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小夫君》 第1章 不干了,走人!回老家去 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 白承欢看了眼面前办公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丁点儿家当,咬着后槽牙拿着比命还短的工资条大步走进了老板办公室… 啪的一声!工资条被一巴掌扣在了某人的脑门儿上。 那可怜的几串数字在秃头老板油腻腻的大脸盘子上随风飘荡,一晃一晃的,显得格外恶心人。 “老子不伺候了!”白承欢扬起欢快的巴掌,快准狠的照着秃子的脸上扇了过去,工资条随着巴掌带出的自然风洋洋洒洒落地而席,上面的1800元白纸黑字显得十分扎眼。 白承欢顶了顶腮帮子,拿出兜里早就备好的湿纸巾使劲儿擦了擦手,然后一脸嫌弃的扔在了满脸懵逼的秃子脸上,随后扬眉吐气般晃了晃脑袋,嘚吧嘚吧的打开门一溜烟跑的没影儿… 幸亏提前把家当收拾的一干二净,溜之大吉的时候才不至于这么狼狈不堪。 听着秃子后知后觉的尖叫声,白承欢已经抱着自己的东西挑着眉上了电梯。 在那最后一道脏耳朵的咒骂尾声中,白承欢也算是彻底告别了这个委曲求全了两年半的虚伪城市… * 已经到家快半个月了,白承欢躺在农村独有的老破木床板上翘着二郎腿,盯着掉了大块腻子的房顶看了好大一会儿。 明个儿就正式立秋了,掰着手指头算算,自个儿也差不多21岁了。 看看银行卡里的四位数余额,还是这么一事无成。 略微有些沮丧的朝自己脑门儿拍了两下,听着门口一大早就开始扯着嗓门的讥笑声,白承欢唉声叹气的下了床,从门后头拿了个锄头扛在肩头绷着嘴走了出去… 大门口说三道四的老头老太太一看白承欢这愣头青的架势,顿时闭着嘴拿着小马扎往后退了几步。 但鸡群中总有那么一只想当鹤的。 “你妈不是说你在祁洋市扎了根儿买了房,工资一月一万八,还找了个城里对象?这咋扛着包裹又回俺们白家村了?”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婆不怕死的指着白承欢呶呶道:“咋了?当初你考上大专的时候你妈得瑟的一个村都知道了!杀鸡宰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俺们村儿出状元了呢!这不也灰头土脸的从大城市滚回来了?!!!” 白承欢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来,一声不吭的猛地跑到老太婆身边!龇牙咧嘴的举着锄头冲她嗷嗷叫… 这突如其来的奇葩阵势,吓得一大堆人齐刷刷一激灵! 老太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拐棍也不要了,抱着小马扎一瘸一拐跑的十分励志… 关诗敏坐在里院的破木凳上低着头洗衣裳,时不时的抬眼打量一下白承欢的表情,然后在目光对峙的时候快速低下头装死。 “我说妈,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白承欢蹲在她面前无奈的咂巴了一声,“从小到大这村里的人你得罪了个遍,你说你得罪谁不好?你总不能连老头老太太都招惹吧?” 关诗敏加快了手中搓衣服的速度,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瘪着嘴抬头看了眼白承欢,讪讪道:“你爸还在的时候,咱家是村里最有钱的,他们啃窝窝的时候咱们家已经吃上白面馍了,穷乡僻壤出刁民,这个理儿谁不知道?打你爸还在的时候咱家就遭人嫉妒上了,你爸一蹬腿儿,可不都来幸灾乐祸了?我要是不跟他们杠,咱们家早就被人欺负死了!我这不盼着你长大有出息,我好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嘛…” 白承欢抿了抿唇,眼睛突然一酸,眼尾红了一大片。 “我平常一个人在家也没人说说话,实在无聊的很了就去你爸坟头上唠几句,再不然就是跟村里这些人侃天侃地互相吹吹牛笔…我也不想…” 没等关诗敏把话说完,白承欢拍拍裤腿起身走进灶房,拿了张废纸做火引子塞进灶口里,随手添了把柴,站起身搅动了一下锅里的大米,盖上竹竿盖子又坐了回去,眼眶湿湿的,白承欢用手背擦了两下眼睛,绷着嘴不说话。 这灶台的火太旺,烟太盛,熏着眼睛了。 才不是他白承欢爱哭… * 吃罢晚饭,白承欢抱着老式搪瓷盆去压水井旁压水,看着盆里清澈的井水倒映出的一轮圆月,水面泛起一片耀眼的波光粼粼,他顷刻间借景生情。 他突然想他死去的亲爹了… 记得之前村里老头老太太总是搬着马扎坐在一起说以前旧时候的稀罕事,白承欢记得有那么一个好像是讲的什么半夜十二点带三个馒头三根香到死人坟头上磕三个响头,边磕边嘴里喊着已故人的名字,等到白面馍皮儿上落满了香灰,已故人的魂儿就会从地底下钻出来见你… 白承欢抹了把眼泪,看见他妈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仰头看着月亮想了想,抱着搪瓷盆拐进灶房刷完碗收拾利索之后,从地锅里拿了三个掺了玉米糁的黑黄馒头,又顺了两个家养的土鸡蛋,从破柜子里扒拉出来上次给他爹上坟没用完的香,绷着嘴轻手轻脚出了院子… 大约走了将近四五里,天上的明月高悬耀眼,照亮了脚下这片养育了他21年的黄土地。 两边的玉米杆子已经快要淹没一个成年人的身影,白承欢1米79的个头都只能踮着脚伸个脑袋往远方探路… 远处的蝉鸣忽远忽近,夹杂着各种数不清的犬吠鸟啼和风声,静谧中又徒添一份浓浓的乡情。 还是乡下好。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鼻腔深处都是大自然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当初又何苦跑到大城市给人当两年半的孙子?低眉顺眼,加班熬夜,吃不饱穿不暖,东奔西跑,脚底磨泡。 在一系列顶着肿眼泡黑眼圈不要命的努力下,秃头老板仅用了两年半的时间终于如愿以偿丢掉自己刚补了两条轮胎的两轮小蹦蹦,开起了最新款白色覆珠光膜的大奔七座suv… 秃子老板给他画了两年半的大饼,一次比一次画的大,一次比一次画的香,最后画的白承欢每个月拿着1800的可怜工资还在睡梦中憧憬着以后升职加薪当总经理的场景。 公司私营,规模小的可怜,员工来来走走,换了一波又一波,除了白承欢这个做什么事都一根筋的憨货… 白承欢陪着这个小化妆品公司从90多平变成280多平,从3个工位变成30多个工位。 后来应届的大学生一个月拿四千多,他累死累活一个月一千八。 秃子一直哄他,说剩下的业绩当他入股了,每个月先给白承欢1800当零花,等到年底公司盈利了,连本带利的都少不了白承欢的! 于是白承欢这初出茅庐的纯情憨货就这么着了老狐狸的道儿,一年又一年,年底推明年,明年推后年,总之一句话,公司没盈利,现在没有钱~ 后来在同事不断的劝说下,两年半后,白承欢看着秃子老板款款而来的白色大奔,心里顿时泪如雨下。 及时止损。 白承欢含着血泪攥紧拳头劝自己男儿当自强… 撒气的一巴掌之后,白承欢恶心的要死,钱不钱的也不想计较了,只想赶紧逃离那个是非之地。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 白承欢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一想起以前的事心就隐隐作痛。 他加快了步伐,像个迫切找人告状的孩子一样,最后弯弯绕绕直接飞奔到了一堆小小的土包旁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他爹的坟头抽着肩膀哼哼唧唧的哭了出来… 估计是哭累了,白承欢翻了个身仰躺在他爹的坟头上,绷着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 他哭的肩膀一抽一抽,委屈的眼角泛红,撅着嘴不服气的打了个嗝儿… 天上的月亮真大,真圆。好像老板给他画的大饼。 白承欢是个无神论者,他其实不怎么相信村里老人说的那一套,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拿着东西大半夜跑到他爹坟头上想要试探一番。 摆放完馒头和鸡蛋,插好三根香之后,白承欢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朝他爹的坟狠狠磕了一个头! “我没出息,没让我妈过上好日子。你走之后我浑浑噩噩的考了个大专,跑到市里给人当了两年半的孙子。钱没攒到,也没学到什么本事。” “我往后的路该怎么办啊爸,你要是真能显灵,你出来给我指条明路吧!” 哗啦啦,哗啦啦! 白承欢正全神贯注盯着馍皮儿上的香烟,却被不远处竹林子里的动静给扰乱了心神。 他扭头看向声源,发现从竹林子里接二连三窜出来七八只通体白毛的兔子! 那群兔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一样,不要命的往外跑… 白承欢抿抿唇,扭头看了眼他爹的坟头,“爸你等会再出来吧,我想吃肉了…” 他起身拍拍腿上的灰,心里盘算着竹林子里村民设置引野鸭子野兔子的陷阱大致方位,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想着是哪个野物掉进了陷阱里,这才惊到了前去觅食的兔子。 夜半时分,正是大部分野物聚集觅食的时刻。 村民设陷阱的时候总是会在陷阱的边缘围上一圈诱饵用以诱捕猎物,边缘用野草轻轻覆盖,实则下面是四米多深的大坑,一旦掉下去,除了壁虎蜈蚣之类的,其他则很难爬上来。 这种坑,据村民统计,应该是有六七个,并且做的都有很明显的标记,以防止谁误踩跌落下去。 这片野竹林子可非同寻常,除了胆大的进来挖过几个陷阱抓过几次野味,其他人一年半载也不会进来一回。 真掉下去,那只能活活饿死。 白承欢心想道:不偷不抢,不去拿人家陷阱里的猎物,运气好了碰到陷阱边觅食的野兔子野鸭子之类的,抓上一两个,应该没什么..... 擦擦眼泪嘿嘿嘿的傻笑了两下,白承欢搓着手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竹林中… 从他家到他爹的坟头,先是经过一片稻田,过完稻田梗子再穿过两边都是苞米地的小路,最后又是一大片花生地,再往前走一百米,右边的三亩地是白承欢家的,他爹就埋在自家地里的正中央。 这些地的尽头,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竹林。 为什么说没有尽头,因为没有人从里面走出去过… 竹林里的野味居多,村里人也只敢在竹林一百米内的范围内活动,设置陷阱,做上标记。 再往里面走深一些,就会发觉什么叫做两极分化。 一百米外的竹林还半透着太阳光,明亮照人,一切清晰可见。 过了一百米这个界限,里面的竹子越长越密,最后茂盛到大正午时分还叫人辨不清林子里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林子一百米之外,都是些温驯的野物。 一百米之内直至通往尽头,无人可知。 自从村里有几个不要命的进去之后从此渺无音讯,后面竹林一百米之内就成了村里不约而同的一个界限,乃至一个禁地。 白承欢当然都知道这些。 他平时没什么心眼,虽然胆子大,但也没大到去送死。 不过了这个界限就行,白承欢心想。 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老式的铝制手电筒,白承欢轻手轻脚的借着月光在竹林里寻找兔子的身影。 往里面走了六十米左右,月光由明渐暗。 又走十米,只剩下手电筒惨淡的微光了… 白承欢咬着牙又往前走了15米,心想着再找不到就直接打道回府,绝不再往前踏入一步! 肉虽好吃,命更要紧。 里面真有什么豺狼虎貌大蟒蛇的… 白承欢虽然年少无为,但至少还占个年少…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无功而返,白承欢泄了气,刚要转身走人,手电筒的微光正打到一片通红反光的布料上… 晴天霹雳…哦不,黑天霹雳! 白承欢一辈子不信邪,为人正直憨厚,但也不免总会犯贱的看些不太健康且又渗人的小说… 而那红到晃眼的布料正处于一百米禁忌的交界处… 白承欢活了21年,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深深地恐惧,以至于两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嘴巴张张合合,上下牙齿打颤,手抖的像鸡爪子一样,险些没尿了出来… 他好想尖叫,可是心里尖叫了一百遍,不停打颤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狠狠咬破嘴唇,白承欢这才有了些属于自己的知觉… 能动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就是快跑! 然后来时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他撒丫子跑到家用了不到七分钟。 白承欢一股脑钻进他妈被窝里瑟瑟发抖了一夜… * 第二天早上,白承欢被他妈关诗敏一脚踹下来的时候,嘴唇还煞白煞白的。 关诗敏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一边骂着这么大了谁还跟他妈一起睡,一边伸手把落地风扇关了。 三伏天,乡下不比城里,昼夜温差大。 白天三十七八度,夜里二十七八度。 关诗敏怕热,夜里风扇开一档,肚子上稍稍盖个薄被,睡的吼吼叫。 白承欢夜里跑了一身汗,钻被窝里的时候竟然还冷的瑟瑟发抖… 他幸亏没手贱用手电筒往上照,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这辈子也别想睡着觉了。 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白承欢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这个点儿整个村里都在家里开着风扇午休,在门口溜达的很少。 关诗敏一把扯开白承欢身上的被子,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纳闷的自言自语道:“脑子坏了?三十七度睡觉盖被子,还蒙着头,你有病啊?” 白承欢揉揉眼睛,脸色苍白的下了床,坐在床帮子上绷着嘴不说话。 他妈关诗敏一边叠被子一边好奇的看他,“欢儿,你咋了?” 白承欢摇摇头,抿着唇叹了声气,“我撞鬼了。” 关诗敏叠被子手顿了顿,扭头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昨天夜里想我爸了,去爸坟头看了看,找他说了会儿话,竹林子里突然窜出来几只兔子,我馋肉,追了过去,走到林子一百米界限的时候,看见地上趴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古代衣裳的人…” 白承欢双手捂着脸,声音发抖道:“我现在还不确定是人是鬼…” 关诗敏瞪大眼睛望着他,愣了好大一会,也讪讪的坐在了床帮子上。 “妈,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关诗敏木讷的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那万一是个人咋办?”白承欢突然松开捂着脸的双手,想到什么一样,歪着头看着关诗敏,“要是人的话,我昨天不就是见死不救了吗?” 一想到这,白承欢顿时坐立难安。 他起身双手叉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回想昨夜的场景,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草率的就泛起封建迷信的坏思想。 万一是个生命垂危的大活人,好不容易有了些求生的机会,却被白承欢封建思想的软弱给耽搁了… 一想到这,白承欢刹那间打了鸡血一般,“不行不行,是人是鬼我得搞清楚,万一是个人,耽搁一夜影响最佳抢救机会怎么办?那好歹是一条人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关诗敏歪着头看他,坐着想了又想,随后叹了声气,站起身从床头破木抽屉里拿了个老式的红色塑料镜子,又指了指门后常年放着的锄头,“行吧,去看看。要是鬼,就拿镜子照它!小时候你姥姥跟我说过鬼怕镜子里的光…” “要是人的话,也得看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咱救,坏人的话你就拿锄头楔他!我负责进村喊人!” 白承欢嗯了一声,觉得他妈说的有些道理。 虽说电视剧里总演,多管闲事害人害己。可这事真轮到自己碰上了,坐视不理的话,白承欢这辈子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 下午三点四十七分,一老一少,一前一后,顶着大太阳矗立在一个小坟包旁… 白承欢将自己捂的严实实的,生怕这大太阳把自己晒黑了。 白承欢是个直男,但也是个喜欢臭美的直男。 之前在秃头化妆品公司当苦力的时候,曾一度成为整个部门的颜值担当… 他生的十分锐气,五官端正精致,179的个头虽说不上多高但在男性群体中已经是属于非常不错的了。身材管理做的十分到位,肩宽腰窄大长腿,没表情的时候总是一副招我者死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却反差萌的活像个二哈和恶狼的杂交品种,又带有萨姆耶的可爱动人,顺道掺了些金毛的温驯乖巧,几者结合,倒是十分吸引人。 白承欢心眼子不多,但是挺爱捯饬自己。 他喜欢长的很白的那类人,于是他就想把自己变成那类人… 关诗敏带着个大草帽,扭头看了眼白承欢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的连体灰色防晒衣,撇着嘴白了他一眼,“给你爸磕个头,一会真遇到啥了,好让你爸救咱!” 白承欢露个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揉了揉鼻子,“万一我爸打不过怎么办?” 关诗敏用手肘子狠狠捅了他一下,“不许瞧不起你爸!” 白承欢讪讪闭了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又狠狠磕了个头。 坟头前还摆着昨夜白承欢规规矩矩立着的三个馒头三根香两个鸡蛋,馍皮儿上落满了香灰… 都是骗人的。 他昨天也没见到他爸啊… 这么一想,白承欢鼻子有些酸,站起身扛着锄头,接过他妈递来的塑料大红镜放在身前,带着他妈关诗敏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竹林里… 还是昨夜的步伐,昨夜的距离。 白承欢如愿以偿在一百米交界处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那‘人’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了。 宽厚的红色不知名布料大袍子,像血一般殷红蚀骨,不知道是多久的衣裳了,已经腐蚀到破烂不堪,仅有少部分还算完整的部分挂在这‘人’身上。 令人疑惑的是,那‘人’身上的布料像是年代感久的不能再久,颜色的鲜艳度却不曾减退半分。这也是为什么昨夜白承欢拿手电筒照着的时候,会反光的原因。 白承欢伸开双手死死护住身后的关诗敏,举着手里的镜子讪讪的朝那‘人’照了几下,见没什么反应,浅浅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视着地上‘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关诗敏吓的直哆嗦,好几次想拉着白承欢回去,但每次一想到万一是个人,见死不救总不太好,又强忍了下来。 “拿锄头推推它,”关诗敏小心翼翼的说道:“看看是不是人的身体…” 白承欢强装镇定,咬着牙闭了一只眼伸出锄头顶了顶地上的‘人’,是个实体。 白承欢稍稍放了一点悬在肚子里的心,咳了一声低声问道:“你…是人是鬼?我不害你,你也…你也别害我们!是人的话,你动动手指头,我…我救你…” 是鬼的话,你…你趴好了,我赶紧跑… 白承欢最后一句没说出口的话在心里边还没嘀咕完,那‘人’就像听懂了一样有气无力的动了下食指… 白承欢愣了一下! 关诗敏张着嘴哑然失声… 难道真的是个人?! 白承欢顿时胆大了起来,拿着锄头捂着他妈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那人遮挡了全脸的已经脏的结了块的长发,那长发下露出一张遍布伤痕的脸,惨不忍睹到已经辨别不出五官样貌,只知道那是个人,是个遭了大罪的人… * 白承欢和关诗敏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人从竹林子里拖出来,刚才看见这人手指动了一下,白承欢大着胆子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像是还活着。 分不清男女,只知道个头挺高,瘦的可怜。 一路上又是扛又是抱又是抬的,路过的村民冷眼旁观互相猜忌,有些好奇心旺盛的扯着嗓门从地里伸着头问了声:“老关,你俩扛的谁啊?你们家谁又死了?咋烂成这样了?” 关诗敏朝地上唾了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们家才死人了!竹林子里遇见的,不知道哪逃难来的,要么就是叫花子,还活着,碰见了总不能扔着叫人家等死啊!你们还不过来帮帮忙?!” 一听要帮忙抬个浑身烂完还半死不活的叫花子,看热闹的人顿时一哄而散… 关诗敏冒着汗大声骂了句娘,最后咬咬牙,拽着白承欢脱下用来抬着这‘烂人’的灰色防晒衣,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 * 院子里。 那人被白承欢和关诗敏放在了大院偏下水口的位置,白承欢接了两盆水放到太阳底下晒,伸手试了试水温,翻箱倒柜的费了好大劲儿从屋里拿了个破了洞的凉席和不要的床单子铺在地上。 待都洗了个澡之后,白承欢用家里还剩半瓶的二锅头往自己和关诗敏身上消了消毒,又特意把刚才给这烂人探过鼻息的手指用酒精多泡了一会儿,又找了个塑料袋套在手上头上,穿了防水的围裙,以及长筒的雨靴。 全副武装过后,白承欢用剪刀剪去那人身上破烂不堪的红袍,谁成想剪掉外面一层,里面还有一层快要发霉的里衣… 白承欢捂着鼻子招呼关诗敏用卫生纸叠了三层围在自己嘴巴鼻子上当口罩,又拿起剪子剪掉那人的里衣,待还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的情况下,白承欢让关诗敏在布料彻底脱离皮肤之前快速往人身上盖一个破床单子以便避嫌。 待关诗敏闭着眼往下扔床单子的时刻,白承欢一个不经意瞥见了那人遍体鳞伤且又维持着男性特征平坦的正面… “妈,你回避吧,剩下的我来。”白承欢扭头看了眼关诗敏,“这是个男的。” 关诗敏撇撇嘴红了脸,“刚才抬他的时候感觉到了。” 白承欢一愣,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 关诗敏切了一声瞥了眼那人惨不忍睹的躯体,边扭头就走边小声嘟囔道:“瘦的跟狗一样,全身的肉都长到不该长的地方了!臊的老娘都没眼抬他了…” 白承欢眯着眼寻思着关诗敏的话,待到琢磨出意思来,蹭的一下红了老脸! “你早看出来他是男的你也不吭一声?!我还费这么大劲儿找什么破床单盖他?四五十的人了,成天没个正形!” 关诗敏从屋里探头瞪了他一眼,“鼓起来这么大一块,你眼瞎啊你看不到?!”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缓了缓,“我闲着没事往那地方乱看什么!四五十的人了,矜持一点不行吗关女士?!” 关诗敏呸了一声,砰的关上门,不再搭理他。 白承欢见没了动静,开始大胆干起活来… 他一把掀开那人身上的破床单,从上往下用剪刀剪了个一干二净,待到那人破烂不堪的躯体陷入眼帘的时候,白承欢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反而心中十分不忍。 “你是犯了天条吗兄弟?”白承欢一边将那些剪掉的破布条子扔到一旁准备好的化肥袋里,一边端过来一盆已经晒的温热的井水,拿了个干净的毛巾湿了些,一点一点从头到脚将人擦拭干净… 四个半小时,不知道换了多少盆水,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毛巾、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不知道看见了多少条大小不一的伤口、不知道这人究竟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到底遭了多少的罪… 白承欢扯掉嘴上已经汗到湿透的卫生纸,一股脑扔进装垃圾的化肥袋子里,起身又去换了盆井水。 38度的高温,一盆井水现用,一盆井水晒着备用,以此交替,不断循环… 白承欢拿了瓶杂牌洗发水,将木凳子往另一侧踢了踢,坐了下来。 他看着那人凌乱打结的长发,心里想着洗干净了拿皮尺量量到底有多长,到时候偷偷摸摸剪掉卖给村头收旧手机收长头发辫子的,没准还能挣几百块钱… 白承欢咧着嘴嘿嘿了两声,心里笑骂着自己不要脸的劲儿,用葫芦瓢舀了些水轻轻倒在那人头发上,冲了三遍浑水之后,打了一层厚厚的洗发膏,用隔着塑料袋的手使劲揉搓… 那洗出来的带着丰富泡沫的泥浆水着实令人惊叹,白承欢心想着这人保不齐是哪个村的流浪汉,捡了身破戏服裹在身上遮羞,时间长不换,破戏服都穿烂了,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每个不合理的现象,白承欢都会哄着自己给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至少这真的是个人,至少还活着,至少他白承欢没有见死不救。 至少一切还都来得及… 第2章 救了个烂人 下午六点四十五分,白承欢扶着已经快要断掉的腰直起身子,扯着嗓子喊了声躲在屋里绣十字绣的关诗敏,“妈!东屋里的破竹床抽出来擦擦!铺一床压箱底的被子,换个咱们不常用的床单子罩着,人洗干净了!弄完抬上去!” 关诗敏不紧不慢的从屋里出来,瞥了眼地面凉席上躺着的人,稍愣了一下… “呦,洗完还怪白的,就是身上没一片儿好的,连长啥样都看不出来…” “得有一米八几吧?”关诗敏一边从东屋拽竹床,一边扭头打量凉席上的男人,“太瘦了,炖几个鸡蛋给他吃吧。头发还怪长,村头收头发辫子的看见他还走不动道嘞!” 白承欢不慌不忙的清理着院子,伸手把凉席拽到已经收拾干净的院子正中央,接了桶水冲了遍下水口,然后拎着桶去空着的猪圈冲了个凉水澡,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待关诗敏收拾好竹床,白承欢这才擦着头发从猪圈里走出来。 他穿了个草绿色的短裤,光着膀子,通体浅浅的小麦色,六块腹肌结实有力,皮肤细腻,活像个才出锅的嫩玉米棒子… 关诗敏瞄了他一眼,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搁着吧,擦干净就行,剩下的我来。”白承欢把湿毛巾晾在院子里的麻绳上,大步走到竹床边,毫不费力的将其抬了起来进了自己睡觉的屋子。 他接过关诗敏找来的压箱底的被褥,将其平平整整的铺上去,又铺了层老粗布床单,最后又和关诗敏一起往手上套了层塑料袋,双双合力将人抬到了里屋的竹床上… 等这些都做完,已经是夜里八点左右了。 白承欢从关诗敏房间床头破桌子上找了个黑皮筋,拿了把断了齿即将扔掉的木梳子,不紧不慢的走到那人床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将头发梳开、梳顺,然后再松松的绑一个大丸子头,抵在那人的头顶。 这活儿实在是磨人性子,足足梳了半个多小时,白承欢才彻底将这一堆洗了十几遍的黑长发给打理的柔顺服帖。 白承欢扶着腰站起身,抛开那张全是伤痕的脸,整体一看,还真颇有几分古代人的意思… “你会说话不?”白承欢站在他身边沉着脸问道:“刚才给你洗澡的时候,我还见你皱眉头了。” 那人闭着肿到乌青的眼睛不说话,睫毛微微颤了两下,有些错位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是谁。”白承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轻叹了声气,“我救了你,你好了之后别反过来害我就行。” “我相信世界上有东郭先生与狼,但我眼下不得不做东郭先生。” “我只希望你不是那头狼,如果是的话,我就趁你还没力气咬我之前,再把你扔回竹林子里去。” * 到了夜里十点,白承欢才算是吃上饭。 他帮人梳完头,又借了发小何三冠的老式五羊摩托一脚轰到10公里外的乡镇卫生所。向穿白大褂的掐头去尾介绍了下情况,看了眼用山寨手机拍出的伤势照片,在得知这种情况必须转到市医院住院观察之后,白承欢捏着衣角稍稍问了下大概的花费… 轻则几千,中则几万,重则几十万。 白承欢抽了抽嘴角,心里直呼好家伙,说了等于没说。 花了四五百块钱拿了一堆止血消炎补气血的药,又买了一大堆纱布绷带碘伏大棉签,路过还没来得及关门的猪肉店,白承欢掐了下大腿逼着自己又花了一百多买了五斤猪肉四斤排骨。 农村经济落后,物价不高。 但今天花的确实有点多了… 一脚油门轰到家的时候,发小何三冠拎着土鸡蛋正靠在他家大门上搔首弄姿… “听村里人说,你跟关大娘捡了个要死的叫花子啊?”何三冠将手里的一小兜土鸡蛋递给他,染的劣质通红的杀马特刘海甩了一下,朝白承欢扬了扬下巴,道:“你也不怕身上有啥传染病!” 白承欢毫不客气的接过他递来的土鸡蛋,把摩托车钥匙还了回去,面无表情道:“消毒了,身上都是伤,看着像人打的,不像是自己烂的,还打的不轻。” “我要没碰见还好说,这碰见了,我总不能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到那自生自灭。” “竹林子一个月也没几个人进去一回,我前脚跑了,他后脚只能等死。” 何三冠撩了下通红的头发,摸了摸自己耳朵上刚打的十字架耳钉,声音有些粗,“鸡蛋给你了,我家鸡就下这么多,你回来这几天我也没来看你,我去镇上理发店当学徒去了,一个月400块钱包吃包住。” 白承欢瞥了眼他扎眼的造型,说不出的土气覆盖全身。 “你奶幸亏眼神不好使,不然看见你这扫把头,非拿扫把给你抽晕过去!”白承欢抿了抿唇,“麻溜把头发剪了染回来吧!你这种造型放城里叫杀马特知道不?土样儿!” 何三冠甩甩脑袋不搭理他,“我才不剪!剪你那种小平头?呆头呆脑的,太规规矩矩了,一点也不个性。”说完,一脚跨上五羊摩托,轰的一声扬长而去… 白承欢撇撇嘴无奈的糙了一声,拎着鸡蛋和两大包药进了院儿,插上门栓,直奔里屋。 关诗敏在灶房添火烧柴,锅里炖了一盆鸡蛋羹,热了五个大馒头,煮了点白米粥。 她看着白承欢拎的大包小包的急匆匆进了屋,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白承欢将肉放进老式掀盖冰柜里,拎着药开了门走到男人床边,轻手轻脚的解开袋子,用塑料袋子套住手,拿出碘伏和棉签,掀开他身上的床单,轻轻的给全身上下每一个伤口认真消毒… “你要是疼,就叫出来。”白承欢看着那人隐忍的眉头,心中有些不忍,“我尽量轻点。” 那人听见这话,有些微蹙的眉头怔愣了一下! “一会儿还得上药,上药的时候估计更疼,你忍着点。”白承欢用完三瓶碘伏之后,从塑料袋里拿出百多邦、罗红霉素软膏、云南白药,根据不同的伤势涂抹不同的药品。 在又一番精细的折腾下,白承欢涂完一面粘了一层纱布又帮人翻了个身,继续涂另一面… 那人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时而带着微微的疑惑,却从不曾哼叫过一声… “吃饭!” 关诗敏扯着嗓门喊了一声,白承欢这才慢慢将裹成木乃伊的男人放平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床上那人缓缓睁开眼睛,昏沉而明亮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盯着掉了大块墙皮的陌生房顶,淡漠而寻常地感受着阔别已久的疼痛与麻木,心中盘算着这具身子的由来与存在的真实性… * 消完毒,吃罢饭,白承欢端着一小碗鸡蛋羹和一小碗白米粥进了屋坐在那人床边。 他特地找了个以前上学用的油性马克笔在碗筷上做了标记,以防止拿混。 片刻间,那碗筷上龙飞凤舞多了三个大字:流浪汉。 “我喂你吃点饭,”白承欢又往手上套了个塑料袋子,心里一边盘算着刚才去卫生所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买点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回来,一边用勺子盛了点白米粥慢慢送进他嘴里… 那人像是久逢甘露的沙漠,嘴角碰到了人世间的温热,开始迫不及待的汲取、渴求! 白承欢以为这人目前的状态,喂饭会很费劲。本来已经做足了耐心和打算,没想到却进行的如此顺利… 那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温和无害的望着白承欢,在白承欢每次将勺子递到嘴边的时候,都会很自觉的忍着嘴角的伤痛张开,咽下。 白承欢心中甚慰,朝他笑了笑,“折腾了你这么久,又是拖回来又是洗澡擦伤口梳头发上药的,你都闭着眼一声不吭,除了会皱个眉证明你还活着,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已经不行了呢。” 那人不做声,配合着吃光白承欢递来的每一口食物,眼睛小心翼翼望着他,带着些莫名其妙说不出的讨好和自卑,看的白承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拿手机给你的伤口拍了些照片,去镇卫生所问了问,人家说你这伤属于刀伤划伤砍伤,还有些烫伤和冻伤,反正就是新伤盖旧伤,很严重,得去市医院住院观察。”白承欢拿卫生纸轻轻帮他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道:“我上班这几年也没攒到什么钱,送你去市医院的话我也找不到车,再多的我也做不了,只能买些药帮你消消毒止止血,吃喝方面我不会委屈你的,我还买了些肉,明天开始就给你炖汤喝让你补补身子。” “我既然碰见了你,就不可能不管你。但是我只能尽我所能,剩下的…”白承欢垂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声气,“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处理完一切,夜里十点,白承欢躲在院子里咕噜咕噜喝了稠乎乎一大碗白米粥。 掰开馍抹了一大勺自家做的豆瓣酱,香的白承欢一口气干了三个… 关诗敏刷完锅将湿漉漉的手放在身后蹭了蹭,不紧不慢的来到白承欢身边,小声问道:“那男的夜里就睡你那屋?” 白承欢嚼着馍含糊的嗯了一声。 “咱也没戴口罩,万一有传染病啥的,咋弄?” 白承欢抬眼扫了关诗敏一下,“救人的时候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再想,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关诗敏唉声叹气的跺了下脚,“有点后悔了,再死到家里可咋办?” 白承欢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馍渣子,就着碗又喝了口白米粥,顺了顺,淡然道:“我夜里起的勤点,一直看着他,感觉不行了,我就把他抬到大门口等他咽气儿。咽完气,抬竹林子里给他堆个坟包埋了吧。” 关诗敏顿了顿,“那要是救活了呢?” “救活了就等他好了给他拿点钱拿点吃的,哪来的回哪去。” 关诗敏嗯了一声,嘱咐了儿子几句要做好防护措施之后,就收拾收拾回屋睡觉去了。 白承欢刷完牙洗完脸去压水井旁冲了冲脚,这才一边捶着肩膀一边往里屋走去… 再进屋的时候,那人全身上下缠满了纱布,像个木乃伊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的竹床上,微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睡啊?”白承欢轻手轻脚掀开他身上的床单,去柜子里找了个纯棉的红色枕头套搭在他傲人的金三角区域,那人感受到异样之后脸颊有些微微泛红,闭着眼睛不说话,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白承欢发现这人洗干净之后肉眼可见的白皙,以至于无限的加大了遍体鳞伤的存在感,此刻再微微红着脸,更是显得柔弱不能自理,再伴着那副垂着眸子睫毛微颤的模样,略微还有些…娇媚? 白承欢寻思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赶紧拍了拍脑袋心里暗暗叫了声糙! 娇媚个头啊!一个大男人… “天热,不能盖的太严实,伤口容易出汗,再捂发炎了。”白承欢将风扇放在两人床的正中间,比划了一下距离,感觉都离的差不多,这才强忍着开三档的冲动轻轻摁下了一档,“我睡的死,夜里有啥事了,你哼唧几声。” 那人紧闭且还有些轻微颤抖的眸子顿了顿,感受着突然凉爽的微风,忍着头上强烈的痛感微微偏了下头… 好陌生的地方,好陌生的物件,好陌生的穿着打扮,好陌生的…人。 “算了,”白承欢从床头柜里扒拉出一团白色有些发黑的毛线团,走到那人身旁在他还算好些的手指上轻轻打了个结,没系的太紧,又扯了一段距离直达自己的床边,在自己手指上也打了个结,用手一扯,将多余的拽下来,又扔回柜子里,这才安心的躺在床上用太空被的一个小角搭在肚子上,扭头冲两米之隔的木乃伊男子低声说道:“我看你手指还能动弹,夜里尿急了或者有其他事,勾勾手指,我就过来了。” 那人躺在竹床上,满心复杂的感受着指骨上的物件,静静的看着另一张床上仰躺着不过数秒就已呼呼大睡的男人… 他起初以为这又是哪个要折磨他让他不得好死的恶人,直至听见那人说要救自己,才破天荒的不知道为何顺应着他的话动了动手指。 最后被一层光溜溜的布裹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又要被扔到哪个荒郊野岭随意埋了,却不曾想昏迷之际被人剥光了衣料躺在一片冰凉之处,那人拿着不曾见过的盛水物件忙前忙后,在皱着眉隐忍着下一场折磨到来的时刻,身上竟破天荒的被人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擦拭了起来… 这是作何?这又是哪种折磨人的法子。 他麻木的等待着疼痛的到来,却始终没料到那人会像个伺候官人的内侍一般为他细心打理着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的长发,还极其笨拙地为他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也不知道用何物挽的,像是比簪子舒适多了。 鼻头涌过一股酸意,他眼尾稍稍有些泛红… 第3章 完蛋,闹鬼了 有人一夜未眠,有人梦里过年。 大清早太阳已经越过三八线,径直的挂在天上照着白承欢的大屁墩儿。 白承欢不好意思的扯掉手指上的棉线,擦擦嘴角的哈喇子,麻溜的从床上下来拖拉着那双黑色洞洞鞋跑到竹床边,“我睡的死,你看你夜里也不叫我,一直不解手,憋坏了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掀那人身上的枕头套。 “无碍!”那人憋的脸涨红,声音哑的厉害,像是喉咙被药毒过一样,只能发出很轻微的声音。 白承欢一愣!掀枕头套的手停了一下,扭头不可思议的看他,“你会说话啊?吴爱是啥?你名字?我没听懂…” 那人轻轻咬着下唇有些无奈,他沉思了一夜,发觉这个地方是他从不曾见过的,这里的穿着打扮也都是民风粗旷至极,竟可以穿的如此之少… 没想到,行为举止也是如此放荡。 但也算是恩人,倒不必过多计较了… 如若是任由他躺在那片竹林中撒手不管,这满身诱人的鬼气和浸过千毒的身子恐怕早就被地下的小鬼吃的一干二净。 而他只能清晰的感知着这一切,像往生那般无助无奈,却因初见日光而浑身瘫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吞噬殆尽。 那种绝望,他经历了无数次,怕到了骨子里… “千岁。”那人紧闭眸子偏过头去避开白承欢的视线,声音清哑温和道:“在下名唤秦千岁,高悬秦镜,千秋万岁。身子无碍,不必劳烦恩公…” 白承欢此时此刻,呆若木鸡,鸡同鸭讲,讲…该讲什么? 幸亏他妈关诗敏及时扯着嗓子喊了声吃饭,白承欢这才没把嘴里的卧槽脱口而出! “我…”白承欢把大裤衩子往上提了提,转身从老破木衣柜里随便扒拉了件黑色体恤套在身上,浑身不自在的砸吧砸吧嘴,“我去给你端饭!” 看见白承欢落荒而逃的背影,秦千岁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些什么,只知道全身上下已然痛的无法动弹,想起身解释,不知作何解释,疲乏无力中却又能深深感知到伤口愈合的速度…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感觉如此真实的存在过了。 那如影随形的折磨与疼痛,磨碎了他一身的傲骨,以至于受苦受难了一生,最后却沦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毒人傀儡,在毫无记忆可言的情况下,被逼着做了一堆错事,而后被千人所指,扔进了五毒池中受尽蚀骨吞魂的苦难… 最后他是何物?他也不知。 只知道穿着黑衣披甲的人群指着骂他是一头没有感情的恶鬼、只知道他动动手指,就能将人的魂魄勾过来吞掉、只知道小儿啼哭,烽烟战乱、只知道马不停蹄,人心涣散。 只知道棠池城的天,变了又变。君王,换了又换。身边的人,死了又死。埋他的土,多了一层又一层… 今夕何年? 我在何处? 我是何物? 秦千岁心中盘问着自己,他盯着白承欢想了一夜,过往的遭遇在脑海中如影随形,缠了他一生。那痛简直苦不堪言,比起身子的痛,简直要狠上万分。 他记得自己睡了太久太久,久到身上的赤袍都开始腐烂不堪。顶上的泥土时而马蹄慌乱,时而万籁俱寂。他已经毁掉的肉身不知被谁零零碎碎拼凑在了一起,找了件绣了金丝的赤袍规规矩矩地罩在他残缺的尸身上,在一副厚重阴沉的棺木中,给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体面。 随后千秋万代,他的身子竟开始渐渐枯木回春。只是这回春的速度慢的叫人心痒,以至于顶上的土又厚了几人深,他才将骨头慢慢长了出来。 肉身生长更是慢的苦不堪言,慢且不说,这回春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它竟是将秦千岁身子的状况倒着循环回去,秦千岁逝于逾弱冠之年,暂且就是现代的二十五岁。前期每隔几百年便会重演一遍他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岁以此类推的身体状态,当年身子残缺,那便是残缺。若是身子遍体鳞伤,那便痛苦感同身受。 直至前几日,秦千岁熬到了19岁那年的身子,虽也千篇一律的破烂不堪,但至少是可以走动了。见千年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突然透了光进来,他拖着满身残缺朝光走去,还记得吓坏了一个人,也不知那人如今醒没醒过来。 他在一片竹林里步履蹒跚走了不知多少时辰,久不见光的身子突然见了光,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在意识极度清醒的状态下栽倒在地,无法动弹… 随后便是被白承欢救了回去,好生照料。 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 “我刚才查了查,有伤口可能会发炎,发炎有可能高烧,高烧不能吃鸡蛋。”白承欢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秦千岁动了动手指,扭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心中盘算着这具身子的处境。 “昨天给你吃了鸡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更严重了?我妈熬的小米粥,我刚才给你滤凉了。往后这些天不吃鸡蛋了,吃点肉汤和清淡的吧。”白承欢往手上又套了个塑料袋子,然后端着流浪汉专用碗,用勺子浅浅盛了一小点递到他嘴边,“脖子能动了?窗外有啥?” 秦千岁顿了顿,隐瞒了自己早已死透的事,乖巧的偏过头看他,语气温婉道:“有劳恩公了。”说罢,听话的张开了嘴巴,将勺子含进嘴里… 白承欢:“。” 白承欢:“……” 在发呆了好大一阵之后,白承欢尴尬的收回勺子撇了撇嘴看他,踌躇片刻,才开口喃喃道:“你这是经历了什么?怎么成这样了?你以前做什么的?唱戏的?说话怎么跟古代人一样…” 秦千岁缓缓垂下眼,声音沙哑道:“贱命一条,一生无为,不足挂齿。” “好吧,你要是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白承欢咽了口吐沫,好歹大专毕业,文言文这一套还是能翻译出来的。极力压制自己那颗八卦的心,白承欢又舀了一勺小米粥递到他嘴边,唠家常似的问道:“你身上这么脏,牙还怪白的,你平常怎么刷牙啊?” 秦千岁顿了一下,双眼无奈的望他,乖巧回道:“青盐、茯苓、草木灰、苍耳子、竹炭,研磨成粉,伴以柳枝入口,日日晨起一次,午后一次,入夜一次。” 白承欢嘴角抽了一下,他没想到秦千岁真的老老实实回答了他这个鬼问题… “行,喝粥,喝粥…”白承欢浑身不自在的闭了嘴,一勺接一勺的喂,秦千岁听话的一口接一口吃… 待饭全部吃完,白承欢就着手上的塑料袋洗干净秦千岁用过的碗,然后放到单独的柜子里,扯掉塑料袋,洗干净手,从兜里掏出50块钱递给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关诗敏,大手一挥,“打牌去吧,我一会把人拽出来晒晒太阳,身上不盖东西,你得回避。” 关诗敏叼着个牙签接过钱麻溜儿起了身,咧着嘴里说了声好,然后拿着蒲扇大摇大摆出了院子去找牌场去了… 白承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直感叹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他有时候确实挺佩服他妈关诗敏… 将冰柜里的排骨拿出来一斤放水里化冻,白承欢去后院菜地里摘了些豆角,又泡了些粉条,准备就绪后,擦了擦手又找了个塑料袋子套上,去了里屋。 秦千岁听到他进来,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看了看他。 “我查了,你得多晒晒太阳,太阳能杀菌消炎,你身子太虚了,晒晒太阳好得快。”说完,不等人开口就拽着竹床往外扯,扯的秦千岁好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费了好大的劲儿,白承欢好不容易从里屋连床带人拽到院子里,还没直着身子歇歇呢,就听见大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 “欢儿!” 白承欢扭头看了眼着急慌乱的何三冠,不紧不慢的把秦千岁身上的枕头套盖好,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让狗追了啊?着急忙慌的,咋了?” “李四海跟你妈打牌拌了几句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抽了个筋,躺地上…死了…” 白承欢呵了一声,扭头瞪他一眼,“编的挺像。” 秦千岁躺在竹床上,紧紧闭着眼睛汲取着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阳气,感受着身上伤口逐渐愈合、结痂。错位的骨头慢慢回归原位,肉体上的淤青渐渐淡去、红肿的部位已然只留下淡淡的微红、有些营养不良逐渐发灰的长发褪去一层暗淡,刹那间徒添了一丝光彩。 原来在墓中这么多年枯木逢春如此之慢,竟是缺了日头的阳气。 秦千岁不知自己如今到底是人是鬼。是人,他却能存活千年之久,在尸身七零八散的时候又重新长在一起生出人形。是鬼,却能直视最盛的阳气并将其吸入体内为我所用。 能吃饭,能喝水,有正常人的欲望和诉求,会难过、会心酸、会盼望。 千年之前,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恶鬼,被有心之人用巫蛊之术养了数百年,用特质的定魂钗锁着他的命脉,逼着他为一代又一代权势效劳… 可那时他却只能一直藏在阴暗之中,从不敢这么无所畏惧地直视光明… 在汲取了大量阳气之后,身子竟有力了许多。不远处,有鬼气淡淡传进他的五感中,秦千岁觉得这个不太雅观的红发男子不像是在说谎。 “就在李四海他家门口!!!你不信你去看!一大堆人围着关姨讨说法,要让关姨偿命呢!!!!!” 何三冠憋红了脸,急的嗷嗷叫,话刚落,大门口匆匆跑来一些扛着锄头、铁锹、三叉子的男男女女,白承欢伸头一看,有几个眼熟的,都是李四海家的亲戚。 白承欢此刻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赶紧想办法!他们非说李四海是关姨气死的,哪有人这么容易被气死?关姨气的人多了,也没见别人死啊!” 白承欢捏了捏眉头,心中直叹气。 他除了上回在小竹林见鬼的时候慌过,还有他爸死的时候,再有一次,就是现在。 “把我家大门栓上,院子还躺了个病号,别连累了人家。”白承欢交代了何三冠几句,从大门后头也拎了把铁锹快速关上门朝何三冠使了个眼色,何三冠站在大院里赶紧顺应着把门插拴上,防止那群人冲进来乱砸东西乱伤人… “我叔打个麻将的功夫就咽气儿了!你妈关诗敏一个劲儿跟我叔犟嘴,我叔说一句她顶一句,一个老娘们儿不守着家老是跑出去抛头露面干什么?寡妇都没人管的吗?!” 白承欢脸色发白,嘴唇咬的乌紫,手里的铁锹蠢蠢欲动,好几次都差点扬起来… “你妈害死人了!你还敢瞪我?!你看我不把你家讹的连裤衩子都穿不上!!!!!” “我妈呢?”白承欢挥着手中的铁锹往前走了一步,心里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只能咬着牙先顶着众人的威胁,“我妈呢?!!!”白承欢又红着眼问了一遍。 何三冠透着门缝一直心惊胆战的看着外面发生的种种,白承欢在外面孤军奋战,他在院子里缩着头当窝囊蛋… “关姨被他们绑到李四海家门口的槐树上了,我从镇上回来看见了,没拦住,就赶紧跑过来告诉你了!”何三冠透过门缝朝白承欢大声喊道。 白承欢听后,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恨恨的挥着铁锹从数十人中冲了出去,目的明确,直奔李四海家! 俗话说得好,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 白承欢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狠人,谁敢上他家找存在感,他能扛着锄头撵你三里地… 村里总是喜欢拿他妈关诗敏造黄谣的两家碎嘴子,有一回在村头闲侃,叫白承欢听见了,大白天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把那家信耶稣的门画换成观世音,把另一家信佛的门画换成十字架… 结果他没事了,那两家却因为信仰闹的不可开交,信耶稣的气哄哄的撕掉自家门上的观世音扔给信佛的,信佛的嫌信耶稣的不敬佛,气的腮帮子发抖指着信耶稣的骂他大逆不道,结果两家各自不服,再也没有了刚才在村头闲侃的交情,互相扯着头发拽着衣领子打的不可开交… 自此,七婶八婆偶尔和关诗敏打个嘴仗之外,再有想在白承欢家刷存在感的,都会仔细想想白承欢要拿什么下三滥的幺蛾子来整治他们家。 这回关诗敏害了人,吃过白承欢瘪的都匆匆跑来看热闹,七手八脚的指责着这家人的品行与劣迹… 何三冠恨恨地从门缝里看着那群人恶毒的嘴脸,待白承欢冲出去之后,大多数人都没了意思,又转移战场去了李四海家继续看热闹。 “欢儿一个人怎么能抵的住这么多豺狼虎豹?!可是我去了也打不过啊…”何三冠急的像灶台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手捂着脑袋仰天长啸道:“老天爷,咋办啊!!!” “老天爷帮不了你。” “我可以。” 何三冠愣了一下,挑着眉寻思了一下声源的由来… 待扭头和秦千岁四目相对,何三冠啊了一声吓的打了套军体拳,往后退一步撇着嘴上下扫了眼被绑成木乃伊的秦千岁,“你刚才说什么?你能帮欢儿?” 秦千岁消瘦的脸庞已经能看出三四分样貌,红肿溃烂的伤口缓慢结痂,此时脸上从额头横穿至下巴有一道黑黝黝的疤,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温文尔雅中略显得有些狰狞。 何三冠不忍直视,忍着内心的恐惧与已经开始翻腾的胃,为了他的欢儿,讪讪朝秦千岁走进了一些,“怎么帮?你有什么办法?你可别骗我!” 秦千岁冷冷看着他,丝毫没有对着白承欢的那种讨好与乖巧,麻木而凉薄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语气沙哑且清冷道:“把你们口中的李四海弄到这院子里来,我自有法子。” 何三冠顿了一下,撇了撇嘴,看智障一样盯着秦千岁,好大一会才蹲在地上叹了声气儿,“我跟你一个叫花子瞎扯什么?我赶紧报j吧还是!”说着,刚要从兜里掏出他那个碎了屏的破山寨手机,突然又被什么声音镇住,寻着声源扭头呆愣的盯着秦千岁的眼睛… “若不是初见阳气需三月静养不可随意走动,我还用的上你这个蠢货?”秦千岁一改温文尔雅,冷淡的好似一个没有心的恶鬼,红着眼迷晕了何三冠的神志,用心神命令他去将李四海的肉身扛过来,看看到底是让什么小鬼附了身! 何三冠一改刚才二货形象,木着脸好似一个只知道按吩咐办事的傀儡,极限奔跑着朝李四海家跑去,不吭不嗯的在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惊人的速度扛着李四海百米冲刺到白承欢家的院子里… 鬼气越来越重,秦千岁垂着眼扫了下何三冠背后脸色铁青一副死相的男人,已经回归原位的指骨轻轻敲了敲床面,三下之后,手中多了一团淡淡的黑气! “你做鬼不过十日,不好好去投胎,非要这般伤人。” 何三冠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空洞的就像个不知道累的木偶一样,背着李四海的已经逐渐僵硬的身子结结实实的站在秦千岁面前。 “你若有苦衷,说出来,我帮你。若只是想害人,我不饶你。”话毕,秦千岁似乎觉得这话在哪里曾听过。 将手中的黑气轻轻朝李四海指了指,已经将死的李四海忽然翻着白眼珠子喘了口大气儿! 他从何三冠身上爬下来像蜘蛛一样蹲在地上,伸着脑袋嗅了嗅秦千岁,已经涣散的瞳孔猛地一震!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老鬼?”李四海声音难听到了极致,不男不女的带着尖利的噪音刺痛着人的耳膜,“我在棺材里躺着,十天了还没下葬,肉都烂了,我死不瞑目!我闻见了一股很浓很浓的鬼气,我吸了一口,就从棺材里飘出来了!” “我是李四海的媳妇儿,我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他骗人说我是掉沟里摔死的!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拖着他跟我一起下地狱!!!!!” 秦千岁淡漠的闭上眼睛聆听,心中盘算着还有多少吸了他鬼气的大麻烦将至,合计着休养的日子,心中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等我彻底弄死李四海,你再吃我吧。”李四海媳妇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秦千岁,心中非常清楚自己不是秦千岁的对手,甚至于连对手都谈不上,“我不弄死他,我孩子总有一天也会跟我一样…” 秦千岁听着远处传来的奔跑声,猜想着那群人已经追了过来,伸手朝何三冠勾了勾手指,何三冠乖乖的朝他走了过来。 秦千岁缓缓睁开眸子,瞳孔刹那间变得血红,浅浅看了何三冠一眼,何三冠浑身一抖,像是恢复了神志一般… “我去!大门咋打开了?!”何三冠又恢复了二哈体质,记不得刚才发生的一切,转身刚准备插门栓,就看见地上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爬着的李四海… “我…你…”何三冠成功的晕了过去。 “你杀了他有何用?无人知晓你冤屈,你死的倒也是糊涂。不妨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众人听,人言可畏,你不杀他,他背着骂名也活不长了。” 李四海媳妇儿红着眼睛看着秦千岁,好大一会儿,它才扭头望着冲上来的人群,将李四海的身子向外翻扯着,面目狰狞至极,嗖的一声爬到白承欢家的院子围墙上,又当着众人的面从围墙上快速爬行了一圈最后以蜘蛛的姿势跳到地上… 待一群人呆愣至极的时刻,李四海的身子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熟悉且咋舌的尖叫声! 那是李四海媳妇儿的声音… “我是孙玲!我是李四海的媳妇儿!李雪是我闺女,今年4岁,我死了十天!我不是掉沟里摔死的,我是李四海喝完酒打麻将输了之后拿我撒气,把我活活打死的!!!!他当着我闺女的面,拿脚跺我的头,踩我的手,用摔碎的碗碴子割我的脸!!!我闺女想冲上来护我,被他这个畜牲一脚踢到墙上…我闺女的头破了,流了好多血,躺在地上哭的喘不过来气,李四海这个畜牲活活打死了我,我到死,还不知道我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白承欢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有来的早的,想跑却被秦千岁迷了神抬不动脚的、有不怕事硬着头皮看热闹的、有怒气冲冲真心替李四海媳妇儿抱不平的、有吓尿了裤子大喊着闹鬼了的… 白承欢扶着关诗敏到家的时候,家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轻轻拍着关诗敏的后背,从兜里掏了点卫生纸给关诗敏擦眼泪,嘴上说着:没事,天塌下来有你儿子扛着。 关诗敏哭的更厉害了… 第4章 附身 关诗敏的哭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个人都挂着千姿百态的神情注视着院内的一举一动,想要逃离,双腿却跟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像是中了邪一样。 “谁见到我家李雪了?我刚从棺材里出来,李四海个杀千刀的还有心思打麻将!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呢?谁见了?”李四海媳妇儿爬行的速度快的惊人,他爬到不能动弹的众人面前,伸着脸贴在方才还朝白承欢叫嚣的男人身上,尖着嗓子嚎叫道:“李三元!李四海是你叔,你可跟着你的好叔叔没少做坏事啊…” “我家李雪呢?!!!!” 这个叫李三元的被一股力量逼迫着闭不上眼睛,只能直视着李四海那张惨不忍睹的死人脸,裤子湿了一大片,差点没晕过去,舌头打了八个结,结巴了半天才小声哆嗦道:“小…小雪…” “我闺女呢!!!!!” 李三元带着浓重的哭腔发着抖,“小…小雪被我叔扔县医院门口了,他…他说医院不会见死不救,到时候他一分钱不用掏,医…医院还得求着他把人领走…” 李四海媳妇儿愣了一下,仰头尖叫了一声,伸出尖利的爪子把李四海的脸抓了个稀巴烂,又狠狠拽着李三元的头发把他拖行着不知去了哪里… 秦千岁躺在竹床上如同局外人一般,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他手指贴在床面轻轻敲了敲,三下过后,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抬起腿跑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最后排一脸懵逼的白承欢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关诗敏… 何三冠躺在院子的地上晕的四仰八叉,被白承欢一碗水浇醒之后,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看着白承欢发呆。 “欢儿,老天爷啊,我见鬼了!” 白承欢绷了绷嘴,脸色同样煞白道:“我也见了。” “我不是做梦对吧?”何三冠握着白承欢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一边扇一边问:“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对吧?我没做梦对吧!!!” 白承欢收回手,塌着脸拽着他起了身,“全村都看见了。”看见你背着李四海跑的跟兔子一样… 怕何三冠再吓破胆,后半句白承欢没敢说出来,他猜着何三冠可能是被鬼迷着了,这才做出这种令人惊叹的事。 “我一直听我奶讲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事!没想到现在自己也碰上了!”何三冠哆哆嗦嗦的搓了搓手,“李四海…真变成鬼了?” 白承欢不吭声,煞白着脸将关诗敏背到里屋,嘱咐她好好休息,扭头轻轻带上门,看了眼院子里仿佛一直沉睡的秦千岁。 “李四海刚才没伤害他吧?”看着何三冠除了吓破胆之外其他并无大碍的样子,白承欢省略了关心他的话,直奔主题问起了秦千岁的状况,“他是睡着了,还是吓晕了?” “啊?”何三冠这才后知后觉瞅了安安静静躺着的秦千岁一眼,抓了抓后脑勺,“我早就晕了,我也不知道啊…” 白承欢无奈至极,硬着头皮快速消化完刚才经历过的一切,不再指望能从何三冠嘴里听见什么有用的,俯下身轻轻冲秦千岁小声喊道:“喂,你…你还好吗?” 连喊了五六声,秦千岁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懵懂的望着他,“恩公,何事?” 见他没什么大问题,白承欢想着肯定是身体太虚弱睡的沉,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秦千岁都一无所知,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冲他微微一笑,“没事,我去做饭,你再晒会儿,饭好了我喂你。” 秦千岁木讷的看着他,不知想了些什么,眉头轻蹙,语气轻哑道:“有劳恩公了。” 白承欢尴尬的附和了两声,扭头伸手拍了下呆愣的何三冠,“你也别走了,中午炖排骨!你奶不是去你姑家了?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害怕,一块吃吧,过来烧火!” 何三冠嗯嗯啊啊了两声,将目光从淡然如水的秦千岁身上挪开,跟着白承欢进了厨房,自觉的坐在灶台前拿纸当火引子塞进灶口里,踌躇了好大一会,才忍不住小声冲白承欢说道:“你捡回来这人,脑子有毛病?怎么说话文绉绉的?!” 白承欢洗干净排骨,沥水捞出来放到一个小盆里,洗干净豆角,切了些葱姜蒜,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手顿了一下,又把姜蒜拿出来放到一边,待锅烧热,放了一大勺凉油,炒热,放葱,又撒了一小把白糖,炒出糖色,将排骨扔下去,翻炒了几下,这才盖上锅盖望了他一眼,“可能以前是个文化人,后来落魄了。也极有可能是个唱戏的,失忆之后只记得戏文里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古代里的人。” 白承欢说什么,何三冠信什么。卧龙凤雏之间最经得起考验的就是不带脑子的信任。 白承欢总能给一切没道理的事找出一堆四仰八叉的大道理。 至少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虽然每次和秦千岁对话的时候总是尴尬的忍不住脚趾扣地,他甚至开始怀疑秦千岁这个名字也是戏文里哪个人物的名字,这个说自己叫秦千岁的,其实根本不是秦千岁! 那他是谁呢?白承欢一边掀开锅盖翻炒几下覆盖糖色的排骨,一边心里暗戳戳的瞎想着… 饭做好之后,白承欢盛了一大盆豆角排骨炖粉条,洒了点酱油佐料和鸡精,递给何三冠,示意他端到堂屋桌子上。 何三冠接过盆,闻着香喷喷的肉汤美的龇牙咧嘴,全然没了刚才那副被李四海吓的魂飞魄散的样子。 白承欢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他这个发小跟他一同长大,不管做什么事从来都是无脑力挺他,虽然人不太聪明,但已经是他这辈子能遇到的顶好的人了。 好人就应该被人珍惜。白承欢心想。 锅里的汤继续沸腾着,白承欢又加了几根柴炖了半个小时,看着锅里的肉已经用筷子一戳就烂,他特意只放了一点点的盐,一点佐料酱油都没敢放,捞出其余的菜之后,只留了浓白浓白的排骨和肉汤。 用漏勺过滤了一下汤渣子,白承欢端着秦千岁的专用碗筷去了堂屋,放在一旁冷着。 从院子里过来过去,洗完手准备去里屋给秦千岁换药,白承欢这才拍拍脑袋想起来秦千岁早被他连人带床扔在院子里暴晒了一上午的太阳! 老天爷…出来进去都在眼皮子底下,白承欢竟然把一个捆的白花花的大活人给自动忽略了… 再捂上一身痱子可怎么办?本来就一身伤,再捂个痱子,想想都踏马遭罪… 心虚的往手上套了个塑料袋,白承欢屁跌屁跌的拐到秦千岁的竹床旁,抿了抿唇,看了看在37c高温下闭目养神的…木乃伊,低三下四道:“那个,我拉你回屋吧…” 秦千岁躺在竹床上一动不动。 白承欢搓搓手刚准备行动,当视线对上秦千岁那张已经结满了痂的脸,心中顿时一惊! “昨天夜里还带着血,今天怎么都开始结疤了?愈合的也太快了吧…晒了一上午,怎么还越晒越白了…”白承欢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弯着腰又喊了声秦千岁,结果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他伸出带了塑料袋的手轻轻推了推秦千岁的胳膊,结果却发现那胳膊僵硬的不像话… 白承欢急了,慌了,心跳加速了。 “何三冠放下你的筷子赶紧出来出来出来!!!!!” 何三冠嘴里的排骨还没嚼烂,就被白承欢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的吐了出来… “咋了欢儿?”何三冠快速跑到院子里,手里还捧着刚才掉出来的那块肉,“咋了?李四海又诈尸了?” 白承欢煞白着脸指了指面前竹床上的男人,声音有些发抖,“我可能…把人给晒死了…” 何三冠后背一僵!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一上午事太多了,我着急忙慌的,走过来走过去的忘了时间,他一身伤,”白承欢带着哭腔蹲在地上抱着头,“昨天感觉才好些,今个就被我扔在太阳地里活生生给晒死了…” 何三冠想安慰安慰他,可是却发现自己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一上午遇见的稀奇事儿太多太多,多的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又碰上了一个… 腿软,脚软,又想晕了。 “昨个救他回来的时候伤口都烂完了,好不容易收拾干净,昨天夜里他还跟我说话了呢…”白承欢哭腔越来越浓,声音都有些发抖,“我就不该上网搜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他晒着太阳肯定流汗了,汗浸在伤口上肯定会发炎!还缠了一身的纱布,闷也给闷坏了…” “我踏马是个大傻比…” 何三冠手里的排骨掉落在地,硬着头皮挪了下脚,双腿发抖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白承欢哭的颤抖的后背,嘴唇打颤还要撑着去安慰他,“欢儿不哭,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好心,他不会怪你的。” “咱找个地儿给他埋了吧,”何三冠拽了拽白承欢的衣角,“入土为安,天太热,别放臭了。” 关诗敏顶着红肿的睡眼从堂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这悲天悯人的一幕,张嘴问了句怎么了,何三冠习惯性秃噜出来一句:“死了。” 关诗敏两眼一黑,扶着大门一头栽倒在门槛子上,昏了过去… 好家伙,又来一个。 白承欢啊了一声赶紧冲过去接住他妈,把人打横抱起进了里屋放在床上,顺了顺气儿,喊着门外瞪大眼睛已经麻木的何三冠给关诗敏接了杯水,缓了好大一会儿,关诗敏捂着心脏清醒了过来。 “造孽,造孽啊!!!”关诗敏狠狠拍着大腿,女人内心深处隐藏了多年的委屈突然如洪水一般一泄如注,她嘶吼道:“我关诗敏活这么大岁数,被人绑到树上指指点点,一个村的都看见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现在家里又死了人,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关诗敏躺在床上捶胸顿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承欢红着眼眶看着她,一言不发。 待关诗敏哭够了,哭累了,这才侧着身子捂着眼睛让白承欢出去,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白承欢和何三冠一前一后出了里屋,轻轻带上关诗敏的房门,走到院子里,目光复杂的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秦千岁… 堂屋的饭已经凉了,粉条也坨成了一块又一块,只有秦千岁那碗白浓浓的肉汤还散发着阵阵热气… “抬到小竹林里,挖个坑,埋了吧。”白承欢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塑料袋,去自己的里屋找到给秦千岁用过的床单,从头到脚将他盖的严严实实,最后想到什么,又不放心的掀开一角测了测他的鼻息,在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后,这才心如死灰般将床单盖上,和何三冠一前一后抬着竹床往小树林走去… 经过李四海这一茬儿,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没一个再敢出来多管闲事的。 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时不时的狗叫鸡叫,就剩李四海家的嚎叫了。 李四海媳妇儿一怒之下挖烂了李四海这副身子的脸,又用一根筷子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用滚水烫坏了李四海的喉咙,又生生拿着三叉子叉断了他的左腿… 这一幕幕,李三元被逼着在现场从头看到尾。 他裤子湿了一片又一片,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只能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求饶… “婶儿…婶儿…咱都是一家人,我叔已经这样了,你就饶了我吧!我这就去县医院给小雪交住院费!占你们家的那六亩地我马上还回去!我叔偷偷给我的钱我也都还给你…啊不,都还给小雪!!!” 李四海媳妇儿瞪着没有眼白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望他,片刻,以极快的速度爬到李三元面前,脸贴着脸盯着李三元的眼睛,咧着嘴冲他极其恐怖的笑了笑,“我一会儿把你变成李四海这个样子,好不好?” 李三元一阵抽搐,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5章 贱命一条 白承欢胳膊夹着铁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红红的眼眶一直褪不下去,反而越来越重,像是刚哭过坟一样… 何三冠热的脸通红,汗打湿了眼睛,俩腿发软却不得不抬着竹床一步一步跟着白承欢往小竹林走去。 “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怎么给他刻名字?”何三冠这会也不知道怕了,可能已经麻木,也可能觉得他的欢儿已经够难过了,他这会儿再做缩头乌龟,多少有点不男人。 白承欢抿了抿唇,鼻头一酸,抬着竹床迈过田埂,带着哭腔小声说道:“他叫秦千岁,他跟我说过。” “你知道是哪几个字吗?同音字很多啊…”何三冠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心里很不落忍。 “高悬秦镜,千秋万岁。” 何三冠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好吧,你知道怎么写就行,我听不懂。” “千岁之鸟,万岁之禽,皆人面而鸟身,寿亦如其名。”白承欢用袖子擦了擦汗,哽咽了一下,“千秋万岁是一种神鸟,也是一种寄托。我好奇,在网上搜过。” “高悬秦镜,公正廉明。” “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 坑挖到一半,两人累的瘫倒在地。 “一定要按照竹床大小挖吗?直接把人放里面不行吗欢儿?”何三冠累的喘不上气,灰头土脸的躺在土堆上一动不动看着同样精疲力尽的白承欢,“一定要这样吗欢儿?” “人是我救的,又是我害的。他苦的是没人替他出头,所以我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把他埋了。”白承欢出了一身的汗,汗水从光洁的额头滑落到紧致的下颌线处,他仰着脖子闭着眼,叹了声气,“这么苦的人,死了没有棺材,总要有张床吧。” 何三冠盯着白承欢上下滚动的喉结,看着那张他从小到大都羡慕的脸蛋,心中一股酸楚,忍住想要去抱抱他的冲动,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拿着铁锹就开始卯足劲儿挖了起来! “你歇着吧,一会儿我来。”白承欢也撑着地面起了身,去拿他手里的铁锹,“今天辛苦你了。” 何三冠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撅着嘴更加心酸的看着他,“欢儿!你永远不要跟我何三冠客气!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都听!就算全村儿都跟你作对,我也会站你身后支持你!我何三冠!是白承欢最忠实的后盾!!!!!” 白承欢微微一愣,刹那间背着身子偷偷擦了擦眼睛,朝他身上轻轻踢了一小撮土,嘴里低声笑骂道:“去你丫的…你不歇我歇。” 何三冠跟得了什么赏一样,屁颠屁颠撅着大腚在坑里埋头苦干… 下午三点左右,坑挖的差不多了,两人合力抬起竹床,将其小心放进了坑里。 白承欢看了眼坑里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秦千岁,透过床单盯着他纤长消瘦的身形,心中感慨万千。 “我会常来看你的。”白承欢慢慢蹲了下来,抱着手中千挑万选的竹子,用衣角把它擦干净,拿着铁锹的尖角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刻起了字… 日薄西山,暮景残光。 这是白承欢唯一能想到的,最应景的成语。 他捏的虎口破了皮,裂了道口子,血落在刻好的最后一个字上,用衣角擦了擦,最后一个字上的那抹红晕了上去,留下淡淡的颜色,像是描了水彩一样。 何三冠伸头去看,只见那胳膊粗的竹筒上犹如铁划银钩,‘秦千岁之墓’五个大字一气呵成,最后这个墓字染了红,像是给秦千岁这痛苦淋漓的一生徒添了一份难得的光彩… “欢儿,你的字真好看。”何三冠五迷三道的盯着白承欢手里的东西发呆,情不自禁顺着往上瞄了眼白承欢眉目如画的脸,嘴里的马屁还没等拍出来,余光却瞥见坑里的床单动了一下! “欢儿?欢儿!”何三冠吓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完才想起来白承欢的存在,赶紧又拽着白承欢一起往后退,捶胸顿足道:“老天爷!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见了鬼,又是死了人,这会儿要干嘛?又诈尸啊?!!!” 白承欢应声警惕了起来,他将何三冠护在身后站起身往坑里看了一眼,只见秦千岁动作极其优雅的扯掉自己脸上的床单,像是费了好大力一样缓缓落下依旧缠着纱布的胳膊,平息了一下,一脸慈眉善目且一无所知的望着已经濒临崩溃的白承欢,哑着嗓子轻声问道:“恩公,这是何意?” 白承欢站在原地发呆… 何三冠捂着脑袋仰着脖儿朝天大吼了一声!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白承欢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一直在做梦。 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才发觉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我还以为你死了。”白承欢这会儿泪点太低,一天之内经历过的奇葩事太多,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见白承欢流泪,秦千岁垂下眸子不敢看他,喉头动了两下,嘴里原本要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大抵是日头太盛,千岁身子弱,抵不住这般燥热,昏了过去罢。” 确实合理,合理到白承欢信以为真之后又开始进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何三冠太阳穴上的青筋爆起,他哭丧着脸跟在白承欢身后,撇着嘴小声问道:“坑挖好了,他醒了。这不折腾人呢吗?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咋办?是就地埋了还是…” 白承欢回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儿,弹的何三冠捂着头不敢吭声。 见状,秦千岁已经完好的右手紧紧捏了捏床单,眼含秋水深深望了白承欢一眼,认命道:“恩公不必为难,千岁本就贱命一条,生死已然看淡,恩公请回吧,从此往后,不敢再劳烦恩公。” 话毕,白承欢又咬着牙弹了何三冠一个脑瓜崩儿… 何三冠捂着脑袋讪讪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秦千岁,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 再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左右。 秦千岁被两人跌跌撞撞的抬着,累的满头大汗,却又被平平稳稳的放到白承欢睡觉的里屋。 他汲取了一晌午的阳气,透骨奇寒了千年的身子好不容易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温暖,秦千岁闭目养神间想着借这阳气挫一下体内的寒毒,毕竟千年前做鬼的时候可没有这般自由,他那时候虽厉害,但也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亮。 自打他被白承欢捡回来剥光剥净晒在太阳底下清洗的时候,秦千岁心中就隐隐觉得如今的不同。 被白承欢裹着滑溜溜的衣裳顶着大太阳抬回来的时候他还闭着眼等着自己魂飞魄散… 可次次睁开眼,次次在活着。 可以见光了,既没有蚀骨,也没有变成一缕薄灰。 反而加速了肉体的生长,加速了伤口的愈合… 秦千岁深知,如此下去,他万般可能打破重蹈旧辙的规律,拥有一副毫发无伤的身体。 他刚从墓里爬出来,千年不见天日。那小竹林里昏昏暗暗,他朝着有光的地方爬爬走走,最终跌倒在光的起始点… 他重活一世,本想借着光彻底结束自己这条可笑至极的烂命,却不曾想,他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却遇见了千年之久的另一束光… * 那寒毒已然入骨,哪怕再生,也是伴随到骨子里。秦千岁不停的吸取着阳气灌溉肉身,最后抵力相抗,将寒毒逼了出来! 可谁曾想,秦千岁正屏息凝神之时,五感全然闭合,两耳不闻声、两眼不看世,寒毒又被逼的附在肉体表面,这才导致白承欢碰了碰他的肩膀,却发现整个人像石头一样僵硬。 寒毒附着在肉身表面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扩散,秦千岁的五感是从白承欢颠颠簸簸将他抬着走到竹林边缘的时候恢复的,于是白承欢说的话,做的事,红着的眼眶,秦千岁都知道。 他还知道白承欢记住了他的名字:千岁之鸟,万岁之禽,皆人面而鸟身,寿亦如其名。 高悬秦镜,公正廉明。 他说自己这头恶鬼,是个好人… 这一切的一切,秦千岁都知道。 活了千年,那个相貌平平的红毛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千岁自然也是一看便知。白承欢躺在土堆上气喘吁吁哽咽的时候,秦千岁才刚刚恢复了知觉,可以张嘴说话,可以动弹。 他本想开口说句话,但一听到红毛男子的那番话,他顿时心中郁结万分… “如此献媚殷勤,好似柳巷女子!”秦千岁心中瞧不上他,暗暗将他与青楼女子归成了一类。待一听到他要亲自动手挖坟,让白承欢歇着的时候,秦千岁黑着脸闭上了嘴,继续一言不发乖乖当个死人… 待坑挖好,秦千岁刚要启唇,又听见红毛男子在白承欢面前煽风点火说要埋了自己,秦千岁黑着脸猛地睁开眼睛!用已经可以随意动弹的手缓慢掀开盖在自己脸上的麻布,死死盯着何三冠… 秦千岁不敢赌,他与白承欢并无交情,前生今世也不曾相见,不值当白承欢为他做些什么。 秦千岁紧紧捏着床单,他承认自己心中是有些难过。往昔遇见的人不是欺辱他就是伤害他,芸芸众生中却唯独遇不到一个愿意对自己和善几分的人,为此,他甚至安抚自己或许是命格太贱,以至于贱到了骨子里,一生只配受苦受难。 白承欢是唯一一个不嫌他恶心的人,还亲手给他擦拭身子、给他梳头、喂他吃饭、同他好好说话… 秦千岁心想,他就算真的扔下我不管,那也是应该的。 谁知,白承欢竟二话不说直接跳进坑里去抬他,边哽咽、边冲他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秦千岁好几次想坐起来,却又不知道作何解释,怕说出自己身份又会吓到他,只得强忍着闭着眼睛躺在竹床上不停回复着:“有劳恩公了。” 堂屋的饭已经坨的不像样,关诗敏躺在里屋睡的不省人事,白承欢伸着手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没伸过去,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这才撇着嘴把手放下来,轻轻带上她的房门,将堂屋的饭端到灶房又热了一遍。 何三冠去猪圈拿盆往身上浇水,潦草的冲了个简单的澡,用脏衣裳遮着前面后面匆匆跑进里屋去翻白承欢的破柜子,从里面找了个白色体恤黑色短裤快速穿上,又将一旁的脏衣裳揉巴揉巴放在床头桌子上,扭头去找卫生纸想擤个鼻涕,不料一转身,正对上秦千岁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你今天可把爷给折腾坏了你知道不?”何三冠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膈应,他感觉自己有点害怕这个男人,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为什么害怕,于是只能拍着胸脯给自己壮个胆,“一来一回三十多里地你知道不?还挖了个2000*1500的大坑,正好一个床位!你说你早不醒晚不醒,非等坑挖好了才醒,你是不是故意的?” 何三冠问的这几句纯属是在赌气,他只是想嘴上泄泄愤,可没曾想自己这猪脑子竟有一天真能蒙对一回… 秦千岁平淡的望着他,语气疏远的道了声多谢,扭过头去,闭上眼睛,至此再无交谈。 白承欢草草的喝了一大碗剩饭,煮的稀巴烂的粉条弄的人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白承欢不挑食,闷着头炫了一碗之后,将秦千岁那碗刚热完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放在一边晾凉,自己抱着毛巾衣服打了桶水,去猪圈细细的冲了个凉水澡… 他洗澡洗的速度很快,但十分细致,不像何三冠那样跟水打个过场。 洗完澡,漱了口,换了身干净衣服,白承欢端着秦千岁那碗饭进了里屋,搬了个凳子拽了些卫生纸坐在他旁边,自责道:“饿坏了吧?今天真是叫你遭了大罪了,都怪我。” 秦千岁轻轻咬了下唇,一紧张睫毛就开始轻颤,他满脸的疤中夹杂着淡淡的绯红,声音小的可怜,“无妨,都是千岁的错,与恩公无关…” 白承欢头一回觉得这人文绉绉的样子看起来这么温柔… “吃饭吧,吃完我给你换换药。”白承欢这次没有往手上套塑料袋,徒手将勺子递到他嘴边,轻声道:“今天村里出了些事,很邪门的事。你得快点好起来,万一哪天再碰上了,我一个人拖两个,跑的不快。” 秦千岁闻言,心中轻轻颤了一下,下一刻又满脸无知的看着他,“其实,恩公不必关心千岁的生死,千岁本就是…” “别再说自己贱命一条了。”白承欢放下勺子打断秦千岁的话,蹙着眉望着他,语气有些焦急,“你父母给了你这条命,那这条命就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你不贱,你的命不贱!如果真是贱命一条,我何必费心费力去救你?人生来都是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只要你不轻贱你自己,你看谁敢轻贱你?” 秦千岁看着他,顿了好大一会儿。 其实他刚才不是想说这个,而是想说自己本就是将死之人,突然被白承欢打断,又听见白承欢说的这番话,秦千岁不得不承认,他冷了将近千年的心,此刻却真实的暖了起来… 第6章 悲惨遭遇 何三冠捧着碗捞了个小马扎坐到他们两个身边,一边吸溜吸溜往嘴里炫饭,一边伸手去摁风扇三档。 “开一档,他身上有伤口,风不能太大。”白承欢将碗里的肉碾碎,小份小份的送到秦千岁口中,扭头冲何三冠说道。 何三冠撇了撇嘴瞪了秦千岁一眼,悻悻的开了一档,往嘴里送了块排骨,歪着头讨好似的看着白承欢:“欢儿,我今儿不回去了。” “跟你睡,行不?”何三冠小心翼翼的朝他眨了眨眼,“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白承欢有精神洁癖,从不与人同床。他能接受徒手掏下水道,也不能接受自己枕头边儿突然多个人… 当然,他妈除外。 毕竟他还是个宝宝… “我干的那家美发店暂时停业一个星期,我奶一走又是一个多月,哄孩子去了也顾不上我,咱村儿又闹了鬼,我害怕我一睁眼就看见李四海媳妇儿趴在我家天花板上望着我…”何三冠自己越说越怕,最后竟撇着嘴伸手戳了戳白承欢的胳膊撒了个耐人寻味的娇,“欢儿~我的好欢儿~行不行嘛?” 白承欢耐不住他撒娇,轻轻嗤笑了一声,嘴里笑骂道:“别顶着你这头鸡毛掸子跟我装相,睡就睡呗,多大点事。” 何三冠像是中了头等奖一样笑的嘴快咧到了后耳根,摇头晃脑的挑着眉一边往嘴里炫饭,一边哼着八竿子不着调的流行歌。在视线扫过秦千岁的时候,他总感觉那人貌似不太开心… 喂完最后一口饭,白承欢从床头柜里拿出昨天买的药,收拾收拾往手上套了个塑料袋准备给秦千岁拆纱布。 “我先看看伤口的情况,可能会很疼。”白承欢拿着剪刀站在他身旁,内心深处的自责与同情一直牢牢牵绊着他,以至于后来的行为举止及说话语气都像极了幼儿园的老师哄小孩儿… “你乖乖的不要乱动,我尽量轻点,好不好?” 秦千岁轻轻咬着下唇有些慌乱的看他,脑子里过了千百遍乱七八糟的话,却不知道该挑哪句回复。 从没有人这么温和的冲他说过话… “好。”秦千岁捏紧了床单,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又紧张了。 看着这人这么乖巧听话,白承欢心中的愧疚又放大了几分… “你去堂屋吃,”白承欢用脚轻轻踢了下何三冠的凳子,“我换药,一会你别吐屋里了。” 早就坐不住的何三冠争宠似的又扭头瞪了眼秦千岁,吃完最后一口,擦擦嘴问道:“我还用把关姨喊起来吃饭不?” 白承欢一边忙活着,一边嗯了一声。 何三冠端着碗出去了… 白承欢用手肘带上里屋的房门,捏着剪刀小心翼翼的剪着秦千岁身上的纱布,以至于专心到整个人都覆盖在他的身上,却了不自知… 秦千岁从没有如此难堪过。 往昔被人五花大绑关在木笼里游街示众的时候,他拖着一条断腿埋着头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扔来的烂菜叶子,那时的他也没有现在这般坐立不安… 白承欢身上带着淡淡的肥皂香,他生的本就好看,打小抱出去都以为是个白嫩嫩的小姑娘,直到七八岁个头往上狠狠窜了一大截的时候,同村的小子才不敢再给他胡乱起外号。 白承欢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白皙,但比起秦千岁的白,他的肤色显得更为阳光健康。 他睫毛浓密纤长,五官十分端正精致,眉骨锐气有力,嘴唇却十分饱满诱人。 何三冠曾形容他,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骨子里写满了正直大义! 秦千岁看他也是如此。 “你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啊?”白承欢咧嘴朝秦千岁笑了笑,唇角挂着浅浅的酒窝,英气十足的脸庞突然变得十分可爱动人,以至于秦千岁都忘了去回他的话… 从上往下的纱布都被白承欢一一剪断,等到要揭开的时候,白承欢犯了难。 昨天上药的时候有些伤口还在渗着血,看着秦千岁脸上结痂的状态,估计身上也大部分都结了痂,可一旦结痂,免不了要跟纱布连在一起,白承欢手上的力气要是使的不到位,那一掀纱布,连纱布带刚结好的痂都一起揭了下来,还不得把秦千岁这个柔弱到动不动就脸红闭眼的男人给活活疼死? 想到这里,白承欢顿时不敢揭了。 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再伸出去,悬空比划一下,再讪讪收回。一来二去,次数一多,秦千岁看出了他的为难。 “千岁自幼多灾多难,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方才觉得浑身好似蚁虫叮咬,想必是伤口已经愈合,已然无碍了罢。”秦千岁看着他,心中软了几分,“千岁早已习以为常,伤的狠,好的快,不疼的。” 白承欢垂着眼望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心里有些郁闷。 “怎么可能不疼。”白承欢叹了声气,弯着腰打量着从哪个地方开始下手,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我真的想不通你这一身伤到底怎么来的?你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应该不会轻易得罪什么人,看着也挺有文化的,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秦千岁顿了顿,嘴里的话堵在了心口,冲白承欢轻轻扯了下嘴角。 说实话,秦千岁这一笑,着实让白承欢狠狠吃惊了一番… 这人底子想必还是不错的,不然笑起来怎么会觉得这么让人眼前一亮。 “算了,我不问了。”白承欢轻轻揭开一角纱布,垂着头去看纱布下面的伤势,却发现确实是结了痂,只是这痂的样子像是已经熟透了,感觉轻轻一撕,下面就是一层又长出来的新肉一样… 白承欢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又轻轻撕开一部分纱布,只见纱布下面本该溃烂红肿的伤口全都消了肿褪去淤青结好了疤,错位的膝盖骨头也已经回归原位,有几根已经断骨的脚趾手指也早已破天荒的连了上去、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很淡、肩膀上的烫伤也结了大片的黑疤、腹部最严重的刀伤也已经严丝合缝的连在一起,背上的各种鞭痕割痕刀痕也都结了厚厚的疤… 白承欢惊讶的砸吧砸吧嘴,往后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他此时才发现,秦千岁那一头有些枯燥的长发比之前顺滑了许多,好像更黑了,更健康了… 以及秦千岁那好像已经消了肿的眼睛和脸颊。 “这到底是医学奇迹还是人类未解之谜?!”白承欢自言自语喃喃道:“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秦千岁听不懂他有时候说的话,但他深知白承欢这副讶异的神情是因为什么。 “自小就日日承受这些,身子都习惯了,故而愈合的也就比旁人快了些。”秦千岁不太会扯谎,只能避重就轻将此事揭过去,“并无什么可稀奇的。” 白承欢虽然有时候憨了点,但好歹上高中的时候在全年级都名列前茅,要不是家里突然发生些变故,他爸拉麦子的时候不小心翻沟里被拖拉机压的当场丧了命,还连带着碰到了一个要去地里送饭的老太太,不仅要忍着当头一棒的打击去料理他爸的后事,还要拿出全部家底去填老太太家狮子大开口的大窟窿… 老太太就崴了个腿,讹了他家13万。 毕生的积蓄,他爸给他攒的学费和老婆本,就这么没了。 最难过的是,他爸也没了。 那段时间关诗敏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白承欢崩溃之际还要忙前忙后伺候着,最终心力交瘁没赶上高考。要不是为了出了社会能找到工作,他也没想着随便去一个交了钱就能上的大专混毕业证书… 大专四年,白承欢一直勤工俭学,脏活累活从没在关诗敏面前喊过一声苦,不仅维持着自己的生活费学费,还承担了家里大大小小的花费。 想到这,白承欢暗戳戳的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余额… 要是不用二次买药的情况下,应该还能撑两三个月。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承欢突然扭头认真的看着他,“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秦千岁迎上他的目光,思量了片刻,心中隐隐一痛,缓缓回道:“肉体凡胎。” “我问的是,你以前做什么的?” 秦千岁面上淡然如水,实则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奴仆…” “什么?”白承欢眉头一挑,眼神充满了疑惑,“什么仆?” 秦千岁脸色苍白,张了张嘴,又垂着眼合上,将头扭到一边,缓了好大一会儿… “我出生寒门,五岁那年,父亲母亲皆早逝。我后来被接走跟着叔父一起生活,谁曾想叔父当着旁人一个样,背地里又是一个样,人前对我嘘寒问暖,人后将我践踏成奴,拳打脚踢早已是家常便饭,稍不痛快,便又是一顿毒打。”秦千岁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颤抖道:“后来也就习惯了,真的没什么,都是这么过来的,愈合的快,并不稀奇。” 白承欢顿了一下,站在原地发了好大一会儿呆… 不管是真是假,他心里到底还是没忍住骂了几句很脏的话。 “我很快便好,”秦千岁闭着眼睛,睫毛抖的厉害,指骨狠狠掐着床单,眼眶泛起一片微红,“到时,就不再劳烦恩公了。” “我不是在赶你走!”白承欢收回神,咂摸了下他的话,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的疑问都收了回来,又咬着牙给他揭开身上的纱布,“我只是好奇,非常好奇。” “你是哪的人,你还记得吗?”白承欢轻轻扯开纱布,发觉秦千岁全身上下的伤势都已经好转到不需要再重新上药,心中极力忍着一万分的疑惑,克制着自己慢慢来,不要问的太急。 “棠池城。”秦千岁乖顺的回道。 白承欢心里记着这个名字,盘算了下是哪三个字,最后发现当初门门快满分的地理学了个一塌糊涂,脑子里怎么搜也搜不出这个地方的任何信息。于是,他又看似闲聊的问了句,“怎么写?” 秦千岁捏床单的手又紧了紧,踌躇万分,脑子里哄然又浮现那座城里所经历的万般磨难… “海棠醉日,酒池肉林…” 白承欢看着他面露苦涩,撕开最后一层纱布的时候,拿床单轻轻给他盖在下身,瞅着那人逐渐泛红的脸颊,心中直叹纯情,转过身拿了条毛巾湿了些茶水,给他轻轻擦拭着身上满目疮痍的伤口,低声道:“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地方。”顿了顿,又扭头瞄了他一眼,“你们那地方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秦千岁垂眸想了想,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醒来的时候也不知今夕何年,只是闲暇时刻数着棺上的纹路打发时间,这才知晓自己已经活了一千三百多了年… 那棺不是普通的棺,是不知被谁千辛万苦凑齐了活了百年的柳、槐、杨、桑、楝五大极阴之木制作而成,养在了不见天日的百米之下墓中,而秦千岁残破的尸身就是被放置在内,慢慢生长到如今这副模样。 他五岁父母全失,被叔父折磨到十七岁,碾转几手又不停发卖了十三次,五年之后,如同废人一般不能动弹,又被压榨了最后的价值发卖到诡幽谷用以炼药,死时仅仅二十五岁… 秦千岁二十五岁之后记忆零零散散,他只记得自己前世做了最毒的药人,死了之后成了最凶的恶鬼,可最后怎么变得七零八碎,又怎么被放置这墓中的,他全然不知。 借着千年的鬼气,他隐约觉得这棺非同寻常,于是闲了便一直盯着看,无趣了也盯着看,直到发现每隔一定的时间,棺木上就会多出一道纹路… 那棺从头到尾已经布满横纹,直到纹路遍布到最后一个角落,他看见了一束光,爬了出来… 他记得自己吓昏了一个人,但只记得昏了,又不知道昏在哪,也不知道什么样。 再就是白承欢了。 他与自己平生所见的人都不同,穿着打扮不同、言行举止不同、对待他秦千岁的方式…也不同。 从没人这么温和的问过他的感受,不辞辛苦的抬他回去,不嫌弃他满身可陋的伤痕。 白承欢住的地方,有很多新奇玩意儿,都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会转头的风、奇特花纹的褥单,上下摇动便可出水的铁块、白承欢总是套在手上的像是褡裢一样的物件、白色的火棒、红色的药汤、大大小小盛着膏体的奇异物件、红红绿绿的盥洗盆、以及白承欢身上那耐人寻味的胰子香… 许多许多,多的他来不及看、来不及记、来不及去问。 他唯恐一个不小心,白承欢便就此厌恶了他,再将他随手丢弃… 第7章 恩公,别恼了 “千岁说的话,恩公若是听了不欢喜,我…” 白承欢擦拭的手停了下来,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你在我这里不用伏低做小,伏低做小懂吗?我这里没有低人一等,没有什么奴仆之说!人人平等,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我并不比你高贵,你不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懂吗?” 秦千岁局促的双手无处安放,他顶着身子上的羞涩和怪异已经忍了许久,此刻再听白承欢这么一番说辞,他忍不住红透了脸… “算了,我也不问你了,看你这样也做不了什么坏人,我不逗你了。”白承欢索性闭上嘴继续一点一点擦拭,待擦拭到一半,他发现秦千岁整个人都已经紧张成了一条线,无奈之下又愣愣问道:“腿合这么紧,我怎么擦伤口?你是黄花大闺女吗,这么害臊…” 不吭声还好,这话一出,秦千岁整个人都僵着身子红到了脚趾… “刚抬你回来的时候,都给你洗了个遍儿,哪没见过?那会儿还没见你这么害臊,今个怎么了?”白承欢绷着嘴无言以对,心中暗戳戳的笑了两下,面上没敢露出来。