昆仑上宗这边强得多,昆仑上宗此次派来镇邪城中的弟子,当真是挑了一群资质最差的,偏偏这帮人还特别自以为是。 “方悬师弟,替姜师妹将我们大家聚集起来的人是你,现在大家都在等你的安排。而且你和姜师妹比较熟,我们其他人就算劝她,她也不会听。”澹台锦面露尴尬之色。 她也不想掺和这趟浑水,但是其他同门在逼着她对方悬说这些,她也和方悬一样,不愿意与那么多同门闹翻,便顺着多数人的意思站出来对方悬说这些。 “澹台师姐,我与姜师姐比较熟,才更无法让她自寻死路吧?” 方悬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怎么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他方才的语气好像也不太好? 他是明知道姜盏月不会有危险,就算顺着澹台锦等人的意思冲姜盏月喊几句劝她别拖累大家的话,也没什么影响。 可就算对姜盏月放心,有些话也不该说出来,哪怕是为了敷衍澹台锦等人而演戏对姜盏月说让她自生自灭,那样也会让他很有罪恶感。 他没有像晏北疏和裴愿他们那样直接为了姜盏月同昆仑上宗的修士们翻脸,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在乎姜盏月的处境。 姜盏月看起来已经足够孤立无援了,换个人他还能说出口,对着姜盏月不行,怕她听了会真的记住。 “方悬师弟,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镇邪城中,大家都是各自保命,不会去拖累其他人。姜师妹她也该自己想办法脱身,而不是指望我们所有人都因此被胁迫……” 所以呢?有谁拦着你们出手了吗?你们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寂灭那四个邪佞。方悬心下已经将澹台锦这群人骂了无数遍,但口中说出来的话最终也依然没什么攻击性。 “澹台师姐说得是,你们想要出手的便直接出手,不用顾忌姜师妹。想必姜师妹会谅解的。”方悬道。 “方悬,你敢——”这边方悬才刚说完,晏北疏的剑就已经飞了过来,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方悬曾在玉京山和晏北疏等人并肩作战过,晏北疏便认为方悬也会维护姜盏月,至少此时不该不在乎姜盏月的死活,可他怎么能说出话和其他昆仑上宗弟子一样冷漠的话? 面对晏北疏的剑,方悬动了未动,丝毫不惧,哪怕他的脖子都已经能感受到剑刃触碰到脖子的凉意了。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昆仑上宗的各位本就无需听从你晏北疏或者裴愿的话,只要他们有这个胆量,当然可以去攻击邪佞。”方悬继续道。 晏北疏因他这话,目光从方悬身上转移到了其他昆仑上宗弟子身上,就见这群弟子互相推诿,无一人敢上的。 方悬早知会如此,才能信誓旦旦地对着澹台锦说出这话。 “我既然是领队,便由我来!”然而澹台锦却在此时突然出手,她从人群中飞身而出,灵力攻击的方向正是挟持着姜盏月的邪佞。 第98章 就你有点骨气 “找死!”眼见着澹台锦出手,挟持着姜盏月邪佞空出一只手扫出去一道魔气,攻向了澹台锦。 澹台锦立即用灵力抵挡攻击,堪堪挡下面前的一招,但是其他三个高级邪佞也出手了,魔气从四方涌来,几乎将她埋在了里面。 “也就一个晏北疏能和我们打打,凭你也敢来送死。”其他邪佞发出嘲笑的声音。 别说澹台锦一个,剩下的这些人类修士就是一起上,他们化作魔气,都未必真能将他们留住。 但就算是他们邪佞,也看得出来澹台锦不过是昆仑上宗那群人推出来的替死鬼。 “你们昆仑上宗还真是会挑人,怎么挑出来这么多废物的。”挟持着姜盏月的邪佞甚至有闲心思对姜盏月说话。 “昆仑上宗也是没落了,听说万年前你们宗门是很风光,但如今看来,弟子都是如此的话,这四大宗门的位置你们也待不了多久了。” 姜盏月听到邪佞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也是有意思,连几个邪佞都看不出来昆仑上宗有问题吗?无涯仙尊要是在这里听听这几个邪佞的话,又该是什么表情。 “你笑什么?”邪佞未料到姜盏月会是这个反应,她方才明明一直都是一副紧张害怕的模样,这一笑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没什么。晏北疏不会出手的,你们四个还不逃吗?”姜盏月催促道。 她不会在这里出手,这些邪佞能挟持她,自然也能挟持其他修士。 昆仑上宗这群无可救药的修士,死几个在邪佞手里她是不会在意,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暂时不好做出会被众人诟病的事。至少暂时就算昆仑上宗的这些修士都是废物,她也需要利用这些人手。 邪佞看了她一眼,心下是说不出的怪异。她害怕才是对的,这镇邪城中没有人类修士会不怕邪佞,被他挟持了还笑就不对劲了。 如果不是混在人类修士们之中的这些天,他们已经确认了姜盏月虽然头脑聪慧过人,但确实实力一般,至少他们高级邪佞要杀了她是轻而易举。他这会儿可就要怀疑姜盏月只是看起来弱,其实隐藏了实力了。 “走!”邪佞们没再继续逗留,转身便要离开。 倒在地上的澹台锦此刻如芒在背,她都听得见,昆仑上宗的同门们是怎样嘲笑她的。那些人此刻正在用昔日看姜盏月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明明她是领队,是所有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金丹,这些人凭什么嘲笑她看不起她? 是因为被这些邪佞如此轻易地打倒在地,才显得她如此不堪一击,她不能这样丢人。 眼见着邪佞背对着自己,她没有犹豫,立即凝聚起仅剩的灵力,她的灵力大多都在抵御魔气包围时耗尽,这已是她全力一击。就算寂灭不了邪佞,至少也要重创他们,才能向这些同门证明,她作为领队不是个笑话。 澹台锦是抱着拼尽全力的想法,可在邪佞的眼中,她的招式却不痛不痒,除了激怒他们以外毫无意义。 “你这么想死的话,就送你一程。”挟持姜盏月的邪佞突然出手,直取澹台锦的性命。 澹台锦眼见着这次魔气袭来,心下瞬间明白这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上次这些邪佞还有所忌惮,怕惹怒了人类修士们,他们也会无法脱身。可这次是他们被她激怒,对于这几个高级邪佞而言,杀一个人类算得了什么。 她趴在原地动也未动,灵力已经耗尽,没有半点抵抗的办法。她的同门们没有谁会愿意救她,没有悬念,她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 就在魔气攻击要击中她之时,却有一道白光闪了一下她的眼睛。 浑身雪白的剑刺破了到来的魔气,将魔气荡尽,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 是晏北疏?!澹台锦震惊到都还来不及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就看向了晏北疏的方向。 然而映入眼中晏北疏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甚至都没有看向她。他手中也还握着剑,根本不是飞出来这把。 也是,晏北疏根本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他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更何况是主动救人。 那又会是谁呢? “找死!”耳边传来邪佞暴怒的呵斥声。 “不好!”以及其他几个被挟持的修士的骂声,“该死的澹台锦,想死就自己去死,为什么要坑我们——” “姜盏月,你救得了她,那你救得了自己吗?”是方才对澹台锦出手的邪佞,也是劫持了姜盏月的邪佞。 他出手攻击澹台锦之际,姜盏月竟趁机从他手中挣脱,还出剑拦下了他的攻击。 但只是剑出鞘,就已经让姜盏月耗费了许多灵力,她看起来十分虚弱,邪佞轻而易举地就捏住了她的脖子,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试试看。”姜盏月因脖子被掐着,苍白的脸此刻都憋红了几分,说话的声音更是细如蚊声,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还有反抗之力的样子。 “昆仑上宗也就你一个还有几分骨气。”邪佞对着姜盏月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为了不值得的人送死,这才像你们正道修士的做派。” 他嘲讽完,掐着姜盏月的手便一用力,要掐断姜盏月的脖子。 然而未等他看见姜盏月脖子被自己拧断,那飞出去的太白剑已经瞬间抵达了他的身侧,雪白的剑身从他化作人类的躯体内穿过。 他手上一轻失去了力道,低头看着自己无法变幻回魔气的身体,如人类一般脆弱的淌着血的身体,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这把剑究竟是——” 邪佞话未说完,便如同人类一般倒下,姜盏月将剑抽出时,他才化作魔气随后魔气也未能留存,直接化为虚无。 “怎么会是姜盏月……”澹台锦看着拿剑之人,口中喃喃道。 最不该救她的人就是姜盏月,她两次袭击邪佞,就是枉顾姜盏月的性命,是打算看着她去死。姜盏月又何时是这种好心的人了,竟然反过来救她? 第99章 你该恨我 姜盏月这边处理完一个,另外三个邪佞见她的剑招如此邪门,自己的同伴连变回魔气原形逃窜都做不到,也都有所畏惧,赶紧逃窜不敢再做任何停留。 另一把剑已经直冲而来,追着三个邪佞。是晏北疏的剑。 这边晏北疏在追着三个邪佞打,其他修士却因为三个邪佞随手出的招式而不得不殊死一搏。 原本可以远离人群轻易解决的场面,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姜盏月的目光扫过被三个邪佞打得倒了一地生死不知的修士们,眉头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她心下是将澹台锦骂了好几遍,只是面上懒得做太多表情,更没有力气像其他人一样大喊大骂。 “晏北疏,注意别伤到其他人。”姜盏月眼见着晏北疏的剑都没怎么怪修士们的死活,他只管自己的剑招能打中邪佞,有几个修士不是被邪佞打到的,而是被晏北疏的剑招误伤的。 “好。”晏北疏口上应着,手中的动作却依然没有任何顾忌。 姜盏月忍着灵力带来的疼痛感,开启了神机玄卦。太白剑威力非凡,只是消耗的灵力也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现在的太白剑对于她而言就是个空有威力但用不起的易耗品,方才若不是不用灵力驭剑就来不及,她也不会以那种方式出招。 现下灵力耗了大半,她便又只能用回神机玄卦。她以这一招来保护大部分修士,至于寂灭那三个邪佞的任务主要就落在了晏北疏的身上,裴愿和方悬二人也只能帮晏北疏拦一拦,他们的招式还不足以与高级邪佞对抗。 一阵混乱之后,晏北疏解决了两个邪佞,仍让剩下一个邪佞钻了空子。 但是姜盏月见不得这一个漏网之鱼真的跑掉,硬着头皮又出了一剑,将最后一个邪佞也寂灭了。 “姜师姐,你没事吧。”离得最近的方悬见她整个人颤颤巍巍的,赶紧过来扶了她一把。 裴愿离得要远一些,他在前面拦截邪佞,离姜盏月也就隔了不短的距离。但是看到最后又是那把雪白的剑飞出,将逃走的邪佞收拾掉时,他便猜到姜盏月在勉强。 “方悬道友,刚刚姜道友被挟持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要救姜道友,这会儿又担心起姜道友的安危了吗?”裴愿见姜盏月有人扶了,便没有急着过来,他走近时,开口嘲讽了方悬一句。 “裴愿道友,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姜师姐吗?我还要去照料其他的同门。”方悬不仅没有因为裴愿这句话而恼羞成怒,反倒心平气和地接下他的话。 从方悬扶着姜盏月变成自己扶着姜盏月,裴愿神色微妙。这事好像很合理又觉得很不对劲。 “方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两边都不得罪,就他会做好人吗?”裴愿一边非常熟练地从储物袋里拿疗伤丹药,一边对着姜盏月唠叨了一句。 “他考虑得周全。”姜盏月的目光落在穿梭于昆仑上宗弟子们之中的方悬,道。 裴愿见姜盏月这副样子,她是真的对方才被挟持之时,方悬一副置身事外的反应毫不在乎。 “是为了能利用这些人吗?”裴愿反应了过来。 方悬没有和昆仑上宗的弟子们翻脸,他几乎成了唯一一个至今还与所有昆仑上宗弟子维持着良好关系,能将这盘散沙聚集起来的人。 现在连澹台锦也失去了话语权,她方才在邪佞面前被打得那么难看,没有人会再将她放在眼里。更别说姜盏月这个一开始就为昆仑上宗弟子们所厌恶的,她就更不可能让这群人听她的了。 所以需要方悬,方悬必须维持好和这群人的关系,只有这样,姜盏月需要利用这些人的时候才能通过方悬轻易做到。 “确实周全。”裴愿附和了一句。站在他的立场,看到昆仑上宗的弟子们对姜盏月如此刻薄,他当然是直接翻脸了。他一个玉京山的,既不担心回了宗门之后尴尬,也不觉得不给昆仑上宗弟子半分脸面有什么问题。 方悬和他却是截然不同,他也可以任性地想怎么翻脸就怎么翻脸,但是到头来他们就会发现,昆仑上宗这群弟子四散而去,想利用他们是没可能利用得上了。 “姜道友,你没事吧?”收尾结束的晏北疏也赶了过来。 姜盏月看了晏北疏一眼,目光里有些冷意,不似对裴愿时的温和。 晏北疏说八年前是她引他入了剑修一道,但当年的事对于姜盏月而言,不过是为了自救而利用了一个偶遇的凡人。 她绝非看出晏北疏有剑修的资质,或者希望他能成为剑修。她指导着他拿起剑,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打败当时遇到的妖物。 晏北疏踏上修仙路,甚至成为颇有名气的剑修,是出乎她意料的。 如果真要她评判晏北疏,她觉得他并不适合当剑修。 他性情冷淡意志坚定,对无关之事之人漠不关心,似乎十分符合其他修士对剑修的看法。可晏北疏的偏执有些过了,他的心也冷漠得有些过了,若是一直如此还没什么,但他若是继续走偏,他的道心会出问题。 方才她喊他不要伤到其他修士时,晏北疏虽然痛快答应,却是阳奉阴违,就光这一点,也令她无法像相信裴愿一样相信他。 “姜盏月——” 晏北疏正欲再开口时,有人走过来,喊了姜盏月的名字。 “刚刚多谢你救我……”澹台锦开口得有些艰难,她与姜盏月的相处实在称不上愉快,她本来与其他昆仑上宗弟子一样对姜盏月抱有偏见,想来姜盏月也不太喜欢她。可现在事实就是无人救她之时,出手的人是姜盏月。 姜盏月没有开口应声,只是淡淡地继续看着她。 澹台锦摸不准姜盏月的意思,其实她来向她道谢,也不只是因为感谢而已,她心中还有疑问。 “你为何救我?你应该恨我才是,那种情况下,你该巴不得我死了。”澹台锦问道。 “你说得没错。”姜盏月道。 第100章 师兄你就是呆 她救澹台锦,总不会是因为不忍心看她去死。 澹台锦既然能落井下石,间接地害她性命,姜盏月自然也不会因为看她丧命而心存愧疚。 “你既然知道,那就准备好日后还我这份恩情。”姜盏月道。 “姜盏月,你说得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吗?” 澹台锦话刚出口,晏北疏已经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可以试试。” “晏北疏,收剑。”姜盏月扫了晏北疏一眼。 晏北疏眉头微蹙,方才澹台锦是怀着害死姜盏月的心思出手攻击了邪佞,现在澹台锦主动靠近姜盏月,他也是担心澹台锦会耍小手段。 “姜道友,她不可信。”晏北疏道。 姜盏月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开口,但她的意思很明显。 “好,听你的。”晏北疏只好收了剑。 “你应该听晏北疏的。”澹台锦似嘲讽般笑了笑,道:“你怎么敢信我。真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要听谁的,要怎么做都是我的自由,你一个被我救的还没有资格教我怎么做。”姜盏月冷声道。 被救的和救人的,这二人都不像是这种关系,依然还是互相仇视。 