心里笑的越狠,脸上越是装的阴沉,生怕憋不住笑出声,再让人家多想了。 可是物极必反。 秦千岁小心翼翼望过来的时候,白承欢正一边卖力一边用黑脸遮盖着内心的狂笑,全然没注意到秦千岁那副如履薄冰的神情… 强忍着内心的羞耻,秦千岁咬着下唇将头偏过去不看他,努力尝试着放松身子,缓缓打开伤腿以便白承欢擦拭伤口,声音带着些卑微的讨好,哑着嗓子道:“是千岁不懂事,恩公…别恼了。” 白承欢突然愣住!怔怔地看着那乖乖配合的伤腿,呆了好大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噗呲一声没忍住,蹲在地上笑的喘不出气儿来… * 这一阵单方面快乐的笑声是被关诗敏连连不断的敲门声给止住的。 白承欢笑的涨红了脸,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床上紧闭双眼睫毛颤抖的男人,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对这个人的顾虑也消减了大半。 算了,管他说话什么样,管他哪里来的,管他经历了什么,管他有什么过往呢!动不动就脸红的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救就救了吧,好人做到底,当给他爸在地底下积德行善了! 打开门的那一刻,关诗敏顶着一对红肿的大眼泡子赶紧扭过身去不往门里面看,声音囔囔的,看起来特别失落。 “我听三冠说,人没死。”关诗敏朝秦千岁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扯着白承欢的袖子把他带到堂屋,坐在堂屋的木凳子上叹了声气,“你打算怎么办?” 白承欢看着他妈这副模样,本来嘻嘻哈哈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心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受的刮了刮鼻子,低声说道:“那也得等能走了再把人送出去啊,这会还躺着不能动,总不能连人带床一块搬出去就不管了吧?” “那要真死家里了咋办?”关诗敏瞪了他一眼,“还不够乱?” 白承欢低着头撕掉自己手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真死了就埋了,反正坑也挖好了。” 关诗敏扶着桌子站起身,背着手照着他大腚轻轻跺了一脚!嗔骂道:“你爸就是好人当了一辈子,最后落了个不得好死!你跟你爸一样,不当这个好人就活不了!!!” 白承欢顶着腮帮子看着他妈,神不知鬼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说道:,“您不也是个好人吗?不然怎么和我一起把人抬回来,还让我给人家炖鸡蛋羹。” 关诗敏一愣,接不上他的话,大手一挥,“别跟我贫!”顿了顿,又问道:“李四海那边怎么说的?是我气死的吗?” 白承欢心里直打鼓,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反人类的事情… “要真是因为我,那我只能坐牢了。”关诗敏扭头红着眼眶看了白承欢一眼,又赶紧转过身去双手背后,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扯着嗓子说道:“看怎么判吧!坐几年牢也算是给家里省钱了,要真是非得一命换一命,那往后你就自己一个人好好过,把我跟你爸埋在一起!逢年过节带点小酒过来,我跟你爸好好喝两杯…” 白承欢听的湿了眼眶,伸手扯住他妈的胳膊紧紧从后面抱了上去,带着发颤的哭腔说道:“说什么胡话呢?不关你的事,全村都看见了,李四海让他媳妇儿上了身,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关诗敏快速扭过身愣了愣,又问了一遍,“跟我…啊不对,你刚说什么?什么上了身?” “李四海媳妇儿,你忘了?刚死了十天的那个,你们还一块打过麻将。” 关诗敏彻底怔愣了… 一分钟之后,“你在扯什么犊子?” 白承欢撇了撇嘴,“全村都看见了,你不信我,你去问别人去。” 关诗敏目不转睛的盯着墙面,发了好大会儿的呆,被拿着扫帚过来打扫战场的何三冠给拉回了神儿… “咋了姨?刚才不还好好的,这会儿咋跟丢了魂儿一样?”何三冠边划拉着满地的骨头渣子,边抬眼打量不对劲儿的母子两人,“咋了啊?” 白承欢看着他那老太太挠痒痒的劲儿,强迫症一时间犯了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扫把,朝他笑了笑,“你歇会儿,今天辛苦了。” 何三冠努了努嘴,“这咋又跟我客气上了?” “你收拾收拾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就行。”白承欢干活十分利索,收拾完堂屋之后,把何三冠洗过的惨不忍睹的碗筷又重新洗了一遍规规矩矩摆放好,扫了扫灶房的地,带上门,检查了一下院子的大门,这才拍拍手上的灰去洗了个手,径直走到了堂屋,反手带上门,看着堂屋小凳子上规规矩矩坐着的俩人,一愣,道:“还坐着干嘛?还不睡?都八点多了,坐着开茶话会啊?” 关诗敏木讷着脸伸手扯着白承欢的胳膊坐了过来,抱着不搞清楚不睡觉的决心非要让白承欢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白承欢不厌其烦的将经过大致给关诗敏说了一遍,为了防止何三冠害怕,还特地省略了为什么李四海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家院子里的真实原因… 听罢,关诗敏煞白着脸回了四个字:“瞎扯呢吧?” 白承欢摆摆手起身要走,又被关诗敏拉着扯着坐回了原地。 白承欢无奈至极,随手指了指何三冠,“那你让三冠给你讲。” 何三冠连忙摆摆手,“姨,我当时就吓晕了,我可啥都不知道啊!” 关诗敏眨了眨眼看着何三冠,似乎想到了什么,嘬着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对了,我还记得你背着李四海的尸体跑的老快了,你背着他尸体干嘛去了?”关诗敏伸手拍了一下何三冠,“你胆子咋这么大啊三冠!那可是死人啊!!!” 何三冠一怔,身子猛地挺直!眼睛瞪的老大,“你…姨你说的什么?” “我…”何三冠嘴唇子打颤,“我背李四海?” 关诗敏在白承欢不断挤眉弄眼的示意下,脑瓜不开窍的拍着何三冠的胳膊,“是啊,我记得我看见了,我还以为眼花了,我还听见好多人喊你的名字,你只顾着跑,也不搭理他们。” “可是…可是…”何三冠嘴唇子颤的厉害,脸色煞白,“可是我…我最后是在你家院子…醒来的…” 关诗敏一听,差点没从小凳子上栽了下来! 何三冠自从听完关诗敏这番话,脑子里就跟放小电影一样不断脑补他背着李四海狂奔的画面,最后浑身上下抖的像个筛子,哭哭笑笑的站起身跺着脚骂骂咧咧道:“我完了欢儿,我完了啊!我奶说叫鬼附身的人都活不长,我完了欢儿…我彻底完了,我要死在你前头啊我的欢儿…” 白承欢窘迫的伸手挠了挠头,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他也不知道这会该先管哪个了。 “哪有这么邪乎?!”白承欢伸手拍了拍何三冠的胳膊,用力扯住他,“李四海家到底咋回事还不确定,估计已经有人报j了,到时候看人家咋说吧。” “这事儿哪家不怕死的敢多管闲事?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关诗敏强装镇定扶着桌子站起身,“门都关好!夜里不管啥动静都不许开门!” 何三冠听的浑身发麻,险些没尿了出来… 白承欢也有些膈应,嘴里说了声好,就打发人赶紧睡去了。 关诗敏一走三回头,嘴里的话张张合合就是不往外说,看的白承欢心里干着急。 “妈你要是害怕,你也睡我屋吧。” 关诗敏连忙点点头进了里屋拿了床自己的夏凉被和枕头跟着白承欢,“母子连心,母子连心啊…”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小声问道:“那男的盖着没?没露啥吧?” 白承欢轻轻嗯了一声,“盖好了。” 关诗敏这才放心的进了屋。 经过秦千岁床边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好这么快?买的啥药啊,效果这么好。” 秦千岁见屋里一连着多了两个人,更显得局促不安… 那位妇人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恩公的生母,当以敬重。 他一介外男,怎可与妇人同居一室? 实在是大逆不道… 可如今还不能过早起身,需等身上的疤完全褪去,连带着体内的毒一同掉落,方可安心下地。 也不知方圆百里有多少误吸鬼气的生魂,没怨气的还好,若再遇上个有冤情有怨气的,不免又要麻烦了些… “我跟三冠打地铺,妈你睡床。”白承欢抱了两张单人凉席铺在水泥地上,他的房间不算太大,左边一个竹床,右边一张主床,中间夹着两张1000宽*2000长的凉席,空间拥挤的以至于白承欢的凉席只能紧紧贴在秦千岁睡着的竹床下方,而何三冠的凉席则紧紧贴着关诗敏睡着的竹床旁边。 秦千岁偏过头看了眼弯腰跪在地上认真擦拭凉席的男人,短短的发,像极了普生寺里还未来得及剃度的僧人。 小蛮扶风柳,飒飒软腰身。 眉目清如画,浅浅几分真? 心中默念几句诗,秦千岁心中不忍:恩公睡地,他睡床,成何体统? “地上阴湿,恩公若是不嫌弃,我睡地,恩公睡床,可好?”秦千岁声音极小,小到只有挨着旁边的白承欢能听到… 白承欢擦凉席的手停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一直注视着这边动静的何三冠低着嗓门儿冲秦千岁叫嚣着:“嫌弃!怎么可能不嫌弃?!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疤,万一有个啥病的,传染给我们欢儿咋办?!” 秦千岁目光一沉,望着何三冠。 片刻,他默不作声的扭过头去,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是我唐突了。” 白承欢翻了个白眼儿朝着何三冠就是一顿脑瓜崩儿… “我又说错啥了?!”何三冠捂着脑袋,虽然白承欢弹的很轻并不算痛,但是他受不了他的欢儿一直向着别人… “你看着他满身的疤你不怕啊欢儿?!你别离他床这么近,”何三冠边说边去拽白承欢的凉席,“我看着都瘆人…”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把他摁在凉席上盖好夏凉被,绷着嘴笑了笑,“你睡觉,快!” 何三冠瘪着嘴看他,“欢儿!” “快睡!” 何三冠悻悻的闭上了嘴,瞪了秦千岁一眼,转过身子自己跟自己赌气去了… 白承欢从柜子里又拿了张小床单,叠了叠放在头底下当枕头,一抬头正对上关诗敏拖着脑袋那双要探索世界的目光… “妈,你还不睡?” 关诗敏不搭理他,瞅着秦千岁眯了眯眼睛,“喂,你哪人啊?” 白承欢心中深吸一口气,想着刚伺候好一个,这会儿又来一个… “妈!”白承欢无奈至极,“睡吧你!” “你哪个村儿的啊?你还有亲人不?今年多大了?咋跑到俺们村了?这一身伤咋弄的?” 这一串死亡五连问,搞得白承欢甚是头大。 “我刚才看见你跟欢儿说话了啊,不是会说话嘛…”关诗敏托着脑袋砸吧砸吧嘴,“咋不理我。” 白承欢刚要阻拦,就听见秦千岁那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传来… “秦千岁,我叫秦千岁。”声音温文尔雅,还略透着些淡淡的慌乱,“打扰了…” 白承欢听着他极力避开那些难懂的说辞,局促的回答着他妈纯属闲聊的问题,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多大了?”关诗敏听着这声音娓娓动听,心里对这人的印象没来由的好了几分,语气放软了一些,“哪人啊?” “不知…”秦千岁怕这个回应太过简单,又扭过头看着关诗敏,温婉有礼道:“我记的不全,请见谅…” 关诗敏见状,也不再为难他,翻了个身拿着白承欢给她买的杂牌智能手机玩起了水果连连看… 何三冠躺在地上一会儿扭头看看关诗敏,一会儿仰头看看秦千岁,时不时再偷偷瞄几眼白承欢… 白承欢起身给他妈盖好肚子,回到凉席上的时候,低声冲秦千岁说道:“三冠是我发小,心不坏,就是嘴上没把门儿的。说了什么伤你的话,你别听,别信。”他冲秦千岁笑了笑,“我不嫌弃你,嫌弃你的话,就不救你了。” 秦千岁柔柔的看他,冷到发硬的心,此刻又软了几分,轻轻的嗯了一声,道了声:“好。” “我刚开始确实怕你有什么传染病,不过刚开始抬你回来的时候已经碰到你了,现在每次给你换药喂饭往手上套塑料袋,纯属心理安慰。我给医生看了,人家说你这身伤都是外力导致的,不像是有啥隐疾。”白承欢刮了刮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看你的时候确实有些害怕,不过现在不怕了。” 秦千岁安安静静的听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不由自主浅笑道:“多谢恩公了。” 第8章 又要被丢弃了么 三伏中的末伏,夹着夏尾巴,破天荒的比中伏还要热上几分。 眼巴前的立秋了,还没等来秋高气爽,没成想先等来了彻夜不眠… 白承欢一向是头沾上枕头就立刻秒睡,今儿也不知道是认床,还是一天之内发生太多事儿没消化完,总之俩眼睛睁着望了一个多小时的房顶,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再一扭头,隔壁姿势四仰八叉的何三冠早已经睡的呼噜震天响… 他妈关诗敏也是出了名的心大,遇到事了,该难受难受,难受完该睡睡,只要一睡着,房顶子塌了也难把人叫醒… 白承欢嘴上从不叫苦,可嘴上不叫,总得憋到心里。时间长了,发呆发愣的时候也总会胡思乱想,一时间再高涨的情绪都得低落下去。 “唉…”他轻叹了一声气,小心翼翼又极力隐忍。翻了个身,正面朝秦千岁竹床的方向,往上一瞄,发现秦千岁指尖轻点着床面,时而轻缓,时而用力… “你也没睡呢?”白承欢躺的脖子疼,再听着关诗敏和何三冠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脑子就跟钻了一堆马蜂一样,嗡嗡嗡,嗡嗡嗡,快要炸了! 那竹床上满目疮痍却不失纤长的指骨顿了顿,停了下来。 “你在活动啊?”白承欢想着他一天到晚都在床上,睡的时间比睁眼的时间多,可能夜里睡不着,所以才躺在床上活动一下关节,于是便自来熟的抱着床单歪着脑袋一脸愁容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低声道:“能下床吗?你到现在好像都没有解手,憋不憋的慌?” 竹床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闻言一怔,咬着牙将浑身的难堪极力忍了回去… 他有时候虽听不太懂白承欢说的一些话,但大部分还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好比这个解手,他能准确的感觉到就是出恭的意思。 秦千岁照葫芦画瓢,茫然猜测个大概,也能正常和白承欢交流一些… “不碍事,多谢恩公挂念。” 秦千岁虽已慢慢重组肉身,但到底是个活了千年且名副其实的恶鬼,这具身子就像是一个容器,一个承载着万贯鬼气的载体。 鬼哪有什么消化系统?虽知道饥饱,但真的不吃不喝,饿个千八百年的,也还是个恶鬼,一点也死不了。 吃饭喝水只能维持肉身的存活性,身子是身子,鬼魂是鬼魂,就像是油电混动的新能源,可用油,可用电,可油电混用。 秦千岁就是这个原理。 白承欢努了努嘴,借着月光看着他消瘦的脸庞,突然发现这人在黑暗之中隐藏着疤痕的时候,五官是那么立体精致… 但月光虽亮,却照不全秦千岁的模样,只隐隐让人觉得,这谈吐举止,绝非凡品… 想必以前也是个很风光的人吧,底子好,脾气好,说话慢吞吞的,声音虽然哑哑的,但是很好听。说出来的话古香古色通俗易懂,估计不是唱戏的就是教文言文的… “你该不会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秦千岁不知道怔了第几次,抿抿唇,无奈的偏过头去看他,乖巧应答道:“千岁不知恩公口中的穿越,是何意。” “算了,”白承欢扯着嘴角冲他尴尬的笑了笑,“你当我脑子叫驴踢了,胡咧咧呢。” “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的眼神还有动作都有些刻板生硬,还有说话的方式,就跟我们老祖宗那一辈儿差不多。”白承欢看他一脸迷茫,挠挠头冲他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片刻,白承欢又闲不住的问了句:“你会作诗不?” 听完这句话,秦千岁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微蹙了一下,面色有些痛苦。 缓了缓,他收起心中的不适,眉眼温和地望着白承欢那张一直闭不上的嘴,唇角挂着浅浅的笑,轻声嗯了一下。 “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古诗文,我那时候学习成绩还不赖。”白承欢咧着嘴冲他笑了笑,仿佛找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儿一样,坐直身子抱着折叠好的床单冲他嬉皮笑脸的眨了眨眼,“那我考考你?” 秦千岁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忍俊不禁,眉眼温和道:“好。” “鹅,鹅,鹅!”白承欢朝他挑了挑眉,一脸期盼的盯着他那张弧度略显轻柔的薄唇,“你接下一句!” 秦千岁眼中夹杂着些无奈的笑意,顿了顿,轻声道:“这是什么诗?” “曲项向天歌啊!”白承欢疑惑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秦千岁低眉间指骨轻点了几下床面,细品了品,嗯了一声,“好诗。” 白承欢:“……” “锄禾日当午?”白承欢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下一句是什么?” 秦千岁摇摇头,“我不知。” “汗滴禾下土啊!”白承欢顶着腮帮子蹙着眉看他,小小的脑袋装满了大大的怀疑,“人之初,性本善,下一句什么?” 秦千岁一动不动看着他,片刻,无力的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气。 这是在不停试探他… 为的就是想寻摸出他的身份和过往… 他回过头不再看白承欢,缓缓闭上双眼,将鬼气凝聚到指尖,轻轻敲了敲床面,那鬼气便化作一团带着药香的白雾钻进关诗敏和何三冠的第六感中,将本就睡的不省人事的两人,彻彻底底的迷晕了过去! 他做鬼的生前,被人用千万种奇药毒草做以试炼,从生生相克,再到生生相息。最终死于全身溃烂,五感丧失。又被一代代权势以巫蛊之术不停炼制强行保留人世间,从体无完肤的药人再变成面目狰狞的恶鬼… 可他就算是做了鬼,有了通天的本事,却也逃不过被人掌控的命运。 他的记忆零零散散,整个拼凑在一起,只有无望的血海与痛苦,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半点由不得自己。 白承欢自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突然戛然而止的呼噜声是出自秦千岁的手笔。 “算了,睡吧。”白承欢见秦千岁许久不说话,这俩人又停了打鼾,想着来日方长,刚准备将手里的床单放在凉席上,就听见秦千岁那林籁泉韵般的声音徐徐传来… “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说了,恩公不信,再吓坏了恩公…”秦千岁心中犹如翻江倒海,双手紧紧抓着有些褶皱的床单,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千岁这一生颠沛流离,生了死,死了生,最后生不如死。” “活了一千多年,也不知如今的年号、不知哪朝哪代、不知当下城主姓甚名谁、不知风土民情、不知为何生还、不知去哪、不知做甚、更不知为何极力寻死的时候,又偏偏被恩公所救…” 白承欢本来快要躺下的身子突然僵了僵,愣愣的看着竹床上开口说话的男人,一边加速脑回路自动翻译着,一边心脏狂跳一脸懵逼着… “我生于祭猖年,家在棠池城。家境虽贫寒,但父亲母亲尚在,待我如若珍宝。我喜好笔墨丹青,父亲特地请了隐山的师傅收我为徒,师傅不嫌我愚笨,教我读书认字。我一生最欢快的时刻,便是那光阴荏苒的五年…” “五岁,我已然记事。那日滂泼大雨,作了首诗,想向父亲讨个夸赞,谁成想从师傅家匆匆而归之后,推开门便看到父亲直直坐在塌上,一把雕了睚眦的短刀插在他身上,流的血溅的满屋都是…” “母亲不知从哪跑出来捂着我的嘴,哭着将我绑在绳上坠入了院中的枯井之中,嘱咐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万万不可开口应答…” “我在枯井下待了十一个晨昏白昼,大雨不止,很快要淹没我的头,可快要淹死饿死的时候,我被一个自称是叔父的男人给救了上来。” “后来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我日日夜夜都恨自己,为何当时在枯井中忍了这么多日都不肯死去…” “为何偏要固执的寻着仇家,还妄想着报仇雪恨,顶着一身的残缺就这么如同蝼蚁一般苟活着。” “若是那时不踮着脚越过水面呼救,不被叔父听到。若是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水里,是不是就可以追随父亲母亲的脚步,可与他们一同去奈何桥了…” 白承欢一动不动的坐着,怀里的床单早已经被汗淋的湿透。 他脑子跟过电流一样,秦千岁说一句,他脑子里浮现一幕… 他记得秦千岁之前说过,这个自称叔父的,当着人面一套,背着人面一套,折磨人也很有一套。 当时白承欢没在意,心里只是暗暗骂了几句,毕竟刚接触也没多久,单凭借一身难以言喻的伤就听信陌生人的话… 白承欢只是心善,不是心大。 可自从发现秦千岁这动不动就脸红害臊的性子,白承欢心里没来由的就将对他的防备足足卸掉一大半儿。 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男人,就算是坏,还坏能坏到哪去? 白承欢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虽然没太多防备了,但人类最丰盛的就是数不清的好奇心。 听着秦千岁这古香古色的古人腔,还有这一头及腰的黑长发,任谁都会胡思乱想一番吧… 白承欢分析了数十种,在层层筛选中接受了自己觉得最有说服力的一种:他可能脑子受了创伤,有个什么妄想症之类的… 比如以前是唱戏的,就喜欢穿个大袍子咿咿呀呀的唱一些文言文堆砌而成的繁琐戏文,然后受了重伤,脑子也不行了,就妄想自己是戏中人。 白承欢甚至还给自己这个猜测默默的点了个赞… 但越往后,他越觉得秦千岁不像是脑子坏掉的样子。 头脑清晰,对答流利。 言行举止都进退有度… 除了说话的方式和正常人不同,其他…貌似没什么异样。 于是后来白承欢干脆自暴自弃,想着今天连李四海这个鬼附身都亲眼见了,那穿越什么的,应该也…也有点可能性吧? 于是他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异想天开、无中生有! 最后竟憨着脸想借古诗对答来判断秦千岁到底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 直到秦千岁全都答不上来,并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白承欢才自讨没趣的想捶捶自己的猪脑子问问自己到底在胡咧咧什么,真的是尴尬到连脸都不想要了… 啥也别说了,就是妄想症,脑子坏了,穿越这个想法纯属脑子叫驴踢了! 由此可见,大半夜的不睡觉,智商会倒退。 白承欢赶紧想歪着身子乖乖躺好睡觉,谁成想,秦千岁竟开始慢吞吞的回应他了…… * “我不害人。”秦千岁红着眼眶,神情消沉,看起来凄苦万分,“别怕我…” 这么煽情的一幕,白承欢本该应景的落一滴泪。可是他这会儿cpu都要烧干了,脑回路还是没能跟上来。 “不是…” “那个…” “我说…” “额…” “你是不是…” 秦千岁如临深渊,静静等待着他的裁决… 若是再次被丢弃,也是习以为常,何苦黯然神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千岁不再看他,将头扭到一边,直视着窗外那轮明月,心中跌宕起伏… 命这东西,不得不信。 天生就是贱命一条,被好好对待了一回,不过两日,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可笑至极啊! “你…以前是不是…写小说的?”白承欢颤颤巍巍站起身,伸头顶着那张傻眉楞眼的脸鼓了鼓腮帮子,瞅了瞅秦千岁那张沉浸在月色下线条流畅的面颊,语气有些憨比道:“你这…你这给我弄懵逼了都…” 秦千岁紧闭双眼,睫毛颤的厉害,默默不语的攥紧手中的床单。 又在说些让他听不懂的话了… 也不知何意。 更不知如何作答。 “我还寻思着你从古代穿越来的,你这比我想的还牛掰,直接活了一千多岁…神话啊?” “不是…我得好好捋捋…” “棠池城…” “祭猖年…” “祭猖年是哪一年?”白承欢后知后觉,略感头皮发麻,又麻溜坐下去拿着手机搜了搜… 问题石沉大海,一无所获… 没有这个年号… 突然,啪嗒一声!停了电。 本来淅淅沥沥转着头的风扇突然戛然而止,本就睡了四个人又极其燥热的房间更显得热火朝天! 白承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扭头看了眼睡的又稳又安静的两人,再看看竹床上静静躺着的… 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她妈打呼噜每次都是成夜成夜的打,何三冠头一回跟他一个房间睡觉,一夜打几回呼噜他不清楚,但她妈怎可能和何三冠同时停止打呼噜? 而且这睡的也太过安静了些吧… “你到底是妄想症,还是…”白承欢不信邪,可又被压迫的不得不信,他咬了咬牙,视死如归的重新顶着两条有些发软的腿站起身,快速去探了探何三冠和他妈关诗敏的鼻息,发现人没事之后,狠狠摇晃了几下,突觉怎么也摇不醒,像是昏了过去。他煞白着脸赶紧跑过来把关诗敏和何三冠挡在身后,皱着眉指着竹床上的男人,语气凛冽道:“证实你说的话!” 秦千岁静静听着白承欢逐渐暴躁的语气,心中犹如跌落冰底。 他不该在白承欢说要救他的时候,躺在小竹林里动弹那一下手指。 要是不顺应,白承欢便会当他死了,扭头就走。 如今也不会让他在无尽的猜测中慌乱不安… 身上的鬼气也不会被冤魂误食,就不会有今日这档子乱七八糟的事。 好像一切不好的开端,都是因为他的出现… 命这东西,不得不信。 秦千岁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就着正盛的太阴之气,借了一阵微风,吹到白承欢大汗淋漓的脸上… 白承欢身子一顿,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凉气环绕,将他裹在其中,那力道很柔,很温和,却从不曾真真正正的触碰到他,总是隔着一丝距离,一直团团绕着他,怎么挥,也不散去… 他的头发、衣服随着风轻轻摆动,环顾一周,每个人都静如止水,纹丝不动。 唯独他… 白承欢毛骨悚然的看着他,崩溃的用手胡乱拍打着身边的风,语气沙哑,又带了丝哭腔,“我妈活了四十多年才遇上的稀罕事,我才21就踏马都遇见了…”见打不走那些风,他索性颤着身子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道:“我白承欢这辈子除了对欺负我和我妈的人使过坏心眼儿,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是一个也没做过啊!!!凭什么…为什么…” 身边的风突然一挥两散,悄然无息的,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秦千岁心中叹了一声气,不看他,也不做声。 “我信东郭先生与狼,可我还是做了东郭先生,你要是狼,咬我一个就行,放了我妈和三冠。” “李四海被附身,也是你的手笔吗…” “你把我妈和三冠怎么了…” “我是个蠢人,看在我好心救了你的份上,你别害我妈,别害三冠…” “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 秦千岁心中苦笑不得,忍着悲不自胜的痛,轻声朝他回了句:“只是睡昏了,无碍。你若怕的话,那劳烦,将我再扔回竹林里吧。” “我还不能走动。” “劳烦了…” 寻着原路,还回墓里去吧。 如今日头也杀不了他,反而还对他大有益处,想死也死不了,还不如躲回那个不见天日的恶浊之地,混混度日罢了… 第9章 我不害你 白承欢在月色中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死死盯着秦千岁的一举一动… 对峙了将近半个时辰,秦千岁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你到底是什么…”白承欢眼珠子雾蒙蒙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边抽噎着边将地上死猪一样的何三冠抱起来和他妈扔在一起,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 他执拗的站在床边张开双臂死死护着身后的俩人,心中忐忑万分道:“是鬼么?” 秦千岁安安静静的凝视着窗外那轮明月,待那耀眼的月光刺痛了他的眸子,以至于眼眶略显微红。他指尖微微颤了颤,待发觉身子里的鬼气愈加浓郁的时候,心中悲痛欲绝。他声音轻柔入耳,哑的有些厉害,缓缓道:“大抵…是吧。” 白承欢闻言心中一窒,片刻缓过神后,叹了一声气紧紧闭着眼睛颤抖着苦笑道:“真踏马邪了门儿了,一辈子不信邪不信鬼,到头来全给碰上了!” “鬼不是都来去自如吗?你不能动弹,是不是骗我的!” “为什么要在我救你的时候隐瞒身份?!” “你这副满身是伤的样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承欢歇斯底里的质问着,又担惊受怕的尝试着收敛一下自己的语气。 他恐惧、愤怒、又莫名的觉得秦千岁不会伤害自己… 秉性,应该是最难装出来的。 “但凡千岁能走动,绝不会再臊着脸留在此地碍恩公的眼。” 白承欢蹙了蹙眉,听着那柔和又带着些委屈的声音,放下胳膊卸下了点防备,胡乱抹了几把泪,“你怎么保证…不害我们?” 秦千岁缓缓扭过头看向他,上挑的眼尾红的有些厉害,认真对他说道:“千岁这副身子是刚生长出来的,不见光还能走动自如,但初次见了日光,被阳气冲淡了晦暗,体内阴阳还未来得及适应,我若是想与它完全融合一起,必拖着这瘫软的身子吸收太阳太阴三月之余,否则,若擅自脱离肉身、或用鬼气贸然操控,这副身子一日便将化作白骨,腐烂成泥…” 白承欢抿了抿嘴,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眶略显酸涩,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秦千岁那一如既往柔和的模样,心里的惧怕来的快,去的也快。 “恩公若是还怕,千岁此刻就将这副身子化作徐徐白骨,永世作一团触碰不到的鬼气,远远离开恩公!”说罢,秦千岁手臂青筋爆起,额头乍然出现几道红色的纹络,随后浑身上下白皙的皮肤顷刻间变成了青灰色,那副样貌就好像是一个垂死之人… 他视死如归般闭上双眼动弹了下胳膊,然后撑着床面缓缓起身… “你躺下!!!!!!!”白承欢瞪大眼睛,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腿就已经跟着飞奔了过去,也不顾及手上套没套塑料袋了,伸开手以最快的速度摁住秦千岁的肩膀,将人死死压了下去… 秦千岁呼吸一窒!生忍着这副身子过度消耗之后的巨痛与无力,垂着眸子,唇色煞白的看了眼慌乱不堪的白承欢,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不解… “怎么还有鬼一心寻死的!!!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了!!!你躺好!!!!” 白承欢扯着嗓子急的脸通红,夹杂着那本就哭红的眼睛,乍一看,还怪可爱的… 秦千岁意识到自己的轻薄,连忙将头偏过去,声音颤抖道:“恩公什么时候若是再怕,千岁一定焚了这副身子,自行离开。” 白承欢一愣,赶紧摇摇头冲他说道:“别别别!我只是还没缓过劲儿,活这么大,头一回碰到这事儿,我…” “我怕鬼,因为我打不过,可是我…” “我不怕你了…” “其实相比较起来,你比李四海他媳妇儿温柔多了…” “你好好躺着吧,只要你不害人,鬼不鬼的,我…” “我不计较了。” 白承欢趴在他身上心跳的厉害,红着脸紧张的头发都快要立了起来,见秦千岁偏过头去,他以为这人生气了,毕竟他刚才差点害了人家… “你…”白承欢忘了起身,伸着脖子硬去看秦千岁的表情,这会儿嘴上说着鬼鬼鬼的,也忘了自己压着的是一头活了一千多年的恶鬼了,尴尬的张了张嘴,顿了顿,问道:“你刚才起来了一点儿,会有啥事不?我摁的快,也没下地走,不至于化成骨头吧?” 秦千岁臊的脚趾头通红,他从没与人这般亲近过,往昔也从没人这么在乎过他的生死… “无碍…”秦千岁轻声细语道:“千岁…身子脏,恩公…请起罢…” 白承欢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姿势太狂野,好像占了人家小姑娘什么便宜似的… 小姑娘? 白承欢心里顿了顿,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他能把人家比喻成小姑娘? 实在是…还真有点像… 白承欢性子大大咧咧,从不将这些小细节放在心上,他哦了一声站直身子,才发觉自己刚才与一头老鬼零距离贴在一起,顿时后脖颈一凉,倒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自己慢慢…慢慢就缓过来了…” 秦千岁看着他那副极力说服自己的模样,心中隐隐涌过一丝暖流… 这是唯一个素未谋面,却情愿待他好的人… * 来电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49分,白承欢坐在地面凉席上睡意全无,抱着手机一会儿抬头看看秦千岁,一会儿在度妈上搜一行字往上不停翻翻翻… 问:【鬼会情绪不受控制突然杀人吗?】 答:不会呦,世界上没有鬼的,都是大人吓唬小孩儿的~ 白承欢非常不满意这条回答,又划拉了几下,这才看到一条略微有用点的帖子… 【鬼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它和你有深仇大恨,带着冤情和仇恨死去,灵魂得不到安葬,只能从身体里跑出来带着死前最后的不甘去报仇雪恨。你要是跟它完全不认识,它一般不会招惹你,除非你天生招鬼,那就不好说了。】 白承欢思前想后了一番,在百分百确定自己只活了21年,配不上和人家活了一千多年的谈什么交情之后,这才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给劝住了… 至于什么天生招鬼,白承欢绝对不信! 都21岁了才遇见鬼,算什么天生? 纯属放屁。 抬头盯了盯秦千岁的动静,才发现人家一直安安静静的躺着,乖巧听话的叫人寻不出错来。 白承欢砸吧砸吧嘴,低着头又搜了搜:【鬼有心脏吗?】 答:有,道行浅的鬼,心脏就是一团蓝绿色的鬼火。道行深一些的,就是一团凝聚而成的黑气。 那秦千岁的心脏是什么样的?会跳动吗? 白承欢嘬着嘴不敢去问,只能带着深深的好奇又手贱的搜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到了半夜12:00整,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照人眼睛,亮堂的就像是开了1000瓦的灯泡一样,从窗外看去,清晰的一览无余。 白承欢揉了揉昏疼的太阳穴,顶着怎么也不敢合上的眼睛,就这么一边维护着秦千岁的自尊心,一边偷偷的防备着他… “我妈和三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你的那些法术会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盯着床上安安静静沉睡的两人,白承欢心里着实有点羡慕了,但心里更多的还是担心… 秦千岁闭着眼睛,闻着白承欢方才遗留下来的胰子香,淡淡的,好像是涂林的味道。 他曾在四岁那年跟着师傅去一片老旧的深山中见识过,大约摸十四五片火红的花瓣裹着金色的花蕊,花尾纤长,花根夹杂着几丝淡淡的草绿,有些开的正盛、有些含苞待放挂满了枝头,风一吹,一晃,像极了他腰间父亲刚做好的铜铃铛… “喂,你睡着了?”这话一问,白承欢又赶紧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鬼还需要睡觉吗?】 答:不需要,鬼没有人类的作息规律,可以睡也可以不睡,完全看心情。 白承欢暗戳戳的哦了一声。 “无碍,明日一早便可恢复。”秦千岁说话轻缓,总是慢吞吞的,又像是没什么脾气一样,总是带着一股子温柔的味道,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恩公不困么?” 白承欢顶着俩大黑眼圈子摇了摇头,“我还能撑…哦不是,我还不困…” 秦千岁心知肚明,但不去戳破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好心道了一句:“若睡不着的话,千岁可以帮…” “啊别别别!”白承欢连忙朝他摆手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吓的赶紧捂着自己的口鼻,“我靠自己啊,我靠我自己!” 秦千岁看他那副既害怕又故作无事的样子,眉眼弯了几分,“恩公不允,千岁便不会冒犯。” 太听话了… 白承欢从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你要是在他面前刚,他能刚到你不想说话。但你要是在他面前服软装弱,他绝不好意思再去欺负你一分一毫… 秦千岁正对他的胃口。 “别恩公恩公的叫了,叫的我都不好意思回应你。”白承欢尴尬的笑了笑,靠在关诗敏睡着的床帮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我叫白承欢,用你那种方式介绍的话,应该就是承天之佑,欢欢喜喜吧。” “至于白这个字,因为我爸姓白。” “爸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你们那个年代叫的爹啊,父亲啊,家父啊家尊之类的。” “就叫我白承欢吧。” 秦千岁一顿,刹那间带着惊慌失措的神情去望着他,“千岁不敢直唤恩公名讳!” 白承欢坐直身子歪着头看他那一副又紧张又认真的模样,心里觉得刚才自己是怎么有脸哭哭啼啼求他不要害他妈和何三冠的… 凌乱,非常凌乱。 他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算是叫秦千岁这头老鬼给拿捏的死死的… 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你也叫我欢儿吧,我妈和三冠都这么叫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白承欢赶紧站起来指着他小声说道:“今夜这事可千万千万不能让我妈和三冠知道啊!他俩可没我这心理素质,再吓晕过去,我一个人可伺候不了仨啊…” 秦千岁眨了眨眼,听话的嗯了一声。 “你为啥眼睛和手能动啊?”白承欢嘴闲不住,顶着有些昏昏欲睡的脑子又问了句。 秦千岁看着他脑袋一歪一歪的,强忍着想要释放些鬼气助他安眠的念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言不语的看着那人糊涂着脸往地上躺,伸脚将床单踢过来塞在头底下,趴着睡了一盏茶的时间,又发癔症一般抬起脑袋闭着眼睛朝秦千岁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许…害人啊!我…我顶不住了…我先睡…” 秦千岁轻叹了声气,眉眼温和的望着他,轻声嗯了一下,道:“睡罢。” 那浅浅的呼吸声从风中传来,轻轻拍打在秦千岁的每一寸肌肤上,夹杂着那股淡淡的胰子香,惹的他心中忐忑不安,慌乱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白承欢… 一生折磨,突然遇见个肯对他好的人,心中多少是有些依赖上了。 他轻而易举操控着漫身的鬼气,使他们不曾沾染白承欢半分,故而也不必担心这三人与自己同处一室会不会被鬼气给逼的害了大病。 见白承欢睡的安稳,秦千岁放下心来继续将黑气凝聚指尖,缓慢输送至体内,缓慢将其扩散,再从体内缓慢逼出,继而不停重复,周而复始… 身子的状况已然大有好转,再过三月,他可以将这副身子恢复到十八岁时的模样。 那肉体深入骨髓的毒气被秦千岁逼着拥到了肌肤表层,最后借着这一身的伤口凝聚成黑色的痂,越往后,痂会越来越厚,越来越多,甚至遍布全身… 那时,他一定像极了覆在茧中的蝶,破壳而出,得到一副焕然一新的身体。 三月之后的身子骨龄,只有十八。而他也不必再背着满身的伤,顶着满身的痂,出现在白承欢面前… 这副身子自己见了都尚且恶心,更何况… 咬了咬牙,秦千岁借着太阴之气全神贯注,虽每在体内操控一次鬼气,身子便会如同撕裂般叫人难以忍耐,但毕竟这千年的苦都已然轮番承受过了,如今再回头看,就算是将他剥皮剔骨,又有何惧之有… 第10章 我很听话的… 午夜子时,太阴正盛,鬼气贯穿了整个白家村… 俯身望去,眼下这一片将近一百多亩的土地被乌云密布般的黑气死死的笼罩着,那明晃晃的月像是隐了身,从夹缝中可怜巴巴的照过来几丝光亮,映照在秦千岁被黑气环绕的身子上。 屋内两极分化,像是从中间加了一块看不见的屏障。秦千岁周身乌烟瘴气,黑压压的看不清任何东西。而白承欢这边则吹着风扇,一边享受着微风徐徐,一边嗅着淡淡的沉香,安逸的他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翻个身,睡的极其香甜… 白家村今夜万籁俱寂,平日里零零散散的犬吠、鸟啼、蝉鸣、呓语、啼哭,都不见了踪影,静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死气沉沉… 漫天的鬼气一边汲取着太阴,一边散落在白家村每个角落,悄无声息的探索着曾吞食过它们的亡灵… * 次日清晨,白承欢从美梦中醒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闭着眼一边发着癔症一边回味着自己在梦中当上总经理的辉煌场景… 眼睛一睁,看着家里的老破房子,白承欢心里叹了声气。 到头来终究是南柯一梦… 梦里有多幸福,醒来便有多失落。他耷拉着脸扭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俩人,后知后觉何三冠这小子昨夜被自己扔到了床上,这要是等他妈醒过来,那还不得惊的鸡飞狗跳? 白承欢赶紧胡乱拍拍脸清醒清醒,甩了甩胳膊,将死猪一般的红发男孩从床上拖下来,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颠了颠,将人牢牢抱着,慢慢放到了地面的凉席上,用床单给他搭了搭肚子。 做完这些,他脑子里开始慢慢浮现出昨夜发生的事,随而目光缓缓转到秦千岁身上,没成想那人也正全神贯注望着自己… “呃…”一时间过于尴尬,白承欢虽然心里已经劝过自己不要计较什么鬼啊人啊的,但真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时候,心里不免还是得再重新消化一番。 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白承欢张张嘴,合上。再张张嘴,再合上,一连重复了数次,最终顶着腮帮子心里叹了声气…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互望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直到关诗敏顶着蓬乱的长发迷瞪着眼下了床,这才算是将白承欢从尴尬中拉了回来… “妈你看着点路!踩到三冠了!”白承欢伸手想去扒拉晕晕乎乎的关诗敏,还没等手伸出去,就听见底下何三冠痛苦的嗷呜了一嗓子… 关诗敏一激灵,连忙晃了几下脑袋睁开眼睛去看脚底下的小腿儿,一边不好意思的朝何三冠笑了笑,一边从他身上跨过去,“姨不是故意的哈,你自己揉揉,我憋不住了…”说罢,打开门撒丫子溜的没影儿… 何三冠抱着腿嗷嗷叫,越是嗷嗷,越是把白承欢给弄的坐立难安。 “对不起啊三冠,我给你捏捏吧!”白承欢手还没伸出去,余光就瞥到了秦千岁那张极力隐忍的脸,心中一愣,还没来得及多想,人家就已经将头偏过去,那副样子就像是正室看到丈夫当着自己的面冲绿茶小三嘘寒问暖,还要咬着牙流着泪强撑着劝自己大度… 白承欢嘴角一抽,总觉得自己心里有病… “欢儿!” 何三冠这一嗓子彻底把他从疑惑中给拉了回来。 “疼啊欢儿…”何三冠顶着睡眼惺忪的造型,伸手将红发往后撩了一下,朝白承欢使使眼色,可怜巴巴道:“不是说给捏捏嘛?” 白承欢愣着脸看了看他,瞅着他往后撩了红发之后露出的光洁额头,再趁着那男人味十足的大脸盘子,顿了顿,有些诧异道:“你这样把头发弄起来,看着顺眼多了。” 何三冠听完,木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站起身子也不喊疼了,左扭扭右看看,最终在床头柜上找到一小截扯断的毛线,打了个结,给自己绑了个低马尾… 白承欢嘴角一抽,见他没事,摇摇头去收拾地上的凉席了。 待收拾到秦千岁床边的这张凉席,白承欢起身间看见这人指骨紧紧捏着床单,再使点劲儿,这床单估计就稀巴烂了… 他闭着眼咬着唇,唇微微颤了颤,睫毛抖动的厉害,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身上疼?”白承欢低下身小声问了他一句,“要不再擦点药?”说完这句话,猛的想到秦千岁的身份,他心里有些忐忑,随后又问了句:“我们这些药,对你有用吗?” 秦千岁淡淡嗯了一声,这短短一个字看似没什么,但白承欢总觉得里面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复杂感。 上午收拾收拾,白承欢去准备起了早饭。 去鸡棚捡了几个还热乎的鸡蛋,数了数,7个。他端着装鸡蛋的搪瓷盆进了灶房,洗干净,放到地锅最下层,添了些水,盖上避子,甩进去几个馒头,盖上锅盖,嘱咐何三冠加大火力。 关诗敏蹲在压水井旁洗漱着,回头看了眼白承欢,“李四海家有啥消息没有?咋没动静了?” 白承欢摇摇头,“我不知道。”说完径直去了里屋,接了杯水走到秦千岁身边,低声问道:“漱口不?” 秦千岁闻言缓缓睁开眼看着他手中刻着花纹的琉璃杯,顿了顿,轻声说道:“劳烦恩公了。” “你看,昨夜不说好了吗?说好了不叫恩公的,”白承欢皱了皱眉,将破玻璃杯子收了回来,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叫白承欢,你叫我承欢或者欢儿都行。我妈他们都叫我欢儿,承欢倒是没怎么被人叫过,其他称呼最多的像什么小白啊,小欢啊,你自己看着挑吧,喜欢怎么叫都行,我都无所谓。” 秦千岁看着他那张闲不住的嘴,一直阴郁的脸色稍有些缓和,思量了片刻,轻轻道了声:“承欢…” 这两个字钻进白承欢耳朵里的时候,说实话…他身上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千岁的声音沙哑,说话很慢,很柔,总是轻声细语,虽然一听就是男人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的撩人,说不出的好听。 谁不喜欢脾气好又温柔的?谁不喜欢总听着吴侬软语?谁不喜欢乖巧的?谁不喜欢听话的? 反正他白承欢喜欢。 所以,秦千岁此时此刻就算再满身疮痍,一旦沾了这几条优点的光,白承欢便可连他不是人这条最要命的都能给忽略过去。 什么鬼鬼神神人不人的,听话就行,不害人就行,反正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一想到这,白承欢看秦千岁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可有人在发呆,有人在瞎猜。 见白承欢一直木着脸盯着他的身子,秦千岁本就敏感脆弱的内心就像是上了一根弦,紧绷着,拉扯着,忐忑着…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白承欢的神情,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招人嫌弃。见白承欢许久不应答,秦千岁心中不安到了极点,他紧张的望着白承欢的嘴唇,用乞求的眼神不停的试探着,“千岁这般称呼,恩公听着可是心中不欢喜?那千岁不…” “没有,只是很少被人这么叫过,”白承欢缓过神来朝他笑了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你要喜欢,那就这么叫吧。”白承欢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一旁,去拿了个垃圾桶过来,又从柜子里扒拉了一个还没开封的吸管,插进杯子里,递到他的嘴边,“漱漱口吧,虽然你牙还怪白的,但也顶不住三个月不刷牙啊。”说着,将吸管塞进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嘴巴里,显摆似的冲他挑了挑眉,“用过这东西没?吸就可以了,这东西叫吸管。吸进去,漱漱口,垃圾桶我套了新的袋子,不脏,漱完口直接吐里面就行,我接着。” 秦千岁受宠若惊的看着他,乖乖照着他的话小心吸了一口,然后鼓着腮帮子很优雅的漱了漱口,待那张弧度轻柔的唇动了四五下后,秦千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白承欢… 白承欢会意,将手中的垃圾桶递到他嘴边,看着他红着脸将漱口水缓缓吐出,在床边拽了卫生纸给他擦了擦嘴角。 秦千岁低眉顺眼的任由着他的动作,讨好似的冲他弯了弯唇角,柔声道:“多谢恩…承欢了。” 白承欢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又将吸管塞进他嘴里重复了两遍,这才将垃圾桶放在他床底下,又替他擦了擦唇角,“只要你不害人,做一只好鬼,这三个月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不怕脏不怕累,也不怕你是人是鬼,唯一怕的就是,你养好了身子,再去害人。” 秦千岁闻言鼻头有些酸涩,眼眶略显微红,认真且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千岁绝不害人,若有半句虚言,定天诛地灭,不得好…” “哎哎哎!!!可不能乱说!”白承欢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自打昨夜没啥防备直接用手摁住他肩膀之后,白承欢彻底放飞自我。 心想着鬼能有什么传染病?顶多就是改改他的磁场,毁毁他的身子,吸吸他的阳气啊… 白承欢身子一顿! 毁身子…吸阳气??? “人和鬼待时间长了,会不会折寿?!!!”白承欢瞪大眼睛问他。 被一双带着淡淡胰子香的手覆盖在自己从未与人接触过的唇上,秦千岁指尖微微颤了颤,紧紧捏着床单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白承欢没等到回答,直到感觉着手心动了动,略有些湿润,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把人家的嘴给堵上,快速松开手,白承欢紧张的又重复了一遍,“会被吸阳气,会对身体有什么危害吗?” 秦千岁红着脸摇摇头,认真回答道:“小鬼近身,会煞凡人阳寿。千岁已然有肉身藏纳鬼气,修为自认鹤立鸡群,昨夜释放了些去寻附近误食了鬼气的小鬼,已然交代过遇到凡人便远远绕道而行,只要不刻意招惹,那便无碍。就算是不小心冲撞了,千岁也自有法子救治。” “千岁这身鬼气,很听话的…” 白承欢听着他说的话、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感受着手心里残留的温热,莫名的放下了心… “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妈和三冠都不能说,听到了吗?”白承欢小声的嘱咐他,“我妈胆子小,会活活吓死的!” 秦千岁眨了眨眼,听话的嗯了一声。 白承欢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 * 吃罢早饭,一直安安静静的村子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开来的小轿车闪烁着红蓝两色电子灯,一边呜哇哇呜哇呜呜哇的叫着,一边从上边下来几个穿制服的男人。 那群人走到白承欢家门口,伸手敲了敲白承欢家院子的大门。 “你好,是关诗敏关女士家吗?我们是县g安局的,现在有一场故意s人案需要请您协助调查,请开门接受调查!” 关诗敏蹲在院子里正洗着衣裳,听见这一嗓子,顿时吓的直不起腰,抖着手弓着身子坐在凳子上… “欢儿!欢儿!!!j察来抓我了…不是说李四海的死跟我没关系吗?欢儿!!!” 正收拾堂屋的白承欢快速冲到院子里第一时间打开了门,看见门口四个夹着公文包穿制服的,规规矩矩的把人请了进来。 “你好,现在是什么情况?”白承欢忍着内心的惶恐,强装镇定问道:“这个事情和我妈有什么关系吗?昨天全村的人都看到了,是李四海他…” “该走访的我们都已经走访过,”其中一个穿制服的摆了摆手,“我们接到村民李四海和村民李三元电话报j,说有人要害他们。李四海如今断手断脚不能走动,面部毁容,眼也瞎了,他的侄子李三元昨夜出现在县医院,缴纳手术费和住院费后,晕倒在医院厕所门口,脸上有十七道深浅不一的抓伤,胳膊和腿都各断一只,断的方向都和李四海截然相反。据村民反映,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关诗敏关女士一直被指认为过错方,所以我们想找关诗敏女士谈谈具体经过。” 关诗敏不知所措的扯着白承欢的胳膊,脸上的害怕写的十分明显,她欲哭无泪道:“打牌的时候我连着杠了他三回,他气不过,就骂我是寡妇,说我克夫,我忍不住回骂了几句,说他克他老婆,孩子还这么小他就把他老婆克死,克死了还有心情坐在这跟我们打牌,然后他瞪大眼睛想再骂我的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头栽地上了…” 白承欢被要求进了里屋关上门,不得参与旁听,关诗敏被单独留到了院子里做笔录,何三冠则提着裤子从厕所刚出来,看见这一副场景,吓的顿时冲进里屋去找白承欢… 谁知道脚还没迈进堂屋,就被喊住了。 “这位同志,麻烦你单独待一会儿,我们要独个交谈。” 何三冠收回步子,悻悻的溜进了灶房… 白承欢坐在秦千岁身边,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那几个人身上。 “李四海报的j,昨天他还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天怎么恢复正常,知道报j了?” “门外这群人,就好比你们那年代的衙役,过来审人的。” “这些鬼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吧?”白承欢无奈的看着他,“我妈现在被当成目标了,我刚才想解释,可却发现他们根本不愿意信这种事…” 秦千岁听懂了话,缓缓回道:“应当是昨日的女鬼从原先男子体内下了身,又附着到另一位男子体内,这两人想必与她,都有着解不开的仇恨。” 白承欢想了想,嗯了一声,愁眉苦脸道:“眼下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撇清我妈跟这件事的关系吗?” 秦千岁思虑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第11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人被轮流单独叫过去谈话,白承欢还算头脑清晰,每次对答都十分镇定平稳。 可何三冠就不同了… 打小到大从没跟这种穿制服的打过交道,这种人在村子里,那都有着高不可攀的威望,平时在县城里看见了都要低着头快速溜走,也没接触过,也没了解过,只知道遇见了肯定就没好事… 当然,这只是何三冠个人的想法。 支支吾吾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何三冠不断重复着自己也被李四海家的鬼给迷了道,后来晕倒在白承欢家的院子里,醒来的时候全村人都在,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问不出什么,制服们夹着公文包特地警告了关诗敏非特殊情况外不得擅自离开村子,做好准备随时接受调查。 关诗敏俩腿一软,这事儿算是跟她扯上了… 她不过就是平常跟李四海媳妇儿走动的勤一些,要说交情,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平常一块打打麻将胡乱唠唠东家长西家短的,听着李四海媳妇儿一直在自己耳边说李四海对她怎么怎么不好了,嫌弃她生了个闺女,骂她是个废物,还动不动就喝醉酒打她踹他。 关诗敏是个口直心快的老娘们儿,当场就跟李四海媳妇儿一块骂起了李四海,一块儿打牌的和看牌的都在那听着,听着关诗敏扯着嗓子嚷嚷道:“生男生女踏马是女的能决定的?那是你们男的不行!自己根里没儿子命就不要怪自己女人没本事!动手打女人的都是些什么?那都是畜牲!这踏马要是跟我一起过日子,我非把他的脸给挠烂了,哪只手打的,哪只手给他掰折喽!哪条腿踢的,哪条腿给他打断喽!” 谁知道刚扯着嗓子嗷嗷到一半儿,就看见李四海拎个酒瓶子晃晃悠悠冲她走过来,瞪着眼珠子死死盯着她… 关诗敏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一看他那架势,心想着人多,也没啥好怕的,就架着膀子站起来也瞪了回去,扯着嗓子冲他嚷道:“看什么?老娘骂的就是你!再瞪,眼珠子给你戳瞎了!!!” 李四海举着酒瓶子要往她头上楔,是李四海媳妇儿硬抱着将人抵在墙上,这才让关诗敏逃过一劫。 为此,李四海狠狠揍了他媳妇一顿… 关诗敏念了李四海媳妇儿的好,于是每次他媳妇儿受欺负了,关诗敏都会像泼妇一样冲上去用头顶李四海的肚子,然后再一边骂着国粹一边去挖他的脸。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混熟了些。 但关诗敏脾气属于表面大大咧咧行侠仗义,实际上内心很难真正跟谁特别融入,形成莫逆之交,这也是为什么李四海媳妇儿突然去世之后,她只是黯然神伤感叹了一下命运之后,照旧该吃该喝喝,嘛事不往心里搁了。 没成想她之前在牌桌上大放厥词的那些话,正对准了李四海现在的惨状,昨天关诗敏还被绑在槐树上受人指责,突然李四海就被他媳妇儿上了身,还被何三冠背着跑到关诗敏家,又说了那些话指正李四海,今天再看看李四海的样子,村民们都关着门躲在屋里不敢多管闲事,心里都已经觉得关诗敏不是个善茬,她之前总帮李四海媳妇儿,现在一定是她召唤回了李四海媳妇儿的鬼魂回来报仇的… 于是,村民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跟制服们传达的,然后就是刚才那一幕。 关诗敏被g安局列为头号目标嫌疑人,但迫于现在没有证据,只能限制她的行动,不敢实施逮捕。 白承欢也看透了,这要是李四海媳妇儿不出个面解释解释,他妈关诗敏这辈子算是被赖上了。 待人走后,白承欢紧紧关上大门,背靠在门上,沉着脸盯着地面,认真思考了一下秦千岁说的话… * 傍晚五点左右,白承欢骑着何三冠的破摩托一脚轰到县医院,买了些牛奶和水果上了四楼儿童住院部去问了下前台护士李雪所在的病房号。 李雪是李四海的女儿。 白承欢昨天夜里就打算等天亮,买些东西去医院看看这孩子。 虽然平时见面不多,但至少自己还抱过她一两次,那小家伙趴在自己肩头奶声奶气的喊着小白哥哥… 也不知道是谁在陪着小雪,好像记得李四海媳妇儿说过,她是远嫁,从另一个偏远落后的农村嫁到这一个偏远落后的农村,两个地方之间相隔百公里,整个村能开上轿车的寥寥无几,基本都用摩托车代步,再一方面李四海不是人,各方面限制小雪她妈,不给钱花,只让干活,还嫌弃她生不了儿子。 所以李四海媳妇儿结婚这么多年也没回过娘家。 白承欢想着,闺女都不在了,小雪她姥姥应该会过来送一程的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悲凄。 白承欢叹了声气。 第12章 我想…回家 403的门半开着,里面连着放了五张病床,小小的李雪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哭的红肿的眼睛一张一合,似乎有些困了,却还是一直强忍着不肯闭上眼,那睡眼惺忪的目光一直盯着拐弯处厕所的位置… 白承欢心里有些难受,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冲李雪笑了笑,“小雪,白哥哥来看你了。” 李雪稚嫩的脸庞突然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惊讶了好大一会儿之后,顶着满头的纱布奶气十足的喊了声:“小白哥哥!” 白承欢一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一边冲他挤了个大大的笑,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盒奶片递给她,又将买的葡萄、香蕉、橙子和牛奶放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环顾一周,发现这个病房虽然有五个床位,但好像除了李雪这张,其他四张都没有病人住过的痕迹。 “这个病房就你一个人住吗小雪?”白承欢剥了个香蕉喂到她嘴边,才四岁的小女孩,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眼睛跟葡萄一样,又大又明亮,看的白承欢心里实在是不落忍。 “谁在这照顾你啊?人去哪了呢?”白承欢环顾一周没见人,以为是出去办事了。 小雪咬了口香蕉,眼泪叭叭的往下掉,本来就红肿的眼睛此时此刻更是梨花带雨,弄的白承欢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小雪一个人!”小女孩鼓着腮帮子流着泪,委屈的叫人看着心疼。 白承欢心中说实话,确实是吃了一惊。 天杀的畜牲,竟然把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一个人扔在医院… 不配为人父!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压制了一下内心的愤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小雪的奶膘,轻声说道:“哥哥知道小雪受委屈了,哥哥也是刚知道你一个人在医院,小雪家里发生的事,邻居们都不知道,后来也是听说…”白承欢顿了顿,他实在不想称呼李四海这种人为爸爸,但无可奈何,他确实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也是听说你被你爸爸带到医院,哥哥才知道的。” 小雪本来哭的还算安静,只是眼睛不停落泪,也没有大吵大闹,但这会儿一听到白承欢提到爸爸两个字,顿时跟见了鬼一样拼命往被子里钻,一边钻一边大声呼救道:“有没有人救救我妈妈!有没有人救救我!妈妈流血了…妈妈流了好多血!!!有没有人救救我妈妈啊!!!不要打我!啊好疼…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个坏爸爸,不要!快走开…走啊…走啊!!!!!” 厕所的门咣当一声狠狠晃了晃,白承欢一边安抚着精神不受控制的小雪,一边扭头好奇的看了眼厕所,后知后觉那个地方比着病房要阴暗许多,黑压压的,总是给人一种后脊梁发毛的感觉… “小雪不怕,哥哥是来帮你的。”白承欢轻轻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看着她小小的手背上那大大的滞留针,以及手腕上好几个乌青的针口,再想到这孩子才刚刚四岁,又死了娘,爹又是个畜牲,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生活也不能自理,疼了也再也找不到妈妈的怀抱,受了什么委屈也找不到人去说… 这么些天,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一个人哭了多少次。 白承欢心里跟针扎了一样,一想到这些,他疼爱的抱紧了小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哄孩子睡觉似的抱着她轻轻摇了摇,“小雪乖,不怕,我们不要这个坏人了!以后哥哥每天都会来看你,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坏人不敢再欺负你了,妈妈已经教训过他了!妈妈是爱你的,你一定要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妈妈,知道吗?” 厕所的门吱扭一声,没了刚刚的大动静。 白承欢扭头看了看,发现窗户都在关着,并没有风吹进来… 那刺耳的声音钻进脑子里,就像是谁在尖着嗓子啼哭一样。 白承欢后背顿时发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承欢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将近七点半了。 夕阳挂在树梢摇摇晃晃,那频频闪闪的光线折射到病房内,就像是电灯泡坏了一样,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他猛地想到什么,又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整个人的汗毛都顿时立了起来! 该死的,家里躺了头千年老鬼,他站在人家身边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夜里睡的不省人事也没太多担惊受怕… 怎么一遇到这种野生鬼,就… “哥哥,我妈妈想找你说说话~”小雪窝在他怀里,断了线的眼泪慢慢止住了一些,朝厕所那个方向撇着嘴委屈巴巴的哼了一声,抬头冲白承欢小声说道:“妈妈说她不能出来,看见阳光就会消失不见,她让你去厕所里找她…” 白承欢脑袋上的小短毛整根整根的立了起来,他抱着小雪僵硬着身子,头皮整个发麻,声音颤抖的有些厉害,顿了顿,强装镇定道:“跟…跟…跟你…跟你妈妈…说…我…我不敢…” 厕所的门咣当一声! 小雪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着他天真无邪道:“哥哥,我妈妈生气了。” “传话!!!!”白承欢挺直身子闭着眼尖叫道:“小雪传话!小雪既然能听到你在说什么,让小雪传话吧!!!我想抱抱小雪!!!求你了…” 厕所的门吱扭一声,轻柔了许多… “我妈说,让你回家找…”小雪盯着厕所,撅着嘴冲厕所喊道:“妈妈不出来陪小雪,也不让哥哥陪小雪吗?哥哥刚来,又让哥哥走…” 白承欢赶紧闭着眼颤抖着揉了揉小雪的胳膊,“乖乖乖…好好传…传话哈,不顶嘴…不顶嘴…听话…” 小雪顶着红红的眼眶嗯了一声,继续传话道:“妈妈说,让哥哥回家去找…家里的…什么长发叔叔?” 白承欢一顿! 那是秦千岁… “找到长发叔叔,告诉他,求他!”小雪迷惑着歪了歪头,似乎是在看谁的口型,“求他,救救我…” “是救你,还是救你妈妈?”白承欢连忙回过神来,“你问你妈妈,是救谁?怎么救?我一定把话带到!” 小雪傻乎乎的愣了愣,然后又认真的看向厕所,一字一顿道:“我…快不行…了,救救…我,我出不去了,我还要再借一个人的身体,带着小雪去常河镇,我要把她托付给她姥姥,这么多年,我想…想回家看看…” 听完,白承欢颤抖的手团团捏紧,他抱着小雪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李四海,被我毁了。李三元,被我,毁了。他们,欺负,我和孩子,都该死!可是我不敢,杀了他们,我怕你家里那头,会,撕吃了我…他不让我…杀,他说,李四海,活不长了…用不着我动手。”小雪传话越发流畅,她一直看着厕所里的东西,本来一直倔着强忍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我仇,报了,但我还,还不能走!小雪,没人管,没人照顾她,她太小了,我放心不下!还有!我…我对不起我…妈,我想…回去看看…就一眼…一眼…就行…我想!看看…看看她…” 第13章 母爱如山…体滑坡… 白承欢到家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有些摸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之中。 这一生最不信的东西,都悄然降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忘了是哪本书里说过的:你见过的所有名词,都不是凭空想象来的。世界之大,远远超过你的认知。你不知道天多高,也不知道海多深。你只是尘世间最最可怜的一个,平凡人。 心中乍然苦笑,白承欢停好摩托,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倍感无力,且无奈至极。 关上大门,关诗敏正蹲在院子里晒霉豆子,成片成片的占满了整个院子… 何三冠抱着一大盆酵子从灶房出来,倒在铺成一片的化肥袋子上散落开来,用手胡乱扒拉了两下,抬头冲白承欢无奈的说道:“我管不住,姨太倔了。” 白承欢有些呆愣,蹑手踮脚的跨过袋子走到关诗敏身边,发现他妈一直低着头干活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问了句:“妈,你这是干嘛呢?” 关诗敏不说话,耷拉着脸把白承欢往一边推了推,接着干活。 何三冠往地上一蹲,仰着头看着一身黑色连体防晒衣的白承欢,没脑子的问道:“我记得之前那个是个灰色的对吧?扔了?” 白承欢嗯了一声,“抬秦千岁的时候沾了一身血,抬完就扔了。” “秦千岁,”何三冠撇撇嘴,“还千岁千岁千千岁呢,当皇上呢?这名字起的…” 白承欢吁了他一声,“说话注意点儿三冠!”人家确实一千多岁了,名字还是挺符合实际的。 “我妈这是闹哪出?”白承欢不跟他扯皮,直接转入正题,“这是在干嘛?” 何三冠抿抿唇,低头继续扒拉化肥袋上的酵子,一边扒拉一边低声道:“关姨怕自己万一被抓走了,你在家里没的吃。从你出门开始就没闲着,非要给你做一大堆闷豆酱,给你做一冰柜发面馍,她说等她进去了,你要是想她,就拿一罐豆酱闻闻,那都是她的味道。” 何三冠说着,声音抖了抖,变了个腔调,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不想让自己哭出来丢人,顿了顿,继续道:“关姨还把闷豆酱的方法和发面的方法都教给我了,说她要是真得以命抵命,万一不在了,让我帮着照应你,想吃的时候给你做点,好好陪陪你…” 白承欢呆愣原地,而后泣不成声。 他双手不受控制的紧紧捏着衣角,脸上的泪滑落到下颌,凝聚成珠,啪嗒一声,接连不断的落在关诗敏身前… 关诗敏停了手中的动作,蜷缩着身子抖的厉害,顿了顿,将头迈进腿里大声哭了起来… 白承欢想去抱抱她,又强忍着收回手来,不知道累一样,一点点收着地上的霉豆子,嘴里没好气的嚷着:“你儿子再没本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受苦!人家只是来家里调查情况,又没有现在就把你拷走,你成天瞎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有事啊!我是你儿子,不是说好了以后都指望我吗?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的…” 关诗敏哭的撕心裂肺,站起身紧紧抱着白承欢,最后哭的上不来气儿,身子一栽,差点晕了过去,被白承欢和何三冠搀扶着送到了里屋… 关诗敏半躺在床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边抽泣边摆摆手,结巴道:“出…出…出去…,给我出……” 何三冠红着眼泡子拽了拽白承欢的胳膊,“走吧欢儿,阿姨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承欢嗯了一声,叹了声气,跟着何三冠出了里屋,轻轻带上门。 关诗敏抽噎到断断续续的话才从嘴边滑落出来,“出去…倒一杯…水,渴…渴死我了…” “………” 第14章 喜欢 跟秦千岁传达完李四海媳妇儿的话,白承欢坐在凳子上黯然神伤了一会儿,木讷着脸起身去院子里收起了霉豆和酵子。 何三冠回了趟家,去拿了几件换洗衣裳,打算在白承欢家多住几天。 关诗敏躺在床上吹着风扇睡了过去,那睡姿夹杂着肿眼泡,实在是叫人不忍直视… 天已经彻底黑透,忙到将近九点,白承欢将东西都归置好,这才擦着汗去压水井旁压了些水,端着去了猪圈,又回里屋拿了身换洗衣裳,扭头看见一直望着他的秦千岁,扯着嘴角冲他笑了笑,“饿坏了吧?一会儿我洗完澡做点饭再喂你,我烧点水,一会儿给你擦擦身子。” 秦千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张脸上零零散散结了黑色的痂,衬的一旁还算好一些的皮肤更加白皙。他那张依然看不出容貌的脸上,一双空潭死水般的眸子泛起了涟漪,温情脉脉的望着白承欢,眼里装满了心疼… “千岁如同废人一般,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恩…” 白承欢听见这人又想恩公恩公的叫,蹙着眉看了他一眼提醒他,“叫承欢!” 秦千岁惶恐至极,立刻改口道:“看着承欢…如此劳累辛苦…” 白承欢不等他说完,抱着衣裳走到他旁边,接了下一句:“千岁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对不?” 秦千岁呆呆的看着他,下一刻,又忍不住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白承欢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了看四周没人,低头小声冲秦千岁说道:“做鬼也要有做鬼的威望,不然以后其他的鬼说欺负你就欺负你,我能理解你们那年代思想比较保守,但我毕竟是男人,你总不能保守到连跟男人说话都要脸红啊!有时候该硬气也要硬气一些,人间不好混,鬼界也不好混,有群体的地方,免不了要分个高低上下。在人间,金钱和权利就是话语权。在你们鬼界,谁的力量大谁就是话语权!当然,你活了一千多岁,按理说一般的小鬼应该是打不过你的,但是你脾气太软了知道吗,很容易遭人算计受人欺负,面对外人…哦不,外鬼,一定要凶一些,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那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轻易受欺负,知道吗?” 白承欢胡咧咧了一大堆,看着秦千岁那泛着涟漪的眸子,他总感觉这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性子软的鬼?这别说在鬼群里了,就算搁到人堆儿里,也是能叫人给欺负的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白承欢心里叹了一声气,哄小孩似的冲他弯了弯眼睛,“好了,乖,当我没说,我没事就爱瞎扯淡,伤你自尊心了是不?没事儿,你这性格挺好的,实在不行,那就做你自己。至少…我挺喜欢你这种性格的。”说完,冲他眨了眨眼,笑着出了里屋,去猪圈给自己冲澡去了… 那人走的极其潇洒,却不知玩笑似的最后一句话,已然撩动了某人千年冰封的心弦… 秦千岁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他心里慌乱的像是驯鹿猛撞,他瞪大眼睛看着白花花的房顶,一动不动的,呼吸逐渐急促,指骨捏的泛白,咬了咬牙,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落了下来… 除了已故双亲,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喜欢二字,也从未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教他如何不受欺负,如何做人做事。 他每日心中都忐忑不安,他怕白承欢终有一天嫌他累赘,将他再次丢弃;他怕身上的伤疤丑陋,令人作呕,惹得白承欢心中恶心;他怕自己终日躺着,帮不上忙,被人觉着废物;他怕自己是鬼,人面兽心,惹得白承欢心中恐惧;他怕自己身份低贱,登不上台面,不配与白承欢同起同坐;他怕自己表里不一,并非白承欢心中所想,无颜愧对。 从古至今,他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就是这个谋面不过了了几日的男子。 他平生不愿信人、近人、亲人,因为也从没人真的愿意对他好过… 往昔身份卑贱,又整日挂着伤,性子软弱无能,任谁看了都嗤之以鼻想要羞辱一番,没人觉得他有什么可亲近的价值,故而也不愿去虚以委蛇同他交好。 一来二去,秦千岁便也习惯了。 可如今有那么一个与他素昧平生,却肯倾囊相救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 秦千岁眼中的泪似断了线的濂珠,他想抬起胳膊挡着眼睛不让人看到,可全身上下除了头和双手能动弹,其他地方皆瘫软无力。他无奈至极,只能任凭泪水掉落,再借着鬼气将那些湿润灼干,不让它留下丝毫痕迹… 可偏偏那泛红的眼眶,却是最大的痕迹。 * 白承欢炒了个番茄豆角配猪肉,炒熟之后捞到盘子里放了些调料,拌了拌,端到堂屋桌子上,盛了三碗小米粥挨个摆放好,又拿了筷子,放了六个馒头,这才拐到灶房把锅底已经快要煮烂的猪肉和豆角番茄捞了出来装进秦千岁专用的碗里,用他的勺子将肉戳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搅了搅,看着饭里的热气逐渐消散,这才把已经冷了一段时间的小米粥倒进去,一块拌了拌,最后将已经空了的地锅里重新倒了一盆水,添了一把柴,然后端着碗进了里屋… 刚打开里屋的门,何三冠寻着味儿过来了。 他穿了一身黑色带红色大花朵的精神小伙装,扎了个高马尾,整个脸都露了出来,耳朵上别了个黑色的玫瑰耳钉,翘着腿从摩托车上下来,将车停进了院子,转身快速带上门锁,径直朝白承欢跑来… “吓死我了欢儿,我家里黑黢黢的,我搁家冲了个澡,眼都不敢闭!”他撒娇似的在白承欢面前转了个圈儿,笑呵呵的咧着嘴道:“这身儿前些天新买的,怎么样?帅不?” 白承欢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绷了绷嘴,没说话。 几秒后,白承欢朝他笑了笑,“洗洗手,吃饭吧。” 何三冠没讨到想要的夸赞,耷拉着脸去院子洗了手,扭头看见白承欢端着碗进了里屋… “你吃饭了吗欢儿?我看桌子上饭都没动,你还没吃,你先管那个叫花子干嘛?”何三冠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跟着进了里屋,看着白承欢跟个小媳妇儿一样给秦千岁一口一口喂饭,手上的塑料袋也不套了,还不嫌弃的拿着卫生纸给他擦嘴巴,顿时眉头拧的像麻花一样,没好气的说道:“欢儿,你心地善良的没有底线了啊!光喝粥就行了,你还给他弄这么多肉!!!” 白承欢吁了他一声,“出去吃饭去! 何三冠耷拉着脸,“欢儿你为了一个叫花子凶我。” “三冠,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还没个正形!”白承欢扭头看了眼有些挫败的红发男孩,抻了抻眉头,语气认真道:“如果你碰到这么个人,你也会救的!救完了人,明知道人家行动不能自理,你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饿死?要么就不救,要救就不要心疼那点东西!你吃肉,人家喝粥,你这肉吃的是什么滋味?” 何三冠瘪着嘴站在原地,狠狠瞪了眼正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的秦千岁,心里没来由的生了气,跟白承欢对着杠道:“首先!遇到这种浑身是伤的人,我不会救!谁知道他这身伤是怎么来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这身伤就可着他一个人受?事出必有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成这个样子,那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这种人,我为什么要同情?我就算是救了他,能有的吃就不错了,肉那么金贵,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我为什么要给他吃?!!!” 白承欢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上,他快速抓紧碗,又重新端回手里,谁知小米粥撒了一点出来,正淋在他的手指上… 脑子轰隆隆的响个不停,白承欢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将快要伸出去揍他一顿的手硬生生的给压制住了… “是,我不能反驳,在这方面…你确实比我清醒。”白承欢狠狠捏了捏手中的勺子,咬着牙挤了个笑看着何三冠,“这么一比较,我不仅不理智,而且还做全了圣母和白莲花。” “三冠,你说的没错,确实很对,我反驳不了。”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当给我爸在地底下积德行善攒阴福了吧。”说完这些,白承欢心里也不想其他的了,毕竟人与人不同,他自己爱做白莲花,总不能也要觉得何三冠的这番话是冷血无情吧?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何三冠这番话,确实算得上是人间清醒… 第15章 救她 见白承欢说着这番话还强忍着冲他笑,何三冠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欢儿生气了。 “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怕你吃亏,我都是为你好的欢儿,你…”何三冠慌乱的解释着,丝毫没了刚才的硬气。 白承欢此时的笑真诚了许多,扭头冲何三冠咧了咧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刚才倒也没有生气,本来想教育教育你要尊重人,没想到你这家伙今天反过来给我上了一课。”白承欢嘿嘿了两声,朝他扬了扬下巴,“我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我是真觉得三冠你很理智,我是在夸你,真的。” 何三冠心中忐忑,他挠了挠头,声音讪讪道:“其实我是故意跟你杠的…” “我看着你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他,我心里不是味儿…” 白承欢无奈的嗔了他一眼,将碗放到凳子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哄孩子似的冲他笑了笑,“好了,听话,吃饭去吧,一会儿凉透了。” 何三冠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回头又看了眼白承欢,在白承欢的眼神示意下听话的出了里屋,识趣的带上门,走到堂屋乖乖吃饭去了… 秦千岁不动声色的看着何三冠离去的背影,神情淡然,并无波动。他仿佛对这种态度和语气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 他只是白承欢所可怜所同情的一个废人,白承欢那些温柔的话,都只是施舍给他的。他可以这样对别人,也可以这样对自己,所以… 所以他秦千岁,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得不到唯一的爱,也得不到唯一的喜欢。 白承欢重新端着碗坐在凳子上,垂眸看了眼手指上的小米,拽了点卫生纸擦干净,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白承欢心事重重的喂,秦千岁听话配合的吃下去。 等到饭吃完,白承欢又拿了杯水插了根吸管递给他,示意秦千岁漱漱口,又拿起套了干净垃圾袋的垃圾桶放到他嘴边接着。 灶房里的水滚了几回,直到柴火烧成了碳,白承欢才顾得上将水舀出来倒进盆里分成两份,又接了些凉水,搅了搅,将温度调到合适,拿着毛巾端着盆进了里屋… 路过堂屋的时候,关诗敏正坐在桌子上吃饭,看着他还没顾得上动筷,碗里已经凉透了的小米粥有些坨了,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何三冠起身擦擦嘴,绷着脸进了屋,拿走白承欢手里刚湿过水的毛巾,朝门外指了指,“欢儿,你去吃饭,我给他擦!” “你不会。”白承欢冲他笑了笑,伸手想去拿毛巾,没成想被何三冠给躲开了。愣了一下,白承欢冲他轻声解释道:“他一身伤,你手上力气太重,好不容易结疤了,再给蹭掉了。” “我会轻点的。”何三冠不听他说,将人轻轻推出了里屋,门一关,示意他去吃饭。 白承欢被关在门外,拧了拧门把手,发现家伙还将门给上了锁,顿时心中直感不妙,扯着嗓子喊了声:“可不能欺负他啊!” 何三冠冲着门外回应道:“知道了,你安心吃饭吧欢儿。” 白承欢这才歇了动静。 关了门后,何三冠走到秦千岁身边,看了看水盆里的白色毛巾,嫌弃的拿起来拧干水,又拿着拧干水的毛巾站在原地瞅着秦千岁那副不堪入目的身体,眉头拧的像麻花一样,心中强忍着恶心,将手慢慢伸了出去… “不必。” 何三冠一愣!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身子污秽,别脏了你的手。”秦千岁看着他,眼中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感情。 何三冠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想给你擦?我都是为了我们家欢儿!不然我才不管你!” “那就更不必了。”秦千岁语气清冷疏远,也不生气,也不计较,只是淡淡的望着他,“待能走动,我自会离去,不会赖着不放。” “那是肯定的!!!还用你说?”何三冠趾高气扬的看着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又讪讪说道:“不是我不给你擦,是你不让的!一会儿你要敢跟欢儿告状,有你好看的!”何三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将凳子踢到自己身下,一股脑坐上去盯着秦千岁打发时间… “我等会儿再出去,一会儿欢儿问了,你就说我擦完了,别让他再给你擦,他够累了!” “你这一身疤,擦不擦的,反正也没人能看出来!” 秦千岁看了他最后一眼,冷冷的闭上眼睛,如同死水一般淡淡回应了一声,“好。” * 第二天一早,白承欢拉上防晒衣的拉链,将饭盒提溜在车把手上,扭头看了眼窗户里那双一直未曾离开过的目光,朝他笑了笑,随后扭过头压下身子,轰的一声从院子开了出去,只留下一堆黑压压的尾气… 昨天在医院里面发生过的事,白承欢就算是不说,秦千岁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为了护着白承欢,特地不动声色的从指尖散了一丝鬼气出去,环绕在白承欢的周围,与他保持两拳之隔,却不会与他触碰。 今日这丝鬼气照旧环在他的周围,肉眼不可见,但所到之处,污秽远远相避,不敢靠近分毫… 到了医院,还是那个病房。 白承欢提着饭盒开门走了进去,发现天花板的灯黄压压的,给人一种又明又暗的复杂感,压抑的叫人心里喘不出气儿来。 他走进来的时候,腿开始轻微打颤,越往里走,越接近最里面阳台上的厕所,腿颤的就越厉害… 小雪躺在床上睡的很沉,均匀的呼吸声传进白承欢的耳膜,闹的他心里一上一下,毫无安全感。他强忍着走到小雪病床旁边,不敢扭头去看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伸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小雪的手臂,声音讪讪道:“小雪乖,起床吃饭,哥哥给你做了好吃的。” 小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雪?”白承欢又伸手推了推。 还是一动不动… 白承欢有些慌了,赶紧起身想去喊护士,还没等站起来,李雪就猛地睁开空洞无神的眼睛直溜溜的望着他,嘴唇里发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刺耳声音:“我快不行了,他帮我吗?快帮我…快帮帮我!!!” 那厉鬼般的低沉嘶吼震耳欲聋,吓的白承欢栽倒在地上,双手扶着墙慢慢撑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李雪那副小小的身子… 片刻过后。 病房传来了一阵极力隐忍克制,却又愤愤不平的低吼声… “她是你亲闺女,她才四岁!”白承欢的愤怒已经大过了心中的恐惧,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小雪那双空洞的眼睛,恨恨的骂道:“你知道被鬼上过身的人都活不长吗?你自己是鬼,你不知道吗!!你这样和李四海又有什么区别!!!!!” 被鬼上过身,阳气会大大削弱,就像是害了一场大病,精气神都被带走的一干二净。 从此体弱多病,一生难治愈,不仅折人阳寿,还折鬼阴寿, 损人不利己… 这是昨夜独处的时候,秦千岁告诉他的。 李雪空洞的眼睛挂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像极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提线傀儡。片刻, 她突然歪着头看着白承欢,空洞的眼睛落下了两行泪,声音沙哑道:“我也不想,可是这医院里的魂太多了, 别的孩子身边都有人陪着,阳气盛,魂不敢靠近。可是她只有自己一个,年龄小,阳气弱,这周围飘散的魂魄看着她都馋红了眼,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护着她,我快撑不住了,趁着今天破晓,我随着第一声鸡啼钻进了她的身子里,那样别的魂就不会再想着上她的身,我也能再多看她几眼…” 白承欢神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昨夜里忙活的太久,何三冠偷奸耍滑没有给秦千岁擦拭身子,被白承欢发现,无奈之间又趁众人睡着之后,又跑去灶房烧了水,一点一点给他擦拭干净… 尽管秦千岁顶着那一张无奈又心疼的脸看着他,让他去休息。他也没停过手中的动作,还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将人上上下下给擦拭了个遍… 秦千岁红着眼眶问他为什么,白承欢简简单单只有一句话: 我想让你躺的舒服些。 * 等到一切事情都做完的时候,看了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夜里11点多了。他本想着连夜赶过去,可是秦千岁却说午夜子时,鬼气正盛,不宜出门。还让白承欢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他自有对策… 想到这里,白承欢记起了秦千岁交给他的东西,连忙从裤兜里掏出短短的三根香,又拿出一个打火机走到病房挨着厕所的阴沉角落里,一边看着李雪的眼睛,一边低声冲她说道:“他交代我在西北侧角落里燃上这三根香,等你将烟气全部吸入体内,再将这些燃过的香灰撒到饭里面,让小雪吃下。” 那鬼一听,顷刻间喜极而泣!它没想到秦千岁真的肯帮它… 它急需借一些秦千岁的鬼气来恢复力量,李四海和李三元的阳气太强,上了两回身,它的磁场已经弱到快要魂飞魄散,讶异之余,它立刻扯着嗓子嘶叫道:“快!快!快!!” 白承欢心中一顿,她没想到这只鬼竟然这么相信秦千岁… 来不及多想,白承欢燃上香,按照秦千岁说的,当第一缕青烟从香里飘出来的时候,白承欢眼疾手快跑出屋外,紧紧关上病房的房门,透着门上有些发黄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场景:只见李雪身子逐渐扭曲,她僵硬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床上,瞳孔放到最大,待到瞳孔快要完全扩散的时候,突然张大嘴巴低声吼叫了一声!那一缕缕青烟从西北侧的角落缓缓飘到她的嘴巴里… 白承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太多摧毁他三观的事情,以至于他开始逐渐怀疑自己所生存的这个世界到底都存在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人类太渺小了。他心中感叹道。 李雪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最后一丝烟气吸入口内。 那三根香长短不一,两边的已经快要燃灭,中间的那根却依旧闪着火光点点,纹丝不动… 等到两边的香落到地上,变成一抹香灰,中间的那根香突然熄灭,叭嗒一声栽在地上! 与之同时的是,李雪那突然瘫倒在床的身子…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天花板上的灯忽明忽暗,应景的闪烁着,像极了港式鬼片里的经典片段… 第16章 还是好人多… 白承欢离开那扇门,背过身子,靠在医院的墙壁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正忐忑的等待着秦千岁所说的那个变化,靠在墙上煞白着脸盯着天花板发呆。刚好路过的护士,看到他一个人站到这间病房门口,脸上的疑惑藏不住,于是就顺着从嘴巴里问出来:“你是李雪的家属?” 白承欢呆愣片刻,赶紧站直身子回答道:“不是的,我是她邻居,她妈妈前不久刚去世,她…”这个爸字,白承欢咬着牙尝试了许久,还是说不出口,一提到这个字,他就想对李四海破口大骂,于是忍了忍,说道:“她爸残废了,没人来照顾,我过来帮着照顾一下。” 小护士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片刻,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小孩儿邪乎的很,我们一往这个病房安排病人,她就告诉人家不要往厕所里面去,非说厕所有人。有好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不信邪,进去看了看,出来的时候都脸色煞白,哭着闹着到前台要求换病房,后来我们医生也进去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我们去问了那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他们都恐慌的说厕所里面有鬼,吓得我们换药扎针都不敢往这个病房里来了…” 白承欢木着脸看她,嘴里想说的话全都被生生扼住,强行咽了下去。 “后来我们想给这个小孩儿换病房,可是她每次都哭着喊着疯了一样拒绝我们,中间换过一次,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拒绝治疗。我们没有办法,又把她换了回来…” “你们病房里面没有安装摄像头吗??”白承欢脑子里轰的一声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于是便不过脑子的问了出来,问完,他突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病房内没有安装摄像头,因为牵扯着病人的个人隐私,我们医院是不允许的,至于其他医院有没有,我们不清楚。”护士很认真的回答道。 白承欢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护士甩甩手上的水,一看就是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见再没什么可说的,最后叮嘱了他一句:“你心肠还挺好的,小孩也是挺可怜的。”说完,冲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匆匆走过这间病房… 白承欢心中思绪万千,见人已走远,满面愁容的转过身,又对着门上的小块玻璃往里看了看,小雪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像他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西北侧角落里的那一注完整的香,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指着小雪病床的方向… 过了大约有四五分钟的样子,白承欢刚要转过身再等一会儿,只见那柱香在无人动它的情况下,竟直愣愣的立了起来! 白承欢捂着嘴惊讶到了极点,他所学的那些知识,在这一刻,竟找不到丝毫用武之地… 他解释不了这个现象、也解释不了秦千岁的存在、更解释不了李四海和李三元被附身的无稽之谈、以及他此刻仿佛看到一阵影子,从李雪的身子里出来,慢慢下了床,走到地上,钻进了那根立着的香里面…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李雪大喘了一口气,从床上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显得十分虚弱无力,双手一摊,仰着面偏一下头看向厕所的方向,朝着那个方位叫了一声妈妈… 白承欢的膛目结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浮现在脸上,他的面容已经逐渐习惯了诧异、惊讶、惶恐、不解、疑惑、无奈这些表情。家里已经躺了一位千年的,好歹是也已经见过世面了,这会儿要是再被这个十天的给吓趴在地上,实在难免会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秦千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这个病房里得到了证实。 白承欢从此对秦千岁的身份,深信不疑… 打开门,白承欢忍着想要去安慰小雪的脚步,踌躇了一下,狠下心径直走到西北侧那个角落里,蹲在地上盯着那根立起来的香,看了好大一会。 “我带你走,同意的话,你就可以落下来了。”白承欢说话的语气有些颤抖,他强忍着已经震碎三观的不安,故作镇定地冲那根香说道:“帮你的人说了,你只需要安心的跟我走,有他在,你的女儿不会有任何事情,你不能上任何人的身,亦不可以伤害任何人,他会用他的方式带你走上最后一程…” 那根香立了片刻,闻言后,肉眼可见的轻微晃了两下,最后,坦然落地,接受了秦千岁的所有安排… 白承欢将地上的香用塑料袋包了起来塞进裤兜,又将其余两根已经燃烬的香灰收集了起来。 他本来是有些嫌脏,在放与不放小雪饭菜之中,艰难的犹豫着。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为了不拖后腿,只能一切照做。 走到病床旁边,白承欢将桌子上的饭盒打开,那煮到软烂的玉米排骨粥,香气顿时散发了出来。李雪懵懵懂懂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稚嫩的笑意,她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道:“小白哥哥,你给小雪带了什么好吃的呀?闻起来好香呀。” 看着她那副明显疲惫的样子,白承欢心疼的厉害。他盯着左手手心里那捧香灰发了大好一会儿呆。 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白承欢为了不让小雪误会他是一个从地上捧着脏灰放到饭里喂她吃的坏哥哥,特地哄着她闭上眼睛,再借着十声数的掩盖下,迅速将香灰放在饭里面搅了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让小雪睁开了眼,柔声道:“开饭喽~” 小雪瞪着软绵无力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咧着嘴笑了笑,张嘴将白承欢送来的勺子含进了嘴里,吃了一口,开心的想要手舞足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余的力气。 于是她只能安安静静的躺着,张着嘴巴,在白承欢每喂她一口的时候,冲这个善良的哥哥回以一个最真诚的微笑… * 白承欢离开病房的时候,小雪已经睡了过去。 他特意走到前台问了问,跑了一大圈才找到刚才遇到的那个护士。 那护士从别的病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床白色的被子,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气喘的白承欢,愣了愣。 她刚才去上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这个人。 一方面是疑惑,为什么这个病房门口站的有人。一方面在心中感慨这个人的五官外貌以及身材,都是那么好看的时候,忍不住上前搭了一句话。 没想到这人又找到了自己… 小护士顿了顿,脸一红,语气都没了刚才的那份雌雄莫辨,夹着嗓子,冲白承欢甜甜的笑了笑,问道:“是找我的吗?找我…” “我找你有事!”白承欢抢先回答道。 小护士脸红的更加厉害,腾出来一只手缓缓伸到白大衣兜里,手机还没拿出来,就听见白承欢说道:“我想麻烦你多照顾一下这个孩子,我可以额外付钱,不需要怎么着,只希望你能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多注意一下她…” “她真的很可怜,她今年才四岁,她没有妈妈了,她爸是个酒鬼,一喝醉就打他妈,他妈是被他爸给活活打死的,家里就剩她一个了,我不是在道德绑架,我只是在请求,请求你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多关注她一下,有时间了多陪她说几句话…” “我并不是个有钱人,但我知道这种事情没有平白无故,我可以支付费用,只要在我能力范围,我都可以!行吗?” 护士还没来得及从大衣兜里掏出来的手,又缓缓落了下去… “你找我,是为了这个?”小护士抿了抿唇,“没别的?” 白承欢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 小护士撇了撇嘴,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看他,郑重的嗯了一声! “虽然我也比较怕进那间病房,但是作为一名护士的职责,迫使我不得不进。这是我的职责,是我应尽的义务,我会好好照顾她,会多关照她,会多陪她说说话。”说完,小护士冲他甜甜的笑了笑。 白承欢抱着100万分感谢的心,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支付一定的费用给你,谢谢。” 小护士笑着将兜里的手机放了下去,伸出手继续抱着手中的被子,摇摇头,离开了… 看着白衣天使离去的背影,白承欢心中感慨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 李四海媳妇儿上李三元身子的时候,就已经为李雪在医院的所有事情做了万全的准备。 她一次性支付所欠的和所需要缴纳的所有医药费,以及住院费。并且在一家餐馆订了一日三餐,每天按时送到,并额外交了钱,嘱咐送餐的人一定要喂完她的女儿才可以离开。 白承欢今天来的早,天一亮,刚做完饭随便吃了两口,又细细的喂了秦千岁吃完,这才一脚油门直接轰到医院,以至于喂完李雪之后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半,这就和后来送饭的一前一后擦肩而过,给错开了来… 第17章 尘埃落定 回到家,何三冠正躺在里屋的床上,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 白承欢看了眼跟倔驴一样死不转头的电风扇,最高档的风速呼呼呼的转着扇马不停歇,把何三冠伺候的好不自在… “风扇好歹转个头啊!这么热的天,你还给他身上盖这么全的床单,怎么不把头也盖上?要不直接拉走埋了?你还让他躺在这干啥?”白承欢绷着脸,阴阳怪气的一边冲何三冠说道,一边伸手去扯秦千岁身上的床单,换了个薄薄的枕头套盖在他的下身。 见白承欢回来了,已经沉浸在小游戏中的何三冠麻溜起了身,从旁边床头柜上倒了杯茶递给他,嘬着嘴不敢说话… 白承欢将风扇调成一档,转了头,将手里的摩托车钥匙递给了他,“你不是说你奶奶让你给她送东西吗?去吧,中午还回来吃饭不?” 何三冠摇摇头,小声嘟嚷着:“拿啥东西呀,那边在盖房子,喊我过去就是想让我帮忙干点活!”愤愤的切了一声后,满脸不舍的看着白承欢,撒娇道:“我这几天都不回来睡了,欢儿你可不要太想我哦~” 白承欢笑骂了他一声,将手中的钥匙塞到他的裤兜里,“赶紧去吧你!” 谁知道何三冠又将钥匙从裤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哼哼道:“我一会儿坐我老叔的拖拉机过去,摩托给你留在这里,你不是要去城里办事吗?来来去去的方便。” 白承欢朝他笑了笑,如释重负般叹了声气,道:“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跟小雪的承诺可能要食言几天,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几天用不到了,你骑着吧。” 何三冠狐疑地看着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你,你什么都不说,非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何三冠撇了撇嘴,“你非不相信我能帮上你!” 白承欢用拳头轻轻顶了顶他的肩膀,嗔笑道:“有时候少知道一些事情,会少很多的烦恼。你怎么没有帮上我?”他用脚尖轻轻指了指身后的摩托车,“你的这个宝贝可帮了我的大忙,谢谢你了,三冠。” 何三冠赤头白脸的去捂他的嘴,被白承欢嬉笑着给躲开了。 “又胡乱跟我客气!”何三冠撇了撇嘴。 白承欢嘿嘿了两声,突然想到什么,让他先等一下。又在何三冠疑惑的目光中跑到灶房里拿了个盆,匆匆拐去鸡窝里捡了十一个鸡蛋,找了个塑料袋,又凑了九个,装在一起打了个结。 何三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看见白承欢忙忙碌碌的拿了个塑料袋跑到堂屋里的冰柜旁,掀起盖子从里面掏了些什么出来,装到袋子里… 等到白承欢左手拎着鸡蛋,右手拎着排骨走到他面前,何三冠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喏,去了总不能空手,拿点肉和蛋,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都能用得上。”说完,白承欢将手中的东西挂在两边的把手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吧,路上慢点。” 何三冠感动的想要扑过去给白承欢一个大大的拥抱,谁知道被人轻易的躲了过去,还笑着将他撵出了门… * 自从白承欢他爸去世之后,他妈关诗敏的生活作息就已经乱得毫无章法。白天不是打麻将就是睡觉。时不时母爱崩发的时候,还会主动给他做几顿饭,收拾收拾家务,给他洗洗衣裳…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他妈的母爱已经崩得超标了,以至于现在超负荷,所以天天见面的时候好像她都在床上。 刚开始白承欢还以为她妈身体不舒服,后来特地仔细观察过一阵,他发现,他妈好像只是单纯的懒得动… 放下心后,他轻轻将他妈屋里的房门关严实,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里屋,反锁上门,拉了个凳子坐到秦千岁旁边,从裤兜里拿出那一根包了塑料袋的香,放在手中盯了好大一会儿。 “跟你说的都一样,它进去了,就在这根香里面…” 秦千岁轻轻嗯了一声,语气轻柔道:“今夜子时,在它房屋的方位,将香燃了罢。” “你让我把香灰拌到饭里,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它会上它女儿的身?” “小雪是不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它说那附近有很多魂,是什么?也是鬼吗?” “小雪吃了拌了香灰的饭,在医院里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撑到出院那天了是吗?” 白承欢一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秦千岁看他的时候,眸子中是说不出的细水温柔,他不等白承欢露出尴尬的情绪,便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道:“是。” “这一个是,是哪个问题的答案?”白承欢又期待又急迫的看着他的眼睛,“还是说…所有问题的答案?” 秦千岁稍稍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便认真回了声:“所有。” 白承欢深呼一口气,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 终于熬到午夜子时,白承欢顶着好几夜没有睡好的大黑眼圈子猛灌了一杯水,他那架势像是喝了一杯二锅头一样,给自己壮了一个没有什么卵用的肥胆儿… “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吧?”白承欢一边放下杯子,一边看着正盯着窗外明月沉思的秦千岁,心中忐忑道:“有什么小鬼想害我了,你想办法提醒我一声,我好赶紧跑回来!” 秦千岁顿了顿,忽而轻声嗔笑道:“方圆百里,承欢周遭是最干净的,我一直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害。” 白承欢破天荒的信了。 经过一系列的证实,白承欢觉得秦千岁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呃…鬼。 这一番话就像是给他打了一针鸡血,整个人顿时从恐慌和疲惫中,变得有精神起来… 半夜12点的时候,白承欢拿着那一根香和一个打火机掂手掂脚的出了门,走到关诗敏房门口的时候还特意打开一点缝子,往里看了看,发现他妈睡得无比昏沉,四仰八叉的造型,再加上嘴角的口水,尬的白承欢无奈的撇了撇嘴迅速将门关上… 不操心的人命就是好,命好方能长命百岁,老老实实的躺着睡觉,啥也不做,那也算是关诗敏为白承欢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这几天的天气都好的一批,天上挂着明晃晃的大月亮,就像是路灯一样,为白承欢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这几天经历的太多,各路鬼鬼神神歪门邪道的,已经把白承欢本就不算小的胆子,又练得更大了一些。 【夜半时分,鬼门大开,生人回避】白承欢脑子里突然浮现了自己以往看小说里面经常出现的这几句耳熟能详的话… 虽然腿能正常走路,但是他的心中异常忐忑,顶着一头快要炸毛的小短发,忍着内心的隔应,拿着那根香迈出了大院的门。 他在月光中被拉长了身影,他身后那如影随形的一片黑暗轮廓,像是步伐凛凛披着满身盔甲的守卫一样,一直不动声色地护着他的周全。 李四海家的房子在他们村大路口的东南角方向,过了大路再往前走有一个河梗子,河梗两边的废水常年堆积,已经油绿发黑,散发着阵阵恶臭。那河两边长满了桔梗,乌压压的一大片,也不知道里面都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打小在河沟边玩到大的白承欢,此时此刻突然对这一片熟悉的地方觉得毛孔悚然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是头一回在午夜间来到这个地方,白日傍晚和午夜三个时间点所看到的场景,在他心中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河埂里的废水冒着绿油油的光,河梗两边的桔梗随着风轻轻摇摆,枝打叶,叶打枝,相互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承欢闭着眼睛,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惶恐走到这片河梗上,刚站到河梗正中央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两边的桔梗像是被大风刮过一样,如同海上的浪潮一般,向两边拍打,离他近一些的桔梗歪完身子之后又弹了回来,直直的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河埂上又突然恢复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白承欢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片地方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又恢复了它往日所见到的那个样子。 他一手捏着香,一手捏着打火机,心事重重的从河埂上,跑了下去,一直往李四海家的方向跑去,一直到离李四海家还有200米左右的地方,他在通往李四海家门口那条小路上,借着空明的月光,点燃了那根香烟。 今夜微风徐徐,轻轻的撩动白承欢的头发丝,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这风是在往北吹,可是那燃过的香烟却直直的非常有目标性的往李四海家的方向飘去,等到最后一丝烟飘散,香化成了灰,李四海家那黑漆漆的窗户突然亮了一盏灯… 白承欢就这么呆愣的蹲在地上望着… 突然! 李四海家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只见李四海瘸着腿靠在门帮子上,看着白承欢,向他招了招手… 白承欢当时吓得扭头就想跑,但是为了不拖秦千岁的后腿,他还是将自己想要逃跑的想法给强行扼制住了。 他要按照秦千岁所说的,一步一步进行。这样小雪才有救、这个可怜的女人才有救、他妈关诗敏才有救、坏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切最大的牺牲仅仅是让他担惊受怕一下,毛骨悚然一下,夜不能寐一下,双腿发软一下… 牺牲一个人成就所有人,何乐而不为? 难道这不是一个白莲花兼一个圣母所必备的完美修养吗? 白承欢心中满意的给自己打了个气,拖着沉重且瘫软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李四海的跟前,他看着李四海那残破不堪的身子,以及已经瞎了一只的眼睛,心中不断唏嘘,又莫名其妙变态的感觉到痛快。 “我处理完一切,就去j局自首,还关姐一个清白。”李四海扯着那副雌雄莫辨的喉咙,尖着嗓子难听的要命,刺的白承欢耳膜生疼。它顿了顿,又说道:“李四海这个畜牲算是彻底废了,我会把房子卖掉,把钱全部给小雪攒到一个卡里,然后把小雪送到他姥姥那里,最后再回来将李四海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白承欢看着它那副时而坦然又时而心酸的狞笑,心中不知为何,轻轻叹了一声气。 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 你所害怕的每一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每一个人… 第18章 恶有恶报 过后的几天内,村子里一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安静,家家户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外出买个东西还要结伴而行,白家村的村子不大,交通和通讯也都略显闭塞,但也挡不住李四海家闹鬼的事被传出去… 这个事儿从白家村传到邻村,又从邻村传到隔壁村,从隔壁村传到其他村,最后从其他村零零散散的传到镇上。 总之是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李四海家的12亩地全部都卖了出去。房子也卖了,以最低的价格连地皮带家中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都低价处理给了一个养鸡的鸡贩子。 鸡贩子不怕死,找来挖掘机将房子推平,重新装装弄弄,建成了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养鸡场。 有人很明显的告诉过他这片地皮上死过人,还闹了鬼。鸡贩子一听,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反问道:“我养的是什么?” 那人懵逼道:“鸡啊…” “对啊,鸡克鬼!一只鸡啼叫,鬼都怕。那几百只鸡一起共鸣,鬼肯定怕得更厉害了!” “所以,我怕什么?” 白家村里有文化的没几个,你要问他鬼和鸡哪个厉害?他会翻个白眼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你,那副神情已经告诉了你他的答案:对不起,我选鬼。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上赶着找不痛快的人去劝他了… 这一片小小的养鸡场正式开了业,周边的邻居本身就嫌晦气,再加上养鸡场的味道实在是太冲,离他近一些的人都开始纷纷把自己家的院子围墙又垒高了几层,势必要与这个污秽之地隔绝的一干二净! 养鸡场在村子里开始实行了金鸡独立的模式,除了每日进去打扫卫生给鸡喂食的几个工人之外,鸡场附近十五米以内杂草不生,人烟全无。 被附身的李四海忙完了这一切,亲自去医院打算将李雪接回来… 推开门,李雪看到他的第一眼,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 李雪身旁正拿着香米饼带着笑的小护士看到这一幕,也吓得有些合不拢嘴,李四海那惨不忍睹的样子,激的他职业病都快犯了… 只见李四海眼上、头上、脸上、胳膊上、手上,腿上、脚上全都缠满了已经发黑的纱布,那纱布像是好几天没换了一样,已经结了块,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臭味儿… 这是多么侮辱天使职业的包扎方式啊,估计也没怎么消毒,就是简简单单应付了事。 李四海金鸡独立着,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胳膊和手,举着一根用竹子做成的拐棍。一走一颤,一走一颤,慢慢的往前挪着步子。 “雪啊!爸来看你了!” 那声音扭曲到了极致,嘶哑且尖细,听起来不男不女极了。 小护士五官拧到了一起,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似乎记起了那个好看的邻居男孩所说的话,听着李四海自称爸,快速判断了来人的身份。 也是刹那间,小护士全身发抖着将李雪护在身后,从大衣兜里拿起手机,威胁着李四海:“你是李雪的父亲?你不要再往前一步!你如果想伤害她的话,我一定会采取一定的措施制止你!她是你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你又怎么能这么对待她?退后!” 李四海被包裹的只能看得出苍白无力的脸上,露着一张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睛! 与此同时,白承欢从李四海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冲着小护士笑了笑。 小护士一愣,张开的手顿了顿,等发觉过后,这才缓缓放了下去。她脸上充满了疑惑,呆愣愣地望着白承欢。 “你不是说他是个…”小护士欲言又止。 白承欢从李四海身后绕过来,两个手里拎满了大袋小袋,将其中两袋水果和零食塞到她的手中,感谢的朝她咧了咧嘴:“没事,他已经改好了,深深地知道了自己的错,他现在过来是想弥补他的女儿,弥补之后,他将要为自己所犯过的错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个给你。”白承欢将右手拎着的两袋零食和水果递给她,认真解释道:“这不算是贿赂,这是我请你吃的,就当是朋友之间的赠与,跟其他的无关。” 小护士惊讶之余,红着脸连忙摆了摆手,“我可不敢收,这要是让我们护士长看见了,我就完蛋了。” 白承欢失算了,低头瞅着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小护士身前的胸牌名字,重新思量了一番。 然后,他将左手的东西放到地上,跟小雪打了个招呼后,拎着右手的东西出了病房的门… 医院楼底下有一家便利店,便利店的旁边好像开了个快递站点。白承欢靠着脑海中的零星印象,往前走了大约200多米,这才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戴着红色帽子的快递员正从小三轮上往下卸快递盒子… 他拍了拍小哥的胳膊,指了指医院楼上某个方向,报了个楼层号和病房号,将手中的两袋零食和水果递给他,又塞了20块钱,诚心诚意道:“麻烦帮个忙,找个快递袋打包一下,一会儿帮我送到旁边医院楼上儿童住院部前台,送给一个叫做王诗诗的女护士,就说是她的快递,其他什么都不要说,送完直接走就行。” 快递员一脸懵逼的望了他一眼,看见他递过来的20块钱,瞅瞅走几步就能到的医院,再瞅瞅自己派一个只能挣五毛钱的件,顿时在金钱面前爽快的低下了头,伸手接过来,笑嘻嘻地说了声好。 白承欢这才如释重负般拍了拍手长出一口气,又重新回到病房… 进去的时候,小护士已经离开。只留下李四海哭得像泪人一样,坐在小雪床边忏悔。口口声声说着,是如何如何对不起她妈妈、如何如何对不起自己的女儿。还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自己做错了,他要带小雪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以后那个人将成为小雪的全部,小雪长大了,也一定要好好的孝顺她。 白承欢站在病房门口,门没关严实,他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听着李四海那一段耳熟能详的对白。 一个痛哭流涕,一个歪着头蹙着眉,直勾勾的盯着李四海的眼睛… 白承欢看见李雪张着嘴好奇的冲这个佝偻着腰的丑陋男人喊了一声:“妈妈?” 李四海那略显沧桑,又带着些可怜的面孔,突然变得极其扭曲… “是你吗,妈妈?”小雪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问道。 李四海愣了,那逐渐扭曲的面孔渐渐平静下来,他愣了足足好大一会儿,然后单手捧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白承欢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道:当妈的不管变成什么样,孩子都能将她认出来。真的只是因为身上流着她的血吗?或许是母爱已经大过了一切,大到这世界走马观花,而我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那就是妈妈。 * 李雪离开了,离开之前还接受了白承欢一个大大的道歉。 “答应过每天都会来看你,但是失言了。我不应该寻摸任何理由来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白承欢佯装着思考了一下,冲她咧了咧嘴,“这样吧,我现在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可以实现你一个小小的愿望!吃的喝的好玩的,都可以哦!” 李雪头上秃了一块,余下的头发扎了两个小马尾,一甩一甩的拉着李四海的手朝他咧着嘴笑了笑:“那哥哥能帮我一个忙吗?” 白承欢哄小孩似的点了点头,他本以为一个四岁的小孩,脑子里只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没成想李雪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白承欢脸上的笑给摩擦的一干二净… “哥哥能帮我…把妈妈永远留下来吗?” 李四海一听,瞪大了眼睛!迅速伸出那只拄着拐棍还算完好的手捂住李雪的嘴巴!没成想拐棍一落地,一只腿站不稳,砰的一声栽在地上… “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里,”李四海仰躺在地面,那雌雄难辨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刺耳,顿了顿,他见起不来,索性又躺了回去,继续道:“我是没想到他会帮我的,但既然帮了我,我也不会再提任何过分的要求去麻烦你们,能把小雪送回我妈那边,让我回一次以前的家,已经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四岁的李雪低着头看着附在李四海身上的妈妈,也不知道是听懂了什么,眼眶红红的闭上嘴,蹲下来用幼小的身子去拽地上的李四海… “你会疼吗,妈妈?”李雪心疼的问道。 李四海摇了摇头苦笑了笑:“妈不疼,到时候疼的,都是这个畜牲。” 白承欢心中复杂万分,百般滋味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木讷着将地上的李四海拽了起来,满面愁容。 他可能又要食言了… 这个愿望,他做不到。 李四海冲白承欢笑了笑,拉着李雪的手就要往前走。白承欢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将裤兜里用塑料袋包好的君子兰幼苗塞到小雪手中,用着很认真的口吻冲她说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一个很重要的礼物!他说了,你拿回去一定要小心照顾,等到它开花了,就会给你一个很大很大的惊喜!” 李四海簇着眉,盯着小雪手中那一团冒着绵绵黑气的君子兰幼苗,心中顿了顿。 仿佛要印证自己的猜测,他忍不住张口问了一句:“是恩人给的吗? 白承欢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李四海口中恩人的意思,刚反应过来这个恩人所代表的是秦千岁之后,朝他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嗯字。 李四海不知在发什么愣,他盯着那株君子兰看了好久,好像是在无声的交流着什么一样。 白承欢不知道李四海这是怎么了,只见他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仰面流泪… 白承欢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鬼又在闹哪一出… “恩人待我恩重如山,来生,我愿当牛做马回报他!为奴为畜,我以死相报!!!” 白城欢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干枯的嘴唇,上下一碰,心里还正不合时宜的纠结着李四海媳妇儿啥时候学问这么高了,但转瞬间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白承欢仔细掂量着他的话,思绪了一会儿,突然心中隐隐触动…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四海夹着泪,用拐杖狠狠撞了三下地,感激涕零道:“我可能不用送这个畜牲回来了,那株君子兰已经成了一个载体,里面有一丝鬼气,它刚刚跟我说,它会代替我傀儡着李四海这副身子,直到他这一生赎完罪!我要是不想走,可以自愿进入这载体里依附这株君子兰,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一生陪着我的孩子…” “那你要是想出来了呢?鬼不还有种说法,叫什么…投胎吗?” 李四海看着他那副不藏不掖的直性子,顿时苦笑了一声:“它说了,只进不出,我若进,便是一生依附,花枯我死,花盛我荣…” “它的原话。”李四海的眼神并没有显得多么无奈,反而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天大的恩惠和想都不敢想的归宿… 说完,李四海给白承欢深深鞠了一躬,那佝偻的身子费力的弯下腰,哑着尖细的嗓子冲他郑重的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手牵手,一高一矮,一瘸一拐,身影渐渐消失在白承欢的视线中… 妈妈的魂,爸爸的身,一家三口,不少一人。 前台小护士莫名收到两大包快递,正当她拆着快递疑惑着的时候,看到了白承欢递给她又被她拒绝过的东西,心中已然知晓了一切… 那快递中夹杂着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写着:你再回头看看,其实这个病房并不可怕,角落那间厕所里面藏着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份难以启齿的母爱。 小护士看不懂,但也壮着胆子捏着手里的纸条,又走到那间病房门口,像前几日一样重复着加油打气,给自己壮完胆之后,才敢睁开眼睛往里面看一看… 她突然发现! 这间病房昏暗的灯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令人压抑的空气也变得豁然开朗,显然一副什么都没有存在过的样子… 母爱,什么母爱? 小护士突然浑身一僵… 她好像想起来那个帅气的男孩跟她说过,小雪她妈妈就是被刚才那个丑陋不堪的男人给活活打…… 打死的。 死…… 母爱…… 小雪……… 啊的一声!小护士抱着头快速从这个病房跑开了……… 第19章 中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去一个多月,再差那么五天,就要是中秋了。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村里的闲言碎语依旧不断… 听人说,李四海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儿一样,行尸走肉一般直接到县g安局自首去了。 他坦白了自己杀害妻子的过程,又交代了如何将自己孩子扔到医院门口不管不问。他将自己生平所做过的所有肮脏事全部都一一交代,说出了李三元骑着摩托车撞死过人的事,也说出自己喝醉酒将人推到过沟里的事。 张三家的狗是他偷的,李四家的菜是他拔的,村里七年前下来的那一笔救济金也是被他偷偷摸摸顺走的… 李四海情节严重,鉴于有自首情节,被判了死缓。 他已经无家可归,牢狱和死亡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李三元第二日就被拘走,蹲牢已经是在所难免。 每个人所种下的因,都将结出相对应的果。 但若是恶果,那便只能自食了… * 天有月圆日,人有团圆时。 一杯酒下肚,笑骂故人迟。 秦千岁已经躺了将近五十日,他浑身上下结满了厚厚的痂,就像是被附在茧里的蝶一般,等待着破壳出世的那天… 白承欢拿着手中洁白的毛巾站在他身旁,皱了皱眉。犹豫再三,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除了那对愈加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一直不改柔情地望着他,其他地方从上到下全部都严严实实被封了一层厚厚的黑壳… 白承欢出来进去随手反锁门,已经成了习惯。为了彻底掩盖秦千岁这一身反人类的存在,他特地骑着何三冠的摩托去了趟县城修车店买了一大张黑色防窥膜贴在窗户上。 防窥膜的好处就是:从里面可以肆无忌惮看到外面,但从外面张牙舞爪也看不到里面。 白承欢是真的怕他妈一个不小心进来,再给活活吓晕了过去。 好在他已经看秦千岁习惯了、好在他根本就不是个什么矫情的人、好在李雪家那件事彻底让白承欢对秦千岁披上了一层正人君子、大仁大义的滤镜… 一般人看到这副场景,估计先是吓得两腿发软,然后下一秒跑的无影无踪,最后再赶紧找个角落大吐一场! 可自从有了这层滤镜的加持,白承欢每天出来进去的,已经见怪不怪。 他甚至觉得,秦千岁身上这一层厚厚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痂,而是它所炼造出来的盔甲… 秦千岁如果知道白承欢对自己已经崇拜到这个程度,那么他一定会感动的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白承欢从镇上买了些便宜月饼回来,要不是账户上的余额越来越少,他真想买几块肉馅的广式月饼回来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 可惜手头太紧,囊中羞涩,君子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冰箱里还剩半斤排骨和一斤猪肉。白承欢精打细算的拿着这些东西破天荒的做了将近八道菜!又打了个电话叫着何三冠过来吃了一顿团圆饭。 关诗敏一边端着碗,一边往他屋里瞅,鬼鬼祟祟的冲他低声问道:“你房里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窗户上贴了这么个鬼东西,还说怕晒着人家!这都几月份了,还能晒着谁?他到底是死是活?!现在怎么样了?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天天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的,急死人了!” 白承欢嗔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想摸着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说个话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何三冠狗腿子一样,朝关诗敏使了个眼色,愤愤道:“他有什么好摸的?姨你看看我身上的肌肉块子,去帮我姑干了一段时间活,你看我的八块腹肌都出来了!” 关诗敏笑着骂了他一句,将他推到了一边。又认真看了一眼白承欢,正儿八经问道:“如果是好了,那就叫他出来吃饭,吃完饭该走走,我们总不能一直养着吧,难道要好人做到底再给他找个媳妇?别忘了,你自己都没有媳妇!” 白承欢打着哈哈想把此事揭过去,他拿着汤里的勺子给关诗敏舀了一勺排骨,拿出一块顺势塞到她的嘴巴里,笑着说:“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你们不用说,人家自己也不会留在这里。还没有好透呢,连床都下不了,怎么走?” 关诗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本来这些事我也不想多问,那你说吧,给个时间!大概到什么时候才能走?” 白承欢看着他,想了想,“再等一个多月吧…” 关诗敏咬着排骨,皱着眉,算是乖乖闭上了嘴。 * 桌子上那几瓶五块钱的二锅头被三个人分得一干二净,酒虽便宜,但酒劲儿却极其上头。 白承欢不是那种爱喝酒的人,但在某种时刻,借景生情,也时不时想小饮一杯两杯… 关诗敏那么海量的人都被喝得四仰八叉,脸上红的像是被人连扇了好几巴掌,嘴里一直不停咕噜咕噜说着胡话。 一会儿抬抬手、一会儿踢踢腿、一会儿站起来脑袋不要命的往墙上框框撞、一会儿咿咿呀呀的唱着农村苦情戏、一会儿哭着喊着要让白承欢他爸带她走、一会儿扯着白承欢的胳膊跟他比划哥俩好… 白承欢也醉了,但醉的还算有些意识。 再看看地上的何三冠,早已经晕的不省人事,那副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样子,可吓坏了白承欢!赶紧将手伸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白承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打扫完战场,白承欢将关诗敏抱到床上。 那也幸亏关诗敏不算太重,这要是再吃上个二三十斤,白承欢只能考虑考虑在地上给她打个地铺了… 将何三冠连拖带拽,最后硬是咬着牙抱到了床上。白承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累的有些喘气。他找来凉席铺在地上,收拾收拾洗了个澡,将院子里的大门关好,又回到了里屋关上门,看见秦千岁正在那一片黑色的战甲之中,用一双明亮且柔和的眼睛,深深的望着他。 “你现在也不用吃,也不用喝,就连身子都不用擦了,是怕我累着么?”白承欢一边擦着汗,一边弯着眼冲秦千岁调侃道。 秦千岁紧张的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还真叫白承欢给胡咧咧对了。 见 他不回应,白承欢找不到乐子,索性拿了一身换洗衣裳径直走到院子里,打了一盆水上猪圈冲了个凉水澡。 这天不比前几个月,已经有些凉了。 冲完澡,白承欢冻的浑身哆嗦,本来就有些昏沉的脑子,此刻显得更加的不清晰了… 他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袖睡衣,上面印了一些干干净净的水墨画,颜色很淡,是一幅山水乘舟图。 白承欢之前上班的时候,总喜欢从楼底下的百货商场买一些质量好还便宜的打折货。 他关上门,进了屋,瑟瑟发抖的搓着自己那一双骨节分明且白皙带着薄茧的双手。脸色微熏,眼下打着淡淡的绯红,睫毛纤长而浓密,时而懵懂的睁开眨两下,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单纯可爱极了… 白承欢是出了名的帅气。 只见他鼻梁高挺,英气十足。脸部的轮廓如鬼斧神工一般雕刻的凛然正气。剑眉星目,眸子中总是透着一股星光闪闪,既不失聪慧,又不失纯真。白承欢的眼睛有些类似小狗眼,水汪汪,圆墩墩,看起来虽憨厚可爱,但也要时不时防备着他会不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一笑,叫人忍不住跟着开心。但是一生气难过起来,眼睛上挑的弧度就变成了生人勿扰、招我者死的状态… 他的眸子千姿百态,更加映衬着那张饱满红润的唇,越发的别样迷人。 秦千岁一言不发地盯着白承欢的一举一动,看着白承欢缓缓跪在地上,拿着毛巾去擦拭那一张有些老旧的凉席。纤长的脖子露出了大半,像是软糯糯的白玉团,惹的秦千岁忍不住想扑过去狠狠咬上一口! 白承欢弯着腰,那愈发明显的轮廓映人眼帘。他个子也不算低,身材比例堪称完美一绝,宽肩腰窄大长腿,肤白貌美樱桃嘴。他纯真善良、质朴无华、一身写满了三好青年。满脑子救死扶伤、匡平正义,却又时而像个胆小鬼一样,动不动就双腿发软,四肢无力… 他甚是复杂,又甚是简单,他英气浩荡,又娇憨可爱。 秦千岁在心中叫了千百遍他的名字:承欢 白承欢。 * 千顶高悬白玉盘, 千年孤魂今日还。 腹中未饮半滴酒, 心中已醉白玉团。 秋高气爽,夜已经逐渐变得微凉。 白承欢抱了个小毯子,铺在凉席上。整个人微醺着蜷缩着身子躺在上面,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绒被,滴溜着一双明显带着几分醉意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秦千岁,抿着唇,但笑不语。 秦千岁见他这样,知道他喝醉了。 但见他已经这么不清醒了,还要把那个红毛小子放到床上,而让自己睡到冰冷的地上,秦千岁眼中顿时充满了不甘与心疼… 今日月圆正明,算是赶了个好时候。今夜如果静下心来好好吸收一下这难得的太阴之气,想必会事半功,大抵是会缩减上一些日程,提前从这一身的束缚中破茧而出。 若是再吸上一口精魄之气,想必借着今日月圆之夜,他明日便可以焕然一新,拖着没有伤疤的身子,去认认真真地和白承欢重新认识一番… 一想到这里,秦千岁心中顿时暗暗责备着自己的狂妄之想! 他不停告诫自己,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伤人半分! 方才脑子里竟穿插着吸人精气的荒诞之念,实属是…罪该万死!!! 日日见着白承欢在自己眼前晃荡,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早已不知不觉根深蒂固般牵动着秦千岁的心弦。 秦千岁生前不懂情爱二字,更是不懂男女之事,一生清贫寡淡,苦难缠身… 如今日日所盼,心中所念,皆有一人。 那人强硬的霸占了他心中的一席之地,令他懵懂、难过、心疼、欢乐。他生平体验过万般滋味,如同已然走过了十八层地狱,却不曾想终有一日,带着万念俱灰之意,破天荒的享受了一把人间的温情… 他惶恐至极,且患得患失。 他不知白承欢于他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心中却无比清楚:白承欢于他而言,是世间最特殊的不可替代… 第20章 破茧而出 “总望着我,做什么?”秦千岁被他望的有些臊,温情脉脉的看着他,声音轻柔的不像话,“既醉了,就快些歇息罢。不能吃酒,就莫要逞强。旁人敬酒,你若不想喝,不喝就是了,何苦为了讨旁人欢喜,去败坏自己的身子?到头来,这罪不还是要自己受着…” 他口中的旁人,此刻正顶着一头杂乱的红毛在床上睡得呼噜震天响… 白承欢不知道是故意闹人,还是想借着酒劲逗逗秦千岁,咯咯咯的笑了几声,熏红着脸用手指了指他,“我妈还说我到现在都没有媳妇儿,我怎么感觉你就跟我媳妇儿一样?说话轻轻的慢慢的,心疼我吧,还不好意思说,总是这一副撒娇似的口吻教训人,听的我心里痒痒的,哈哈哈!” 秦千岁看着他满口胡诌,臊的不忍直视,可转过头再想想,他平日里不是这样轻浮的人,大抵是喝醉了,这才口无遮拦,没个正形。若是等明日清醒,再回忆起今日之事,定是会无言以对,再与自己有了隔阂,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千岁轻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嗔了他一眼,声音轻道:“快些歇息。” “你吃过叫花鸡吗?”白承欢不听,反而眼巴巴的望着他。 “未曾听说过。” 他问一句,秦千岁便不厌其烦回一句。 “叫花鸡,就是把一只鸡腌入味,然后裹上一层荷叶,外面再包上一层厚厚的泥巴,放火上烤干,烤到泥巴黑曲曲硬邦邦,再拿一把小锤轻轻敲碎,里面的那只鸡沁满了荷叶和泥土的香味儿,白白糯糯,香气逼人~” 秦千岁听得极其认真,可听着听着,总感觉不对劲儿… 白承欢吸溜一声,望着秦千岁的眼神充满了戏谑,抿了抿嘴巴,那个表情像极了他前世在醉生楼中看到的烟尘女子一般… 妩媚,妖娆,带着些耐人寻味,又叫人一看便懂。 白承欢口中被泥巴裹着的那只白白糯糯、香气逼人的鸡,不正是自己?!!! 秦千岁后知后觉,当场臊红了脸,看着白承欢那一副撩不自知且贱目兮兮的神情,心中万般语,且一语不敢言… 好想教训几句,却又怕惹得白承欢心中不悦… 无奈至极。 他本想着白承欢就算是醉的再疯,至多也就如此了,没成想那人竟破天荒的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呆愣愣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木讷着脸问了秦千岁一声:“你吃石榴不?” 秦千岁深吸了一口气,看孩子似的望了他一眼,“快歇息罢,莫要跑了。” 白承欢不理他,走的步子很稳,除了脸上的微醺证实着他确实有些醉了,不然乍一看,还以为没沾过酒呢… 外面的门吱拗一声被打开,等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走路的声音,门又吱拗一声被关上。 白承欢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抱了个红彤彤的大石榴,在堂屋桌子上眯瞪着眼,想要把石榴一分为二,谁成想刚才从地上起的猛了不说,再加上这劣质酒的后劲儿太大,眩晕直逼脑门儿,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就连看着眼前的石榴都虚虚晃晃,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三个,然后排成一排,不停交换着位置。 白承欢恼了,一手扶着石榴不让它跑,一手握着刀从石榴中间穿插,谁知那石榴虚晃着影子,就是不老实待着,他一刀没插稳,虎口顿时破天荒烂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涌柱,从虎口处流了出来… 白承欢可能总感觉自己飘飘然的不太真实,刀刚插进去那会儿,疼得有些木了,感觉倒不大。他皱着眉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大喊大叫,搞得像是自己怎么着了一样。 可后知后觉那股痛感直逼天灵盖儿,疼的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这桌子上的石榴也不带重影了,刚才想吃的欲望也逐渐消散,瞅着桌子上那把还带着血的刀,以及桌子上和地面上零零散散洒落的血迹,红得耀眼,似乎要与石榴中的宝石相媲美。 他不以为然,紧紧捏着虎口止血,突然想起来上回给秦千岁买的纱布还没有用完,也没多想,就径直走到里屋,在秦千岁嗅着血气逐渐殷红的眸子中扭来扭去,血落了一地,弄的到处都是… 秦千岁此时就像是被万虫噬骨一般坐立难安,那源源不断的血气,就像是噬命的毒虫一般钻进他的身子,涌进他的五感,争先恐后的跑到他的眼睛里… 他极力的克制着这嗜血的欲望,红压压的血浆源源不断涌出,那只有处子之身才配拥有的精纯血气诱的他不得不紧闭双眼,快速闭合自己的嗅觉和感知! 秦千岁多么想问问白承欢怎么样了,要不要紧,疼不疼。可是一旦意识跑偏,张开了嘴,那源源不断的血气便会控制不住的涌进他的口中,强迫着他做一些他不愿做的事! 他不要吸食人血,不要吸食精气!他不要再和从前一样任人摆布!他只想做回自己,只想做回什么都不曾承受过的秦千岁… “嘶!”白承欢突然捂着手蹲在地上,面色极其痛苦… 他把酒精当成双氧水了,等到后来闻着味儿的时候,已经整个倒在了虎口处皮开肉绽的伤口上,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将头紧紧埋在腿里低声闷哼,许久动弹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千岁慌了,他甚至忘了自己身上覆着一层厚厚的茧,刚想要起身,却被这身茧给拦了回去,顿时忘了方才的坚持,急匆匆说道:“你若疼得厉害,我放一些鬼气出去,镇一镇你的痛感!” “别别别…”白承欢没受伤的手沾满了鲜血,冲他无力的摆了摆,固执的回应道:“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我先缓缓…” 他边说着,虎口处的鲜血边源源不断往外流着,像是止不住了一样… 秦千岁此刻无比后悔,他不该因为一时心疼,便轻易开口说了话。地面上的鲜血冒着肉眼看不到的白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口内,他嗜血的狂傲已经被埋在骨子里将近千年,如今却被白承欢这几滴血,给轻易迷的乱了心智。 在白承欢所看不到的世界里,一年之中最盛的太阴之气,源源不断钻入秦千岁的体内。地面上那香气逼人的纯正阳刚之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面消失,化作一团红雾,钻进他的口内,涌过他的全身… 白承欢蹲了大约十几分钟,在稍稍缓和了一些之后,意识逐渐清醒,背对着身子,在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拿了一卷纱布包在手上,忍着痛,咬着牙打了一个结,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堆满地的狼藉需要等着自己处理。 他拖着自己刚包扎好的伤口,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去拽卫生纸,想要把地面上的血给擦干净。谁知一扭头,地面上的血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干二净!如果不是虎口上还在缓缓渗血的纱布证实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白承欢还真的以为自己醉的出现幻觉了。 他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又特地跑到堂屋去看外面桌子上那最开始撒上的鲜血,可一开门,却发现外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白承欢有些凌乱了。 虎口处的纱布已经染成了红色,他不知道自己要是照这么个流法流下去,最后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他的眼睛正盯着虎口处那一片渗血的纱布,脑子里胡乱的想着一堆莫须有的事情,却不曾发现那纱布上的血迹,也在逐渐慢慢蒸发… 直到最后,纱布变成一片洁白,除了虎口处的痛感依然在,白承欢已经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白承欢快速走进里屋查看缘由,却发现那声音的出处在秦千岁身上覆盖着的黑压压的疤上… 相处多日,他和秦千岁早已经熟悉,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生疏。秦千岁在他面前说话也不再畏手畏脚,以前总是以千岁自称,不敢逾矩。在白承欢的一再强调下,总算是改了过来,不用敬语,而是用平语,自称为:我。 白承欢总说他身上的疤怎么怎么了,秦千岁每每在这时,都会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卑微强调一番:已然成茧,千岁曾被泡在药中有些年日,日日食千毒万草,这副身子早已毒入骨髓,难以祛除。即便是做了鬼,也是浑身毒气药气,挥散不去。如今被太阳太阴之气逼的浮了出来,先是成伤、后是成疤、转而为痂、毒落为茧… 待着天时地利人和,这茧裂开,秦千岁便可重得新生。 到时,就不会再拖着这副肮脏的身子去碍白承欢的眼… 白承欢缓过神儿来,直愣愣的盯着秦千岁身上逐渐裂开的黑茧,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说还得一个多月嘛,这是什么情况??? 他想上去喊一喊秦千岁,但心中的忐忑促使他闭上了嘴,白承欢有些慌张的扭头看了眼睡的昏沉的何三冠,生怕他下一秒会醒过来,如果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何三冠解释… 白承欢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就像看老婆生孩子一样急的也顾不上手上的伤了,又是想拿毛巾又是想拿盆的,最后想了想,索性拿了个床单,他想着秦千岁从这里面出来的时候,一定是一丝不挂,浑身光溜溜的。照他那个腼腆的性格,肯定是会害羞的全身通红。 他听秦千岁描述过从这黑壳里面出来的场景,他甚至问过秦千岁,为什么还没有经历过,就已经知道了。 秦千岁回答他:或是一种感知,说也说不明,道也道不清。 白承欢称之为——男人的第六感。 那黑壳裂的十分缓慢,白承欢酒都醒的透透的,手里的床单抱的有些累, 他索性扔在地面凉席上坐了下来,时而挤眉弄眼、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捏紧拳头、时而自我舒缓… 只见秦千岁咬着牙,强忍着全身的剧痛,眼睛大睁着,死死的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那无形的白气从天而降朝他汹涌而来!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厚厚的一层黑茧正在与他的血肉逐渐分离,那种极致的疼痛,就像是从他身上活生生扒下来一整张皮一样,那痛感如此真实,以至于他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只没有七情六欲的恶鬼,可笑至极的把自己当成了有血有肉的活人… 秦千岁如临剥皮剔骨,白承欢这边也不怎么好过… 白承欢能看得出他很痛苦,但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他不敢喊秦千岁、不敢开口说话、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敢强硬的打断他。于是只能自己一个人胡乱猜测着、满心焦急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白承欢已然昏昏欲睡。 他不知道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他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等到发现那些血都凭空消失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这些血液的凭空流逝而逐渐变得昏昏欲睡,全身无力、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好累,好累… 天上的明月更加的亮眼,银白色的一层薄光完整的覆盖在秦千岁七痕八裂的身体上,像是给他盖了一层银丝被… * 次日清晨,白承欢强撑着昏浊的意识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还没等清醒就已经连滚带爬的掀开身上的毛毯晃悠悠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煞白毫无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了魂儿一样,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他目光第一个就投向了秦千岁竹床所在的方向,却在不停的睁眼闭眼中重新切换了无数遍,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 秦千岁连人带床都消失了… 白承欢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嗡的,全是盲音。 他慌了。 他强忍着想要扯着嗓子去喊秦千岁的冲动,可他更怕关诗敏和何三冠被他惊醒,白承欢解释不了,他没法解释。 咬着牙捏紧拳头,他虎口处的伤口刚要长好,又被他这一股蛮力给挣的裂了开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应该还不到六点。白承欢昨天夜里硬撑了三个小时,虽然他人已经清醒了不少,但到底还是喝过酒的,再加上莫名其妙突然感觉到身体极度的疲惫不堪,三个小时之后见秦千岁还在闭着眼一边尝试着屏息凝神,一边咬牙切齿抵抗着那撕裂般的折磨,白承欢一个没忍住,一头栽了过去… 他不知道秦千岁到底怎么样了,是成功还是失败?现在是什么样子?身上还有没有这些厚厚的疤?能不能下床走动?能不能活动自如… 他对此一无所知。 白承欢心急如焚的推开了门,堂屋空空如也。 他一把掀开堂屋的门帘子冲了出去,却不成想,竟然在院子里看到了秦千岁睡了几十天的那张破竹床… 第21章 他真好看 竹床找到了,可秦千岁没找到… 白承欢狠狠揉了揉太阳穴,疲乏的感觉依然在,但总的来说还是比昨天夜里强了许多。本来就脑子昏疼,一直看不到秦千岁的身影,他脑子顿时更疼了… 里屋、堂屋和院子、就算是她妈睡的房间和猪圈厕所都一一找遍了,秦千岁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白承欢彷徨的站在大门口,眼神空洞无光,神情木讷,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难道还要整个村子挨家挨户再找一找吗?别人要是问他在找什么?难道他要回答道:我在找一个头发很长的古代鬼吗? 荒唐。 荒唐!!!!! 秦千岁是死是活?有没有衣服穿?他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往后怎么生存?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是以人的形态离开的、还是以鬼的形态?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也这么多天了,他就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这么多天到底算什么?就算再不求回报,走的时候也好歹打个招呼吧?鬼难道真的没有心吗?平常说话这么温柔看起来很关心自己的样子,都是骗人的… 白承欢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恶狠狠地捏着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指骨处顿时磨掉了一层皮,血液混合着泥沙,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正在骄傲的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需要好好缓一缓,太重感情的人一直都是这样,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缓一缓吧。 白承欢两只手满目疮痍,稍微一动弹就疼得他呲牙咧嘴。他伸开双手,愤愤不平的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心里生气,却又说不出为什么生气。 嘀嗒… 嘀嗒… 像是有水滴落的声音。 白承欢此刻心情差到极点,皱着眉没好气的吁了一声,绷着嘴刚要发脾气,就看见面前多了一双用玉米叶子编织成的草鞋,露着小片的脚背,白皙的脚面冻得通红,白承欢看着这双脚大致能估出他的尺码,应该是穿43的鞋多一些。 再往上一看,那纤瘦白嫩的脚踝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汗毛。要不是那一双43的男人脚摆在那,白承欢还真以为自己面前站的是一个女人呢… 眼前那双草鞋编得十分精致。密密相接,严丝合缝,样貌有些像老式的千层布鞋。鞋的收口处还特地添了一些花纹,由此可见,这鞋的主人是一个十分精致讲究的人。 白承欢心中忐忑不安,他胡乱猜测着,却又在每一次的猜测中迅速推翻自己的猜想。他不敢往上看,他总觉得自己猜对了,但又觉得自己没猜对,于是就在这对与不对之间,自相矛盾起来… 那双穿着草鞋的脚轻轻地往前挪了一下,刚才还在往下滴落的水,此时不见了踪影,与之代替的,是突然被轻轻放到地面上的瓷盆… 白承欢低着头看了眼那有些眼熟的瓷盆,老式的白底红花印在上面,像是年月久了,轻微掉了一些瓷。 白承欢当然认得,这就是他经常抱到猪圈洗澡用的盆… “手,怎么又受伤了?” 那一阵温婉柔和的声音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白承欢曾经调侃着,不知道夸了多少遍。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婵婵小溪,又像悠悠古筝,谦卑有礼,温柔的恰到好处,总是不急不慢,缓缓而出,恰似口吐金莲,天籁之音… 白承欢把自己平生学过的词汇中觉得最好的,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气就这么没出息的消了一大半… 绷着嘴,黑着脸,白承欢缓缓抬起头,嘴里的责备还没等脱口而出,就看到了一个令他此生唯一瞠目结舌过的男人… 只见那人皓如白玉,皮肤粉中透亮,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徒添了一丝晚霞,又借着日出东方的余光,轻轻地将星星点点洒落在他的身上,所到之处,恰到好处。 他鼻梁高挺秀气,眉眼中夹杂着似水般的温柔。一对墨一般的落尾眉微微一挑,那好似桃花扇一般的眸子顿时显得风情万种,夭夭似雪。他唇红齿白,唇角很自然的微微上扬,轻薄却不失饱满,看起来十分柔软可口,粉嫩的颜色就像是盛开的石榴花,红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橘,橘中带着一丝浅浅的粉… 白承欢咬了咬牙,这回换他红了脸。 实在不想用温婉贤淑和楚楚动人这两个词来形容他这个身高将近185的大男人,可眼下除了一些夸他好看到极致的词语之外,他唯一觉得特别应景的词,就是这两个… 秦千岁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彻底将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给演绎的淋漓尽致。 白承欢看着他那一身简易的长袍大衫,盯着上面已经洗的快要掉色的纹路,看了好长时间,又顶着腮帮子想了好大一会儿,扯了下有些僵硬的嘴角不自在的抿了抿,这才抬着眼尴尬的看着他,十分煞风景的问道:“你这身儿衣裳,是用一直给你盖着的破床单做的?” 秦千岁温婉有礼的朝他点了点头,轻轻道了一声:“嗯。” “你自己缝的?”白承欢偏着头不相信的看着他。 “嗯。”秦千岁声音很轻,就像是拂柳的一阵微风,一点一点的吹灭了白承欢心中的那一丝燥火。 秦千岁伸着胳膊,宽大的袖子遮了他半条手臂,只隐隐露出那骨节分明且白皙泛红的纤纤玉手… 他想要扶白承欢起来。 可白承欢此时早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看着那一床洗的发白的粗布老床单,布料又厚又硬,有点麻布的那种质感,底色带点浅蓝,床单上也没有什么点缀,简直朴素的一览无余。 白承欢想不到,一床已经快要被扔掉的床单,被这个男人随手一改,就成了一套简易版的汉服大衫。虽然看着朴素,但好在有那张脸的衬托,再加上这宽肩腰窄,披个化肥袋子都可以登上t台的身材,白承欢蹲在地上看的目瞪口呆,甚至有些眼花缭乱… 秦千岁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那么好看,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睛实在忙不过来。 说到头发丝,白承欢特地注意了一下秦千岁头顶那一团挽的一丝不乱的发髻,上面插着一个像是用竹子刚打磨过的简易簪子。大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尾巴轻微翘起来的筷子,带着一点圆润的弧度,直直地插在他的发髻上,看起来颇有古人风韵,温文尔雅,谦谦君子。 那人身后披了一半又长又黑的头发,长度到腰,柔顺黑亮,有一半轻轻地挂在他的身前,衬得他那一张本来就好看到找不出缺点的脸更加的温柔贤良… 白承欢承认,自己对秦千岁的这些夸赞实在是说不出口。本该用在男人身上浩浩荡荡,威武磅礴的成语,他是一个也没用上,反而越发看着身前总是眼中泛着涟漪,唇角微微上扬的男人,心中总是有一种贤妻良母,贤良淑德的感觉。 这些夸赞难以启齿,白承欢索性将它白话成简短的两个字,不知不觉脱口而出,道:“好看。” 秦千岁像是等这句话等了许久,虽然白承欢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但却像是给了他莫大的恩惠… 自五岁之后,他已经失去自己原本的样貌,脸上每日都是鼻青脸肿,大伤小伤接连不断,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今日卯时,他大汗淋漓的从一片混沌之中挣扎出来,床上地下全是碍眼的污秽,他一怒之下,一把阴火将其烧成了一缕青烟,在一片夜色茫茫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月落满霜,玄烛已灭,天地黑暗中夹着一丝深蓝,隐隐地熄灭了秦千岁心中的痛… 他将一旁跌落在地的床单拾起来披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小心翼翼地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给白承欢轻轻盖上毯子,看着他那苍白无力的面孔,心中幽幽的埋怨着自己,恨自己没能好好克制,竟在意识混沌中强行吸走了他那么多的精血和阳气。 秦千岁的双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满目柔情的望着他那张出现在梦里已然千百遍的面庞,指尖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便有一股浓厚的白烟缠绕在他的指尖,顺着一点点钻了进去… 白承欢微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像是得了什么东西的滋润,就连急促的呼吸也开始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血色,在睡梦中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转个身子背对着秦千岁,睡的更加昏沉… 秦千岁本想借着他未曾清醒,直接用鬼气抚平他手上的伤,可转念一想,白承欢并不喜欢他将这些乌漆麻黑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故而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乖乖将手收回,放了一些药气出来,想要镇一镇他的痛感。 秦千岁在白承欢身旁蹲了许久,细细的打量着他,沉沉地望着他的眉和眼,一言不发地将他从上到下认真看了个遍。 那是躺在床上五十多日,日日夜夜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趁着人没醒,就贪心的将这些事情做了一遍又一遍,屡屡想要抚上去的手,却又都被克制着放下。 白承欢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他如莲花般洁身自傲,不可亵渎。自己却这般轻浮,险些失了分寸。 若是让白承欢误会,他定当嫌恶自己到一番极致,最后恐怕是会撕破脸,彻底断了他与自己这点浅浅的恩缘… 秦千岁强忍着那丝留恋起了身,收回那温柔似水的眸子,浅浅看了一眼床上的红发少年。 那少年睡的四仰八叉,毫不顾忌形象,和他的承欢比起来,简直是不堪入目! 不值一提! 浅浅的鄙视了一番之后,秦千岁将竹床夹在胳膊下,毫不费力地侧着身子,指尖轻轻弹出一丝黑气,里屋房门一声不响的打开了,他便从里屋径直走了出去… 秦千岁熟悉一个环境,往往只需要环顾几眼,便可牢牢记住准确的方位和其布置。 他五岁之前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若不是当时凭借着超凡脱俗的感知,教他的那个师傅也不会愿意收他为徒。 秦千岁所到之处,毫无遮拦。堂屋的帘子悄无声息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门也不做声响的往两边敞开,秦千岁面色冷清的从中走过,径直去了大院,借着脑子里那些残留的印象,回忆起了当时白承欢是如何从那个没有见过的小铁桶里面打出水来的。 他记忆力很好,照着记忆里白承欢的动作拿起一旁的小水杯,杯里面满满的一杯水引子,倒在那个小铁桶里,一上一下,不停的压制着那一根长长的铁棒,等到感觉需要费力一些,那铁桶里开始源源不断往上涌出清澈甘甜的井水… 秦千岁学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他记得白承欢洗澡用的那个盆长什么样子,于是便循着记忆在猪圈上方找到了。 他打了一盆水,将竹床搬到上一次自己躺的下水口的方向,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小块布,裹着床单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就着盆里的水,将竹床擦拭干净… 等他忙完这些,大概也已经到寅时。天还没怎么亮,整个村子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秦千岁将竹床放在外面晾晒着,裹着身上的床单,披头散发的又径直走进了屋内,他记得白承欢前天夜里缝东西的时候用过一根针,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还有一团白色的棉线,被白承欢随手扔进了柜子里。 找到这两样东西,秦千岁回到院子里找了一个竹凳,坐了下来。拿起灶房门口竹篮里扔着的剪刀,将自己身上的床单剪的东一块西一块… 大约又是半个时辰,他将剪碎的布头,又一针一线的仔细缝合起来,那熟练的动作让人看起来有些心疼。 天气越发寒冷,夜也越来越长。 好在黑夜白昼对于秦千岁来说都只是一个时辰,哪怕是闭着眼睛,单凭着感知,也能比凡人看得更加清晰… 他常年身处于黑暗,他就是黑暗。 经过几番缝补,秦千岁也没想着掂起来看看成果,他此时光着身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一直挂着那副清清冷冷。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将缝好的床单穿在身上,细细的系上带子,甩了甩双摆,径直出了院门,不知去了何处…… 第22章 护你一生周全… 两个人在院子门口相对无言到将近六点半左右,直到隔着一大片树,看见了袅袅炊烟凭空升起,白承欢这才呆愣着脸,回过神来。 他蹲了太久,以至于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又差点栽在地上… 秦千岁眼疾手快,迅速伸出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隐忍而又克制的,用最礼貌的方式将人给搀扶了起来。 白承欢尴尬的抿了抿嘴,眼睛没出息的一直往他那张脸上扫来扫去,一会儿歪着脖子瞅瞅这、一会儿低着头看看那,弄得秦千岁好生不自在… 他见谁家已经起床做了饭,生怕有人推开门看见这一幕,赶紧绷着嘴朝秦千岁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到院子里。 秦千岁抱起地上的陶瓷盆,乖乖跟在他身后,转身轻轻带上门,然后又扭过来听话的站在原地,唇角微微勾起,老实巴交的望着白承欢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吩咐… “一会儿我妈睡醒了,我该怎么跟她解释?”白承欢嘬着嘴叹了一声气,小声自言自语道。勾了一根手指扯着他的大袖,将人带进了里屋。 这会儿关诗敏和何三冠还睡得比较死,要是待会儿都醒了,看见秦千岁这个样子,估计得一头栽到床上,再晕过去一会儿… 当时将他抬回来的时候,也被村里几个零零散散的人看到了,当时一传十,十传百,都说白承欢捡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烂人。秦千岁这样的伤本来就已经难以启齿了,再经过村民的添油加醋,传来传去,就传成了秦千岁是浑身挂满烂肉的骨头架子,还没走两步呢,肉就从身上掉了下来。 那段时间,基本上没人敢往白承欢家靠近。 这眼巴前的还是个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废人,刚过了一个多月,这就脱胎换骨,皮肤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嫩上几分… 这可让他白承欢怎么编啊?! 这要是再被谁添油加醋传了出去,秦千岁不得被哪个实验室搞过去做再生研发啊… “你们这些做鬼的就是好,样貌都能随意变,到时候连媳妇都不用娶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就变成什么样,一年365天不带重样的。” “不是的,”秦千岁见他这样说,连忙心急的摆摆手,朝他解释道:“这就是千岁本来的样貌。” 白承欢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问道:“你这种姿色放到古代,被哪家高官的大小姐供着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还会被人欺负?” 秦千岁慌张的神色顿时暗淡了几分… “说来话长。”他短短四个字,却轻易带过了自己凄惨的一生… 白承欢见他突然难过起来,心中隐隐泛了一丝心疼。他也不多问了,将人带到了里屋,搬了个马扎给他。 秦千岁不知道白承欢何意,但总是会乖乖的照做。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马扎上,腰背挺的屈直,那正襟危坐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一样,一丝不苟,态度极其认真! 里屋有一个年代感很久的老柜子,有点像胡桃木的,上面刻了一些暗花。白承欢探着头在里面扒拉来扒拉去,终于在一个还没有开封的袋子里找到一个崭新的四角裤,他拿在手上提溜两下,伸着胳膊递给秦千岁,“喏,没穿四角裤吧?”朝他扬了扬下巴,“刚买的,还没舍得穿,给你了。” 秦千岁坐在小马扎上十分乖巧地朝他手上的东西看过去,他盯着这了了无几的几块布,凭借着自己的感知和认识,渐渐猜到了它的用处。 就是猜到的刹那间,秦千岁白皙的脸上打了一丝绯红,最后红的速度之快,以至于从耳根传到了全身… 若没有猜错,这东西应该就是亵裤。 这种东西怎可如此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还摇摇晃晃的在人面前甩来甩去,如此羞耻的事,承欢怎么做的这般面不改色心不跳? 此地民风确实粗犷… 秦千岁紧紧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劝了劝自己:承欢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见秦千岁红着脸闭着眼睛不搭理他,白承欢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这古代就是礼数太多,看看都把孩子给压迫成什么样了… 白承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边用手勾着手里的四角裤,一边径直朝他走过去,歪着头一把掀开了他的大衫下摆,吓得秦千一咕噜站了起来!!! “做…做什么?”秦千岁慌乱的神色在脸上一览无余,他直接紧张到双手紧紧抓住下摆,指骨分明的手已经捏的骨节通红,白承欢看的出来,他使了很大的力气… “这么多天了,我什么没见过?”白承欢歪着脑袋瞪大眼睛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实在没忍住,笑了笑,“我就想看看你里面穿衣服没有,这是我们现在这个年代穿的,说白了就是你们以前的那种…叫什么…亵裤,对吧?” 秦千岁紧紧闭着眼,睫毛颤抖的厉害。他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衣摆都快要被他给捏烂了… 好在生前早就被人毁了容颜,日日拖着这副满目疮痍的身子,是个人都不会多看他两眼。 他曾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人怎么还不去死?看一眼都嫌的恶心! 他等了一千多年,未曾等到过一个对他有过怜悯,不曾嫌弃过他的人。 那是一个吃人的年代,同情和可怜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直到他遇见了白承欢。 “天冷,里面不仅要穿四角裤,还要穿上秋裤和毛裤。”白承欢见他羞的实在是有些厉害,语气中这才没了刚才的调侃,正儿八经的跟他解释道:“不然老了容易老寒腿。” 他解释的太过于正儿八经,以至于看到秦千岁这副人神共愤的面孔,都已经忘了秦千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说完这话之后,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特么尴尬… “算了算了,”白承欢尴尬的木着脸,朝他摆了摆手,“你要是不觉得冷的话,穿不穿都无所谓了,当我一个人在这瞎放屁好了。” 秦千岁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白承欢跟他说这种自己骂自己的话。 白承欢其实没有任何意思,他就是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过于白痴,一尴尬,总是会沉着脸,好好检讨自己一番,并不是生谁的气。 可秦千岁心思太过细腻,一般这种人特别容易多想,白承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顺理成章地牵动着他的心弦… 秦千岁活的太过小心翼翼,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不同的是:他生前这般小心翼翼,仅仅是为了少挨一顿打。而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却都是为了讨好白承欢… 白承欢手中还没来得及收回袋子里去的四角裤,被人轻轻接了下来,满身通红的紧紧捏在手中,声音小的可怜,道:“我觉得冷。” 白承欢嘴角抽了一下。 “我…”秦千岁窘迫的看着他,“如何穿?” 白承欢憋的十分难受,他脸上拧巴来拧巴去,眉头拧的跟麻花一样,嘬着嘴忍的痛苦,最后还是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厮觑,关诗敏哆嗦着手连着喝了八杯水,一边用喝水来掩饰自己飘忽不定的眼神,一边偷偷抬着眼将秦千岁从上看到下,一遍一遍重复,活像一个老没素质的扫描仪… 秦千岁就跟没脾气的小媳妇儿一样,坐在四方桌的北侧,正对着关诗敏,投以淡淡微笑。 关诗敏顶着腮帮子犹豫了好大一会儿,一脸懵逼的看了眼白承欢,想从他那得到些什么合理的解释,没曾想白承欢竟直接将头塞到桌子底下,一棒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当初把秦千岁捡回来的时候,关诗敏说不嫌弃是假的。 那除非是圣母玛利亚和观世音菩萨才有这么大无畏的精神,关诗敏要不是还算有点良心,顾忌着他儿子的感受,不然早就半夜偷偷摸摸将人给扔了出去… 将他捡回来的时候已经烂的看不出相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有时候正吃着饭,关诗敏一回想起来还有点想吐。 关诗敏怀疑他儿子上辈子吃过舍利子… 自从这件事之后,她每次看白承欢,都感觉他的身上环绕着一圈佛光。 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亲儿子,此时正低着头装死。 反正白承欢已经嘱咐过秦千岁,打死也不能提自己已经活了1000多年这个事,更不能将自己是鬼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然光是在年龄上,单是这个称呼他都捋不清,他妈问秦千岁叫什么?叫爷爷?叫爷爷估计都不够格儿! 他可不想把秦千岁变成自己迷人的老祖宗… 关诗敏表情还算正常一些,顶多也就是不敢相信,大眼瞪小眼的在那发呆。可何三冠就不同了… 他看着秦千岁的眼神,就像是看情敌一样。还是那一种,秒秒钟就把他碾压到死的不能再死的情敌… 因为最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他是那么不堪入目,满身的伤啊疤啊,自己一个大男人瞅着都觉得恶心。当时心里还特别想不通,他的欢儿到底是怎么下的去手,以至于每天夜里睡觉之前都要给他擦拭一遍身体。 当时的他还并没有太过吃醋,就觉得自己还没有被白承欢这么温柔的给对待过,自己还没尝试过呢,就将第一次给了一个不堪入目的男人。 他心里当时只有男人的惋惜,可是现在两极分化的太过严重,他心里已经开始产生了挫败感… 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儿是哪里修炼成精的妖精?他一定是把欢儿给迷惑住了! 谁家正常人伤好的那么快?就算是好的那么快,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光不溜秋的皮肤看起来滑滑嫩嫩,跟个小娘们儿一样,一点都没有爷们的范儿!欢儿怎么可能喜欢他? 哦,不!何三冠晃晃脑袋,他的欢儿并不喜欢男人! 不然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对他这个拥有六块腹肌的村霸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想到这里,何三冠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逐渐淡了一些,他鄙视了一番秦千岁,盯着他那身细皮嫩肉的皮囊,心离暗戳戳的直骂:妖精!!! 秦千岁就像是能听到他在想什么一样,本来温柔似水的眼睛突然变得暗淡无光,毫无感情的望了他一眼,顿时将何三冠望的后背发凉… 何三冠不服输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讪讪的将头扭了过去,抠抠手指,抠抠桌角,就是不再看他。 关诗敏是最先打破这一片僵局的人,她犹豫再三,还是张嘴问了问:“你…多大了?” 白承欢顿时斜着脑袋从桌子底下看向秦千岁,冲他不停的使眼色。 秦千岁不动声色的收回那冷淡的眸子,眼中的温和快要溢了出来,他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看着关诗敏,轻声回答道:“十八。” 白承欢刚才交代了一大堆的东西,一大堆里面也就这个年龄是真的。 按说他的骨龄确实是十八岁,在墓里呆着的那些时日,他本以为自己会从末年慢慢长回到孩童时期,然后再从孩童时期逐渐消亡。没成想活了这么多年,苦难吃了个遍,老天爷也开始让他尝些甜头了。 他的这副身子,已然将骨髓里的毒给全逼了出来,不仅毫发无伤,体内还留了无穷的药气和毒气,可以供使他随意支配。日日吸收的太阳之气,再加上夜夜灌溉的太阴之气,他大估着自己的骨龄可能会停在十八岁那年,外貌会如何他猜测不到,因为他也从未见过。 从那片茧中挣扎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十分欣喜,却又同时十分担忧。 他怕自己容貌不佳,又平平无奇,入不了白承欢的眼睛… 可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做了强大的心理准备之后,他从水盆中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先是呆愣了好大一会儿,而后蹲在地上逐渐红了眼眶。 原来他生的如此清秀,他的父亲和母亲却没来得及认真看他一眼,就已先后离去。 原来他十八岁,是如此相貌。 原来他的十八岁,是可以如此精彩… 昨夜误打误撞,白承欢的精气和精血被强行倒灌入他的体内,使他事半功倍,提前了许久,从这片污秽之中脱颖而出。 白承欢又再一次做了他的恩人… 他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定要护此人一生周全… 第23章 留下来 关诗敏又断断续续问了一大堆,那感觉就像是在查户口一样,势必要将秦千岁的老底儿给扒的一干二净… 何三冠一边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一边时不时斜着眼上下打量一下秦千岁,然后再偷偷的瞪他几眼,迅速再将视线落到其他地方。 头发养的还怪好,真想给他做一套洗剪吹… 直接给他剃成秃子! 白承欢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撑在桌面上,有一阵没一阵的打瞌睡… 等关诗敏问完,差不多也到了早上八点半左右,家家户户的炊烟都陆陆续续飘了起来,有一部分早就飘完了,有一部分刚从烟筒里冒出来,还有一部分,连冒都没冒… 三个人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咕噜作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今天早上怎么吃?”白承欢刮了刮鼻子,有些生硬的看了一眼关诗敏,“我去做饭。” 关诗敏不看他,她的视线一直与秦千岁如影随形,她问什么,秦千岁便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关诗敏问:家是哪的? 秦千岁答:不知。 关诗敏又问:家里还有其他人不? 秦千岁:只剩我一人。 关诗敏问:你父母呢? 秦千岁深吸一口气:去世了。 关诗敏再看着他那副突然悲伤的神情,缓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你有没有户口? 秦千岁顿了顿:我不知。 关诗敏问:你是怎么来到我们白家村的? 秦千岁:我不知。 关诗敏又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秦千岁:被人打的。 关诗敏:为什么打你? 秦千岁神色骤然暗淡:我不知。 关诗敏狐疑:那你身上怎么能连一个疤都没有落下?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彻底? 秦千岁愣了愣,咬着牙说了谎:承欢买的药好… 关诗敏扭头看看白承欢,脑子嗡嗡叫,又问:你叫什么? 秦千岁回:我姓秦,名千岁。 关诗敏:你为什么要这么一身打扮? 秦千岁怔了怔: 我们那里,世世代代都是这种民风。 见关诗敏还要喋喋不休的问下去,白承欢迅速伸出手捂住他妈刚要张开的嘴,装模作样的向她使了个眼色:“还看不出来吗?孩子失忆了!年纪小小的就没了父母,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头发都这么长了也没钱去剪,他一个人在外免不了受欺负,被人打来打去的不很正常吗?”顿了顿,白承欢重重叹了一声气,伸手轻轻揉了揉秦千岁的脑袋,语重心道:“放心吧,你这位阿姨就是心直口快,其实是个菩萨心肠,她不会舍得把你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孩撵走的,往后只要有我白承欢一口饭吃,就有你一碗汤喝!” 说完,白承欢趁热打铁,赶紧朝关诗敏扬了扬下巴,“是吧,妈?” “妈???” 关诗敏木着脸,偷偷瞪着白承欢。这小子是他生的,肚子里藏了多少个心眼子,她是一清二楚! 他这一招先斩后奏可把关诗敏给气坏了。 可碍着何家那小子也在,面前这个姓秦的小子,眼睛总是带着一层水色,配着那一张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脸,再加上这让谁看了都心花怒放的身材…… 关诗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在场的其余两个人顿时吓得一激灵… 秦千岁目光逐渐暗淡,他已然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我先说好了,我家不养闲人!”关诗敏恶狠狠的瞪着白承欢,转而又扭头看了眼秦千岁,声音愤愤道:“你这小孩怎么想的?!” 秦千岁缓缓抬眼,认认真真的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千岁全听伯母的,伯母若让千岁走,那千岁即刻动身。” 关诗敏顶了顶腮帮子,歪着头看了看白承欢,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怎么说话这个样子?” 白承欢撇了她一眼,“人家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民风。” “现在都多少世纪了?哪还有这种民风?”关诗敏一点都不相信。 “五十六个民族穿着打扮都不一样,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这五十六个是计算上的,那总有一些特别偏远落后,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还没有被计算上。古人还写过桃花源记呢,那讲的是什么?那讲的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没准以前人家是哪一个宫里的达官显贵遗留的后代,以前那些人最守的就是规矩,这些规矩一代传一代,到了他们这一代,可不就这样了嘛。” “这也不能怪孩子呀,人家都失忆了,封建社会的毒瘤总不能让后代来承担吧?妈你能不能不把目光放在这些没用的问题上?怎么办呀?你这是要轰人家走啊,还是干啥?”白承欢那一脸的不高兴写的明明白白,他是一个倔种,可无奈的是,他妈比他更倔。 救人的时候,他妈没有拦着,那是因为他妈知道,人命关天。 可这会儿人命不关天了,人也已经好的透透的,不仅好的透透的,还养的出水芙蓉,闭月羞花… “我们家不养闲人!”关诗敏又冲着白承欢嗷了一嗓子。 白承欢双手捂着脸,气的咬牙切齿。 秦千岁不想看白承欢为难,神色虽然失落至极,但依旧彬彬有礼朝关诗敏点了点头,乖巧应答道:“千岁知道了。”说完,起身站好,将凳子轻轻挪回桌子底下,朝白承欢作了个揖,强忍着有些颤抖的声音,温柔道:“这些时日,有劳恩公了。恩情大于天,千岁寻着机会,定当涌泉相报。告辞…” 白承欢鼻子有点酸,他歪着头看了眼关诗敏,红着眼眶顶了顶腮帮子,“你让他往哪去?还去流浪吗?” 关诗敏猛地又一拍桌子! “老娘话还没说完呢!” “我们家不养闲人,想留下,得挣钱!得干活!!!!” 白承欢扯着脑袋呆愣的看着他妈看了好大一会儿…… 秦千岁快要迈出门槛的腿稍顿了一下,缓缓收了回来,强忍着酸涩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双手,猛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左手抱拳,右手倾斜着扣在上面,举过头顶给关诗敏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关诗敏哪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得也没了刚才的气焰,赶紧拽着白承欢,叽里呱啦的让白承欢赶紧把秦千岁给扶起来! 白承欢比他妈还要愣,他哆嗦着手赶紧去扶秦千岁,一边扶一边小声的冲他说道:“不是,你这是要活活折我妈的寿啊…” 秦千岁直愣愣的跪在地上,轻轻地摁住白承欢的双手,眼含泪水道:“承欢和伯母如此待我,如此大恩大德,我必牢记心中。今生当牛做马,势必伺候好二位,我秦千岁今日对苍天起誓,从今往后,定会护承欢一生周全,定会好好孝敬伯母,让您颐养天年!如若违背,天打五雷…” 白承欢眼疾手快,狠狠捂住他的嘴!!!眼珠子酸溜溜的往外冒着水,没好气的吁了一声,“你说这些做什么?一辈子卖我们家了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起来起来快起来!”白承欢眼里的水珠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一边愤愤地揉着眼睛,一边指着他,让他站起来,“都是男人,说这些煽情的话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妈提亲呢!”说完,嗔笑着瞪了他一眼。 关诗敏扶着心脏,揉了揉太阳穴。 看着这孩子这么通情达理,这么听话懂事,关诗敏顿时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干嘛说话那么重… “起…起来吧!”关诗敏见他还直愣愣的跪在地上,说话也没了刚才的气势,顿时软了不少。 秦千岁这才又磕了一个响头,往后拂了一下大袖,规规矩矩的站直身子,朝关诗敏道了一声谢… 说不感动是假的,谁经历过这啊? 关诗敏是出了名的铁汉,可眼里也见不得这样的柔情,白承欢也没这样对待过她呢。 现在看看,这孩子不仅长的好看,还这么懂规矩… 第24章 住在一起 全场就何三冠一个吃瓜群众,秦千岁扑通一声跪下来的时候,他着实是惊掉了下巴! 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孤高气傲的男人,膝盖竟然这么不值钱… 更加鄙视了! 何三冠恨恨的咬了咬牙,双手背在身后,跟个年迈的老头一样,气的一晃一晃的,从白承欢家离开了… 这小子莫不是和他一样,看上了他们家欢儿!一个大男人,说跪就跪,好听话一说一箩筐,还什么颐养天年? 就你会成语? 切! 何三冠背着手,一走三回头。 欢儿眼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向来只听新人笑,哪里闻得旧人哭? 都已经快要走到大门口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离开。 何三冠瘪着嘴,一脚跨上他的破摩托,也不知道跟谁怄气,轰的一声离去,只留下黑压压的一片尾气… 白承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何三冠了。他时而心大,时而心细,何三冠在他心中与他的关系已经纯洁的不能再纯洁,那就是发小加哥们,从小到大拜把子的好兄弟!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好兄弟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所以这个好兄弟为什么突然骑着摩托离开了,白承欢猜想,可能是他奶喊他回家吃饭了… * 秦千岁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白承欢家里住了下来。他勤快听话的叫关诗敏是寻不出一点错处,有时候连带着一对比,她反而看着白承欢不顺眼了… “我看你现在是懒得要生蛆!瞅瞅你那四肢发达生活不能自理的熊样儿,你要成一个废人!!!”关诗敏拿着扫帚将院子里正晒着太阳的白承欢从躺椅上撵了起来,一边叽里呱啦的骂着,一边换自己躺上去,嘴里还不停叨叨着:“人家千岁是来给你当丫鬟使唤的吗?早起贪黑做饭洗衣的是谁?天天刷碗,打扫卫生的是谁?鸡圈里的鸡你不喂就算了,现在连你自己的内衣你都不洗了,你是要上天呀?!专踏马挑软柿子捏!你就看人家千岁好说话,你就可这一个人欺负!我是你亲娘我都看不下去!” 白承欢站起身子拧了拧唇,斜着眼望了一下关诗敏。 自打人家秦千岁住下,他母子二人就跟四肢退化了一样,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每天都是饭盛好了放在桌子上,摆好筷子,再一人倒一杯热茶,将歪在床上看手机的两个人轻声细语的喊到堂屋吃饭。 秦千岁能懂事到什么程度?桌子上有肉,他不吃。有蛋,他不吃。好的,贵的,稀罕的东西全部都紧着白承欢和关诗敏,自己则挑些没营养的素菜,就着隔夜的剩饭,随便打发一顿。 他的鬼气现在有了载体,他作为鬼,可以不用吃饭,但是这个载体时不时还是需要用进食的方式来维持自身平衡。 白承欢和关诗敏喝着煮的香喷喷的白米粥,秦千岁每次趁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找个理由在外面忙活,从来不上桌,他们吃完,他再端到灶房,吃他们剩下的食物。 关诗敏后来看不下去,拉着秦千岁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 也就是这么多天的磨合,关诗敏彻底对他放下心来,将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站在那愣着干什么?千岁一会儿回来了,你把他的被子扛出来晒一晒,今儿个太阳好,晒晒,睡得舒服。”关诗敏安逸的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眼正在发呆的白承欢,用手上的扫帚把子顶了顶他的胳膊,“快去!” 白承欢哦了一声,浑身软哒哒的,懒了好长时间,突然干起活来,觉得好不习惯。 秦千岁把他们照顾的太好了… 伸了个懒腰,白承欢径直走到里屋,在秦千岁的竹床上,将那一床洗的发白的厚棉被滚了滚,扛在肩上。顺便抖了抖他的枕头,将枕头也扛在肩上,想拿出去一块晒晒。 秦千岁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他睡过的地方不仅没有变形,也没有任何变色,洗的时候什么样?睡了十天半个月之后还是什么样。 白承欢是个讲究的人,但他没想到秦千岁能比他还要讲究几百倍几千倍… 正发着呆,啪嗒一声!有东西落在地上。 白承欢低着头瞅了瞅,发现那是一个和手腕差不多粗的小竹筒。他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看了看,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秦千岁之墓五个大字… 白承欢心中顿时一紧!他快速的回想起这个竹筒的由来,脑子里突然涌过他和何三冠一起抬着以为死掉的秦千岁,挖了个坑,想把他好生安葬,他蹲在坑边,红着眼睛给秦千岁一笔一划刻的‘墓碑’那一幕。 这个人真的是,太细腻了。 白承欢心底涌过一阵暖流,他心想着,如果秦千岁是个女孩就好了,那要娶她做老婆的话,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他边想着,边把竹筒又重新塞回枕头里,轻轻禅了两下,又将其放了回去… 第25章 养家糊口 关诗敏说过家里不养闲人,要能干活,能赚钱。 