别说晏北疏了,裴愿见了都要叹一句救了个白眼狼。 也就姜盏月本人对澹台锦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她要她偿还的恩情的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姜道友,你没事吧?” 姜盏月和澹台锦对峙之时,周围围过来一群玉京山的修士。 “刚刚看你被劫持,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真是羞愧。” “算是又被姜道友救了一次了。那么多高级邪佞伪装成修士藏在我们之中,如果不是姜道友出手,我们有几条命都活不下来。” “昆仑上宗那群修士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裴师弟拦着,我真的是要和他们打起来了。” 玉京山的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口中竟是在说些真心诚意感谢的话,倒是将昆仑上宗那些姜盏月的同门衬托得更加忘恩负义。 姜盏月以往被一帮人围住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在被指责或者嘲笑,如这次这般接受众多人的善意,属实是破天荒。 百分之一点五的效果就这么好吗?仅仅是透出这么一点空隙,就能让那么多人改观,她竟不知收获善意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姜道友,世人并不全是善恶不分。你的善举,总有人知晓。”裴愿留意到姜盏月情绪似乎有所波动,开口道。 作为和姜盏月共同经历过龙王宫秘境和镇邪城的人,裴愿跟在姜盏月身边,也算见识到了姜盏月的倒霉。 如裴愿这样的人,得到他人的好感是那么轻而易举,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也自会有人喜爱他。 可姜盏月却是截然相反,她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自会有像昆仑上宗这群修士一般的人讨厌她,对她冷眼以待。 像姜盏月这样几乎被所有人排斥亏待的,没有性子阴郁到讨厌全世界,那都是心性坚定了。 “就比如我,姜道友在我这儿就是最值得结交的人。”裴愿嬉皮笑脸地指了指自己,故意逗姜盏月。 “是吗?”姜盏月耳畔满是善意的言语,进入镇邪城以来,难得有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你笑了。”裴愿惊讶地道。 姜盏月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 “嗯,我高兴。” 是十年不见希望,终于孤立无援的日子出现了变化,她的坚持似乎有了一些价值,值得高兴。 “裴愿你在说什么废话,姜道友当然很好。”晏北疏不知裴愿怎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师兄你就是呆,你不会懂的。”裴愿才不会和晏北疏解释。 晏北疏眼里看到的姜盏月肯定从一开始就和其他修士不同,他一直记着八年前的事,他那种一根筋的性格,满脑子大概只有姜盏月是个很优秀的剑修,是引他入剑道的恩人,又哪里会知道除他以外的修士看到的姜盏月又是个什么模样。 人群之外,方悬穿梭于昆仑上宗的弟子们之中,他听到姜盏月他们那里传来的动静,便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到玉京山的那些修士对姜盏月友善,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其他门派的都能知道感激姜盏月设局保所有人的性命,偏偏昆仑上宗的这些同门却对姜盏月毫无感激之意,反而还期盼着她死在邪佞手里。 该说无涯仙尊的决定确实没有错吗,他选了这么一群无可救药的修士出来。这些人死在这里,说不定算是为修仙界除祸害了。 方悬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差不多到时间了,师尊交代的事该办了…… 玉京山和昆仑上宗的弟子们之中混着的高级邪佞,借由这一次被肃清了。 然而同样的办法却不可能再用第二次,其他混在人类修士之中的高级邪佞们已然得到了风声,知道姜盏月和裴愿二人会布置令邪佞也被静止的禁制,也知道姜盏月手里那把新得的剑十分邪乎,能逼得邪佞显出原形,也能让邪佞无法化为魔气逃匿。 但肃清玉京山和昆仑上宗修士中混着的邪佞一事不过是意外收获,若非偶得太白剑,姜盏月也会安排城中的人类修士们进行下一步计划。 经过最初几日各派分头寂灭邪佞,城中剩余的邪佞对比一开始总归减少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原本被邪佞打得节节败退毫无信心的修士,经过这几日后,也该生出些信心来,也熟悉了与邪佞的对战。 “裴愿,替我再找找这几味药材。”姜盏月手中又拿起了药炉子。 她算着时间,今日子时之前无论如何都得将丹方试出来,如果子时依然不行,也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大举与邪佞开战了。否则大多数人都活不到寂灭所有邪佞的那一天,不仅被魔气污染严重的修士们出不去,而是所有修士都得老老实实留在城中被四大宗门布下的禁制献祭。 “姜道友,你这碗药,似乎有些用处。”裴愿一边照着姜盏月递过来的单子找药材,一边在替姜盏月试药。 第101章 也是巧了 闻言,姜盏月立即放下炉子,凑过来查看裴愿手上有魔气沾染的地方。 她尝试的是喻雪卉用过的那味丹药的配方,喻雪卉服用过那种丹药后,能胸口魔气缭绕也依然无恙。 而试药的裴愿也做出了牺牲,每次服药后,他都要往手臂上放点魔气。 这一下午已经失败了多次,他的手臂都染得乌漆嘛黑了,血管都开始透出黑色。所以裴愿自己都有些难以分辨,姜盏月给的药有没有起效。 “没错,这是起效了。这些魔气没再侵染进你的经脉之中了。”姜盏月声音还算冷静,但握着裴愿手臂的手都紧了一分,终于最重要的事完成了。 “刚刚喝的是哪一碗,还记得吗?”姜盏月迅速背出几种丹方。 裴愿没姜盏月那么了解药材,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该是哪种。 “是成功了吗?”晏北疏刚寂灭完几个邪佞回来,遥遥看见姜盏月和裴愿两人凑在一起,一副颇为激动的模样。 他话才问出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药炉子。 “照着这个丹方炼制五百颗丹药,分给城中所有人类修士。”姜盏月不只给晏北疏塞了药炉子,离她近的玉京山修士们也都一人捧上了一个。 “这是什么丹药的丹方?疗伤的吗?”有人不解地问。 “嗯。救命的。”姜盏月并不打算告知裴愿以外的其他人丹药真正的作用。 她虽然准备了五百颗丹药,但如今还剩下的人类修士定然不足五百,这是将取代人类身份的邪佞也一起算进来的份。 既然连邪佞都要服用,自然不能让其他人得知丹药真正的作用,若是被他们得知,丹药还能不能顺利被所有人类修士服用下就不好说了,他们要抢走丹药并不难,而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炼制五百颗出来,一旦下一步的计划开始,便是连喘息时间都没有的战斗。 “可我们不是医修,不会炼制丹药……”玉京山的弟子们犹豫地道。 被质疑是意料之中的事,姜盏月有心理准备,想必接下来她还会被质疑丹药是否真的有效,值不值得众人帮忙炼制。 可接下来响起的却并非意料中的质疑声。 “你怕什么,姜道友可是仪景仙尊的高徒。姜道友既然敢这么安排,就说明一定没问题。” “姜道友之前说过能治好我们被魔气侵袭的经脉,莫非这丹药就是这个作用?” “姜道友要我帮忙,我当然义不容辞啊。” 玉京山的这些弟子自己就说服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姜盏月开口。 姜盏月把到嘴边的忽悠人的话给收了回去,虽然是她故意设计让玉京山的弟子记她的恩情,但效果能好成这样还是出乎意料。 要是镇邪城所有修士都有玉京山这些弟子的心态,她哪里还需要费那个劲去到处游说,依靠方悬、九黎、瑶萱这些人维系住各个门派的修士们。 有这团结氛围,她怕不是能只用一半的时间就带着镇邪城中的人类修士们将邪佞头领在内的邪佞们一网打尽。 姜盏月等人在抓紧时间炼制丹药之时,镇邪城中其他几个门派的修士得到了消息也都在往玉京山和昆仑上宗所在的这里赶。 瑶台灵谷和道山禅宗两派的修士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碰上,互相冷嘲热讽的一番又差点打了起来,多亏方中天一行太仪派的修士们路过,阻止了两派修士这个节骨眼上内讧。 “听说姜道友带着玉京山和昆仑上宗两个门派,寂灭了数十名高级邪佞。本以为我们道山禅宗能寂灭两百低级邪佞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过至少比某些门派才寂灭了一百多个的强。”九黎手中甩着僧棍,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话却是说给旁边的瑶台灵谷修士们听的。 瑶萱听得九黎此话,难得没有与他呛声,她反倒面容怔愣,走神了一瞬。 “瑶萱道友,你们瑶台灵谷的修士,是否都擅长禁制?”方中天忽然开口,唤回了瑶萱的思绪。 “方道友想错了,我们瑶台灵谷法修居多,与大多宗门差别不大。并无特别擅长的法门。”瑶萱回过神来后,微微笑着答道。 “可我观贵派的修士们衣衫上多有沾染墨迹。若非书写用于禁制的符文,又怎会沾染墨迹?”方中天会这样问,自然有他的原因。 他不是长袖善舞与谁都聊得来的人,更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既然会开口问瑶萱这种问题,当然是有特别的原因。 而这特别的原因,不是他观察多仔细,而是他身后时时刻刻跟着的那位邪佞头领。 想问萱瑶这个问题的不是他,而是辛岚。 “方道友挺有眼力的,我们道山禅宗与瑶台灵谷交手多次,她们的修士确实都有几分画符文的本事。”不等瑶萱继续否认,九黎就已经坐实了这一点。 瑶萱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她道:“我倒是没注意到。仔细想想,这次来的师妹们有不少懂禁制的,也是巧了。” 可她这个回答,并没有能够打消九黎、方中天甚至是辛岚的怀疑。 “听说姜道友就是靠的一手禁制,将所有人类修士和邪佞都静止在了原地,才能将在场的数十个高级邪佞都尽数寂灭。”方中天身后,辛岚的声音响起。 瑶萱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对上辛岚的目光时,只觉得背脊一片寒凉。 “瑶台灵谷有那么多会禁制的修士,想必一定是能在接下来对付邪佞的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了。”辛岚似笑非笑地道。 “贵派这是未卜先知了吗?一早就知道对付邪佞得用禁制,所以特意挑了一群会禁制的弟子送进来?”九黎心下瞬间便多了诸多怀疑,他怀疑的点自然与辛岚还有所不同。 瑶台灵谷这些人,到底是进来做什么的,他本就疑心瑶台灵谷这群修士根本并非犯了事的罪徒或者被门派抛弃的资质愚钝的废物,现在再加上弟子都会禁制这一条。瑶台灵谷的目的,就更可疑了起来。 第102章 唯一的目标 瑶萱、九黎和沈中天一行人到的时候,姜盏月等人已经收了炉子,将丹药都装进了瓷瓶里。 “姜道友,几日不见,我怎么看你顺眼了几分。”九黎和尚围着姜盏月转了一圈,惊奇地道。 姜盏月本人没多大反应,任由九黎调侃。天道桎梏被系统削减之后,别说九黎了,玉京山的修士们对她的信赖感都上升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有此感觉并不奇怪。 倒是一旁的晏北疏有些不悦,冷脸的剑修将剑横在了九黎的面前。 “晏北疏,大名鼎鼎的玉京山天才剑修,怎么也被丢来镇邪城了?玉京山舍得让你死在这里?”九黎自然认得晏北疏,如今整个镇邪城内,最出名的人物就是这位聚宝阁排行榜上有名的玉京山小剑仙。 和他们这些个罪徒,昆仑上宗那些个废物们相比,晏北疏在这镇邪城之中不可不谓为扎眼,与众人格格不入。 “道山禅宗,早闻贵派门规森严,弟子犯错便会被打入罪徒行列。道山罪徒,看起来倒也没那么可怕。” 裴愿挡在了晏北疏和九黎两人中间,以师兄耿直的性格,让他继续和九黎这种不合常规的人说下去,非得打起来不可。 九黎闻言,目光移到了裴愿身上,他不认识裴愿,便失去了兴趣。 “姜道友,我们都已经按照约定完成任务,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九黎转头问姜盏月。 姜盏月将装了丹药的瓷瓶拿出来,依次递给九黎、瑶萱和沈中天。 “这是疗伤丹药,大家服用一下,接下来的战斗里会有用。” “具体是个什么作用的疗伤丹药?”瑶萱问道。 沈中天和九黎也看着姜盏月等一个答案,他们三个都不是好敷衍的,姜盏月这么含糊其辞的说法自然糊弄不了他们。 “维持灵力的。诸位都战斗了许久,想必灵力大多匮乏,这是我和玉京山的道友们一起炼制的,用的都是绝佳的药材,由裴愿道友提供。”姜盏月面不改色地就编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 裴愿默默看她睁着眼说瞎话,这有理有据的,他听了都快信了。 “原来姜道友还会炼药?”瑶萱将信将疑。 未等姜盏月回答,玉京山的修士们已经抢着替姜盏月说了。 “姜道友在仪景仙尊手下学习过医术,炼药怎么可能不会。” “这个丹药我们玉京山都服用了,绝对没有问题。你们没必要担心。” 玉京山的弟子们说得这样信誓旦旦,昆仑上宗的弟子们都面露怀疑之色了。 他们这些同门,只知道姜盏月是北辰剑尊的挂名弟子,也知道仪景仙尊常年深居于杏林台的竹林中,本人鲜少出现在弟子们的视野之中,这两人当真有过交集? “我之前去看了姜盏月宗门小比的擂台赛,仪景仙尊当时拒绝了掌门提出的让他救被姜盏月打伤的喻雪卉的请求。” “这事我也听说了,原来他连掌门都拒绝,是为了姜盏月吗?” “我一执法堂的师兄说仪景仙尊为了救姜盏月大闹过执法堂,我那时候还不信……” “能让仪景仙尊那种不喜理俗事的医修主动出手相助,也只有姜盏月是他的徒弟才说得通了。毕竟北辰剑尊人都没回来过,姜盏月这个剑尊之徒的名号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方悬:“……”不要太离谱。 这谣言,不是从他和微生疏在玉京山的弟子们面前一唱一和开始的吗,玉京山的信了就算了,竟然能传得连昆仑上宗的都信。 “我们当然没有不信姜道友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才有此一问。”瑶萱没有再追问,带头服用了丹药。 瑶台灵谷的其他修士们自然也跟着瑶萱一起服下了丹药。 而九黎和沈中天在听到玉京山和昆仑上宗弟子们的议论声后,也都打消了疑心,纷纷服下丹药。 只有太仪派之中,还有几名修士拿着丹药没有动作。 “姜道友,你接下来是打算安排我们做什么,需要给所有人都发维持灵力的丹药?”辛岚又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姜盏月。 裴愿知道这个辛岚就是邪佞头领,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修士,她一开口提问,就有种随时要翻脸杀人的感觉,他听到这人的声音都觉得浑身发毛。 但是有人不知道。 “大家都吃了,你为什么不吃?你是还在怀疑姜道友,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吃?”晏北疏冷声对着辛岚道。 裴愿和姜盏月一起转头看向了晏北疏,这只能说是无知者无畏,他要是知道对面那位是谁,他还敢问辛岚心里有没有鬼吗? 辛岚那何止是心里有鬼,她根本就不是个人啊。 “我确实怀疑,我和姜道友又不熟,为什么她说什么我都信?如果她这药是什么禁制的引子,打算用我们这些人祭布下禁制对抗邪佞呢?”辛岚的目光从姜盏月身上移到了晏北疏身上,她的神色明显不悦了起来。 以丹药诱引人类服下,再用人类作为禁制的引子,这是姜盏月她们在城主府地底的幻境中见过的手段。