秦千岁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可是他只身来到这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的所有东西都是一窍不通,看这个也稀奇,看那个也稀奇,唯一能不让人察觉有异处的就是牢牢闭上自己的嘴巴,多做事,少说话,总不会出错的。 再过十几天就要过年了。 秦千岁在屋里跟足不出户的黄花闺女一样守了两个月之后,在听到白承欢说家里已经快要揭不开锅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开始出去赚钱养家了。 他平日里并不敢出去抛头露面,他穿不惯白承欢拿给他的那些两条腿的裤子,和短短的衣衫。于是便将家里已经破了洞,没法再用的床单缝缝补补,加了一个里衬,塞一些棉花,给自己做了两身保暖的大衫。 白承欢不吭不响的给他买了一双这个时代才会穿的那种鞋子,他实在是别扭的穿不惯,趁着天没亮,去了竹林里砍了个竹子,磨了个鞋底子,又在鞋底子上面糊了一层烫过的玉米叶子,一针一线的,用十几层破布重叠在一起又给自己纳了一双鞋… 他本来给白承欢也纳了一双,可是白承欢在咬着下嘴唇子无语的看了他一阵之后,转身将鞋子收到柜子里好生放起来保管了。 于是屋里屋外只要听到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进来了。 “我要去重新找工作了,咱们家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即将面临断肉断面的悲惨局面,过年的时候都等着勒紧裤腰带吧。”白承欢一把抢过关诗敏手里的两个鸡蛋,小心翼翼的用袋子包好放了起来,“这俩鸡蛋今天说啥你也不能再吃了!刚吃过饭,又准备给自己加餐!我还准备夜里留着打个鸡蛋汤呢!” 关诗敏撇了撇嘴,心虚的将手收了回来,讪讪道:“那你去哪找工作?还去市里?” 白承欢将鸡蛋放好,转过身子看她,“我账上现在还有400多块钱,咱们县城里工资最高也就800多,累死累活的还不够养家活口,我还不如去市里闯一闯,干到快过年再回来,至少过年的时候还能吃上肉。” “那你先前在市里闯了两年半也没见闯出什么模样来呀。”关诗敏人畜无害的朝他眨了眨眼。 白承欢顿时嘬着嘴看着他妈,张了张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话还没开始聊几句呢,就被人揭了伤疤。 要么说他妈一点都不解风情呢… * 白承欢去了市里找工作,大一点的公司看不上他这种低学历,小一点的皮包公司不是电话销售就是线下销售,每天当孙子还赚不到多少钱,纯纯是去受气了! 有家卖化妆品的老板看上了他的颜,想让他坐在展厅里当一个妆面模特吸引客户,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别人给他化妆试妆,每卖出去一款产品,它都可以从里面抽取一点微薄的提成,第一个月工资加提成下来预估的差不多2700左右,往后逐渐再涨。 本来听起来还算不错的工作,白承欢只是试用了三天,就被店长骂的狗血喷头…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个简简单单试妆的活儿,谁知道来买东西的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脸皮厚,借着试妆的噱头,愣是对他上下其手!有些动手动脚的,人家好歹也算是买了东西的,有些就是过来单纯揩油,一分钱不花,还要占点便宜!白承欢这暴脾气能忍着?在最后一个肥头大耳脸上画的跟油画一样的中年妇女将自己的名片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的时候,白承欢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谁知道那肥婆不知死活的眨着眼睛调戏他,跟他约着今晚几点几点哪个酒店哪个房间不见不散。白承欢一脸阴霾的将肥婆的名片狠狠扔在地上,瞪着眼冲她叫嚣着:“老子不是出来卖的!” 肥婆吃了瘪,仗着有钱有势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一气之下,声称要砸了这家店! 然后,他就被店长骂的狗血淋头,口口声声跟他算着店铺名誉损失费,客户精神损失费、客户打砸费、客户投诉费,等等17条无中生有的费用。 白承欢心里门清儿,打他来的第一天,这个所谓的四眼儿店长就已经看他不顺眼,再加上他来的这几天,每次身边都围了一群女人,被叽里呱啦的献媚讨好着,一下子抢了他作为店长头牌的风头,他心里的落差太大,生怕哪天白承欢上位抢了他的店长头衔,于是只要找到机会就要给白承欢使上几个绊子! 白承欢该有脾气的时候有脾气,该火爆的时候火爆,他为了赶紧赚到钱而不停地憋屈着,忍着。他可以受委屈,但是不能受调戏! 那是一种底线!!! 等四眼儿冲着他继续张牙舞爪叫嚣的时候,白承欢不急不慢的摘掉他的眼镜,他可不想一会儿再多赔一样东西… 啪的一巴掌过后,四眼儿瞪着眼睛呆住了。 白承欢习惯性的拍了拍自己的手,用手指了指他,放了一句狠话:“瞅你这小体格子,我都不敢使太大的劲儿,生怕一巴掌把你给打飞了!谁都是爹妈生的,我凭啥惯着你?这个钱老子不爱挣!老子不挣了!谁踏马爱挣谁挣!!!” 说完,趁四眼儿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回头威胁着他,一边大摇大摆走出门店,在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拔腿就跑! 这应该属于民事纠纷,他应该犯不上什么事儿。 一想到这里,白承欢顿时心虚的跑的更快了… 第26章 想娶他当媳妇儿 他来市里的时候,秦千岁一直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跟着他,白承欢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于是一路跟到了祁洋市,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如飞一般,变成一道道虚影、看着那平平坦坦硬邦邦的大路、看着两边整整齐齐一排从未见过的树木、和白承欢穿着如出一辙的人群、那稀奇难得的琉璃被他们做成一扇又一扇的墙面、那个被放在耳朵上,用来自言自语的东西他知道,那叫做什么…手机。 秦千岁自认也算有些学识,虽后来一直受苦受难,过的连畜牲都不如,但他也会在深夜里小心翼翼的躲在主人家的书舍,顶着微弱的烛光,去翻阅上一本两本… 他那时觉得每每夜半藏在书舍中抱着书的时候,才是他最像人的时候。 可他虽已经活到白承欢这个时代,也已然成了一个腐朽的老木头。 一路上都是各种各样、各式各色的牌子,那牌子上写的字,他有些认识,有些怎么都分辨不出来… 他跟着白承欢见识了太多太多,以至于越发觉得自己若不是并非凡人,那该是多么渺小。 秦千岁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他即使再好奇这一切,脸上也会故作镇定的压制住自己满腔的疑问。 他并不想让白承欢觉得自己没有见识… 关诗敏一个人在家里守着屋子,白承欢走的时候给她留了200块钱。秦千岁怕她在家里冻着饿着外加累着,已经提前将屋里从内到外打扫的一干二净,灶房里的柴火也劈得够到过年,那一堆堆的木头码的整整齐齐,叫人看了心情极其舒畅。 留着过冬的被子也都拿出来晒了晒,所有人脱下来的脏衣服,他都用手洗了个遍,关诗敏夸过好多次,夸他洗的比洗衣机洗的还要干净… 秦千岁不知道洗衣机是什么,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还没认全,只能尽力少说话或者不说话,用着最原始的方法去做一些事情。 他不敢问,他怕问多了必然会露馅,往后一旦找不到说辞,身份被抖落出来,关诗敏绝不会再留他。 他每天出门的时候都是趁着天黑透或者是刚蒙蒙亮,挑的都是外面没有人的时候,村里见过他的人极少,他不敢抛头露面,他生怕给白承欢惹上什么麻烦。 鸡圈里的鸡也喂好了,篮子里给她攒了60多个鸡蛋,白承欢又把东屋里存留的半袋麦子拉到街上去打成了面粉,给关诗敏放到缸里。 秦千岁特地和面蒸了一些馒头,他蒸出的馒头个个圆润饱满,十分漂亮,关诗敏问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发酵粉,他不敢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习惯性的带着些笑意埋头干活不说话。 给关诗敏蒸了48个馒头,白承欢把它们全部放进冰柜里冻的邦邦硬,眼看着灶房里还剩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粉,白承欢走的时候叮嘱她一个月内要省着点吃,怎么说也要撑到他发工资。 关诗敏本来不想让秦千岁跟着去, 她知道那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一旦跟着,那绝对是过去伺候人的…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她发现这个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脏活累活永远都是抢着干,做事永远都是规规矩矩,任劳任怨,从来不偷奸耍滑,做个表面。 秦千岁话少的可怜,说话永远慢吞吞的,吐字清晰且叫人如沐春风,温柔的叫人想多听他说几句话… 关诗敏喜欢这个孩子,且十分心疼他。有些活儿能让白承欢干,她绝不去喊秦千岁,可每次最后的结果都是秦千岁一声不吭的把活接过来,自己闷着头去干… 她知道自己儿子那副狗脾气,她生怕白承欢一个不高兴再欺负人家… 但她看不了秦千岁那一副白承欢要是不在,他就半死不活的架势,于是狠下心大手一挥,将二人都支使了出去,还声称:人多,挣钱就多。两个人出门在外,好歹有个照应! 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一同坐着乡镇专属的那种破旧大巴车,一晃一晃的,一路前行… 秦千岁出了趟远门,白承欢威逼利诱的,硬是给他套上了现代人才会穿的那种普通服饰。可无奈他的个子比白承欢还要高上一头,上衣穿个长款的,勉强还算合身。可裤子就没有那么好,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脚踝,配上那一双白色运动鞋,叫白承欢看的砸吧砸吧嘴说不出话来… 同样是人,差距也太大了点儿。 哦不,秦千岁不是人… 于是求人不如求己,秦千岁关键时刻又秀起了他的女红手艺,拿着白承欢扔来的,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黑色毛呢大衣,在心里掂量了两下。 这布料着实厚。 借着白承欢裤子的样式,秦千岁照葫芦画瓢给自己缝了一条,拿出半夜从竹林里,砍的一小截竹子做成的竹尺,简单比划了两下,一个人坐在月光下,一针一线的缝制起来… 白承欢当时躺在床上看着他在月光下认真的侧影,几乎都要看愣了。他不止一次夸过秦千岁的贤惠,每次夸完都还会浅浅的调侃他一下,说他如果是个女人,自己一定砸锅卖铁娶他回来做老婆! 秦千岁每次都是被他调侃的面红耳赤,抿着唇眼含薄雾的看着他,满脸的深情和认真… 白承欢可能永远都不会猜的到秦千岁在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时,心中是怎样的滋味儿。 可他也知道白承欢所说的如果,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事情。 * 一路上秦千岁所到之处,皆是目光如柱! 他那松松低扎着的马尾,再配上他那张总是觉得与世隔绝的清冷面容,微微垂着眸子,眼神复杂地盯着某一个地方,规规矩矩且知书达理,叫人看起来显得格外慵懒迷人,且又雌雄难辨,清艳脱俗… 他穿了件黑色长款棉服,下身穿着它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那条毛呢裤子,脚上穿着白承欢给他买的那双他穿的不大习惯的鞋子。 秦千岁个子高挑,他的眉不像普通男人那么浓厚,但看起来既英气十足,又略带了几分媚气。 一路上,同大巴车上的老男人们看着他,纷纷双眼放金光!还有几个不怕死的直接绕到他身前冲他要微信… 秦千岁不知道他们何意,但看着他们脸上那副让人恶心的神情,心中猜测必然不是好事。 他不敢给白承欢招惹是非,虽然这些人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可以随意拿捏,但他若轻易伤人,白承欢定会对他失望透顶… 于是他强忍着一声不吭地闭着眼睛,没成想,他能忍得了,白承欢这个暴脾气忍不了! 那些觊觎秦千岁美色的臭男人们被白承欢挨个骂了个狗血喷头,指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脑袋瓜子用最文雅的方式问候着他们的祖宗八代… 那群人冲上来就要去揍白承欢!还不等秦千岁动手,谁成想可能是年纪大了,两个三个一起上,也没有一个是白承欢的对手。 司机开着车被后面的吵闹给打扰的不耐烦极了,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都赶下了车! 白承欢又拖着秦千岁花了个冤枉钱,重新坐了一回… 第27章 我只要你… 工作也没了,30块钱一夜的小旅馆也住不起了,两个人蹲在大桥底下,一声不吭的发着呆… “剩下的这点儿钱得精打细算着用,不然我们连家都回不去。”白承欢自嘲般冲秦千岁无奈的笑了笑,“说了不让你来,你偏来。这下好了吧,跟过来受这苦。” 秦千岁软软的望了望他,声音轻柔道:“事到如今,不必执着了罢。你要信我,我有法子的。” 白承欢噗嗤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歪着脑袋冲他坏笑道:“哎对了,你会不会变钱?” 秦千岁 顿了顿,轻轻皱了下眉头,神色认真道:“虽可幻化,但实则还是迷了人的心智,石头在他们眼中也可变化为银子,未被迷了心智的寻常人看了,它就是一块石头,但在被迷了心智的人看来,我说是什么,它便是什么。” 说完秦千岁脸色稍有些低沉,继续道:“这终究不是正道,被迷惑心智的人气血大失,阳气削弱,终将折寿三年。” “我虽也可变化钱财,不迷惑常人。但那变化出来的钱财上都带了浓厚的鬼气,一经沾手,鬼气吸阳气,照旧是折寿三年,若是一经流通,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那…” “承欢…”秦千岁眼眶打了一圈薄红,眼含轻雾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不愿作恶,我…” “但我都听你的。” “你若让我如此,我便如此。” “我都听你的…” 白承欢看着他那副紧张到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的样子,笑着一把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捏了捏,欣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没看错你,真乖!”说完眯着眼睛冲他甜甜笑了笑,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捋了捋他的头发,又语重心长道:“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要遵从本心,不要为了任何一个人而改变心中的善良,没有人值得,只有你自己最值得。” “值得!”秦千岁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又捏紧了几分,慌张的望着他,“承欢比我重要千倍万倍!承欢所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我心中,都胜过一切!” 白承欢脸上的笑意逐渐的凝固, 他看着秦千岁那一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样子,心中触动的厉害,以至于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还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秦千岁为什么就不是个女的呢?这样他也好赶紧埋头苦干几年攒点老婆本把他娶回家! 想娶秦千岁的一天又一天… 白承欢后知后觉自己又开始在荒唐的觊觎着秦千岁,连忙将那紧紧相扣的手狠狠抽了出来,看着秦千岁突然暗淡下来的一阵茫然的目光,狠了狠心,快速扭过头去,揉了揉眼睛,转移话题道:“叫哥哥!你干妈跟你说多少回了?我比你大,往后就是你哥了!”说着,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子抖了抖已经开始麻木的双腿,又继续胡侃道:“论辈分你是比我大的不止一点半点,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在我们这儿,我就是你哥哥!” “喊…” 白承欢下一句胡咧咧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那轻柔的一声:“哥哥”徐徐传来… 等到这两个字真的被秦千岁软软的喊了出来,白承欢反而没有了刚才那一股子嚣张的气焰。顿时激的他背对着身子咬牙切齿的胡乱踢动着腿,一边用双手刮着自己逐渐泛红的老脸,一边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这会儿就扛着秦千岁回家摆个酒席跟他拜堂成亲… 为什么不是个女的? 为什么? 他可不能在一个男人柔柔的一声哥哥中逐渐迷失自我啊!!! 男人和男人除了做兄弟,还能做什么? 白承欢直了半辈子,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被掰弯的那一天! 从!来!不!!! * 耐不住一夜的寒冷,白承欢搓着手狠下心带着秦千岁又去了那一家一夜30块的破旧旅馆。 照这么花下去,他俩估计得沦为乞丐,躺在路边给人要钱果腹… 已经将近夜里11点多,末班车也没了踪影,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顶着寒风一路走过去。 祁洋市的夜,冷的不近人情。 秦千岁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的这副身体虽知冷暖、感饥饿、晓疼痛,并不异于常人,但那满身的鬼气已然形成了护着这具身体的习惯,在感觉到不适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涌出一些,暗地里保护着它的安危。 可白承欢只是一个凡人,他没有秦千岁这一身通天的本事,于是只能一边搓着手,一边蹦蹦跳跳的,给自己取着暖… “还让它陪着你,可好?”秦千岁心疼的看着他那闲不住的样子,盯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忍不住问了一声。 白承欢看着他蓄势待发的手指,心中已经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它不会伤你分毫,亦不会对寿命有任何损害!”秦千岁从不敢在他面前轻易提起这些,因为白承欢曾经说过,非必要时刻,他还是希望秦千岁做回一个简简单单的凡人… “它,就只是你体内单纯的鬼气吗?”白承欢打断了他略显低沉的话,一边搓着手,朝手里哈着气,一边扭过头来看着他,“它会有自己的思想吗?” 秦千岁指尖动了动,轻声回应道:“它既是我,我便是它。” “我如何想的,它便如何想。” “它是我万千鬼气中费心脱离而出的一个,被你细心照料的那些时日,我借着太阴之气培育了它,它可不依附于我,自由自在,但它存在的使命只有一个,那便是附着在你的影子中,一生护你周全。” “我若在,便用不到它。” “我若哪天…不在了,它便可替我一生一世护着你…” 白承欢搓手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眉头蹙的厉害,语气焦急道:“那我不要它!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护着!!!你都进我家的门了,你想干嘛想去哪都必须跟我说一声!什么不在了?说什么胡话?!你再说胡话我就…” 后面的话被死死的堵在嘴里,白承欢僵硬着身子,感受着那一阵前所未有的拥抱,到底忘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秦千岁是真的没忍住,否则他绝不敢轻易触碰白承欢一丝一毫。 白承欢说,只要他。 只要他… 这三个字,此生便足够了。 第28章 摸摸脑袋瓜儿~ 那一阵拥抱分开之后,两人相对无言了一路… 白承欢走在最前面咬了一路的手指甲盖儿,脸都拧到了一起,他这辈子也没有跟男人手拉过手,抱来抱去过。 虽然过后,他总觉得无言以对秦千岁,一回想起刚才自己被拥抱的时候先是正常的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不由自主的将手伸上去比秦千岁抱还要用力… 他个子没有人家个子高,下巴正好垫到人家肩膀上,跟个小娘们儿一样钻到人家怀里,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委屈感,竟然有种想要嘤嘤嘤的冲动… 淦!!! 老脸算是丢完了。 作为白家村最勇猛的一个男人,他的威名最终毁于一旦。 秦千岁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不安地紧紧捏着衣角,眼神慌乱的就像是误入奇境的小鹿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承欢的一举一动,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踌躇了很久,声音很小很小又带了数不清的低声下气,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生我的气…” “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 “不要不理我…” “哥哥…” 白承欢那一双坚定着永不停歇的脚步,在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乍然停止! 他站在原地,两腿交叉,单手扶着额,无奈地吁了一声… 淦!!! 他照着自己嘴轻轻抽了一下,让你欺负人家喊哥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成器的玩意儿!!! “好啦,没生你的气!”白承欢转过身子,咬着牙冲他笑了笑,“我就是气自己没出息,跟你没关系。” 对着秦千岁这张单纯无害又楚楚可人的俏脸,他为了不让自己的孽越造越深,只能狠下心咬着牙冲他咧着嘴说道:“在家叫几声就算了,出来就别叫了…” 怕折寿… 秦千岁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走了几步与他并齐,解开身上的牛角扣,将厚实的棉服脱下来围到他的身上,语气柔柔道:“都听你的。” 白承欢心中甚慰。 真乖… 秦千岁浑身就像是一个暖宝宝,刚才抱着的时候白承欢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知道秦千岁并不受这些寻常气候所影响,所以穿不穿衣服也都是为了迎合大众的目光罢了。 至少秦千岁身上还有一件夹棉的黑色麻布里衣,那是他自己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那单薄又古朴的穿着打扮,再加上身后那慵懒且稍稍束缚着的黑色长发,衬着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蛋,显得无比清冷迷人… 白承欢心安理得的偷偷伸出一只手抓了抓身上多出来的衣服,暗戳戳的露出一脸姨母笑… 所以他身上围来那一件暖烘烘又带着秦千岁身上独有香气的棉服,就没有再刻意地推搡了,反正他这会儿确实挺冷的… * 外表光鲜华丽的祁洋市,内里却如此阴暗潮湿。狭小的缝道里弯弯绕绕… 100米的地方,红色的电子灯频频闪烁,上面简陋的写着几个大字:瑰丽宾馆。 电子灯像是破损了一样,有些灯都已经暗了,好比那个斜王旁,此时灭了灯,看起来就略显的诡异了几分… 鬼丽宾馆。 白承欢撇了撇嘴,停住了脚步,脚下的青石板长了一片又一片凹凸不平的青苔,看样子就像很少有人来过一样… “昨天那一家人满了,眼前能住的也就这一家了,看起来比上一家还不怎么样。”白承欢砸吧砸吧嘴,双手环抱身前,扭头望了一眼秦千岁,“马上就12点了,咱是到大桥底下对付一宿,还是进去睡一觉?” 秦千岁垂着眼扫了一遍地上的青苔,不动声色回应道:“这一处的邪魂不少,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今夜若是睡下,恐怕不会睡得太过安宁。” “邪魂?邪魂是啥?” 秦千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害过人的小鬼。” 白承欢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与秦千岁并排,不由自主的拉着他的衣袖… “睡吗?”秦千岁垂着眼扫了一下自己衣服上多出的那一双,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手,一直平和的眉头突然微微上挑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语气更加轻柔道:“你若想睡个安稳,我这会儿便去除了它们。” 白承欢本来已经怕的脸色发青,但一听到自己身边响起这么一句有安全感的话,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感… 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想到竟有朝一日也可以这么有底气的连鬼都不用怕了!这么听话乖巧的男人幸亏是让他给遇见,不然换成了有心之人,得利用秦千岁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白承欢心中顿时欣慰了一番,自己也算是间接性的为民除害了。 “好鬼能留,就像你这样的。恶鬼肯定不能留,更何况还是伤过人的。”白承欢紧紧扯着衣角的手逐渐变成了用一根手指微微勾着,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深思熟虑道:“如果你消灭他们的前提是自己也要受到伤害,那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我可不想为了自己在这儿做圣母,而去牺牲你。”白承欢认真的望着他。 “我原来在承欢心中是如此柔弱不堪。”秦千岁朝他无奈的笑了笑,满脸的宠溺都要溢了出来,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白承欢软软的头发,那本来短短的小平头又长长了一些,黑亮亮的摸起来又软又滑,秦千岁爱不释手道:“伤不着的,莫担心了。” 白承欢感受着脑袋上那双游走的纤纤玉手,心中没忍住狂跳了一下,赶紧将脑袋缩了回来,紧张到已经没有表情的脸抽搐了两下,喃喃道:“不许动手动脚啊…” 秦千岁一愣,看着那黑黝黝的小脑袋瓜上,不忍心拿下来的那只手,指尖微微一颤,快速放了下来。 “千岁失礼了。” “以后断然不会再这般轻浮,如若再犯,我必…” 白承欢眼疾手快,他就知道这小子后半句绝对不是什么好听话!!! 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快速捂住他的嘴巴,白承欢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后槽牙蹭的咯吱作响,狠狠跺了一下脚,低声嚷嚷道:“不许再说那些生啊死啊遭雷劈之类的话!你这属于道德绑架!无耻下流!不就是摸摸头吗?摸!来来来!随便摸!!!让你摸个够!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说着,白承欢又咬了咬后槽牙,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头上送去… 秦千岁怔住了。 白承欢脸红了。 宾馆的破玻璃门打开了… 第29章 鬼丽宾馆事件 吱拗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刚好打破这一阵尴尬的气氛。 从宾馆走出来一个40岁左右面容苍老的女人,身高大约一米六三左右,穿着一件长度到脚踝的红色棉服,脚下踩着一双老式的黑色加绒布鞋,脸色煞白煞白的,黝黑修长的头发在身前懒懒的披着,双手插在一个红色大花布暖宝宝里面,绷着脸一动不动的瞅着姿势尴尬的两人… 白承欢又快速将秦千岁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去,活像一个提上那什么就不认人的渣男… 秦千岁刚挂上嘴角的一丝笑容又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幸福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位住店?”女人带了一股饱含岁月的烟嗓,声音低沉沧桑。 “若困了,便去睡一宿,有我在,你大可安心。”秦千岁眼中的深情勾的白承欢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看着白承欢那肉眼可见已经逐渐打上一层绯红的脸颊,心中忍不住暖了一下,“去吧。” 白承欢半推半就忍着老板娘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抬着脚往宾馆走去… 他在手机上导的航,那时候的导航系统设置的还不完整,科技还并没有那么发达,导航上显示这附近有宾馆,他跟着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本来想去前几天住的那家宾馆,想着趁找好了工作赶紧租一个便宜点儿还离上班地方近的房子,谁曾想年前找工作的人太多,再加上那家宾馆要的便宜,白承欢没提前预定,去的时候已经半夜,人家已经住满人了,这才不得已,顺着路东拐西拐,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 进了宾馆里面,白承欢发现这个地方不仅小,还破。 玻璃门摇摇欲坠,上面贴的红色剪纸已经褪去颜色渐渐发白。老板娘弯着腰从一个破旧的木质柜台底下找出一串已经生锈的钥匙,扒拉了两下,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在算什么,然后将一个写着303的房号钥匙递给了白承欢,耷拉着眼就跟没睡醒一样,哼哼了两句,“3楼走上去往左拐第3间。” 说完又将手塞进了那一个红色的暖宝宝中,盘腿坐在一片乱糟糟的简易床铺上继续听她的收音机去了… 白承欢斜着眼望了一下她那个老式的收音机,里面传来滋滋啦啦的戏腔,就跟信号不好一样,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听得进去。 秦千岁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的盯着柜台两边那半人高的大花瓶,微微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跟着白承欢上楼去了。 白承欢进来之前大约估计了一下,这家宾馆一共有三层,大门口进去,左边和右边各是一片黑黝黝的通道,通道里的灯像是快没电了一样,忽闪忽灭的,映衬着通道尽头那一片阴森森的绿光显得更加气氛诡异… 大门的正对面就是那个破木柜子搭成的前台,前台里面是破烂不堪的木床,上面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床的一旁放了一个老式的红色收音机,老板娘盘着腿坐在那一堆杂乱中,听得正入迷。 柜台两边各放了一个半圆高的青花瓷样式花瓶,奇怪的是里面什么花都没插,光秃秃的就摆在那里。 柜台往左边走,拐个弯儿,是楼梯口。那楼梯都是木头做的,走上去吱吱拗拗的,感觉快要断了一样。边上的扶手晃晃悠悠的已经掉了红漆,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 白承欢手也不敢往上伸,只能一只手紧紧扯着秦千岁的衣角,一边紧张的东看西看,生怕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跟上来一样。 秦千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衣角上那只不安的手,紧张的微微勾了勾唇。 他十分享受白承欢如此依赖他… 要说1楼,好歹还算是有些灯光,等到了2楼,那简直黑黢黢的一片,但也能到伸手见五指的地步。白承欢追悔莫及,但为了已经花出去的20块钱,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又往上迈了几步。 等到了3楼,白承欢彻底崩溃了… “啥时候有钱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这个时代的鬼片儿。”白承欢咬着后槽牙瑟瑟发抖,扯着秦千岁衣角的手越来越紧,他讪讪道:“我估计就是来这儿取的景,简直就是全国统一!谁规定的有鬼的地方就一定得一点光都没有?这个设定也不知道是空穴来风,还是真的有前例…” 秦千岁看着他怕的要死还不停叙叙念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十分可爱,指尖微微一动,朝着黑暗之中轻轻扬了一下,那已经熄灭的灯光哗的一声全部都亮了起来!随后便是十几道门突然打开猛的关闭的声音! 白承欢吓得一激灵,也不避讳什么了,直接靠近秦千岁,紧闭着眼挽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刚…刚才什么进去了?” 秦千岁本来想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但一想到方才白承欢所说的话,他克制的放了下来,勾着嘴角,垂着眼轻轻扫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语气中带了些藏不住的笑意,轻声道:“它们怕光,都躲起来了。” “你连…你连我们现代的灯泡都能控制啊你…”白承欢抿着嘴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歪着脑袋望着他,声音有些发抖,“早知道就在桥底下随便找个地方睡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 “气可操控万物。”秦千岁认真的与他对视,“也就是你常说的磁。” “鬼本身便是一种磁,生前若是穷凶极恶之人,火气旺,戾气胜,磁便浓重,力量愈大。如若存留人间,也定是危害四方的恶鬼。” “如若生前积德行善,死后多半是入了轮回,但不乏少数留在阳间的,或是有什么日思夜想的心愿未达成,不甘心,不愿离去。” “这种,磁也重。”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303门口,白承欢在开门与不开门之间艰难犹豫着,他觉得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灯光瓦亮的走廊道里… “你呢?你是哪种?”白承欢捏着手里的钥匙,哆哆嗦嗦的就是插不进钥匙孔里,他索性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去跟秦千岁扯了几句废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要么说每一句话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呢。” “你一看就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所以呢,你是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秦千岁闻言,顿了顿。他眉头微微一蹙,嘴边刚要说出的话又滑了下去。转而指尖轻轻朝门的方向扬了一下,那门锁便自动打开,哐嗤一声发出木头炸裂的声音… 白承欢站在原地愣了愣,看着屋内逐渐明亮起来,这才傻不拉叽的朝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你不要觉得我在发疯啊,这都是有依据的,”白承欢红着脸尴尬的看了秦千岁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刚才秦千岁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掩耳盗铃的解释着自己的心虚,“我以前也是无神论者,不信神、不信鬼、不信邪,但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什么都信了。” 这看似没什么的一句话,经过白承欢这么颤抖着一说出来,顿时让人听起来变了一种味道… 秦千岁隐忍着心中的欢喜,不动声色的将白承欢带进了屋里,转身微微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斜对面房间悄悄打开的一点孔隙,对着黑暗中那双苍白的眼睛淡淡一笑,那缝隙瞬间被堵上,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关门声… 秦千岁带着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杀意,悄无声息的将门关上之后,又乖乖的跟在了白承欢的身后… 第30章 两个荒唐的男人 折腾了那么久,已经将近夜里一点,白承欢心里怕的厉害,他可以在人身边上蹿下跳的扛着锄头追十几里地,打的脸红脖子粗,也一点都不怕事儿。 可这不一样,那是人,平均水平都差不多,就是拼个蛮力和死不要脸。这是什么?这是非人力不可控制的东西,它能从墙上穿过来穿过去,偷偷趴在你身上你也看不到他,你能怎么办? 俗话说的好,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 白承欢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含义。 见他还一直睁着眼睛望着自己,嘴不停歇的嘟囔着这嘟囔着那,秦千岁透着窗户看看外面的月亮,心里盘算了一下时辰… “睡罢。”秦千岁将自己的棉服铺在床上,让他睡在上面,又将白承欢穿过的那件棉服盖在他的身上,用宾馆那隐隐发黑的被子,稍稍给他盖了一下脚,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膝盖,从中悠悠飘出了一丝白色轻雾,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柔柔的覆盖在白承欢的身上。 那药香中带了些安神的用处,白承欢最终困的受不住,再嗅着一丝药香之后,便很快沉睡过去… 秦千岁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守在他的旁边,看着他香甜的睡脸,唇角微微勾起,心中泛起滔滔涟漪。 那想了千百遍的事情,今日都做过了。 老天还是待他不薄的… 但承欢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不大习惯这般跟他亲近,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此也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秦千岁已然心中很是欢喜了。 * 可就总有煞风景的,要来破坏他这份欢喜! 砰砰砰!砰砰砰! 那本来就已经老旧到不堪一击的木门,被连着拍了好几下,感觉就要经受不住,快要倒下来的样子… 秦千岁黑着脸坐着不动,大手一摆,那门便自己打开了。 老板娘手里攥着那一张皱巴巴的钱,哑着嗓子朝屋里看了看,冷着脸说道:“你们走吧,我们店住满了,今晚不接客人了。” 秦千岁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声音冷血的几乎没有人情味儿,“哪只鬼跑去跟你告了状?” 老板娘神色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将他从上打量到下,那慵懒的眸子突然散出一阵精光,防备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能同这么多鬼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当真看不出来我是何物?”秦千岁冷冷一笑,“他太过劳累,将将入睡,你若存心将他惊醒,那我此刻便将你养的这些恶鬼一一屠尽!” 老板娘那眼中的精光逐渐变得极其凶狠,她满眼杀意的死死盯着秦千岁那一张不同常人的面孔… 刚才,她收音机里的戏突然停了,三楼的那一只突然带着哭腔滋滋啦啦的从收音机里传出声音冲她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这几个月生意越来越差,一直不进油水,她发癔症的时候听见门口有说话声,这才赶紧从床上拖拉着鞋,抱着暖宝宝出来揽客。 她的店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从最开始的人满为患,到现在空空如也,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本想着随便要点儿钱打发打发,明天早上去菜市场买几斤刚下来的猪血喂喂楼上的那群,谁知道点子那么背?几个月不来一个客人,一来又来了个不好惹的主… “他不是人…他会灭了我们…”三楼的戏子哭哭啼啼的,本来还在收音机里好好的给她唱着戏,谁知道却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搞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牙姐,快来…” “求求你…” “他比我们厉害的太多太多,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已经出不去了牙姐…” “快赶走他!快!” “牙姐!牙姐!牙姐!” “他看了我一眼…” “他刚刚看了我一眼,他要杀了我…” “救救我…” 越来越多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男女老少,各声各色,吵的她脑子都要乱了。 她脾气火爆,拿起柜子底下每天都会放着的一把水果刀塞在棉服的大兜里,手里捏着刚才他们拿过来的20块钱,心想着把钱给他们退了,让他们赶紧走人,要是赖着不走,那就拿刀吓唬他们! 心里盘算的好好的,真等上了楼,看见那明晃晃的走廊道,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揣着满心的疑惑,她大步走到304房门口,砰砰砰的不停敲着门,阵阵敲门声中都夹满了她的不耐烦… 隔栏相望两生厌,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刚才的戏还没唱完呢… 老板娘一边不停咂摸着戏里的词,一边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愣的看着已经打开的房门… 她看着里面坐着的那个男人,雌雄莫辨的,但她认准了这是个男人。 他刚才在外面看着床上那个人的目光,充满了男人的野心和欲望!虽然显得那么柔情,但那份荒唐的念想,还是没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这是两个男人。 两个荒唐的男人… * 女人的刀还没等挥起来,就已经被一阵力量给拍落在地。 秦千岁面色冷清的望着地面上泛着光的东西,朝自己身后垂着眸浅浅说了一声,“去吧,护着他。” 话落,便有一团浓重的黑气快速从秦千岁身后钻进白承欢身侧那一团小小的影子中… 秦千岁又深深的看了几眼床上睡得香甜的人,指尖的药香顿时便又浓厚了几分… 第31章 油尽灯枯 那女人被他挥挥手送到了走廊里,他从不以蛮力制人,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秦千岁跟着走到门外,手掌朝后轻轻弯了弯手指,门便自己轻声关上了… 女人看着自己腰腹上那逐渐松开的一团黑气,面色狰狞的望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想干嘛?”女人那惊恐万分的脸上还带着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她一边哆嗦着,一边仰着头冲秦千岁叫嚣着,“你以为你本事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你仗着这身本事去欺负一些打不过你的,你这算什么本事?!” 秦千岁冷冷的看着她,缓缓将食指放在嘴巴上,朝她轻轻嘘了一下,低声道:“莫要把他吵醒了,他劳累了一天,身子乏的很。” 女人心如明镜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将头扭过去,竟破天荒的真的将声音小了几分,“你到底是谁?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张乞兰这一生从不贪生怕死!但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这话说的好正义使然,好像养这些恶鬼的不是你一样。”秦千岁歪着脑袋朝她轻轻笑了笑,“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你今日扰了我的清静。” “是你先招惹它们的!”张乞兰小声冲他低吼着,“琴枝说你要杀了他们!” 她口中的琴枝,就是那个在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戏的那位。 其中一扇紧闭的房门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低微的异响,想必发出这声音的定是她说的这位了… 秦千岁微微一蹙眉,有些不耐烦的灭了几盏灯,只留下一盏微微的在远处照着亮。 走廊很快就暗了下来,只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影,光并不是很亮,薄弱的有些可怜… 秦千岁朝那一扇传来异动的房门微微一伸手,房门顿时打开,从中传来一阵凄厉的鬼叫声,咿咿呀呀的,像是女人尖着嗓子在哭叫一样! 那女鬼穿着一身带着血的白色长款旗袍,露着乌青乌青的胳膊和腿,隐隐约约现着虚实不定的形态,一手拿着个绣了牡丹花的白色绢子捂住自己的脸,低着头哭泣… “你把琴枝弄出来做什么?”张乞兰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上的琴枝,气得嘴唇发抖,撒泼打滚的指着秦千岁,“你一个大男人你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正人君子!!!” 秦千岁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话,盯着地面上捂着绢子低声哭泣的女鬼,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为何害人?” 地面上的琴枝捂帕子的手顿了顿,泪眼婆娑的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我凤琴枝一生向善,平日里连只小鸡仔都不敢杀,你做什么要污蔑我?” “琴枝身上的血是她自己的,”张乞兰弓着腰,恶狠狠的瞪着秦千岁,语气强硬,却又克制地压低了几分,生怕把某个人给吵醒了一样,“她死的时候还不到21岁,他爹为了两块大洋,把她卖给了一个51岁的老头。那老头已然没了生育能力,还偏偏要把这个气发到她的身上,最后又嫌她不能生,转头又用5块大洋将她卖到了戏园子里…” “琴枝出息,做了戏园子里的头牌,本以为就要熬出头了,谁知道那戏园子的老板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自从发现了琴枝能挣钱之后,白天让她不停的唱着戏,夜里让她不停的换场子陪着酒。” “她一天只能休息三个时辰,那三个时辰就是被那群畜生糟蹋之后的三个时辰!” “有时候她晕过去,那边有人还等着,戏园子的老板就拿一桶凉水把她给泼醒,然后再继续重复…” “她最后实在忍不住跑了出去,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又跑回了之前那个把她卖掉的老头家里,她在地窖里不知道藏了到底多长时间,饿了就啃里面的生红薯,渴了就趁半夜没有人爬上去,从井里打一点水喝。终于有一天,外面传来了一阵唢呐声,她透着地窖的木板缝隙往上看了一眼,发现那群人披麻戴孝,哭着喊着老头的名字…” “老头死了,他家里的亲戚分了他的房子,还下了地窖,想要把他囤的粮食也给分了,谁知道这一下地窖,琴枝被发现了。” “他们本想报官把琴枝给抓起来,但那群不配为人的所谓亲戚们,似乎又想到了一个更好办法!” “他们又把琴枝卖给了戏园子。” “可笑的是,戏园子只当他们是把人给送回来的,卖身契还在老板手里捏着,老板找打手将人都给赶了出去,那群人吃力不讨好,到后来什么都没落着。” “不过可怜了琴枝,那戏园子老板后来就更不把她当人看了,琴枝脑袋撞了几回墙,都被他给救了回来,他跟琴枝说,琴枝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给他挣钱的路上…” “后来琴枝真的死了。” “不知道被一个从哪里来的洋人给折磨的遍体鳞伤,大半夜抬出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戏园子老板见救不活她,就用她睡过的破毯子把她裹了起来,挖了个坑,随便在漫野地里活埋了……” 张乞兰说了很长一段话,等到说完这些,她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而地上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鬼,更是佝偻着身子哭的泣不成声。 秦千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两个,听起来他的身世和这名女子尚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他属实是共情不起来。 现在这副场景看来,好像他是个恶人一样… “她愿意怎么跟你讲,那是她的事情。我愿怎么做,那是我的事。”秦千岁望着她手帕上那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那目光似箭的眸子像是要把凤琴枝的谎言给刺穿一个洞! “你是个好人,”秦千岁扭头,神色复杂的扫了一眼张乞兰,语气淡淡道:“但是个滥好人。”说完,他一挥手,琴枝在眨眼瞬间便又被送回了房内,秦千岁大步走进屋里,反手轻声关上门,留下一句尾声,将外面的张乞兰独独留在了门外… “人间善恶,皆有命数。是人是鬼,皆有归途。你本就是一介凡人,自己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就莫要执迷不悟,助纣为虐了…” 滋啦一声,那如数尽灭的灯光又都一一亮了起来,走廊道里又重新恢复了光明。 张乞兰沉着脸盯着秦千岁离去的背影,心中咂摸着他说的那句油尽灯枯的含义… 第32章 想娶秦千岁的又一天… 白承欢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以至于天已经大亮,他才举着胳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瞅着窗外,默默发呆… “你是不是又给我弄什么安神香了?”白承欢发着癔症木着脸,朝着空气问道。 秦千岁将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和装满水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破旧的红木桌子上,他曾见白承欢日日清晨和入睡前都要这样做,明白这是在洗漱,于是在后来正式住进了白承欢家之后,这些本来该自己亲力亲为的事,他都全部包揽了起来。 秦千岁乖乖的朝他慢慢走来,声音柔柔道:“你昨夜一直强撑着不肯睡,我怕你伤了身子,便擅自放了一丝安神香。” “我梦见我找到了工作,”白承欢已经长长了一点的头发,立了一根小呆毛,双眼微微一沉,撅着嘴冲秦千岁小声抱怨道:“刚拿着工资呢,正想着买点什么好吃的,结果钱还没花出去,人就醒了。” 秦千岁眼中柔情似水,他唇角微微一抿,从随行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小木梳子走到白承欢身旁,一边十分有分寸的替他梳着头发,一边低声说道:“承欢不必劳于生计,我自会想法子,定不能饿着你们。” “呦呵,”白承欢歪着脑袋不安生的瞅着他,片刻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养我和我妈啊?” 秦千岁神色认真道:“嗯。”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白承欢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跟看见什么萌化了的生物一样,两只胳膊上下齐手,左右晃着脑袋,捏着他脸上的那两块儿白肉砸吧砸吧嘴,坏笑道:“你说你要是个小姑娘该多好,长得又好看,脾气还好,说话慢吞吞的,还那么温柔,叫谁看了不喜欢呀?你要是个小姑娘,我迟早娶了你!” “就一定非得是女子吗?”秦千岁的脸在白承欢手中被百般玩弄,他不仅不气恼,反而乖乖站着,又将腰微微弯了几分,怕白承欢一直抬着胳膊会累着… 他目光十分认真的看着白承欢的眼睛,又将方才的话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一定要是…女子吗?” 一连几次了,白承欢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抽过自己嘴巴子… 再次听清了秦千岁问的话,他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然后脸噌的一下变得刷红!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调戏不成反被调戏。 横批:自作自受 白承欢迅速放下自己那不安分的双手,照着自己的嘴上轻轻的抽了一耳巴之后,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臊的说不出话来… “我最近脑子有点不正常,可能是叫驴踢了…”白承欢从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空隙偷偷打量着秦千岁的表情,他总觉得秦千岁学坏了,现在已经会反过来将他一军了… 谁知秦千岁脸上并没有浮现出那一抹得逞的微笑,反而是本来十分认真的眸子逐渐多了些数不清的失落,那眼神叫人看得十分心疼。 白承欢心中的弦,不知不觉又被拉紧了一下。 他直了一辈子,说几句调侃话还行,真让他因为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几句特殊的话就往那方面乱想,他就算是能做到,也会克制着不让自己做! 他总是在自己无意识发疯之后告诫自己,这种荒唐的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只是被秦千岁的外表和性格所迷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他还是个脸控加声控,他对美好的事物有着美好的向往,那再正常不过,再健康不过了。 他是这样劝着自己的。 但劝着劝着,他发现自己更加肆意妄为了…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再加上又是个颜狗,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有时候要是忍不住对你动手动脚,直接把我推到一边就行,不用搭理我。”白承欢抿了抿唇,绷着嘴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千岁,“我有时候脑子和手不在一条弦上,脑子在想东,手就往西边去了,有时候控制不住,对不起啊。” 秦千岁那黯淡的目光刺的白承欢赶紧闭上了嘴。 “我不怕你把我当女子对待,我就是你的,你随意拿捏我,我都心甘情愿,可我最怕你对着我说这三个字。”秦千岁缓缓站直身子,他眼中的难过渐渐晕染了眼尾,神色复杂的又深深望了他几眼,最终嘴唇颤了颤,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红着眼眶将右手背在身后,轻叹了一声气,推门而出… 白承欢坐在床上愣了老半天,他抱着腿,呲着牙,将手指塞进嘴里咬了一下已经啃秃了的指甲盖儿,看着那已经被关上的门和消失的身影,他歪着脑袋瞅了瞅窗外,嘴里自言自语道:“嘿,我又说错什么了…” 发了会儿癔症,他起身就着秦千岁给他准备好的牙刷和杯子去卫生间刷了刷牙,一边刷着牙一边歪着脑袋想着刚才的事情,全然没注意镜子的角落里竟然多了一只眼睛… “哎对了!”白承欢漱完口,抬起头,也没往镜子里面看,随便抹了把脸就扭过头往睡觉那个方向走去,他后知后觉道:“怎么把我一个人扔这儿了?!这地方不是说闹鬼嘛?秦千岁你个……” “还说什么你会一直护着我,人家说错几句话就把人家一个人给扔在鬼屋里了!!!!!渣男…渣男!渣男!!!!” 白承欢这会儿意识清醒了不少,不过还不如刚才不清醒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害怕的厉害,一边哆嗦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片刻之后,白承欢背着自己随身带来的旅行包冲着窗户外面伸着脑袋使劲望了望,一边小心翼翼的扭头看着身后的门,一边伸着脑袋寻找着秦千岁的身影… 第33章 莫要将我丢弃… “小爷长得好俊俏啊。” 白承欢正往窗外不停探索着,脑袋突然僵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女声,他不会听不出来。那嗲着嗓子刻意夹着的音色,听的白承欢整个后背都是麻的… 也没听到门有动静呀,这女的怎么进来的?难道说… “秦千岁!!!秦千岁!!!!秦千岁!!!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被鬼吃了啊!!!!!” 白承欢一边扯着嗓子朝窗户外面嘶吼道,一边缓缓转过身子,浑身瑟瑟发抖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那个正靠着墙,搔首弄姿的不明物体… “小爷怕什么?人家一介女子还能把你怎么着啊?”那女人两根如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夹着一方绣了红色牡丹花的帕子,拂在嘴边轻轻吟笑了一声,声音甜甜道:“看你方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非礼你了呢~” 白承欢看着她这矫揉造作的死出,尴尬的头皮发麻,这要是搁正常人,看见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皮肤还那么白皙,全身无骨的往那墙上一靠,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怎么着的也得过去搭个讪吧? 可人家白承欢偏不。 “你到底是人是鬼?是人的话,请你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出去!保持自重!是鬼的话…” “是鬼的话,怎么着?”那女人嘤嘤笑了两声,朝他娇媚的甩了下帕子,“所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管人家是人是鬼,能让你风流不就行了?”说着,便一步一婀娜,往白承欢身边走去… 白承欢吓得龇牙咧嘴,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人是鬼了,不过照现在这副场景看,他觉得这个女人还不如变成鬼直接把他吓晕过去的好! 那女人离他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白承欢整个人差点没有爬到窗户上,他诚惶诚恐的咬着牙恨不得自己这会儿就从窗户上跳下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于是当他整个人已经爬到了窗户上正准备起身一跃的时候,已经伸着手快要抓住他的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的惊叫了一声!然后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那白色泛着丝绸光感的旗袍,渐渐染上了一片又一片含苞待放的鲜血… 那女人白皙的面孔突然变得乌青,胳膊和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乍然而现,她刚才还千娇百媚的脸上突然遍布了尸斑,空洞无神的眸子平铺了一大片的眼白,只有那丁点的黑色在眼白正中心不安分的左右滴溜着… “你身上有什么?”那女鬼一改方才的柔弱,此刻变得凶狠无比,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娇媚动人,此时尖着嗓子沙哑的就像是有一把锯子在泡了水的木头上狠狠剌过来剌过去一样,叫人听着又渗的慌,又膈应的慌。 白承欢这会儿心知肚明,他这狗屎运简直堪称天菜级别,秦千岁前脚刚扔下他离开,后脚他就碰上一头女鬼… 漂亮。 白承欢强忍着浑身的哆嗦,煞白着脸快速转过身,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 那女鬼属实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这虽说是3楼,但每一层楼的拔高也将近3米23左右,顶吊的高,整体也就高,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算下来这三层楼的高度大概有10米左右,他倒真是不怕自己会被活活摔死… 可惜了了,多纯正的生魂啊,这年头这么纯洁的男人不好找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身上还有东西在护着他,该死的… 宾馆后墙的地面上。 白承欢绷着嘴满脸不服气的瞪着正将他打横抱在怀里的男人… “你不是把我一个人扔宾馆了?你还管我死活干嘛?” 秦千岁那熏红的眼眶还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重。 他将怀里的人轻柔柔的放下,目光如炬的重重看了他一眼,哑着声音回应道:“我方才去寻了些吃食。”说完,手伸进衣襟里想要掏什么,被白承欢的一阵怒吼给镇的又慢慢收了回去…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刚才遇到鬼了你知道吗?!!!”白承欢扯着嗓子冲他嚷嚷着,心里憋了一口大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恼怒,但就是没来由的想冲秦千岁发一发脾气,“你口口声声护着我,然后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对不起。” 白承欢气急败坏,胡乱挥舞着的双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承欢顶着后槽牙,挤出了一个恨恨的微笑,“你是这个意思不?” “还会活学活用了,好样的。”白承欢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哥,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找工作了,一会儿我买张票送你回家,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 秦千岁听闻,眸子中瞬间打上了一层水雾,他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拉扯了一下白承欢的衣角,见那人恼的厉害,心里知道自己确实是有些意气用事了… 白承欢咬着牙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怒火,将他的手使了点力气拽开,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些小事,你就可以把我随意丢弃的话,那我就没必要把你说的那些承诺再放在心上。” “我会好好对你的,我白承欢说过,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他长出了一口气,尽全力压制住内心的酸涩,硬是挤了个微笑冲着秦千岁云淡风轻的说道:“别跟着我了,回家去吧,这个时代不是你想融入就可以融入的,社会太复杂了,我自己在这里就可以,找份工作,攒点钱,过年就回去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干妈,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说完,白承欢扭头要走,谁知道刚走了不足一步,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白承欢心慌的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他看到秦千岁眼含泪水笔直的跪在地上,那红红的眼眶加上泪眼婆娑的眸子,惹的白承欢一阵心疼! “千岁知错了,失了分寸,不该这般意气用事…”秦千岁上身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色斜襟夹棉里衣,四颗布扣盘在一起,十分简朴修身,他宽肩腰窄,身材十分诱人,这身里衣还略显宽松,但也能隐隐看到附着在他身上的那一层结实的肌肉,线条十分优美,既不显得粗犷,又不失风雅,再衬着那楚楚动人的面容,好一个翩翩公子,洁洁皎人。 对着这么一副尊容、这么一个姿势,白承欢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千岁不该自作主张将菽水附在你的影子中、更不该觉得有菽水在,承欢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该在承欢最害怕的时候丢下不管、不该心肠狭隘想要看一看承欢是否会心动于女子佳人、不该胡思乱想、不该惹承欢气恼…” “我已知错,莫要将我丢弃,我今后…定会乖乖听话…” 第34章 心痛 白承欢后知后觉,皱着眉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影子,心中深吸了一口气… “菽水是谁?”白承欢望着那片本该浅浅,却突然变得浓黑阴暗的影子,仰着头瞅了瞅天上那一团一团发青的乌云,若有所思道:“是它么。” 秦千岁泪眼婆娑的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当时你早就回来了,并且一直都在?”白承欢扭过头带着质问的眼神看着他,“你就看着我被那女鬼调戏?” “千岁知错,我不该如此狭隘。”秦千岁身子跪的笔直,脸上的泪像是断了线的鲛珠,珠珠落地无痕…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白承欢咬着牙大步走到秦千岁身边,捏了捏拳头想狠狠揍他一顿,却没成想手挥到半空许久,看着秦千岁仰着脖子缓缓闭上双眸,主动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交付于他,白承欢重重叹了一声气,无奈的揽着他的脖子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算是把我拿捏的死死的。”白承欢将脸贴在他的头发上,嗅着那淡淡的发香,心中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低声细语道:“我知道你吃过太多的苦,缺乏安全感,容易患得患失。我也有错,我不该说话不考虑你的感受,每次一撩拨完,就立马收手撇的一干二净,活像个人渣一样。” 秦千岁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揽着他的腰,哭的梨花带雨,紧紧咬着下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响… “其实男人女人对我而言都没有太大区别,你是我的家人,如果我以后真的娶媳妇生孩子了,那我们也一辈子是家人,不可分割的,亲兄弟!” 说完这句话,白承欢感觉到自己腰上那一双手微微松了松。 而后,他听到怀中那人声音沙哑道:“今后…承欢心悦的,我便生生世世敬重。” “我都忘了承欢终将要成婚生子这件事,当真是蠢的该死!”秦千岁笑的十分苦涩,听着是在笑,可没人看到他脸上那副绝望赴死的神情… 他忍着心如刀割的痛苦,狠下心来轻轻将白承欢推开,郑重的双手平齐附在头上朝白承欢狠狠磕了个头! “今日之事,我必牢记于心。从今往后,绝不再肖想荒唐之事,一心一意护着你、照顾你、直至尔遇良人,子孙满堂!!!” 他这副肉身顶不住这么折腾,狠狠的一个跪拜之后,秦千岁白皙的额头上染了大片的血迹,像是娟娟凤尾齐齐绽放,衬的他那双暗淡的眸子越发惹人心疼,忍不住想要再好好抱着疼惜一番… * 自从那次一跪之后,白承欢明显的发现秦千岁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竭尽全力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他们离开鬼丽宾馆前,秦千岁留下了一丝鬼气,紧紧的笼罩着这方寸之地,里面的恶鬼圈地为牢,不管这片地方到时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这团鬼气还在,哪怕是这家宾馆的房顶盖叫人给掀了,它们也都跑不出去。 张乞兰脸色蜡黄,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加深,满脸防备的接过秦千岁递来的一颗红的像是血滴子一般的鬼珠。狐疑的捏在手中掂了两下,哑着嗓子问道:“你这是干嘛?” 秦千岁神情冷冷的看着她身上传来的将死之气,心想着她是个好人,值得去费心救上一命,便告诫她一定要日日将这珠子戴在身上,万万不可离身。 张乞兰那天夜里,在3楼坐了一整夜。 她生怕秦千岁真的会趁她不在,将这些可怜的鬼魂给灭的一干二净… 那可都是她拿自己的寿命一个一个救回来的。 那十三只鬼,个个都柔弱的可怜,生前一心向善,却最终受苦受难,死后也未能长眠。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了这些,于是趁着没家没孩子的,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若想害你,不必这么麻烦。你若想保命,就依我所言行事。“秦千岁看穿了她的一切,虽嫌恶她做了一堆的烂好人,但又不忍好人薄命… “它可护你不受阴魂辖制,若有恶鬼想要作恶伤人,这珠子的颜色必定会变的乌黑晦暗,它吸你血气,必还你阳寿,你只需每日好好进食,其它并无大碍。它所感知,便是你所感知,若恶鬼冥顽不灵,你必要狠下心取珠子上几丝血粉撒向恶鬼所在的方位,便可令其欲火焚身,灰飞烟灭。” 张乞兰不明白秦千岁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又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东西。她这里面养着的,哪个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恶鬼?什么才算恶鬼?她不会看走眼的,都只是一些可怜人罢了。 不再推脱,张乞兰将东西收下,懒懒的跟秦千岁说了声谢谢,就继续盘着腿,抱着她那个花里胡哨的暖宝宝,坐在一堆杂乱中,听着收音机里面的戏曲… “隔栏相望两相厌,至死方休不相欠~”那软糯的吴侬小调婉转悠扬,一改刚才那股浓重的戏腔,突然从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变成了凄凄切切的喃喃自语… 秦千岁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张乞兰,心中只道:万般命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到祁洋市的第7天。 秦千岁左手拿着一根光滑的木棍,右手揽着一盆快要堆积出来的脏衣服,面露愁色的看着面前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小溪… 昨天,白承欢实在顶不住,拿着仅剩的一点钱跑到市区周边的小邻村里,挑了个没人住的破平房租了下来。 这家房东已经在市区里面买了房子,老宅子闲着也是闲着,已经长满杂草,房顶上的瓦片也掉了好几块,东边的墙歪歪扭扭的,看着就像要塌了一样… 白承欢好说歹说的,450块钱租了人家半年,但由于手里暂时没有那么多,只先给了100定金,说好了发工资之后再给剩下的。房东看了看他的身份证,想着这房子也没什么可偷的,能有个人气儿,有人打扫一下总是好的,这还收了钱,还有人免费打扫卫生,还能免费看宅子,最主要的是白承欢这个长相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于是两个人在祁洋市算是暂时落了脚。 第35章 疏远 这个村子离市区也只有15里地左右,相比较还是很近,从村子的小道走到大公路上,路两边摆的还有共享单车,虽然是自行车,但也比用两条腿走路来的好,一来一回一块钱,白承欢要不是怕自己走来走去走残废了,这一天的两块钱他都想咬咬牙省下来! 村子里住的人极少,大多都已经搬到市中心或者是其他地方了,留在那里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孤寡老人。白承欢住的房子孤苦无依的落在一片花生地的尽头,隔着眼相望,200多米的地方还有一家住户,再隔着眼相望,隔七八十米还有一家。 村子里很多房屋都已经倒塌了,大片的废墟残骸占着那片地皮,证明了这片地方确实是有主人。只有少数还算完整的房子,艰苦的屹立不倒,就好比白承欢住的这一片… 白承欢本来想帮着收拾收拾,但又迫于手头实在拮据,没干两下活,就愁眉不展的瞅着一个地方发呆,秦千岁本身就不想让他干,于是便寻了个借口让他随意转转,自己将所有的活全部都给包揽了下来。 没想到白承欢这一转,就转到的市里面。 他骑着共享单车,左跑跑右转转,最后在一家生意很火爆的小餐馆门口停了下来。餐馆门口用红纸贴着一张招聘启事,上面写着招聘洗碗工和服务员,白承欢也不再想着进什么公司不公司,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眼巴前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挣到钱,于是他自告奋勇的将车停到了一旁,径直走进了这家餐馆… 等到白承欢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8:30左右了。 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院子里一改上午那副杂乱无章的样子,变得十分干净整洁。东边的墙被扶正了,也没见什么重新翻修过的痕迹,但明明显显的就是感觉到它确实是正了。本来已经发霉长满青苔的水泥地被清洗打扫的十分干净,院子中心有一个长长的晾衣绳,像是用麻线搓的,上面整整齐齐的晾晒着白承欢换洗过的衣服。那件白色的长袖前几天弄得脏兮兮的,今儿个被秦千岁用手一点一点搓洗的就像是新的一样… 秦千岁端着一个用木头雕成的碗,单手撩开灶房的帘子,碗里热气腾腾的放着三个刚煮过的野鸭蛋。 “回来了。”秦千岁柔柔的朝他笑了笑,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那微微一挑眉,满眼柔情的模样,看的白承欢心里燥热不已… “我放完饭菜便即刻去给你打水来,你坐着歇会儿罢。”说完,秦千岁便垂着眼睛收回那满目的柔情,径直向堂屋走去… 白承欢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距离。 秦千岁是故意在躲着他… 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不过就是说了句结婚生子,自从那句话过后,秦千岁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虽说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疼他,照顾他,也从没有对他冷过脸说过一句难听话,但白承欢心里跟明镜似的。 秦千岁很在意他结婚生子,非常在意! 他站在原地,双手紧紧的捏住裤缝线,神情复杂万分,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纠结二字…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是的… 不能是!!! 白承欢表情十分痛苦,他强压着自己心中那荒唐的猜测,脸色煞白的厉害,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千岁忙来忙去的步伐,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要炸了一样! 秦千岁不可能会对他有那种想法,一定是一个人时间太久,孤独的太狠,生前又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所以才这么依赖一个人,容易患得患失,害怕被丢下,渴望得到爱。 一定是这样… 砰!砰!砰! 白承欢心跳的越来越厉害,以至于秦千岁走到他身边停了一下步子凝望了他几眼,他都没发觉。 “水打好了,净手吃饭罢。”秦千岁那轻柔的语调,细细的钻进他的心里,在他那一片波涛汹涌的骇浪中,掀起滔滔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白承欢木讷的将目光落到一旁石台上的木质水盆上,那木盆上雕了一朵石榴花,看起来尤为小巧可爱。 “这些盆啊碗啊,都是你做的?”白承欢一边漫不经心的洗着手,一边有意无意问道。 秦千岁拿着一条还散发着皂香的白色毛巾,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身侧。目光在他身上稍作了停留,便又克制着将视线挪到一边,乖巧的回应道:“这些总是要用到的,千岁脑子笨,寻不到卖这些的铺子,也不会使你们这里的钱财,只能寻一些枯树,稍稍应付一下。” “那上次那个烧饼是怎么买回来的?”白承欢光洁无瑕的脸上挂了滴滴水珠,在那浅浅的月色映照下,就好像眼角挂了两滴泪一样,看起来尤为惹人疼爱… “鬼丽宾馆,我从楼上跳了下来,你接住我,就那次。”白承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认真且坚定的问道:“你把烧饼藏在怀里,最后拿出来给我吃的时候,还特别烫嘴。你身上没有钱,怎么买回来的?烧饼这么烫,你怎么就直接塞衣服里?你去哪买的?我不记得那附近有烧饼店啊。” “吃饭罢。”秦千岁朝他浅浅一笑,将手上的毛巾递给他,垂着眸子将他洗过手的盆端到一旁,不吭不响的倒掉去了。 白承欢失落极了。 秦千岁现在连搭理都不想搭理他了…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白承欢走到他身旁,过去搭了个腔,“给人刷盘子刷碗当服务员,老板说了,挨着过年的时候要是继续在他那做,月底给奖金500,工资涨400,我现在正在试用期,一个月给我1600,我想着要不就先干着吧,能拿一点是一点,等月底发工资了给关女士汇点钱,过年的时候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在这里加加班,再多干几天。” “你要一直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吗?”白承欢看着他那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心里没来由,难受的要命。 秦千岁倒完水,将盆重新放回原位,不去看他的眼睛,听话的朝他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十分认真道:“我明日也要去做事了。” “???”白承欢歪着脑袋,一脸疑问的看着他,“什么?” 秦千岁盯着他那双红肿,又烂了几个口子的手,心中隐隐作痛,眉头一蹙,心中不由自主叹了声气,小心翼翼询问道:“那份活计,不做可好?” 白承欢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挑着眉望了他一眼,“你不想让我干这个活?” 秦千岁忍了几忍,最终将快要伸过去的手,给强硬的收了回来,他嘴唇颤了颤,垂着眸看着白承欢的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愿看你受苦,你信我,我有法子养着你们,你让我试试,我求你…” 白承欢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秦千岁眼眶一红,他再硬的心肠顿时都软的一塌糊涂。若是秦千岁眼中再打上那么一层水雾,白承欢哪怕是气的想要一铁锹活活把他拍死,也得在拍死之前先去轻轻拍拍他的背,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的安抚一番… 这世上的缘分十分奇妙,你就算是一块儿再臭再硬再不解风情的石头,遇到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也只有逐渐的融入、下沉、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最后再伴着水色融为一体,躺在水里听着潺潺水声的时候,还要眯着眼睛赞叹一番这水的温柔与包容… 白承欢是那块儿又臭又硬的大石头,秦千岁则是那连绵不断的小细水。 第36章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破旧的小木桌上放了三个木碗,白承欢面前的木碗里,一份放了三个咸鸭蛋,一份放了一碗煮的稠乎乎的芋头粥。 白承欢伸着脑袋看了看秦千岁面前的那份,发现里面是一碗白开水,心头忍不住触动了一下,拿起一个野鸭蛋,照着碗边磕了两下,剥了皮儿,将鸭蛋白塞进自己的嘴里,又顺着手将里面的鸭蛋黄递到秦千岁嘴边,含糊不清的冲他说道:“我不喜欢吃蛋黄,你吃。” 那人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乖巧的听话张开了嘴巴,小小的将那黄彤彤的鸭蛋黄就着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白承欢后背猛地一僵!赶紧低下头猛的扒拉了一口饭,竭尽全力的想要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扼杀在摇篮里… 三个野鸭蛋,白承欢吃了三个鸭蛋白,喂着秦千岁吃了三个鸭蛋黄。又把自己碗里的芋头粥,故意剩了一半,推到他面前,“我喝不完了,倒了可惜,糟蹋粮食,怎么办?” 秦千岁看他站起身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就手直接将他喝剩的那半碗饭挪到自己面前,毫不嫌弃的就着他刚刚喝过的地方,小口小口的抿进嘴里,最后快速吃完,又把碗筷都收拾了起来,端到院子的压水井旁打了一盆水,蹲在地上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 白承欢靠在门边上双手环抱身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虽说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一样。 收起自己心里藏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心事,白承欢转身走到里屋,看着那通明的电灯泡,心想着秦千岁这满身的磁场还真是省电费… 里屋摆了一张崭新的木床,白承欢好奇的走向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了木床每一根的接缝处都堪比古代最牛的那个工匠,每一处都是严丝合缝,衔接的恰到好处,不需要耗费任何的外力,不用打孔,不用上螺丝,也不用锤子,就那么一点点的比对着,每一个豁口和每一根衔接的柱子尺寸都好比原配… 白承欢上手摸了摸,他发现有些地方竟然严丝合缝的,连一点缝隙都找不到。那就好像是一整个浑然天成的树桩,长成了一张床的样子。 那床面极其光滑,上面平平坦坦的没有一根倒刺,用手在上面滑过来滑过去,也没有任何沙涩的感觉。整张床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宽度大约1米56左右,长约2米1,睡一个人,哪怕是打个滚都绰绰有余。 整间屋子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深得白承欢青睐的木床孤零零的靠在北边的墙角里,还有一个雕了石榴花的小木柜小巧玲珑的立在木床的另一头… 白承欢扭头看来看去,也没能找到第二张床。 他不死心的,出了里屋走到堂屋,又从堂屋走到西边的里屋,一推开门,发现里面也是亮堂堂的,同样也是孤零零的,在最北边的角落里靠着一张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小木床… 这张木床简直不能用床来形容,那好像就是一张小木板,撑了四条腿,小的过分,勉强能睡下一个人,感觉翻个身子都能掉到地上。更况且表面并没有那么平滑,就像是没有打磨过的,只是稍稍应付一下罢了。 再环顾一圈,四下空空如也,简直寒酸的叫人不忍直视。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他那个暴脾气又开始想要从脑子眼里涌出来了… 秦千岁打着洗脚水进来的时候,就看着这个人双手叉腰,黑着脸站在他的房间里一动不动。那一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看的秦千岁心里一咯噔。 “我…打了水…烧开的…我给你…洗洗脚罢…” 白承欢牙咬得咯吱作响,他脑瓜子嗡嗡的,心里乱的跟一团麻似的。 “以后…千岁睡这间房,你若夜里有事,轻轻叫我一声便可。” 白承欢牙疼,疼得他用拳头使劲儿顶了两下… “水马上便凉了,回房歇息罢,没有被褥,我一会儿便将厚实些的衣物铺在上面,你先将就着些,我明日便去想法子,给你讨一床厚实些的被褥来御寒。” 白承欢瞅着那张孤零零的小破床,心里跟吃了几斤苦瓜一样,涩的要命。他无力的将掐腰的手缓缓放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问了一句:“分屋是吗?我铺棉袄睡,你呢?就睡这光秃秃的硬床板?” “非要跟我分的那么清?”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秦千岁…” “我不结婚了还不成嘛,这辈子也不要孩子了,不成吗?” 滴答一声,秦千岁手中的盆没端稳,洒了几滴水落在地上,那水与石的碰撞声激起了秦千岁心中的一股浪潮,使他一直拼命压制住的那份平静,又开始变得波涛汹涌… “孩子,要有的。”秦千岁酸楚的看着他的背影,忍住想要上去一把抱住他的冲动,极力克制着自己那有些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我无碍,只要你开心,我便一切都好。” 白承欢绷着嘴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盆还冒着热气的温开水,一言不发的走到秦千岁给他准备的那间里屋,跟脑子懵了一样,从自己背包里拿出水杯,就着那盆水盛了一杯,又拿着牙刷,挤了点牙膏,一个人气哄哄的走到院子里刷牙去了… 第37章 初尝他的唇 他那边刷着牙,秦千岁这边继续忙碌着又去灶房添了两把柴火,烧了一锅水。看着白承欢洗漱完之后快要走进里屋,又赶紧从灶房打了些热水倒进盆里,不紧不慢的给他端了过去。 白承欢坐在床梆子上,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千岁将盆轻轻放到他的脚下,伸手就要去给他脱鞋子,却被那人躲了过去。 “你受累了,水是热的,泡一会儿,解解乏也好。” 白承欢垂着眸子,眼底划过一抹细碎的光,顿了顿,站起身子将地上半跪着的人给扶了起来… 秦千岁微微一怔,他从不会拒绝白承欢,于是便随着他的动作顺应着坐到了床梆上,满脸的疑惑和慌乱且带着万分的不解,迷茫的看着白承欢那双认真,且不容置疑的眼睛。 白承欢双眸微微一沉,将两个人的姿势调了个顺序,自己蹲在地上伸手去脱秦千岁脚上那双用黑色麻布一针一线裹着棉花缝制而成的老式布鞋… 秦千岁顿时慌了!他刚想要将脚收回来,突然对上白承欢那双不容否定的眼睛,心中顿时一颤,抖着声音说道:“万万不可,我…” “万什么万?有什么不可?”白承欢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看起来凶的很,呲着牙扯着嗓子冲秦千岁大声说道:“你都可以这么伺候我,我为什么不能?难道你就低人一等?难道我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等到我想对你做些什么,就不行了?” 秦千岁相对无言,他不知道白承欢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相依为命!”白承欢咬着牙,目光坚定且十分认真,他突破了自己心里那道见不得人的防线,最后声音几乎有些颤抖,道:“我上次没有说错,你就是我的家人。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不管你是活到一千岁还是一万岁,只要我有生之年,我到死都会陪着你。我肯定会死到你的前面,但是在我活着的这些年里,我会给你我全部的陪伴,会在意你的想法,会事事都想到你,不会轻易把你丢下,不会伤你的心,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竭尽所能,我对你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多少岁,可能对于你来说,我们这些平凡人的寿命都短的可怜。所以等我死了之后,如果你还是觉得孤单,你把我变成鬼也好,我可以继续陪着你,继续对你好…” “秦千岁,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很重,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不管以什么身份相处,你只需要记得,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你也永远都在我的心里。” “不要怕,不要刻意的讨好我。” “我不会丢下你…” * 这一夜,白承欢睡的无比香甜。 他和秦千岁之间的那个心结,算是彻底解开了。 祁洋市的天,冷得几乎不近人情。白天随便哈一口气都能凝结成霜,夜里哪怕是刚烧开的滚水,放上四五分钟,就已经凉得十分透彻。 白承欢没给秦千岁洗成脚,他本来还想好好表现一下,谁知道昨天说了那么一大堆深情的话,秦千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红着眼眶站起来,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的去给他铺床… 意料之中的拥抱和安抚已经变成了意料之外,白承欢尴尬的站在原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那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刚刚表白失败的少年,心里既苦涩又羞涩,感觉很生气,却又生不出来一点气… 怎么会没反应呢?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踏马的!真逼急了,索性就… “千岁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人了。” 白承欢咬到手了,他迂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绷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千岁的背影。 “伺候人这些事,往后我来做,你做不得。” “日后你必定要为家族诞下子嗣,我不该心思狭隘,将你独占。” “你是家中独子,必将堪其大任。我愿伏低做小,事事都依顺于你,听从于你,任打任骂,绝无怨言。视你的子孙后代为己出,像护着你一样,生生世世护着他们…” “如若你哪日厌烦了,言语一声便可。我带着你刻的墓碑,随意寻个深山,与世长眠了也好。” “我不争宠,我知你不好男风,也知我今日所言,甚是荒唐。但我不想欺瞒于你…” “你若想要,我有的,你都可拿去。日后你想怎样便怎样,我都依你…” “你想同我做兄弟,那我们便是兄弟,我今后绝不再肖想任何荒唐之事,只当你是兄长,敬重你,爱戴你。可…可你若是想同我欢好,那我便给你做小。你娶妻生子,我绝不眼红争宠,定谨遵德行,敬正妻,以你为天,以你为夫…” 白承欢整个人像是坏掉了一样,站在原地彻底死机了… 秦千岁说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部都听进了心里。每一个字眼他都在心里反复嚼了又嚼,直到把里面的滋味榨得一干二净,才瞠目结舌的动了一下自己已经僵硬的小腿。 他刚才还在一字一顿的问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 眼下相比较,简直小巫见大巫。 秦千岁比他坦诚多了… 伏低做小?正妻?为…夫… 白承欢心脏狂跳,他面红耳燥的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可能? 怎么能?! 他怎么可能让秦千岁受这种荒唐的委屈?! 这个没有尊严的男人… “这个社会没有三妻四妾!”白承欢脸已经红到了耳根,看着秦千岁停下手中的活计,一把拉着他与自己面对面,仰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声音激动道:“一个男人一辈子只能娶一个妻子,再多娶一个,是要坐牢的。” 秦千岁眼中的希望戛然而止,苦涩的垂着眸子轻轻应了声好,颤抖着回了句:“千岁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白承欢瞪着眼睛将他整个人又往自己身边扯了一些,直到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距离,他才仰着头缓缓说道:“我如果真的决定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那我绝不会再和你有任何逾越的瓜葛,那是对另一个女人的不公平,是欺骗。” 秦千岁听闻,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眼里的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边难过的泣不成声,一边还要强压着内心的酸楚去乖乖回应白承欢,“千岁…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日后…日后以兄弟相称…绝不…再肖想…” 白承欢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他咬了咬牙,紧紧捏了把拳头,心一横,觉得自己既然解释不清楚,那就用行动来证明! 于是,他踮着脚尖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秦千岁脸上的慌乱,写的一览无余。他脸上的泪像是止不住了一样,从两颊滑落到下巴上,又从下巴凝聚成一滴水珠,啪嗒一声落地,在这更阑人静的时刻,变成一座铜钟,震破了两人心中那一道厚厚的围墙… 第38章 十指相扣 那一刻,停留的并不是很久。 秦千岁惊魂未定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绯红,他那双水潞潞的眸子中装满了不可思议,直到白承欢慢慢离开,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才后知后觉,方才发生了些什么… “我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表达,”白承欢整个人已经红到了耳根,但那双坚定的眼睛就像是野林子里的小兽一样,一边羞涩不已,一边霸道十足的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我这样表达,你懂了吗?” 秦千岁眼中的雾气逐渐散去,眸子中多了一层如星光闪耀般的明亮,像一只逃出森林的小鹿一样,慌乱、不知所措、欢喜、激动、喜极而泣… 见他一直不说话,白承欢以为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明白,深吸了一口气,又捏了一把拳头,带着几丝情怯紧紧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再次奉了上去… 只是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一个蜻蜓点水,一个双蛇缠绕。 秦千岁怕他踮着脚,仰着头太过劳累,便睁着眼睛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眼眶发酸的用力感受着这不真实的美梦。他抱的越来越紧,看的越来越细,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被他放走了… 天上的月,淡的冷清。 地上的人,热的发烫。 那情不自禁的缠绵之后,便是浑浑噩噩的相拥而睡…… * 这或许是冬季最温暖的一个夜晚,秦千岁的怀里是那么叫人踏实心安,还带着阵阵的清香,惹的白承欢往他怀里拱了拱,舒服的哼哼了两声,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香啊~”白承欢一边伸出手指不安分的去捏了捏秦千岁那白皙清秀的脸蛋,一边歪着脑袋与他面对面相互对视着。捏了好大一会儿,他换了个地方,看着那人红着脸隐忍克制的微微蹙了蹙眉心,动也不动的顺应着自己的胡闹,心头一暖,奖励似的又将唇凑了上去… 昨夜漫长,许久未眠,这一番荒唐事他们重复的乐此不疲,似乎怎么也不够。 白承欢已经快速的习惯并循序渐进的把自己练成了一个极其不要脸的老涩批… 清心寡欲了半辈子,他死都想不到原来直面内心之后,自己的内心是那么的龌龊肮脏。 好在只是将初吻献了出去,还没有龌龊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吧?白承欢这样不要脸的劝着自己。 秦千岁活了千年,从未有一天是像昨夜那般欢喜痛快。 老天待他不薄,将白承欢亲手送到他的身边… 从今往后,他的心中,便只有白承欢一人。 * 闹到了上午九点多,白承欢才意犹未尽的顶着自己咕噜作响的肚子,从床上爬起来去刷牙洗脸。 要说昨夜,他也只是不停的冲着秦千岁亲亲抱抱,再坏一点就是动手动脚,再过分的…他也没敢做。 秦千岁不会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不检点的男人吧?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心中紧张了起来,心里暗骂着自己的不矜持,撅着嘴狠狠跺了一下地面,嘴里咕噜咕噜的漱着口,噗的一口发泄似的喷了老远… 秦千岁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只觉得可爱的很,拿着刚浸过热水的毛巾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旁,熟练的给他擦着脸,擦着手,然后将那一套洗漱工具又接过来重新摆放好,又将早上去河边捡的野鸭蛋煮好,剥好壳,放到其中一个木碗里,再将热气腾腾的红薯粥摆放好,这才又走到院子里去叫他… 白承欢正发着呆,心里盘算着自己昨天夜里的举动,一边暗戳戳,美滋滋的回味着,一边想到哪一个动作太过轻浮,又恨恨的跺了两下脚,心里埋怨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承欢,吃饭罢。” 白承欢应声哦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情不自禁的一头钻进他的怀里,拱了拱,嗅了嗅,嘟嘟囔囔的撒了个娇,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 “嗯?”秦千岁一边满眼柔情的噙着嘴角的笑,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语气柔柔道:“为何这样说?” “我昨天又是对你这样,又是对你那样的,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检点…” 秦千岁轻声笑了笑,揽他的手紧了紧,“我是你的,你想如何对我,都可以。” 白承欢仰着脑袋看着他那张柔情似水的脸,心里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儿又涌了上来… “那你…那你亲我…我刚刷完牙,薄荷味儿的,可香了!” 秦千岁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实在忍俊不禁,心头触动的厉害,在他话音刚落下,便乖乖的将自己送了上去… * 饭前甜点吃完了,白承欢这才老老实实的红着脸乖乖跟去吃起了饭… 大概到了十点半左右,秦千岁收拾好一切,要出趟远门。 白承欢跟昨天餐馆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这份活他干不了,昨天的就当是给老板帮忙了。 再往上划拉几下手机,他看见何三冠打了十几个电话,顺着又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响起了一个萎靡不振的男声… “欢儿,我理发店忙完了回来找你,关姨说你出去打工了。” 白承欢嗯了一声,一边跟着秦千岁出了门,放了个免提随手将门带上,锁好,然后紧紧跟着前人的步伐… “你啥时候回来?”何三冠听起来很不开心。 白承欢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一边看了看四下无人,一边伸出一只闲着的手,紧紧抓住秦千岁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秦千岁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我过年前一天回去吧,手里没啥钱了,再不出来挣点,过年只能吃土了。” 何三冠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卡号发过来,我刚发完工资,我给你转过去!” “搞什么啊?”白承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有手有脚的,让你给我转什么钱?你自己留着吧。” 何三冠那边的声音顿时又蔫巴了下去。 “欢儿,你跟那小白脸一块去的啊?” 白承欢一愣,在脑子里砸吧了一下这个小白脸的含义,后知后觉何三冠是在没好气的给秦千岁起外号,抽了一下嘴角之后嗔骂了何三冠一句,“往后对他客气点啊你,不许乱起这种难听的外号!” “你还护着他?”何三冠抖着声音带了些愤愤不平的腔调儿,恨恨的低声吼了一句,“欢儿,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是吧?有了他,你就忘了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算什么?他不就是比我长得好,欢儿你现在还看脸吗难道!!!!” 白承欢噗的一声又笑了出来,低声骂了他一顿,“去你丫的,咱俩一辈子好哥们儿!”顿了顿,扭头暗戳戳的斜眼盯着秦千岁的侧脸看了看,忍不住姨母笑了一声,“我看脸这事儿你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这会儿跟我发什么牢骚?你丫的又闲了是不是?闲了赶紧找个女朋友去!” 说完,白承欢听着对面鸦雀无声,以为是没信号了,笑嘻嘻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塞进棉服兜里,将拉着秦千岁的手又紧了几分… 第39章 天桥底下…算卦 村里人烟稀少,直到走到大路上也没能见上一个人,两人的十指相扣,在马路边缘意犹未尽的一分为二… 自从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白承欢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他一改平日里那副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模样,吊儿郎当又厚脸皮的,只要瞅准时机,就必定要去占一会儿秦千岁的便宜。 当然了,这种事情没办法说。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白承欢站在大马路边缘,迷茫的看着这匆匆碌碌的城市,刚才的嬉皮笑脸顿时被一阵心酸所碾压。 “以后我就跟你混了。”白承欢歪着脑袋冲秦千岁挑了下眉,“咱们第一步先干嘛啊?当家的~” 秦千岁被他那所谓的称呼给逗的无奈展颜而笑,他紧紧注视着白承欢的眼睛,眸子中也不再刻意藏着那份爱意,伴着连绵不断的柔情,声如凤鸣鸟吟,缓缓而道:“寻一处人多的地界,坐着静观其变便好。” * 天桥底下。 一高一矮,风格截然相反的两个男人,一个挺直腰身单手反着抵在后腰上,黑长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挽了一个慵懒的发髻,额前散了两缕青丝,映衬在那张温婉如玉的面容上,显得整个人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斜襟连衫,款式简单朴素,乍一看,有些古时候说书先生行头的味道,但不同的是,这身行头穿在他的身上,虽朴素的上不了台面,但整个人立在那风中,温文尔雅,美如冠玉,就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而另一个。 一会儿吐着舌头、一会儿啃着手指甲、一会儿踢腾踢腾地上的碎石子儿、一会东看看西看看,顶着腮帮子张张嘴,又合上。 一会儿对上川流不息的目光,就开始假装自己特别忙,然后故作镇定的哼着小曲儿蹲在地上,用石子儿比划来比划去,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大字,总之就是不把脑袋抬起来,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一个静观其变。 原来就踏马蹲在天桥底下给人家算卦… 白承欢敢怒不敢言,毕竟昨天才占了人家便宜,他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好好支持一下。等到最后要实在不行了,他再问问那家餐馆还吃不吃回头草… 眼下,他一定要无条件举起双手,大力支持秦千岁的任何选择!哪怕就是站在这大桥底下让人家当猴儿看,那也得一声不吭的忍下去… 毕竟秦千岁现在是他的人了,他得宠着啊。 “兄弟,cosy吗?这cos的谁?颜值真的超耐打!我认识的有圈子,玩不玩儿?” 白承欢寻着声音,慢慢抬起脑袋瓜子,冲着那骑电车的黄毛小伙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黄毛小伙一看他抬头,顿时咦了一声!惊喜道:“果然颜值高的都跟长得好看的一块玩儿,你俩身高差加上这反差感特别明显的帅脸,进了圈子还不得原地称神啊!玩儿么?我认识的有人!” 白承欢蹲在地上一前一后晃悠着身子,绷着嘴歪着头打量了一番纹丝不动的秦千岁,看着他脸上那副清冷与排斥,实在不敢想象他穿上cos服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留步!” 秦千岁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算是把白承欢那乱七八糟的脑补画面给吓的一干二净。 黄毛小伙顺着秦千岁的目光,看见了自己身后挂着黑幽幽大眼袋的那个老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50来岁,烫着一头短短的大卷发,穿着一身紫色绣花的羽绒服,徒步且漫无目的行走着… 他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秦千岁这副好嗓子,就被秦千岁接下来的一番话给震的瞠目结舌… “近日是否觉得双肩沉重,头皮生痛?一睡便好似有人压着,整日浑浑噩噩,浑身疲惫不堪…” 那黄毛小子愣了愣,低着脑袋冲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白承欢小声问道:“哥们儿,你旁边这位说的是cos词啊还是…” “我俩算命的。”白承欢虽然尴尬的脚趾头抠地,但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边用手把玩着两个碎石子,一边淡然自若的回应他。 黄毛小子唏嘘了一声,嘴里说了句可惜了,拧了拧车把,扬长而去… 那个被喊住的黑眼圈大妈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左右打摆,她佝偻着腰,低着头,活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了精气一样,整个人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跟个提线傀儡似的,指哪走哪。 有几个行人看热闹,也停下了脚步。有的骑着电动车,直接双手放在车把上,将头抵上去,两腿落地,已经摆好一副吃瓜的架势。 有的徒步行走,直接原地停了步子。几个年轻的蹲在一侧,仰着头上下打量着秦千岁这一身标新立异的穿着打扮。几个年纪大的双手背在身后,伸着脑袋,支棱着耳朵,势必要将两个人的对话,一个字不落的都听进去… 白承欢尬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蹲在地上死埋着头,他偷偷打量了一眼秦千岁那立如青松的身子,心里纳了老闷儿了… 平常还没说个一句两句,立马就脸红害臊,这怎么围了这么一大群人,还能不脸红不心跳说话不结巴的跟人家唠上了呢? 该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白承欢咦了一声!甩了甩脑袋,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碾压了下去… “妈,妈你去哪?!!!” 嘿,热闹又来了。 一个骑着踏板摩托的年轻男人一脸焦急地跟在黑眼圈大妈身后,将头盔上的挡风镜往上一推,一脸青灰的伸手扯住他妈的衣袖,语气里满是关心和责备,带着哭腔问道:“你又要闹哪样啊妈,一会儿没看住你又跑了!巧红已经跟我离婚了,净身出户的,你当时给她买的三金我也要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好端端的,你又跑什么,我还要上班呢,快跟我回去吧!” 那大妈双目空洞的摇了摇头,朝她身后的男人摆了摆手,就是绷着嘴不说话。 秦千岁冷着脸朝她身上斜了一眼,目光凛冽的与她脖子上跨坐着的大肚子女鬼四目相对,那毫无感情的眸子中,突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你走罢,我不救你。” 秦千岁往后退了一步,继续将目光放到其他人身上… 白承欢蹲在地上听的一脸懵逼,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像是看出了门道,一个劲儿的询问着:“咋了?是没救了?你算出来啥了?” 秦千岁黑着脸深深地望了那个老女人一眼,语气冷淡道:“你至多只能活三日,若不赎罪,定会殃及子孙后代生生世世。” 老女人的儿子一听,顿时将头盔卸了下来,捋着袖子要过来找秦千岁的事儿! “你个臭算命的胡说八道什么?为了挣几个臭钱都开始干缺德事了是吧?!连个摊子都没有,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人家在这里算命看相!你知道八字是什么意思?你懂风水吗?人的属性有几种,你分得清吗?手上的纹路都代表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人的面相都有什么讲究?你但凡能说出个一二,今天这顿打,你就不用挨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天桥底下直接拥挤了起来,堵车堵到后面的喇叭声连绵不断,夹杂着咒骂声、寻问声、辱骂声、催促声,声声震耳… 第40章 恶婆婆 白承欢那一对爆着青筋的拳头捏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听见最后那么一句,他才咬着牙,带着一脸揶揄的笑缓缓起身… 不动声色地走到头盔男身边,白承欢捏紧拳头冲他咧了咧嘴,那笑容看起来多么纯洁干净,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好孩子一样。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贴心的把头盔替这个妈宝男戴好,随后,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说了句不好意思… 白承欢跟打沙包一样照着那家伙的脑袋一拳接着一拳,直到头盔里的脑袋拖着已经懵逼的身子左右晃晃悠悠半跪在地上,白承欢这才揉了揉手指头往后退了一步,又朝他鞠了个躬,低着头偷偷摸摸的冲他呲着牙,小声说道:“好心劝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找事儿!这顿打你不挨,谁挨?” 那老女人就这么木着脸站在原地,双眼无神且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的儿子被人打得头昏脑胀,连手都来不及还一下… 秦千岁看着他揉手的样子,心中忍不住莞尔而笑。方才白承欢落下第一拳的时候,菽水就已经附着在他的拳头上替他当了屏障,疼是断然不会有多疼的,只是看着他那副明目张胆的挑衅中,还夹带着的几丝俏皮,心中没来由的又觉得:我们承欢,可爱极了。 承欢护着他的样子,更是可爱极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着急办事的,扯着嗓子嚷嚷着要报j,前面看热闹的这才往一边挪了挪,腾出来一条道来,好让后面的通过。 那群被堵着且有急事的人群骂骂咧咧的,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始作俑者,嘴里一边说着脏话、一边带着祖宗八代、一边在目光接触到秦千岁那张冷艳绝情的面容时,忍不住将自己嘴里还没骂完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骂人也得分对象,长的好看的除外。 人群很快疏散,对着那川流不息的目光,白承欢扯着秦千岁的袖子往后站了站,一边撇了一眼被他打的还没回过来味儿的妈宝男,一边从地上捡了两个还算平滑的石子,捏在手里盘了起来… “刚才看出来什么了?”白承欢垂着脑袋,用余光一直注视着妈宝男的一举一动,低声问着秦千岁,“怎么叫人家停下,又说不救了?” “众人身上大多带着紫气、红气、白气、或晦气,唯独那妇人身上骑了一头鬼,我自然留意她多一些。这世间的鬼,千千万万,有恶有善。”秦千岁就着身后的台阶席地而坐,腰板挺的笔直,那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叫人看了确实有几分可信度,他惆怅而言:“那是头怀有身孕的女鬼,今日太阳之气削弱,它才敢借着妇人的精气与血气操纵着这副肉身,若不是阴云密布,若不是用那妇人的寿命相抵着,它怕是早已魂飞魄散。看着它满脸的急切,似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借着这个妇人前去达成。” “它腹中还有一未成形的鬼胎,大抵是投河自尽的,浑身挂满了冰霜。” “鬼胎嘤嘤啼哭,女鬼潸然落泪,离得近了,我嗅着那鬼气并无恶意,再看那老妇面相,刻薄尖酸、横眉杂乱、鸿沟深壑、唇薄牙尖,是个下三滥的恶人。” 白承欢后脊梁骨顿时发麻,他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那空洞的大妈,往她身上斜了好几遍,最后大着胆子将眼睛睁的老大,也还是毛儿都没发现… “想看?”秦千岁眼中的宠溺泛着柔和的光,声音轻哑娓娓动听,道:“怕不怕?” “我?”白承欢指着自己的鼻子,挑了挑眉不服气道:“怕?我白承欢怕过谁?不服就是干!我白承欢的世界里就没有这个怕字!” “若是想看,那我让菽水…” “别别别!”白承欢赶紧讪笑着打断他的话,扭头心虚的瞅了瞅自己身后出现的不合时宜的影子,清了下嗓子,“挣钱要紧,挣钱要紧…” 秦千岁弯着眉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承欢红着脸将头彻底藏在了腿缝中,夹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了… 人群疏散的已经不阻碍交通,几个看热闹的见没了后续,也开始拍拍腿上的灰,站起来该干嘛干嘛去了。 剩下两个大爷可能实在是闲着无聊,背着手交头接耳,东家长西家短的胡乱闲扯着,也不打算走了。 刚才被白承欢连着打了十几拳的妈宝男逐渐回过来味儿,甩着发懵的脑袋,狠狠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气冲冲的取下自己头上的头盔,拎着头盔冲过去势必要干死白承欢… “你个王八蛋你住手!!!”一阵凄厉的嘶吼声,彻底打破了这个局面。 只见那行尸走肉般的卷发大妈翻着死鱼眼,手脚并用扭曲的冲过去,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推倒在地! “妈,你…”妈宝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将自己宠到天上的母亲,今天竟然会因为一个刚打过自己的陌生人而对自己动手。 他心里顿时委屈的难受,平凡而普通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妈,你怎么了?你在发什么疯?我可是你儿子!我是张业!你睁眼睛看看我!你魔障了是吗?!!” 那大妈眼珠子通白,只有零星的一点黑色在眼珠正中间迷茫的徘徊着。 她手脚并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慢慢的靠近秦千岁,在距离两米左右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挂着两行莫名出现的血泪,以一种难以分辨的阴阳声嘶哑道:“你…你也是…” 妈宝男看见他亲生母亲脸上的血泪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后退了几步… 果真是个大孝子。 白承欢心中嘲笑道。 第41章 复仇 “既然这大妈是个坏蛋,咱就不要搭理她了。”白承欢伸着手指头轻轻戳了戳秦千岁的胳膊,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自食恶果,这四个字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如果那女鬼真的是因为她而死,那她自己造的孽,她自己还!咱们不要插手!甭搭理她!” 秦千岁嗯了一声,“那怀胎的女鬼已经从她身上下来了,现在就附着在她的体内。方才同我说话的,并不是这老妇人,而是那可怜的女子。” 白承欢一激灵,猛地蹲直身子望了望离自己两米开外的那个卷发大妈… 咿呀!跟当初被鬼附身的李四海大相径庭,难道这是统一标准吗?就不能换个样子?看着真瘆人… “那就别嗯了,”白承欢撇着嘴,拍拍腿上的灰,站起身子,悄无声息的挪到了秦千岁的身后,然后继续蹲下,叹了声气道:“能帮就帮吧,帮完再讲挣钱的事吧。” 秦千岁道了声好,转瞬间那目光中的柔情突然变得十分凛冽,谦卑的气质也突然变得无比高高在上,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附着在那卷发大妈身上的怀胎女鬼,悲悯道:“是。” 白承欢等了老半天的对话,就等到秦千岁这雷打不动的一个字。 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老老实实的蹲在秦千岁身后伸出手指头又戳了戳他的蝴蝶骨,小声嘀咕着:“你这不把天儿给聊死了吗?问问怎么帮啊!” 秦千岁抿着唇但笑不语,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藏着的人,本来平静的内心刹那间泛起一片波澜… 他所有异样的情绪和浮动,皆因此人而起。 尘世万千,凡人求子求缘,且如今缘在眼前,其滋味妙不可言。 自从那夜之后,白承欢向他袒露心扉,秦千岁千古不变的冰霜脸上,笑意便多了几分… 他跟哄孩子似的,喜形于色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何况,它还未曾有求于我。” 白承欢后知后觉,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我刚才听你们说…挣钱,”那被鬼附了身的卷发大妈,说话吞吞吐吐,等到秦千岁和白承欢说完话之后,才缓缓又开口道:“我…我付钱,你帮我…帮我找到我的尸体…行吗?” 听到这句话,最先有反应的就是他那一个往后退了几步的好大儿。 那名叫张业的男人此刻的面部表情十分精彩,他歪着脑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亲生母亲,张了张嘴,双手颤抖的厉害,又往后退了几步,哆嗦着伸手指了指他那姿势古怪的老母亲,咬着牙说道:“你不是我妈…你…你到底是谁?!!!!!我妈怎么了?我妈这是怎么了?我要报…我要报j!!!!!!”他扯着嗓子嚷嚷完,就打算拿起手机拨那三个数字,可还没等拨完,就听见他妈带着哭腔歇斯底里道:“我是徐巧红!我占着的这副身子是我那丧天良的好婆婆的!地上那个自私自利的孝顺男人是我的丈夫张业!他在一家国企上班,他的顶头上司有一个女儿,比他大12岁,离异带了两个孩子,家里有车有房,还有钱!张业这个畜牲为了一步步走到更高,直接不要脸的去勾搭人家,他舔着脸成天在人家脚底下当孙子,最后那女人逗他,跟他说必须要把我给踹掉,我不同意离婚,他跟他妈就商量着一起害我!” “他们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个陌生男人逢场作戏,又贼喊捉贼诬陷我婚内出轨!我当时都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那女鬼默默流着血泪,泣不成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张业和他妈把我告了上去,我最后净身出户不说,在他们家呆了七年半,临了还把当年娶我的时候买的首饰都给抢走了…” “我这么多年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一家,他爸脑血栓住院没人管,都是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给照顾到出院,我每天六点起来给他们做早饭,自打我嫁进这个家,我那丧良心的好婆婆就从来没有摸过一碗一筷!我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务,每天还要被不断找着茬挨骂受气,张业还动不动就受他妈的怂恿对我拳打脚踢!” “我们两个是相亲认识的,我家有个弟弟,我妈为了给我弟弟买房子,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就用12万彩礼把我卖了出去!我在婆家受过的苦,受过的难,她从来没有问过一句!我没有娘家挺着,也没有什么学历背景,名下也没有房子,手里更是没有钱,我想过很多次离婚,但可能也就是命贱!我离了婚…我只能去街上要饭…” “张业一直不肯跟我要孩子,他一直看不上我,我知道!我就事事顺着他,什么都听他的,可是呢…可是他全部都听他妈的…” “后来好不容易怀了孩子,他们也不稀罕。费尽心机把我扔出去之后,他也没娶成人家那个有钱的女人!谁知道人家一直把他当条哈巴狗一样逗弄着玩儿,他气急败坏,又回来找我复合,我不愿意,他就一脚踹到我的肚子上把我那已经成型的孩子活活给弄死了!!!!!” 那女鬼说到这里,四周已经一片死寂… 交头接耳的老头儿们乌青着脸双双搀扶着一瘸一拐哆嗦着到别处散布谣言去了… 那名叫张业的主人公此刻眼睛瞪的老大,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似的,双手捂着脑袋大声尖叫道:“我踏马只把孩子跺掉了,我没杀你…我没杀你!!!!!!!!!” 不说这句话还好,他这句话一出来,那女鬼脸色顿时一变!从煞白转而青紫,整张嘴啊的一声扯的老大,像是能塞下一个成人的拳头,直到卷发大妈的嘴角被硬生生撕裂开,里面红压压的血肉露了出来,黄色的牙龈带着恶心人的姿态垂涎着血液与唾液的混合物,那叫张业的被恶心的捂着肚子跑到一边狂吐… “下一个就是你,别心急…”那女鬼森森的扯着嗓子,哈哈大笑道:“活着,咱们一家三口不能在一起,死了,那一定要整整齐齐的!少不了你的张业,我的好老公~” 第42章 集齐尸身碎块 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背对着身子的卷发大妈,更没人愿意顶着恶心去观看路边疯狂呕吐的男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停留在秦千岁的身上,看着他与众人不同的穿着打扮、看着他那副清冷的气质、看着他那张无法用言语评价的容颜… 一旁的白承欢放在人堆里,那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但一挨着秦千岁,他身上那些耀眼的光顿时被比了下去。 更何况他还一直藏在人家身后,所以也没谁注意到他。 人流的视线灼热,却丝毫烫不到秦千岁半分。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秦千岁问道。 那女鬼顿时操纵着卷发大妈的身子,朝他机械的招了招手,像个裂口女一样,说话漏风的阴阳道:“你跟我来…” 九竹小区。 三单元602西户。 白承欢拖着快要走断的双腿,紧紧扯着秦千岁的衣角,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喊了声累。 秦千岁听闻,顿时弯着身子示意他爬到自己背上来,语气心疼道:“我背你。” 白承欢摇摇头,硬是拖着两条像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迈着台阶往六楼走去… 有时候好人也不是好当的,吃力不讨好是常事,耽误时间还不挣钱,不帮还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 圣母自有圣母苦。 这个苦,眼下只有白承欢能深深体会了…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名叫张业的妈宝男还在路边捂着肚子,吐得昏天暗地,估计这会儿也该缓过来了。白承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该追过来了。 那女鬼操控着卷发大妈,用围巾将下半边脸全部围了起来,路上才没引起谁的注意。它一步一顿地爬上了楼,好像不知道累一样,从那紫色棉服兜里掏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拿出其中一把,看也不用看,就将门给打开了。 “我的尸体七零八散,”那女鬼进了屋,卸下脸上的围巾,扭头迷茫的看了一眼秦千岁,“我能感觉到我睡的床底下有一块儿,应该是一小半腿骨。” 白承欢本来就累的气喘吁吁,再一听完这女鬼说的话,顿时用手扶了扶额头,快速挪到秦千岁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绷着嘴装透明人… “我如何帮你?”秦千岁还是那句话。 “帮我找到我的尸体,有些我能感觉到,但有些我感觉不到。尤其是我孩子的尸体,我不知道去哪了,尸体不完整,我和我的孩子没办法离开,就只能一直在这附近徘徊…” 白承欢听闻,迅速将脑袋探了出来,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不找j察?这种事归j察管啊!我们怎么可能有j察办事效率快?你直接操控着你婆婆的身子让她投案自首不就行了?”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挤着眼睛问了句,“你怎么死的啊?” 那女鬼听完,咧着裂开的嘴角笑了笑,“我还有三天就要灰飞烟灭了,连我自己都感应不到自己尸体的方位,凭借人力,三天可以帮我找齐尸体吗?” “我怎么死的…”女鬼自嘲的歪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我被做局判了净身出户之后,无家可归,只能回娘家寻求帮助。我那重男轻女的亲娘嫌我累赘,每天黑着脸用冷暴力逼着我离开。还有我那个一奶同胞的亲弟弟,直接在我挺着大肚子的时候给我介绍了一个邻村的老光棍,并扬言我要是不肯嫁人,这个家就容不下我!我被轰了出去,全身上下只剩二十三块钱,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几天,张业突然找到我要和我复婚,我不愿意,他妈就怂恿着他揍我,他一脚踹到我肚子上,我当时就感觉到我的孩子不动了,我…” “我恨啊!” “我躺在地上大出血,那会儿已经半夜,没什么人,他们母子两个人怕惹上事,直接把我抬进车里拉回去关了起来!我孩子没了,人也大出血止不住,他们本来想带我回去,然后好好整整我,让我继续在他们家当牛做马,谁知道我被我亲弟弟轰出来这些天,又冷又饿,身体早就受不住,再加上大出血,就这么惨死在了他们家里。” “我死的时候张业正在上班,他不知道。他妈怕验尸验出来我身上的指纹和伤痕,就丧天良的把我大卸八块,分成不同的地方扔的一干二净…” “她跑到我住的这间屋里把我所有的痕迹都给抹去,用黑塑料袋装着尸体的时候,有一小块骨头太尖,从里面溜了出来,滚落到了我睡的床底下。” “我的记忆零零散散,不能想起来完整,我只记得这些。” “至于报j,我…” 那女鬼潸然泪下,“我不知道该告谁,是我弟?还是我妈?还是他们母子两个人?等到j察立案,我早已经灰飞烟灭,我要这结果有什么用?眼下我只想赶紧找到尸体,我好带着孩子赶紧离开…” “这个家,我做鬼也不想再待着了!” “你不是可以操控你婆婆的身子吗?”白承欢听得十分认真,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遍之后,也没有了刚才那份害怕,又询问道:“你让她直接把自己的作案过程说出来不就行了!她扔哪里她肯定知道啊!你找手机录个音,然后把证据交给j方,以他们的人力,一天之内就可以把事情给你解决的完完美美!你又何必一直骑在她身上走来走去的?不是瞎浪费时间吗?” “我控制不了她的思想,她恶气重,单是上了她的身,就已经耗费了我大半的精力。我只能借着她的嘴说我想说的,至于她在想什么,她做过什么,我一无所知,我也控制不了。” “我拖着她去j局自首,就拿着这一根小腿骨,我去j局说什么?说我是鬼?我上了她的身?我要来报案?”女鬼闭着眼颤抖道:“可能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被j局里的阳气给逼散了。” “至于打电话,”女鬼笑了笑,“面对面我都说不清,打电话我能说什么?把跟你们说的再重复一遍?哪怕是这个案子受理了,我这个恶婆婆被抓走蹲局子,中间要走的流程还需要很久很久,我等不了,我的孩子等不了!” “能帮吗?”那女鬼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犀利的瞪着白承欢,低吼道:“你想过的我全部都想过,我就问你,能帮吗?你不是要挣钱?我付钱,你办事,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我快没时间了!我不能跟你这样瞎耗着!” 白承欢抿了抿嘴,哦了一声。 “我就问问,你看你…”他戳了戳秦千岁的胳膊,撇了撇嘴,“你看怎么帮,我不懂这些事。” 秦千岁看他那副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我自有法子。” 第43章 要饭 秦千岁在那女鬼生前睡过的屋子里随意打量了一番,最后从花瓶里挑了个顺眼的凤尾假花左右端详了片刻… 白承欢隐隐感觉到,秦千岁可能对花比较情有独钟。 只见他一边拿着花随意打量着,一边指尖慢慢往花束上缠绕着一圈黑气,等到黑气弥漫开来,花束早已经被团团包裹,看不出本色… “进来罢。”秦千岁眸中闪着青紫色的光,浅浅望了一眼附在卷发大妈身上的徐巧红,手指轻轻勾了勾,那徐巧红便刹那间变成一团瘴气从卷发大妈的头顶窜了出来! 白承欢躲在秦千岁身后眯着眼睛看完那一幕,亲眼瞅着徐巧红一溜烟钻进那束假凤尾里,那花在吸完徐巧红的魂魄之后,顿时从玫红色变成血红色,艳丽的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卷发大妈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神儿,脸色五彩斑斓,又黑又紫又青白,简直活脱脱一副死人脸。她翻着眼珠子嘴里咯吱咯吱磨了两下牙,那已经快要裂到耳后的嘴角渗着阴森的鲜血,看着十分诡异恶心。 白承欢刚想张嘴说句什么,就看见那大妈应声倒地,整个后脑勺砰的一声撞在地板砖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秦千岁手里捏着那株凤尾,神色冷淡且泰然自若,他将花束塞进袖口里,从指尖散了些白色的药气出去,那药气仿佛目标明确一样,直奔地面上仰躺着的老妇人口鼻中… 也就是转瞬间,那老妇人猛地瞪大眼睛,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走罢,”秦千岁转过身冲身后看热闹的白承欢笑了笑,“回家去。” “这就好了???”白承欢嘴角抽了两下,感觉自己还没看出什么门道,这边就已经结束了。 秦千岁垂眸看了眼自己袖口里那株安安静静的凤尾,语气淡淡道:“我方才散了些药气给她,恶人还需恶人磨,眼下就看鱼蚌相争,你我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方才外界人多眼杂,我不方便行事,怕给你惹上麻烦。如今到了他们自己家中,该怎么撕扯,都随意多了。” 白承欢挑着眉,深深地看了看他。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红着脸又将头偏到一旁,偷偷拧了拧嘴唇。 他们家男人真有文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有内涵,再看看他那副手到擒来的样子,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姿态,都那么勾人… 啊,帅~ 两人正一前一后下着楼梯,就听见从下往上扑通扑通的发出巨大的动静… 张业那大孝子回来了。 他穿着厚重的棉服累的气喘吁吁,再加上刚才吐了那么久,脸色白的厉害,更加映衬着他人中右边那一颗黑痣奸滑狡诈! “你们到我家干什么了?我家要是少了什么东西,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到底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我妈呢?我妈怎么样了?!我妈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要报j!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白承欢撇了撇嘴,听着他反反复复就那几句,不耐烦的扬了扬手,那妈宝男顿时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要实在不行我上你家找个塑料袋,看你家有啥可兜的,正好我最近比较穷,能兜的我都兜!”白承欢脸上的嘲笑十分欠揍,他抿了抿嘴,冲妈宝男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你不是要报j吗?报啊!你个母慈子孝的贱玩意儿,赶紧让j察把你妈抓走!” 妈宝男缩着脑袋,恶狠狠地瞪着他。显而易见,他是不敢报j的,这其中的事,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他妈要是去坐了牢,老婆又死了,往后谁还给他洗衣服做饭伺候他? 请保姆还得花钱… 张业越想越觉得不值当。 秦千岁义形于色,淡淡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轻轻捏住白承欢的手腕下了楼,那周身不容靠近的气场迫使妈宝男往一边不由自主的让了让… “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妈宝男恨恨的斜着眼睛瞪着他们… 白承欢也不想跟他再多费口舌,心里默默咒骂了几句,任由秦千岁牵着手腕慢慢下了楼梯。 那天作之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一缕白色的烟雾正缓缓钻入张业的口鼻中… * 两人出了小区,并排站在车辆穿梭的小区门口,看着那夜幕逐渐降临,白承欢重重叹了一口气。 “今天算是白干了,一分钱没挣着,还当了个活菩萨。” 秦千岁揉揉他脑袋,问了声:“饿不饿?” 白承欢那咕噜作响的肚子已经默默回答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挨黑的时候,总会出现许许多多守在路边的小摊小贩,那数百种香味混合在一起,馋的白承欢绷着嘴,忍不住想哭。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行善积德是好事,虽然那女鬼口口声声说事后会付钱,但她都已经穷到那个地步了,白承欢对她说的这句话也不报什么指望。 得想法子挣钱呀,再这样下去,他俩饿的两腿一蹬,这世界上不就少了两个大善人吗? 一想到这里,白承欢心里顿时更加酸楚。 好人没好报啊… 秦千岁一路上一直微微侧着头观察着白承欢的一举一动,看见他脸上那些失落和难过,听着他肚子的声响,眼睁睁望着他对那些食物翘首以盼的目光,心中思量了一番,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周边的摊子,最后仿佛明确了目标一样,直奔着一家卖烧饼的大步走去… “你干嘛去?”白承欢想扯住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那人就已经走到摊子旁边,跟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聊了起来。 白承欢尴尬的一阵头晕,他以为秦千岁为了给他讨些吃的,直接低声下气要饭去了… 心里又尴尬又难过,又觉得十分丢脸。 他索性背着身子不去看秦千岁,斜靠在一根柱子上,四下张望打发时间。 大约过了四分钟左右,秦千岁抱着五个烧饼回来… 白承欢歪着脑袋嘬着嘴,心里哎呦的叹了声气。 这还真是要饭去了… “吃罢,热的。”秦千岁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白承欢忍了几忍,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第44章 太可爱了怎么办? 在温饱面前,尊严不值一提。 白承欢拿出一张烧饼狠狠咬了一口,刚出锅的,还有些烫舌头。他嚼了嚼,咽进肚子里,将剩下的塞给秦千岁,耷拉着脸垂头丧气,大着舌头道:“你也吃。” “我不饿。”秦千岁将那剩下的四张塞进自己的衣襟中暖着,轻轻给他拍着后背,柔声道:“慢些吃,都给你留着。” 说实话,烧饼并没有好吃到可以让人流泪的地步,但白承欢自打直视内心和秦千岁一吻定情之后,那硬气的性子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动不动就想依赖一下、撒个娇、耍个赖、动手动脚、占占便宜、说几句不要脸的话… 他以前也自认为十分端庄稳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脾气可柔可刚。但只要一挨着秦千岁,他就跟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浑身软嗒嗒的,顷刻间从白家村唯一的猛汉子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娇妻。 他变懒了,这都是秦千岁给惯的。 看着秦千岁那熟悉的动作,白承欢突然想起来鬼丽宾馆那次,秦千岁也是同样将滚烫的烧饼贴身放着给他保温,尽管当时再不开心,也还是怕烧饼凉了,怕白承欢会吃坏肚子。 那天夜里卿卿我我的时候,白承欢借着不要脸的由头看了看他的前身,确实有一片被烫到通红的地方已经破了点皮,后来又重新结了红黑色的痂,对比着一旁光滑细腻的皮肤,顿时扎眼的有些厉害。 白承欢想到他身上那片烫伤,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着红,也不顾忌是不是在大街上了,直接伸手将烧饼从他衣襟内掏了出来,提溜到自己手指头上,垂着脑袋继续吃着手里余下的烧饼… “我暖着,一会儿凉了,对身子不好。”秦千岁伸手想再去将烧饼拿回来,被白承欢躲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等到那张饼快被吃完,白承欢才一边顶着鼓囊囊的腮帮子,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的胃才没这么金贵,刚出锅的烧饼你都敢塞进怀里,你怎么想的?” “下次不许再去要饭啊,咱还没到那种地步呢!”白承欢一边嘟囔着,一边往下咽着那喷香的烧饼,一边从兜里摸索了一番,发现兜里空空如也。他左右盘算了一下,停住脚步,红着脸说道:“就当赊账了!我跟他说一声,有钱了立马把烧饼钱还回来!”白承欢说着就要往回拐! 秦千岁不动声色地将人拦下,白承欢正奔波的身子突然变成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但也不缺乏散漫的闲人。 他俩扎在人堆里十分扎眼,再加上这么个姿势,顿时引来一片齐刷刷的目光!吓的白承欢赶紧揉揉脑袋,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未曾行乞,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秦千岁看着空空如也的怀中突然消失了的人儿,心中顿时感觉一阵失落。他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他不得不在意白承欢的想法。顿了顿,他又道:“那日去给你寻吃食,我化作一团烟雾在那周遭嗅到了烟火气,便寻着一处无人的角落,现回原形。” “我见他独自坐在一旁精疲力尽且四目茫然,怀中抱一小儿昏昏欲睡,唇色乌兰,脸色煞白,似是中毒之兆。” “我上前寻问,劝他快些求医治病,那三尺男儿瞬间落泪,说他需守着摊子,再加上囊中羞涩,无力求医,只得暂且缓一缓,看孩子能否自行痊愈。见他如此浑浑无知,我无奈间只能自作主张上前替孩子搭了搭脉象,在他未发觉之前,散了丝药气给那孩子。我怕他有所怀疑,便呈着脉象随意摁压了几道穴位,直至其狠狠吐出几块粘稠的鲤鱼肉和带着甘草气的粘液,方脸色回温,才渐渐好转起来。” “他双眼噬泪,问如何答谢于我,我也未曾与他客气,直截了当的,要了他几个烧饼于你裹腹。” 说到这里,白承欢看着他脸上那副雍容闲雅的谈吐,似乎在讲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一般,显得那么淡然自若。 不仅人美心善,还法力无边,现在竟然还精通医术… 白承欢双手合十随便朝一个方向拜了几拜,恨不得直接在这匆匆人流中朝老天爷猛磕几个响头! 一定是他爸显灵了!那天夜里插的香和馒头鸡蛋一定唤醒了他爸的神灵,他爸活着的时候一直积德行善,死了之后没准升到天上当了个什么官儿!死了还没忘记他这个孝顺儿子,特地派秦千岁过来守护他照顾他… “爸,我爱你!” 相处这么些时日,秦千岁深知他口中念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是便以为他是想那已故的人了,也不计较白承欢到底有没有听完他的话,只是一心替他着想,问了声:“我不知伯父的精魂是否已经散灭,若还能有一丝残留,我尽全力将他幻化成型,让你和干娘同他见上一面。若这世间寻不到一丝他的踪迹,我…” 白承欢双手合十的动作,乍然停在了那里。 “我就算是再想,默默的放到心里就好了,不去打扰他的清净。”白承欢将手缓缓放了下来,手指上挂着的那一袋烧饼被他转悠来转悠去,也不知道是在遮掩什么。只见他垂着脑袋欣慰的笑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细细的盯着秦千岁,认真说道:“此生得千岁,我世世无所求了~”说完,单手握拳,轻轻地在他身前顶了一下,“你刚才去人家摊子上,又是没跟人家客气,直接白拿了几个烧饼?” 秦千岁看着他眉心隐藏着的情绪,也不再多问,白承欢问什么,他便乖乖答什么。 “我方才走到他摊旁,看他眼眶发黑,嘴唇干裂,似是精气不足,劳累过度。我说我可以替他诊一诊脉,好好调理一番,但他要给我几个烧饼做以交换。” “谁知他竟冲我憨厚的笑了笑,话没说完就将烧饼塞到了我的手中,他塞的太多,我总不好全收下,拿了五个,走时装模作样在他胳膊上按了两个穴位,悄悄往他脉里送了一丝药气,看着他脸色有所好转,我才踏实抱着这些烧饼回来寻你。” “这应当…”秦千岁有些虚晃的看着白承欢的神情,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声询问道:“应当不算白吃白拿罢?” 白承欢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额头… 秦千岁那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看起来太可爱了!这会儿人太多,也不敢伸手去捏他的脸蛋,也不敢亲亲抱抱… 太可爱了,根本忍不住了! 怎么办? 怎么办?! 第45章 告白 路上人多眼杂,一直走到村口,白承欢才愿意在秦千岁第六次蹲下的时候慵懒着爬上他的后背… “累了便睡。”秦千岁不紧不慢的冲身后眯着眼睛打瞌睡的人轻声说道:“本说好了今日寻一床被褥给你御寒,我还是食言了。” “食言?食什么言?”白承欢迷迷瞪瞪的嘟嚷着:“你不就是我的被子嘛?”说着,他疲惫的笑了一声,“今夜里还抱着我睡,你就不算食言了。” 秦千岁闻言,耳根突的一红… “没遇到你之前,我还真没打算跟谁谈恋爱。”白承欢双手环着他的脖颈,脸轻轻贴在他的肩上,说话吐出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儿,那一阵阵强烈的酥麻感,激的秦千岁额头青筋爆起。之前给白承欢磕头那一次留下的伤痕已经化作浅浅红霞,淡淡的晕染在他的额心,眸子下方又跟打了一层胭脂一样,更衬得他整个人都羞涩不堪… “李四海家那件事,你还记得吗?”白承欢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那声音听起来无比昏沉,似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像一个醉酒的人一样,和秦千岁毫不遮掩地袒露心扉,“我本来对你的印象就还不错,自从那件事情过后,我对你的印象更好了。” “在小竹林,遇见你的第一次。我还以为你是一只鬼,吓得我连夜跑回了家,第二天又怕你是一个人,我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又拐了回去,谁知道把你救回来了,你还真是一只鬼…” “我当时就在想,救你一命,我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要是个好人,那就算我没白救。你要是个恶人,那我就找一包老鼠药,直接毒死你,还把你从哪来的,扔到哪去。” “我跟你说啊,我真的敢这么做…” “我胆子很大的…” 秦千岁静静听他说。 村头的这段小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月光被雾霾遮的一干二净,若不是黑夜白昼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他也不会将步子走的这么稳,生怕颠到身后那个人半分。 “最后知道你是鬼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就觉得像是被骗了一样,费这么大力气,结果却救的连人都不是!” 秦千岁平稳的步伐被打乱了节奏,他顿时心乱如麻,脸上的笑也渐渐凝固,一言不发的继续听着白承欢接下来的呓语喃喃… “秦千岁,我当时真的这么想的。那一刻我恨不得出去找个道士把你收了,可是我没钱,我也舍不得,你太乖了,我真的狠不下这个心…” 秦千岁微微侧过头,感受着自己脖颈上那撩人的气息,情不自禁在他手背上浅浅留下唇印… “后来我和你越来越熟悉,以至于一睁眼就必须往你那个方向看去,直到我们四目相对,我心里才感觉踏实。” “你脱胎换骨的那天,我一睁眼找不到你,感觉天塌了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疼得难受,疼得我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想抱着脑袋大哭一场、想冲出去大声喊你的名字。” “我当时的反应大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以至于你后来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有个坏毛病,喜欢白的,好看的,然后我发现…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可…可你是个男人。” “我觉得自己疯了,病了,我有多少次都忍不住想抓着你跟我拜堂成亲,可一想到我们都是男人,我顿时蔫了下来,刻意跟你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我本以为最守规矩最会克制的是我白承欢,没想到最先忍不住的,也是我白承欢。” “后来也想开了,男人就男人吧。” “反正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我也不委屈。至于传宗接代生不生孩子,我也不想要孩子,我踏马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我还养什么孩子啊?” “我既然亲了你,我会对你负责的,秦千岁。” “我不是个花心的人,认定你,那一辈子都只能是你,不会再变了。” * 到家的时候,白承欢已经躺在秦千岁背上睡的不省人事。 他说了很多,可能是真的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乱闲侃的。也或许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借着这个半睡半醒的由头,向秦千岁吐露真情。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秦千岁都牢牢地刻在了心底… 将背上的人轻轻地放在已经铺好了的木床上面,秦千岁轻手轻脚的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最后倒进盆里,掺了些凉的,试了试水温,这才稳着步伐,将其端进了里屋。 他给床上的人擦了擦脸和手,又脱掉白承欢的鞋子,给他洗了洗脚,这才用毛巾轻轻擦干,将人放平身子,把厚实的棉服盖到他的身上… 伺候完白承欢,秦千岁自己也洗漱了一番。然后,他右手轻轻一挥,屋内的灯光乍然熄灭,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秦千岁轻手轻脚上了床,将人牢牢抱在怀中,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墨色,心中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日。 秦千岁天没亮就起来收拾屋子,给白承欢添火做饭。 床上那人睡的一脸懵逼,睁开眼迷迷瞪瞪的看着暗黄的房顶,砸吧砸吧嘴瞅了瞅窗外那忙碌的身影… “你醒了。” 白承欢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目光还一直紧紧跟随着窗外的秦千岁,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刹那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谁???”白承欢冲着声源瞪大了眼睛! 他刚反应过来那是一阵女声,结果一扭过头来,还真发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蹲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白承欢头上的两根小呆毛又立了起来。 “秦…” “秦…秦…” “秦…” 白承欢秦了好几遍,发觉自己竟然有了一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臭毛病!一紧张就腿软,不光腿软,还结巴… “我又不会伤害你,你怕什么?”那女人撩了撩头发,蹲在原地白了他一眼,“你身上的东西分分钟就能灭了我,我才不会傻到去靠近你。” “你…你…你谁?!”白承欢好不容易说完一句囫囵话,下一句还没开口,就又被人抢先了去。 “昨天不是见过面了?你们在天桥底下算命,那个帅鬼让我留步,我昨天就做自我介绍了啊,我叫徐巧红。” 帅… 帅鬼… 白承欢嘴角抽了抽。 第46章 现场磕糖 说曹操,曹操到。 帅鬼把早饭放到堂屋的桌子上,轻声推开门,将床头已经摆放好的干净衣裳递给他,柔声道:“昨夜出了太多汗,身子粘腻的慌,换身洗过的,净手吃饭罢。” “那个女鬼现原形了,你知不知道?”白承欢迷瞪着脸,用手指了指对面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我的天呐,刚睡醒,吓我一跳!”说完,就要伸手抱抱秦千岁,可还没等抱上去,就后知后觉还有个围观的在,这会儿抱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就又将手收了回来… 秦千岁的怀里又落了个空,只得伸手轻轻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她一直呆在花儿里憋闷的慌,我放她出来透透气。她不敢动你,莫怕。” “菽水在我影子里嘛,我现在无坚不摧!”白承欢刚睡醒的时候意识散漫,猛地看见一个陌生女人跟他在同一个屋里,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不过这会儿意识清醒了,他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他打趣道:“菽水要是能说话就好了,可惜他只是个影子。不过你起这名字挺不错的,菽水,好听!” “菽水承欢。”秦千岁顺了顺他头上有些杂乱的几根小呆毛,不动声色地将白承欢的话记在了心里,“随着你的名讳。” 白承欢仰着头冲他嘿嘿笑了两声… 徐巧红缩在角落里,长发过肩,懒散的披在两边,露出有些发白的脸蛋。她此刻和常人无异,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既没有青面獠牙,也没有满脸鲜血。 只是那一副挑眉又略带万分诧异的神情,实在是与她现在的身份大相径庭… “你俩,是那个吧?”徐巧红捂着嘴憋的十分痛苦,丝毫不见昨日的卑微与气愤,被生活压榨成的苦瓜脸此刻笑颜逐开,那满脸的痴迷与桃花笑,好像返璞归真了一般,岁数看上去也比实际小了许,活脱脱一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模样。 反正她是个鬼,白承欢一想到这点,也就觉得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这么一看,你比昨天碎嘴子的时候可爱多了~”徐巧红憋不住一脸姨母笑,直接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搓着手在角落里死死的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你真有福气,你老公又帅又疼人,对你还这么好,脾气又温柔,也不仗着自己满身的本事就随便欺凌弱小…我怎么就碰不到这样的呢?” “大姐,”白承欢绷着嘴冲她笑了笑,“现场磕cp呢?” “我活着的时候就喜欢磕!”徐巧红手搓的更厉害了,脸上打了一圈熏红,也不知道脑补到了什么,突然嘿嘿嘿的笑了两声,“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能磕到真的…” 白承欢扯着嘴角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一把抱住秦千岁冲人家额头吧唧亲了一口! “磕吧,现场给你发糖!”白承欢甩了甩脑袋,活想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大摇大摆的去院子里刷牙洗脸去了… 秦千岁伸手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方才白承欢吻上来的那个位置,是他那日磕头留下的伤痕,痕迹已经淡了许多,此刻突然被白承欢的一个举动又烫成了一片红霞… 徐巧红蹲在角落里激动的不能自已,她手都快搓的冒烟了,那一脸的姨母笑把持不住,只能转个身,将自己的脸朝到角落里,独自默默发疯… * 九竹小区 3单元602西户 “跟你说过多少回!!!拖把拖的不干净,要用毛巾一点一点擦!” “谁让你这副姿势擦地板的?你个小贱蹄子你勾引谁呢?你别想着在我儿子面前当狐媚子!那是我养大的!你以为我儿子看到你这副贱样儿往后就心甘情愿什么都听你的了是吧?我跟你说,简直痴心妄想!这个家谁都别想越到我的头上!跪着擦!跪着!!!” “一会儿我要是检查出来有一点不干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哭什么哭?赶紧干活!!!” 一个卷发大妈穿着一身金丝绒的黑色旗袍,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大腿翘到二腿上,居高临下的使唤着地上那个正跪趴在地上,不停擦拭地板的男人… 那男人表情十分痛苦,像是极力突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被一股力量给强堵着,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使唤,那个正欺负着自己的老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何梅兰,她跟魔障了一样,自从那两个古怪的男人走之后,何梅兰就突然感觉精气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从蔫了吧唧又变成了往日里那个刁钻自私,说话难听还大嗓门的恶婆娘! 何梅兰不认识他了。 张业有苦难言… 何梅兰把他当成了他那已经去世了的妻子,徐巧红。并把往日里对付徐巧红的招数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更令人难以启齿的是,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个老女人说什么,他这副身子就主动跟着做什么,嘴里想解释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就跟有人用手在死死捂着他的嘴一样,除了默默干活受屈辱,他几乎成了个哑巴! 张业跪在地上身不由己的一点点擦着地面,脸憋的通红像是要往外喷血一样,这一定是那两个臭算命的搞的鬼… 他们和徐巧红是一伙儿的! 徐巧红成了鬼,回来报仇了,她这个贱女人!!! 等我翻过来身,我一定找道士整死你!!!!张业心中暗暗想道。 “你妈前些天给你打电话又要钱了?”何梅兰嗑着瓜子胡乱扔着垃圾,眯着眼恶狠狠地打量着地上跪着干活的人,声音嘲讽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们家的门,你要什么没什么,还带着一堆累赘,能嫁给我们家张业,也不知道你夜里能偷着乐醒多少回!” 张业跪在地上累的跟狗一样,他擦完客厅,又跪着爬到走廊道里,继续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纳了闷儿了,平常他妈欺负徐巧红确实是常事,但也从没有这么欺负过呀!像是跪在地上这种羞辱人的动作,从来没有过呀! 他家就算对徐巧红再刻薄,再不尽人意,顶多就是言语上嘲讽几句,想着法子多让她干点活,干的不好了,挨几句数落,控制她的花销,不让她出去工作… 徐巧红也是个有脾气的,她时不时也会顶几句嘴,但每次都被张业和他妈双双合并一起怼了回去! 太不对劲儿了… 张业心想道。 第47章 哥哥心疼你 张业挨了几皮带,顺着嘴角往下流血。 昨夜那两个臭算命的走之后,他妈何梅兰只是看起来萎靡不振,其他的倒还算正常。张业吐的时间太久,胃里空荡荡的难受,拿了两片面包垫吧垫吧肚子,他妈都快走不动道了,还非要扯着已经烂得老长的嘴角过来拿卫生纸给他擦嘴。 张业打心眼里感觉恶心,躲了过去之后,还要佯装一副孝子的模样,问他妈用不用去医院… 何梅兰木着脸不说话,上下嘴唇一合,两边嘴角立马变成一条长长的黑缝。再一打开,又瞬间转换成血盆大口! 她好像不知道疼一样,摇摇晃晃的去了卧室,仰面躺下,睁着眼睛任由嘴角渗着血,一句话也不说。 张业也累的不想动了,本来就恶心的难受,索性就不再去管他妈,也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昨天都还好好的,可一觉醒来,似乎什么都变了… 张业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那感觉就像被人绑票了一样,胳膊和腿好似被人用手活活按住,嘴里塞了块烂抹布,动也不能动,说也说不了,可把他难受坏了。 正拼命挣扎呢,他妈一脚将他的卧室门给踹开,本来还以为见到了希望,谁知道迎头而来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恶魔… 自打他妈进来说出第一句话的那刻,张业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被那些荒唐的话语所支配。从早上六点开始,他一直不停的被使唤着,不是起床做早饭,就是刷鞋洗衣服。粥煮的硬了,他妈一句一个小贱蹄子的骂他… 一直忙活到八点多,何梅兰又紧跟着逼着他去卫生间刷马桶。随后就是方才那一幕,他像个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一点一点的擦拭着那故意被弄脏的瓷灰色地板… 说实话,那一刻他多么想亲手活活掐死这个宠溺了他半辈子的好母亲啊! 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但内心哪怕已经翻江倒海如同烧滚的开水,外表却还是那么平平静静毫无波澜起伏,只会埋着头苦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里里外外将所有的地面都擦拭的一尘不染之后,张业直接瘫倒在地上,张着嘴巴大喘气,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妈… 一次比一次折腾的厉害、一次比一次侮辱性更大、何梅兰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张业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的死亡点燃着导火线。 啪的一鞭子过后!张业趴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手拿皮带的老女人… “你还敢偷懒?!你吃我儿子的,喝我儿子的!为我们家做了这么点事儿,你就躺到地上给我偷懒?”何梅兰像疯了一样,眼珠子通红。她越说越激动,似乎找到了什么新的乐子,整个猩红的眸子中都散发着贪婪的精光,语气里全都是藏不住的兴奋:“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让你每天进门都爬着进来!给我们家当牛做马!不,让你给我们家当看门狗!!!” 啪!啪啪!啪啪啪! 连着几皮鞭过后,张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正同何梅兰所说的一样,他的儿子此刻果真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满身是血… 何梅兰见了血之后,双眼散着极其变态的光,那快要裂到后耳根的嘴角极力的上扬着,嘴角边还有已经干碣的血迹,那伤痕看着像是已经化脓了一样,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叫人不经意扫过去一眼,都忍不住心中作呕。 张业也想吐,但他身不由己。 他妈每往她身边走一步,那简直就像是往他的生命线上活活剌了一刀,他快要被折腾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亲娘。 何梅兰甩了甩手中的皮带,地上趴着的男人顿时吓得瞳孔扩散,嘴里那忍不住要发出来的咒骂声,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他肚子里的气鼓囊囊的,活像只癞蛤蟆,仿佛再被人激怒一下,就要炸了一样! 疯了… 他妈疯了… * 吃罢饭,白承欢主动收拾起了碗筷,拿着已经掉了把儿的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浮灰。 “今天还去天桥底下吗?”白承欢将灰尘撮起来,倒在门口的土堆里,拐进来洗了洗手,然后径直走到院子中央正坐着缝补衣物的秦千岁身后,脑袋往他脖子上蹭了蹭,嗅了嗅他身上的香气,这才一脸满足的问道:“今天什么打算?” 秦千岁那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及到腰身,黑顺柔亮,还带着淡淡的石榴花香,把白承欢迷的青天白日下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等申时罢,晚些我将这妇人渡了,让她带着她那还未出世的孩儿安息下去,再寻个招牌,还去人多眼杂的地方做这一行当,早日攒些银子,好解燃眉之急。”秦千岁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着,只是脸红到了后耳根,也不推搡,也不拒绝,就这么由着白承欢猖狂的胡来。 白承欢不安分的逗弄着他的脸颊,一边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一边将脑袋垂在秦千岁宽阔的肩膀上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坏心眼的冲着他的耳根轻轻吹了一口气,暧昧道:“我都听你的,大官人~” 秦千岁臊的厉害,那一直不曾停歇的细针突然刺破了他的手指!顿时涌出几滴殷殷血色,在那嫩白纤长的细指中犹如雪夜盛开的红梅,绽放的无比妖冶妩媚… 白承欢眼疾手快,也顾不上逗他了,赶紧将他手中的细针抢过来扔到一旁,松开那如水蛇般绕颈的双手紧紧将秦千岁马上就快愈合的伤口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一脸心疼道:“我衣服烂了就烂了,这些缝缝补补的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干的这么顺手?扎着了吧?疼不疼?” “你瞧我问的什么废话。”白承欢嗔了他一眼,“肯定疼。” “你一在我身旁,我…”秦千岁垂了垂眸子,既开心又有些慌乱,“我做事便不能一心一意…” “那我走?”白承欢朝他挑了挑眉,眼神里写满了:你要是敢说好,那就试试看。 “不…”秦千岁慌了,快速反握住他的手,眉心微微蹙了蹙,与他推心置腹道:“我只是…只是心中念的全是你,已然忘却了自己在做甚,不怪承欢!都是我不好!” 白承欢怔愣的看着他那双慌乱不安的小鹿眼、看着他那副乖巧温柔的俊俏模样、看着他如石榴花一般娇艳欲滴的茵茵朱唇、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双纤纤玉手… 一个外表正直刚烈的三好青年,内心却是个两面焦黄的纯纯老涩批一枚。 面对如此姿色,白承欢实在是忍不住! 况且他也不想忍。 怔怔的看了秦千岁足足四五分钟,白承欢才咽了咽口水垂着眸子十分不讲理的将人一把抱进怀里,照着那微启的朱唇重重落了下去… “针扎的肯定疼,哥哥心疼你,给千岁解解疼吧。” 那一句流氓话说了之后,白承欢像是魔障了一样,恨不得将秦千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48章 男女授受不亲 今儿的天气看起来不是太好,阴霾笼罩了整个村子,头顶上方乌云密布。 下午三点半左右,秦千岁又把那犯了花痴的女鬼收进凤尾里,放到了袖子中,与白承欢一前一后往九竹小区徒步行走着… “要不你俩打个车吧?”徐巧红被颠簸的可怜,忍不住窝在秦千岁袖子里出了声,“打车费我报销了!” 白承欢撇了撇嘴,同情的看了一眼秦千岁的袖口,小声喃喃道:“你比我还穷,你咋报销?” “喂!你别看不起人…啊不,你别看不起鬼啊!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藏私房钱了!”徐巧红语气突然变得自豪起来,“要不是他们把我赶走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不然马桶储水池里的三千多块钱我早就带走了!” 白承欢砸吧砸吧嘴佯装惊讶,夸张的哇唔了一声,然后问了句,“钱呢?” 徐巧红顿时泄了气,哼了一声,“我又没有实体,我怎么拿?拿了放哪?我附身到何梅兰那恶女人身上,操控她的身子去拿钱,等我撑不住了必须从她身上下来之后,钱不都落她口袋里了?我又不是傻!” 白承欢点了点头,一边抽着嘴角,一边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所以你们打个车,车费我报销!等你们帮完我,我那3000多块钱的遗产全部都是你们俩的!” 白承欢没忍住,捂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俩都快走一半了,这会儿再打车,那不是摆明了让人宰吗?”刮了刮鼻子,他朝秦千岁袖口低声笑了笑,“再忍忍吧,就当散步了。” “至于你的那些遗产,”白承欢一边咬着手指甲盖,一边认真的想了想,突然严肃道:“你好像连个棺材都没有,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还有3000多块钱是属于你个人的。那等你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拿着你的钱去给你挑一口…”他又顿了顿,撇了撇嘴清了清嗓子,尴尬道:“要不棺材就算了,买个骨灰盒得了。我估计你这些钱也不够买棺材的,我倒是挺想帮你,但我自己现在连馒头都啃不起,实在是爱莫能助。墓地那就更别提了,要不随便找个地儿给你埋了吧?但咱先说好,花钱的地儿咱可不去呀!你剩下的钱我再给你买点小纸人,金元宝之类的,给你烧几件小孩穿的衣裳,再烧点奶瓶啊尿不湿…” “我能忍,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忍啊!他一直踢我!”徐巧红的声音蔫了吧唧,听起来很不服气的样子,“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心地善良长的又巨帅的小伙子,但你嘴巴太碎了!烧奶瓶是什么鬼呀?!我哪还有奶?到时候我投胎都不知道投哪去了,还埋什么呀?烧金元宝…我…”她哎呀了一声长出一口气,索性转移了目标,直奔秦千岁!声音顿时软哒哒道:“千岁大大,麻烦您走路的时候把手插兜里行不?我都快吐了…” 秦千岁索性将那株凤尾从袖口里拿了出来,欲塞进衣襟,还没等撩开衣服,就听见那女鬼嘿嘿嘿的犯花痴笑了好几声,以及白承欢紧张巴巴的“不行!”,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给我给我给我!”白承欢皱着眉心看起来极其不高兴,伸着手跟讨命一样犀利的看着一脸懵懂的秦千岁,暗戳戳咬牙切齿道:“你没有兜儿,那就塞我兜里!你是男鬼,她是女鬼,男女授受不亲,你俩成何体统?!” 秦千岁眸子中的光亮顿时显得紧张起来,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的将手中的东西塞进白承欢的棉服兜里,语气轻轻道:“千岁知错了。” “乖~”白承欢这才脸色好看一些,踮着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看看你把你老公欺负成什么了?”徐巧红撅着嘴窝在白承欢口袋里,替秦千岁打抱不平道:“你们这些0就是恃宠而骄!” “哎哎哎?”白承欢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一边走一边耷拉着脸挤着眉头低声嘟囔道:“瞎说什么呢?谁踏马是0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0是啥意思!好歹也看过一两篇破文,你见过谁家0有我这么爷们儿的?” 秦千岁紧紧跟在白承欢的身后,认真的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但他已经很努力在融入了… “是不是?”白承欢扭过身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秦千岁的胸膛,看着那人满含青涩的眸子,故意挑逗道:“叫声哥哥来听听~” 秦千岁那满面霞红的脸蛋十分惹人怜爱,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闪了两下,声音宁静而温和道:“哥哥…” 那两个字犹如清风徐徐,撩的白承欢心中好似羽毛轻轻拂过,叫人如沐春风,整个人都在这温柔乡中迷途荡漾~ 徐巧红彻底不吭声了。 白承欢此刻呲牙咧嘴高兴的胡乱蹦了两下,她也没嫌晃的厉害,反而暗戳戳的又继续摩挲着自己十指交叉的手指,挂着一脸姨母笑独自脑补去了~ * 到九竹小区的时候,大概已经将近四点二十五分左右,天上的雾霾不仅没有减去半分,反而愈来愈重。 小区内的j笛声伴随着那熟悉的红蓝灯,让人不免心中紧张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白承欢伸着脑袋往人群中随口问了一句。 那j车正死死的堵在三单元门口,一个双手背后的秃头老大爷声情并茂的跟白承欢描述着他所看到的热闹场景… “六楼那一家子,个个都脑子不正常!”秃头老大爷夸张的撇了撇嘴,一边用嘴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儿子儿媳妇都30好几了,那老太婆硬是拦着人家不让人家要孩子。我听说他家男主人姓张,以前是无业游民,家里也没啥钱。有一回在路上喝醉了酒瞎晃悠,被一个开大车给撞死了,赔了钱才买了我们这小区的房子。” “我还听说,那姓张的主家死的时候,他家儿子才六七岁。打小那孩子就被惯的不像话,我在我们小区都见过好几回,多大的人了,他妈还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 “后来不是听说娶了个媳妇儿,对人家也不怎么好,我们老是能在小区门口的小广场里见到那个老太婆拿着两把扇子出来玩,一问,人家就跟我们炫耀自己在家的地位怎么怎么着!说家里的活她从来都不用干,她把自家儿媳妇调教的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我们好多人都知道,他那儿媳妇又孝顺还能干,人长的还水灵。那叫张业的小子打小被他妈伺候到大,看着是个成年人,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在吃奶的奶娃娃!我们看着都觉得他被他妈给养废了!他妈还觉得可骄傲呢!” 第49章 尸体找到了 “刚开始还好些,后来他们家动静越来越大。听楼下的邻居说是他们母子两个人合起伙来一起欺负人家一个外来的小姑娘。最后竟然还教唆着他儿子去对人家小姑娘拳打脚踢的!是人吗这?” 秃头老大爷愤愤的跺了下脚,显得特别正义一样,义正言辞道:“也不给人家钱花,光让人家干活,干的不好了,还揍人家。可怜的小姑娘也没个撑腰的,她娘家人也不是人,没有一个向着她,还时不时想从她身上捞点油水,看看这都是什么人?!都是一群畜牲!” “这下好了吧?遭报应了吧?你没见到张业被他妈给打的浑身稀巴烂,整个人躺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要不是邻居听见楼梯道里动静大,忍无可忍报了j,谁能知道他们家还有这出好戏呢?” “哎,对了!”秃头大爷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赶紧又悄悄的把声音给放低,继续冲白承欢八卦道:“他家死人了你知道不?” 白承欢绷着嘴摇了摇头。 “碎尸啊!其他尸块不知道跑哪去了,就剩了一截小腿骨!” 白承欢一顿,垂着脑袋悄悄看了眼自己的口袋… “你知道那小腿骨谁的吗?” 白承欢木着脸,摇了摇头。 “张业他媳妇儿的呀!” “j察看一眼就能确定身份了?”白承欢有些狐疑的问了一声。 “咳,”大爷义愤填膺的拍了拍自己的手,“那老太婆子发疯了,刚才用皮带勒着他儿子的脖子,把人从六楼拖到了三楼,怀里抱了根臭气熏天的骨头,那简直跟抱孩子一样,恨不得将脸贴上去!” “哎呀说到那张脸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业他妈的嘴角裂到后脑勺了都!她一张嘴笑,整个嘴里的东西全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刚才都吓哭多少小孩儿了!我还是个老花眼呢,就那模模糊糊的望了一下,我这颗老心脏都有点受不了…” “你都没见她把他儿子折腾成什么样了!脸红的直接发紫,舌头伸的老长,跟拖了一条死狗一样,头发都磨掉了一大块,身上的衣裳没有一块是好的,打的稀巴烂,混着那一身的烂肉和血水,我的天呐…这一栋楼还怎么住人呢?!” 白承欢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后莫不关己的秦千岁,见人多眼杂,嘴里想要问的话,全部都憋了回去。 “有什么后续吗大爷?”白承欢乖巧的询问道:“被害人其他尸体找到了吗?” “还找啥呀?那老婆子疯疯癫癫的抱着臭烘烘的小腿骨,自己全部都嚷嚷了出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口口声声对着她儿子叫着她儿媳妇的名字,又对着怀里的那块小腿骨叫着她儿子的名字。嘴里还嘟嘟嚷嚷的说什么要把她儿子都找回来…” “我们小区有几个胆大的老头子接了她的腔,问她怎么找、上哪找、找什么?” “那老太婆龇着满口的大黄牙沾了满脸的血,朝着那挂着烂肉的小腿骨上吧唧亲了一口,指了指我们东边那个关江大桥,说她把她儿子扔到桥底下了,用黑塑料袋子装的,封了口,坠了些石头,大半夜两点多沉下去的。” “这一听啊,可把我们给吓坏了!那老太婆说完,从自己衣裳兜里掏出来一个特别大的黑塑料袋子,呲牙咧嘴的望着地上那死狗一样的亲儿子,口口声声说着一会儿要拿刀把他大卸八块,也装到这个袋子里,半夜沉到江里边去陪他儿子…” 白承欢朝老大爷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子走到一旁远离人群。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兜,低声说道:“你的尸体…找到了。” 徐巧红这会儿丝毫没了刚才那股子气焰,也没了和白承欢打趣儿的心情,声音无比难过道:“我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能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下这么狠的手。” 白承欢微微蹙了蹙眉,“喂,这会儿不是你该当白莲花的时候!想想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你都不心疼你自己,你还想让谁心疼你?善良得有个度啊,没有度,那就只能叫做贱了!” “就你说话好听!”徐巧红忍不住回怼了他一句,片刻,又长出了一口气,释怀道:“本来没想着出这口恶气,就想着踏踏实实的找到自己的尸体,我和孩子赶紧离开这个世界。”顿了顿,她似乎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哭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我走了之后不用给我买什么骨灰盒,我那3000多块钱的遗产,就当给你们随份子了。” 白承欢哦了一声,盯着远方徐徐而来的j车,神色复杂的说了声谢谢。 * 徐巧红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那黑压压的塑料袋看起来质量很好,除了有一角破了个大洞之外,其他则完好无损。 打捞人员把这些东西打捞出来之后,还感觉里面蹦蹦跳跳的钻了一些活物,最后撑开一看,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群令人恶心的鲶鱼和泥鳅… 那森森白骨夹杂着为数不多的血肉,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一身白色防护服的法医在袋子里竟还发现了残留的胎盘和婴儿碎骨,那场面简直让人…悲痛欲绝! 桥下已经被全面封锁,白承欢只能挤着人群呆呆的站在桥上往下看… 秦千岁从指尖轻轻散出一团肉眼不可见的黑气,那黑气快速钻入白承欢的口袋中,本来安安静静的凤尾,此刻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白承欢一边心虚地打量着四周的人群,一边用手轻轻地遮挡着自己这边的动静,直到那凤尾渐渐停歇下来,一团泛着青紫色的黑气,从他兜内飘散出来,直奔桥下… 桥下被死死摁在地上的何梅兰本来还疯疯癫癫的说着一堆的胡话,直到看见一团黑气幽幽飘过,直直的钻入那一堆森森白骨中,她突然跟大梦初醒一般,浑身狠狠的发了个激灵,双眼狰狞的死死瞪着那个黑色塑料袋上所放着的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干嘛?你们为什么要摁着我?你信不信我告你们!!!!”何梅兰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巴疼得厉害,跟谁用刀片从左到右剌了一道一样,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嘴巴张的老大,风都快灌了进来… 何梅兰此刻正被几名武j死死摁着跪在江边,她垂着脑袋就能从江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何梅兰身子的右侧不远方,就是那一堆令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那是徐巧红——她那好儿媳妇的尸体。 何梅兰那张阴森的老脸上顿时显得惊恐万分,像是刚睡醒一样,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将自己的人生走到了终点… 第50章 我在这等着你! 何梅兰瞪着血红的眼睛,垂着脑袋看向水面。只见那一张裂到后耳根的血盆大口映衬在她的脸上,吓得她顿时浑身一哆嗦,也顾不上疼了,直接扯着嗓子尖叫道:“救我…救我!!!” 而后,那泛着阵阵涟漪的水面,突然像一面镜子一样无比平静。 何梅兰倒映在水中的面孔突然一转,变成了另一张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她的好儿媳妇——徐巧红,此刻睁着那空洞发黑的眼眶,眼珠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再仔细点看,还能隐隐看到眼眶里那些支离破碎的人体组织,和在眼眶里穿过来穿过去的泥鳅蚂蝗。 那一副已经没了牙龈的牙齿挂了些水草,嘴里叼了一团厚重的头发,上扬着冲何梅兰森森的笑着… “滚开!滚…” “滚开呀,你个小贱蹄子!!” 何梅兰冲着水面疯狂的叫喊着,她嘴上的伤口越扯越大,要不是那副明晃晃的手铐已经将她给牢牢制服住,她还真想将手伸到水里狠狠扇徐巧红一巴掌! 死了还不安生。 “嫌疑人张业刚才暂时性休克,心脏急剧骤停,现在需要手术。”一个手拿档案袋的西装男走到祁洋市刑j队队长的身边,仔仔细细的汇报着手头的工作,“现已查明,他与受害人的死亡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家暴、婚内出轨、偷税漏税、做假账、还涉嫌故意杀人。” 何梅兰刹那间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两个男人,扯着嗓子尖叫道:“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什么手术?杀什么人?!我儿子杀谁了!!!!” 西装男冷冷看她一眼,将手中的五张照片挨着顺序摆放到她的面前… 第一张:何梅兰扯着宽大的嘴角,肆无忌惮的笑着。她右手扯着一根宽厚的皮带,皮带的另一头是他的亲生儿子——张业。只见张业浑身跟没有骨头一样脸朝下趴在台阶上,浑身是血的恶狠狠瞪着他的母亲何梅兰… 第二张:何梅兰把已经快要腐烂掉的小腿骨紧紧贴在张业的嘴巴上,她的笑容极其变态,张业眼睛瞪的似乎要往外滴血,那脸上抽搐的表情极为明显,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简直是生不如死。 第三张:何梅兰拿着那熟悉的黑色大塑料袋往张业身上比划着,阴森的笑意从始至终都一直挂在她的脸上。张业看到那个黑色大塑料袋的时候,表情极为丰富精彩,就像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强忍着受人宰割的恐惧,却还丝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第四张:何梅兰被j察死死的摁在楼道里,双手戴上了明晃晃的手铐,还依旧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龇着牙、咧着嘴,嘴里骂骂咧咧的要把地上的男人大卸八块!与之相对应的,是张业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如释重负的眼神… 第五张:张业破破烂烂的躺在医院里,浑身上下涂满了紫色的碘伏,身上插了各种仪器,身上摆了一张单子,上面用极其显眼的大字写着:病危通知书。 何梅兰分尸的时候没怕,抛尸的时候也没怕。刚才在水中的倒影里看见已经死去的徐巧红,她满腔的怒火已经压过了恐惧,那时也没怕。 j察死死的摁住她,身旁不远处的一堆森森白骨就直愣愣的摆在她的身边,她没害怕。 桥上的人群人云亦云,对她指指点点,她没怕。 可是自从听到他儿子的名字从那群执法者口中被娓娓而谈的时候,她承认她有些怕了。 再然后就是摆在她面前的五张血淋淋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的每一寸色彩,仿佛都在紧紧的扼住她的喉咙,朝她心口狠狠插上一刀。 她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儿子,竟然被她亲手糟践成这个样子… 何梅兰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她宁愿自己去死,也舍不得张业受半点委屈。 一定是那小贱人变成鬼迷了她的心智,回来报仇了… 何梅兰左右晃悠着脑袋,突然嘿嘿嘿的嗔笑了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歪了一下头,阴狠狡诈的目光逐渐转移到一旁的黑塑料袋上… “保护物证!!!!!” 砰的一声。 何梅兰因毁坏物证、拒绝执法、袭击j方而被一枪毙命! 她看着被自己一脚狠狠踢进江里的森森白骨,龇着满是鲜血的黄牙张狂的笑了笑,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诅咒着徐巧红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这江里可怜巴巴的当着水鬼,一边应着枪声倒地而亡… * 桥面上简直乱成了一团糟,人群纷纷攘攘,七嘴八舌的为桥下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直到后来,连桥面都被封锁了,这一片地方才难得安静下来… 白承欢瞠目结舌之际,不经意间瞥到了秦千岁眉头紧锁,心中突然感觉一阵不妙! “徐巧红走了吗?她的尸体又被那恶女人给踢进了江里!她现在是在尸体里,还是已经投胎了啊?!”白承欢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听到。 秦千岁随着人群站在远处,目光如炬般死死盯着徐巧红落水的方向,叹了声气,道:“让菽水陪着你,我去去便来。”说完,他脚步还没有挪动,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承欢的表情,请求似的询问道:“可否?” 白承欢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事情一定没有朝着很好的方向发展,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乖乖站在原地等待,不拖秦千岁的后腿。 “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尽量不要让他们看到你,我们这个时代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你要是真被他们给发现了,一定会被所有人觊觎!我们孤军奋战,难抵千军万马!就算你的本事再大,也逃不过这些贪婪自私的人性。我不想看到你被人抓走做实验,更不想看到他们找一堆所谓的道士为了所谓的正义想方设法的灭了你…” “我有菽水护着,可谁又在护着你?”白承欢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慌乱中又带着万分坚定,与他推心置腹道:“咱们是要做好人,但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去行善积德!护好自己,就当是为了我!我不能没有你,你记住了秦千岁!我就在这等你,就这个地方!你不来我不走!你记住了秦千岁!” 秦千岁微微一怔,顿时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强忍着去吻一吻白承欢的冲动,乖乖的朝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都听承欢的,我定会护好自己,不让承欢担忧。” 说完,他在白承欢的眼神示意下,悄无声息的脱离人群,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化作一团肉眼不可见的黑雾腾空而起,在上空停留了片刻,继而猛地冲进江中,顿时无踪无迹… 第51章 调教白承欢 关江大桥的桥面上,除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汽车,两边的栅栏旁则是空无一人。 被疏散到远处的人群见看不到热闹,都开始自讨没趣的自行离开… 天色渐晚,寒风彻骨,人烟稀少。 白承欢孤零零的站在离桥面200多米处的边道上呆呆的往江面看去,那沉沉的雾霾遮住了他的视线, 却遮不住他等待秦千岁的那颗焦灼的心。 “菽水,你跟着你主人去吧,你去护着他…”白承欢一个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路灯下的影子逐渐拉长,紧紧的和白承欢如影随形,不可分割。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呢?”白承欢心急如焚,却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路灯底下,尽管已经冻的浑身发抖,却还是不肯蹲下歇息一会儿。 “你去找找他吧菽水。”白承欢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影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那影子借着路灯显得黑压压一片,没有表情,也没有脸,不会像人一样与他交谈。 白承欢失望过后,刚打算迈开步子冲过去找人,没想到身后的影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莫去给他添乱。” 那声音同样娓娓动听,如潺潺流水一般激荡人心… 但不同的是,秦千岁的声音温和细腻,每一腔每一调都写满了柔情与平静。清冷且婉转,悠扬如徐风,浪漫且深情。 菽水的声音实在与他大相径庭,虽同样满腹磁性,但那低沉的沙哑声就像是一头一直藏在暗处磨着利爪,且满腹阴霾的恶鬼,总是在你浑然不知的时候,出其不意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危险而迷人,荒唐且深沉。 那其中夹杂着的情绪复杂万分,如同一个居高上位者,对世间万物的藐视,不屑。浑然天成的霸主气息,像是越过用血流成的河、走过用骨堆成的路、吸着不计其数的精魂,方才独登高处。 那强大的气场让白承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发麻,心里踌躇不安。 “这些个蛇虫鼠蚁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何时用得着你这个凡夫俗子来担心?”菽水像是有些烦闷,顿了顿,又道:“你若累了,就乖乖蹲下!我渡你一丝气暖着身子,若无大事,你莫要再唤我出来!扰我清净!” 白承欢站在原地,歪着脑袋愣了老半天… 他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让人给怼成了这个样子! 说好的使命呢?不是以他马首是瞻,护他白承欢一生周全吗? 按说自己才是他的顶头上司吧?!这哪是给他白承欢找了个护卫啊?这明明是给他找了个老祖宗!!! “喂,”白承欢气的直想笑,不过一听菽水那么说,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适当的落了一下。语气顿时拽道:“我麻烦你搞搞清楚好不好?你的主子是秦千岁!秦千岁是谁?”白承欢仰着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字一顿道:“那是我内人!!!” “所以说呢…” “等量代换,我就是你半个主子!” “谁这么跟主子说话呀?