辛岚举出这样的例子来,不是她本身有类似的经历,就是她对至高邪佞熟知。 而两种可能性之中,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辛岚既然能作为这一批从万魔狱逃出来的邪佞们的头领,还在城主府与人类周旋这么久,也几乎可以确定她是冲着至高邪佞的神魂来的。 可至高邪佞的神魂这会儿还在不在镇邪城中都不好说,如果微生羡顺利逃脱的话…… “姜道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晏北疏厌恶地将眉头皱得更紧,刚刚才经历了昆仑上宗弟子们对姜盏月的恶意,此刻晏北疏真是听不得半点旁人诋毁姜盏月。 对于他而言,姜盏月是当时救下他的恩人,是领他踏入剑修一途的前辈,也是龙王宫秘境之中并肩作战过的伙伴,很重要,是他这八年里唯一的目标。 “她怎么就不会?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宗门,联手在镇邪城设局,就是要将你们都献祭了,来启动封印整个镇邪城的禁制。”辛岚嘲讽道。 第103章 擒贼先擒王 晏北疏擅长动剑,但真的不擅长动嘴。 辛岚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他无法反驳四大宗门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证据证明姜盏月不会做那种事。 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明知此时动剑不合适,但是又憋不出一句回怼的话来,给他憋得剑柄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辛岚道友,你不信我,可以不吃。”姜盏月说着这话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己从瓷瓶中拿出一颗丹药服用下。 光是她这一举动,也足以证明她的丹药绝对不是什么以人类修士为祭的禁制引子。 但她和晏北疏刚好相反,她因为身体孱弱灵力又难以动用,所以动嘴的时候远远多于动手的时候。 “我炼制丹药是出于好心,是想尽可能确保每位修士的安全。愿意相信我的自然会服用,不吃的也不影响你们和邪佞战斗,至于到时候灵力不济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服用自己带的丹药。” 听到姜盏月开口了,晏北疏大受鼓舞,姜盏月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她替他将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他心中的淤积的怒气散去,一下子舒心不少。 “不吃就把你们手里的丹药还回来,我的药材样样价值千金,你们一辈子都未必攒的出那么多灵石。”裴愿站到了姜盏月的身旁,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了,都和邪佞头领吵上了,自然就不能吵输。 辛岚的脸色眼见着越来越难看,沈中天都替这三人捏一把冷汗,明知道辛岚是谁,姜道友和裴道友怎么还这么想不开的挑衅她。 姜盏月此时反倒不怕惹怒辛岚,有晏北疏这个愣头青在,他们的举动看起来就像是丝毫没有识破辛岚身份的。 辛岚是个擅长谋划的邪佞,从她让那么多高级邪佞一起低调地混在人类之中便知她喜欢谋定而后动。 正是因为她足够聪明,所以在觉得自己身份暴露之前,都不会放弃在人类修士之中卧底的机会。 “我自己有丹药,不差你们这昂贵的丹药。”辛岚听姜盏月的话还没多气,听裴愿这番发言,她假气都要变成真气了。 他们邪佞确实没有灵石,他们又用不着丹药和天材地宝,为什么需要灵石。万魔狱之中可不兴灵石这一套。 这玉京山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一个邪佞头领面前如此嚣张。 辛岚将手中拿到的瓷瓶直接朝着裴愿扔了回去,瓷瓶冲向裴愿时,带着强大的灵力,分明是要教训教训裴愿。 裴愿丝毫不慌,驱动法宝轻易地挡下了来自邪佞头领的灵力攻击,这邪佞头领作为邪佞虽强,但是她这灵力攻击的威力也真是一般,就连他都能轻松化解。 辛岚见自己的招式被这么个没什么名气的人类修士化解,心下更气。要不然不装了,直接将这些人类都杀了不好吗? 若非至高主魂下落不明,被封印在镇邪城的神魂又迟迟无法靠近,她也无需一直隐藏身份在人类之中,想借人类之手破解神魂的封印。 “丹药我还了。现在可以说说下一步的安排了吗?”辛岚很快将心中无用的情绪消除,继续催促姜盏月说出计划。 至高的神魂封印于鎏金灯盏之中,不仅他们邪佞想要靠近,他们这些人类修士想要离开镇邪城,离开之前也必须先处理好至高的神魂。姜盏月如此聪慧之人,她的计划里绝对会有去找至高神魂这一步。 她现下就等着姜盏月何时才打算去找鎏金灯盏。 姜盏月看向辛岚时,面上莫名地对她露出一抹笑容。 “下一步,当然是听一听太仪派的各位,说说找卧底找得怎么样了。总得先将卧底都揪出来,确保四大宗门的禁制无法启动,我们才能安心对付邪佞。” “如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同门背叛,未免过于危险。” 辛岚眼皮子一跳,接近至高的神魂的计划没听着,这回旋镖还先打到她自己身上来了。 上一次她质疑姜盏月的时候,姜盏月给太仪派安排了揪出卧底的任务,但是四大宗门安排的卧底人数极少,真正多的是邪佞伪装的人类修士。 辛岚等邪佞自然是再三从中作梗,不让太仪派的修士们发现他们的身份,太仪派忙活了两日,是一无所获。 “姜道友,说来惭愧,我们并未找到任何卧底。”沈中天适时地开口回答了姜盏月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适合深究,就算明知道是一群邪佞在扰乱视线,也必须装作不知。 “暂时未找到的话,那也急不来。只能接下来继续留意。”姜盏月顺水推舟,揭过了这个话题。 “想必各位也都有听说,今日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之中有许多伪装成人类修士的高级邪佞被我们所寂灭。既然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之中会有,那么诸位的门派之中未必就没有。” 这一路过来找姜盏月汇合之时,这三派的弟子们都是在努力装作无事发生,不去想身边有高级邪佞这件事。 如果潜藏于人类修士之中的高级邪佞只有几个,那修士们会人心惶惶,试图尽快揪出邪佞。 可当高级邪佞的数量可能多到超过人类修士之时,那便是人类修士混在了邪佞之中,只能尽可能小心地伪装,能保持相安无事已是最好,哪有那个胆量去揭穿邪佞。 此刻姜盏月当众说破此事,修士们的反应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有些惊恐。无论是人类修士还是邪佞,都知道这一刻该演绎这样的表情。 “但是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够准确分辨出邪佞的办法,只能请各位自己警惕,不要着了邪佞的道。” 辛岚听到姜盏月这番话,不仅没有翻脸的打算,反倒心下觉得这些人类修士慌乱畏惧的模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修士们现在是草木皆兵,又害怕又犹豫,这样的心态会让他们变得比之前更不堪一击。 “接下来的十日内,请各位找出邪佞头领所在。擒贼先擒王,解决邪佞头领之时,我们出去的希望变基本又了” 第104章 心思各异 找出邪佞头领?邪佞头领本尊就在她面前和她对话。辛岚有一刹那是真的很想对号入座。 这个姜盏月,说话如此似是而非,她是已经发觉她的身份了吧? 辛岚藏于衣袖下的手已经开始虚化成魔气,既然这些修士发觉了,那也没办法,只能杀掉一部分,再留一部分逼迫着去替他们找鎏金灯盏就好了。 “沈道友,辛道友。你们就负责去城主府那一片探查一下。”姜盏月紧接着一句,又让辛岚停下了招式。 城主府地底就封印着至高的神魂,辛岚很清楚这一点。此前她和其他邪佞也试图找过进入地底的入口,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现在姜盏月突然安排她和太仪派的修士去城主府,这对她而言无异是个机会。她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借着这个机会,推动这些修士去进入城主府地底将至高的魂魄带出来。 “可是前阵子城主府那一片发生过强烈的地震,城主府已经基本坍塌了。邪佞头领会在那种地方?”开口质问的是九黎。 九黎是道山的人,既对自己门派里有多少高级邪佞伪装的修士没有实感,更不知道辛岚就是那个邪佞头领,他自然敢问。 而除了九黎以外,太仪派和瑶台灵谷两派的修士们都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那里塌了,也不影响邪佞在那里逗留。邪佞不是我们人类修士,九黎道友怎么能用身为人类的想法去揣度邪佞。”姜盏月回道。 “那不然让我们道山去城主府那里好了。太仪派人那么多,该去更大的范围找。城主府那点地方,正好让我们道山来,我们道山人没多少了。”九黎主动提出道。 姜盏月闻言,心想,五个门派里人最多的说不定还就属你们道山最多。 太仪派人看起来确实多,但真正是人的有几个还真不好说。 “你们道山分明是打算认真找,是怕碰上邪佞头领打不过,才主动要求去城主府搜查的吧?”瑶萱讽刺了九黎一句,随即她转头对姜盏月道:“姜道友,城主府那边还是交由我们瑶台灵谷来,我倒觉得城主府那边既然有那么大的动静,很可能是邪佞头领就在那里。” 方悬听着这些人争一个城主府,觉得很一言难尽。他也无法确定这些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城主府地震那会儿,正是姜盏月和裴愿、微生疏三人去的那会儿,和邪佞头领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他们三个的手笔。 “姜道友既然说了让我们太仪派去……”沈中天开口要打断九黎和瑶萱两人的争夺,姜道友的安排,分明就是为了稳住辛岚,不能让他们两个破坏了。 然而沈中天话还没说完,就被辛岚打断。 “不是还有一个门派没来吗?干脆公平点,让没来的重炎派去城主府探查好了。”辛岚一开口就将三个门派都摘了出去。 道山禅宗和瑶台灵谷好端端地就开始争城主府那片地方,任谁都得怀疑一下这两派是不是有别的居心。 辛岚自己确实有别的心思,但城主府她也不是非要自己亲自去,她只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无论是哪个门派将至高的神魂带出来,对她而言都一样,她都可以抢过来。 姜盏月这会儿也是和方悬一样的看戏心态。 之前她带着裴愿和微生疏去城主府地底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所有修士和邪佞的耳目,眼前这些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邪佞也好,都满心地以为城主府地底下的东西还在,却不知道有人捷足先登,将他们都蒙在鼓里。 “我没意见,只要不是瑶台灵谷,哪个门派去都行。”九黎立即改了口径,他就是一副只要瑶台灵谷不痛快他就开心的态度。 瑶萱紧了紧拳头,面上神色还算淡定,她也松了口。 “姜道友,我们瑶台灵谷与重炎派也算是交好。他们这次没来,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想尽快过去助他们脱困,也会顺便将你的安排转达的。”瑶萱道。 九黎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即便瑶萱放弃了自己门派去城主府那一块地方探查,但她既然提出了要去找重炎派传消息,就以为她根本没有放弃城主府那里,不过是改为借由重炎派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好,那就交给你们瑶台灵谷。”姜盏月没有追问什么,直接同意了瑶萱的要求。 瑶萱便先带着瑶台灵谷的修士离开,姜盏月又接着给太仪派安排了一片区域,最后还剩下道山禅宗,以及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三派的弟子。 “姜道友,你最好别太相信瑶台灵谷。”姜盏月还未开口做出安排,九黎就已经上前靠近姜盏月,附在她的耳边道。 姜盏月没有避开,而是直接反问道:“九黎大师何出此言?是觉得瑶台灵谷的邪佞卧底很多吗?” “不仅是邪佞而已,瑶台灵谷的弟子本身就有问题。姜道友如此聪慧,难道会没看出来吗?” 九黎是见识过姜盏月的手段的,否则也不会愿意听她的安排,光是这几日他们根据姜盏月的指示埋伏邪佞,能寂灭两百余邪佞,便已经让他对姜盏月的本事没有怀疑。 以姜盏月的洞察力,她怎会品不出来,瑶萱主动开口两次,是打着一定要接近城主府那一片区域的心思。 “在我看来,何止是瑶台灵谷,你们道山禅宗难道就不可以吗?”姜盏月根本不上九黎的套,直接反问了他。 瑶台灵谷当然可疑,可他们道山禅宗同样是不见得有多可信。对于她而言,都只是利用而已,镇邪城中的人类修士,她敢相信的也就只有一个裴愿,半个方悬。 “姜道友,我们虽然是罪徒,可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卑鄙之人。我们比瑶台灵谷那群道貌岸然的女修可靠很多。”九黎说着这话时,已经从姜盏月的耳边退开。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该相信我。” 他一手持着僧杖,一手合十,向姜盏月行了佛礼。尽管他额上还带着罪徒标志的红莲烙印,模样又生得颇为妖冶,此刻倒也有几分佛性。 第105章 真正目的 姜盏月看了九黎一会儿,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话未必是虚言,他确实暂时没有蒙骗过她。 但是他没有对她撒谎,并不意味着他们道山禅宗就值得她将事实和盘托出。 九黎既然能是罪徒,就意味着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姜盏月不得不防他一手。 但她既然能先支开太仪派和瑶台灵谷,甚至都没有执着于将重炎派召集回来,独将道山禅宗留到了最后,自然也意味着比起另外三个门派,道山禅宗是最可信的一个。 “九黎大师,我现在要设下一个禁制,来确认你们道山禅宗之中有没有高级邪佞伪装。”姜盏月不与九黎继续瑶台灵谷的话题,直奔着自己的目的开口道。 “姜道友有把握吗?能将高级邪佞全部区分出来,并且确保不会被高级邪佞们反过来杀光。”九黎问。 “这是自然。昆仑上宗和玉京山已经试过,还不足以证明禁制有用吗?”姜盏月说得相当肯定。 确实没有比刚刚才发生的事更有说服力了,昆仑上宗和玉京山那些被分辨出来的高级邪佞们可是被姜盏月等人尽数寂灭了,这样的手笔,实在无需再怀疑什么。 “那姜道友请吧,我们道山禅宗也想尽快将伪装的邪佞们都找出来。就是你直接告诉了我们你要设下禁制,可别打草惊蛇,让伪装的邪佞们都有所准备了。” 姜盏月点了点头,便示意裴愿拿出法宝开始布禁制。 众多法宝排了一地,道山禅宗的修士们都被围在了中间,姜盏月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开始凝聚起灵力。 过了一会儿,姜盏月周身的灵力散去,便让裴愿收了法宝。 “姜道友,你这是?禁制呢?”九黎感觉姜盏月口中的禁制布了跟没布一样,从头到尾毫无感觉,更别说让邪佞现形。 “那样耗费巨大的禁制,短时间内哪里布置得出第二次。当然是假话。”姜盏月道。 “那这邪佞你是不查了吗?”九黎问。 “查完了。道山禅宗弟子中没有高级邪佞伪装混入。” 九黎听乐了,“你就这么肯定吗?” 玉京山和昆仑上宗都和筛子一样,被高级邪佞们伪装的修士占满了,到了他们道山禅宗这里,姜盏月竟然仅凭一个假禁制就说他们之中没有邪佞。 九黎当然明白,姜盏月是故意说要用禁制逼迫邪佞显出原形,好让邪佞自己乱了阵脚而露出破绽。方才所有道山弟子表现如常,确实没有任何一个像是高级邪佞的。 