我们家千岁身上的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你是一点都没学会!” “会说话了,了不得了?你有本事你蹦起来打我呀!!!” 啪的一声! 白承欢捂着脑袋瓜子蹲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菽水你…你你你…你弑主!” “下次再敢这般同我说话,我便在你脑袋上剜个洞,将你的脑髓全部都吸入肚中。”菽水冷笑了一声,那拉长的影子逐渐变回原样,声音鬼魅道:“我自会护着你,但绝不可能同他那般事事迁就着你!你若乖乖听话,我便保你平安无事。你若目无尊卑,我便替他好好调教调教你!” 白承欢一听,顿时后脊梁挺的邦邦直!他就像一只野猫,你要是顺着毛捋,他会乖巧的窝在原地冲你甜甜的喵个一声。你要是逆着毛捋,他先是不动声色的死死瞪着你,然后在你来不及防备的时候猛地冲上来狠狠撕咬你一口! 爱我者,醉生梦死。凶我者,必须得死! 白承欢快速扭过身子,瞪着眼睛啊的一嗓子就猛地趴在地上!死死的用自己的身子压住地面,不停用手捶打着地面上那黑压压的影子,嘴里还不停叫嚣着:“死!给老子死!你就算已经死过了还得死!老子今天压死你!压的你翻不了身!捶死你!捶的你鼻青脸肿!弑主大罪!放到古代,你就要被浸猪笼!还踏马调教我,你想怎么调教我啊?!给你整个小皮鞭呗?要不我上网上给你整几套道具!来你让我看看你要怎么调教我!来啊!来啊!!!!” 秦千岁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他的承欢跟个大傻子一样趴在地面上,冲地上那黑压压的影子张牙舞爪的低吼着,脏兮兮的拳头不停的落下,两条腿扑腾着,肚子死死的压着地面,仿佛势必要压死什么人一样… 周遭站了几个看热闹的,都以为白承欢脑子有毛病,也没谁敢上去拦一拦,生怕自己连带着遭殃,到最后还没地方说理。 秦千岁微微蹙了蹙眉,将手中那一支梅花塞进了袖口中,微微一回头,那凌厉的眼神突然由黑变红,带着强大的气场,顿时将围观的零零散散给逼退的一干二净… 围观的三四个人扭着头走的七零八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管不住腿,就是刹那间觉得没意思了,想赶紧回家睡个大觉。 路上此刻更加寂寥了,桥下的动静早已经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路上行人也寥寥无几,透着满天的雾霾,可见度低的可怜。 “菽水!莫欺负他!”秦千岁大手一挥,那地上黑压压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见,继而代替的是一个可以直立行走的黑影… 白承欢趴在地面上看着刚才还跟自己对着杠的黑团突然不见了踪影,再一听到秦千岁的声音,顿时想也不想的从地上窜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有多脏了,更顾不上这条路上有没有别的人,就这么直直的撞入秦千岁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沉默了好久… 菽水站在一旁双手环抱身前,身子倚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嘴里渍渍渍的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那副没来得及收回的逗弄,哑着声音冲秦千岁说道:“你这小娘子的性子太烈,需得好好打磨一番,不然今后必定要骑到你的头上!” 白承欢抱着秦千岁的手又紧了紧,突然抬起那脏兮兮的脸蛋,双眼通红,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声音软软道:“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我直接一头扎进江里陪你一起死!” 秦千岁眼神温柔的似乎要溢出茵茵秋水,他伸手轻轻地擦拭着白承欢脸蛋上那些浮灰,语气温婉平和,道:“我已将那女鬼处理妥当,途中又遇了些变故,这才回来的慢了些。” “菽水欺负你了?”秦千岁冷冷的扫了一眼一旁看热闹的黑影,语气突然十分清冷道:“他不会伤你,只是性子顽劣,你日后多加管教,定有能教好的那天…” “我???”白承欢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顿时咬牙切齿道:“我还管教他?他踏马刚才还要调教我呢!!!还不会伤我?”白承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气的头顶上那根呆毛又立起来,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之后,恨恨道:“他!刚!才!给!了!我!一!个!脑!瓜!儿!蹦!!!!” 第52章 吃苦受罪 一路上白承欢和菽水你一句我一句,怼的不亦乐乎。 菽水又化成一道影子,紧紧的镶嵌在白承欢身后,饶有兴趣的不停逗弄着他,直到把人气的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影子胡乱的踩上去狠狠跺上几脚,嘴里骂骂咧咧几句,那场面显的好不热闹。 秦千岁安安静静的看着白承欢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狸猫一般上蹿下跳,身上的阳光和活力是他一生从未体验过的… 那是一个敢爱敢恨,心地纯良的…顶好的人。 此生得承欢, 越重重难关, 跨万水千山, 良辰美景, 佳人入怀, 还为哪般? *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半,白承欢闹了一路,累的直打瞌睡。 秦千岁宠溺的看着他但笑不语,熟稔的蹲下身子,那人便乖乖的自己爬了上来… 雾霾越来越重,村子里没有万家灯火,僻静的能听见白承欢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今日,怎的如此寡言?”秦千岁微微侧过头去看他,只见白承欢正眨巴着眼睛,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盯着远处发呆… “还说什么?”白承欢声音有些疲惫,“该说的,那天趴你背上都已经说完了。” “还想听什么?”白承欢伸手调皮的捏了捏他的耳垂,“想听我喜欢你,我爱你?” 秦千岁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顿时偏过头,垂着眼睑慌乱的将人往上又抬了抬… “秦千岁,我喜欢你。” “秦千岁,我爱你。” “秦千岁,我想和你在一起。” 秦千岁垂着眸,唇角挂着浅浅笑意,柔柔的道了声:“千岁…亦是如此。” “乖~”白承欢顺势照着他白嫩的脸颊亲了一口,又接着问道:“徐巧红送走了吗?” “走不了了。”秦千岁语气依旧那么温和平静,显得波澜不惊,道:“精魂离了骨肉,便是散生游魂。若想有所归属,必借着骨肉道明自己的身份,方可再次转生。她本可以走,但腿骨在一处,腹中胎儿的尸身又在一处,她心中的郁结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腹中的胎儿。” “小儿永登极乐,那毒妇将她骨肉踢入江中之时,她舍了自己,保全了自己的孩子。我入江中寻到她,她已然沦为水鬼,心中积怨颇深,浑身满是煞气。那毒妇生性狠辣,死后竟甘愿人魂分离,冲进水中势必要置那女子于死地,江中散魂无辜,我若大动干戈,必定牵连它们…” “那毒妇心思缜密,见我有所顾忌,便紧紧相逼。我不得不与它周旋些时辰,最终将它引入一片死水,设法用它顶了那女子的位置,生生世世都只能做一只不见天日的水鬼…” 白承欢听完愣了愣,好大一会儿才秃噜出来一句:“祸害不除,必有后患!怎么不直接灭了它?!” 秦千岁叹了声气,“每一处都有相应的神灵和相应的规矩。那江中若是死了一人,沦为水鬼,必再寻一个替死鬼用以顶替这个位置。否则,生生世世不可逃离,一旦违背,顷刻间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徐巧红又不是被淹死的,她怎么会成了水鬼?”白承欢歪着脑袋一脸疑问。 秦千岁也不嫌他话多,只是耐心的细细回应着,“她的骨肉沉入江中已有些时日,也算与这江水留下了不解的缘分。如若当时那毒妇不心生邪念,她无恙离开,便皆大欢喜。但她精魂已然入了沉江的骨肉,又随着骨肉一同再次沉江,再加上那毒妇以死诅咒,故而才出了此事。” 白承欢点了点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了那老太婆几句,又问道:“徐巧红呢?你带回来了?” “嗯。”秦千岁一只手紧紧地托着他的腿,甩了甩另一只衣袖,顿时从中掉落出一支开的正艳的梅花。顿了顿,他说道:“她当时已然失心,满眼都是杀戮和报复,我将她镇住,暂且收了进去。带回去用净水养着罢,这花中被我布了药气,磨一磨她的心性,三日之后再将其放出,到时再做打算罢。” * 白承欢又回到了每天坐在小板凳上绞尽脑汁想办法挣钱的苦日子。 他挂着算卦的牌子在天桥底下守了两天,算命这一行当没吸引太多人,倒是他俩的颜值已然成了天桥底下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年纪大一些的看他俩年纪太小,一看就是出来混饭吃的,绝对没啥真本事,也就不去费那个口舌多问了。年纪中等一些的,信这个东西的不是太多,也只是匆匆看了几眼,然后快速离去。年纪小一些的,除了吃饭,睡觉和学习三点一线,其他也没啥可算的。 白承欢接不到客,倒是迎来了许多把车子停到路边跑上来冲他们俩要微信的… 女的还好说,其中还有几个男的,这就让白承欢有些头疼了。 感情这天桥底下的算命摊子已经成了相亲一角,他俩要是收拾收拾面色和善一些,多加几个微信,没准这会儿早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坐了一天回到家,白承欢粗略的统计了一下:冲秦千岁来的,大约三十二人。冲自己来的,大约十七人。冲他俩一起来的,大约五十八人… 秦千岁那张脸还是比他白承欢吃香。 已经弹尽粮绝。 秦千岁去河边也没有再捡到野鸭蛋,从荒地里又挖了些应季的野菜,回去团了些野菜团子放锅蒸了蒸,俩人就这么凑活的吃了起来。 看着白承欢那难以下咽的表情,秦千岁心中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骤然疼了起来。 “千岁无用,近日未见到被晦气缠身的,除不了害,没攒到银子,害的承欢同我吃苦受罪。” 白承欢一边艰难地嚼着野菜团子,一边抬起头斜了他一眼,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嚷道:“又在胡思乱想了!”说着,伸出一只干净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哄小孩似的说道:“刚开始都是这样,创业初期最艰难,慢慢的就好了。我相信你!我们千岁最棒了~” 秦千岁抿了抿唇,伸手将他嘴角的青菜轻轻擦拭掉,垂着眸子嗯了一声,心中慢慢盘算着… 第53章 恶鬼头子的第一个小兵之水鬼花痴 三天过后。 徐巧红蹲在角落里,浑身湿哒哒的往下流水,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竹床上与她四目相对的白承欢… “想开点儿,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白承欢抿了抿嘴,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去安慰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反过来想想也是好事,你就算投胎也不一定能投个啥好人家,万一投个猫猫狗狗的,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对吧?你看人这一辈子才活多少岁?你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我死了,你还在。也挺好的,对吧?” 徐巧红撇了撇嘴,又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往墙角里缩了缩… “我想的很开,谢谢你,碎嘴子。” 白承欢看她那副落魄伤心的样子,也不再与她做口舌之争,起身双手插兜冲她尴尬的笑了笑,去灶房找秦千岁了。 连着吃了几天的野菜团子,本来不愿意杀生的秦千岁实在见不得白承欢日益消瘦,狠狠心咬咬牙去了小树林里逮了几只兔子。 他一边不得不给白承欢做一顿荤汤补补身体,一边不得不顾及一下兔子的感受… 于是他满脸不忍的从指尖散了一丝让人可瞬间沉睡且失去感觉的药气,然后将阵地让给背着手悠哉悠哉前来的白承欢,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拿着刀,快准狠的将兔子头砍下来! “放一边,做麻辣兔头。”白承欢将那血淋淋的东西用开水烫了烫拔了毛,又把毛扔一边洗了洗,打算存着给秦千岁的衣裳里面再充一些绒。随后将拔完毛的兔子放在砧板上剁吧剁吧,用开水焯了一遍,捞出来,撒了些盐巴去腥。 油也没了,白承欢挑了一块比较肥厚的兔子皮在烧的滚烫的锅底上蹭了蹭,那干巴巴的锅底顿时泛了一层油光… 秦千岁站在一旁把兔子肉涮洗干净,一边细致的淘洗着,一边暗戳戳的替兔子超度着… “当鬼真是委屈你了。”白承欢勾着嘴角看着自己身旁做事小心翼翼的秦千岁,心里没来由的涌过一阵暖流,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调侃和无尽的暧昧,幽幽问道:“肉闻着香不香?” 秦千岁愣了片刻,随后乖乖的嗯了一声。 “大千世界,人间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白承欢单手用铲子翻动着锅内的兔子肉,自言自语道:“咱们可以有菩萨心肠,但咱们做不了活菩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先保全自己。” “所以,”白承欢突然十分认真的看着正添柴火的秦千岁,喃喃道:“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遍体鳞伤的样子,该善良的时候善良,该狠心的时候狠心,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那添柴的手突然一顿,秦千岁愣愣的与他四目相对,久久说不出话来… * 徐巧红半夜十二点趁着阴气最强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九竹小区。 她现在是一具没有实体的游魂,碰不了人间的实物,正愁着怎么去把她那3000多块钱从马桶储水池中拿出来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一个胆大到不要命的小偷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 的左看右看!确保没人之后,这才赶紧拿着铁丝把门给捅开溜了进去… 那小偷一看就是惯犯,手上戴了个橡胶手套,脚上套了两层鞋套,头上也套了个头套。 身高大约一米七三左右,穿了个宽大的黑色雨衣,脚上一双套了两层鞋套的黑色雨靴。身前背了一个黑色的束口袋,偷偷摸摸的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这肯定是白天已经打听过情况,看着门外拉起的警戒线,以及打听到对门和楼底下几户人家因为害怕暂时都住到了别的地方。深知屋里已经没人了,死的死,伤的伤,这才决定来顺手捡个漏。否则,没几个胆子大的敢半夜去闯死人屋。 这还真就让徐巧红给碰上一个。 秦千岁曾跟她说过,不可伤人、不可轻易上人身、不可吓唬人、不可作恶、不可为非作歹。 总而言之,她总结成一句话: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可眼下这个人又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上了他的身,借着他的身子去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再把他迷晕到这间屋子门口,等明天一早j察一来,又是一个白捡的三等功。 这哪是作恶啊?这明明是好人好事见义勇为啊! 徐巧红为自己的想法疯狂点了个赞… 第二天一早。 白承欢坐在里屋的竹床上盯着地面那三十多张红爷爷,和几个金灿灿的项链首饰发起了洋呆。 “喂!我可没有干坏事啊!”徐巧红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秦千岁的神情。仿佛那人只要一皱眉,下一秒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一样,语气巴结讨好道:“我就看你们睡觉连个被子都没有,半夜里你老婆睡觉不老实,对你动手动脚,也没个东西遮遮,就那两件羽绒服,你还都盖到他的身上,我怕你冻着啊千岁大大…” “我早就说过,事情处理完之后,我那3000多块钱的遗产都是你们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徐巧红说话算话!我又没动其他东西,只是把我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说着,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颤抖道:“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了,到了连个全尸都没落着,我就拿了这点东西回来,总不算过分吧…” 秦千岁刚想要说什么,白承欢眼疾手快,迅速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冲徐巧红比了个大拇指,狠狠点了点头:“合理合法!顺便还为社会做了点贡献!青春是无价的,你那前任婆婆前任老公给你当牛做马都补偿不了你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徐女士,我挺你!你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女性,我明天就给你刻一个墓碑!再给你写一个墓志铭!” 他使劲儿朝秦千岁眨了眨眼睛,看着男人的话彻底被自己给堵了回去,这才放下心来将手松开。 “你今后有何打算?”秦千岁浅浅问了一声。 徐巧红缩在墙角的阴暗中,大肚子已经消失不见,浑身湿漉漉的,漆黑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只听见她语气极其认真,且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反问道:“我能跟着你们吗?头一回做鬼,不找个人附身也见不了太阳,成天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我觉得好没有意思。”顿了顿,突然撩开头发,双眼放光道:“跟着你俩,我还能磕磕糖!一想到这,我突然感觉有意思多了!” 白承欢:“………” 第54章 酒吧小少爷 院子里多了一枝梅花。 秦千岁从小树林里找了一根已经腐朽掉的小木桩,打磨成了一个略显秀气的小花坛。 徐巧红死缠烂打着不肯离开,不是寻死觅活就是开始打着感情牌玩儿道德绑架。谁知道看起来一向温柔贤淑的秦千岁突然拧起来的时候那就是一根筋儿!说不行就是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于是徐巧红改变了战术,在白承欢面前哭哭啼啼的讲述着自己悲惨的一生,一边讲一边打量着白承欢的神情,直到那人红了眼眶和自己共情,这才再接再厉继续煽风点火道:“我往后也就只能做个游魂野鬼了,也没个熟人,一个人寂寞孤独一辈子,受欺负了也没人帮衬着,活着的时候命苦,死了咋还命苦啊!” “留下我吧白哥,以后你就是我哥!我为你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抓鬼我绝对不抓鸡!千岁大大忙的时候我保护你,古代不有丫鬟奴婢吗?我给你当丫鬟使唤还不行吗?!” 秦千岁一脸淡漠,撇过脸去看了眼正深思熟虑的白承欢,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她若跟着,便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可想好了?” “你打我一巴掌吧秦千岁,”白承欢红着眼眶,将自己的脸递了上去,幽幽道:“我圣母病又犯了…” “你若想留,那便留着罢。”秦千岁伸手轻轻擦拭掉他嘴角的一粒残渣,指骨分明的指尖微微泛着绯红,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白承欢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久,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职业病,突然又开始犯了出来… 是个做手模的好料子。 “你若存心留下,必谨听教诲。”秦千岁将手缓缓拿下的时候,白承欢的目光还如影随形。 秦千岁的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心向善,不可为非作歹!若被我发现,必毫不心软将你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那铿锵有力的男人味儿顿时无限飙升,让一直认为秦千岁是一个温柔好男人的白承欢着实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这一面… 好man啊~ 徐巧红像是真的被吓住了,缩在角落里乖乖的点了点头,看着秦千岁的目光也逐渐从随和变成了谦卑。 “往后还住在这花中罢,我以鬼气滋养着你,青天白日也不必再有所忌讳,你且好好汲取着太阳太阴之气,若今后哪日想开了,再想要离去,这满身的本事也可保你平安无事。” “我已于你身上下了一道鬼符,你若有作恶的心思,我必有所感知,到时定不会饶了你!” 白承欢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索性坐在木床上,双手撑着床梆子,一脸痴汉的表情望着秦千岁那英姿飒爽的风范… 好man~ 徐巧红看着地上那株已经凋谢了的梅花花枝,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乖乖的冲秦千岁说了声好。又指着一旁地面上的钱财和金子,十分认真的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些东西就当给你俩随礼了,收着吧,甭跟我客气!以后我就是二位的首席丫鬟,有事就叫我,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要是没啥事,我也就不出来了。我最近也挺累的,好好休……” 徐巧红话还没说完,秦千岁大手一挥,就将她送到了那梅花花枝中。已经干枯了的花束经过一团黑气的洗礼,突然枯木回春,又开始变得枝繁叶茂了起来… 于是那院子中便多了一盆小梅花,没有根茎,单凭着枝子倒插在用木头雕成的花坛中,却在这冰天雪地里昂着头,长的挺拔有力,花红叶绿。 * 白承欢将钱收下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等到拿着钱买了些柴米油盐,添了二斤猪肉,买了两床廉价被子之后,他开始用的心安理得多了… 骑着共享单车跑到附近的银行里,给关诗敏卡里转了2000块钱,自己手头上留了1200,花了190,还剩1000多一点。徐巧红的首饰他没动,用卫生纸包裹起来放在了秦千岁给他做的小木柜子中,细心地好好保护着。 那是一个已婚女性受苦受难了一生,唯一留下的最后一丝回忆。他还没有人性泯灭到要去变卖别人彩礼的地步,白承欢不是那种人,况且他也做不到。 关诗敏时隔多日头一回给白承欢打通电话。 要问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两个人没有互通电话,只能十分悲催的说一句:都没有话费了。 能穷到这个地步,白承欢属实是没有想到的… 手头也有了钱,两个人第一时间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话费交上,停机欠费欠了五六十块钱,连着交了100,这才算能打通电话,可把白承欢给心疼坏了! 关诗敏的声音中似乎存了些藏不住的兴奋,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电话这头的时候,白承欢的鼻子一酸,突的一下就红了眼睛。 “妈,你最近…最近还好吧?” 白承欢小心翼翼问道。 谁知道关诗敏大大咧咧的,也不跟他打那感情牌,直接了当的夸了句,“我儿子有本事呀,这才走多少天,工资都这么多了?” 白承欢揉了揉鼻子,没敢说实话。只能怯怯的笑了两下,“都是千岁挣的,我跟着他混,我啥也没干,给你转过去的钱都是他用来孝敬你的,跟我可没啥关系。” “我这些天在这边吃吃喝喝的,被他照顾的都快成了一个废物,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他对我也很好…” 说完最后一句话,白承欢突然愣了愣! 他为什么要跟他妈说最后一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在关诗敏一向神经大条,她的关注点暂时也没放到这个地方。只听她那云淡风轻的腔调突然变了变,极其警惕且认真的问了句,“你没有怂恿着小千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白承欢这下更愣了… “我跟你说啊白承欢!小千岁长的有模有样,大城市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地方,那里面鱼目混珠,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你要是敢为了挣钱去哄着小千岁去酒吧做什么陪酒的小少爷之类的,老娘这会儿就买个车票过去,一刀砍死你!!!” 第55章 渣男 气氛本来恰到好处,白承欢那已经快要发酸的鼻子和渐渐泛红的眼眶,突然不合时宜的收了回去… 我凑? 他妈还知道酒吧。 这么一说,白承欢突然觉得他妈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挣钱得挣干净钱!快钱是好挣,就照你跟小千岁的模样,给你俩拍个照发到网上去,那有一大堆小富婆争着抢着给我送钱,要娶你们当上门女婿!为啥你妈我没同意?这是做人的底线!这是道德的底线!这是善良的底线!做人不能没有底线!” “你俩啥时候回来啊?”关诗敏的话题就像是走在高速上,一脚油门轰到110迈,突然前面措不及防给你来了个分叉口,还没来得及打转向灯变道呢,人家已经闯着红灯一脚轰了过去… 主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过年前三天再回去吧,”白承欢一边悠哉悠哉地往嘴里塞着白米粥,一边吃着秦千岁递到他嘴边的红烧肉,嚼吧了两下,嘟囔道:“你也别委屈着自己,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去买。” “你可真的不能带着小千岁走歪路子呀!”关诗敏又不经意的拐了个弯,“等你俩回来了,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我保准一说完,你就能乐开花儿~” 白承欢实在是无语极了,嘴角一抽,嗷了一声,迅速挂断电话。 他对关诗敏所说的好消息从不抱任何的念想。他妈什么人他太清楚不过了,这么一说,绝对没什么好事。 怪不得徐巧红一直叫他碎嘴子,原来根儿在这呢… * 后来手里有钱了,白承欢给秦千岁置办了一身行头。 那人虽说听话乖巧的很,但在穿着打扮这一方面却十分执拗。虽然白承欢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但自从穿着现代的棉服和那厚重的毛呢裤子之后,白承欢就再也没见他好好走过路… “你总是拽你的衣裳干啥?”白承欢歪着脑袋将秦千岁紧抠衣角的手给拿开,顿了顿,道:“刚买的羽绒服,一会儿再把绒给拽出来!” 秦千岁穿着那件杏仁色的短款羽绒服极其别扭的跟在白承欢身后,一直垂着脑袋蹙着眉头,看起来很不开心… “谁家孩子买新衣服不乐呵呵的?哪像你一样!进去出来都没给个好脸色看,怎么了?我白承欢委屈你了?!” 秦千岁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了句,“千岁没有…只是不大习惯。” “你要学会慢慢接纳这个时代,而不是让这个时代去接纳你。”白承欢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大步的往另一条街道走去,风尘仆仆道:“再去给你买双鞋!” 秦千岁咬着下嘴唇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身行头置办下来,白承欢高高兴兴的花了400大洋。却轮到给自己买一双袜子的时候盯着那标价五元的价签犯了难… 其实袜子补补还能穿,没有必要非得花这个钱。5块钱够买10个馒头了,人家老板再送一个,又能多吃一顿。 想着想着,他拽着秦千岁的手,闭着眼狠心离去… 两个人又去菜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一些便宜的蔬菜,割了几斤瘦肉,又买了十块钱的馒头带回家。 秦千岁自从到了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里屋,冲着床上已经被白承欢用塑料袋打包好的那几件他亲手缝制的棉服发起了呆… “那件衣服已经破的不能再补了,谁家床单子可以做衣服穿啊?穿出去不让人笑话?”白承欢抱着怀中刚置办过的东西也同时进了里屋,看着秦千岁那恋恋不舍的神情和背影,突然语气软了下来,无奈道:“好啦,要是真穿不惯的话,我们去买点布,再买点棉花,给你换几根锋利一点的针线,回来自己再做几身。” 秦千岁那一直委屈巴巴的脸上,此刻顿时笑颜逐开,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慢慢转过身子走到白承欢面前,将他怀里的东西接过来,老老实实的放在一旁码的整整齐齐,嘴里忍不住笑意,柔声道:“承欢最好了。” 白承欢哪受得了这个?每次这个一米八五的柔弱美男一冲他撒娇流泪,他整个人顿时不能自已,恨不得变成一只豺狼虎豹,活生生的把人给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上下其手,浑身游走。思想下流,随时出糗! 这是白承欢对自己如今的评价。 一时没忍住,白承欢又钻到人家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垫着脚仰着头沾了沾秦千岁的唇,尝尽味道之后,又意犹未尽的耍了一会儿流氓,直到把人折腾的浑身上下通红,耳垂像滴血了一样,眼睑不安的乱颤着,眼神中的柔情和正直突然变成了一滩秋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滩到床上去,任人摆布。 白承欢最习惯的就是点到为止。 于是他每次都像一个禽兽一样把人撩拨的不能自已,然后自己爽了,自己得意了,再迅速抽离出来,拍拍p股走的一干二净… 天可怜见,秦千岁在爱情中到底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 天桥底下已经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白承欢实在是顶不住这么多人居心叵测的跟他狂要手机号。一回两回的,他不好意思也就给了,给完之后半夜还来骚扰他,有些女孩开放的简直不能再开放,上来就叫宝贝,还没聊两句,直接喊老公! 白承欢当时鼻血都快喷了出来,幸亏秦千岁不会玩他们这时代的东西,也就没有跟别人对象一样,动不动就检查手机看一看有没有出轨聊骚。 可是白承欢有个习惯:接电话从来都是放免提… 那电话中的宝贝和老公甜腻腻的脱口而出时,一旁正坐在月光下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一针一线缝制着衣物的秦千岁,突然满脸疑问的望着某位渣男。 白承欢拿着手机的手直接在发抖,他讪讪的朝秦千岁心虚的笑了两声,然后快速挂断电话,将人拉黑… 他应该不知道宝贝和老公是什么意思吧?白承欢自欺欺人的心想道。 可殊不知,人家只是古代人,并不是山顶洞人… 古代也喊宝贝呀!秦千岁顶着满目苍夷的身子和看不见样貌的伤疤脸,在青楼后院里给那群烟花女子浣洗衣物的时候,总是会看到那群女子莺莺燕燕的冲那些前来的恩客,叫上这两个字。 如此暧昧之词,秦千岁怎会不知? 可至于后面那个老公,秦千岁不用琢磨,也知道绝非好词! 一想想,顿时更委屈了… 第56章 拯救被虐的男美人 于是白承欢挂完电话,就看着秦千岁规规矩矩的坐在木床上,四目无神的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他心中直呼不妙,赶紧将手机揣到兜里,走上前去歪着脑袋看了看秦千岁的表情… “哎呀,你看我当场就挂电话了,我也不知道人家会整这一出啊!”白承欢蹲在地上仰着头去看秦千岁,手足无措的冲他眨巴着眼睛,“我往后再也不会乱给别人手机号了,行不行?不难过了哦~笑一个,笑一个~” 秦千岁抿了抿唇,语气酸酸道:“这是第十位女子这样唤你了。” “还都是女子…” 白承欢顿时脑壳子咔嚓一声,差点儿裂了开来。 “我这人打小就对女的绝缘,我不喜欢女孩子,嘿~我就喜欢男孩子!” 话刚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白承欢看着上面同地区的陌生号,再三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快速挂断,但耐不住秦千岁一直死死的盯着他。 踌躇不安的接起了电话,对面是一阵低沉温柔的男声:“您好,我在天桥底下跟您要的电话。” 白承欢心中一咯噔!没想到打脸来的那么快… 男的? 不会又是来调戏他的吧? “有…有事吗?”白承欢说话有些结巴。 “我想约您出来见一面,有些事想当面跟您说。”对方的声音儒雅轻缓,那话音中带着些许的哀愁,虽然比着秦千岁逊色一些,但声控表明,此声绝非凡品… 秦千岁将手中的针线放到一旁,望着白承欢看了好久,直到那脸上的柔和布满阴霾,这才甩甩衣袖满脸厉色从里屋大步走了出去。 完了,看样子生气了。 白承欢快速的回了一句,“不约不约!我已经有对象了,麻烦你们以后不要再这样骚扰我了,谢谢!” 说完,刚要挂断电话,只听对方声音有些焦急的快速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你们挂着算命的牌子,想问一下你们会不会驱鬼?” 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也觉得自己所说的话不合常理,又怕自己遇到了神棍,却又因为如今的状况而不得不尝试一下… “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很荒唐。观察你们好些天了,听说有一个年纪大点的女人在你们摊前站了一会,你们算出她活不了多久,后来新闻就报道出了这件事情,她在大桥底下被击毙了!”男人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在躲着什么人一样,最后声音几乎有些颤抖道:“我找了很多人,但几乎都是骗钱的神棍,我没办法了,只能挺而走险再试一试,如果你们也不行的话,我只能认命。” 他话刚说完,白承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面电话里滋滋啦啦传来一阵殴打和谩骂声… “齐铭你不想活了是吧?你又在给谁打电话?!一天不偷腥你就活不了是不是?!给老子滚过来!!!” 又是一阵男声,不过不同的是,这一阵男声显得十分铿锵有力,和刚才的那一阵男声大相径庭,简直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一个像柴狼,一个像兔子。 白承欢捏着手中的电话,凌乱了好久… 直到电话那头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白承欢才低着头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直接了当的给人发了一个短信,他怕对面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简短的只发了一个问号,没想到20分钟之后,那人将地址发了过来… * 白承欢头一回破天荒的打了出租车,带着秦千岁去了一个名叫明华公寓的地方。 这个公寓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位置,寸土寸金,是白承欢往日里做梦也不敢踏足的富人圈。 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先不说买房子要花多少钱,单是租一个月,租金就要高达6000多元。由此可见,贫富差距有多么明显。 白承欢站在公寓大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身穿正装的人士,从里面刷着门卡进进出出,自己却穿的像土包子一样,迎着风凌乱不堪,狼狈不堪。 不过好在白承欢不是这么容易多愁善感的人,他掏出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十分钟之后从玻璃门里显现出一个身姿纤美的男人… 那人头发黑幽幽的,额头前面覆盖着黑黑的刘海,皮肤白皙且脸庞消瘦,眼睛很大,睫毛纤长。一看也是一个位居男人中的所谓美人胚子。 “请进,”男人刷卡打开了门,嘴角带着一点斑驳的伤痕,眉头似乎也破了皮,嘴唇也烂了一些,脖子上满是星星点点,手指上也是青紫一片。 那看起来就像是行过无数场荒唐之乱的后遗症,白承欢就算是再没有经历过这些,好歹也算是个成年的男人,大眼一看,不知不觉就红了脸。 “您好,我叫齐铭。您来回的车费我全部报销,不管之后事情是办成还是没有办成,都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我会支付相应的报酬。如果您确实能帮到我,那么我绝对不会亏待您的。” 齐铭的声音很好听,要说秦千岁的声音像潺潺流水,那么他就是人间百灵。 至少白承欢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敢说出来! 对方的长相在人群中也算属于中上等,但真的跟秦千岁放在一起比较一番…高低胜负,一看便知。 那还得是秦千岁… 白承欢一边欣赏着美人,一边心中暗自骄傲着:看吧,你住好房子,我睡大美人~ 你比不过我~ 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厅,走到电梯旁。齐铭的目光时不时的一直停留在秦千岁身上,刚才还在一心欣赏美人的白承欢顿时有些心慌了!然后他开始站不住了… 秦千岁一米八五的个子只露了个头,身子被人挡的死死的。而正毫不遮掩挡着他的,就是他身前那个一米七九的白承欢。 “嗯…”白承欢皮笑肉不笑的冲齐铭咧了咧嘴,“我弟弟害羞,你别老是看他。” 齐铭那清冷的面庞顿时挂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弟弟?嗯,好的,我知道了。抱歉…” 白承欢:他眼里那一抹稀奇古怪的笑是怎么一回事? 第57章 清冷美男被恶鬼强占 进了电梯,三人相对无言。 秦千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齐铭,直到把目光死死的盯在他那张有些好看且带着破碎感的嘴唇上… 白承欢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幕:一个高大帅气、温婉可人、贤淑有礼的长发美男子,正目光认真且十分坚定地盯着另一名身材修长,凹凸有致的…破碎美男子。 而他这个男人味十足,且脑袋上呆毛又开始立起来的英俊帅男子,似乎夹在中间成了多余的… 拳头捏的邦邦硬,但也不敢多说话。 秦千岁这么做 ,一定有他的道理… “近日,是否总有人缠着你?”秦千岁目光十分凌厉,盯着齐铭的唇,一字一顿道:“缠你的人,是一名男子。你们刚行过荒唐之事,他也在家中?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承欢那一对捏的邦邦硬的拳头突然哗的一下全部松开了… 头顶上的呆毛也落了下去,他顿时往后缩了缩脖子,显得十分尴尬。 “咱咱咱…咱咱…咱可不能这么直白啊…”白承欢伸出两根手指,悄悄的夹了夹秦千岁的衣袖,“这种事怎么好直接说出来?你让人家面子往哪搁?” 只见齐铭并没有过多尴尬,只是垂着眸子苦笑了一声,“您确实有点本事,这都能看的出来。” 白承欢嘴角一抽,这踏马谁看不出来呀???而且电话里已经听到是个男的在对他大呼小叫,这会儿结合着齐铭一身的伤,是个人都能猜到怎么回事好吧? 又是一只纯情小白兔。 白承欢暗戳戳的砸吧砸吧嘴,心里默默的叹了声气… 只见齐铭在电梯中,从1按挨个摁到27楼,在白承欢疑惑的目光中突然神色悲伤,且带着万分自嘲,自言自语道:“不怕您笑话,我对象是个男人,我是被包养的。以前在酒吧驻唱,后来被周帆阳看上了,给我买了这一栋公寓,每个月给三万零花钱。” 齐铭目光空洞的看着一层一停的电梯,扭头冲白承欢笑了笑解释道:“周帆阳怕被人发现,给我办了一张专属电梯的年卡。这个电梯位置比较隐蔽,整栋楼只有四个人刷卡可以乘坐,其中两个就是我和周帆阳,另外两个好像出国旅游了。为了掩人耳目,电梯设置的不是直达,而是跟其他电梯一样,可随意选择楼层。我并没有占用其他人的宝贵时间,只是想在这电梯里快速的告诉您前因后果,不然一会儿到了家,我什么都不能说了。” 白承欢这才慢慢往后靠了一些,望着那缓慢到一层一停歇的数字,双手插兜索性坐在了一旁的电梯凳上盯着齐铭消瘦的背影,一言不发的听他讲着… “周帆阳刚开始对我很好,虽然他有时候很任性,但总喜欢黏着我,遇到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第一时间想到我。”齐铭回忆起来,那清冷的面孔突然带了几分温存,声音徐徐道:“他喜欢听我唱歌,也从不限制我的自由。会在意我的看法,听取我的意见,在乎我的感受。那时候就算是在床上,他也会小心翼翼的怕弄疼我,会问我喜不喜欢,可不可以…” 白承欢坐在齐铭身后,看着秦千岁那处事不惊的神态,再透过可以当镜子一样照人的电梯墙面看了看齐铭… 那人好像眼睛红了。 “他后来生意不景气,被对家挖了个坑栽了进去,彻底宣告破产。”齐铭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声音沙哑道:“不过好在是没有负债累累,就是能抵钱的全都抵给别人了。这一路走来都是单枪匹马,他父亲母亲见他走到现在这一步,要求他回家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他不愿意,还想着重头再来,最后跟家里彻底闹僵,不仅名下的房产全部被抵押,更是被限制到连饭都吃不起。他不想连累我,也不想被我看不起,于是就闹着要跟我分手。” “我们哪用得着分手啊,他从来都是这场感情的主导者,让不让我继续陪着,都只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齐铭眼眶红的厉害,声音也颤抖的厉害,继续道:“我本来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后来为了不劳而获,生生栽到了他的手里。我走不出来了,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周帆阳…” “后来我表白心意将他留了下来,在他最难过的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照顾他。” “我们像恋人一样,正式交往。” “我把这几年他给我的所有钱都从银行取了出来,去支持他东山再起。他每天在外面风吹日晒,我就乖乖在家给他一日三餐和陪伴,我们那时候多幸福…”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被人叫出去组了个饭局,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我大吼大叫,稍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还骂我,羞辱我,整日拉着我在床上做一些荒唐事…”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压力太大,一直处处忍让着,乖乖顺着他的脾气。可谁知道有天夜里我被他弄的下不了床,最后扶着墙去卫生间方便的时候,听到他在卫生间里面说一些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于是我悄悄的探着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周帆阳半夜十二点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一直低声的说话,而他也像是发现了我一样,镜子里那张人脸和他像是不在一个平行世界,周帆阳明明站的笔直动都没有动过,身子一直背对着我。可镜子里那个周帆阳却冲我阴森森的笑了笑,还朝我摆了摆手!” “我以为自己太累了,可他后来从卫生间出来直接把我抱了起来一把扔在地上,问我是他…”齐铭顿时红着眼落下了泪,咬牙切齿道:“是他弄的舒服,还是周帆阳…” “帆阳一定是被人给害了,我本来不信这些东西,可现在不得不信!”齐铭目标明确,突然激动的潸然泪下,一把拉住秦千岁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九竹小区那一家的结局我看在眼里,我信你,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救救周帆阳吧,我求你了…” 第58章 你到底是谁? 美人本是男儿身, 家道中落卖娇嗔。 风花雪月连夜夜, 逢场作戏却成真。 白承欢虽是个愣头青,但触景生情的时候总是喜欢编一首小诗用以致敬自己人生求学之路的遗憾。 他给自己的诗打了个拍子,一边两根手指在裤缝线上轻轻地敲动,一边强忍着将齐铭紧捏住秦千岁手腕的手给一把扯开的冲动… 忍。 男人要大度! 好男不与弱者斗… 更何况他相信秦千岁所有的温柔和目光以及全身心的爱,都属于他白某人。 无坚不… “好,莫哭坏了身子。”秦千岁目光柔和地将手抽离了出来,面对其他人的那份冷清与疏离顿时被一份莫名的目光所代替。 白承欢瞳孔猛的收缩!而后咬着牙倒抽了一口凉气…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数字停留在27层。 白承欢绷着脸趾高气昂地从两人中间大步走了出去,在两人相相怔愣的目光中,步伐坚定而带着决绝! 27楼2704房。 齐铭站在那米白色的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他用那满是淤青的手背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的扭头冲秦千岁笑了笑,“一会儿他要是说什么难听话,你可千万别放心里去。周帆阳虽然脾气不好,但做事很有分寸,毕竟里面的这位…可能不是周帆阳。” “无碍。”秦千岁一边微微侧过头打量了一下白承欢那急头白脸且极其不服气的表情,心里逐渐有些忐忑,便将身子微微往他身前挪了挪,叫人彻底挡在了身后。 白承欢:哼? “应当是叫恶鬼占了身子,跟在我身后,待会儿莫伤了你。”秦千岁眼中那股柔情又慢慢显现出来,声音温柔清婉道:“怎的看起来如此不欢喜?” 白承欢将手环抱身前,将头撇过一边,不去看他。 齐铭缓和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扭头冲白承欢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激动,行为举止有些莽撞,我不该去动您的弟弟,是我的不对,给您道个歉!”说完,便谦谦有礼的朝白承欢鞠了个躬… 白承欢:… 完了,他太有素质了,再斤斤计较,是不是显得自己不够大气? 行吧,这事儿不怨齐铭了,怨秦千岁。 “我有菽水保护,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用不着!”白承欢虽然极不情愿提起那个家伙的名字,但眼下他就是不高兴,就是不开心,就是想无理取闹! 秦千岁垂了垂眸子,看了眼他的身后,语气突然硬了几分,“你同菽水,这般交好了?” “我们好得很!”白承欢撇了撇嘴,伸手轻轻戳了戳齐铭的胳膊,“喂,快点吧,赶紧整完,赶紧回家吃饭。” 齐铭但笑不语,眼边的红微微上挑着,看着既破碎又唯美… 白承欢像是叫人给比了下去,愤愤的将手收了回来,嘬着嘴站在原地,谁也不看,谁也不望,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墙面,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齐铭将指纹放在指纹锁上,叮咚一声,门开了。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就是淡淡的麝香味儿,和门口灰色地垫上那双看起来大约45码的黑色皮鞋。 齐铭家的装修风格偏暖色调,米白色带着浅浅的蔷薇色映衬的整个画面都显得那么温暖而美好。如果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不用那么一副凶神恶煞的眼神望过来,这一片美好…将不会被彻底打破。 “宝贝儿?下去接个亲戚,要这么久?”男人的声音像是久经沙场一般,那被烟和酒灌溉的无比沙哑低沉的嗓音雄厚有力,再配上那一副棱角分明、且又显得有些嫩质的脸庞,则显得有一些旁骛。 齐铭自打开了这扇门,指尖就不停的微微颤抖着,一直藏在身后,被白承欢和秦千岁看的一清二楚。 “不介绍一下?”男人头发很短,却打理的十分好看,那还略带青涩的脸上透露着与之不匹配的放荡不羁和嗜血暴烈,他张着嘴角微微一笑,“过来,让我抱抱你。” 齐铭快速转过身,眼神慌张的望着秦千岁,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嘴唇颤抖的厉害,那祈求的目光就像是一只濒死的小兽,看的白承欢心中直呼:完蛋! 太踏马魅惑了,他一个大老爷们都顶不住这种眼神,虽然人家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但白承欢心知肚明,自己是怎么被秦千岁一步一步吸引到如今这副不可自拔的地步… 那全部都是靠柔情和眼泪搏下来的天下! 他得看好秦千岁… 谁知?一人在独自腹诽,一人则暗暗隐藏着自己体内的鬼气… 沙发上的‘周帆阳’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秦千岁的身份,这要是放到往日,以鬼的身份都能互相感受到同类,更何况是秦千岁这种极其强大的恶鬼… “齐铭你不想活了是吧?”见齐铭一直不动,沙发上的‘周帆阳’突然一改方才的平静,就像是一条脾气喜怒无常的毒蛇,总是找着岔子措不及防的去咬你一口。 他猛地站起身子,那大概一米八三左右的身材,看起来还算保持的不错。‘周帆阳’从沙发上捞起了一条皮带,皮带两头合并扯在一起正了正,顿时发出一阵令齐铭心惊胆寒的声音! “周帆阳你快醒过来吧!”齐铭颤抖着身子,双手捂着已经满脸泪痕的脸颊,顺着墙慢慢的滑落在地,哭的顿时泣不成声,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喊道:“周帆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齐铭!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你要是被谁给占了身子,就当是为了我,快醒过来吧…” “跟我在一起你还敢想别的男人?”那个冒名顶替的‘周帆阳’扯着皮带朝他冲来,啪的一声!皮带在半空中与风碰撞出了一股奇特的声音… 齐铭双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可过了好久,那阵熟悉的疼痛感却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秦千岁微微侧过身子,一只手拂在身后,一只手不偏不倚,正好接住那一根极速落下的皮带!他眼中的神情平静的如一滩死水,冷冷地望着那个正要为非作歹的男人,眸子缓缓一缩,眼神凌厉且带着强大的气场,声音也不同往日那般温和婉转,慷锵有力道:“道貌岸然,心怀不轨!辱人之妻,强取豪夺!贪嗔邪念,暴戾恣睢!重重之罪,罪之该死!” 话音刚落,只见那男人突然茫茫一怔,将手中的皮带顷刻间松开倒退了几步,用满是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秦千岁,沉着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 第59章 你看我多爱你? 秦千岁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微微侧头看了一下身后半开着的门,白承欢便心有灵犀的快速将门给带上!此刻他也顾不得纠结这么多了,儿女情长等回家再说吧,最重要的是眼下所发生的事情,男子汉做事应当不拘小节! ‘周帆阳’眼中闪起了一道警惕的光,他又往后退了几步,伸着脑袋,细细的嗅着周围的气息… “你装什么?”大约三分钟之后,‘周帆阳’一脸讥笑的左右晃了晃脖子,顿时挺直了腰杆,又往前走去,眼中的凶狠突了出来,声音也逐渐不再像人,发出阵阵野兽般的低吼,嘶哑道:“齐铭你个喂不熟的,可以呀,看在你最近表现那么好的份上,老子恩准你出去散散心。最近变本加厉,老子也没怎么抽你,今天突然说什么亲戚来了,反正你那么听话,就让你开心开心,没想到你他妈给老子带来了这么一个‘亲戚’?!” “电视剧看多了吧?找了个道士?”‘周帆阳’仰着脖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随而狞笑停下来的那一刻,他眼睛死死的盯着秦千岁,恶狠狠道:“本想着找到了个喜欢的人,往后好好过日子,不再杀生。”他咬牙切齿道:“这可不赖我…是你们逼我的!!!!!” 说罢,他微微低下头,就像死了一样。然后脑袋猛地抬起来!身子以一种常人达不到的弯度,像猫一样拱着,声音也开始撕裂的叫人忍不住捂着耳朵… “宝贝儿,你带来的这两个人很合我的胃口,等我玩够了,再把他们给吃掉…”‘周帆阳’双眼血红,嘴巴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两颗獠牙,面目也不再那么英俊潇洒,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满是戾气,眉中心两道横纹,法令纹也逐渐加深,看起来大约有四五十岁左右。他扭头阴森森的看着齐铭,咧着嘴嘿嘿嘿的笑了三声,“你看我多爱你,别怕,老公不吃你…” 齐铭瑟瑟发抖的看向秦千岁,嘴巴张了张,两行泪流的满脸都是,眼睛已经红肿的叫人心疼,他扯着嗓子冲秦千岁和白承欢喊道:“您快跑吧,快跑吧!他真的是一头恶鬼,我不愿意你们把命搭在这里,你们要是打不过他,就赶紧跑!快跑快跑!跑啊!!!!!” 秦千岁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同承欢回房去罢。” 白承欢扛着脸一把扯住齐铭纤细的手腕,冲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走,哥哥保护你。” 秦千岁:“…” 齐铭此刻正哭的厉害,嘴里一边抽抽噎噎的喃喃道:“快跑…”一边被白承欢拉着手腕径直走向那看似卧室的房间… 白承欢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秦千岁,心中虽然有所气愤,但也同时忐忑不安。 他是担心秦千岁的,十分担心。 于是嘴硬着进了卧室,白承欢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反锁住房门!齐铭哭的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脸,低声喃喃自语。白承欢趁此机会钻进了他家卧室的卫生间,轻轻关上门打开灯,然后不停的喊着菽水的名字… “菽水!菽水!菽水!” “你快出来,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要命了,要命了,要命了!” “菽水!!!!!” 最后一声低吼之后,一团黑压压的影子从地面开始腾空而起,直立立的站了起来… 菽水没有面貌,他的形态就是一团人形的黑影,以至于白承欢此刻根本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快出去帮帮你主人!”白承欢终于憋不住了,脸上的焦急和不安都浮现了出来,哪还是刚才那副冷冷清清,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菽水打了个哈欠,依靠在墙上呆愣愣的望着他,没好气的说道:“我今日休沐!又扰我清净!”说完,扭头嗅了嗅屋外的气息,顿时叹了声气,“你当你相公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鬼么?你是没见过…”话未说完,菽水自觉的闭了嘴。 见他不愿意出去,白承欢瞪大眼睛歪着脑袋一脸的焦灼,唉声叹气道:“我要是能打过鬼,我还用得着你?要实在不行你上我的身吧!我出去帮他!” 菽水冷声嗤笑,“你莫要添乱了,乖乖待着罢!” “他要是能打过那头鬼,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灭了?我怕他出什么事,我怕他硬撑着…”白承欢刚烈的语气逐渐变得带了些哀求,“我刚见到他的时候,那副样子,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想起来。每想起一次,我心里就跟刀割了一样。我真的不敢去赌,他就算是再厉害,我也不敢去赌他每一次都会安然无恙…” 菽水静了下来。 “他并不是无坚不摧啊菽水。” 菽水嘴角那抹轻蔑的笑,逐渐淡了下去… “榆木脑袋。”菽水语气似乎缓和了许多,“他方才是顾及着你,若是当着他人的面展露自己一身的鬼气,别人该作何想法?你会否因此遭受牵连?人言可畏,他当着旁人的面做一个寻常道士即可,不愿于你多生是非。” “莫担忧了,”菽水淡淡一笑,不经意拍了拍他的脑袋,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突然俯下身子开始低声吓唬着他,“这世间的恶鬼见到他都要俯首称臣,你莫要在这里大惊小怪!再扰我清静,看我如何收拾你!”说完,还不等白承欢开口反驳,菽水早已经又化作一摊黑影,紧紧的沉浮于他的身后… 淦! 白承欢垂头丧气的从卫生间出来,却看见齐铭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双眼红肿的盯着他看… “您在跟谁说话?”齐铭声音已经哭的沙哑。 白承欢收起了那副心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摆了摆手,“我喜欢自言自语,有妄想症!” 齐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想。轻轻哦了一声转过身子走到门边,将耳朵紧紧的贴在门上,有些担忧的问道:“您的爱人不会有什么事吧?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能有什么事?”白承欢云淡风轻的砸吧砸吧嘴巴,突然反应过来齐铭刚才所谓的称呼,顿时一激灵!愣愣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第60章 秦千岁吞食恶鬼 齐铭垂了垂眸子,并没有解释过多。还是满脸愁色的紧紧贴着门,不停的询问道:“我不得不求助你们,却同时又非常害怕你们再因此遭受牵连。同时更担忧,万一真的误打误撞碰到了一个能力特别强的,到时候再伤了周帆阳怎么办?我真的…” “我真的好乱啊…” 此刻不仅他乱,白承欢比他更乱。 他初遇秦千岁的时候,那人破碎的就像是一盏刚出土的古瓷。浑身沾满了泥泞和伤痕,脆弱的不堪一击,让白承欢每每想起,心中都疼痛不已… 太在乎一个人,往往会反其道而行。哪怕那个人已经厉害到天下无敌,你还会依旧固执的担心着,担心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软肋供人拿捏。 世上没有无坚不摧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支离破碎又恰巧被重新缝补完整的挚爱之人… * 门外似乎很安静,并没有什么打斗声音。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白承欢偷偷打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秦千岁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的望着地面上不停打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男人… ‘周帆阳’浑身冒着黑气,姿势极其扭曲的在地上挣扎着,嘴巴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一样,紧紧闭着,死活都张不开。 它面朝下趴在地上,脖子死死的往上扬着,身上每一处都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痛苦。只见他头顶有一团黑色的类似人头的黑影一窜一窜,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压迫,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使劲往外拽一样,这副场景就好似蚂蝗附到了你的身上,你越用手拍它,它就越用力的往你的肉里钻。 ‘周帆阳’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威胁,恐惧万分的想要继续存留在这副肉身中。以肉身当载体,以肉身做盾牌… 谁知道秦千岁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从指尖散了一丝鬼气,二话不说,那鬼气直接冲进他的身子里,与它互相争夺着这副载体!鬼气借着秦千岁的力量在周帆阳的肉身中横冲直撞,把附在他身上的恶鬼给逼得无处可逃… 见那恶鬼已经快要招架不住,秦千岁又释放了一丝鬼气,这一丝鬼气跟他体内的那丝鬼气来了个里应外合,一个将恶鬼往外逼,一个盘旋在肉身外面,将恶鬼往外拉… 若除恶鬼,必将它驱逐于肉体凡胎,不然必将牵连无辜,一尸两命。 白承欢透着门缝看着外面那一团飘散的黑色雾气,像长了一双庞大的手一样,从周帆阳的肉身中以头顶为出口将他体内的恶鬼一点一点拽了出来… 那恶鬼一旦脱离人身,再借着外面有些微弱的日光,顿时尖叫了一声,缩进了阴影处!它那副黑色的形体突然逐渐转红,就像是被人扒了皮一样,只剩下里面的血肉,显得无比阴森恶心。 “乖,关上房门。”秦千岁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露着一点脑袋的白承欢,语气轻柔道:“待会儿,莫吓坏了你。” 白承欢本来心惊胆战的看了一场大戏,秦千岁冷不防的给他来了那么一句,着实有些尴尬。 砰的一声,白承欢带上门。看着洁白的床单上因为过度紧张,又加上疲惫不堪而累到睡着的齐铭,左右晃了晃脑袋,捶了捶自己的腰,找了个凳子坐在上面。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吼声,吓的齐铭闭着眼睛浑身哆嗦,像是做了噩梦一样… 白承欢将凳子挪到他的床边,正犹豫不决之时突然在床底下发现一个两边浑圆且带着光滑弧度的木制短棍,然后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短棍,轻轻的在他身上拍了两下,跟哄小孩一样,漫不经心的哄道:“好了,不怕不怕,外面那个帅哥哥已经替你把坏人给打跑了,好好睡吧。” 木棍落在齐铭身上的第三下,那人突然惊慌失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拿被子死死的捂住自己,然后瞪大眼睛望着白承欢手中的东西,再眨巴眨巴眼,等看清楚拿东西的人,突然脸上像滴了血一样红… “你!你你你…你…”齐铭直接说不出话来,又臊又气的绷着嘴,好半天才抖着身子将他手中的东西给一把夺了过来,狠狠的扔在地上! 白承欢:“???” “我就是哄哄你啊,不至于那么大反应吧…”白承欢也不喜欢跟谁太过亲近,刚才本想着用手拍拍他,但回头一想,都是有家有室的,还是适当的保持些距离,对两个人都好。这也是误打误撞,正好看见了床底下露了一个头的木棍,他在村里经常喜欢捡一些比较笔直的棍子边走边玩,这不是男人的天性吗?摸了下棍子,打的也不疼,就是轻轻的拍了拍,要说最大的错,就是他随意动了别人的东西… 一想到这,白承欢顿时心虚了。 “哦我知道了,”白承欢冲他抱歉的笑了笑,“确实是我的错,不该不经过你的允许,就胡乱摸你的东西。这个行为确实挺招人烦的,我认错,我道歉,对不起。” 齐铭被他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那脸上依旧红的不像话,白承欢还以为他是气的,又软着嗓子哄了哄:“你睡吧,我保证不再乱摸你的东西,我在这守着,你安心的睡。” “我刚才不该那么激动,”齐铭垂了垂眸子,“你拿的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是…” “是那恶鬼用来侮辱我的…” 白承欢愣了愣,“啊?” 齐铭见他太过纯情,也不好跟他说的太直白,只是隐晦的叹了声气:“你们可能还没有行过事,等以后行事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白承欢听得一头雾水,他能翻译文言文,但是翻译不了这种。你要跟他直白点说,他顶多红着个大脸,将身子背对着你,不再说话,自己慢慢沉淀。但这什么行事不行事的? 行什么事? 啥意思啊?! “承欢,走罢。” 屋外的声音清脆响亮,白承欢也顾不得再多想,连忙打开门冲了出去,直愣愣的站在秦千岁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一脸担忧的问道:“伤到哪了没有?” 被秦千岁吃掉的恶鬼:他没有受伤,他甚至还饱餐了一顿… 第61章 发财了! 齐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卧室冲出来的时候,白承欢正窝在秦千岁怀里一动不动的与人相拥着。 地面上躺了一个脸色苍白、无气无力的男人,就像是死了一样,老老实实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齐铭瞳孔放大,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跪在周帆阳的身边,哆嗦着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无碍,静养三日即可。”秦千岁将白承欢揽在怀里,毫不顾忌任何人的目光与想法,坦坦荡荡道:“这段时期莫要与他行事,他元气大伤,你多喂养他些滋补的汤水,待亏空补全,自会安然无恙。” 白承欢愣了愣,“我去!怎么都在说这俩字啊?行事是啥?能不能通俗一点?” “便是同房。”秦千岁看他的眼神逐渐变了意味… 白承欢后知后觉,迅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耳垂像是打了胭脂一样,整个人心脏狂跳,看都不敢再看齐铭一眼… 刚才拿的棍子是… 我凑!!! 这么会玩儿… 齐铭不知不觉也早已经红了脸,他将地上虚弱的男人死死地抱在怀中,轻轻喊了几声,见周帆阳微微动了动手指,这才弱弱的问着秦千岁:“那…那恶鬼呢?” “已然灰飞烟灭。”秦千岁徐徐而道,“若无他事,我们暂且离去了。” “等等!”齐铭费力的将周帆阳拖到沙发旁,最后想把他抱到沙发上,胳膊却软的毫无力气。但他依旧不气馁,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在白承欢的帮助下,双双合力将人抬了上去…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齐铭带着哭腔问道,“是真的已经好了吗?您确定吗…” 话音刚落,随着秦千岁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与此同时周帆阳狠狠地咳嗽了两声!他缓了好大一会儿,盯着那洁白带着花边的天花板一直望啊望,直到脑子逐渐回归现实,这才迷茫的盯着已经哭红了眼的齐铭,无力的喊了声:“老婆…” 周帆阳虚弱的看着齐铭,苦笑了笑,“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挺不是人的,一直在欺负你…” “你怎么受伤了?”周帆阳抬起胳膊十分费劲儿,就算是再虚弱无力,浑身酸软,他依旧固执的将齐铭纤细的手腕紧紧握在手中,以一种极其疑惑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的爱人,“老婆,你…” “我学滑板,摔到了,没事的。”齐铭在周帆阳的眼睛里使劲看呀看,直到从他眸子中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爱意,这才潸然泪下,红着眼眶朝白承欢说了声谢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一旁身如松柏的秦千岁,然后将怀中的人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垫子上,垂着挂满泪珠的眸子朝周帆阳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扶着沙发站直身子,径直走到卧室。 大约三分钟过后,齐铭拿了厚厚一沓钱出来。二话没说,径直走到白承欢面前,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怀里… “这五万块您先拿着,”齐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钱有些少,等帆阳好起来,公司正常运转,我会再给您拿五万。”一说到这里,齐铭似乎有些担忧,“公司刚起步没多久,帆阳就出了这档子事,前期都是在往里面投钱,刚接了一个大单,就…” 齐铭似乎哭累了,用手背狠狠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我不该跟您说这些,一个月之后我亲自上门给您再拿五万可以吗?如果嫌少的话,我…” “你心眼儿太实了。”白承欢从那厚厚的一沓钱中抽了十张,又将剩余的重新塞回齐铭的怀中,笑了笑:“我多抽几张,一千够我俩花好久了,你们暂时有困难,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出手不要这么大方,先紧着自己吧。”说完,白承欢大大咧咧的当着齐铭的面将钱塞进兜里,一把抓住秦千岁的手腕,扯着人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走,哥哥带你回家吃好吃的去!” 下午五点多,白承欢扯着秦千岁的胳膊上了一辆公交车。 13路公交车开往郊区,人流不是特别大,此刻空位很多。 白承欢扯着秦千岁找了最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死死地抱着身前鼓囊囊的东西,忐忑不安的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人冲过来给他抢走… “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白承欢小声的冲一旁但笑不语的秦千岁嘀咕道:“齐铭这小子还真是个实在人,就跟小时候走亲戚送礼一样,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还硬塞着。这下好了,不要还不行了~” “发财啦!!!!!”白承欢一脸的财迷笑,抓着秦千岁的胳膊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咯咯咯咯咯的,就像是个要下蛋的老母鸡一样,“咱回家吧?这一回挣的,我感觉够吃到后年了!” 看着白承欢那副没出息的傻样子,秦千岁不由自主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怜爱道:“你开心便好,我都依你。” * 老规矩,白承欢兴匆匆的跑了一趟银行,又给他妈转了四万八,自己留了两千块钱,和秦千岁用以日常开销。 关诗敏的电话平常不会响起来,也就是这种时刻,财富唤醒了亲情,金钱扼杀了懒惰… “我买个票我要去祁洋市!”关诗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反而语气十分忐忑和警惕,低声道:“才出去多长时间就能挣这么多的钱?我要去看看你在那边做什么!要是做的正当买卖,那这一趟就当我旅游了!你要是敢做什么不正当的,你看老娘怎么撕吃了你!!!” “千岁呢?!”关诗敏突然扯着嗓子嚷嚷道:“让千岁接电话!!” 白承欢一脸生无可恋地将手机放了免提,往秦千岁面前拿了拿,撅着嘴长呼了一口气,“喏,找你呢!” 秦千岁正给白承欢剥着咸鸡蛋,应声朝手机的方向认真的喊了声:“干娘。” 关诗敏变脸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她顿时将声音软了下来,跟哄两三岁的奶娃娃一样,柔声道:“小千岁,你跟干娘说说,在外面吃没吃苦啊?受没受累?白承欢那小子欺负你没?他有没有逼着你出去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放心大胆的跟干娘说,娘替你做主!我砍不死那混账玩意儿!!!!!” 白承欢:“……………” 第62章 老娘搞突袭 关诗敏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昨天刚打完电话,今天人就已经现身到了汽车站… 白承欢接到电话之后,惊讶的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他本来以为他老娘是吓唬吓唬他,谁知道这虎娘们儿心眼子这么实在,说啥就是啥! 快速的将那乱糟糟的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白承欢跑到另一个里屋将秦千岁做的另一张小木床给挪了过来,跟在老家的摆设一样,一边一个。然后象征性的在那张小小的木床上简单铺了床被子,放了个枕头,快速将屋里收拾的一尘不染,路过院子的时候,还冲着一株梅花小声嘀咕了一句:“一会儿我妈来,你可千万别一惊一乍的!不许突然出声!不许搞突袭!不许吓唬人!听到没有?要是不听话,我就去找你千岁主子!看他怎么收拾你!” 那株梅花已经枝繁叶茂,长的有半人多高。土褐色的枝芽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花瓣,在这冰天雪地中,涂添了一丝迷人的色彩… “你妈知道你俩的事儿吗?”梅花弯了弯枝丫,贱笑了两声,“你俩出柜了吗?” 白承欢冷哼了一声,突然扭过头朝灶房里正准备食材的秦千岁喊了一嗓子,“当家的,你养的花又开始不听话了!她要…” “唉唉唉唉!!!”梅花里的徐巧红赶紧低声下气陪着笑,“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吗!瞅你那德行…” 白承欢趾高气扬的朝她切了一声,走到灶房里给秦千岁打了个下手,帮了帮忙,然后快速换身衣服收拾利索一前一后出了门。 关诗敏拎着大包小包的,上身穿了个蓝色绣花的大棉袄,下身一条黑色的乡下专属妇女紧身棉裤,手腕上挂了一个玫红色有些掉皮的老式女包,用红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脸上貌似还擦了些粉,打了一层淡淡的腮红,涂了层睫毛膏,描了个眉毛,画了个不太协调的眼线… 要不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白承欢真的打算扭过身子赶紧回家,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太辣眼睛了。 “干娘,您来了。”秦千岁是最先朝关诗敏走过去的,嘴角挂着温和谦卑的笑意,伸手将一大堆黑的红的白的蓝的塑料袋子,拎到自己的手中,又将地上那一包花花绿绿的蛇皮袋扛到肩上,轻声道:“您辛苦了,哥哥备了些吃食,想必一路奔波,早已乏累饥饿,快些随我们回去罢。” 白承欢嘴角抽了抽… 关诗敏一边心疼的把大包小包从秦千岁身上往下扒拉,一边扯着嗓子冲不远处的白承欢嚷嚷道:“你个小王八犊子,站那么老远干啥?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咋了?嫌你娘给你丢脸了啊!!!!!” “我来罢,娘。”秦千岁朝关诗敏柔柔的笑了笑,“承欢力气小,我来就好。” 关诗敏的心都快化了,嘴上还是依旧不依不饶道:“他力气小?收麦子的时候你是没见他一手拎个百十斤的化肥袋子直接甩到拖拉机上的样子!把村儿里小姑娘给迷的,直接走不动道儿啊!” “好儿子,我一天也没生养你,”关诗敏咬牙切齿、装模作样的 扭头瞪着一旁脸耷拉老长的白承欢,愤愤道:“你比我那怀胎十月疼得死去活来剖腹产生下来的七斤四两的亲生儿子还要孝顺一百倍一千倍啊!”老母亲越说越来劲,最后直接演的独苍然而泪下,“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给拉扯大,他骑我头上拉我怀里,我都没嫌弃过他,现在好了,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在城里能挣钱了,我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过来看看他,他杵在那跟个木头一样,连动都不带动的,我这一辈子偏袒大儿子,大儿子到头来不跟我一势!还不如我这个从小吃苦受罪的小儿子…哎呀我说命运呀!!!!!!!” 白承欢耳膜都快震碎了,他妈总是在村里大展歌喉,那也就算了。谁知道进个城竟然也这么肆无忌惮?乃至有些丧尽天良… 车站的人流量可想而知,来来往往扛着大包小包的,几乎没有一个不往这瞅一眼。 路人甲:“那个子矮的,她大儿子,不孝顺。那个子高的是她小儿子,你没听大妈说吗?从小吃苦受难,还这么孝顺…” 路人乙:“后代不合,多是父母无德!我就瞅不惯这种偏心眼儿的,我奶就这样,偏我弟,对我可不好了!” 路人丙:“瞎长这么帅了,人面兽心啊!” 路人丁:“我能磕吗???这身高差、这颜值、这性格,我连他们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亲兄弟???不是吧,人家阿姨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生养啊…” 白承欢皮笑肉不笑的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巾,在风言风语中毫不畏惧的走向那个始作俑者! “小崽子你干嘛!”关诗敏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摩擦力,两只手拼命想护着自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画出的妆容,谁知道儿大不由娘,儿大力变强!关诗敏战败了,脸上的腮红和口红以及那苍蝇腿一样的睫毛膏被白承欢擦的一干二净… “呼~”白承欢这才亲切的挽着老母亲的胳膊,长舒了一口气,“顺眼多了~” 在这个侵f肖像权就算f法的时代,人们还都算是有自知之明。有几个蠢蠢欲动举起手机的,掂量了一下拍完之后的后果,最后乖乖的将手机放下,依依不舍的目送两个美男子的离开… * 打车到了租的房子后,关诗敏第一件事就是把刚走进灶房的秦千岁一把拉出来,凭着感觉拽进了里屋… 白承欢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朝关诗敏喊了一声:“你又要闹哪出啊妈!” 关诗敏冷笑了一声,朝他摆了摆手,“老娘是来干什么的?来旅游的?老娘是来证实自己猜测的!!” 白承欢还没反应过来,关诗敏已经将人拉到了里屋。指了指跟老家摆放位置相同的木床,然后扭头又望了望另一角那个宽大厚实的木床,两张床分开来看的话,还没什么,一放起来对比…立马就让人觉得心酸! “白承欢那小子就让你睡这张床???”关诗敏指了指那一张又窄又小,看起来就是凑合着睡的木床,然后又指了指另一边又宽又大,铺的十分厚实舒服的木床,咬了咬牙,问道:“他睡那?让你睡这?” 秦千岁也不敢回答了,他并不清楚白承欢是什么时候将床挪了过来… 总不能说两个人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相拥而眠吧? 见秦千岁一直垂着眸子不说话,以及那副我见犹怜的乖乖模样,关诗敏忍不住冲着堂屋破口大骂了一句:“踏马的,专挑软柿子捏!你咋不让千岁给你洗脚哩!混账玩意儿!!” 正在堂屋老老实实收拾他妈带来的大包小包的白承欢:“………” 第63章 无中生…女友 堂屋里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绷着嘴干起活来十分卖力,似乎有些心虚。 白承欢不知道关诗敏到底要做什么,只能一直潜伏在堂屋,用收拾东西这件事来打掩护,也好跟秦千岁来个里应外合,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乖,上衣脱了!”关诗敏这一句话刚刚脱口而出,白承欢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迅速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冲了进去! “干什么?干什么!??”白承欢一边将秦千岁乖乖抬起来的手给摁下去,一边脸红脖子粗的质问着他妈,“好端端的,怎么整这出?你又要闹哪样?!” 还不等关诗敏开口,白承欢又咬牙切齿的冲秦千岁低声吼道:“没长脑子吗?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不纯纯耍流氓吗?!” “父母命,不可违。”秦千岁从没有被白承欢这么恶狠狠的凶过,心中一阵酸楚,顿时不是滋味儿,他像做错了事一样担惊受怕的小声回应道:“我若不听话,我…我怕娘会不高兴。” 啪的一巴掌,白承欢捂着p股嗷了一嗓子跳了起来! 秦千岁第一时间起身将人护在身后!神情紧张万分,却只敢护着,心疼的替白承欢不停求饶,其他什么也不敢做… “你要说你没欺负他,我宁愿信世界上有鬼也不会信你这张破嘴!”关诗敏脱了鞋,拿鞋底子又猛抽了他两下,结果没抽着,她也舍不得误伤秦千岁,就又老老实实把鞋重新穿上,继续指着后面那个躲躲藏藏的嚷嚷道:“我踏马的耍流氓?你就这么说你娘?等会老娘要是验出了什么东西,你瞧好吧…” 说完,关诗敏伸手去扯秦千岁的衣襟,那人先是浑身僵硬了一下,最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紧闭着颤抖的眸子,任由关诗敏摆弄着,就像是个听话的木偶娃娃,让人忍不住怜惜疼爱… 白承欢还没来得及将关诗敏抱走,老母亲脸上那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精彩… 只见关诗敏气势冲冲的扯开秦千岁的衣襟,等看到他那白嫩的脖颈上出现的斑驳红痕之后,整张脸开始变得煞白,手上也没了刚才的力气,嘴唇哆嗦了两下,愣了好久好久,突然流着眼泪将秦千岁一把抱进了怀里! “孩子,娘对不住你,我竟然生了这么个混蛋玩意儿,他到底都逼着你做了些什么?你这么清纯的孩子,绝对不是你自愿的,你到底在这受了多少的苦啊?咱回家去,不在这了!以后你就是娘的亲儿子,娘给你存彩礼找媳妇儿!给你盖房子!让白承欢那小王八犊子打一辈子光棍儿去吧!” “他个杀千刀的小崽子啊,他就是看我们小千岁长的这么水灵,城里人都好这口,他是拿你当枪使啊,你个傻孩子!” “跟娘说说,都是谁碰你了?”关诗敏突然梨花带雨的双手握住秦千岁的手,直到看见他那纤细修长的手背上也是斑驳红痕,突然整个人都开始破防了。 关诗敏不敢再往其他地方看,却还是忍不住用手轻轻撩了撩他的上衣,直到那上半身不计其数的红痕映照在她那已经逐渐麻木的眼帘中,关诗敏强忍着自己快要站不住的双腿,也不敢再扭头去看一眼正在找老鼠洞钻进去的白承欢… 她真的怕自己会把白承欢给活活打残废。 “男的…还是女的?”关诗敏上下嘴唇子哆嗦的直打颤,她使劲憋了憋,却还是忍不住啊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嗷嗷道:“白承欢,你过来!” 这下完蛋了。 彻底完蛋了… 还能硬气什么?秦千岁身上哪一处不是他造的?他也就是贱,大半夜不睡觉非要去撩拨人家,撩拨完还不许人家乱动,光顾着自个儿高兴,把人家孩子憋的一夜起来四五回,披了个单薄的外衣在院子里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该怎么解释? 老天爷啊!为什么本来欢欢喜喜的一件事,半路非要杀出个关诗敏?! “妈,你听我解释…”白承欢从秦千岁身后悄悄探出一个头,满脸的惶恐与不安,努了努嘴,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关诗敏一把拽了过去使劲儿拉开拉链将上衣扒拉开来! 好家伙,干干净净的,白白嫩嫩,毫无瑕疵。甚至比还没来的时候更加水灵了… 这是单方面当了个中间商,把秦千岁扔去那虎狼窝里吸快钱啊! 关诗敏心中顿时更加痛不欲生… “你要是挣个千八百的,老娘还不会多想。这才出门多长时间?你到市里干了两年半才打回来不到两万块钱,这才多久?你们走的时候蒸的馒头我还没吃完呢!你这就给老娘又挣了两间砖房钱!你要是没干什么缺德事,我关诗敏打今儿起跟你姓!!” 漂亮。 这事儿干的漂亮… 咋解释?难不成要说秦千岁在天桥底下摆摊子算卦驱鬼当道士挣的?那身上一大堆草莓印子咋解释?难道要白承欢亲口承认那是他臭不要脸总是撩拨人家秦千岁,对人家动手动脚占人家便宜,还命令人家乖乖躺好不许乱动之后乱啃乱咬的? 苍天呐大地啊,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悲然而泣啊! 早知道齐铭当时追出来往他怀里硬塞那剩下的四万九千块钱的时候,自己坚决一点,死活不要,也就没今天这档子事了。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说…说!!!!”关诗敏气的快要有些站不住,胳膊颤抖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白承欢,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晕过去一样,低吼道:“今天不解释清楚,你就废了!快说!!!” 白承欢双腿发软,求助似的看了一眼一旁同样忐忑的秦千岁,脑子里胡乱编造着一会儿要应付他妈的说辞,顿了顿,还没等开口,就听秦千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捏住衣角,似乎接下来的话要从口中说出来,艰难万分… “孩儿不孝,前些日子寻了位心仪的姑娘,瞒着哥哥与她胡闹了一些日子。此事…哥哥全然不知,都是孩儿一人之过,那些钱财也是那位姑娘赠予,姑娘家中有权有势,见不得我如此寒酸,拿了些钱财让我换身体面些的行头,免得同她一起出去,被人笑话…” 第64章 见家长 听完这么一段话,白承欢眼睛瞪的跟鹌鹑蛋那么大,关诗敏更是有过之而不及,扭头看了眼自己儿子脸上那副不像是装出来的诧异神情,再看着地面上跪着的人儿那已经快要红到滴血的耳垂… 关诗敏稳了稳身子,收起自己惊讶的大嘴巴,后知后觉的蹲下将正垂着头跪着的秦千岁给扶了起来,小声的哄了哄:“我…我…我我…我说怎么个事儿呢…”关诗敏此刻结巴的有些厉害,但为了不伤孩子的自尊心,还是尽量将舌头捋直,柔声道:“小千岁已经成年了,谈对象很正常的,我们不怕哈,没事的,娘支持你!不过咱不能要人家女方的一针一线,男子汉大丈夫要有个男人样儿,誓死不当倒插门!” “咱们家虽然没钱没势,但咱们都有手有脚,只要能动,只要不懒,就不会饿死!” “更何况我们小千岁这么俊,虽然娘不建议你这么早结婚,但是你要真对人家小姑娘那啥了,咱也得负这个责任,总不能只图一时之乐,就葬送人家小姑娘一生清白吧?” “打今儿起,你哥挣得钱都给你攒彩礼!”关诗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手轻轻拍了拍秦千岁的胳膊,朝他笑了笑,“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这两天约出来让娘见见吧,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无条件支持你!” 关诗敏这一番话发自肺腑,她为人浩浩荡荡,烈女猛将,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心肠。但凡是她认定的,那从今往后几乎就是全身心和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她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大老粗,却又是个感情十分细腻优雅的好母亲。 秦千岁愣愣的看了关诗敏好久,直到眼中那股惭愧涌到眼角,这才没忍住又重新跪到地上狠狠地朝关诗敏磕了三个响头,声音颤抖道:“孩儿不孝,今日之事实属大逆不道!日后时机合适,再向您细细道来,到时任凭打骂,千岁定当长跪干娘门前,至以赔罪!” 白承欢听懂了秦千岁的意思,关诗敏只当他是偷偷找了个女朋友没告诉家里人,怕自己生气。 三个人心思不一,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想法… 白承欢深知秦千岁不是善于说谎的人,甚至于不会说谎。可今天为了在关诗敏面前保全他白承欢,为了不让关诗敏急血攻心,那个傻男人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是赌对了白承欢不敢在关诗敏面前承认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理解一个做儿子的心,更不想让白承欢左右为难。 “晚上六点左右把人小姑娘喊出来吃个饭吧?”关诗敏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用手轻轻捏了捏秦千岁白嫩俊俏的脸,慈爱的笑了笑:“不怕不怕,娘不气。这一趟过来啊,我就是怕你哥欺负你,我们小千岁太好看了,我怕有图谋不轨的人占你便宜知道吗?外面的世界可不止有女孩子会遭人觊觎,好看的男孩子也是。” “至于你哥…”关诗敏瞅了瞅依旧一脸诧异的白承欢,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以前家里养了几头老母猪,他连母猪下崽都不愿意去看,非说什么世间万物,不论种类,公母有别。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二十多年了,人家一边读书一边谈恋爱,他都开始出去上班了也没见往家里带回来过一个女朋友。” “更何况他还有那什么狗屁洁癖,说是洁癖吧,他也不怕脏也不怕累,能扫厕所能捅下水道。但就是打小到大从不跟人家太亲近,手拉手都不行,包括他那个发小何三冠,你看你刚来没多久人家在咱家睡了几天,打个地铺还得跟人家中间隔出来一道鸿沟,你瞅瞅这是啥洁癖?我有时候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白承欢红着脸面无表情的伸手死死捂住了关诗敏的嘴,望着秦千岁,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中午这一顿饭吃的十分索然无味,除了关诗敏看起来还算高兴之外,其他两个人则是一个黑着脸沉默不语,另一个乖乖的垂着眸子吃饭,时不时的给黑着脸的那个夹着菜,再给关诗敏夹着菜,自己则规规矩矩的吃着面前那份清清淡淡的小葱拌豆腐… 关诗敏强拉硬拽着白承欢去银行把那四万八取了出来,重新买了个信封装好。又取了一千块钱出来,心里打量着秦千岁的身高和鞋码,拉着白承欢去一个品牌店挑了身还算不错的黑色唐装棉服上衣和板板正正的黑色长裤,最后又挑了双款式简单却又凸显大气的黑色千层底手工刺绣的祥云夹棉布鞋。 白承欢就这么跟在关诗敏后面一声不敢吭的当个拎包使者,一边心里盘算着夜里的那顿饭秦千岁会找谁来顶那个所谓小姑娘的位置,一边看了看他妈手里已经分毛不剩的小钱包… 从来没见过关女士这么大方过,头一遭啊。 白承欢心中暗戳戳的想道。 等回了租房子的地界,关诗敏看着堂屋桌子上备好的六菜一汤,站在原地愣了愣,问道:“在这吃啊?人小姑娘头一回见家长,怎么说也得去个酒店吧,你们租的这地方还不如咱们老家呢,寒酸成啥了?再给人家吓跑了!” 秦千岁淡然一笑,“无碍,她知我家徒四壁。” 关诗敏这才哦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走上前将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秦千岁,慈爱道:“把身上这身长袍子换下来,娘给你买了身新衣裳,绝对是你喜欢的款式,去换上!咱家虽然不富裕,但胜在脸好看!那姑娘多半也是馋你的脸,想娶媳妇,也得适当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咱也得与时俱进懂得包装啊。” 白承欢今天当了一天的背景板,已经习惯了装哑巴。 他将关诗敏手中的大包小包一把拎了过来,扯着秦千岁的手腕进了里屋,然后紧紧反锁着门,有些心虚的问了声:“你生气了?气我没有坦白我们俩的关系是不是…” “我…我…”白承欢紧紧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神色认真的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你干娘外表看起来活蹦乱跳一拳能打死三个汉子,其实…有心脏病。我中午在堂屋收拾她的东西,还看见了一个小塑料袋里装了几瓶速效救心丸,我真的不敢赌…” “赌赢了还好,可一旦赌输了,她一定会活活气死过去…” 第65章 不能打女人,忍着 白承欢的话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中戛然而止… 两人相对无言,却又好似说尽了千言万语。 “一会儿谁来假装那个女孩?”白承欢难得殷勤的替秦千岁换上衣服,正垂着眼睛给他扣衣襟上的云纹盘扣,嘴里有意无意的问道:“花钱请的?到时候别演砸了啊。” “自己人。”秦千岁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人儿,那漆黑借着光线透出浅褐色的柔软发丝在他头顶上打了一个小小的旋,随着其中一根呆毛悄然立起,再看着白承欢那突然眨巴眨巴闪烁不停的大眼睛,秦千岁心中汹涌的厉害,强忍着去吻他的冲动,乖乖的站在原地任他摆布,轻声道:“我方才照着她的喜好画了些衣物和首饰,烧给了徐姑娘。又在她的指点下为其描了一副新的容貌,也已经将大致的经过讲于她听,她看起来很是欢喜,似乎愿帮我们。” 白承欢给他整理衣服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皱着脸嘬了嘬嘴,那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尴尬道:“那完蛋了,这不羊入虎口么…” 秦千岁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门外的一阵呼唤声给拉回了思绪。 “人啥时候到啊?千岁你穿好了没?”关诗敏拧门把手没拧动,一边拿着手机看时间,一边用手敲了敲门,嘀咕道:“欢儿你进去干啥?你不用收拾,你越邋遢越好,一会儿跟你弟弟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人家小姑娘一看,嘿!谁好谁坏,立马就显出来了!” 白承欢在屋里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透过窗户看了看门外面的那一株搔首弄姿的梅花… 得瑟。 每一根枝桠上都写满了得瑟二字! 白承欢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种自己被抛弃的酸楚,好像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一样… “好了没有?快点啊儿子们!”关诗敏又狠狠拍了两下门,“千岁你约的时间没有错吧?马上就到点了,也是,人家小姑娘头一回来,晚点正常。不过这菜一会凉了咋办?要不先放到锅上热…” 关诗敏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推门而出的秦千岁,那立体的剪裁和泛着高贵的款式映衬着秦千岁傲然挺拔的身姿熠熠生辉。他生的本就清冷秀丽,此时这一身阴冷的黑色附着在他挺拔的身躯上,顿时改变了整个人的气场,从温而婉婉的小媳妇,转身一变,变成了俊冷逼人的贵公子。 他长长的黑发慵懒的绑在身后,发圈处缠了一个发髻,上面插了一根用竹子打磨而成的简易簪子。虽简单,却处处透露着不凡。秦千岁大大方方的朝关诗敏浅浅一笑,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娘,道了声谢,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她上下打量着… 秦千岁肤白,此时这一身黑更加映衬的他白璧无瑕。好看的让白承欢一时词穷,根本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他,唯一能表达自己此刻想法的,就是冲上去狠狠亲他一口! 但是他现在有贼心,没贼胆。 “不知道哪个死丫头这么有福气,能被我们千岁给看上。”关诗敏一边暗戳戳的自言自语着,一边双手背后砸吧砸吧嘴,露出一脸老母亲的微笑,“娘没遇见你之前,一直以为你哥是最帅的。自打你来了之后,娘再看你哥,那就跟看一坨屎一样。” 白承欢:“………” 秦千岁但笑不语,眼看着关诗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盘算了一下时辰,这才将右手食指贴在裤缝线上轻轻敲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散了一丝鬼气出去… 大约摸两分钟之后,有一个白花花的身影跟做贼一样,偷偷的从院子溜了出去,然后又昂首挺胸搔首弄姿的从大门一晃一晃走了进来… “老公~” “老公啊~” 白承欢听见这一腔,先是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之后,顿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了出来! 关诗敏是第一个从堂屋跑出去的,那满脸堆积的微笑能夹死几只蚊子,可真等看到那姑娘的模样时,嘴里的国粹顿时差点没秃噜出来… 她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里想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只能强压着心中的那团躁动,尽量把声音压低,柔声道:“姑娘你来了啊,你看也不知道你啥时候来,不然姨早就出去接你了,咋来的呀?你看我说让出去开个馆子弄个包间,这孩子一个劲儿的说你不是那种物质的人,姨今儿一看…”关诗敏憋了老半天,直到脸都憋红了,也编不出来后面那一句。只能佯装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讪讪道:“走走走,进屋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白承欢咬的咯吱咯吱作响的牙,还依旧停留在徐巧红那两声软糯糯的老公中… 他还没敢这么叫过秦千岁,这个坏女人怎么… 怎么敢!!!!! “这二字,”秦千岁目睹了白承欢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那一副要吃人的神情,不解地问了一句,“何意?” 白承欢欲哭无泪,拉着他的手腕一声不吭地出了堂屋,心里直骂自己是个窝囊废! 两人一出门,脚还没等踏进院子,顿时又双双站在了原地… 只见徐巧红夸张到什么程度,上身穿着白色的垫肩皮草大衣,里面是个黑色带蕾丝的打底吊带,下面一条到膝盖的小皮裙,皮裙下面穿着黑色的厚连体袜子,脚上一双马丁恨天高。再往上打量一下,就看见她那一头浅褐色的大波浪卷,以及波浪卷底下那张像刚喝完血一样的红嘴唇,还有那貌似刚被人打过的鼻青脸肿的卡z兰大眼睛… 白承欢有职业病,见不得别人那么糟蹋化妆品。要不是此时此刻气氛太过尴尬,他真的忍不住拐回去拿点卫生纸沾点水,一把抹掉徐巧红脸上那乌漆麻黑的烟熏妆! 辣眼睛… 白承欢双手环抱身前,用右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早知道就直接把她妈带到医院门口,当场出柜。同意了,就打个车再回来。要是不同意,等人气晕了之后再直接送医院去… “老公,你就住这种地方啊?”徐巧红趾高气昂的从关诗敏手中将手抽出,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扭着腰走到秦千岁身边,背对着关诗敏朝白承欢抛了个恶心人的媚眼,一脸坏笑道:“早都跟你说过了,到我们家当上门女婿,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只需要好好的让我开心,其他你什么都不用做~”说完又甜腻腻喊了声:“好不好嘛老公~” 白承欢脸色煞白,藏在身后的拳头,捏得邦邦硬。 不能打女人… 不能打女人… 白承欢心中默默流着泪,不停劝诫着自己。 关诗敏一听,本来克制着自己不乱发脾气,这会也有些克制不住了。脸上强硬挤出来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尽量保持礼貌道:“姑娘,你俩搞对象,我不反对。我们家是穷,但我绝不会允许我儿子去倒插门,你如果怕嫁过来受苦,我砸锅卖铁也会满足你的条件。” “但我绝不允许我的儿子受这种侮辱…” 第66章 再无他念 白承欢头一回觉得他妈是这么的高大威武… 关诗敏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她眉宇间的那股躁动,根本就隐藏不住。但也依旧努力的将情绪克制下去,嘴角尽量往上扬了扬,“吃饭吧姑娘。” 徐巧红撇了撇嘴,那副欠揍的神情,就像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恶毒女二号,把尖酸刻薄、无理取闹、目中无人、素质低下、行径恶劣、财大气粗、不三不四、矫揉造作,表现的一清二楚… 所有令人讨厌的东西在她身上都表现的淋漓尽致,白承欢隐隐感觉到,徐巧红绝对就是故意的。 她一定是存心想让关诗敏打心眼里恶心她,然后就好顺水推舟的把自己和秦千岁之间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给顺理成章的pass掉,这样既不会引起关诗敏的怀疑,又能把秦千岁凸显的像一个蒙在鼓里的纯情受害者。 而他白承欢就这么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看戏,一句话也不用说,一件事也不用做,最后直接坐收渔翁之利…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天天没事泡在电视剧里,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白承欢这么一想,再看徐巧红那一身夸张的打扮,顿时也不觉得反胃了。 就是那个称呼…她也绝对是故意的! 白承欢实在是忍受不了! 四个人落座,堂屋的小饭桌东西南北各一个人。凳子本来放的好好的,徐巧红非作妖的把自己的凳子往秦千岁身边挪了挪,然后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秦千岁的胳膊,待发现那人脸色突然降低到冰点,这才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也不敢再给自己加戏了。 白承欢就这么木着脸坐在秦千岁的对面发着洋呆,突然就听见关诗敏问了一句:“姑娘,你和千岁…怎么认识的?” 徐巧红来了精神,撩了一下头发撅了撅嘴故作娇嗔道:“我们家老…” 公字还没怼出来,秦千岁脸上刹那间又冷了几分… 白承欢仰着脖子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在演戏,但徐巧红演的太贱了,贱的他忍不住想站起来死死捂住她的嘴… 于是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这顿饭还没等开始,就已经宣布结束了。 等到徐巧红瞪大双眼看着白承欢像拎小鸡一样,一边捂着她的嘴巴,一边拽着她的白色皮草,绷着嘴面无表情将人提溜了出去。饭桌上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的关诗敏此时也顾不得在心里腹诽这个女孩的不是了,赶紧瞅了眼秦千岁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砸么出那副与我无关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腿就已经不听使唤直接奔了出去,快速将徐巧红从白承欢手中解救出来! “小崽子你要坏大事啊你!”关诗敏尴尬的用手指了指刚要开口说话的白承欢,还没等人说出来话,就把徐巧红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一边嘻嘻哈哈的陪着不是,一边舔个老脸跟她说道:“别生气啊姑娘,我这大儿子就这脾气,我一会儿我就抽他!走走走,咱进去吃饭,不理他!” 徐巧红瞥了一眼白承欢,切了一声,然后一抬手往后退了几步,泼妇似的弓着腰也不知道冲谁喊着:“分手吧秦千岁!你哥太粗鲁了!你妈也不愿意让你当上门女婿,我俩就这样吧!以后别找我!那五万块钱是分手费,你别想着还给我,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我了!我回去我就再找一个,我们彻底断了!拜拜了您内!” 说完,徐巧红一边冲白承欢使眼色,一边装模作样的往远处踩着恨天高跑着… 白承欢看出她的意思,扯着关诗敏已经呆愣的手腕进了屋,将她安置在堂屋的饭桌旁,又拐回去关门的时候发现徐巧红正大步跑回来嗖的变成一缕黑烟直溜溜的钻进梅花里去了… “你妈走了之后别忘了好好谢我!”经过梅花旁,白承欢听见徐巧红幽幽的冲他说了句话,“我戏还没演完呢,你就让人家提前杀青!” “你那哈喇子都快流你千岁主子身上了,再不提前杀青,你得爬你主子床上。” 徐巧红冷哼了一声,甩了甩枝桠,道了声小气。 进了堂屋,放下帘子,屋外的冷空气顿时被隔绝的一干二净。 白承欢搓了搓手坐回了原位,瞅了瞅饭桌上的气氛,想着赶紧把这个事情给遮掩过去,于是便开口说道:“这个女人不行,我不同意!以后真结婚了,咱们家小儿子只有受气的份儿!”顿了顿,征求似的看了眼她妈,“你说呢妈?” 关诗敏一直注意着秦千岁的表情,生怕他一时难过再想不开… “今天这事吧,赖我了。”关诗敏尴尬的搓了搓手,给一动不动的秦千岁夹了一筷子排骨,讪讪道:“明天我就回家去,不添乱了。” “无碍,不怪娘。”秦千岁似乎听到了什么想听的,唇角微微动了动,朝关诗敏浅浅一笑,“目无尊长之人,散了也好。” “我同哥哥,这样…甚好。”秦千岁垂了垂眸子,将排骨夹起来放进白承欢的碗中,一字一顿道:“从今往后,千岁终身不娶,日日伴着哥哥,好好侍奉干娘,再无他念。” 第67章 偶遇 这一顿饭并没有不欢而散,反而适得其反,既把白承欢和秦千岁之间的关系很好的隐藏了过去,又打压了关诗敏那颗总是悬着且多加怀疑的心。 徐巧红办事办的漂亮,用自己的矫揉造作彻底把关诗敏搞得打心眼里反胃,对于白承欢将人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拎出去扔掉的行为,她表面上斥责了几句,实际上心里恨不得给他儿子狂点几个赞! 该! 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他们家善良温柔的千岁? 散了也好… 一家三口各怀心事的吃完了这顿饭,关诗敏把信封里的四万八拿出来递给了秦千岁,让他自己看着处理。 当然,这笔钱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白承欢的手里… 夜里睡觉之前,秦千岁将烧好的热水舀出来放温,然后一人一碗端给正在里屋大木床上坐着说话的母子二人,毕恭毕敬的将其中一碗先端给关诗敏,道了声:“娘,请用茶。” 关诗敏扭头一看,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连忙将碗接了过来,嘴里连连说着:“好好好,还是我们千岁孝顺。” 秦千岁柔柔笑了笑,将另一碗端到白承欢嘴边,轻声说了句:“不烫了,哥哥喝罢,暖暖身子。” “乖~”白承欢习惯性的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然后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落到他的唇上,呆了片刻,伸手将碗接了过来,尝也不尝,端起来就一饮而尽!随后任由着秦千岁将两人的碗接过去,出了里屋,又进了灶房忙活。 “你也不怕烫着!”关诗敏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 白承欢下了床,披了个外套扭头看了眼他妈,神色自然道:“他怎么舍得让你儿子烫着?” 秦千岁的事无巨细已经把白承欢养的对他无比信任。哪怕是他闭着眼睛过刀山、下火海,只要秦千岁开口说话,他便不再害怕,如履平地。秦千岁让他往东,他只需要照着做就行,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掉下去,会不会受伤害。 秦千岁爱他,断然舍不得他受一点罪,哪怕是掉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 奈何老家还得需要有人守着,关诗敏嘱咐了几句之后,第二天下午就买了张票,坐车离开了。 白承欢又将那四万八原封不动的打到了关诗敏的卡上,等关诗敏收到短信提醒,两人又互相推搡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两人从车站步行走到一片闹市,白承欢刚好肚子有些饿,手里捏着二十块钱左看看右看看,一边嘟囔着卖的太贵卖相不好,一边伸手去扯秦千岁的衣袖,“跟紧我啊,一会儿再让小姑娘给你挤掉队!看见有眼神不对劲的赶紧离她们远点,别让她们占到你的便宜,听到没?” 秦千岁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听话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他们两个所到之处,人群目光如火如炬… 有几个胆大的忍不住偷偷拍了个照,拍完溜到一边还不死心的又偷偷看了几眼。 白承欢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是对于总有人觊觎他男人这件事,他属实是十分计较!于是下一刻,他走到一家卖炒米粉的摊子旁边,把摊子后面一直对着秦千岁不停录着像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给拉了出来,无奈的问道:“偷拍犯法啊妹妹,拍一张就算了,还连拍,连拍也就算了,这直接录像算怎么一回事啊?赶紧删了吧。” “小秋,你又偷拿我手机!”一阵夹杂着无奈又并没有过多责备的男声传了进来。 白承欢听着有些耳熟,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来人正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齐铭。 “祁洋市这么小吗,在这都能碰到你们?”白承欢朝齐铭笑了笑。 那人似乎容光焕发了许多,眉眼处都带着得体的笑意,微微愣了愣,赶紧走上前去给白承欢打了个招呼,“白…白先生。” “你看起来状态不错,”白承欢也顾不上再去追究偷拍者的责任,他对齐铭略有些好感,毕竟有礼貌有素质有修养的男人不多见,这种人走到哪都不会招人讨厌,包括白承欢。他顿了顿,往后看了眼齐铭身后牵着一只通体白毛杜高犬的高大男人,嘴里想说的话都被这只恶唧唧的犬给堵在了嘴里,满脸探究的走到杜高犬一米开外蹲了下来,礼貌询问道:“这是训练好的吗?会不会攻击人?看起来真帅啊…” 周帆阳眉头紧锁,不客气的盯着白承欢的脑袋,语气也同样不客气道:“你最好离它远点,咬着你我不负责。” 白承欢呆呆的抬头看了眼这个凶巴巴的大男人,将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老老实实收了回来,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秦千岁此刻面无表情的停在了他与狗的中间,那杜高犬顿时跟见了什么一样,一改方才龇牙咧嘴的恶霸形象,立刻乖乖的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周帆阳撇了撇嘴,用脚轻轻踢了踢杜高犬,“恶白,起来!怂样!” 齐铭用一颗糖把手机从小女孩手里换了回来,看着手机里满是秦千岁的照片和视频,心中微微一顿。 “帆阳,这两位先生救过你的,你好好说话啊,不要这么冲,你会吓到人家的。” “这里臭死了老婆,我们回家吧?”周帆阳跟齐铭说话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对着外人的时候凶的就像是一块硬石头!他看着秦千岁的目光就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一样,眼神中没有一丝好意,“我们不是给钱了?我又不欠他们什么!手机拿回来了没有?再遇到这种不听话的小孩,直接送到少管所,你还给她买糖,惯的她!” “帆阳,听话,别吓到她。”齐铭又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给了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语气温柔道:“去找你爸爸,小孩子不可以乱跑,被坏人抓走怎么办?听话,去吧。” 小女孩紧紧握着手里的糖,咧着嘴朝齐铭笑了笑,傻里傻气的奔着另一边的摊位跑过去,对着一个正在和面做烧饼的中年男人高高举起自己的小手,结结巴巴的说道:“糖,糖给弟弟,弟弟吃,不哭,不,疼,给。” 中年男人和着面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顿了顿,脸上那副垂死的神情慢慢松动了一些,眼角挤着皱纹抽了抽鼻子,甩着两胳膊面慢慢蹲下来,哭的泣不成声… 第68章 岁小童沉江 等看到烧饼摊老板那张略微熟悉的脸之后,白承欢伸手扯了扯秦千岁的袖子,弱弱的问了一声:“这不是上次你给我买烧饼的那个摊位吗?就是这个人。做小生意真不容易呀,带着孩子东奔西跑的,走到哪都能见到他。” 秦千岁嗯了一声,征求了白承欢的同意之后,不动声色地绕过几个摊子,走到那个烧饼摊旁边,直愣愣的站在中年男人的身侧,看着他头顶冉冉升起的那股晦气,又瞥了一眼一旁看着有些呆傻的小女孩,缓缓开口道:“出了何事?” 中年男人哭的声音也不敢太大,一直咬着嘴,默默的流着泪。那副神情看起来十分令人心酸,他抬头看了一眼秦千岁,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用满是白面的手背狠狠蹭了蹭自己的眼角,硬是挤出了一个微笑,站起身子,拿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唠家常似的说道:“是你啊,吃烧饼吗?给你拿几个。” 秦千岁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隐隐嗅着他周身带着些浅浅的鬼气,在看那痴傻的女孩,似乎像是少了一魄… “家中出变故了?”秦千岁走到中年男人身后,突然看到他的衣服上有一片浅浅的小手印,心中顿时一滞,好像有了答案。 “那日见你,怀中抱一小童,可是那小童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一说出来,中年男人强装的镇定早已破防,眼角的泪挂着那星星点点的面粉,已经哭成了糊浆… “我们做小生意的,每天都是地点不固定,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中年男人边哭边蹲在后面的花坛子上,一边用手背抹着泪,一边跟秦千岁含糊不清的说道:“前段时间我在关江大桥上面跟着人家一起摆摊,两个孩子没人带,一直都跟着我,那会儿买东西的太多,我没看住他们,谁知道两个孩子溜到桥底下去玩了,上次这个桥底下出了那档子事,下面已经很少有人去。最后等我忙完了,一去找人,就发现我那三岁的小儿子头扎在江水里,脚浮在水面上,早已经没了气息…” “我七岁的大闺女,不知道被什么吓着了,打那以后就整天说胡话,非说那江里边有个老水鬼,一直抓着我儿子不放,我儿子本来可以被救上来的,本来都已经找了一根棍子,本来可以救上来的…” “儿子没了,闺女也傻了,啥都没了,都没了…” 秦千岁眉头紧锁,盯着他身后那团小小的手印,看了好大一会儿,声音徐徐道:“令郎的尸身呢?” “埋了,早就埋了…”中年男人双手捂着眼睛,身子抖动的厉害,“我这辈子也没做啥恶啊,咋就能过成这个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盼头啊?” “生还已是绝无可能,你若想见它,我替你将它寻回来,换一种方式留在你的身边。”秦千岁将整只手轻轻的覆盖在那个傻丫头的头顶,感知了片刻,又说道:“尚有机会,令郎因机缘巧合,不曾被拉下江中充做水鬼,应当是舍不下你,故而回来看过,但又不想伤你,又自行离开了。” 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一直抖动着肩膀,将头埋在怀里,哭的痛不欲生。 小女孩呆头呆脑的感受着自己头顶上那一只充满温暖的大手,嘿嘿嘿的呆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嘴巴,裂开,大口大口,嘴巴好大,鬼,大鬼,吃…吃弟弟…怕…” 秦千岁听着那女孩的痴言痴语,心中突然一顿,眉眼刹那间锋利了起来! 是它… 孽畜!!! “此事怪我,”秦千岁面露难色,“你且好生…活着,我定还你一个公道!” * 和齐铭尴尬的告别之后,白承欢就一直守在秦千岁身后,一声不吭的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冬天的夜冷的透骨,寒的心彻,夜也来的飞快… 借着路灯走到17路公交站牌,白承欢一路上没敢开口说话。 秦千岁的脸色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眉头紧锁,眉眼锋利,眼中含着浓浓的杀意… 他从没见过秦千岁这么生气。 天已经黑了,但时间还算早,应该还有三趟公交车。 站着等了好大一会儿,白承欢没忍住,开了话茬:“我刚才跟齐铭聊了几句,本以为他也认识那个烧饼摊的小姑娘,谁知道那天他们恰好在关江大桥遛狗,他们家的杜高犬突然想撒尿,齐铭又不好意思让它随地大小便,就跟周帆阳一起扯着狗绳下了大桥,跑到桥底下一个角落里,让狗行方便。谁知道那杜高犬还没等撒完尿就往江边冲去,冲着江水狂吠,周帆阳拉着杜高犬想上去,可是那狗就跟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样,一直不停的叫唤着,直到江面浮出一个小孩的身影…” “齐铭说他发现的时候,那孩子就已经没有呼吸了。那个叫小秋的丫头从草丛后面钻了出来,一直盯着江面瑟瑟发抖,最后双手举到头顶,转着圈说着胡话,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裂口,会不会是…” 秦千岁深吸了一口气,“正是。” 白承欢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脸色猛地一变,狠狠跺了一脚,臭骂道:“活着不好好当个人,死了不好好当头鬼!作恶了一辈子,死了还不消停!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个样子?当初就应该……” 话还没说完,白承欢自觉的将后半句收回了肚子里。 当初他也同秦千岁说过,这种恶人必须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他也深知秦千岁的为难… 那头裂口水鬼生性多疑,残暴不仁。 秦千岁若是在水中一直跟它周旋,它一定能把江中所有的孤魂都当做它的替死鬼,拉过来垫背。就像常人所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裂口水鬼总是会往鬼气最浓郁的地方钻去,它就是捏住了秦千岁不忍心牵连无辜,所以才拿没什么杀伤力且还不愿去伤人的孤魂水鬼当做自己的免死盾牌,让自己逃过了一劫又一劫… 第69章 杀鬼 17路公交车缓缓驶来的时候,白承欢正靠着站牌双手环抱身前注意着秦千岁的神情变化。 这人平日里温柔惯了,突然一阴沉着脸,总觉得身上的气场都开始变化了起来,显得是那么的难以接近… “承欢,让菽水陪你先行回去,我…” 白承欢站直身子双手插兜,往他身边挪了一点,吸了吸鼻子,缓缓道:“想去就去吧,我跟你一起。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管什么事,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前提,先保护好你自己。” “天冷。”秦千岁侧过头看了眼他冻得发红的脸颊,心疼不忍道:“我今夜可能回去的晚,你若等我,身子定会受不了,乖,回去罢,我会护好自己。” 17路公交停在站牌处,像抽气声一般咣当开了门。 白承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上了公交车,在又一声抽气声中关上车门,缓缓驶出秦千岁的视线… 天色越来越暗,人群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秦千岁独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等到四下无人,这才慢慢变成一团黑气,腾空而起,满身杀气的直冲关江大桥! * 那桥面上似乎也同样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中穿梭着各种不同的香味,鱼目混珠,不知道人群中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好东西’。 秦千岁在黑暗中横冲直撞,最后缓缓落地,停在了桥下的江边… 那一处正是裂口水鬼当时毙命的地方,一旁枯黄的杂草堆还隐隐泛着几丝枯竭的红。 水面平静,毫无波澜。迎着凉风徐徐,也不失为一番美景… 秦千岁身姿昂然挺立,左手堂堂正正的拂在身后,右手缓缓而出,手心朝下,正对着江面划了一道,那平静的江面顿时染上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浓浓黑气!方才毫无波澜的美景,此刻突然变得波涛汹涌,就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胡乱翻滚着,若附耳倾听,似乎还能听到那沉沉的水底,传来的一阵阵低吼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水面突然呈现了两极分化,江面像是从中间开了一条渠道,以此为分界线的两边都是清澈的江水,而渠道正中心的地方,则黑压压的一团,就如同深不见底的沼泽池,不仅冒着乌烟胀气的臭味,还翻滚闹腾的叫人恶心。 他方才散了大量浓重的鬼气,钻入水底,四处搜罗着裂口水鬼的身影,却借着鬼气发现了这恶鬼已经在水中横行霸道起来,偏挑弱鬼聚集的地方休息,故而难以下手。 秦千岁心生一计,用鬼印唤了徐巧红过来,特地隐藏了她身上的鬼气,将她幻化成一六岁女童,装模作样在鸿沟水面上玩耍嬉戏,由此诱得那裂口水鬼匆匆前来… 江中水鬼有一个规矩,人若是在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浮在水面,生命安全有所保障,且有可得救的机会,水鬼不可擅自将其拖入水中强行致死,不可无端无故作恶,只能寻找一些濒临死亡且毫无得救机会的沉江者,将他们的魂拉入江中,来替换自己在水中的身份,重新获得自由。 那裂口水鬼死前就在江边,倒不是自己沉入江中,而是形成了地面上的厉鬼,再投入江内变成水中恶鬼,故而比普通沉江的水鬼力量要更加强大一些… 再加上她生前就是个大恶人,本来90多年的阳寿,被徐巧红骑在脖子上扯着命线在白天见了这么久的日头,早就抵消的一干二净。 秦千岁眯着眼打量着那江面上不断咕噜冒泡的黑水,眉眼中的戾气突然显露出来,再也不似以往那般谦谦温和,就像是一个已经身经百战且嗜血到不近人情的恶魔,眸子中散发着浅绿色的光芒… “我本已经饶了你一命。” “你如今变本加厉,全然不把江中的规矩放在眼里,实在是该死…” “莫要再拿捏着我不敢伤及无辜的软肋,我伤的无辜之人,可比这江中沉尸要多了去了…” 徐巧红见她前任婆婆——裂口水鬼上了钩,更加嘻嘻哈哈的像个顽童一样在那黑压压的江面上嬉戏玩耍,还嘴里不停的挑逗着那水鬼,用脚丫扑通着水面,肆意妄为的散发着秦千岁带给她的属于人类的特有气息。 水中的水鬼不敢造孽,再加上裂口水鬼在水里已经横行霸道惯了,也没谁敢在它跟前找死,所以都离得远远的,能躲着就躲着。 整个平静的江面就只有徐巧红幻化成的女童在那里荡起片片涟漪,女童的香气勾的裂口水鬼早已经按耐不住。前些天刚碰上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在水面玩耍,那白白嫩嫩的鲜魂让它欲罢不能,可刚把人溺死,还没等将魂魄拉出来,就被一条该死的恶犬给扰了好事! 那三岁小童的生魂本来该沉入江底,沦为一个小小的水鬼,然后被裂口水鬼一口吞食。不想却歪打正着,被齐铭的杜高犬给救了一回… 小童吓的魂肉分离,直愣愣的飘散在江面嘤嘤啼哭,一直喊着他的姐姐和他爸爸,等发现他的姐姐站在江边的草地上手舞足蹈,他冲上去想要抱抱她,却发现怎么也靠近不了… 随后,他等了很久,直到他的父亲甩着两胳膊的面从大桥上连滚带爬的踏了几百层阶梯,直至滚落在江边,哭着喊着,把一旁的木棍捡起来将他已经没有气息的小儿子挑了回来,这才跟疯了一样死死抱着那小小的冰冷的尸体哭的发不出声音,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欲哭无泪,最后直接昏倒在了江边,还是被齐铭和周帆阳打了救护车将人拉回去的。 徐巧红感受到自己脚面有一双皱巴巴的手正死死的拉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眉头一扬,那清脆的孩童声响了起来:“千岁主子,它挠我脚底板…哈哈哈快快快,我一会儿要忍不住…” 徐巧红那变化过后的稚嫩脸庞突然冉冉升起了一股与之极其不相符的戾气,眼角微微一瞥,皮笑肉不笑道:“我一会儿忍不住将它碎尸万段了可怎么办…” “它个老不死的,警惕到这个地步,后面还拉了两个垫背的,我要是误伤了,你会不会惩罚我啊千岁大人?” 第70章 回家 徐巧红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一样,不停的用双脚去逗弄着水里不断想将她拉扯下去活活溺死的那头前任恶婆婆鬼,最后嘿嘿嘿的笑了几声,没忍住腔调,突然暴露了自己的声音。 底下的裂口水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那双拉扯着徐巧红脚丫子的手,突然顿了顿… “哎呀,主子,我暴露了!怎么办?怎么办?”徐巧红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和害怕,反而一脸坏笑的朝秦千岁咧了咧嘴,迫不及待道:“都这样了,我能动手了不?” “莫伤及无辜。”秦千岁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突然消失了身影,化成一团浓浓的黑气直逼那混混江水之中… 白承欢站在桥面一直安安静静的从上往下望着。 刚才他坐上了公交车,还没走两站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最后在车辆停靠在站牌旁边的时候直接下了车,又转了11路公交,一路跌跌撞撞坐到关江大桥… 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乌漆麻黑的一片。他从桥面望着桥底,眼睛睁的老大也还是什么都看不清。还没等开口叫菽水的名字,那家伙就自己冒了出来。 “想看么?”菽水的声音依旧阴沉的那么陌生且熟悉,总是给人一副不好招惹的感觉,一点也没有秦千岁身上那份温婉招人亲近。 白承欢瞅了瞅一旁突然立起来的影子,扭头又看看四周,待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才刻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道:“这么多人呢,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想看,求我。” 白承欢盯着那团黑影张着嘴愣了愣,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冲他小声说道:“你sb吧?” 菽水自然听不懂他的话,反问道:“今日怎么不求着我去帮忙了?” “想通了,”白承欢趴在桥栏上吹着风,眯着眼睛吸了吸鼻子,“他是你主人,要是有什么事,我不用求你,你自己肯定就第一个冲上去了。” “我就老实待着,不添乱就行。” 菽水倚靠在桥栏看了他好大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你甚是有趣。”说完,直起身子用一双黑压压的影子从他眼睛上轻轻拂过,只是刹那间,白承欢的眼睛就好像被点了一盏灯,黑压压的桥下他看的一清二楚,直到被那水面的分化给惊的目瞪口呆,伸手指着水面冲菽水低声疑问道:“为什么两边的水是清的,中间的水这么混浊?还咕噜咕噜冒着泡,看起来就跟沼泽池一样。” “他怕伤及无辜,特地用鬼气圈了一片水域,画地为牢,将那水鬼诱以此地,最后再行瓮中捉鳖之利。” 白承欢眨巴眨巴眼再睁开,紧紧的盯着水面,又问道:“秦千岁呢?我怎么看不到他?” “沉入水底捉鬼去了。”菽水幽幽而道:“你院子中那株借梅花藏身的小鬼也去帮了忙,她同水鬼周旋,好腾出时机让你官人将那些被它日防夜防拉在身边当替死鬼的孤魂救出去,然后再施以阵法,将它团团围住…” “真好,都能帮上忙。”白承欢看着江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一边担忧着,一边痛恨自己肉体凡胎太过无能,关键时刻只能两两相望,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菽水见他突然落寞,也不再说话,陪着他一同站在桥面吹着风,静静的看着桥下的动静…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江面的凉风吹的人瑟瑟发抖,白承欢却紧张的捏了一手心的汗水。 秦千岁一秒不出来,他就担惊受怕一秒… 只见江面中心夹杂的黑黝黝正沸腾的水面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是往上倒了一桶油,从中间往外圈一点一点扩着大圆环,最后圆环中心突然像染了血一样红,连带着扩开的圆环也都变成了红色。 白承欢搓着手死死的盯着那个圆心,嘴里小声喊着秦千岁的名字,每次睁眼闭眼之间,都幻想着能够看… 砰的一声!水面突然激起了一股浪潮! 白承欢还没来得及想完,就被迫着睁大眼睛望着那如柱般的水流,扭头慌张的看了一眼身后摆摊散步的人群,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好像并没有人发现一样… 他想喊一喊菽水,却发现那家伙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更加慌乱了。 而且那江面上的水柱就像是有目标一样,直奔着他白承欢而来!水柱腾空而起十几米之后,突然从水流中窜出一道红色的光影,飞一般的朝白承欢刺来… 白承欢惊吓时刻早已经忘了动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团红色的影子,嘴里喊着秦千岁的名字。 不过他喊的不是救命,而是:“你在哪…” 巨大的危机感席卷而来,那红色的光影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竟从那光影中显现出一张咧着大嘴的女人脸,满口的獠牙和血盆大口离白承欢就差那么几厘米,突然就被一团浓烈的黑影窜出来迅速给打压了下去! 桥面与桥底中间的悬空之处,一黑一红缠绕在一起,在那一人宽的水柱中你追我赶,混乱之中不知何时从水底冲出一道像剑一般的光影,直愣愣的劈在那红影的身上,然后白承欢就看到一团人头一样的红色从半空坠落到水面,却未泛起一丝涟漪… 这一场视觉盛宴早已经把白承欢看的目瞪口呆,以至于菽水从半空中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浑然不知。 徐巧红此时从水面露了个头,右手举着一颗跟烂白菜一样拖着水草的头颅,龇牙咧嘴的朝桥面上的白承欢笑了笑,用左手狠狠一拍,那颗头颅顿时化作烟雾被她吸进了腹中… “天冷,莫着凉。”秦千岁不知何时出现,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身上那件黑色老款外套轻轻的套在他的身上,伸手一挥,菽水便打着哈欠又钻进了他的影子中,徐巧红也变成一缕鬼烟独自回了家,钻进那株梅花中默默消化去了… “走罢,”秦千岁伸手拉住白承欢的手腕,冲他温婉笑了笑,“回家。” 白承欢嗯了一声,吸了吸有些泛酸的鼻子,收起一肚子的疑问,乖乖的跟着秦千岁一前一后往站牌走着… 第71章 我娶你吧,秦千岁 空中洋洋洒洒飘起漫天小雪,打落在秦千岁的肩头,快速融化成一摊水印。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寂,如今的新年也早已经没了年味儿。若不是身边多了个有趣且令人心暖的人儿,想必这漫漫寒冬恐怕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一天一天慢慢挨过去对付了事。 秦千岁的心死于炎炎烈日,又重活于炎炎烈日。 儿时见了雪,白承欢还会手舞足蹈的带着笑脸感受一下这白雪皑皑的氛围,当做一把乐趣。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值得开心的事越来越少,他也就对这些东西没了太大兴趣,只当是个天气。 可如今见了雪,他却忍不住抬起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那雪花在手心中变成一滩清澈的冰水,再看着它们随风跌落到秦千岁那温和的眸子上、跌落在他的嘴唇上、跌落在他的发丝上,也跌落在白承欢那颗火热赤诚的心上…… “你以前有没有过家室?”白承欢双手插兜,倚靠在公交站牌的柱子上,收起了那滚烫的目光,看似闲谈道:“有没有喜欢过谁?” 秦千岁垂眸间苦笑了一声,缓缓而道:“千岁生前像是被老天遗忘的烂人,所到之处,皆是鄙夷嘲讽,人心惶惶难测,那时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心。”顿了顿,他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承欢,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从不曾有人像你这般待我。千岁破烂如泥,承欢却不曾嫌弃。还会同我好好说话,喂我吃食,替我擦身,冲我笑,问我……疼不疼…” “千岁孤洁一生,从未有过家室。心中所爱之人,也只有你…” 白承欢看着那愈来愈大的雪花飘在自己的眼睛上,雪花顿时转换成水,掩盖了他有些泛红落泪的眸子。 哪怕是冒着断子绝孙的风险,他也要给秦千岁一个交代! 白承欢过了二十多年,头一回想给一个人一份有保障的承诺… * 末班车延时,拖了四十多分钟才缓缓驶来。 从关江大桥回来,两个人都没提过一句方才发生过的事…… 到了家,秦千岁熟练的烧了些热水舀到盆里,然后拿着带着皂香的毛巾将水端进里屋,轻轻的放在白承欢的身边,轻声说道:“擦擦脸罢,我去铺床。” 白承欢将手里用红色锦布包裹的东西暗戳戳的塞进了兜里,接过毛巾浸了些热水,将热腾腾的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沉浸了片刻的窒息… 一个男人,该怎么给另一个男人承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承诺,是结婚生子。他和秦千岁的承诺是什么?仅仅是不离不弃吗。这未免有些画大饼了,难怪秦千岁总是患得患失,做起事来畏手畏脚,总是时时刻刻注意着白承欢的心情和一举一动,生怕哪一刻做错了事,惹恼了白承欢。 该怎么给一个男人安全感?该怎么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全身心的属于他…… 白承欢快出不来气的时候,空白的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个极其令人血脉喷张的念头! 他垂死般挣扎着将毛巾一把扯了下来,大口呼吸着充满秦千岁的气息,脸红脖子粗的盯着那个人的背影望了好久好久…… 那人此刻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依旧是古时候那种长袍,只不过面料更加轻薄,以至于秦千岁微微弯下腰都能清楚的看见他那纤细且有力的腰肢。 秦千岁虽长的十分清丽,温婉可人的叫人如沐春风。但身材确是实打实的坚韧有型,那轻薄的布料贴在他若隐若现的宽肩上,衬得整个人身材比例堪称一绝,看的白承欢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最后若不是有人轻轻握着他的脚将其放进温度适宜的热水中,他还没能回过味儿来… 白承欢的脚很凉。 一回想起这个男人站在寒风中等了自己那么久,秦千岁心中就十分不落忍,心疼的厉害。 “以后,莫在风中站这么久。” 白承欢呆呆的看着秦千岁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乖乖的蹲在地上给他轻柔柔的洗着脚,声音温情似水,目光棰波流转,还字字句句透着一股小心翼翼却又明目张胆的关心… 真的要那么做吗?白承欢心如乱麻的想着。 “暖和些了么?”秦千岁抬起头关切的问道。 正是那一抬首间的温柔,彻底将白承欢好不容易抚平的内心又重新激的惊涛骇浪! “秦千岁,我娶你吧。”白承欢脑子一热,将话从心里秃噜了出来。 地上的人正细细的擦拭完他脚上的热水,用纤纤细指给他柔柔的按摩着,听完白承欢这七个字之后,那双动作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我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人,但我知道我不能总拿长相厮守不离不弃这几句话吊着你,我们这个年代,能给一个人最好的承诺,就是和对方成为夫妻。” “我娶你,娶了你,我这辈子就只能是你了。” “这件事情忙完,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白承欢认真的垂着眸子看着秦千岁那双有些慌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已经做好了断子绝孙的打算,我带着你回去找你干娘坦白,她一天不同意,我就磨她一天。一年不同意,我就求她一年!如果家人和世俗都不能接受我们,那我们自己在小竹林深处盖一套房子,彻底与世隔绝吧。” 白承欢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双标的。 没遇到秦千岁之前,他要是看到哪个男的动不动就红了眼眶落了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他一定会忍不住将人狠狠揪起来大骂一声:“是男人吗?哭唧唧的,滚一边去…” 可自从遇到了秦千岁,他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的直男气概早已经被磨灭的片甲不留。秦千岁的一颦一笑,哪怕是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头发,他不仅不觉得娘气,甚至总会心头狠狠躁动一番,怎么看怎么觉得美不胜收。 秦千岁的眼泪和那副垂着眸子任人宰割的梨花带雨模样,是一把逐渐杀死白承欢骄傲的软刀… 白承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死在了他的刀下,甚至将整颗心都给奉了出去。 第72章 尸海将军 将红布包裹的东西从兜里拿出来,白承欢红着脸一把扯过自己脚上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绷着嘴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玉镯子给他戴了上去… “这是我奶奶的婆婆留给她,她又留给我妈的。”白承欢紧张的手都颤了一下,“我妈说了,我以后要是下定决心想和谁过一辈子了,就把这个送给谁。” “她本来留着想让你给你编造的那个女朋友,后来事情那样了,她回去之前把镯子取下来交给我,让我替你保管着,跟我说:以后千岁爱上谁,想和谁过日子,就把镯子给那女孩…” “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我是下定决心要和你长相厮守共赴白头,秦千岁你以后只能是我的人,我也只能是你的。” 白承欢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眸子里那份粼粼的波光认真的叫人感动,他顿了顿,看着秦千岁那副木讷的模样,有些着急道:“听说是古时候的玉镯,我们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只传儿媳妇!很有灵性的,特别养人,我不知道值不值钱,你…你别嫌弃…” 白承欢边说边怕他反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秦千岁的神色,又恨不得赶紧将这个镯子死死的套在他的手上。 不过到底是个一米八五的男人,骨头也要比女人的相对大了许多。 镯子过手的时候有些紧,白承欢也不敢使太大力气,只能一点一点的攥紧,一点一点的往里推。也不知道是弄疼了还是怎么,他看着秦千岁那泛红的眼眶含了一圈泪水强忍着打转,最后竟吧嗒一声落地,像是断了线的濂珠,一滴接着一滴,滴滴落在白承欢的心尖上… “疼了?”白承欢慌乱不堪,赶紧松了手,他看着秦千岁白皙的手背上那用力过度后出现的一圈通红的印子,心里暗暗的骂着自己操之过急,正想着把镯子慢慢蜕下来,却被人一把紧紧握住。 “疼的话不戴了,我换个其他东西给你也…” 白承欢话还没说完,就看着秦千岁那双复杂万分的眸子挂着星星点点的濂珠正静静的望着自己。他右手握着那个浅色的玉镯,一使劲儿,勒过一圈深红的血印硬生生将手镯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垂着眸子望了望那水头十分充足的璞玉,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都弄红了。”白承欢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揉捏着,看着那不粗不细的浅绿色水头挂在他纤细的手腕上刚刚好,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忍不住咧着嘴傻笑了笑:“你戴着…真好看。” 秦千岁的目光死死的停留在自己手腕上,脑子里翻江倒海,死去的回忆如波涛汹涌般向他袭来… 兵戈、血马、刀戬、屠戮、尸海、啼哭、咒骂、黄土、炊烟、玉镯。 回忆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秦千岁一边落着泪,一边痛苦地回忆着。他似乎很努力的在拼凑起某个瞬间,那瞬间瞬息万变,他来不及捕捉,只记得隐隐约约与这只镯子似曾相识,却始终不记得是在何时、在何地、又是何人…所佩戴。 “怎么了?”白承欢看他神色仓皇,心里顿时有些慌张,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事太操之过急,秦千岁还没有准备好,想拒绝又不… “我愿嫁。”白承欢心里还没来得及想完,就被秦千岁这三个字给打破了平静。 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那转转的流波中牵动着周遭的气息,萌生了一种名叫荷尔蒙的东西… 白承欢似乎总是那个先忍不住的一方,他垂涎秦千岁身上每一分每一毫,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的美,皆是死死捏着白承欢命脉的毒药… 这毒无药可解,唯有俯身吻上去,竭力渴求一些他的味道,方能缓解浑身的躁动。 等到可以结婚那天,等到正式成为夫妻那夜,他一定要… 一定要好好解一下这相思之毒! * 情不知所以,爱毫无道理。 窗外微弱的月光摇摇欲坠,打着淡淡的星光昏昏欲睡… 秦千岁抱紧怀里熟睡的人,毫无困意的死死盯着窗外。 他将手腕正对着月光照了照,看着那一股青绿色的灵气从镯子中缓缓钻出,紧紧环绕着他的手臂,像一条婉转的青蛇与他共舞缠绵… 思绪像是被短暂的拼接了一下,秦千岁透着那清脆的镯子看到了自己那生不如死的前朝往昔… 那是他成为药人被折磨致死后的第八十二个年头。 年号未曾变过,好似还是祭猖年。 有人煞费苦心的将他的魂从五毒池中捞了出来,日夜不停的将他练就了三年之久,待醒来的时候,不知是谁往头上插了一根定魂钗,逼着他去做一些恶事,屠一些忠良… 他见不了日头,也见不了光亮。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喊杀! 秦千岁被控制的毫无缚鸡之力,就连寻个灰飞烟灭都做不到… 后来那些人嫌他太过善良,便彻底毁了他的记忆,将其从头到尾变成了一副恶鬼模样,日日征战于夜幕沙场,以一敌百,以一抵千,以一灭城池! 世人称之为:尸海将军。 他在夜色中与黑暗融为一体,是一头只知杀戮的恶鬼,毫无感情可言,冷血至极! 秦千岁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啼哭、哀求、嚎叫、咒骂声此起彼伏,也丝毫唤不起他一丝怜悯和同情… 有他在,棠池城根基稳了数百年。 尸海将军的恶名大噪,却从未有活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青天白日,他被人关在地窖中用符镇着,需要他的时候,便会有人默念阵法控制着定魂钗将它唤出去… 来来去去都是一道黑影,他就连最后陨灭也毫无痕迹可言。棠池城繁华昌盛了多少年,秦千岁便浑浑噩噩了多少年。 直到手上沾满了鲜血,他鬼气和怨气愈来愈浓重,修为也已经抵达巅峰,这才一边装着失忆,一边默默的寻着机会冲了出去,反杀了那些将他控制住的恶人! 最后硬生生的从自己头顶上拔出定魂钗,他疼的死去活来,差点要在那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烟消云散… 直到一个记忆里极为陌生的人出现,他似乎才挺过了那个难捱的夏天… 第73章 小王爷 秦千岁离开之后,棠池城的天…变了。 再也得不到恶鬼的庇佑,周遭隐隐伏名且看似被震慑住的城池都开始蠢蠢欲动… 那其中有一实力雄厚却故作清贫颓废的赤溟城,一直收起獠牙装疯卖着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在得知秦千岁消失之后,便暗地里将势力全部都归了回来,连夜袭城,将棠池一举拿下! 赤溟城的城主英勇无畏,乃是正义之士,一举夺了棠池之后昭告天下,势必要将秦千岁这头恶鬼捉拿归案,粉身碎骨,以儆效尤! 秦千岁恢复意识之后并不想伤人,白日里只能寻一方幽幽僻静之处伴着黑暗藏身,又在入夜之后静悄悄的出来寻一些作恶的游魂裹腹… 有一日,他伴着月光从山洞中化作一缕黑烟出去寻食,可自从拔了那定魂钗之后,他日日东奔西跑躲着,得不到静养和上等活物的精气,鬼气日渐薄弱,最终拖着破烂不堪的身子倒在了一片竹林中,被前去夜猎的某个带着一副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拖上马背,给带了回去。 他微微睁眼时,便嗅到一股檀木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石楠花香气,让人觉得十分安逸。 “世人都说你作恶多端,所到之处,森森白骨。我自小便听闻你的名字…尸海将军。” 秦千岁诧异的睁开眼睛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感受着周身的束缚与强大的气场,仰着头看了眼头顶上那一片微薄的光亮,顿了顿,沙哑着嗓子问道:“何人?!” “我是何人?”那男子声音稚嫩且振振有词,一字一句充满了帝王风范,“我是昨夜救你之人,若非我,只怕今日初升的第一缕日头便可要了你的小命!” 救… 秦千岁自嘲般笑了笑! 谁会救他呀?怕不是又来了一个想将它占为己有,控制着他,让他无端行事,堂皇作恶之人吧… “这地府是本王特地为你修缮的,周遭乃铁壁铜墙,处处贴着符咒,你莫想着自行离去。”那男子语气严厉,听起来十分高高在上,“世间再无棠池城,如今乃是赤溟的天下!我父王在祖宗牌位前起了誓,定要将你捉拿归来,挫骨扬灰!” “如此绝妙之魂,我怎舍得让你烟消云散?”男子低声笑了笑,“我赤溟城皇子一十三人,我乃闲云野鹤一只,终日颓靡荒废,游山玩水,成不了大气候,却偏偏最喜欢你这种玩物。” “乖乖留下来罢,供我做个乐子,好解我日日烦闷之苦。”说罢,那男子落下木板,哈哈大笑着拂袖而去… * 不知道那所谓的皇子排名第几,姓甚名谁?只知他一旦前来,必定会从那个方方正正的狭道里扔进来些还未曾断气的驯鹿或野狼山兔之类的上等活物,然后再言语凶神恶煞一番,从没有对秦千岁细声细语说过一句好话。 他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哪怕已经有了通天的本领,却还是逃不过任人主宰的命运… 男人对自己太过了解,周遭的墙壁上所贴的符咒乃是普生寺中一百八十三名高僧借着坐化的住持最后一口气血所画成的符咒齐齐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所得而成!非寻常身份,断然得不到此物! 这符咒有三种:第一种就是这四面铜墙铁壁所贴之物,名唤囚鬼咒。 第二种:定魂钗。便是秦千岁冒着烟消云散的风险,也要强忍着痛苦所拔出之物… 第三种:太阴符。此符一出,借着太阳之火与太阴相结合,便是再穷凶极恶的恶鬼,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就像是一只困兽,被定魂钗锁住意识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意识已然回归,当初被控制住时所做的恶事,他也一言难尽。 秦千岁在地府中住了三年,他本以为将他抓回来的人,恢复他的鬼气之后,便会寻一些恶毒的法子控制着他,逼着他出去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谁知三年之中,那人只是每隔一两日便会送来些濒死的活物供他吸食精气裹腹,维持形态。 要么就是不知道在哪受得气或遇到些不心甘的事,便会跑来狠狠的骂他几句,用以撒气… 秦千岁意识回归之后本性纯善,话也不多,次次都是安安静静的听他大骂着,骂够了再气冲冲的甩着衣袖,转身离去。 再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名男子… 那日,只听见头顶上那层厚实的地面慌慌乱乱,小王爷神色痛苦的头一遭下了地府中紧紧关上木板,满脸不甘和不忍的将秦千岁一把从床上扯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于是便红着眼眶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东西蜕下来咬着牙硬是往他手腕上送去,直到那满是伤疤的手背被掀掉一层痂,他也没有停下… “这是本王的东西,你好生保管着。若是丢了碰了,本王定叫你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 说完等到头顶的动静消失,小王爷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秦千岁看着自己那残破不堪的手腕上,浅绿色的玉镯,顿了好大一会儿… “定魂钗锁了你的记忆,也锁了你的心么?”看着秦千岁那副迷茫的神情,小王爷眼眶红的厉害,转过身去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低吼道:“想不起来也罢,到底是最后一面了!你若再记不起我,那便生生世世都莫要再记起!!!”吼完,便一把扯下那四面墙上明晃晃的符咒,团在手中用力的撕掉,冷笑了一声,“今夜便自行离去罢,我这承王府打今儿起将不复存在,我已然护不了你,你自生自灭罢。” 小王爷攀着木梯离去时,又回头看了眼秦千岁,直到那人木讷的目光投射而来,小王爷这才苦笑着离开… 秦千岁独自站在黑幽幽的地府中,脑子里混乱的如一摊混水,许多记忆都如昨日发生,但总会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那么一段很重要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小王爷离去之后,入夜时分,不知道哪来了一大批兵马, 一把明火烧了整个承王府。 一夜之间,那偌大的王府化为灰烬,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秦千岁站在琉璃顶上望着那熊熊烈火,看着他被官兵一剑散了发,推推搡搡的扔到囚车上,面上依旧带着那副铁铸的面具,青面獠牙的图案背后,泪却早已经打湿了眼眶… 第74章 你想怎样都行 随着第一声鸡啼,窗外微微泛着些光亮,月留下一道残影,拉开了日的帷幕。 秦千岁打量了一下时辰,将怀里的人轻轻放下,轻手轻脚的起床准备早饭… 一夜未眠。 打了一盆凉水细细的洗漱一番,它甩了甩水,垂着眸子盯着手腕上那一抹水绿色游神了片刻。 兜兜转转千年之久,它又回来了… 也不知那小王爷后来如何了。 说到底也算是个好人,只是脾气重了些,但也没真的伤过他分毫… 那青面獠牙的面具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生无人所知。 只是声音再回忆起来,似乎…似乎余音绕耳,总觉得日日都在听着,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千岁主子,我回来了!”自从秦千岁照着她的喜好烧了几身渡了鬼气的衣裳之后,那货彻底放飞自我,浓妆艳抹的踩着恨天高一摇一摆的挎个包,朝秦千岁嘿嘿嘿笑了笑,“你不是让我找那三岁小孩的游魂吗?”说着扭头看了看门外,不知道冲谁说嗲嗲的说着话:“宝贝,快进来!乖,别怕,这个帅哥哥是个好鬼,不会欺负你的!” 秦千岁感知到那微弱稚嫩的鬼气,思绪万千逐渐暗沉的眸子突然泛了些淡淡的光,步步生莲迈过门槛,将墙侧小心翼翼躲着的小小身子单手抱了起来,冲他淡淡一笑,柔柔道:“叫甚?” “帅鬼哥哥问你叫什么,宝贝乖乖回答,不用害怕哈~”徐巧红一脸慈爱的望着那个脸色苍白且可怜巴巴的小不点,瞅着他嫩呼呼的小胳膊小腿儿,突然就想起自己那早早夭折的孩子… “陈…子…书。”脆生生的孩童声糯唧唧的,叫人忍俊不禁想要好好疼爱一番。 秦千岁怜爱的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他身上的晦气和鬼气隐了去,看了眼快要初升的日头,吩咐徐巧红进了梅花之中,道了声谢,便抱着陈子书径直进了里屋,将他安置在了白承欢的床边… “乖乖待在此处,我去做些吃食。”秦千岁伸手一挥,窗户上多了层阴霾,彻底遮住了光亮。拿了上次夜出游闲时白承欢盯着看了好久的小玩意儿,秦千岁把小颗粒积木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来递给陈子书,顿了顿,软下声音道:“会么?” 那小鬼煞白的脸蛋上突然多了些表情,抬着胳膊将积木接了过来,小眉头动了动,突然咧嘴一笑,糯糯的喊了声:“谢谢鬼哥哥,我特别喜欢这个积木,可是我爸爸没钱买给我,我见其他小朋友玩过…” “喜欢就玩吧,哥哥送你了!”白承欢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抬着胳膊打了个哈欠,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扭头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突然心里一酸,将手伸到他头上轻轻揉了揉,看了眼一旁的秦千岁,低声问道:“这是烧饼摊大叔的小儿子吗?” 秦千岁嗯了一声,转身去柜子里给他找衣服。 “这么小的孩子,真踏马造孽啊!那老水鬼就该被抽筋扒骨,给它挫骨扬灰!”白承欢愤愤不平的坐起身子,身上包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顶着根立起来的小呆毛,满脸不甘心的看着抱着积木走到阴暗角落里开始乖乖拼接的小孩子… 白承欢哆嗦着又往被子里钻了钻,看着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单薄的样子,没忍住抽了抽鼻子。 接过递来的毛衣毛裤,白承欢钻进被窝里快速换上衣服,任由着秦千岁拿着棉袜小心翼翼的往他的脚上套,又拿来棉服和裤子一点一点给他穿上… 那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他们老白家祖传的玉镯。 白承欢心里美滋滋的,没忍住伸手把玩着他柔顺的长发,绕在指尖轻拂着。又顺着去轻轻捏了捏秦千岁白皙的脸颊,将手拂过他的唇… 秦千岁乖巧的叫人心猿意马。 唇上的手一点也不老实,摆明了就是想占个便宜。秦千岁一边给他穿着鞋子,一边缓缓仰起头,微微张着嘴巴,任由白承欢胡闹着将手指送了进去… 白承欢活了半辈子,从没遇到过这么听话乖巧的人。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等角落里那脆生生的童音传来的时候,这才呆愣着将水光泠泠的手指从秦千岁口中拿出。 “哥哥,这个小人的手我拼不上去,你能帮帮我吗?” “哥哥,这个小坦克的轮子怎么组装啊?我不会。” “哥哥,这个还可以组装成一个小机器人,你看你看!” “哥…哥哥,你们在干嘛啊?” 白承欢红着老脸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看着秦千岁半跪在地上,那微微仰起的头、那张迷离的脸、那乖巧温柔的模样、那甘愿俯首称臣的错觉… 还有那张嘴角挂着水渍的微微朱唇。 还没结婚… 还没结婚… 还没结婚… 忍住。 一定要忍住!!!!! 什么时候可以给人家名分了,什么时候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承欢你是个男人,你不是个臭流氓!你要把持住… 一番自我催眠之后,白承欢快速站起身跑到院子借着秦千岁用过的那盆还没来得及倒掉的冰水狠狠的洗了把脸! 冷静,冷静。 * 再进里屋时,秦千岁已经将被褥和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角落里的小小身影玩的不亦乐乎…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倒没有夸张到伸手不见五指,还略有些浅浅的光亮。 鬼在黑暗中如鱼得水,这可难为了有点夜盲症的白承欢。 “哥哥,你又拼错了。”陈子书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又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拼着自己的那一份。 白承欢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扭头呆呆的看着那从醒来就不曾停歇过的身影,愣愣的说了声:“以后结婚了,我出去挣钱养家,开荒种地。你就在家里浇浇菜,养养花。” 一想起那美好的生活,白承欢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秦千岁乖巧的嗯了一声,搬了个凳子放在他身后。 “放心吧,没给你名分之前,我不会真的动你的。” 秦千岁刚要离开的脚步突然顿了顿,他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承欢,突然红了脸,软软说道:“你若忍不住了,我都依你,何时何地…都行,怎样…都行。” 第75章 给足安全感 这谁顶得住? 试问谁能顶得住? 白承欢把床单子掐的快要烂了,强忍着诚实到肉眼可观的身体变化,又扭头看了看角落里可怜巴巴的小鬼,心里暗暗骂了声:淦! 不得不说,有时候秦千岁乖巧听话的叫他实在遭受不住,如果小鬼不在的话,可能当场就......... “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点事都克制不了,何以成天下?”白承欢捂着衣裳红着脸冲出去,在卫生间待了将近半个多小时。 等再次出来的时候,饭香已经飘了出来。 白承欢用肥皂洗了洗手上的东西,心虚的看着在灶房里忙前忙后的纤纤身影,咽了咽口水,心里直道:对象太好看了,实在是伤身体..... “身体不适?”秦千岁端着一碗小米粥停在院子中,看了眼面色痛苦的白承欢,心里顿时一紧,连忙上前询问道:“哪里痛?” 白承欢脸红的像是要滴血,盆里刚洗过手的水中还夹杂着一片混沌,他赶紧掀着盆将水一股脑倒在地上,冲秦千岁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受凉了?”秦千岁放下手中的碗,伸手就想去给他揉肚子,却被人快速躲了过去! 可不敢啊.....刚灭完火,再烧上来可怎么办?! 被白承欢这么一躲,秦千岁那双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千岁.....是否方才说错话了?” 白承欢溜之大吉的步子突然停顿了一下,扭头尴尬的抿了抿唇。 这孩子又开始多想了,一定要赶紧回去出柜结婚,赶紧把这该死的安全感给他补足! “你让我怎么跟你说?”白承欢捏了捏鼻子,有些忐忑的诚实回应道:“难不成直接说...说我....说我馋你...身子了.....” 秦千岁突然一顿,回想起白承欢进了茅厕待了这么久,再看了眼刚被泼了一地的清水.....这才后知后觉。 他竟全然不知,能让承欢遭这么大的罪! 实在是该死… “陪那孩子去侧室一同玩耍罢。”秦千岁微微垂下头,伸手轻轻一挥,那梅花中迅速钻出一缕黑烟,跌跌撞撞的冲进堂屋缓缓化作人型,捂着嘴极力忍着那股极其不怀好意的贱笑,冲里屋角落里的小小身影嗲嗲的喊道:“走喽宝贝儿,姨姨带你去另一间屋子玩耍,姨姨可会拼积木了,我们拼一个大房子好不好?” 说着,便一边带着一脸藏不住的姨母笑咯咯咯的傻笑着,一边抱起陈子书踩着恨天高小跑到另一间房子,伸手覆了一层雾霾打在窗户上,待到屋内暗下来,这才将陈子书小心翼翼的随着玩具放在了又重新搬回去的那张小木床上,转过身脑袋卡在门缝里冲门外纹丝不动的俩人打了个响指,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地方给您腾出来了,您可以大展身手了!!!岁岁承欢,睡睡承欢,妈耶妈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磕到了!” “白哥哥你待会儿要声音小点哦,我们这里有小盆友哦~”说完,在白承欢快速冲进来想踹她一脚的时候砰地一声紧紧插上房门! “老子踏马的才是1!!!”白承欢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刚想嚷嚷下一句,却被一双软绵绵的手给牵着进了里屋.......、 房门被轻轻关上,堂屋的饭还冒着热气,却早已经勾不起人的兴致。 白承欢呆愣过后站在原地抠着手指头缓解尴尬,时不时的抬眼偷偷打量一下那关门的身影,心里一咯噔,在享受当下和做正人君子之间艰难的徘徊着..... “莫憋坏了身子。” 秦千岁也好不到哪去,到底是修身养性了近千年,若不是在那醉生梦死之地做过些最低贱的杂役,日日在柴房伴着那此起彼伏的聒噪入睡.....否则他也不见得懂得这些。 可取悦一个人的法子,他见了不少,今日算是言传身教了...... 白承欢呆呆的站在原地,典型的表现出了什么叫做思想上的勇者,现实中的懦夫。 踏马的...... 该怎么办。 正在苦思冥想中,只见秦千岁缓缓跪了下来,眼眶打了一圈羞涩的红,却极其乖巧的挺直了身子,梨花带雨的看了一眼早已经浑身跟浇了滚水一般的白承欢,见那人没有过多的排斥,便有样学样的伸手去...... 白承欢瞳孔猛地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乖乖跪着的男人,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快速一把摁住他的手,哑着嗓子问道:“你要干嘛?” “千岁.....伺候....你.....” 白承欢总觉得自己当时好像已经不在人间,整个人置身于三界之外,虚幻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乖.....真听话,”白承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差点没把自己憋过去,硬是强挺着没倒在地上,慢慢弯下腰将那个乖巧温柔到极致的男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道:“等我娶了你,等娶了之后.....乖.....” “是千岁这幅男儿身,承欢不喜欢么。” 怀中的声音带了些轻微的哽咽,那小心翼翼的讨好狠狠扎了白承欢一剑,将他那颗滚烫的心刺的生疼..... “若是如此,千岁不出声便是了。”顿了顿,秦千岁带着哭腔说道:“千岁若是不出声,灭了灯,便会好些了罢......” “千岁不能生养,承蒙恩公不嫌弃,你想做甚,千岁都会竭力迎合,讨得恩公欢喜。打也好,骂也好,你欢喜便好...” “拜堂成婚之事,千岁怎敢妄想。一生低贱惯了,怎配得上恩公如此抬爱,怎敢让干娘身后断了子嗣?承欢的娘子定要是位能生养的女子佳人.....千岁能如此侍奉着,已然是天大的恩惠,恩公若是嫌弃千岁这幅身子,那就让千岁跪着好好侍奉一番,可好.....” 白承欢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完这么一番话,手背上的青筋狠狠的勒在皮肤表面,牙咬的咯吱作响,眉头紧蹙,整张脸上的肉都在跟着打颤! “秦千岁....秦千岁!!!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吗秦千岁!!!”白承欢站直身子猛地将地上的男人拉了起来,一把扔到了木床上,瞪的眼睛通红,恶狠狠的咆哮道:“什么女子佳人?我白承欢说了这辈子就你一个!那就只能是你!!!不等成婚了,这该死的安全感老子现在就给足你!!!” 第76章 夫君 白承欢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从来不计后果。 但他也着实没想到秦千岁外表那么清冷温顺,扒了壳子之后竟… 如此难以言喻。 白承欢倒抽了一口凉气,光滑的额头夹杂着几丝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撕心裂肺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 坚持! 就算失血过多昏过去也得将这件事进行完! 这该死的安全感必须得给足了… “…承欢…你…”秦千岁被那一瞬间惊的呆滞,后知后觉白承欢在做什么之后,那张俊俏的脸上顿时浸满了泪水,哑着嗓子去扯他的手,痛哭道:“我…我怎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白承欢话都已经快要说不出来,那铺天盖地的撕裂感简直快要了他的半条命,无论秦千岁怎么阻止,他依旧强忍着后脊椎的麻木与痛苦将这件事进行了下去。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不能…生的人…现在…是…是我白…承欢!这回…换你…换你娶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我属于你了…现在你才是…才是那个主宰我的…人! 不知道固执了多久,久到秦千岁交代了两三次之后,那人便煞白着脸无力的晕了过去… 秦千岁就这么与他坦诚相见紧紧将人拥在怀中,眼睛已经哭的流不出泪来,嘴里一直低声喃喃道:“承欢…我娶你,我定娶了你!哪怕是干娘要我的命,我也给,只要让我娶你,我即刻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怀中的人儿睫毛微微颤了颤,无力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眼角却无声的落下两行热泪…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白承欢一夜高烧,嘴里一直说着胡话,浑身滚烫的像是能煮熟鸡蛋。 秦千岁哪怕是被人打断了腿挑了脚筋扔进药池里日日泡着蚀骨的毒水,也未曾有过像今日这般的痛苦与慌张! 承欢是他秦千岁的人了。 不是梦境… 他每每回想起,便会心中滚烫,真正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 他秦千岁孤洁一生,如今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揉揉腰,疼。”白承欢疲惫的睁开眼睛,微微侧了点身子,浑身就开始痛的撕心裂肺。他完全没了昨天那股子气焰,声音弱弱问道:“给我洗澡没?” 秦千岁几乎是一刹那间直起身子用鬼气暖了暖手,赶紧轻轻给他揉着腰,力道小心翼翼的把握着,生怕轻了不起作用,又怕重了会弄疼白承欢。 “用帕子细细擦洗过了,”秦千岁满脸担忧的看着他那还有些苍白的面色,不动声色的往他腰间渡了些白色的药气,又散了些安神的熏香,心疼的问道:“我今后定会好好待你的承欢,我娶你,今后千岁定会乖乖攒些银子供你和娘亲吃饱穿暖,这人间的路数我定会乖乖去领悟,你将自己交付于我,那千岁便把自己这条命交付于你!” 白承欢看着他那副认真又清涩的模样,没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往后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了,老公和夫君,你选一个,我以后就这么叫你。” 秦千岁怔了片刻,脸颊顿时打了一层薄红… “那就夫君吧。” “夫君~” 秦千岁给他揉腰的手顿了顿,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眉间的喜色再也隐藏不住,红着眼眶弯了弯眉眼,柔柔道了声:“娘子…” 白承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仰着脖子捂着自己的腰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一边笑一边哑着声音说道:“老子踏马的竟然还有今天…” “说好娶我,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到时候我要八抬大轿,还要盖着红盖头,你骑着高头大马,我们办一场中式婚礼!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白承欢笑到最后,声音逐渐薄弱。随后便是那轻微的啜泣声… “秦千岁,我们回家吧,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关女士,然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吧…” * 陈子书小朋友在徐巧红阿姨的陪伴下,快乐的玩耍了两天时光。在第三天的夜里他被秦千岁寻着气息送到了关江大桥旁边的烧饼摊旁。 只是那烧饼摊再也没有一丝烟火气,摊子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一个有些痴傻的小女孩,呆呆的看着桥边默默站着不动的中年男人… “我爸爸想来找我,”陈子书窝在秦千岁的怀里。旁人看着,他好像就抱了一团空气,可在白承欢眼里,他是那么真实的一个存在… “他想跳下去找我。”陈子书指了指桥边几天不见突然佝偻着腰满头白发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道:“可是我不想他来找我,姐姐一个人怎么办啊…” 白承欢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深吸了一口气,怜爱道:“真乖。” 秦千岁将兜里自己缝制的棉手套给白承欢戴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不到烫之后,这才将他的扣子又紧了紧,柔柔一笑后,拉着那人的手明目张胆的走到摊子旁边。 “今天桥上连个人都没有,你怎么跑到这来摆摊了?”白承欢走到他身边轻轻用手指戳了戳中年男人的胳膊,“陈子书是你的儿子对吧?我们已经找到了,你这会儿要是想寻短见的话,我们可真就帮不了你了。” 陈子书这三个字一出,中年男人顿时像听到什么一样,快速扭过头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张了张嘴,可那嗓子早已经哭的声带受损,话也说不出来一句。 他张着嘴巴说了句口型:“子书,我儿子!是我儿子!他在哪?在哪啊?” 白承欢看着他那副沧桑的模样,心中十分酸楚,于心不忍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是一具游魂,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我可以替你传达。” “有没有受欺负啊孩子!让爸爸看看你,让我再抱抱你啊子书…” 陈子书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秦千岁的身前,肩膀一抽一抽的,流着血泪,哭的泣不成声… “哥哥,我好难过啊,我不想爸爸这样,我想他好好的…” 秦千岁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温柔的说了声:“依你…” 第77章 被遗弃的婴儿 “小书,让姐姐抱抱。” 那呆滞的女童突然收回痴傻的笑容,激动的从冰凉的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朝秦千岁走去,伸开了双臂,呆呆的喊着陈子书的名字:“姐姐想你了,抱抱,过来…” 白承欢一愣,扭头看了眼秦千岁,疑问道:“这孩子也能看见鬼魂?” “神志不清的人都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秦千岁将陈子书轻轻放在地上,低声说道:“去罢。”说完,悄无声息的往他透明的身体中注入了一缕青灰色的烟气,那小小的身子在每一步中逐渐从脚往上变成了实体,一点一点出现在他的父亲和姐姐面前… “啊…啊!!!啊…啊…”中年男人的声带已经受损到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此时瞪大眼睛流着泪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张着嘴痛苦的啊了几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之后,快速冲上去将陈子书抱进怀里,紧紧的依偎着! 小女孩咯咯咯的笑了几声,也小跑了过去将其抱住,开心的乱踢腾着腿,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小书回来了,姐姐想小书,好想好想啊,我们不去桥下了,姐姐这次看好你,不让你被坏人拉进水里,都是姐姐的错,都是姐姐…” 父亲、儿子、女儿,三个人蹲在地上紧紧的相拥着。 那铺天盖地的哭喊声和想念声打破了这孤零零的寂静,在冰天雪地中徒添了一份难得的温暖。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承欢耳朵冻的通红,抽了抽鼻子转过身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 “怎么帮啊?”白承欢哽咽着问道。 秦千岁伸出手用手指替他轻轻拭去泪水,弯着身子将他身后的帽子给他戴好,涌了些鬼气出来渡在他的周身,待那人身上的温度逐渐暖了起来,这才顿了顿,道:“等徐姑娘回来,一切便可圆满。” “徐巧红?”白承欢歪着脑袋愣了一下,“她干…” 白承欢话还没问完,就听见一阵阵婴儿和孩子的啼哭声传来,数量听起来还不少。 “主子主子快来帮帮我!小白你愣着干嘛,赶紧帮我抱一下快快快!!!” 白承欢听见声源,回过头一看,差点没把自己的下巴给惊了下来… 只见徐巧红两个胳膊一边抱一个襁褓,衣服里还藏了一个光溜溜的看起来刚出生,脐带还没断的,后面跟了几个小到两岁多,大到七八岁的小孩,男男女女的都有,下来差不多将近13个… “你…你…”白承欢你了老半天也没你出什么话,捋了捋舌头,赶紧左看看右看看,瞅瞅哪里挂的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惊慌失措冲徐巧红低声说道:“偷小孩犯法啊!!!” “这都是我捡来的好吧!”徐巧红累的往外喘着粗气,将手中一个裹着红色襁褓的脏兮兮的小女童递给白承欢,又把另一个蓝色襁褓中的小女童放到了秦千岁的手里,最后满脸担忧的将自己的衣服又裹了裹,听着那怀中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哭声,揪心的叹了声气,道:“不养就不要生,生了就算是要饭也得把孩子养大!这群做父母的真踏马不配为人!千岁主子本来想让我去寻一个刚被打掉的弃婴,谁知道我飘了半个城,就带回来了这么多…” “现在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啊!自己的亲骨肉,天呢…”徐巧红一时悲戚,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那被前夫一脚踢死的孩子,流了一滴血泪,轻轻的晃了晃怀中还没有猫大的孩子,声音颤抖道:“我拼了命的想要个孩子,他们倒好…” “这个小不点是我从y院门口的垃圾桶里找到的,我要难受死啊千岁主子,他刚出生,刚出生就被人剥夺了活着的权利!!!” “我只跑了一半的祁洋市,就带回了这么多被遗弃的孩子。那还有另一半呢?还有多少被遗弃的小可怜要冻死在这个冬天?现在的人到底都怎么了啊…” 白承欢看着自己怀中那哭到喘不出气的小脸蛋,冻到发紫的身体看起来正在逐渐的僵硬下去,吓的他赶紧脱掉自己的外衣,将孩子湿漉漉的襁褓快速扔到一边,把那看起来才四五个月大的小宝宝硬生生贴着皮肤塞进自己的怀里,那一阵刺骨的冰凉顿时激的他两眼一发黑,但那一刻更多的感受还是心酸和愤怒。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的去这个手...... 畜生! 白承欢一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边留意着其他的孤儿,看着秦千岁那副恼怒的模样,他十分与之共情。 “带着这么多孩子,怎么回来的?”白承欢看着徐巧红那红彤彤的双眼,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这一趟辛苦你了。” “前段时间主子给我放了几天假,我出去玩儿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姐妹鬼,其中有一个是出车祸死的,死的时候开的是个七座的白色商务,我们突然发现鬼车也可以载人,然后她就把我们送过来了。” 白承欢脑子有点懵逼,这灵异的说辞好像是在听人讲鬼故事..... “那...那多谢你...谢你姐妹了....”白承欢抽了抽嘴角,把衣服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漏了个呼吸的口子,看着怀中那个小肉团子体温逐渐回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徐巧红身后跟了一群穿着单薄且破破烂烂的小孩子,每个本该天真烂漫的脸上都挂着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瘦的皮包骨头,还有些断了胳膊,少了舌头...... 那一时的心情难以言喻,白承欢心中复杂万分,只觉得当时从头到尾彻骨的冰凉,心中如同万箭穿心,却始终无可奈何。 当一层黑压压的鬼气笼罩下来的时候,那群孩子哆嗦着身子往秦千岁身边靠拢...... 被覆盖着的区域温度稳稳上升,地上的寒冰和潮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逐渐蒸发,那黑压压的鬼气灌满了每一个孩子的每一寸肌肤,与之相隔两指宽的距离,又开始往里面渗了些白色的药气。 那一缕一缕的黑气围着每个人绕圈,随而流转到陈子书的身上,将他从两个人的怀抱中变成一缕烟雾,腾空而起..... 第78章 救了一堆被抛弃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中年男人眼睛红肿的快要睁不开,伸手拼命地想要去拉住那逐渐消失的小小身影,满脸横泪的看着秦千岁,张了张嘴,用口型问道:“去哪了?我...我孩子..去哪了.....” 秦千岁将怀中的孩子单手抱起,摸了摸她身上逐渐回温且干燥下来的襁褓,伸手将又化为鬼身的陈子书抱在怀中,一左一右。 秦千岁目光深深地看着陈子书,语气认真道:“你是想陪着父亲和姐姐留在人间,还是想去转世投胎?” “陪着!”陈子书的回答不假思索,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看着那突然间苍老了数十岁,其实却并没有多大年纪的父亲,和呆呆傻傻一直处于自责中的亲姐姐,小小的年纪却突然说出令人心中酸涩万分的话语:“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啊?怎么能活的下去。我只有留下,他们才能好好的生活…” 秦千岁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小小的孩童一眼,拖着满身肉眼不可见的黑气走到中年男人身边,缓缓蹲下身子问道:“重头再来一次,如何?” 那中年男人彷徨且万分疑惑的抬着那张沧桑无力的面颊呆呆的看着他,又迷茫的看了看有实影之后的徐巧红,身后站着的那群孩子,和三个人手中抱着的.....每一个生命。 “你若想好了,那我便将子书的游魂转入出世不过一炷香时辰的弃婴体内,在这孩童还未完全获得灵识之前,强行将他转世占据这副身子.......从此以后,这无名无姓的孩童,便是你的孩子,陈子书。” 白承欢想说什么,看了看每一个稚嫩天真的脸庞,又看了看秦千岁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说罢,秦千岁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直到目光坐落在徐巧红的怀中,这才抱着两个孩子大步走过去,伸手隔着半空将她正暖着的光溜溜的小婴儿一把托在手心中,看着徐巧红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他将自己怀中的襁褓递了过去,又渡了一层厚厚的鬼气覆盖在那看起来要奄奄一息的小小身体上...... “子书占了这孩子的身体,那这孩子呢?他...他怎么办?”中年男人无声的比划着,于心不忍道:“他也是条命啊,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啊.....” “快,快给孩子盖着,这么冷的天,我.....我狠不下这个心...我....”中年男人看不到那一团团铺天盖地的鬼气,就只能看着那才比手心大一点的小小肉团微弱的啼哭着,呼吸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断了气一样。 秦千岁眼看自己没有帮错人,伸手探了探那小婴儿的鼻息,眼看着已经救不活,在他彻底微弱的几声啼哭后的一片宁静中,将已经歪着脑袋全身发紫的小小身体交给中年男人,看着那男人脸上的悲戚与惶恐,缓缓而道:“幼儿命数已尽,我自会渡他寻个好人家。你若想再续前缘,便让他载着子书的鬼气好好的留在这世间长大成人.....” “我问过子书,他不愿离去。” “眼下,就看你了。” 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哭不出眼泪,那万分痛苦的面容上夹杂着阵阵惋惜和期盼,双手小心翼翼的拖着夭折的小尸体,脱下自己破旧的外衣将其细细的包裹起来,动了动嘴巴,无声说道:“我...我一定好好对他....让子书回来吧....回来吧,爸爸没有你,真的活不下去啊....” 话落,只见一股若隐若现的身影从秦千岁怀中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一股脑借着团团黑气涌入那具小小的身子中...... 寒风刺骨,落雪洋洋洒洒,却独独避开了那黑色烟雾笼罩着的方寸之地。 大约是一盏茶的时间,中年男人怀中那已经僵硬发紫的小小身躯突然渐渐软和了下来,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许的红晕,直到最后几声洪亮的啼哭,这才将众人悬着的心慢慢收回了肚子里..... “这是你的儿子,陈子书。”白承欢眼中打转着泪水,他最见不了这种场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扯了扯嘴角从兜里把所有家当都掏了出来,一把塞给呆愣在原地已经快没有表情的中年男人怀中,冲他笑了笑,强压着哽咽说道:“从头再来吧,这些钱拿着给孩子买些奶粉,至少…至少家还在。” * “红儿!车上还有啊!”一阵尖细的女声从徐巧红身后传出,白承欢就这么呆愣愣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那已经撞到七零八散的七座小商务带着虚幻的影子停在路边… 自从开了人体的第三只眼之后,白承欢算是彻底…开了眼。 “小人卸下车了,这还一堆小魂儿呢!都被我团吧团吧塞进后备箱了,你可不能不管啊!”说完,一个脑袋被削掉一半,断了胳膊和满身残破的短发女鬼轻飘飘的打开车门,穿着一双血淋淋的运动鞋小跑到徐巧红身边,待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存在之后,不由自主的躲在徐巧红身后,盯着秦千岁狂望… “喂,这我主子,已经有主了。”徐巧红把她半个脑袋推到一边,瞅着她那渗人的花痴样儿,顿了顿,道:“你可别突然现行儿啊!一群孩子呢,再给吓坏了。”说着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孩子,用手悄悄指着已经坐在烧饼摊车前抱着孩子一勺一勺喂着温开水的中年男人,小声说着:“他闺女能看见你,你赶紧把那半拉脑袋转过去!”突然,徐巧红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把短发女鬼硬赶着藏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吵了一句:“小孩能看见鬼!忘了这回事了!赶紧躲起来!” 短发女鬼哼了一声,一边被她往后推搡着,一边朝秦千岁抛了个媚眼儿,又瞅了瞅一旁抱着孩子一直撇着嘴倒抽凉气的白承欢,伸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嗨,帅哥~” 白承欢努力挤出一点笑出来,朝她点了点头以作回应,然后快速转过身轻轻的晃悠着怀里的孩子,看了眼那团浓重的黑气下围在一起抱团取暖的可怜孩子们,轻叹了声气… 第79章 收拾收拾回老家 中年男人的烧饼摊铺子,其实就是烧油的三轮车改造的。虽说简陋,但至少还能遮个风,挡个雨。 他抱着怀里那巴掌大的婴儿,把那还没有被剪断的脐带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打了个结,眼中满是疼爱和失而复得的惊喜… “徐姑娘,把东西还给人家罢。”秦千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下来,披到了一个只穿着单薄外衣的小女孩身上,垂着眸子向徐巧红淡淡说道:“莫要藏着。” 徐巧红撇了撇嘴,不情愿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护食似的嘴里小声的嘀咕道:“主子,那可是极凶水鬼的精魂,吸食了之后可以…” 秦千岁冷冷看了她一眼,徐巧红浑身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撅着嘴哦了一声,背着身子把那股浑圆的精魂极不情愿的递给秦千岁,弱弱的问了一声:“能给我留一点吗主子…” 一阵低微的风声划过半空,那浑圆的精魂缓缓落在秦千岁的手中。 “那丫头少了的一魄,便是被这水鬼给食了去,此时也算是物归原主。丫头身子弱,容易招惹上脏东西,拿这恶鬼的精魂稳一稳她的身子,压一压晦气罢。” 徐巧红后知后觉,臣服的嗯了一声之后,往后退了几步,不再做声。 秦千岁散了些白色的药气覆盖在这精魂一魄之上,直到那精魂被白色的烟气团团包裹,这才缓缓腾空而起,直愣愣的从头部钻进那痴傻的小女孩身体中… “好生把他们养大,这姐弟二人定当有出头之日。”秦千岁看着紧紧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语气认真道:“你一生向善,寿命渊长,是个有福之人。” “那日的烧饼,我今日且还清了。” “回去罢…” 白承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跪地磕头、嚎啕大哭的男人,心中酸涩万分,默默感叹了一下人世沧桑,然后强忍着背过身子,随着秦千岁和一众人一同离去… 那刺骨的寒风中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清脆声。 “哥哥,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好好学习。长大了有本事了,我再去报答你们!” “我叫陈子琴…记住我的名字啊…” 秦千岁背对着身子朝她摆了摆手,和白承欢并着肩膀,一同缓缓离去… * 白承欢破天荒的打了五个出租车,看了看卡里的余额,心里盘算着还能用多久… 等到转完账之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祁洋市的福利院规模不大,隔着那高高的铁栅栏,里面是此起彼伏的孩童声… 白承欢抱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眼秦千岁怀里的孩子,目光有些酸楚和不舍。身后那乖乖站成一排的娃娃们小心翼翼的盯着白承欢的表情,等待着这个人的抉择与安排。 “我最大的能力,就是把你们送到这了。”白承欢轻轻晃了晃怀中啼哭的婴儿,眼神中带了些自责与无奈,“刚才也已经报了j,能找到家人的,他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如果…没有家人的,那这里…也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归宿。” “我…我会来看你们的…” 他不敢去看那些带着期盼的纯真目光,毕竟在他自己生活还没有完全保障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怀揣着大慈大悲的心态去救这些孩子于水火之中。 安安生生的好好活着,是他能给这群被遗弃的孩子,最后的一个交代。 * 交接完所有事项后,白承欢配合着去了趟g安局,简明概要的把一些鬼鬼神神的部分强行省略掉,其他的则是问什么答什么。 一直忙活到深夜,错过了最后一趟末班车,白承欢这才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捶着腰从里面走出来… 秦千岁站在黑夜中默默的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见到人安然无恙的出来,便伸手掐断了自己和菽水暗暗连在一起的鬼气,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去给他按摩肩颈,语气温柔道:“回去罢,卧在榻上好生歇息着,我好好给你揉揉。” 白承欢嗯了一声,导航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距离租的房子九公里左右,于是心一横,又打了个出租车一路睡到家… 到家的时候,满院子熙熙攘攘的嬉笑打闹声彻底把白承欢从秦千岁背上惊醒过来… “莫怕,徐姑娘把那些年幼的小鬼带到了家中。”秦千岁微微侧过头轻声哄着他,“你若嫌吵闹,我待会便找些载体把它们赶进去休息。” “算了,都是群可怜的小孩儿,随它们吧。”白承欢懒洋洋的趴在他那带着淡淡涂林香气的脖颈上,狠狠嗅了一口,扬了扬嘴角说道:“家族越来越壮大了啊~” “你打算怎么办啊?都留下?”白承欢一根手指绕着他的发丝打了一个圈,在那里把玩着,闲谈似的问道:“住哪呀?都跟徐巧红一样,住花里吗?” “嗯。”秦千岁将他往上提了提,伸手轻轻推开半遮掩的大门,在白承欢突如其来的羞涩中,被命令着将其缓缓放在地面上,秦千岁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他,语气有些失落道:“怎么了?” “院子里一堆小鬼呢!听声音得有十几个,小孩子看见了不好!”白承欢努努嘴拍拍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大步进了院子,看了眼正在身后插上门栓的秦千岁,扯着那人的衣袖就往梅花周遭的那一群小鬼走去… “主子,你们回来啦!”徐巧红坐在小板凳上,正享受着月光的沐浴。怀里抱了一个八九个月左右大的鬼婴,手里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的,不知道在织着些什么东西。 白承欢看到那正在墙上飞檐走壁的小小身影、再看着房顶上追逐打闹的小小人群、以及院子地面上在那抓石子儿的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姑娘们,于是眼花缭乱的用手大致的数了数,大约摸三十七个左右。 幸亏常人看不到鬼,也幸亏这十里八村的隔了八丈远,不然但凡旁边住个邻居什么的,不用到半夜,光是听见声音都能把人给活活吓死… “你这…你这也…”白承欢此时有些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椅子上正悠闲织着小毛衣的徐巧红,浑身散发着一股母爱的光辉,悠哉悠哉的满脸慈爱。愣了愣,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你闺蜜那个破后备箱能塞下这么多小鬼?” 徐巧红抬起眼扫了他一下,又低着头满脸慈爱的摸了摸那脸色苍白,眼眶发青的小婴儿,逗弄了两下之后冲白承欢挑了挑眉,“鬼没有实体啊,捏成一团放在后备箱,它们又感觉不到疼,还不占地方。” 白承欢哦了一声,这才有些艰难的把后面想说的话给一股脑说了出:“我跟你主子…我们可能要回老家了…你,要一起吗?” 第80章 夫君好厉害 本来以为会是一段温情的对白,白承欢架子都摆好了,谁知道徐巧红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知道啊,夜里闲着没事儿瞎晃荡,趴你俩窗户上听悄悄话的时候就知道了。” 白承欢站在原地木了好大一会儿,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弯腰去脱自己的鞋,扬着胳膊就要狂抽徐巧红… “诶诶诶,你这样子怎么给人家当老婆?”徐巧红单手托着那个鬼婴,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粉色毛线团子,蹭的一声就溜进了梅花之中,尾音缓缓而落道:“怕人看,还怕鬼看啊?!你俩美好的爱情总得有个见证者吧?我全程参与有什么不好?你俩回去,我不回去!我走了,这堆娃子怎么办?