但仅凭此断定,也还是有些草率。毕竟高级邪佞们都有与人类相当的智慧,猜到姜盏月是在试他们也不奇怪。 “嗯,我很肯定。”姜盏月确定地点头。 “为何?”九黎却是没听到原因不肯放弃,又追问道。 “这个不应该问你们自己吗?你们佛修,对于邪佞而言可能确实有所不同,他们能伪装灵力,却无法伪装出你们的佛法。” 所以她特意留下了道山禅宗,除了邪佞已经被她肃清的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以外,剩下唯一可能避开所有邪佞眼线的也就只有道山禅宗而已。 太仪派已经被邪佞们把持了,瑶台灵谷别有用心,重炎派几乎是主动投靠,但以裴冉为首的重炎派显然不怎么服从安排。 “结果人类修士,还不足两百。”裴愿看着眼前实在算不上多的人数,心下既有对人类修士人数减少的怅然也有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几乎没有胜算的局面的愁苦。 “姜道友当初找我们的时候,说的可是其他几个门派都已经答应联手。如今确实是联手了,但剩下的人数远不及当初的预想,一百来人能做得了什么,当真能对付得了数千的邪佞?”九黎提出了新的质疑。 岂止是远不及预想而已,如今看来也就他们道山禅宗人最齐全,昆仑上宗和玉京山两个门派加起来,弟子都没有他们道山禅宗多了。 就在场的这些人,寂灭几百的邪佞确实可以,但是数千邪佞,其中还有诸多高级邪佞,说是痴人说梦也不为过。 “所以要借助邪佞之人。趁着那些高级邪佞自以为还伪装得很好。”姜盏月并没有因为九黎的质问而动摇或者生气,依然平静地道。 裴愿和九黎他们说得本也没错,情况一直在往比她想象的更糟糕的方向走。 可即便如此,还是得纠正计划,继续走下去。总不能在这里就放弃,等着被四大宗门的禁制献祭。 “这种事能做到吗?”九黎听着姜盏月这话觉得既匪夷所思,又有些期待。 如果她说的真能实现,这镇邪城中眼下最多的就是邪佞,能借邪佞之手寂灭邪佞,那岂不是再完美不过。 不过这也只是想当然,九黎离经叛道,所想之事一向跳脱,即便是这样的他,也很难将姜盏月说的这句话当真。 “能。高级邪佞伪装得再像人类修士,也不是人类修士。他们对低级邪佞,可没有什么同族的想法。” 姜盏月只知至高邪佞曾是人类,对于其他邪佞的由来倒是并不清楚,但她从至高邪佞和辛岚这些邪佞身上,看得出来他们自以为与人类没什么区别,但早已是货真价实的邪佞,与人类除了外貌再无相似之处。 “只要给他们一个足以让他们相信的理由,他们就能毫不犹豫地对低级邪佞下手。” 邪佞之间的等级也高低分明,低级的不仅无法反抗高级的邪佞,在高级邪佞眼中,这些低级邪佞也根本不配被称为他们的同族。 “事到如今,邪佞们真的还会听从你的安排去寂灭邪佞?说不定他们这次离开后,往后也不会再听从你的召集回来了。”姜盏月的说法还不足以说服九黎,他仍然对此存疑。 “是,确实不会回来。但只要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就够了。” 姜盏月将话说到这里,九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刚刚才争过城主府那块地方,当时的九黎并非抱着和邪佞们一样的心思在争,也不是真的图省力才要去那里。 他是为了阻止瑶台灵谷接近才主动提出要揽下。 第106章 你去杀了她 九黎并非真的觉得城主府是最不可能出现邪佞头领的地方,不管那里有没有邪佞头领,刚出现过巨大动静的城主府无疑是个很可疑的地方。 瑶台灵谷的目的他暂不清楚,但他现在就寄托于姜盏月能带所有城中幸存的人类修士们离开镇邪城这件事上,不管瑶台灵谷是何目的,他都不会允许她们破坏姜盏月的计划。 “姜道友,那让我们听听接下来你要怎么安排。”九黎咧嘴一笑,额间的红莲越显妖冶,不得不说,将城主府当成一个诱饵,姜盏月这一招用到他心坎上了,他不能再赞同了。 瑶萱带着自己的一众师妹们找到了重炎派这里。 她身后的瑶台灵谷弟子们眼见着城主府距离越来越遥远,免不了有些怨言。 “瑶萱师姐,掌门不是让我们来取宗门遗失的传承的吗?那传承分明就在城主府,我们现在不去城主府,反而朝着远离城主府的方向走,要是被其他门派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姜盏月和九黎他们都不是好糊弄的,我们要是直奔城主府不来找重炎派,势必会被他们发现。所以这戏我们必须做全套。”瑶萱心下对这些师妹们的质问感到不悦。 她知道她们每一个都是掌门挑选出来的优秀弟子,平时在自己的峰内也都是被师弟师妹们敬着的那一批,自然不会对她服气。 “就算你这么说,现在我们连重炎派在哪里都找不到,难道要一直找下去吗?”瑶台灵谷的弟子们来到重炎派的据点时,他们这里根本就是空的,一个人类修士都没见着。 瑶萱蹙起了眉头,她也对重炎派全员不在据点这件事感到发愁,若是找不到重炎派,她们总不能浪费时间一直找下去。 “去城主府。”瑶萱再三确定这边已经没有人,便只好下了决定,确实不能再等了。 若是让九黎或者其他人先进入城主府地底,她们瑶台灵谷来这一趟怕不是要空手而归,若是运气不好,这么多弟子可能还要搭上性命。 另一边,太仪派的修士们在脱离了其他门派的视线单独行动后,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高级邪佞混在身旁,太仪派的修士们远比瑶台灵谷感觉要深刻,即便他们大多数都不像沈中天一样知道邪佞头领就是辛岚。 瑶台灵谷的修士们本就是抱有别的目的进来的,她们有自信自己的弟子之中没有混入邪佞,不管她们的自信心是否可靠,至少这样的自信让她们完全没有被邪佞们卧底了的自觉。 重炎派的情况如何他们这些太仪派的人类修士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小命非常危险,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一个高级邪佞,自己也就性命不保了。 “沈中天,停。”辛岚突然停下步子,开口喊住了正快步往远离城主府方向走的沈中天。 沈中天顿住了步子,不仅是沈中天,其他太仪派的弟子们也立即止住了动作。 辛岚是个邪佞这件事,光是从她对沈中天颐指气使的高傲态度也能猜出来,太仪派的人类修士们只是不敢揭穿她,装作不知而已。 他们知道要保命,就得陪着辛岚继续演下去,所以在其他门派的修士们面前也努力演出正常的气氛来,不敢露出破绽惹其他门派怀疑。 显然辛岚要的也是这种效果,暂时没有杀他们之中的修士。 “你逃得这么快干什么?我想去哪里你不是很清楚吗?”辛岚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沈中天背后响起时,对沈中天而言和恶鬼索命没有区别。 他都怀疑自己这条命还能苟活多久,但既然姜道友还在继续她的计划,想必人类修士这边还有希望。 只要他和同门们再坚持一阵子,也是能坚持到活着离开镇邪城的时候的吧? “方才你不是答应了姜道友,要去西面寻找邪佞头领的下落吗?”沈中天转回身来,对上辛岚的目光。 辛岚对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是觉得我真会去找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在先前的场合里赞同了让重炎派去城主府,可不意味着她真就不接近城主府了。 她自然是要去城主府附近待着,等着人类修士们将东西带出来,就可以杀了那些人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我当然不知道,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出来,别让我猜。我没那么懂旁人的心思,也不想猜。”沈中天道。 一头白发的青年,神色冷淡地说出这种话时,倒也挺有说服力,他看着确实不像是会看眼色的人。 辛岚闻言倒是笑开了,她走到沈中天近前,一只手抓住了沈中天的发丝。 看似温柔如人类女子般的动作,却毫无缱绻的氛围,她突然猛地一用力,几乎将沈中天整个人拽了一个踉跄。 “你撒谎的样子,瞒不过我。”辛岚面上已经全无笑容,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才真正像高高在上的邪佞头领,与先前伪装人类修士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确实不知你有何目的。你有什么要求我也得答应了,我有什么对你撒谎的必要?”沈中天站稳身体后,语气依然坚定。 “呵。”辛岚轻飘飘地哼了一个字,满是嘲讽的意味。 她面上复又扬起嘲讽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既然说我有什么要求你都答应,那我倒是真有件事要你去办。” “姜盏月,她是个威胁。你去杀了她,不然我就杀了你,再屠了太仪派。” 辛岚自己要杀死姜盏月也不是一件难事,可那样会让其他几个门派的修士们知道她的身份不说,她还要去城主府附近蹲守出入的人类修士,暂时没有空亲自去对付姜盏月。 但若是派沈中天去,既可以将此事全然扔给沈中天,让他承担罪名,又颇有几分趣味。这沈中天看似心魔深重,但行事颇为正直,逼迫他去杀带给了他希望的人,应该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第107章 她早就知道 沈中天讨厌被人拽住头发,但是对比起这次被辛岚拽头发,之前姜盏月为了留下他而抓住他头发时的动作,可谓是温柔。 他并不畏惧疼痛,但是这一头雪发仿佛是对他三百年不进境的嘲笑,这样被邪佞头领羞辱,他心里又岂会舒服。 但是要忍耐,他仍记得姜盏月信誓旦旦地和他说过,还有十年,未必不可能。 她能苟活十年,他的十年也未尝不会迎来破开云雾见青天的一刻。 “好。我去。”沈中天应下。 “缓兵之计吗?”辛岚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他都没争辩一句就答应,显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这招对我可没用啊。”辛岚手中引起一抹黑色的细丝,细丝缠绕到了沈中天的脖子上。 “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要是能在一天内杀了姜盏月,就带着她的脑袋回来见我,我自然会为你解开这细丝。你要是做不到,时间一到,我的魔气不止是会勒死你而已,它会炸开,你身边要是有人类修士,也会一起被炸死。” 杀个人类修士对于辛岚而言何其容易,这镇邪城之中的人类修士们都该感谢至高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拿到至高的神魂,她根本无需与这些人类耗时间,完全可以直接将他们赶尽杀绝。 “邪佞呢?如果附近有邪佞,也会被一起炸死吗?”闻言的沈中天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问道。 辛岚听笑了,“你这是想着,自己活不了,也要拖几个邪佞垫背吗?” “可以啊。我是邪佞头领,这镇邪城中的邪佞皆以我为首以我为尊,我便是最强的。我的魔气,无论是人类修士还是邪佞都抵抗不了。但是我族数量众多,就凭你这点小伎俩,毫无意义。” 沈中天对她的话不置与否,他转头看了一圈太仪门的弟子们。 这些修士之中有哪些是他真正的师弟师妹,他看不出来,但离开之前,他作为领队,还是该留下几句话。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不知接下来去该如何做,就去找裴愿。不要去找姜盏月,我与她可能会结仇,你们找她她未必不会迁怒你们。”他道。 太仪门的弟子们都看着他,但无人开口说话,像是只是听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话。 “你放心,你要是没有成功回来,他们都得死。也就不需要去考虑该投靠谁这个问题了。”辛岚道。 沈中天并不反驳她,只朝着自己的同门们作了一个揖,就转身离开,独自去找姜盏月。 城主府废墟,瑶台灵谷的修士最先抵达,她们的弟子进入镇邪城之后,就已经陆续探寻过,很早便知这里有通往地底的入口。 但是经过前几日的地震之后,入口通道也已经被彻底掩埋,她们想进去也并不容易。 “先想办法挖通这条道。底下是封印之地,有禁制护着,应该不会彻底塌陷。”瑶萱吩咐了瑶台灵谷的弟子们。 一群女修便在入口附近开始施法打通通道,另一群则在附近望风,防止有邪佞或者其他人类修士接近。 辛岚和太仪门的弟子们到的要不瑶台灵谷晚一些,他们到的时候,瑶台灵谷已经在入口处重新打通了一条小通道,陆续有修士钻了进去。 “停。”辛岚带着太仪门众人在附近的隐蔽处停下了步子,“静观其变。” “你们去查探一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门派,本该过来的重炎派不见身影,有埋伏起来的可能。” 辛岚虽然不怕人类修士,他们对她而言不堪一击,但也该以防万一,人类修士狠起来的话,也未必不会让她栽个跟头。 听从辛岚的指挥离开的自然是伪装成人类修士的高级邪佞。 太仪门的弟子之中有人暗自多看了那几名听指挥离开的修士几眼。 沈中天和太仪门众人分开行动后,便折回了最一开始和姜盏月等人会面的地方。 他本以为姜盏月早该离开那里,可结果等他折回去时,就见腰间佩剑一身染血门派服的女修正坐在石头上,独自一人沉默地书写着符文。 几次见姜盏月,她身边都会跟着人,微生疏也好裴愿也好,再不然还有方悬晏北疏,因为她看起来确实病弱得不能自理一样。唯独这一次,她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 “姜道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沈中天问出这句话时,心下竟然生出了一分心虚。 因为看到这一场景时,他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现在的她,他是不是很轻易就能杀掉她? 想要活下去,按照辛岚说的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辛岚足够强大,所以不会介意对他遵守一下承诺。 但他若是不按照辛岚的要求来,她心情不好,也能轻易要他的命。 换成之前,他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早十年,就死在这镇邪城中。 让他又想要在余下的寿数中努力努力的人,偏偏又是姜盏月。 “我给其他人都安排了任务。我自己也一样有事要做,所以分头行动了。”姜盏月像只是在闲聊一般,很是寻常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在这昏暗阴沉,充斥着血腥味的镇邪城中,当他对着落单的姜盏月问出这样的问题时,便已经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了。 姜盏月会听不出来吗?她头也未抬,但决计不会是因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而复返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甚至早就知道,他被辛岚威胁着。 “城主府有什么,姜道友是早就知道了吗?”沈中天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近姜盏月。 姜盏月低头画符,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 禁制这门手艺,不是没有修士专门修习,但这条道要谈修为进境几乎是痴人说梦,所以大多修士都是兼修。 姜盏月会很多,但凡通过书籍就能得知,并且不需实践只要有悟性也能使用的,她大多都会一些。 像禁制这种,连灵力都可以不用自身的,而借用灵石和法宝等外物的,对于她而言更是得心应手。 第108章 一朝一夕 姜盏月有时候也会冒出这种的念头,如果她足够富有,比如富有到裴愿那种程度,灵石和法宝多到可以随意挥霍,她是不是真的会弃剑修专修禁制一道。 对于他人而言难修的禁制,对于她而言顶多算缓慢,但绝对不会一无所成。 但她既没有裴愿那种家底,也对剑修一途有些放不下的执念,所以禁制还是会点皮毛就够了,专修是没可能了。 “城主府有什么?”姜盏月敷衍地反问了沈中天一句。 从知道沈中天被辛岚威胁着开始,姜盏月就差不多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辛岚那恶劣的性格,以及作为邪佞头领的身份,做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她派沈中天来杀她,既能折磨沈中天,又能离间人类修士,多好的事,她何乐而不为呢。 “瑶台灵谷和道山禅宗争着要去城主府的时候,姜道友显得毫不意外,也并未追问他们。那他们两派的目的,姜道友应该也有所预料。” “还有我们太仪门,也准备去城主府争一争。” “你现在还在这里,不去城主府的时候,恐怕会错过重要的东西。” 沈中天口中说着,心下却是不断地道,快点走吧,去城主府,离他远一点。 这样他就不会生出多余的想法,不需要做决定,只管等这一天时间结束。 在他来到姜盏月近前,几乎是一抬手就能掐住她脖子的距离时,姜盏月才暂时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向她。 沈中天血色的发丝落在姜盏月的手臂上,阴影投下,姜盏月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中。 “脖子上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吓人。”姜盏月平静地开口道。 她面色苍白,墨发有几分凌乱,下巴还沾染着干透的血迹。 看起来病弱的姿态,似乎随便一掐脖子就能掐死,但是看过来的双眸却安稳到像是多少邪佞和腥风血雨在面前也撼动不了半分。 沈中天张了张嘴,他想问一句,她为何不躲开。 可他还未发出声音,便听得她又道:“提前让你们服用的那颗丹药,便是防止魔气侵染的。只要你不主动攻击这缕魔气,应该就会无事。” 沈中天的脑海就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开一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是说,这根本不会影响到我?”沈中天怎么也料不到,那被称为补充灵力用的丹药,竟然会有抵御魔气之用。 从未听说过,修仙界有此丹药,竟然能有对魔气有效的丹药。 可他毫无在意过,只当聊胜于无而服下的这颗丹药,竟然成了救命的至宝。 “嗯。我曾有同门,服用此丹药,魔气侵染心脏也无事。”姜盏月点头后,便又低下头继续画符文了,赶工要紧,她进入镇邪城后,比以往都要更忙碌几分,时时刻刻都在争分夺秒。 “可是,辛岚说这缕魔气到时间后会炸开,附近的修士与邪佞也难以幸免。”沈中天有些难以置信,怀疑是不是姜盏月为了安慰他才刻意撒谎。 “魔气炸了,其可怕之处也是在于魔气侵染入体内。若只是寻常的爆炸,以修士的体质,又岂会畏惧?你若是不信,等到了时间,自己走远点好了。”姜盏月道。 辛岚说这话威胁沈中天时,倒也没有骗他,但稍微想想也知道,这并非完全无解。 如果没有提前让所有人类修士服用下此丹药,沈中天也确实是难逃死劫,但有丹药替他抵御魔气侵染,他顶多受伤,还不至于丧命。 “离重炎派的远点,他们没服用丹药,被辛岚的魔气侵染,便是必死无疑。”姜盏月不忘多提醒一句。 “你真的有把握吗?”沈中天忍不住在姜盏月的面前蹲下,去盯她的脸,想从她脸上的神色判断她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姜盏月好好画着符,突然冒出来白色的脑袋碍着她的位置。 眼下重要的可不是和沈中天再三解释丹药的事,画符可比他重要多了。 姜盏月直接提笔戳到了沈中天的额头上,墨水顺着他的脸滑下,将他雪色的发丝和月白色的门派服也都染黑了些许。 沈中天惊得赶紧后退,多少疑惑都没了。 姜道友看似柔弱无力,但下手的时候显然没有半分柔弱可言,之前扯头发的时候也是。 “别问,自己猜,离我远点。” 姜盏月砸过来三句话,足以表达她的不耐烦。 沈中天却反倒安心了,她要是真的只是为了忽悠他,那态度怎么说都该友好一点。 就这恶劣的态度,哪里像是好心到会特意编谎话安慰他的人。 “我也会一点,我来帮你。”沈中天心情难得好了起来,便主动开口要求道。 他修为虽然没见涨,但三百年也不是白活的,曾经也是天赋异禀之辈。禁制虽然不精通,但也算是入了门的。 “你会?”姜盏月听到他这话,带着些诧异地抬头看他。 不过是会禁制而已,至于这么意外吗? “我也算……”天资卓尔,画个禁制符文有何难? 沈中天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姜盏月又补了一句,“阴阳有路,妖邪无门。我派禁制,往生阴阳,你竟然习过?” “我也算不上会,只是会布些寻常的禁制。”沈中天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出口时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往生阴阳,那岂止是习没习过的问题,那是昆仑上宗的宗门大阵之一。 护山大阵岂是随便哪个修士能修习的,要是真有其他宗门的修士能习得,那昆仑上宗这个四大宗门的位置确实是一天都坐不下去了。 幸好他刚刚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人还是不能过于高兴,高兴过头就会得意忘形,他稳重了三百年,竟也差点丢脸丢到其他宗门的修士面前。 “但是这个往生阴阳,真的能布置出来吗……即便符文能画出来,但是这里也绝对没有足够的灵力能够支撑得起这种护山大阵程度的天大禁制。” 沈中天想都不敢想,怎么会有人想到现场布置个护山大阵出来。护山大阵,岂是一朝一夕,以一名修士一己之力就能复刻出来的。 第109章 赌在他身上 “能,禁制的变化有千万种,比之法修的招式变幻更多。我不是要布下护山大阵,只是一个城主府的范围,都不到昆仑上宗的千分之一,耗费不了那么多的灵力。” 姜盏月解释完后,又补充道:“你若是无事,可以多去寂灭邪佞。不用站在我这里耽误我画符。” 被毫不掩饰地嫌弃了,姜盏月是在赶他离开。 沈中天也知道自己几次三番开口影响到她画符了,本来这就是必须全神贯注的事,有人在旁边一直唠叨,确实很有影响。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离开,而在旁边找了个空地,坐下打坐疗伤。 在镇邪城中的这些人类修士们,没有哪个身上是不带点伤的,就算是在门派的据点,也常常不能全然安心,需要提防着邪佞突然袭击。 此刻不知是因为知道了以辛岚为首领的邪佞们都往城主府去了,不太可能会有邪佞跑来这里袭击他和姜盏月,还是因为旁边的姜盏月过于安静,让他也跟着难得放松了下来。 也许正如姜盏月所言,因为进入了镇邪城这种地方,因为三百年都难以突破,就放弃还为时过早。 连脖子上被邪佞头领套了魔气,被断言一日之后必死无疑,也能有转机出现,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沈中天重拾了信心,无论是对于接下去与邪佞们的对抗,还是突破金丹境界在修炼之途上走得更远这件事。 方悬带着昆仑上宗的一众修士沿着镇邪城的边缘一圈行进,他们此时正在离城主府颇为遥远的地方。 明知道城主府那边是最重要的,无论是邪佞还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修士都在盯着城主府,不说方悬,连昆仑上宗的其他修士们都能察觉到这一点。 “方悬师弟,我们不去对付邪佞,一直沿着城池边缘走又是为何?”有弟子已经开始问起了。 因为带队的是方悬,这些昆仑上宗的弟子们忍得还算久,若是姜盏月在这里,早就被他们质问上了。 “姜道友不是说过了吗,找出口。”方悬答。 “出口要是那么好找,早该被人找出来了。当然是没有出口,我们才会被关在城里不得不对付邪佞。” 这些弟子心里是抱有怀疑的,怀疑姜盏月在耍他们,毕竟他们这些人都对姜盏月落井下石过,姜盏月故意报复他们也不奇怪。 “方悬师弟,我们是相信你才会跟着你。但如果你不能给个解释的话,我们也不敢就这么跟着你浪费时间。”一名较年长的男修直接拦到了方悬的面前,让方悬无法再继续往前走。 这是他不能给出个令这些弟子信服的答案的话,就不让他走了的意思。方悬心下对这样的威胁感到厌恶,但面上不得不保持着和善。 “师兄,我……”方悬刚欲开口解释,便又另一道声音冒出来,抢在了他之前。 “废话什么,姜盏月既然说了有出口那肯定就是有。在她手里栽了好几次跟头了,还看不出来她的本事吗?” 澹台锦当领队的时候,态度温和,但是昆仑上宗这群修士没一个愿意听她的。 但现在,她差点死在邪佞手里,而这些所谓的同门没有一个救她。既然这样,那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自然是想这么摆冷脸说狠话,就怎么来。 “你们一个个脑子没多少,给自己人找麻烦的本事是挺大。就你们一个个找方悬的麻烦,找姜盏月的麻烦,难道就能活着从镇邪城出去了吗?” “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们自己肯定没那个本事,连对付一个邪佞都做不到,更别提凭自己活着离开镇邪城。所以,老老实实听从姜盏月的安排,就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澹台锦对姜盏月的讨厌,不比在场的这些人少,但是事实容不得她不接受不面对,包括她自己的生路在内,都只能希冀于姜盏月。 以前的澹台锦说话没人听,可现在澹台锦态度恶劣了,这帮同门反倒是没敢反驳她。 论修为实力,澹台锦当这群人的领队绰绰有余,他们之中基本没人是澹台锦的对手。以前就是欺负澹台锦不敢翻脸罢了。 方悬未料到,站出来替自己摆平了这出闹剧的人会是澹台锦,澹台锦当着姜盏月本人的面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不在姜盏月面前,倒还说了几句算得上中肯的话。 “走吧,我们继续找。早日找到,早日有机会出去。”方悬趁机催促着修士们继续前行寻找。 方悬其实也并不知道,这个任务为何会落到自己和昆仑上宗众人的头上。而且他也不觉得,这种关键时机,围攻城主府才是最好的选择,怎么还将本就不多的人手都派出来了。 他本也不希望在这个节点上寻找出口,曾和姜盏月提过等将邪佞消灭殆尽后再找也不迟。 姜盏月却难得对他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她说,“有我在,无论什么事都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但是有你在,事事便会顺利起来。” 什么叫有他在事情就会顺利,他有那么重要吗? 但是姜盏月有着和聪慧头脑相匹配的眼光,既然她都这么说的,想来他确实是有些不凡之处的。 方悬哪里会知道,自己在姜盏月眼中,岂止是有些不凡而已,他简直就是整个修仙界的另一个中心,甚至比喻雪卉还要亮眼几分。 正在努力画符的姜盏月落下当前的最后一笔时,四周风起,吹起了遍地沙石。 她不舍得在这种地方浪费灵力,就被沙石糊了一脸。 旁边的沈中天也有类似的遭遇,他用灵力抵御了,但因为沉浸于疗伤,反应的速度慢了一些,还是没能避免被沙石扑脸。 姜盏月擦干净脸,对此并无多少懊恼,日常事罢了。 进入城主府以来,也是情况越来越差,不论最先她预料到了多少,情况也总是能朝着比她想象的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人类修士被高级邪佞取代了那么多,剩下能真正听从她安排的寥寥百人,这点人数少到令人有些绝望的程度。 但也还不到完全不行的程度。 她要搏一搏,所以对邪佞们聚集到城主府乐见其成。 而让方悬去寻找出口,则是她赌的一丝希望。 希望就不能赌在她和沈中天这类人身上,赌在方悬这个男主身上,想必胜率不俗。 第110章 同样的手法 坍塌的城主府地底,瑶萱带着自己的同门们在狭窄的通道里前行,法宝照亮了四周,都是粗糙的墙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们往里深入走了几乎有一座城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找到掌门口中的灯盏,别说是那盏传说中封印了至高邪佞的灯盏,连其他法宝的影子都没见着半分。 倒是有碰到一些酒坛子,比起封印至高邪佞之地,看起来更像是个酒窖。 “师姐,前方凿不开了,是碰到禁制了。”前方负责开路的弟子停了下来。 瑶萱满心疑惑,难道她们真的找错地方了?城主府地底除了那个入口以外,她们并未探查到有其他入口。 即便还有其他入口,她们也已经差不多横穿了城主府地下,怎么也该碰上些蛛丝马迹才对。 “应该是城墙上的禁制,将我们困在镇邪城中的。以我们的法力是破不开的。”弟子们多次尝试无果后,只能告知瑶萱,她们无法继续前进了。 瑶萱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经脉隐隐透出来的黑色,按照掌门的交代,她们在镇邪城中停留不可超过半个月,但如今已经将近一个月,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拖延下去了。 但是如果不能将灯盏带出去,她们回到门派后下场也不会太好,她必须想想办法。 宗门需要的不是至高邪佞的神魂,而是被用于封印至高邪佞的灯盏本身,那灯盏是万年前的门派瑶月宫倾全派之力打造的专门用于封印至高邪佞的顶级法宝。 瑶月宫的发源地,历代圣女修炼之地无炎山,取了山中灵力的核心玉石,用作灯盏的制作材料,才有了一盏足以封印住至高邪佞神魂上万年都未有动摇的天衍灯。为了那灯盏,瑶月宫甚至满门都覆灭在至高邪佞手里。 她再怎么样,也无法凭空替宗门变出一盏天衍灯来。 而此时,城主府附近,辛岚带着一众高级邪佞伪装的人类修士和倒霉的太仪门修士们已经在外面守了一整日。 太仪门真正的人类修士们已经害怕到几乎麻木,这些邪佞似乎没打算再隐藏,不断有其他门派陌生的修士来到这里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而太仪门修士们心知肚明,这些家伙即便顶着人类的模样,却一定不是人类。 这城主府地底下究竟有什么,竟能让高级邪佞们纷纷聚集于此,让瑶台灵谷这帮人类修士背弃和姜盏月的同门,偷偷潜入。 寻常的太仪门弟子自然不会知晓,比邪佞头领更令人闻风丧胆的至高,那个修仙界的老一辈修士们连提起都不敢提起的存在,他的一魂就被封印在此地。在这座距离万魔狱最近的城中。 辛岚等得已然有些不耐烦,他们在这城主府附近守了一天过去都没见有半点动静。 而且,她之前分明有感受到过这里有至高的威压震慑,为何今日一整日下来,丝毫没有察觉到至高的存在? 如今镇邪城是完全封闭的情况,哪怕真有人类修士先一步将灯盏带出了城主府,也离开不了镇邪城,她也该从其他方位感受到至高的威压才对。怎么也不该一整天都平静成这样。 总不会至高的神魂已经被彻底寂灭,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然而这必不可能,当今人类修士之中无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若是能做到,也不会靠着打造一座与至高堕成邪佞之时一样的城,以因果逆回的法则封印至高这一魂近万年。 “瑶台灵谷这帮废物,看来还是得找几个聪明点的修士下去才行,才能替我将灯盏取出。”辛岚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也就是瑶台灵谷众人太没用,根本没有真正进入到封印至高的地方。 “也不知道沈中天得手了没有,姜盏月倒是很适合。”辛岚将姜盏月视为威胁,那么多人类修士,她唯独派了沈中天去杀姜盏月一个,自然是心下默认了姜盏月就是城中的人类修士之中最聪慧的一个。 本来那瑶萱看起来也不像是没脑子,可她确实没找到灯盏,那也只能考虑换个人。 “你去看看姜盏月死了没,她若是没死,就将她带过来。”辛岚转头点出了身后众多修士之中一个伪装的高级邪佞。 邪佞立即便走了出来,他们没胆量质问辛岚做这种决定的原因,要是敢忤逆邪佞头领,辛岚要寂灭他们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然而邪佞才刚要离开去找姜盏月,围绕着城主府周围一圈灵力突然升腾而起,将包括辛岚等邪佞所在的地方在内全部笼罩于其中。 “禁制?”辛岚一眼便认出了这异变的原因,“原来就是靠着这一招把潜伏在昆仑上宗和玉京山里的邪佞给寂灭完的吗?” “但是同样的手法,真当还能再有用?”辛岚周身立即有魔气升腾而起,要将布置在周围的禁制冲破。 其他邪佞也都浑然不在意,故技重施罢了,他们都早有准备,这次必定不会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这禁制不仅没有被辛岚的魔气冲碎,反倒还在继续光芒大涨。 直至禁制所形成的光芒稳定后,忽然有无数攻击如落雨般从天而降,无差别地攻向了被困在其中的修士和邪佞。 “这是什么禁制!不是说只是能将一切静止吗!” “竟然连头领都无法攻破?” “禁制的威力会有如此恐怖吗?明明这些人类修士,我随手都能杀掉一群。” “他们不管太仪派这些修士的死活了吗!” 邪佞们都是难以置信,以他们的强大,竟然要在禁制之中艰难躲避逃窜,被打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次的禁制不仅和之前姜盏月用于寂灭潜伏于昆仑上宗和玉京山的禁制根本不是同一种,并且威力远甚于那一个。 “看来四大宗门布下的禁制,已经被人启动了。原以为是献祭,原来是将我们困起来,将自己宗门的弟子和邪佞一并诛杀。”辛岚见此,仅仅只是意外了一瞬,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如果四大宗门准备的手段不过如此而已,那根本不足畏惧,真是浪费她的时间和这些修士纠缠那么久。 第111章 拼死一搏 “这应该是昆仑上宗的护山大阵的同源的禁制。昆仑上宗里的那个确实厉害,我当年也领教过,差点丧命。但这里这个,显然威力大不如昆仑上宗的护山大阵。” “我还以为四大宗门准备了那么久,能拿出多厉害的禁制,也不过如此。” “只要撑过一段时间就行,这禁制的攻击并非源源不断,等攻击停歇的时候,就会出现破绽,到时候再逃出去就行。” 辛岚很快就认出这禁制来,她颇有自信,跟所有邪佞下达了应对禁制的办法。 而与辛岚以及众邪佞的游刃有余比起来,太仪门的修士们却是绝望到了极点。 “我们被抛弃了!我还不想死——” “沈中天吗,他一个领队,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姜盏月,不是说她可以带着大家活着离开镇邪城的吗!” “你竟然相信那种鬼话,我们都被高级邪佞控制了,姜盏月就是有逆天的本领,也救不了我们啊。” “沈中天去杀姜盏月了啊,他走之前还让我们千万别去找姜盏月,姜盏月就算活到现在,也肯定恨死我们了!” 在沈中天被辛岚威胁而离开时,这些修士们因为畏惧被邪佞盯上,而都选择了冷眼旁观,没人敢开口阻拦。 但是他们那时候没有料到,自己死亡的结局会到来的那么快。 这一刻,他们除了畏惧死亡以外,心下也冒出了一些其他的念头,比如他们不该那样对沈中天,也不该对邪佞们唯唯诺诺。 “早知道就该在沈中天被威胁的时候,就直接冲上去和邪佞拼命!”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当时拼一把,说不定我还能侥幸活下来!怎么也不至于被和邪佞一起关在禁制里!” 有人大骂了一声后,手中的灵力突然转向了邪佞,反正也挡不住禁制的攻击,不如死之前让邪佞也吃点苦头。 “杀啊!让我最后也当一个杀邪佞的英雄!” “煞笔邪佞,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混在邪佞们中间的人类修士们忽然拿出了拼命的姿态,也不管禁制的攻击是不是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拼上全力去尽管离自己最近的邪佞,并且都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以卵击石,这么着急送死,就送你们一程好了。”邪佞们虽然应对禁制的攻击很吃力,但这些修士对他们而言太弱,杀掉这些修士不过是顺手的事。 然而,禁制的墙上突然荡开了一层涟漪。 太仪门的修士们还没被邪佞屠杀之时,墙上传来声势更浩大的呐喊声。 “杀!寂灭所有邪佞,我们就能出去了!” 近一百名人类修士从禁制墙上涌入其中,以惊人的气势冲散了邪佞,其中大多还都是道山禅宗的佛修,个个身带佛光,连高级邪佞们都不敢轻易靠近。 这些人类修士的最后,姜盏月一身染血的素衣,顶着一张比之前看起来更苍白的脸,也出现在了禁制里。 在战况激烈魔气和灵力满天飞的场景里,她看起来真的像是随时都能被波及到丧命,让人胆战心惊。 “姜道友,你这身体还跟进来干嘛!不是说了都交给我们吗!”有玉京山的修士立即担心起姜盏月来。 姜盏月不答,手中剑直接飞了出去,将靠近那名对自己喊话的修士的邪佞给捅了个对穿。 “集中一点。在这里死了可没人有空救你。”姜盏月道。 她当然要跟着进来,她若不进来,玉京山和道山禅宗这两派的修士就不会豁出去拼命。 她布下和昆仑上宗护山大阵之一相似的禁制,将所有邪佞困于其中,邪佞们疲于应付禁制的攻击,几乎无暇应对别的,会比平时容易对付得多。 但她也知道,这个禁制并不足以寂灭邪佞们,仅仅只是起到干扰削弱的作用,所以真正要打赢这一仗,还是要看玉京山和道山禅宗的弟子们。 禁制的攻击看着是吓人,但落在佩戴了符文的人类修士们身上,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人类修士们在环境上占据了足够的优势,剩下的便是看这种程度的优势是不是足以让胜利来到人类修士这一边。 “裴愿,晏北疏,你们两个也不要在我旁边,你们要是寂灭不了这里一半的邪佞,就对不起我以心头血画符布下这个禁制。”姜盏月将身旁围着的人都赶了出去。 裴愿和晏北疏就是因为知道她为了画符,又耗费了大量灵力和心头血,此刻状态十分不好,才会担心地停留在她身侧。 但她都这样说了,他们也知道这一仗的重要性。 为了这个禁制,裴愿真正是搬空了原本像无底洞一样的储物袋,所有法宝都砸了进去。哪怕姜盏月还能拿出心头血来,他们也绝对复刻不了第二个有此等效果的禁制了。 “你自己小心!”裴愿拉着晏北疏冲进了邪佞群中,也同其他人一样豁出性命一般地与邪佞们拼杀了起来。 姜盏月自己也没有闲着,她持剑的手都在颤抖,但也依然拼命与周围的邪佞对抗,所幸太白剑当真是威力不凡,她哪怕不动用灵力,也能对高级邪佞造成伤害。 “这禁制是你布下的?”辛岚从修士群中看到姜盏月时,脸色倏然一变。 若是姜盏月不出现,她还是认为这个禁制是四大宗门的手段,可看到了姜盏月,即便觉得不太可能,她心下也立即冒出了一个新的猜测,这禁制根本不是四大宗门的手段,是姜盏月以一己之力布下的! 可怎么可能,观她灵力无几,剑招虽然出彩,但修为最多不过金丹,如何能有布下这么大一个禁制的实力! 光一个姜盏月布下的禁制,就能将他们所有邪佞困于其中,连她这个头领都突破不了,四大宗门设下的禁制又该如何强大,是她小瞧了四大宗门吗? “你若是没有进来,我还拿你没办法。但你作为布下禁制的施法者,竟然还敢进来!”辛岚心下震惊不过一瞬,便立即攻向了姜盏月。 施法者一死,禁制自然不攻自破! 第112章 你见到至高了? 辛岚化作了原形,一团魔气朝着姜盏月袭来,瞬间便已抵达姜盏月的身前。 可以轻易寂灭高级邪佞的邪佞头领,一出招便能将所过之处所有的人类修士一同重创。 姜盏月第一时间以剑招抵御,她出剑的速度比调用灵力的速度快,但饶是如此,也远远不及辛岚袭来的速度。 “铮——”攻击落到剑上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姜盏月的手都震麻了。 她心下已然做好负伤的准备,不管伤得多重,只要还留有意识,就要撑住,此刻她是一定不能倒下的。 然而意想之中的被击飞,或者被魔气重伤的情况都没有到来。 姜盏月眼见着手中的太白剑光芒大盛,硬生生地化解了大半的灵力。 这并非她的剑意或者灵力,让太白剑有此威力。与她的实力无关,是太白剑本身在对抗邪佞的攻击。 太白剑便像是有灵一般,强势地荡开一阵剑气,不仅将魔气扫开,还击退了攻来的辛岚。 “你还真是邪佞的克星。”姜盏月诧异地喃喃道。 从至高邪佞封印前,拔出这把剑的时候,她只是怀着至少先拥有一把剑的想法,并没有指望过这把剑多好。 若她和其他剑修一样执着地追求名剑,当初也就不会拿起扶疏。 她始终觉得,剑不论是否有名,发挥其作用的毕竟是剑主,她只打算靠着自己作为剑修的实力。 但这太白剑,远远出乎她的预料,与她原本对剑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 不仅是姜盏月,禁制中的其他修士和邪佞们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能将邪佞头领的攻击挡下的剑,真的是闻所未闻。 姜盏月没有愣神,手中的剑立即动了起来,在辛岚都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太白剑的剑身就已经将她的魔气打散。 辛岚重新汇聚出了与人类体型相似的幻影,但比起之前明显稀薄了一些。 “沈中天不是去杀你了吗?他被你杀了?”辛岚方才只是一时不备,此时已经游刃有余起来,轻易地躲开姜盏月从不断刺过来的剑。 “你猜?”姜盏月语气平淡地反问。 “看来他还没死。但是离死也不远了。他脖子上我留下的魔气,应该只剩下两个时辰,就会杀了他。既然你活着,那要死的人就是他了。你倒是淡定,害死沈中天那种老好人,却一点也不愧疚。” “所以呢?”姜盏月不为所动,反问道。 辛岚这时候说这些,就是想扰乱她的思绪分散她的注意力。且不说她本来就不是会心慈手软妇人之仁的人,有提前服用的丹药起作用,沈中天最多受重伤。 只要禁制中这场仗能打赢,别说是沈中天,这里的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若是她所推测不错,只要辛岚和这一众高级邪佞悉数被寂灭,镇邪城中邪佞死绝,封闭了镇邪城的禁制打开的条件就会被满足。 她已经给方悬手绘了堪舆图,也替他标注了禁制可能的几种布置情况,就凭方悬的男主气运,找到禁制的出口绝对不是难事。 至少距离离开镇邪城,不过两步之遥,这两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迈过去。 “看来你是有救他的办法。”就姜盏月这样的反应,辛岚哪里还会看不出端倪。 “好,很好。连我的魔气你都有办法破解。你要是没死在镇邪城里,出去了有朝一日说不定会成为至高的绊脚石。但你现在既然在我面前,你自然是必死无疑。”辛岚一直想杀姜盏月,但之前还不到不杀不行的地步。 一个有办法破解魔气侵染的人类修士,绝对留不得。有这种人类修士存在,他们邪佞便会被永囚于万魔狱,哪怕至高一魄回归苏醒过来也无用,姜盏月非除不可! “至高的绊脚石?你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在这里杀了我,你们的至高倒是应该会高兴。”姜盏月笑了笑,并没有被邪佞头领盯上的畏惧。 禁制已经布下,本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周围玉京山和道山禅宗的修士们都已经是拼尽全力在和邪佞战斗,邪佞也好修士也好,都已经有不少接连倒下消散,她与辛岚的交手都及不上其他修士那边的惨烈。 姜盏月面上的笑容才扬起,辛岚已经一招过来。姜盏月第一时间抵挡,太白剑也溢出白光,但姜盏月仍是被魔气所震伤。 以她脆弱的身体,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便已经比旁人伤得严重得多,原本已经干透了血迹,此刻又覆上了新的鲜血。 姜盏月这下不止手在颤抖,身体也已经明显得摇晃了起来。 饶是站着已经极为吃力,她也像是丝毫不畏惧一般。 “你们从万魔狱逃出来,跑来这镇邪城,就是为了找回至高邪佞的那一道魂魄吗?”姜盏月手指摩擦了一下掌心,那里此刻已经不怎么疼痛了,这意味着微生羡是成功了,至高邪佞那一道魂魄已经被带离了镇邪城。 “那你就感觉不到,至高邪佞的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辛岚提起沈中天没能让姜盏月有所动摇,姜盏月这一句却足以让辛岚心神不宁。 “你以为说这种话可以骗到我吗?”辛岚否认道。 她虽否认,却心下知道,以姜盏月这个人类修士的狡猾,她若真是要撒谎骗她,一定会以更不会引起她怀疑的说辞。 她既然这样轻易地说出来,反倒更像是实话了。 “原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明明是你们邪佞的至高,我一个人类对他的下落还比你们更清楚。”姜盏月嘲笑道。 “幻境里,我见到他那道魂魄的时候,他看起来也对你们这些邪佞手下丝毫不感兴趣,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你们。” “你们想将他的魂魄带出去,但你们的至高当真是这样希望的吗?会不会是你们的一厢情愿?” “你见到至高了?”辛岚的声音里是难掩的吃惊与震怒,“你竟然瞒过我的眼线,先进入了封印!你对至高的魂魄做了什么?” 第113章 一剑霜寒 “是,我见到了。不仅是他在幻境之中的幻象,他魂魄本身也见到了。”姜盏月面上依然挂着笑容,面对辛岚越来越恐怖的魔气威压,她也丝毫没有闭嘴的打算。 “不知至高邪佞的本体现在在何处?听说两千年前就已经陷入沉睡了。睡了这么久还不醒来,他究竟是醒不过来,还是根本不想醒?” “你们想要取回镇邪城的这一道魂魄,不会是以为有了这道魂魄,你们的至高就能苏醒了吧?” 姜盏月这话刚说完,辛岚的招式已经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胸口上,她瞬间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却没有后退的意思,她手里的剑再次穿透辛岚魔气的身体。 “没用的,在你这点雕虫小技耗光我的魔气之前,你自己早就死透了。”辛岚此时正怒火中烧,招式也粗暴了一些,不再顾忌姜盏月的剑招是否会伤到自己,只想快点弄死姜盏月,好让她闭嘴。 “我一般只喜欢做有把握的事,”姜盏月话说到一半,就猛烈地咳了起来,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她能从辛岚的手中活下来,可她吐出的后半句话却是,“是你的死局,我的生路!” 辛岚乱了章法之时,便是她的可趁之机。 话音落完,太白剑再度剑气大涨,在辛岚还未反应过来前,每一寸剑气都如同携着霜雪的刀刃一般,几乎将整个禁制中的每一片空气都冻结。 辛岚是邪佞本体魔气聚散的状态,本不该感受得到温度或者武器的攻击,可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魔气本体像是也被凝固了一样。 “轰隆——”与此同时,禁制之外镇邪城上空,乌云密布雷光大现,犹如有心魔深重之人要渡劫一般,白光亮如白昼。 正沿着镇邪城的城墙寻找禁制出口的方悬停下了步子,看向头顶的白光,心下诧异,镇邪城被那么多层的禁制限制着,邪佞是脱离天道的存在根本不会引来雷劫,那又会是哪个修士竟然要在镇邪城中应雷劫? 沈中天就站在禁制外不远处,突然看到头顶的雷光时,第一时间便知一定与姜盏月有关。这镇邪城之中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再怎么进境也不会引来这种程度的雷劫。 也只有他们这种被天道厌弃的修士,若是再有忤逆天道的举动,便会引来天道的惩罚。 昆仑上宗的掌门殿内,无涯仙尊和明铃仙尊二人正在通过法宝观测镇邪城外侧的情况,雷劫遥远,他们这边的天空并无动静,但是通过法宝也能看出那雷劫动静极大,便是镇邪城里的那帮修士有诸多心性不好的,可也不至于能引来此等规模的雷劫。 “镇邪城一定是出事了,方悬还没有传信回来吗?”无涯仙尊蹙着眉头问明铃仙尊。 “没呢。”明铃仙尊漫不经心地回答,根本不似无涯仙尊那般紧张镇邪城的事。 “我早说过方悬本性善良,派他负责此事,他必定下不去这个手!”无涯仙尊的语气有些急了。 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真要是搞砸了,至高邪佞的魂魄被万魔狱那帮邪佞带回去,一旦至高邪佞苏醒过来,那远比邪佞们逃出万魔狱的状况更糟糕。 如今整个修仙界真未必找得出一个可以和至高邪佞抗衡的修士来,两千年前那些能有本事封印至高邪佞一魂的老怪物们,飞升的飞升,寿元尽的寿元尽。 邪佞全部退入万魔狱之中的岁月过去了两千年,如今的修士之中再无当时那样能和至高邪佞相抗衡的强者了。 “听你这话说的,掌门师兄,我们昆仑上宗是正道大派,又不是什么邪门歪道。我徒弟方悬心地善良还有错了不成?”明铃根本不给无涯仙尊好脸色。 “明铃!现在不是你与我作对的时候。那日执法堂,你与我作对保下姜盏月,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但镇邪城一事,不比一个小小的姜盏月,由不得你再胡作非为!”无涯仙尊呵斥道。 “我要是不和你作对,仪景那小子是真能为了姜盏月叛出宗门。我看你才应该长点脑子,真以为自己当了掌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为了你那个无病呻吟的徒弟,把仪景气走,你也真是愚不可及!”明铃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明铃对姜盏月既无欣赏也无厌恶,她在执法堂可以表现出和掌门不合,做出一个愿意给姜盏月一个公平的假象。但那不过是她衡量利弊后的选择,她真正的目的是留住仪景。她绝对不会让昆仑上宗因为一个喻雪卉,就丢失一名如仪景这样的医修大能。 和仪景比起来,掌门当众丢人又怎样,就算是得罪喻雪卉背后的喻家又怎么样,喻家说得好听算是个大家族,但喻家上下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修仙界第一医修!昆仑上宗绝对不能有这种程度的损失。 无涯被明铃这句话堵得反驳不了,只能忍下,转而催促明铃道:“你想办法提醒方悬,今日之内必须将禁制启动,迟则生变,绝对不可以再拖延了。” 镇邪城之中,辛岚倾尽全力要从太白剑剑气的范围之中脱身而出也勉强逃脱出一小部分魔气。 这点魔气已经不足以让她凝聚出半人高的程度,她以魔气之身,立即要逃窜。 但是如霜雪般的剑气立即紧追而上,太白剑也已经从剑主的手中脱出,一直追着辛岚,势要将她赶尽杀绝。 姜盏月本人站在原地,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比起辛岚给她造成的伤害,刚取出过心头血的虚弱,都不及天道降下的压制对她的影响大。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人早已站不住,但也不敢倒下,只能以剑鞘撑住自己的身体,被剑鞘压着的地面早已一寸寸得裂开。 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仿佛在在承受着重压,身体像是要在天道的重压之下碎成粉末。 “辛岚,结束了。”姜盏月的模样如此狼狈,声音中也带着颤抖,但仍然撑到了太白剑寂灭辛岚飞回来之时。 “元婴……出窍……不……”辛岚消散之前,最后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未能连成完整的句子。 第114章 太白剑会保护我 “姜道友!” 裴愿和晏北疏赶紧冲到了姜盏月的身旁,替她拦下其余想要为邪佞头领报仇的高级邪佞们。 “师兄,你拦住邪佞们,我喂姜道友吃疗伤丹药。”裴愿立即安排了起来,这里没有医修可以为姜盏月治病,那只有他的丹药还能起点作用。 “不必管我,太白剑会保护我。”姜盏月开口驱赶这两人。 禁制之中其他人类修士都还在竭尽全力地寂灭邪佞,受伤的并非只有她一个,若是只有她受到保护,难免打击到其他修士的积极性。 虽然邪佞头领已除,剩下的高级邪佞却也绝非可以轻视之辈,为了除掉一个辛岚,她已经倾尽全力,强行耗费大量灵力,等出了镇邪城,天雷大概就会降到她的头上。 绝对不能再有什么变故了,她就是再能忍受疼痛,这一次却也真的是最后一次,再承受不起新的波折。 “剩下的邪佞,务必将他们寂灭殆尽。邪佞不除尽,禁制就绝对不会打开,哪怕我们所有人死在里面。”姜盏月的声音低不可闻,但神色坚决,裴愿和晏北疏就是听不清她的声音也能从她的神色看出她的意思。 裴愿面露不忍之色,他是担心姜盏月真的撑不住就咽了气,她看起来实在像是濒死的模样,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却处处都在渗血,十分骇人。 “这些丹药给你。”裴愿将自己觉得姜盏月可能吃了有用的丹药都拿出来给了她。 换做之前,以裴愿心软的性子,就算姜盏月不让他留下保护她,他也一定会坚持留下。 可在镇邪城中,他看到了太多死亡,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在这里都很难看到完好无恙的人。也确实在跟在姜盏月身边的这些天里,她的冷硬心肠多少也影响到了他。 不分场合不知轻重的善良心软,不是真的善良。 比起担心姜盏月的伤势,不如更努力去完成他们此次的目的。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邪佞都寂灭在这禁制之中!进入禁制中的修士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拼上一切和邪佞战斗,这就是最后一搏,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 拼赢了,就能活着离开镇邪城,若是败北,自然只有死亡的下场。这场战斗没有退路,谁都不该掉链子,包括他自己。 裴愿放下丹药后,就拉上晏北疏,重新投入寂灭邪佞的战斗中,不再顾忌姜盏月那边的情况。 姜盏月与裴愿和晏北疏说话后,便已保持不住清醒,视线之中映出太白剑漂浮的模样。 太白剑就围绕在她的周身,飞在了空中,并非通过她的灵力。 似乎明白自己的剑主在看自己,太白剑飞到了姜盏月的脸侧,以剑柄贴了贴她的脸,仿佛在告诉她,一切有它,让她安心。 剑柄带来的冰凉触感,令姜盏月难得心生安心,而她的意识却也是确实已经撑不下去,彻底昏死了过去。 “姜道友——” “姜道友好像醒了,医修快过来个人看看啊!” 姜盏月再度恢复意识之时,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裴愿和晏北疏自然在列,但是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好些玉京山的修士。他们身上大多带着不轻的伤,身体状况看起来都不太好,但是面上的神色却看着比最近几日的哪一天的要更高兴。 “禁制还未解除,邪佞还没寂灭完。现在还剩了多少?”姜盏月刚恢复意识,脑子还有些迟缓,但也很容易能推测出来现在的状况。 她布下的禁制,在禁制中的邪佞被寂灭完后自然就会自动解除。既然现在禁制还在,就说明目的还未达成。 但裴愿、晏北疏和玉京山这些人能好好地围在她这里,也说明他们已经成功了大半,邪佞已经是少数,人类修士这边优势颇大。 “只有十几个邪佞还在顽强抵抗。” “晏道友真的是太厉害了,以一己之力寂灭了二十数的邪佞,剩下的邪佞也有大半遭他和裴愿道友的重创。如果没有他们二人,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赢。” “像我这个水平,根本没打到邪佞几下,我豁出去,搭进去一条手臂,对邪佞造成的伤害还没有姜道友布下的禁制多。” 晏北疏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在姜盏月的面前夸起自己,面上虽然不显,心下却是有几分期待。 姜道友一直对他偏见颇深,不知道经过这一次战斗之后,她是不是能对他有所改观。 晏北疏在期待姜盏月夸赞自己时,姜盏月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名一条手臂彻底坏死的修士身上。 “禁制不过是起到辅助作用,能寂灭那么多邪佞,终究还是靠像你这样的人类修士。”姜盏月的夸奖,给了这名平平无奇,大概一只邪佞都没能寂灭的修士。 晏北疏原本雀跃的心情,一时有些不是滋味。他一人寂灭二十数邪佞,不比这个修士值得夸赞吗? 上次在玉京山据点之时,他与邪佞战斗了许久,才堪堪寂灭十数,被姜盏月的师弟微生羡嘲笑。这一次,他不想再如同上次一样落于人后,当真是拼尽全力不顾生死,比上次多寂灭一倍。 为何姜盏月还是不认可他的实力? “我哪有姜道友说的那么厉害?”被夸奖的修士不好意思地道:“是晏道友裴道友他们厉害,也是姜道友你厉害。那个辛岚,不是邪佞头领吗,如果不是姜道友你寂灭了邪佞头领,我们哪里有可能打赢这些邪佞。” 说起此事,姜盏月抬头看了一眼禁制外镇邪城的天空,雷光是越来越亮了,丝毫没有因为她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而减弱。 她钻镇邪城的空子,硬是顶着了天道的禁锢,差不多发挥出了自己真正的修为,天道是真的怒了。这雷大概是冲着将她劈死,不给她半分存活的机会来的。 “说起来,姜道友到底是何修为啊?寂灭邪佞头领的那一剑,真的好恐怖,当时和我战斗邪佞只是沾到一点就消散了大半。”修士问道。 一时连裴愿和晏北疏都忍不住看着姜盏月等一个答案。 姜盏月的修为这件事,平时他们总是下意识地忽略掉,但被提起时,他们都会忍不住惊讶一下自己原先怎么没有追问。 第115章 背叛 对姜盏月的修为,明明谁也没亲眼见过,也没有从她本人口中听到过答案,但是包括裴愿和晏北疏在内,总会下意识地认为她修为低微。 练气?筑基? 可此刻他们脑海中姜盏月寂灭辛岚那一剑的记忆还很清晰,便知修为低微的印象一定是错的。 别说是练气或者筑基了,就是金丹也绝无可能是邪佞头领的对手。 如晏北疏这样闻名修仙界的小剑仙,也无法和辛岚相抗衡,寻常金丹怎么可能做得到。 但要说金丹往上的境界,那真不是他们这个修为的修士能衡量得了的,元婴、出窍、化神,这些境界的修士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大能。 而对于邪佞头领,如今修仙界所记载的又很少,他们更加不知邪佞头领实力究竟几何。 “你的手臂,不疼吗?医修已经给你处理过伤了吗?”姜盏月忽然问起修士那条坏死的手臂,她避开了这个问题。 也并非刻意遮掩,姜盏月只知自己的修为应该不会差,但这十年里这也是她第一次拿出真正的修为来战斗,而且也仅仅是用出了那一招剑招而已,就是她自己也感觉出来究竟是何境界。 “处理是处理过了,手臂是肯定没了。但等出了镇邪城后,还有许多医术更高明的医修呢,都说不定的!反正眼下能活着离开镇邪城就是最重要的。”这修士心态倒是不错,毕竟是自己伤了手臂还有心情跑来她周围打转的人。 而且,除了这名修士外,禁制中伤得更重的修士大有人在。 道山禅宗那帮疯和尚,还有打着打着干脆自爆了的。其他伤亡的修士也有不少。 但现在还不是清点伤亡的时候,他们人类修士这边确实是占尽了优势,但是还在镇邪城中一刻便一刻不可懈怠,要提伤亡也是出了镇邪城后的事。 “晏北疏,还能打吗?”姜盏月转而看向晏北疏。 突然听到姜盏月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晏北疏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刚刚还因为她没有夸自己而有些介怀,但此时她能注意到自己,晏北疏心里那点介怀便立即消散,期待着听到姜盏月会对自己说什么。 “能。”虽然灵力几乎耗尽,身上的伤口更是还未愈合,但姜盏月难得问自己一次,晏北疏自然不会答不能。 “裴愿,一起收个尾。尽快结束,瑶台灵谷的修士去了城主府地底却迟迟未出来,我担心会有变故。”姜盏月喊上了裴愿。 裴愿的法宝都搭在姜盏月的这个禁制上了,失去了法宝的他也就是一名寻常筑基期法修,在场的玉京山修士之中也不乏实力在他之上的,但姜盏月确实更习惯指挥裴愿和晏北疏二人。 “城主府地底,应当是没有东西的。”裴愿颇为在意姜盏月提及的瑶台灵谷的这件事。 他们去城主府地底的时候,那里有幻境有机关重重还有封印着至高邪佞魂魄的灯盏,但是幻境在他们进过后就消失了,灯盏也被微生羡盗走了,剑也落入了姜盏月的手中,那瑶台灵谷的修士下去又能找到什么,地底下留给她们的只有机关和废墟了。 “她们下去了三日还没上来,事出反常,不得不防。”姜盏月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城主府地底重新凿出来的入口时,眉头蹙了蹙。 如果她的身体状况更好一些,其他修士也还是和邪佞殊死一搏之前的好状态的话,她自然不惧变故。可现在他们这群人能将剩下的邪佞寂灭完,就已经不错了。除尽邪佞后,彼时便会像绷紧的弦突然松懈下来一般,进入经不起任何战斗的脆弱状态。 她怕的便是再有意外波折,让一切功亏一篑。 而且瑶台灵谷的修士是人类,与她们战斗可与邪佞战斗不同,那不是拼尽全力杀掉对方这一个念头就足够,情况会变得非常复杂。 “别担心,还有我们在。我们会提防的。”晏北疏主动道。 裴愿嫌弃地看了晏北疏一眼,师兄肯定是没明白姜道友话里的意思,要是光靠他们提防就能提防得了,姜道友也就不会担心了。 瑶台灵谷早已显露出异心,她们一派的修士进入这镇邪城中的目的与城中所有其他人类修士都不同,目的不一致的情况下,瑶台灵谷什么时候会反过来捅他们一刀是真的不好说。 邪佞这样是明晃晃的危险,而瑶台灵谷显然就是潜在的危险了。 瑶台灵谷若是背叛,就他们这一群刚经历过和邪佞的苦战的修士,她们随便设个陷阱都能让他们人员损失惨重。 “走了师兄,你还是少开口说话吧。”裴愿拉走了晏北疏。 姜盏月留在原地给他们报位置和招式,三人合作过多次,默契极佳,剩下的邪佞不过一个时辰也彻底抵抗不住被寂灭了。 如此一来,禁制便该打开了。 姜盏月抬头看向头顶还在不断落下的禁制自主发动的攻击,心一沉。还没结束,果然结束不了。 “是底下瑶台灵谷的修士之中还混着一批高级邪佞吗?”裴愿立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既然本就是冲着至高邪佞来的,对邪佞定是知之甚详,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没有提防高级邪佞混入。哪怕真有高级邪佞,也是极少数,瑶台灵谷要将这极少数寂灭不是难事。” “可在城主府地底,那里毕竟机关重重。混在其中的高级邪佞将瑶台灵谷的修士都杀了也并非不可能。”裴愿心下是觉得,此刻地底下还躲着几个高级邪佞不敢出来,才令这禁制还未打开。 但显然姜盏月在担心别的,才会神色难得的严肃成这样,能令她如此发愁的情况并不多。 “还是说姜道友觉得地底下现在活着的依然是瑶台灵谷的修士们,邪佞已经被她们掌控了。” “恐怕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地面上的邪佞已经被除尽,她们要出来了。”姜盏月说着这话时,目光却从地底入口移开,她环顾了四周一圈,提防的是四面八方,而不仅仅是那一个洞口。 第116章 是谁盗走的 “小心!” 晏北疏反应极快,地面有动静时,他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立即出剑阻拦袭来的攻击,然而看清地里冒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时,他还是大吃了一惊。 “果然还有邪佞!” 那一团魔气显然不是人类的模样,可看起来也和先前的邪佞们有所不同。 那魔气于黑气之中还掺杂着一些淡蓝色的痕迹,与灵力有些相似,但又并非完全是灵力。 “瑶台灵谷,私底下还有控制邪佞的手段。”姜盏月也是第一次见,饶是她博闻强记阅书无数,也没有听闻过有人类修士能够控制邪佞的。 而眼前出现的这邪佞,分明不是靠着自身的意识在行动,其背后另有操作之人,操作的无疑就是瑶台灵谷。 “姜道友,真是好手段。”瑶萱的声音从入口处的方向响起,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像魔气化身的邪佞一样直接从地底钻出来。 “竟然瞒着我们所有人,将至高邪佞的魂魄带出来了。”瑶萱在地底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天衍灯,起初也只是以为自己未找到正确的入口,但在找遍了也找不到后,才想通了为何地底会没有天衍灯的踪迹。 镇邪城中人类修士也不少,她们的人虽然有在入口周围盯梢,但也自有能人可以绕得过她们的眼线潜入。 能瞒过所有邪佞的眼睛,在城主府周围设下禁制的姜盏月,自然成了瑶萱最怀疑的人。 镇邪城只进不出,天衍灯被取走,也必然还在镇邪城内。她在地底找不到,那便来逼问拿走了天衍灯的人。 “至高邪佞的魂魄当然不在我这里,我要是拿了那东西,邪佞头领能毫无所察吗?瑶萱,不要犯蠢。”姜盏月对瑶台灵谷早有提防,但瑶台灵谷操纵邪佞反过来对付人类修士,也已经是预想之中最糟糕的情况了。 她确实下过地底,至高邪佞的魂魄被盗一事与她并非毫无关系,但是瑶萱要是想从她这里得到至高邪佞魂魄的下落,那她给不了。 她确实可以通过手心的禁制感受到至高的位置,但现在微生疏带着她给的任务,绝对不能让瑶萱阻拦微生疏去找仪景。 “姜盏月,你肯定知道东西现在在哪里。要么你告诉我,要么所有人都给你陪葬。”瑶萱没到认定是姜盏月所为的程度。 她逼问姜盏月,以其他人的性命相挟,不仅是觉得姜盏月的嫌疑很大,哪怕她不是那个盗走天衍灯的人,以姜盏月的聪明才智,为了保命也会替她想想办法找到天衍灯。 “瑶萱,你找至高邪佞的魂魄干什么?你们瑶台灵谷也是人类修士的名门正派,为何要去和邪佞勾结?”作为瑶萱的死对头,道山禅宗的九黎出声质问道。 九黎也早怀疑瑶萱心里有鬼,瑶萱要是在这镇邪城中找法宝,甚至是协助四大宗门坑杀镇邪城中的修士们,他都不至于如此意外。 人类修士与邪佞注定是两立的,更何况瑶台灵谷这还不只是和邪佞的临时合作而已,她们竟然妄想找至高邪佞的魂魄。 那可是修士们以目视之便会丧命的可怕存在,找那样的危险存在又能是为了什么。 “九黎,你就别掺和了,这事跟你没关系。”瑶萱现在不是和九黎针锋相对的心情,她只知道任务完不成,她们这些弟子都没资格回宗门。 “笑话,你张口就是要取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还说跟我没关系?”九黎手中的僧杖直接就飞了出去,攻向瑶萱。 瑶萱手都未抬一下,远处的邪佞一个闪身过来挡下了九黎的攻击。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这邪佞本是潜伏在我们瑶台灵谷弟子之中的邪佞里最强的一个。凭你们这帮人现在的情况,可不是我们的对手。”瑶萱便是等到外面的战斗结束了才出来,她是黄雀在后的那个黄雀。 她们瑶台灵谷这边,还有数量与姜盏月等人那边相当的人类修士,还有操纵了一个极强的高级邪佞,她们无人身负重伤,此刻显然是她们占尽了优势。 “我来对付那邪佞。”晏北疏手中执剑挡在所有人面前,主动担下了这个职责。 玉京山和道山禅宗两派的修士中,实力最强的就是他,他体质较好,虽然也受伤多次,但情况比大多数人都好得多。 眼见着晏北疏要直接冲上去和瑶萱开打了,姜盏月赶紧示意裴愿拦人。 她自己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是人能扶着墙站住就不错了,实在是没有走动的力气,拉住晏北疏的事还得靠最熟练的裴愿来。 裴愿立即领会了姜盏月的意思,立即上前将晏北疏拦了下来。 “瑶萱,至高邪佞的魂魄确实不在我这里。我拿至高邪佞的魂魄也只是自找麻烦,我不会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知道你们瑶台灵谷找至高邪佞的魂魄是为何,至少我的目的是离开镇邪城,而非盗走这城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姜盏月继续开口向瑶萱否认。 和瑶台灵谷的战斗,能不打就尽量不打,经过这两日禁制中的战斗,两派的修士们经脉里渗入魔气的速度虽然因为丹药而大大延缓,但毕竟之前大家就都已经沾染了不少魔气,所以现在经脉大多都开始阻塞。 他们没有时间和瑶台灵谷在这里磨蹭,也确实很可能打不过瑶台灵谷的众人。 她自己更不用说,寂灭辛岚的那一剑透支了她的灵力,她体内此刻脏腑都还没恢复过来,皮肤上也还在渗血,不尽快接受治疗也是死路一条。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关心。我知道你诡计多端,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我也全都不会信。我只要封印至高邪佞的灯盏,将灯盏交出来,我就放过你们,否则我们也只能动手,杀到你肯开口为止。”瑶萱听得不是没有动摇,但是对姜盏月多智近妖的聪慧的畏惧,让她选择不去听信姜盏月的任何一句话。 在她夺回天衍灯之前,她都不会放过这些修士。 第117章 瑶台灵谷 姜盏月的脾气本来便不算好,瑶萱这样听不进去半句话,也确实令她不耐烦。 她在心下连骂了好几声煞笔,也就因为没有做表情的力气,面上看起来神色才很正常。 “你要找的究竟是至高邪佞的魂魄还是封印了至高邪佞的灯盏?”姜盏月逼着自己耐住性子,尽管很想直接动手打一架解决,但她心里很清楚正面战斗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她没有走路的力气,但她还能说出话来,如果能靠着说话解决,便绝不战斗。 “瑶台灵谷与万年前的瑶月宫有所渊源,而瑶月宫与至高邪佞也有过联系。所以你们在找至高邪佞我并不意外。” “邪佞们进镇邪城也是为了找至高邪佞的魂魄,他们是为苏醒至高邪佞,可是你们瑶台灵谷呢?” “你们再怎么有异心,也不至于连人都不想当,要去和邪佞为伍。比起至高邪佞的魂魄,你们想要那盏灯,还更显得像个人。”姜盏月听到方才瑶萱特意提起灯盏,便觉得她的目的并非至高邪佞本身了。 瑶台灵谷要和邪佞联手,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邪佞威胁了她们宗门。可邪佞们一直被关在万魔狱,好不容易冲出来一批也只是进了离得最近的镇邪城,怎么也威胁不到远隔千里的瑶台灵谷头上。 “那盏灯,和你们瑶台灵谷有何关联,还是说,和瑶月宫有何关联?”姜盏月能想到的,便是更久远的历史原因。 毕竟那灯盏随着至高邪佞的魂魄一起在镇邪城里待了那么久了,瑶台灵谷本身建派的时间都未必有至高邪佞被封印的时间久。 “你能猜出我们瑶台灵谷和瑶月宫有渊源,怎么猜不出我们为何需要拿灯盏?”提及此事,瑶萱并没有刻意遮掩,她们瑶台灵谷众修士看起来还都颇为愤慨。 “是修仙界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瑶台灵谷的地方吗?”姜盏月看这群人的表情,也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 “今日你要么交出灯盏,要么你们所有人丧命于此。本来也是修仙界亏欠了我们,若非当年瑶月宫灭门,如今的四大宗门中必定有瑶月宫一席之位。可如今,世人皆遗忘瑶月宫,也遗忘了当初瑶月宫做出的牺牲。” “瑶萱,你别忘了,你们是瑶台灵谷。你也知道瑶月宫灭门了,就算你们瑶台灵谷真继承了瑶月宫的种种,你们也不是万年前的瑶月宫的弟子。”九黎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就不喜瑶台灵谷这群人端着的姿态,现在还听她们口口声声说修仙界亏欠了她们,就更是听不下去。 “九黎,你们道山禅宗不过是个近千年才崛起的宗门,根本不知道万年前各大宗门联手对抗至高邪佞的历史,就不要多嘴了。”瑶萱冷冷地扫了九黎一眼,语气里透着居高临下。 “你们懂什么,瑶台灵谷本就是瑶月宫,我派改名也只是为了趋吉避凶。我的师祖,瑶台灵谷上一任掌门,创建了瑶台灵谷的祖师爷,便是瑶月宫当年灭门之祸中侥幸活下来的弟子。我们习得的功法,传承的门派规制,也都来自于瑶月宫。” “真是魔怔了,瑶台灵谷这帮人。”裴愿正扶着姜盏月,他忍不住凑到姜盏月耳畔小声吐槽道。 作为和姜盏月一同经历过龙王宫秘境的人,他也差不多算是亲眼见过瑶月宫是何模样。 万年前的瑶月宫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宗门,瑶台灵谷这群人有必要非坚持自己是瑶月宫的修士吗? “万年前流传至今的门派,有记载的只有三个。昆仑上宗,玉京山和太仪门。就连四大宗门之一中的重炎派也没有那般漫长的历史。瑶月宫在万年前虽然算不上大派,可只要攀扯上瑶月宫,她们瑶台灵谷便是与前三者可以相提并论的宗门了。这自然就不一样了。” 姜盏月从瑶萱这帮瑶台灵谷弟子口中听到她们近乎疯魔地往瑶月宫靠时,听出的是这个门派的野心。 瑶台灵谷是想要挤进四大宗门里了,如道山禅宗和瑶台灵谷这类的大宗门,虽然名声也很响亮,但总归比不得四大宗门好听。修士们提起宗门时,总会将四大宗门归为最顶级的一档,剩下的宗门都得屈居于下。 在话语权上更是如此,就镇邪城一事,也是四大宗门商议好后直接通知了瑶台灵谷和道山禅宗,他们一日无法跻身四大宗门之列,便一日做不得这修仙界的主。 如瑶台灵谷这般想往上爬的宗门自然有许多,但能将此事贯彻到这个份上的,怕是除了瑶台灵谷以外也找不出第二个。 瑶月宫有盲目迷信圣女,上下一心的传统,瑶台灵谷是将这一点继承得很好。 “那灯盏本就是用作封印至高邪佞的魂魄,她们瑶台灵谷要一封印之物有何用?莫非那法宝还有别的用处?”裴愿在法宝方面是行家,他亲眼见过那灯盏,但也实在没看出别的端倪来。 裴愿所言,也是姜盏月心中所惑,那应该便是瑶月宫的秘辛。瑶月宫门派虽然不大,但是古怪的地方却是真的不少。 “姜盏月,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灯盏在哪里?你再不答,我便先杀一名修士再问你。如此杀到你答为止。”瑶萱不再同姜盏月废话,直接操纵着邪佞缠绕上了一名玉京山修士的身体。 修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魔气随时都能拧断他的脖子,禁制中还在落下的攻击也丝毫伤不到这邪佞,这与他们先前战斗过的高级邪佞们还有所不同,虽然不到辛岚的程度,但明显是比那些高级邪佞更强的存在,是他对抗不了的存在。 姜盏月等人这边虽有提防,但本也无人是那邪佞的动手,那邪佞动手之际,根本无人来得及阻拦。 姜盏月看向了那名被邪佞缠住的玉京山修士,修士面上满是恐惧之色,看向姜盏月的目光之中带着哀求。 “我确实不知。”然而姜盏月转回头去时,说出的话却依旧违背着瑶萱的意愿。 第119章 三百年的分量 “既然你坚持说不知,那我也别无他法了。”瑶萱神色变冷,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邪佞便朝着她所指的那名人类修士扑了过去。 被选中的倒霉鬼正是裴愿。 瑶萱选择裴愿,自然不是觉得裴愿是众人之中最弱的一个,裴愿比不过晏北疏那么强,但要说最弱肯定也轮不上他。 可瑶萱清楚,这么多人里和姜盏月关系最好的就是裴愿。 “等等。”姜盏月立即开口喊道。 果然耐不住了,瑶萱心想。 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不真正出手,以姜盏月狡猾的性子,根本不会动摇。 “瑶萱,你们瑶台灵谷怎么说也是正道门派,用杀修士这种手段,传出去对瑶台灵谷必然不好。说到底,你就只是要从我身上得知灯盏的下落,只要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你完全可以慢慢折磨我,直到我回答你为止。” “你放了其他修士,我和裴愿留下。除了裴愿以外,其他人的性命说到底我也并不在乎,你拿那些人的死活威胁我也必然是威胁不到的。”姜盏月道。 裴愿这会儿脖子上都被邪佞的魔气缠绕着,也算是命悬一线了,听到姜盏月这么说,忍不住转头看向他。 虽然姜盏月口中说那话的意思好像是,那么多人里只有他一个对于他而言是重要的,但这种时候被说成最重要的那个,他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套说辞?”瑶萱可太清楚姜盏月如何巧舌如簧了,姜盏月既然主动提出要求,那必定是另有图谋,就算听起来真的没什么问题,也绝对不可答应。 “你就死了这条心,在我找到灯盏之前,所有人都必须留在这里别想出去。”瑶萱将话说死了。 此刻,禁制之外,沈中天已经等候多时。 按姜道友所言,事情顺利的话,这场战斗应该两日内就结束。但眼下这已是第三日傍晚,里面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迟迟未出,里面定然是生出了变故。 沈中天抬手摸了摸脖子,脖子上的魔气还在,意味着辛岚并未被寂灭,但她还无暇让魔气炸开。 邪佞头领尚存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失败的一方是人类修士? 若是禁制之中姜盏月一行覆灭于邪佞之手,那剩下的人类修士也注定逃脱不了。这镇邪城,必然就是他的坟墓,余下十年也必然是不用想了的。 他看着眼前禁制的入口,这禁制是可入不可出,他若是想进去看看,不过是抬步的事。 他进去也不会连累谁,只是他自己再度碰上辛岚的话,想必辛岚不会放过他,姜盏月是出于他的性命考虑,才要他留在了外面。 “三百年前,我也是被师尊师叔们留在外面,才成了唯一一个苟活下来的修士。”沈中天口中喃喃道,“至少这一次,我总要亲眼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中天下定了决心,踏入了禁制之中。 然而进入禁制之时,看到的却是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的场面。 他看到姜盏月在和瑶台灵谷的道友对峙,禁制之中只剩一个邪佞正缠绕着裴愿。 姜盏月和瑶萱二人都只是瞥了沈中天一眼,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们二人这会儿显然都无暇顾及一个与灯盏下落无关之人。 沈中天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还不清楚眼前这一幕究竟是什么情况,贸然出声说不定反而帮倒忙。 但是他比较在意的是辛岚去哪儿了,显然那个缠绕住裴愿的邪佞不会是邪佞头领,他见过辛岚的本体,眼前这邪佞虽强,但辛岚远在其之上。 “裴道友,你若是知道什么线索,也可以说出来。那我也可以放过你。”瑶萱对裴愿道。 她没有立即下手让邪佞杀了裴愿,正如姜盏月所言,她们瑶台灵谷也是名门正派,门派的弟子在外行事若是过于血腥为世人所不容。如果只是威吓,就能让这些人说出线索,那自然再好不过。 裴愿与姜盏月关系不俗,灯盏的下落他知道一二也不足为奇。 裴愿像是被卡了脖子一般,此刻却实是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命悬一线。 在场修士不少,但只有他一个被选中,这情况真的让人很难不觉得心里不平衡。 瑶萱这一手确实有够膈应人,更何况她这挑目标也确实挑得很准。 那么多修士里,也就他和姜盏月知道灯盏的下落。 “姜道友,我愿意牺牲自己,你能想想办法把这邪佞给灭了吗?”裴愿转头对姜盏月道,甚至没有半点回避瑶萱的意思,声音一点也没有压低。 姜盏月抬眸看了一眼飘在自己周身的太白剑,旁人或许会误以为她尚有灵力,剑才能飘得住。但她心里清楚,她此刻根本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再寂灭一高级邪佞。 可正如裴愿所言,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了,寂灭瑶台灵谷操纵的这个邪佞,否则禁制不会打开,所有人都别想出去。 瑶台灵谷或许拖得起,但他们这边的修士负伤的众多,还有魔气侵染,属实拖不起。 “沈道友,你为何进来?”姜盏月看向了这里唯一一个受伤不重的修士。 沈中天虽然被辛岚以魔气缠绕了脖子,但只要他不尝试将魔气驱散,去与魔气对抗,那魔气对他就造不成什么影响。 “自然是为了帮忙!”沈中天进来不久,但当姜盏月转头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便领会了姜盏月的意思,立即攻向了缠绕着裴愿的邪佞。 而与此同时裴愿也以自己的灵力与邪佞对抗,他虽然将储物袋搬空了,但是身上穿的带的也无一不是顶级的防御法宝。要他死在这里,还没有那么容易。 沈中天金丹修为,虽然被人嘲笑三百年不曾进境,可三百年不进境的同时,也意味着他比其他同修的金丹修士多磨砺了三百年。 显然他的三百年没有虚度,出手的那一刻,灵力震荡开时,邪佞几乎就要被从裴愿身上掀了出去。 但邪佞还是钻到空子,魔气化作的手掌抓向了裴愿的眼睛。 “裴愿躲开!”另一边玉京山的其他修士们也都不顾身上的伤,冲上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