你没见他们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白承欢咬牙切齿的拿自己手里的白色运动鞋,硬生生指着那株梅花,牙咬的咯吱作响,愤愤道:“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我告诉你,要是敢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老子今天非把这株梅花给拆了!让你踏马无家可归!!!!!” “不就是为爱当零嘛~”徐巧红躲在梅花里死不要脸的缩在一角,无论白承欢怎么激她,她就是不出来,反而还不亦乐乎的跟他顶嘴道:“小白呀,我突然觉得你挺伟大的,本来总觉得你配不上我家主子,不过那一夜,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顿了顿,徐巧红赶紧改口道:“哦不!刮目相听!我可啥都没看着,就光听了个声儿,我哪有那个胆子去看…” 秦千岁从他手中将鞋子拿过来,蹲在地上微微咧了咧嘴角,替他把鞋子又重新穿好。 “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咱们窗户外边?”白承欢绷着嘴,垂着脑袋,看着地上那个正给自己穿鞋子的男人。 秦千岁轻轻嗯了一声,“当时你一直在我身上,我已无暇顾及其他。” 白承欢蹭的一下红了脸,伸手快速捂住秦千岁嘴巴! “徐巧红我们明天就买票回家,你到底走不走?!!!”白承欢冲梅花嚷嚷道:“赶紧回话!!!” “这房子你租了多久?租金还没到的话,我就再呆一段时间。”徐巧红摆了摆花枝,那样子看起来好似在摇头晃脑,幽幽说道:“我总不能老是扰了你俩的清净吧?有时候你俩夜里腻歪的,让我这个单身靓女都睡不着觉。我记得你说过这套房子早就没人住了,应该也不会有人突然过来,等你房租啥时候过期了,你让主子跟我说一声,我带着小鬼们半夜飘过去。” “哦,到时候不用给我们买车票,我们飘的比你们开的快多了。~” “主子,你可要提前备好花花草草给他们住啊,到时候这群小鬼要是乱吵乱闹吓到你们娘亲了,我可不负责任~” 白承欢一时头疼,砸吧砸吧嘴彻底无语住了。 “完蛋了,等着鸡飞狗跳吧。”白承欢摊了摊手,一晃一晃回里屋老实睡觉去了… * 车票是下午三点的,两个人正在屋里大包小包的收拾着东西。 白承欢站在那张木床前发了好大一会儿呆,直到齐铭的一通电话打了三遍过来,这才满眼惆怅的将手机拿了起来,按了免提键… “白先生,您把您现居住的地址以短信的方式发给我,可以吗?请问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去拜访一下。” 白承欢一边拉着背包的拉链,一边弯着腰捡起地上的扫帚打扫起了卫生,一边将手机放到木床上,仔细地听着… “要是还为了那五万块钱的事,那就不用来了。”白承欢语气坚定的不容反驳,“当初说好了不要,那就是不要。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们家老公说了,你这种人值得帮。我们已经收了五万,这就可以了,点到为止就行。” “你们…”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淡淡的笑声,语气柔和道:“终于在一起了吗?” “喂,没看出来你这种高龄之花也会这么八卦呀!”白承欢没好气的笑了声,那种感觉就像是跟自己结交了多年的好友谈笑风生一样,既自由又随和。顿了顿,白承欢手中的扫帚停了一下,走到床边的手机旁,低声问了一句:“陈子琴你认识对吧。” “嗯,就是那天我和帆阳散步,遇见的那个烧饼摊摊主的小女儿,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我想…”白承欢紧紧捏住扫帚把子,“我想买点东西给他孩子带过去。” “奶粉吗?那不用了,我已经买过了啊。我在一家朋友开的婴儿用品店给他留了张卡,孩子缺什么都可以去拿。包括那些被你送到福利院的孩子们,我跟帆阳都买了很多东西去看望过了,就在今天上午。”齐铭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道:“昨天的事,我听陈哥跟我讲了。听说你们救助了好多流浪的孤儿,还把小书给救了回来,小琴也好了起来。”顿了顿,齐铭发自内心的感叹道:“秦先生不仅玉树临风谦谦君子,还真的是位很低调的世外高人啊。白先生,你真的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人,想必你也很值得秦先生的喜欢。” “我叫白承欢,叫我小白小欢都行,白先生这个称呼…”白承欢浑身抖了一下,尴尬的脚趾头抠地,低声道:“我一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好好好,小白。”齐铭的声音很好听,可突然传进来的那个暴烈的男声就显得没那么顺耳了。“老婆,你又跟谁打电话呢?我得赶紧去开个会,过来帮我把领带打一下!” 白承欢在电话这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 齐铭家的那位真的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点小事还需要人伺候… “累么?喝口茶,我来罢。”秦千岁右手端了一杯已经放温热的白开水,白承欢啊的一声张大了嘴,白开水就主动乖乖的送进了他的嘴中。 “腰还痛不痛?”秦千岁一点一点喂他喝完热水,将杯子放在一旁,伸手把他手中的扫帚拿了过来,将手拂在他的腰间替他轻轻的揉了揉,满眼的心疼道:“昨日夜已深,我一人在庭院中静一静便好,你伤还没好透,又那般替我舒缓不适,可叫我如何是好…” 白承欢伸手捏了捏他那张白嫩的脸蛋儿,绷着嘴没憋住笑出了声,“不然呢?让我用嘴啊?”说完,看着秦千岁真的发出那种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目光,这才知道自己又无端点了一把火,赶紧嘿嘿嘿的夸着他:“昨夜其实我也挺舒服,夫君好厉害,有进步,再接再厉哦!” 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跟齐铭通着话,顿时红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完蛋了… 第81章 白承欢被定亲 匆匆挂断电话,白承欢简明概要的婉拒了齐铭要来送钱的好意。 有时候这些东西分人:遇到不知好歹的,能多拿一分算一分。但像齐铭这种重情重义还心地善良的,点到为止就行了。 白承欢有自己做人的一套原则,秦千岁又是他的人,钱这一类东西在他们家,白承欢有绝对的发言权和掌控权。 收拾完东西,大包小包的满满当当。 白承欢跟徐巧红又干了几架,最后才在临走的时候跟她依依不舍的打了声招呼… “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徐巧红化成人形蹲在地上给捡回来的野花野草浇水,扭头看了眼拖着行李箱的白承欢,摆了摆手,随意道:“到时候看吧。” “这群小鬼你能顾得过来吗?” 徐巧红给其中一个小破盆里添了些土,幽幽道:“主子上午在这院子里布了一道屏障,外面的东西进不来,我们很安全,它们也不用吃饭也不用哄,隔三差五我出去抓几只野兔子让它们吸食精血解解馋就行了,夜里都跟我一样静下心来吸收太阴之气,慢慢提升自己的鬼气吧。” “主子给我烧了一副载体,你不用担心我们,我白天黑夜已经可以来去自如,你电话我也知道,有啥事我给你打电话。”顿了顿,徐巧红转过身子瞅了瞅白承欢的脸,语重心长道:“你俩回去出柜,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 一路跌跌撞撞,遇见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里隐约还有几个在外面闲谈的妇女老弱,看着白承欢推着行李箱,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大包拿着小包的长头发高个子…道不清性别的人… 妇女1:“老关家那小子回来了,看见没,身后跟个长头发的,是女的不?指不定在外面玩的有多花呢,一直藏着掖着!” 妇女2:“个头儿这么高啊?长的真俊啊…他咋相中这一家子了?穷的连个白面馍都吃不起,现在这小姑娘都喜欢小白脸,难怪呢!” 老弱1:“从城里哄回来的吧?关家那小子嘴可厉害了,指不定又骗的哪家小姑娘!造孽呦~” 老弱2:“找个比他高的媳妇儿,咋想的?城里姑娘都长这么高?这怎么看着还这么结实啊?这姑娘娶回家去,承欢那小子能打的过吗?这不得把他给捏的死死的?呦呦呦,且看好戏吧,关家那恶娘们儿可找到人治他了!” 白承欢黑着脸白了她们一眼,索性推着箱子直接加入进去,坐在箱子上冲四个女人皮笑肉不笑道:“张姨,你家柱子二十七了吧?二婚媳妇儿又给你留一个崽子之后跟人跑了?呦呦呦,你看看,你命咋这么不好呢!我最近学了些算命,我给你算算啊~” 说着,白承欢装模作样的左右提溜着眼睛翻了个白眼,双手掐着兰花指跟打坐一样啊了几嗓子,最后突然一激灵,跟中邪了一样,一把抓住那所谓张姨的胳膊,装神弄鬼低声说道:“姨!你命中带煞,专克儿媳妇啊!唯一解煞的方式就是把嘴闭紧,不然柱子这辈子也只能打光棍儿了…” “你个兔崽子你…”中年女人气的目瞪口呆! “刘姨,张奶和孙奶,我给你们仨也算算?”白承欢躲过中年女人的一脚踢,嬉皮笑脸的跑到一旁晃了晃脑袋,“小心点儿呦,隔墙有耳的!再扯我家舌根子,半夜放鬼咬你们!” 说完,看着那四个人铁青的脸色和嘬着嘴憋着气且满是皱纹的嘴,心中浅出了一口恶气,扯着秦千岁的手腕大步往家中走去… 砰的一声,门打开了。 满屋子的饭香飘了出来,白承欢顷刻间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儿子们!老妈炖的玉米排骨,做的红烧肉,还有刚买的大猪蹄子!” 白承欢搓搓手,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今儿怎么这么勤快?”边说说笑笑边任由着秦千岁忙前忙后的去里屋摆放东西。 “俩儿子能跟一个儿子一样吗?得有担当啊!”关诗敏端着一大盘卤猪蹄子出了灶房,那红彤彤泛着油花的硬菜往外冒着白色的热气,香味扑鼻,馋的白承欢不知不觉咽了一下口水… “你弟弟呢?”关诗敏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四周,没看见秦千岁的身影,好奇的问了一句。 “去里屋放行李了。”白承欢接过大猪蹄子端到堂屋饭桌上,看着里屋那忙前忙后归置东西打扫卫生的身影,没忍住走了进去轻轻带上门,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这村里基本上没人见过你,都以为我当初捡回来的小叫花子早死了埋进了竹林里。”白承欢嗅了嗅他身上的涂林香,不老实的动了几下手,笑了笑,说道:“你看,都以为你是大姑娘!来,让爷亲一口~” 俩人在屋里腻歪了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关诗敏此起彼伏的呼唤声,白承欢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穿好衣裳,从屋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欢儿,喊着弟弟先出来吃饭,一会儿妈把之前要告诉你的那个好消息,跟你们说一说!” 白承欢哦了一声,扭头喊秦千岁出来,话音刚落,那人就穿着整齐从屋走了出来,规规矩矩的站在关诗敏面前冲她弯了弯身子,乖乖喊了声:“娘。” “乖,我们千岁最乖了。”关诗敏拉着他的手腕往饭桌旁带去,把他轻轻地摁在座位上,打量了一下没有遗漏的饭菜,这才神清气爽地坐了下来,吩咐白承欢拉上门帘子,然后笑嘻嘻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秦千岁的碗中,又夹了一块放到白承欢的碗中,清了清嗓子,坐着身子认真说道:“吃饭前,我先宣布一件事。” 白承欢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娘又在卖什么关子,总感觉没有什么好事… 秦千岁仿佛已经读懂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但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坐直身子,规规矩矩的听着,从不曾打断过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第一件大事!我宣布,以后千岁就是我的亲儿子!我决定过完年之后去给他办个户口,然后把户口落到我们家名下!” 白承欢听完之后,突然藏不住笑意,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还算会办事。 虽然落户口这件事可能很难很难,但既然他妈能有这个想法,那就是一个很不错很不错的开端… “第二件大事!”关诗敏突然死死盯着白承欢,脸上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弯着眼睛勾着嘴角,开心的说道:“欢儿,妈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是那女娃娃家找人过来说的,我见过人,长的不赖,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巴可小了,就是个头不太高。”说着,关诗敏丝毫没有发现白承欢脸上那青一块白一块的面色,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毕竟是个小姑娘,个子高不高的,咱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投缘就好,人家说了,彩礼拿个一万八意思意思就行,也没有啥大要求,到时候结婚之前能把房子重新翻新一遍就行,人家那边也不缺吃不缺喝,独生子,她家就她一个闺女,可宝贝着呢!人家说了,不图咱家有钱,小姑娘就图你这个人,只要你对她好,人家啥要求也没有,绝对好好跟你过日子!” 第82章 心病 “这么好的亲事上哪找?”关诗敏搓了搓手,嘿嘿嘿的笑的合不拢嘴,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说婚姻大事都靠你娘我了吗?这次给你弄成了,怎么样?开心不?!” 白承欢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那脸色从满是红润,突然转而煞白,最后紧紧捏着拳头偷偷的打量了一下秦千岁的神情,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说话啊这孩子!高兴傻了?”关诗敏敲了敲桌子。 白承欢扶了扶额,轻叹了一声气。 “你这孩子,啥意思啊这是!” “妈,你今天心情咋样?”白承欢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突然认真的看着她:“心情还不错的话,那我也跟你宣布一件大事。” 秦千岁快速摁住他的手! 白承欢微微蹙了蹙眉,不解的看了眼一旁垂着眸子不说话的男人,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时机未到,万万不可…” “时你…”白承欢收回了嘴边想要骂人的话,在关诗敏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进了里屋,反锁上门! “干啥啊?正吃饭呢!你使那么大劲儿,抓的疼不疼啊千岁!”关诗敏扯着嗓子嚷嚷道。 “你先吃吧妈,我俩说个事。”白承欢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像刚才那样高兴,似乎有些失落,和莫名的气愤夹杂在其中,顿了顿,他反锁好门之后低声冲秦千岁问道:“早晚的事,我这会儿不跟她摊牌,真给我整一个媳妇儿怎么办?!你愿意啊?!” “娘似乎,身体不大好…”秦千岁看着他的眼睛,此时那双面无表情的脸上才渐渐浮现出难过的神情,轻声说道:“我可治百病,但她是心病,我…” “什么?”白承欢似乎没有听清,歪着脑袋一脸疑问的看着他,又重新问了一遍:“心病?心脏病吗?我妈是有一点轻微的,但是不严重啊!” “心病并非指心脏,而是…心中日日夜夜焦虑思念所积累而成的…顽疾。” 白承欢愣住了。 “承欢,我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医不了这心病…” “我不知她惆怅何事,只知她所念之人,大抵是爹爹罢。” “我暗暗尝试过数次,这世间…似乎全无爹爹的半分残魂,或是于这世间了无牵挂,已早日投胎去了…” 白承欢嘴里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口,面露愁色的问了一声:“这心病,很严重?” “如火如烛,无风自安稳,直至烛火燃尽,才算方得始终,一生平平静静,寿终就寝。”顿了顿,秦千岁将他揽在怀中紧紧抱了抱,语气有些哽咽道:“平日里的小风小浪不足以将其熄灭,但你方才若是将我二人之事全盘托出,那必定是惊涛骇浪,足以将其全盘淹灭…” “心病,可大可小,平日里看起来如同常人一般,并无大碍。上次娘被人拴在树上遭此大辱,又误以为我死在家中,气血攻心头,当即晕了过去,而后日日卧在榻上,并非身子懒,而是心力交瘁,已然如风烛残年一般摇摇欲坠,若非我日日夜夜用药气吊着,恐怕…早已痴颠了…” “一次两次还好,我总不能次次这般吊着她的命啊…” 白承欢就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笑话一样,自己亲娘的身体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什么状况,平日里还老是口嗨说她娘懒啊爱玩儿啊,今天听秦千岁这么一说,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哪一个母亲没有默默付出过?她能够成为一个母亲,就已经是莫大的付出了… 如同当头一棒,白承欢回想起他爸死的那些日子里,关诗敏日日夜夜躺在床上,原来不是不肯动弹,而是不能动弹… 白承欢成了她唯一活下去的支撑,她当时差点死在那张床上,却每每看到忙里忙外挂着黑眼圈的儿子时,又咬着牙逼着自己好好活着。 他爸死之后,关诗敏的命是白承欢给的、是母爱给的、唯独不是自己给的… 原来… 原来是这样… “伤我罢。”秦千岁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蹙着眉心疼万分道:“莫伤了她…” 秦千岁这番话一出,白承欢那心高气傲的一直昂着的头突然垂了下来,紧紧闭着眸子,纤长的睫毛狠狠颤抖着,哽咽道:“一个是亲娘,一个是爱人,我夹到中间生不如死!为什么这世间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为什么天总不随人愿!!!我就是想给你一个交代,给你一个名分…我想要和你真真正正的在一起,这都不行吗…” “只要你和娘好,我便一切都好。”秦千岁揉了揉他的头发,弯着身子怜爱的吻了一下,苦笑道:“自古以来,龙阳之好乃是世间大忌,定然会被世人所唾弃、所责骂。无妨,千岁知足了。” 第83章 一夜未眠 “只要你和娘好,我便一切都好。”秦千岁揉了揉他的头发,弯着身子怜爱的吻了一下,苦笑道:“自古以来,龙阳之好乃是世间大忌,定然会被世人所唾弃、所责骂。无妨,如今这般处境,千岁已然知足了。” 两个人相拥了很久很久,久到白承欢哭声渐渐微弱,门外开始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干嘛呢你俩?菜都凉了!”关诗敏端着饭碗往嘴里划拉进最后一口米饭,含糊不清的一边炫着饭,一边敲着门,一边嘟嘟囔囔道:“有啥事儿不能当面说,还非得背着我?!你俩又密谋啥呢?赶紧出来!一会儿菜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麻溜的!” 吱扭一声,门被打开。 秦千岁拉着白承欢的手腕从里屋走了出来,与关诗敏四目相对间被人发现了端倪! “刚哭过?”关诗敏伸手擦了擦白承欢的眼睛,刹那间皱了眉头,快速询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白承欢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顿了好久,突然红着眼眶朝她浅浅一笑,说了一声:“妈,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关诗敏那疑问的眼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愣了愣,伸手摸了摸白承欢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了一番之后,这才呆愣愣的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会对你好,会乖乖孝顺你。”白承欢直愣愣的走过去,紧紧抱住她,鼻子泛酸,道:“我不想结婚,我只想和千岁一起好好守着你。如果家里再多一个女人的话,我怕你以后会受委屈,更怕生活中的家长里短会磨灭我们现有的热情,两个女人一台戏,并不是空穴来风啊妈。我不想让你在任何人面前委曲求全,不想让你总是顾及着别人的感受,天伦之乐并不一定要是子孙满堂,怎么开心怎么活,自由自在的,兄友弟恭,儿子孝顺,吃喝不愁,这些都可以成为天伦之乐啊……” “把这门亲事退了吧,我不想伤害那个姑娘,也怕她以后会伤害到你,我结不结婚真的不重要,你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千岁,我,还有你,我们…我们三个人就足够了…” 关诗敏是个神经大条的女人,但更是一个了解儿子的母亲。 这孩子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你是打老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心里藏了些什么鬼点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关诗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虽然确实很感动,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眯着眼睛,细细的思量着,不动声色问了句:“存心想瞒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通情达理吗?” “妈,要不我再给你找一个吧…” 关诗敏不由自主爆了个粗口,一把将其推开!双手扒拉着他的肩膀,脸上颤了颤,不可思议的问道:“作死呢你?!” 白承欢心中犹如千锤落下,整理了一下复杂的情绪,认真说道:“爸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们是爱他的,但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思念中,停在回忆里吧?爸泉下有知,怎么舍得看到你这样?他希望我们都好好的生活下去,快快乐乐的…” “再找一个你喜欢的,儿子不反对,妈…我希望你幸福。” 关诗敏错愕的看着他那张极其认真的脸,心中酸涩滚烫,像是被藏了好多年的秘密,被人一把揭了出来,女人的柔弱和委屈此刻犹如千叠万浪,一点一点拍打着她的心弦上… “好端端的整这出干啥?不用顾及我,不结婚不生孩子,你这辈子算白活一趟了!老了跟前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关诗敏红着眼眶摆了摆手,转过身子就往她的里屋走去,边走边颤着声音继续说道:“明天上午人家过来吃饭,已经约好了,先见见吧。” 说完,那扇门已经在白承欢想要张嘴说话的时候紧紧关上…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白承欢高高兴兴的回来,此刻却四目空洞的坐在饭桌旁独自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吃饭罢。”秦千岁倒了杯茶水轻轻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伸手替他顺了顺后背,渐渐隐藏了满心的酸楚,故作豁达的安慰着他:“且行且看罢…” * 一夜未眠。 白承欢顶着大黑眼圈看着紧紧抱着自己也同样彻夜未眠的男人,伸手勾着他的发丝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嗓子哑的厉害,“头一回觉得活着这么累。” 秦千岁沉默的看着他,伸出纤长的手指,为他轻轻揉了揉那有些红肿的眼眶,突然将其紧紧抱在怀中,一言不发的失语了好久好久… 午饭是秦千岁和关诗敏两个人准备的,白承欢被逼着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被关诗敏强行洗了把脸吹了吹头发,然后看着他行尸走肉般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不停的发着呆。 “瞅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吧!”关诗敏没好气的把刚切掉的葱头,狠狠地扔到他的身上,那同样有些红肿的眼眶和沙哑的嗓音不停的向白承欢证实着这个女人昨天突然钻进房里,都做了些什么… 每个人各怀心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但又不能把这种难言之隐摊在明面上讲出来,并不是纠结和不纠结的事情,而是直接牵扯到社会的舆论和世人的看法。 虽然两个人为了爱情确实需要奋不顾身,抛开一切!但如果细细想来,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亲人的痛苦之上吗?明明自己刚开始要逼着自己直面这段感情的时候也是那么的忐忑不安,他自己都知道这种爱情是不被人认可的,那凭什么还要去要求关诗敏通情达理的理解和包容他这种畸形的爱情… 他白承欢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不得不去考虑,不去顾虑。 其实,往往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第84章 痛不欲生 天刚破晓,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早已经掩盖了那片难得的宁静。 门外时不时总要窜出来几个凑热闹的,非要一睹那位185高长发飘飘的美人儿风采… 白承欢烦躁的将门拴插好,听着外面嘀嘀咕咕的说着:“听说东村的村花要下嫁他家,啥也不要,就图他儿子这个人!你看看,这图啥?人家这小子自己带回来一个,我看今个儿他家人怎么收场!” “中午都来看热闹啊!”他家准得打起来! “六婶,你家那闺女不也看上老关家这小子了?早上我看见眼眶红红的,是不是哭了?” “他九娘,你咋还拿了个马扎过来啊?小心一会儿那混小子扛锄头出来啊!” 白承欢拎了一桶清水,木着脸开了门,站在七嘴八舌的人群面前,脸黑成了一道线… 当那桶水扬起来的时候,众人跟穿了溜冰鞋一样四下逃窜,只剩下几个跑得慢的老太婆抱着小马扎一瘸一拐的小步往前挪动着,丝毫不敢停下来。 白承欢这次索性敞开大门,就直愣愣的坐到大门口。 他所到之处,方圆五十米之内空无一人… 一直坐到将近10点半,他妈和秦千岁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他从院子里的摇椅上挪到外面,守着大门看着天独自发呆。 不远处缓缓行驶来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在满是泥泞的土路上溅的星星点点,那一片单纯干净的颜色突然间就显得脏了起来。 白承欢家门前铺的砖头路,当车缓缓停在他家门前的时候,白承欢深吸一口气从门口站了起来,扭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妈,来人了。” 关诗敏今天打扮的十分喜庆,新买的红色绣了牡丹花的长款大棉服下一双黑色的皮质粗跟鞋,腿上穿着老式那种黑肉色的超厚外穿棉裤,洗了洗手就着绳上快结冰的毛巾随手擦了擦,快速小跑着走出院子去大门口迎接… “呦,淑雅来了啊,真水灵啊这小姑娘,你看眼睛多大,跟洋娃娃一样,来来来,姨给你切了水果,还买了糖,饭正做着呢!”关诗敏忙的不可开交,一边招呼着那个看起来话不是很多的大概二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又一脸笑意的拉着那女孩母亲的手嘘寒问暖道:“妹子啊,你看你们家这也太实在了,一看也不是那种规矩多的人,人就得这样,坦诚相见,俩孩子只要投缘,他们过的好…比什么都强!” 白承欢站在一旁脸憋的发青,但碍于他妈的面子,嘴角始终强忍着露出了一丝礼貌的微笑。 “叔叔好,阿姨好,我叫白承欢。” 那女孩个头159左右,跟白承欢站在一起,确实有一种金童玉女的感觉。皮肤还算白皙,不过…没有秦千岁白嫩。长的在人群中也算可以,但… 但白承欢已经心有所属,现在哪怕是扔个天仙站到他的面前,他可能都毫无感觉… “我…我叫…”女孩有些害羞,看起来十分清纯动人,一身白色的棉服衬得她整个人干干净净,黑色圆头带着朵蝴蝶结的长筒靴十分俏皮可爱,如果白承欢的世界里没有闯入一个名叫秦千岁的男人,他没准真的可能有兴趣跟这个女孩进一步交流。 “我…叫曹淑雅…”女孩说完这一番话,脸已经红的透彻,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又结巴道:“你…你好,白…哥哥…” 灶房里传来一阵东西跌落的碰撞声!白承欢几乎是刹那间控制不住双腿跑了过去,慌张的看了眼地上正一点一点捡拾碎碗片的男人,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秦千岁摇了摇头,垂着眸子将东西收拾完之后,又继续起身去案板上切着菜,语气温柔道:“莫往我这里跑了,娘还在外面呢,莫失了分寸,去…陪陪那位姑娘罢。” 白承欢深深的看着他,嘴里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却被曹淑雅突如其来的出现给彻底打断了… “这是我们家老二,叫千岁。”关诗敏跟在身后不厌其烦的介绍着,伸手又去拉着散着发轻轻揽在身后的秦千岁,冲他柔柔的笑了笑,轻声细语道:“乖,喊叔叔阿姨。” 秦千岁冲那穿着正式的一男一女,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谦谦有礼的道了一声:“叔叔…阿姨。” 那一对中年男女看到他那一刻,彻底惊呆了… 原来白家村风言风语的那个高个子长头发女人是个男的,长的简直无可挑剔,刚开始听说这家就一个儿子,怎么现在又出来了一个老二? 不过,这品相简直了。 “你家俩儿子啊?”中年女人笑着问了一声,“以前听说就一个,这个还真没见过。” 关诗敏叹了声气,“我这儿子身世可怜,是被我家欢儿从竹林里救回来的,后来我跟这孩子实在是投缘,越看越喜欢,于是就认了他做干儿子,说什么干不干的,就差从我肚子里出来了,他在我心里跟欢儿一样,都是亲儿子!” 中年男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此时,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再看秦千岁,也觉得没那么有威胁性了… 毕竟一个捡来的,能跟亲生的相比吗? 一想到这里,他们看秦千岁的目光除了那一份惊叹和欣赏,更多了份居高位者的同情。 “乖孩子,以后淑雅嫁过来了,那就是你嫂子。”中年女人扯过女孩的手,指了指秦千岁,哄着她说道:“雅雅,以后要对千岁弟弟好一些知道吗?你嫁来之后,千万不要任性,你关阿姨之前就和我认识,她这个人心直口快的,从来没有什么坏点子。你跟小白这孩子好好过日子,你关阿姨不会亏待你的!要是以后小白欺负你了…” “呦呦呦!”关诗敏赶紧接了话,连连摆手道:“我们家欢儿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打小到大对女孩子,那是毕恭毕敬的,退一万步讲,他要是真敢对淑雅有什么不好的,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皮不给他抽烂了!” 中年男女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拉着那满脸通红,一脸娇羞的女孩随着关诗敏有说有笑的,进了堂屋… 只留下那相对沉默的两个人站在原地,心中如千虫万蛊般一丝一丝的啃噬着心脏。 这滋味,痛不欲生。 第85章 你怎么敢? 那小姑娘看起来羞涩内向,却一直锲而不舍的跟着白承欢,又眼神时不时的带着一丝流转的暧昧悄悄的看向秦千岁… “白哥哥,千岁弟弟多大了?”曹淑雅两只手放在身前搅弄着,看起来有些腼腆,声音很嗲,也不知道是本身就这种腔调,还是故意夹着嗓子说出来的话,嘤嘤道:“你们一个比一个帅气好看,我都有点感觉自己配不上你了。” 关诗敏陪着中年男女在堂屋饭桌上坐着聊天嗑瓜子,白承欢则一个人跑到院子外面躲了个清净,谁成想清净没躲成,那姑娘又跟了上来… “是我配不上你。”白承欢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客气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很穷,我爸也不在了,家里的重担都在我的身上,我家现在还有一个弟弟,所有人都需要我养,你真的嫁过来了,我不带夸张的说,只有跟我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白哥哥…”曹淑雅满眼含情的看着他,“我不怕吃苦,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白承欢绷了绷嘴,一时间有些头疼… 什么时候结下的孽缘?他打小就是爱情绝缘体,从来不跟女孩子亲近玩耍,虽然该有的礼貌还是得做到位,但那种陌生人之间的分寸他拿捏的死死的,让任何人都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这又是哪个漏网之鱼… “你…你不喜欢我嘛?白哥哥…” 女孩子的那份羞涩和婉婉动人,要是搁常人,早就舍不得拒绝,顺水成舟把这件事促成了。可白承欢并不是寻常人… “欢儿,带淑雅到处去转转,你俩说说话!”关诗敏扯着嗓子冲大门外喊了一声,那腔调里藏不住的高兴,“好好照顾人家啊,不许欺负淑雅!” “让小白带着淑雅去厨房忙活忙活吧。”中年女人一边剥开一颗糖果,一边笑意盈盈的说着:“咱这也没太多规矩,我们期望的是进程赶的快一点,尽量订完婚就直接安排结婚,中间磨合的时间少,过日子都是柴米油盐,咱们彼此之间也都了解了一些,就让两个孩子到厨房磨一磨脾气,做做饭,感情升温的快。” 关诗敏听完之后,连连伸着大拇指叫好! 白承欢被塞进灶房之后,看着那孤零零一个人正垂着眸子面色苍白着准备着午饭的身影,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 “千岁弟弟,我和你白哥哥一起来帮你吧。”曹淑雅拿起一块土豆洗了洗,冲秦千岁弯着眼睛甜甜一笑,“我以后就叫你千岁好不好?” “不好!”白承欢摘菜的手顿了一下,几乎是在那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怼了回去! 曹淑雅疑惑的看着白承欢,等反应过来白承欢那有些凶巴巴的语气之后,突然间红着脸眼中打了一圈泪,带着些哭腔嘤嘤道:“白哥哥,我只是…只是觉得千岁弟弟很可怜,我想要跟他…说几句话,先认识一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白哥哥?” “对不起…”白承欢深吸一口气,蹙着眉道了声歉:“我家弟弟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亲近,你尽量跟他保持些距离吧,他会害怕的。” 曹淑雅这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继续一边低着头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一边偷偷用眼打量着秦千岁那挺拔冷峻的身姿。 打他们进来那一刻,秦千岁背绷的僵硬,一直背对着身子在盆里搅动着鸡蛋液,那握筷子的手捏的青筋暴起,强忍着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他是善良的,也是邪恶的。 他可以容忍别人把他当狗一样摁在地上无情的羞辱着,但却容忍不了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撒着娇柔若无骨的叫着本属于他的人…白哥哥。 他不能想象白承欢满堂红彩在众人祝贺声中闹完洞房,又去挑开别人的红盖头,和别人在榻上翻云覆雨,你侬我侬… 他不能想象日后白承欢眼中都是别人的情形! 秦千岁快要疯了。 他强忍着让自己大度,他一直不停的劝着自己,他不想让白承欢有太多负担。最终背着这千斤重愁绪暗暗度日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啊!”曹淑雅的一声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白承欢看着她那根被切了一个小口子的手指,捏了捏眉头转身去堂屋找了创可贴出来,路过堂屋的时候被中年男人喊住,“小白,淑雅呢?你们不是在厨房吗?” 白承欢礼貌的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曹妹妹刚才切土豆不小心切到手了,我来给她找个创可贴。” 这话一说完,三个人齐齐站了起来,关诗敏面露尴尬的一边嘟囔着白承欢怎么不照顾好曹淑雅,一边给中年男女陪着笑,带着头去了厨房… “千岁弟弟,你多大了?”曹淑雅看着白承欢乖乖去了堂屋,心里猜着肯定是找创可贴去了,脸上顿时带着些与方才不符的略夹杂着些得逞的微笑,细声细语挑逗着一直埋着头干活不言不语的秦千岁,“以后我就是你嫂子了,你乖乖听话,嫂子以后会好好对你。” 秦千岁缓缓扭过头,目光深不可测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太过冰冷,不争不抢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男人那一刻显得那么阴森可怕,幽幽淡漠的目光看的曹淑雅心里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怎么敢?”秦千岁话很轻,听在曹淑雅心里,却夹带着另一层意思,激的她顿时心虚不已,忐忑不安! “你…以后我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了!”曹淑雅扭过头小声嘀咕着,“不过就是个捡来的,拽什么拽啊?等我嫁过来,有你受的!” 秦千岁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更加复杂了… “雅雅,怎么弄的啊?!”关诗敏还没来得及开口,中年女人一把撞开她从灶房走了进来,捏着曹淑雅那屁大点的伤口心疼的左看右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手指头断了呢… “小白,拿的创可贴呢?”中年女人扭头看了眼最外面双手插兜冷眼旁观的白承欢,顿时憋了一口气,声音大了几分,“这孩子这么没眼力劲儿吗?!给淑雅把伤口处理一下啊!” 第86章 女主人 关诗敏后知后觉,还没从刚才被撞一下的呆滞中反应过来,却被中年女人这么一嗓子给强行拉回了现实中… 她心里猛地一沉,尴尬的去扯了扯白承欢的胳膊,朝他快速使了个眼色,陪着笑,道:“欢儿,怎么照顾淑雅的?女孩子的手这么白嫩,哪能让淑雅切菜啊。你叔叔阿姨让你带着淑雅进厨房,就是想让你处处都包容人家,让着人家,脏活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揽,让你在这些家长里短中处处爱护呵护着淑雅…”说到这,关诗敏为这对中年男女的心眼儿感到一丝心怵,看着还独自一人依旧不言不语继续忙碌着午饭的秦千岁,心中刹那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来… “伤口处理一下啊。”关诗敏推了推白承欢。 被推的人哪怕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兜里掏出创可贴,毫无感情的撕开,毫无感情的替曹淑雅贴在伤口上… “谢谢白哥哥。”曹淑雅的面孔可谓是精彩绝伦,一会儿一个样儿,千人千面道:“不怪白哥哥,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太着急在哥哥面前展示自己了,总想着再努力一些,白哥哥会…会对我好一点…可是,可是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融入了,但是白哥哥好像…好像不太喜欢我,千岁弟弟也是…” “阿姨,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啊。”曹淑雅拉着关诗敏的手,小鸟依人的看着她的眼睛,那惯用的招数百试不爽,楚楚可怜道:“我一个女孩子,男方还没有上我们家提亲,我们就先过来相家了。我这个人不图钱,只图白哥哥这个人,只图他能对我好一点。如果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的话,那我以后出门该怎么见人啊?这不是上赶着让人羞辱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关诗敏再不表示表示就说不过去了… 她堆着满脸的笑一口一个对对对,然后黑着脸拉着白承欢的胳膊去了院子外面,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直到最后说的眼眶通红,白承欢实在没忍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坦白出口的话,听话的嗯了一声。 再进灶房的时候,白承欢恰好与正转过身的秦千岁四目相对。 一个快速收回目光,一个依依不舍的跟随着那人继续忙碌的身影… “曹妹妹,灶房的烟气太重,别熏着你。饭还得一会儿才能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白承欢目光纹丝不动的停在秦千岁的身上,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念一段独白。他看着秦千岁那有些颤抖的双肩,心里想着那人会不会委屈的又红了眼眶,却又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自己咬着嘴唇强忍着… 深吸一口气,白承欢狠下心拽着曹淑雅的手腕挂着一脸客气的笑容从三个中年男女中走出了灶房,只留着那锅台旁紧闭着双眼捏紧拳头强压着冲动的男人独自舔舐着被刺痛的伤口… * 八菜三汤被端着上了桌子。 秦千岁恭恭敬敬的将茶水递给关诗敏,又端了两杯放在中年男女的面前,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去厨房独自收拾起来。 白承欢已经带着那个女人出去了很长时间,他与菽水之间连了一条鬼气,能清楚的感知到白承欢的方位,以及他正在做什么… “关阿姨很喜欢我啊,白哥哥,你喜不喜欢我?”曹淑雅和白承欢一前一后走在稻田的坡梗上,她双手展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突然往前小跑了一步,紧紧从身后抱住白承欢,轻声细语道:“关阿姨答应我,等你回来,我们订完亲就开始结婚,年前办完一切流程。” “所以我现在…算是你的未婚妻了吧?” 白承欢浑身僵硬在原地,动了动身子想脱身而出,没成想曹淑雅感受到他的挣脱之后,竟然直接让人措手不及的嚎啕大哭起来,扯着嗓子哽咽道:“我们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见过好几面了,后来我成年之后还来找过你,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从来不主动搭理我,说话也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现在我年纪也到了,可以结婚了,我就拜托我妈去你家说这门亲事。我妈死活不同意,把我关在家里半个多月,还打了我一巴掌…” “我都抛开一切来喜欢你了,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白承欢看着远方的阴霾,像极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平静的掰开自己腰上那一双紧紧扣着的双手,他转过身释然般冲曹淑雅笑了笑,一脸认真道:“你很好,很可爱。你要是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可以。” 曹淑雅刹那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转瞬间破涕而笑,又重新扑上去钻进他的怀中哽咽着… “但是我不想骗你,其实我…生理方面有缺陷。”白承欢展开双臂任由她胡乱抱着,垂着眼睑坦然道:“我命里注定无儿无女,你能懂吗?再说白点,我…生不了孩子。” 身上那一份泪哒哒的拥抱突然松散开来,曹淑雅此时的不可思议比刚才的不可思议更加显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样,你还是依旧选择和我在一起。那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曹淑雅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的下身,又不知不觉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你…你说的…说的是真的?”曹淑雅那张小脸突然皱巴巴的拧成了一团,“你没有骗我?!” “前面再走一百多米,有一片没人敢进的竹林。”白承欢伸手佯装着去牵她,却被人快速躲开了。突然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试试。” “臭流氓…流氓!!!”曹淑雅哭着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子捂着小腹就开始拼命跑着离去… 白承欢一个人迎风站在坡梗上,嗅着稻田的香气,突然间觉得神清气爽多了。 “这次谢谢你啊菽水。”白承欢踩着地上的影子轻轻跺了几脚,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掺了几丝苦涩的愤怒,咬牙切齿道:“怀孕了,跑过来找我这个有夫之夫当冤大头,我踏马差点成了接盘侠!表面清纯动人,就跟她家那辆车一样,披着白色的壳子,里面装的是一堆豺狼虎豹,外面沾的是一层烂泥烂浆!” “她怎么敢?!” 第87章 我的儿啊 曹淑雅跌跌撞撞跑回去之后,那慌乱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心事一样,喘着粗气走到堂屋,一把拽着她妈的胳膊往外走… “怎么了雅雅?你怎么一头汗?刚才跑了?你不能跑步啊你!”中年女人慌张的盯着她的肚子压低声音说道:“动了胎气怎么办?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曹淑雅将人拉扯到大门外,躲到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他家老大不行,生不了孩子。到时候结婚了嫁过来,月份一大,我肚子显怀了,不是就露馅了吗?!” “什么?!”中年女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要不…换他家捡来的那个小儿子吧。”曹淑雅青白色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笑意,歪着脑袋叹了声气,“趁着我肚子还没大起来,得赶紧给他找个爹啊。医生不是说了吗,我这种体质一旦流产,以后想怀孕就难如登天了。我被糟蹋成这样,不赶紧找一个接盘的,难要我嫁给一个又黑又丑又穷的大傻子啊?!” 见中年女人有所犹豫,曹淑雅顿时狠厉厉的咬着牙低声吼道:“妈,你别忘了我怎么出的事!要不是你非让我去在村长家儿子面前谈好卖乖,我怎么可能在给他们家送饭的时候被那个傻子拉到树林里…”顿了顿,曹淑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恼羞成怒的说着:“村长儿子看到我满身狼狈的从树林里跑出来了,他怎么肯要我?!你都没有看见他当时的眼神,就跟看一堆狗屎一样看着我!要不是我想方设法把他喊出来灌醉喝酒,录了个他趴在我身上的视频威胁他,他怎么可能会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要倒贴自己去外村找一个家徒四壁的男人!这都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妈你要是不肯答应我,那我就带着孩子吊死到家里的门梁子上!!!” 中年女人看着自己亲生女儿那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头未曾谋面的恶鬼… 她那个平日里乖巧听话,从不会忤逆她的女儿呢? 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答不答应?你答不答应我!这家的两个儿子我都看上了,大儿子不行,我就要捡来的那个小儿子!你只管帮我把事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曹淑雅使劲摇晃着中年女人那木讷的身子,龇牙咧嘴的等着她的回应,仿佛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自己就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等了好久,中年女人妥协了。 两人的交谈在白承欢悠哉悠哉的晃荡回来之后戛然而止… “阿姨,曹妹妹,外头冷,怎么都站在外面啊?”白承欢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突然在母女二人抬起头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刹那间显得万分落寞和伤心欲绝,语气也逐渐薄弱道:“曹妹妹,你怎么突然跑了,我都追不上你…” 曹淑雅看着他那张恰到好处的脸,心中就跟刚买了个最喜欢的金戒指,戴着去了茅厕,正掏着卫生纸呢,一个没留神,金戒指和卫生纸一起掉进了坑里… 结果p股也没擦成,最喜欢的东西夹带着污秽,不捡起来,心疼的难受。捡起来,又恶心的难受… “我觉得我们俩…”曹淑雅突然收回那副凶神恶煞的目光,还依旧略带欣赏却又目的十分明确的看了一眼白承欢那张白皙照人的脸,叹了一声气,强忍着说道:“可能不太合适。可能我还是太年轻了,误把儿时的崇拜当成了爱情…” 白承欢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暗戳戳的忍住笑意,表面却故作悲伤的颤了颤肩膀… “现在我才认清自己的内心,白哥哥,你不要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你。”说实话,那一刻曹淑雅确实有些心疼,像白承欢这样俊俏的男人她哪里真的接触过?要不是非得给自己肚子里那个杂种找一个接盘的爹,她真的可以劝着自己放弃性-福生活,只要能安安静静看着白承欢那张脸就好。 暗戳戳心疼了一把,曹淑雅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了眼从灶房出来倒泔水的秦千岁,心中那点不忍顿时又烟消云散,咧着嘴角心猿意马的笑了笑,“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我…我才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千岁弟弟…” “啊?”白承欢装模作样的手刹那间放了下来,一脸吃屎的表情呆呆的望着曹淑雅那张千变万化的脸,顿时用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极其不耐烦道:“行吧,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也不想当着阿姨的面说这些难以启齿的事。但我真的很看好曹妹妹,也不想曹妹妹以后受委屈,今天我就直说了吧!” 曹淑雅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其实我弟弟他…” 曹淑雅抬起胳膊打断道:“白哥哥,我可不瞎啊。”她索性也不装了,心里以为白承欢是眼看着就要得不到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得到她,一时因爱生恨,想要欺骗自己说秦千岁那方面也有缺陷。 她曹淑雅又不傻!秦千岁身前那鼓囊囊的一大团,还有那满身若隐若现的肌肉,以及那看起来强有力的纤细腰肢… 怎么看怎么不像。 “白哥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曹淑雅冲他甜甜一笑,“我们虽然没有缘分在一起,但是以后我也可以做你的弟妹呀!那样我们还是一家人~” 白承欢踏马的差点气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怎么都站在外面啊,菜都已经做好了,都进来吃啊。”关诗敏夹着笑意出来迎人,却看到大门外的三个人神色各异,愣了愣,问了句:“咋了这是?” 中年女人一听她这话顿时把气撒在了关诗敏的身上,阴阳怪气道:“诗敏,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你儿子那方面不行,生不了孩子,你是一个字也不跟我们提啊!你存的什么心?是想毁了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吗?!” 这下惊呆的人不止关诗敏一个人了。 白承欢眉心捏的通红,咬着后槽牙尴尬的看了眼她妈,刚想要拽着他妈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解释一番,没想到关诗敏竟然双手颤抖着一把抓住白承欢的手,眼泪直接就流了出来,哽咽道:“欢儿,啥时候的事儿啊…妈咋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妈说啊?!妈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治…我的儿啊!!!” 第88章 谎言拆穿 白承欢再也不敢说瞎话了。 他发誓。 “阿姨,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也很心疼白哥哥。”曹淑雅的大度和温婉有礼又浮于表面,像是艰难的沉思了一番,很无奈的说道:“这件事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乡里乡亲的都看见也都知道这档子事,我也不好把白哥哥的缺陷散布出去,那样对他的影响得有多大啊!但是我也不能对外说我没看上你们家吧?毕竟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是我死乞白赖想要嫁到你们家,肯定没人相信我会突然反悔。那我这一回去,以后也没人敢找我说亲事了。” 停顿了一下,曹淑雅继续甜甜说着:“眼下有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办法,既不会毁了白哥哥的名声,也不会毁了我的名声。” 关诗敏快速扭头看她,“啥办法?” “我不嫌弃千岁弟弟是捡来的,阿姨你既然说他也是你的儿子,想必也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所以…不管是白哥哥还是千岁弟弟,你都还是我的婆婆,我也算是进了这个家门…” 关诗敏张着嘴愣了愣,“什么?你要千岁娶你?” 天呢。 太戏剧性了… 关诗敏一时间脑瓜子嗡嗡叫,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一切,又听中年女人接着说了句:“诗敏,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家也不嫌弃你小儿子是不是捡来的了,另外你家小白的事情我们也会保密,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白承欢眨巴眨巴眼望着那雾蒙蒙的天,心里痛哭流涕…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是最好的例子。 * 堂屋的桌子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一个方位一个凳子。 秦千岁收拾好一切,摆放好碗筷,就自觉的往里屋走去… “千岁,一起过来吃。”中年女人朝他摆了摆手,从一旁拉了个小凳子放到曹淑雅旁边,“来,坐这。” 关诗敏大脑此时此刻运转的已经快要将cpu烧干,她扭过头去看了眼秦千岁,又转过身子看了眼白承欢… 事情的走向怎么到了这种地步? 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天爷… 好乱啊。 秦千岁停下步子,面色冷清的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裤缝线,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气随着指尖幽幽飘出,直愣愣的钻进曹淑雅的肚子里… “呕!呕…” “雅雅,你怎么了?”中年女人那副慈祥消失不见,也顾不得再去喊秦千岁,慌张的去看捂着嘴冲出去呕吐的曹淑雅,“咋了?咋了?” 曹淑雅恶狠狠的瞪了她妈一眼,捂着肚子蹲在下水道口,快要把胆汁吐了出来… 关诗敏跟过来的时候,看着她那种熟悉的反应,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我家雅雅吃饭清淡,可能是闻着荤腥了不适应,女孩子家家的,胃最娇嫩了。”中年女人连忙扭头冲关诗敏解释着。 关诗敏哦了一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吐了好大一会儿,曹淑雅脸色煞白的直不起身子,最后直接沦落到凳子还没落坐,就又赶紧捂着肚子冲出去呕吐… 一连着四五回,曹淑雅捂着肚子缓缓起身,直愣愣的一晃一晃拐到堂屋去拿自己的包,悄摸摸的从里面掏了一盒胶囊,弄出来几个快速塞进嘴里,就着桌子上的茶水一骨碌顺了进去! 白承欢托着脑袋直愣愣的看着她… “胃不太好,不好意思。”曹淑雅说话无力,扭头望了眼紧闭的里屋房门,歪着脑袋冲关诗敏说道:“阿姨,你们先吃,我能不能进房间躺一会儿,我有一点胃病,闻不了荤腥的东西,这会好难受,我需要休息一下。” 说着,还不等关诗敏指着自己的房间,曹淑雅就已经跟不分方向一样径直走到白承欢和秦千岁睡的那间房… 砰的一声,门关住了。 秦千岁一个人在屋里休息… 关诗敏起身想把她拉出来塞进自己房间,却被中年女人扯着胳膊唠起了其他事情… 白承欢腮帮子咬的嘎嘎响,双手环抱身前死死盯着自己屋里那扇门! 孰能忍,婶不能忍… 玛德,敢打他男人的主意,必须得死!!! 白承欢盯着曹淑雅那个白色的小皮包,起身装作找东西,就着那桌子倒腾来翻腾去,突然啪的一声!皮包掉在了地上… “唉?这什么东西?”白承欢顶着腮帮子翻了个白眼儿,演技拙劣的蹲在地上捡起那两盒药,拿在手上看了看,“保胎灵胶囊,这个是什么?哦,叶酸片…” 关诗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的猜测像是得到了印证,她心脏腾腾腾的燃起了一股滔天怒火… “那是不是你女儿的包?”关诗敏指着地上的东西,脸红脖子粗的咬着牙瑟瑟发抖道:“好啊…你们真是…真是好啊…欺负人欺负到我家里了…” 说完,关诗敏快速冲进里屋,把正紧紧逼近秦千岁搔首弄姿的曹淑雅一把扯开,紧紧护在秦千岁的身前,怒吼道:“你们一家人,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娘滚出去!!!我儿子的事情你们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保证你闺女这件事今天下午就人尽皆知!!!我关诗敏的恶名声出去打听打听,欺负人踏马的欺负到我俩儿子头上,再踏马不滚蛋,老娘拿粪泼你们嘴里!!!” 曹淑雅被推出门外的时候,看到地面上不知何时倒落在地上的皮包和保胎药,顿时头皮一麻… 她故作可怜的抓着关诗敏的手,说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药,又快速朝中年女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快速站出来,红着老脸继续编道:“这是…这是我的!临走的时候装错了包,怎么了?我这么大年纪不能要二胎了?!” 中年男人站在一旁气的腮帮子鼓囊囊的,满脸通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最后实在没忍住,恶狠狠的扇了中年女人一巴掌! “够了!丢人丢够了!都滚回家去!!!” 曹淑雅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声,呆愣愣的看着他那一言不发却突然发飙的爹… “孩他爸,你这是…”中年女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尴尬的将手放在自己火辣辣的脸上,垂着脑袋偷偷瞥了一眼她男人,“你少说几句…” “少说你麻了个比的!!!造孽…造孽啊!摊了个这么败家的老娘门儿,还有个这么不知廉耻的闺女,我这张老脸已经在粪坑里了,滚回家…都给我滚回家!!!!!” 第89章 顺水推舟 那一家三口被关诗敏扛着扫帚轰了出去,砰的一声,狠狠关上大门,低声骂了句祖宗。 她缓缓随着门框滑落在地,蹲了好大一会儿,目光恍然的盯着朝她走来的白承欢… “妈,进屋吃饭吧。” “欢儿,你生理有缺陷,怎么还瞒着妈呢?” 白承欢停了步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关诗敏紧接道:“收拾收拾,去医院吧。” “妈,我去看过,治不好。”白承欢说了谎,他闭上眼睛,睫毛抖动的厉害。心虚中又夹杂着几分不得已… 他骗了关诗敏。 “我这样的人,不能娶媳妇。谁嫁给我,注定要守一辈子活寡…” 关诗敏目光呆滞的看着他那副因为心虚而有些抖动的睫毛和肩膀,心里以为白承欢此刻一定万分痛苦,于是便劝着自己想开一些,不要再给他过多的压力… “欢儿,我的好儿子,今这事儿是妈错了,往后你做什么妈都依着你,不能生没关系,能治咱砸锅卖铁也得治,不能治…”关诗敏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哽咽道:“妈不求子孙满堂,只求你好好的,老了能有个人照顾。你一个人孤孤独独的,连个伴儿都没有,妈心疼你啊…” “娘,”秦千岁一直默默的站在白承欢的身后,从不曾打断过每一句话,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目光带着万分疼惜的看着白承欢,“我定会好好照顾娘,生生世世陪着哥哥。”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关诗敏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单手捂着脸带着哭腔,被秦千岁上前扶着起了身,踌躇道:“娘的好千岁,你但凡是个女娃娃,娘都…都忍不住想把你娶回来给欢儿当媳妇儿了,上哪找你这么好的孩子啊?可惜啊…唉…” “只要娘恩准,千岁做儿子也好,做…儿媳妇也罢,都马首是瞻,无怨无悔!”秦千岁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那强烈的欲望早已经突破了极限,他不敢主动去坦白这件事情,因为他知道,他承担不了关诗敏倒下的后果… 但如果循序渐进的指引着关诗敏往这一方面考虑呢? 她介绍的那家闺女也早已经被人识破,白承欢又误打误撞编了个自己不能生养的由头,本只想着去唬一唬曹淑雅,谁知道曹淑雅她妈就坡下驴的把事情抖落了出来… 既然事态的发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千岁也曾在关诗敏面前发过誓终身不娶,白承欢也已然将计就计说自己终身不举…那,相比较两个男人相爱会把关诗敏刺激到发疯,还不如直接把事情顺水推舟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就好像现在。 “傻孩子,你是个男人,怎么给欢儿当媳妇儿啊。”关诗敏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手背,心寒的说了句:“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娘会振作起来的,不能再给你压力了…”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秦千岁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垂着眸子,目光泛起了涟漪,“千岁的家乡,规矩老旧陈腐,凡是被捡来的,都注定生生世世为奴为婢,若是主人家有所需求,无论男女,都必定要主动献身。男子也可做妻,也可做妾,也可同女子一般…同男子共结连理…” “娘,千岁这一生…活的畜牲不如,是娘给了千岁久违的母爱,是娘让千岁堂堂正正做了一回人!千岁力薄,但愿效犬马之劳来回报娘亲!哥哥如今沦落至此,必定凄凄切切一生,孤独终老!千岁不忍看着娘痛苦,不忍看着哥哥难过,若娘不嫌弃千岁样貌平平,那千岁愿誓死伴着哥哥长长久久,好好伺候他,一生以他为天,直至他日双双奔赴黄泉…” 白承欢站在原地,呆愣的望着地面,眼眶酸涩滚烫,紧紧捏了捏拳头,没忍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打落在坚硬的水泥砖上,也打落到了关诗敏那已经有些裂缝的铜墙上… “千岁贱命一条,今日之言,比比皆是肺腑之言!还望娘亲莫因为千岁这副男儿身有所厌恶,如若不然,千岁可…可日日着女装,从此闭口不言,娘对外只管说千岁是名哑口女子便可,既不会毁了娘的清誉,也不会污了哥哥的名声,若时日一长,哥哥过了年纪,还未娶妻生子,众人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娘和哥哥可如何见人?千岁这副样貌扮女儿身,应当不会有人怀疑,时日一久,若有人问起为何未诞下子嗣,娘全盘推到千岁身上便可,到时不中用的,遭人唾骂的,唯有千岁一人,何乐而不为之…” 秦千岁说了这辈子最多的一次话,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卑躬屈膝的模样沾着那梨花带雨的眸子,确实让关诗敏心中隐隐大动。 这一番肺腑之言,关诗敏并没有过多的反感,反而更多的是与之俱来的热泪盈眶… 何德何能?她关诗敏何德何能?老天爷给了她两个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人家一个185高的小帅哥现在竟然愿意为了他那个生理有缺陷的儿子…说出这种话,那得做了多大的心理准备啊,得下了多大的决心! 关诗敏捂着脸一时不能自已,结结巴巴的说了声:“千岁啊,娘上辈子到底救了什么银河系,能让欢儿把你捡回来,娘怎么舍得委屈你,男人和男人之间…又怎么…” “娘,你就舍得看你儿子一辈子孤寡到老么。”白承欢红着眼眶破天荒的接了一句话,走上前跟秦千岁一起跪在她的面前,想了想,一字一顿道:“我这辈子没求过你啥事儿,现在就求你,给我找个能陪我一辈子,给我暖床,会心疼我,对我真心实意好的伴儿。你儿子都这样了,我还能挑什么男女?我不求其他,只求能对我好,哪个男人不愿意出去种完地卖完力,回家有人嘘寒问暖倒杯热水递到手边?我打光棍二十多年了,一直不找对象,不只是怕耽误人家,更怕到时候生不出孩子,你会…难过。可是…可是妈,我真的好累,我也想跟别人一样,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我…” “你要是觉得千岁不行,那你给我找一个这样的人吧妈。”白承欢抬起头满眼泪水的看着关诗敏,直到把她看的束手无策,这才继续说道:“我都听你的,男女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我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都已经是个废人,能有人陪就不错了,还谈什么男女啊。妈,你出去张罗吧,如果真的有人愿意这样对我,哪怕她是六十岁的老太太,还是四十岁的中年大叔,我都行!只有你能找到,只要有人肯!” 第90章 凭什么这么委屈人家? 关诗敏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好久…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怎么了,总觉得…莫名的有些般配。 也…也并不是…不能商量啊… “我上哪给你找这种人?”关诗敏用手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声气,“妈能理解,妈知道你的心情,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儿子,委屈你了。” “你明天就去给我张罗吧妈,我也老大不小了。”白承欢将头扭到一边,带着哭腔说着:“我不瞒你了,我想有人一直陪着我。但你不能骗人家,我身体上的事,你得跟人家说清楚。” 关诗敏眉心都快捏红了,“我…你这孩子…这事怎么敢往外说?!你还见人不?瞎说什么呢…” “哥哥,看不上千岁么。”秦千岁微微侧过身子可怜巴巴的看了眼白承欢,声音委屈的不像话,“为何让娘再出去寻人?是不是千岁哪里…哪里不好…千岁只是不想让娘伤心,不想让哥哥孤单,若是连哥哥都不允,那千岁已无颜再在这家中呆下去了…” 白承欢跟他一唱一和,“我都说了,我对男对女没有要求,只求对我好。我当然知道千岁对哥哥好了,可是…可是娘看起来不太高兴,他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哪怕他儿子已经是个废人,哪怕他儿子什么都没想,只想找一个过日子的伴儿。我们这个地方的民风你不清楚,男人和男人结婚了,以后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我妈不是在心疼你,而是在心疼我!她怎么舍得让他的宝贝儿子去娶一个男人?她怎么舍得让她儿子出个门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我们不可能的,现在就看我妈了,她要能给我找到,那我就感恩戴德。要是找不到,那我…那我这样混混度日一辈子吧。” 秦千岁听完,那眼中的泪水像是断了线一样,慌张无措的抬着小鹿般的眸子看向已经凌乱了的关诗敏,啜泣道:“娘,您…您…” “乖乖乖,”关诗敏实在没忍住,又心疼又怜爱的蹲下身子将秦千岁一把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扭头神色复杂万分的看了白承欢一眼,混乱的有些心慌,连忙哄道:“娘又不是那种迂腐的老木头,过了大半辈子,我们家看过谁的脸色?我怎么可能出去给欢儿找一个几十岁的老女人?他说的那种女人,我这辈子恐怕也找不到一个。男人的话…只是这事情突然转变到了这个地步,我真的…真的还没有完全消化完,脑子挺乱的,让我好好想想,让娘好好想想行不行?给我点时间…乖乖,不哭不哭,娘真的舍不得委屈你,千岁太乖了,娘怕你…怕你受委屈啊…” * 好像每一次满汉全席的时候,总有人恍然离场。 关诗敏摇摇晃晃的进了里屋,紧紧反锁上门。 白承欢和秦千岁坐在饭桌上,两人相对无言的安安静静吃了一顿饭… 吃完,秦千岁将东西收拾干净,打了盆洗脚水放到关诗敏的门外,轻轻叩了叩门,轻声道:“娘,千岁给您洗洗脚,解解乏罢。” 关诗敏顶着哭哑的嗓子朝门外喊道,“乖,娘不洗了,快睡吧。” 秦千岁嗯了一声,端着盆去了里屋,给床上正在发呆的白承欢脱了鞋子,习惯性的将他那双白皙的脚放进了温热的水中,细细的洗了起来… “你今天说的那些,我真的感动哭了。”白承欢垂着眼望着蹲在地上专心做事的男人,看着他身前那两缕黑顺的长发,以及那人恭顺的眉眼,心中隐隐一热,伸手揉了揉他那又粉又软的朱唇,“曹淑雅的肚子,是你搞的鬼吧?” 秦千岁手中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是你让菽水告诉我,她怀有身孕的事?” “嗯。” “她的包我还没碰到,自己就掉了,是不是你弄的?” “我见你目光一直在那物件之上,心想着其中必有蹊跷…” “那你怎么敢直接了当的当着我妈的面说起我们两个人的事?” 秦千岁垂着眸子声音温婉道:“事出必有因,但这因并不缘起你我二人两情相悦,而是那女子骗婚、你…你不举、我…我不娶。”顿了顿,秦千岁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承欢的表情,直到那人似笑非笑的将手指轻轻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才敢继续说道:“我搬出了家乡的风俗,搬出了报恩之由,搬出了你…寂寞孤独之求,一切水到渠成,我便顺水推舟,既不会激怒她,也成全了你我二人。” 白承欢绕着他的头发打了个转,突然忍不住嗤笑一声:“深藏不露啊你,看起来像个小白兔,其实窝了一肚子坏水。” 秦千岁并没有感觉到他那句话中的玩笑成分,以为白承欢气他自作主张,步步为营,顿时惶恐的跪在地上慌张的看着白承欢的眼睛,“千岁…千岁错了,我不该…” “你没错。”白承欢擦了擦脚穿上鞋将水盆挪到一边,蹲在地上照着他煞白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是我先骗人的,我骗我妈说自己不举,生不了孩子,跟你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我家夫君腹黑起来,也很有一套啊~” 说完,他怕秦千岁再误解他的意思,于是便跟每一次一样,直截了当的将唇贴在那张微微颤抖的花瓣上,细细的咂摸着其中的芬芳和滋味… * 关诗敏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秦千岁坐在院子里一针一线给白承欢缝着裤子,那针脚码的整整齐齐,长发松松散散的揽在身后,最下方的发髻中随意插了根竹子做成的簪子,用手无意间勾了勾额前散着碎发,那一垂眸间的温柔将关诗敏的心都看醉了… “大冬天的,地里冒了一堆的卷耳,累死我了。”白承欢放下锄头,刚要解开扣子散散热,秦千岁立刻慌张的将手中的裤子放下,去绳上拿了个毛巾走到厨房倒了盆热水,浸了浸,走出去轻轻摁住他解扣子的手,一边一个一个重新扣了回去,一边用毛巾细细的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道:“莫着了凉,见了风,头会痛。” 白承欢瞥了眼秦千岁,嗯了一声,收回解扣子的手,一抬眼睛,看见堂屋门槛上站的笔直的关诗敏,顿时跟看见了什么一样,快速一把推开秦千岁的手,恶声恶气的说了句,“我自己来!” 秦千岁看着掉落在地的毛巾,又回头看见门口正站着的关诗敏,咬着下唇嗯了一声,乖乖喊了声:“娘,您起了。千岁给您打盆热水来…” “欢儿,你推千岁干嘛?!”关诗敏皱着眉头快速走过去扯着白承欢快要离去的衣领子,质问道:“你怎么能这个样子?!”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吗?”白承欢有些委屈,“他对我太好了,我怕我哪天忍不住再有想让他给我当伴儿的想法,还不如趁现在赶紧跟他保持距离。实在不行的话,让他…让他走也行。” 啪的一声!关诗敏照着他的胳膊狠狠来了一巴掌,声音也放大了几分:“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千岁?!我是这样教你做人的?人家在你面前伏低做小的讨好你,为的不就是怕你难过,怕我难过吗?!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委屈千岁?!道歉去…快去!现在就去!!!” 第91章 满堂红彩 白承欢扭过头,嘴角不由自主的朝秦千岁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语气却表现的极不情愿道:“对不起!我都听我妈的,哪怕你对我再好,只要我妈说你不行,那我就一直把你当弟弟!我宁愿自己孤独终老,也不能让我妈心情不好!” “你是不是恃宠而骄啊你?”关诗敏咬牙切齿的跺了下脚,“你欺人太甚你…” “我踏马什么时候说不行了?” “白承欢你…” “我…” “妈,你给我张罗了吗?”白承欢目光清澈的看着她,打断她的话之后伸手扯了扯她的胳膊,迫切问了声:“十里八村的媒婆都问一下啊,看我这样的有人愿意嫁过来不?” “我张罗你…”关诗敏克制着自己的粗口,努力深吸一口气将其压制下来,扭头看了眼受气小媳妇儿一样的秦千岁,又瞅了瞅凳子上那针线活自愧不如的破裤子… “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插手了。另外,你…你对千岁好点,别老是欺负他,孩子已经够乖了,你…你要是敢耍混蛋,我…” 白承欢摇了摇头,“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关诗敏涨红了脸,小步走到秦千岁身旁,扯着他纤细的手腕,刚想说句什么,突然捏着有个东西感觉特别熟悉… “这镯子?”关诗敏撩开他的衣袖,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这不是…” “这不是你让我给他的吗?”白承欢确实忘了这一茬,赶紧故作镇定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转移话题道:“你说他遇到真心喜欢的,就给未来媳妇儿带上,可是千岁早就跪在你跟前发过誓终身不娶了,要好好侍奉你。他后来要还给我,我想着这是你给他的,我怕你骂我,我也没敢要。他怕弄丢了,所以就随身戴上了呗。” 关诗敏捂着嘴巴沉默了好久,直到那一片死寂被白承欢哐哐哐的心跳声打破,这才听见关诗敏缓缓说道:“或许这就是命吧…千岁,你不要强迫自己,不要为了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娘就问你一句,以后跟欢儿一起过日子,你…你委屈不委屈?” 秦千岁认真的看着她那复杂万分的眸子,动情道:“千岁不委屈,千岁怕…怕娘委屈,怕哥哥委屈…” “好孩子!”关诗敏轻轻摸了摸他手上那水青色的玉镯,刹那间竟然释怀了起来,慈爱一笑,说了声:“娘从来不是个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人,只要你跟欢儿好好的,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有娘顶着,天塌不了。” “他脾气不好,爱使性子,一有人伺候惯了,立马就又懒又馋。喜欢欺负人,喜欢说一些叫人听不懂的浑话,但…但却是个孝顺…还长情的孩子,娘知道这种事…实在是委屈你,你本来可以有大好的前程,生儿育女,却…却要在我这里活活断了后路…” 关诗敏拉着他的手忍不住哭出了声,“可怜的孩子啊,娘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 * 腊月十三,满堂红彩,人山人海。 秦千岁穿了身红色的秀禾服,带了个厚纱的红盖头,老老实实的坐在贴满了大红囍字的里屋等待着他的如意郎君… 他嘴角噙着笑,手中紧张的搅弄着那红色绣了鸳鸯的手帕,透过红盖头看着窗外的热闹非凡,心中隐隐涌起一股潺潺的暖意。 “还真是上次带回来的那个高个子长头发女的啊?她可比你家欢儿高了一头,你咋想的啊!” 一桌子老弱妇孺接过关诗敏递来的喜酒,忍不住调侃了几句:“你瞧好吧,往后可有人治你了!” 关诗敏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挑了挑眉,“我家媳妇儿听话的很,乖的跟个小白兔一样,你以为是你家那个啊?一拳给你打的站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那老女人吃了瘪,冷哼了一声,“怎么就你俩出来敬酒?新媳妇儿呢?咋这么没规矩?” “你也配?”关诗敏砸吧砸吧嘴,开玩笑似的朝她摆了摆手,“行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别找事啊。”说完,跟一身红色大袍的白承欢一前一后到另一个桌子旁敬酒去了… 何三冠麻木的坐在最角落的棚子里,落寞的喝着手中的小酒,一杯接着一杯,把同桌子的人看的都有些发愣… “你疯啦?”白承欢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倒了些茶水放到他的面前,“照死的喝?咋啦你?失恋啦?” “我踏马刚从外地赶回来,带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想逗你开心,人还没到家,就赶上了你结婚的消息。”何三冠抓起那杯茶一饮而尽,后脑勺上用黑皮筋儿绑着的马尾又长了一些,光洁的额头上露出一双带哭不哭的眼睛,语气酸涩道:“哪家闺女啊?你这结婚结的太突然了,我连新娘子长啥样都没见着。” 白承欢噗嗤一笑,“你不早就见过了。” “谁啊?曹家那曹淑雅?不是说相亲没相成吗?我听说她跟西村一个家境还不错的订了婚,你这娶的到底是谁?”顿了顿,他站起身瞄了瞄厨房,又看了眼门外面搭棚子的流水席大厨,红着眼问了句:“他呢?跟我一样躲角落喝闷酒去了?” 桌子上坐的都是些小孩和年纪大的老头,也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看热闹看的没意思,都低着头一个劲儿瞄准了上菜的那个人,生怕晚一秒,菜就被人划拉到袋子里打包带回去了… “喝什么闷酒?”白承欢勾着他的肩膀就着新杯子倒了杯白的,喝了一口,心里知道他说的是秦千岁,脸上打着红晕夹着幸福的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他夜里得跟我喝交杯酒。” 何三冠的眼睛几乎是顷刻间从微醺变成了瞠目结舌,他鼻子一酸,嘴唇抖动的厉害,红着眼眶看着白承欢,压低声音问了句:“他不是…” “是男的又怎么样,我请柬上也没说新娘子性别啊。” 何三冠瘫坐在凳子上,愣了片刻后,突然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一把推开那小酒盅,拿着碗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 “你疯啦?怎么了你?”白承欢将酒收了起来,顺带着拿走了他推开的那杯,眉头一蹙,“出什么事了?” “甭管我,失恋了。”何三冠四目空洞的仰头看着红红蓝蓝的大棚,眼睛一花,没忍住落了几滴泪,声音小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第92章 掀盖头 白承欢不是个嗜酒的人,打小到大,他头一遭喝的烂醉如泥。 送走了满宴宾客,关诗敏捏着厚厚一沓纸币用红布包裹了起来,正准备进里屋的时候,突然看见院子最角落的破花盆旁蹲了一个脸色发白的男人.... “冠儿,你喝多少啊?再高兴也不能可劲儿造啊,命还要不要了!?” “关姨,原来你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何三冠木讷的蹲在地上看着面前那盆长满杂草的土培,“我还以为,你接受不了呢。” 关诗敏愣了一分钟,随后反应过来,“欢儿都跟你说了?”顿了顿,坦然一笑:“算了,没事。这个婚礼是我和欢儿非要办的,千岁在我们家太委屈,不给他个名分,我怎么有脸听他叫我一声娘。不过这事尽量别说出去,我这老脸倒是没啥,就是千岁性子太温和又太过缺爱,他到时候肯定受不了风言风语,那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我们娘俩得保护好他。” 何三冠眼中的羡慕藏不住,苦笑道:“挺好。”踉跄着站直身子,摆了摆手,“走了姨。” “你这孩子,慢点啊你!走个路东倒西歪的,不行你住我那屋,我打地铺睡!” 何三冠背对着身子摇了摇头,突然又转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塞给她,“给欢儿的。” “你疯啦!”关诗敏摸了摸,那一沓得有小一万块钱,瞪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往他兜里塞,“赶紧拿回去!” “那段时间欢儿去市里租了个破房子,到处找工作碰壁,连个话费都舍不得充。”何三冠痴痴的笑了笑,只是那笑中夹杂了些许的心酸和无奈,声音哑了几分,道:“我辞了理发店的工作,跟一个朋友搭伙去了外地,在工地上忙活了一阵,本来想着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脚还没落地,就等来了他结婚的消息…” “我本来是想让你们过个好年。”何三冠叹了声气,将后脑勺上的马尾松散下来,双手插在兜里垂着脑袋顿了顿,“算了,好好过日子吧,别的不说了,恭喜你啊关姨,我回家了。”说着,将那一万块钱塞进关诗敏的手里,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关诗敏年纪大了,体力跟年轻小伙子没法比。撵不上人,手里捏着那烫手的山芋不知道如何是好。 满院子的狼藉还等着她来收拾,看着何三冠逐渐消失的身影,她索性将钱收了起来,打算等明天白承欢清醒过来之后再做打算。 做流水席的大厨在院子外面收拾好东西,收了关诗敏递来的尾款,道了几句祝贺的话,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大门被关上,关诗敏一个人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收拾着残局。 白承欢被秦千岁抱在怀中,那垂感很好的红盖头随着动作小幅度摆动着,一点一点划过那人熏红的眼睑上… “喝口醒酒汤罢,莫伤了胃。”秦千岁将他扶起来坐在自己的怀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进他的口中,谁知刚喂到第三口,那人便突然睁开眼睛一脸懵懂的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半梦半醒间含糊不清的问了声:,“今天,开不开心?” 秦千岁一顿,无奈的勾着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把红盖头给我盖上。”白承欢伸手轻轻撩开那片红纱,一股脑晕晕乎乎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低声喃喃道:“说好了是你娶我,那些样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娶我了。” 秦千岁看着他那醉醺醺却依旧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样,心中突然一颤,像是寒冬腊月的冰,落入了阳春三月,伴着鸟语花香,一点一点融化成一滩春水… 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白承欢给的。 秦千岁有家了,他不再是一个人… “掀我的红盖头啊,掀完我们就是夫妻了!”白承欢伸手扯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的晃了晃脑袋,像是快要撑不住了一样,努力找着平衡坐直身子,“秦千岁,我把能给的,都给你了。” “作为奖励,亲亲我好不好…” 那突然像是孩童嘤嘤般的喃喃撒娇声还没落完尾音,白承欢的红盖头就被人迫不及待的掀开,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将唇落在那牙牙自语的嘴巴上,轻柔的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双双跌落在床上… * 月色映佳人,暖榻撞风花。 萝幔遮白玉,十指绕轻纱。 耳畔轻声语,句句皆是他, 满堂落红彩,哭煞小奴家。 第二日清晨,秦千岁一如既往的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偏中性的装扮,一袭新做的浅蓝色斜襟盘扣,素色的偏古风长袄和长裤。 那黑长的发盘了个带一朵细碎小花的纯银簪子,簪子上刻了朵涂林花,映衬着那张白璧无瑕且温婉如玉的脸颊更加清润动人… 门外零零散散站了几个凑热闹的,伸着脑袋非要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关诗敏推开门,听着门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心里想着刚收完礼,也不好直接黑着脸赶人,只好一边挥着胳膊一边半开玩笑的冲外面嚷嚷了句:“我们家媳妇儿性格太内向,容易害羞,别看了,散了吧散了吧,等哪天闲了,上你们家挨个串门去啊,散了吧!快快快!” 人群自讨没趣,纷纷摆了摆手,一边嘟囔着关诗敏,一边交头接耳嘀咕着… 关诗敏背着手准备再去补一个回笼觉,一个晃眼间看到堂屋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都用竹盖子严严实实的盖着,还冒着腾腾热气,心中一热,看着那雌雄莫辨的美人,心里莫名的又升出一股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败落感。 她花了好多天才慢慢劝着自己坦然接受…可,可却总觉得对不起秦千岁。 “乖乖,怎么起这么早?天冷,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秦千岁听见声音,快速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冲关诗敏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喊了声:“娘,早。”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轻声说道:“待承欢醒来,我们给娘磕头敬茶。” 关诗敏愣了一下,“啊?” “大婚之后,要给…给您磕头敬茶,定规矩的。” 关诗敏看着他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没忍住咧着嘴笑了笑,“咱这没那规矩,以后咱家你最大,我第二,欢儿垫底!哎对了…”边打着哈哈,关诗敏边转过身回房间从抽屉里拿了个东西出来,将用红布包裹的厚厚一沓礼钱递给他,“以后咱家钱都归千岁管, 我和欢儿也归你管,好不好?” 秦千岁慌张的收回手,摇了摇头,有些无措道:“千岁不敢…” 关诗敏抿了抿唇,将钱塞到他的手里,故意黑着脸说了声:“这就是咱家的规矩,不听话?” “听,千岁听话。” 关诗敏这才笑着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哄小孩似的说道:“真乖~” 第93章 他心悦你 伺候白承欢穿好衣裳,洗漱完毕,秦千岁这才抱着那迷迷瞪瞪的人儿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还疼么?”秦千岁盯着他身后,迫不及防问了句。 白承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太阳穴,翘了个二郎腿,用胳膊肘顶在腿上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副目光迷离的望着他,突然夹着嗓子朝他勾了勾手指,嗲嗲道:“夫君好棒,好厉害!好喜欢你哦,人家还~”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正收拾被褥的男人刹那间停下了动作,后背绷的紧直,扭头看了他一眼,既宠溺又无奈的低声打断道:“那你待会儿声音小些,莫叫娘听见了…”说着,便打算过来抱他。 白承欢赶紧扶着腰缩到墙角里,用超级夸张的表情装的跟个受惊的良家妇女一样,抿着唇冲他抛了个媚眼,微微侧着脑袋,柔柔地说了声:“哥哥,不要这样嘛,你太厉害了,人家就是嘴上过过瘾,让奴家缓几天吧~” 秦千岁破天荒的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白承欢看见他笑,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张开胳膊朝他走去,揽着秦千岁的脖子,将人的脑袋往自己嘴边凑近了一些,然后对着那张还微微上扬着的朱唇小鸡啄米般快速点了几下,嘿嘿嘿笑了笑,“昨天开不开心?” “开心。” “还怕不怕我不要你?” 秦千岁沉默了。 “不是吧?安全感还没给够啊?”白承欢脸上出现了些明显的挫败,伸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要不…我再给你生个孩子?” 秦千岁满目柔情的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的笑意藏不住,顿了顿,认真道:“承欢,谢谢你。” 还不等白承欢绷着脸想要骂骂咧咧,又随即说道:“这声谢,我一定要说于你听。一千多年来,我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真实、这般痛快、这般幸福!我也从未敢妄想自己能有个家,能再有个疼我爱我的母亲,更不敢…不敢想,会遇到你…” “承欢,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 当关诗敏把那一万块的红包塞进白承欢手中的时候,白承欢突然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这家伙,喝醉发疯了吧?还想养我呢?”白承欢捏着那厚厚一沓的红包看了看,进了里屋,从桌子上拿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何三冠打了个电话,啥话也没多说,把人叫过来吃了顿午饭。 秦千岁在厨房忙活着,把昨天办酒席剩下的饭菜都打包好,归拢到一个大盆里,盖上了盖子,放到院子里那个猪棚上冻着。 白承欢蹲在柴火垛里一脸懵逼的往火口扔木棍,眨巴眨巴眼看着秦千岁忙前忙后切菜洗菜的身影,呆呆问了声:“三冠昨天喝的半死不活,不会是因为…” “他心悦你。”秦千岁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特别,“你刚把我捡回来的那些时日,我便看出来了。” “我去!”白承欢挠了挠头,一脸震惊,“我老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但也从来没敢往那方面想过啊!你都看出来了,那你不早跟我说?” 秦千岁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许的低落,“那…便是我错了。” “哎哎哎?”听出来那一丝酸味儿之后,白承欢麻溜起了身走到那人身旁,从身后耍赖似的紧紧揽着秦千岁那纤细的腰肢,将脸贴在他的身上,嗅着那熟悉又偏爱的淡淡涂林香,一脸满足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哄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我只是想说,如果我早知道三冠对我有别的想法,那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默默的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我会想办法早点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好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能耽误他啊。” 秦千岁这才心平气和的嗯了一声,乖乖的站在原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他把姜切成碎块,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中备用,任由白承欢在他身前上下其手,等那人实在过分的厉害,强忍着咬紧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 “不许忍着,我想听。”白承欢歪着脑袋看他白皙的脸上那双带了些水雾的眸子,心里一热,说了句不要脸的话。 可秦千岁最不会做的,就是拒绝白承欢… “娘…娘在家中,嗯啊…等回房了…好不好…” 白承欢脸上的笑逐渐张狂,最后竟然放肆到秦千岁快要站不住,直到靠在门框子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手里捏了把刚掐回来的小细葱…的关诗敏咳嗽了一声,白承欢这才撇撇嘴乖乖跑回锅炉旁满脸不情愿的往里面添柴火… 秦千岁的脸…红的发烫,他不敢回头去看关诗敏,更不敢把自己快要起火的身子让人有所察觉,只能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切着案板上的菜,嘴里低声喃喃着喊了声:“娘,葱…拿来罢,我切一切…” 关诗敏把嗑完的瓜子壳随手塞进另一个罩衣兜里,扭头白了正往灶火里添柴棍的男人一眼,将葱洗完放在案板上之后,又从兜里拿了一颗奶糖慢慢撕开,走过去递到秦千岁的嘴边,看了眼他有些破皮的下唇,咬了咬牙,又瞪了白承欢一眼,吓的那人头都不敢抬起来… “乖,娘给颗糖吃。” 秦千岁听话的张开嘴巴,极有分寸的小口将那颗糖果含了进去,垂着眸子冲关诗敏微微颔首,“谢谢娘。” “他欺负你了?”关诗敏指了指白承欢,“嘴怎么还给咬破了?他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爱好吧?比如…打你之类的?” 秦千岁垂着脑袋臊的嘴唇发抖,红着脸摇了摇头,声音都颤了起来,“承欢…承欢待我很好。” “我托人给你俩买了些东西,都是些日用品,放床头了。男人跟男人之间那回事我也不懂,反正…”关诗敏脸不红心不跳,砸吧砸吧嘴思考了一下,“反正注意点就行,我上网搜了,戴着还是对身体好一点。” 白承欢实在是听不下去,本来感觉没啥,此刻却突然脸红脖子粗的麻溜站起来弓着腰用头顶着他妈的肚子将人顶了出去,鼓着腮帮子低声嚷嚷道:“你怎么脸皮比我还厚,你没事查这些干嘛?!走走走…真是无语了!!!” “你刚才欺负千岁的时候你咋不臊的慌,这会儿你脸红了!”关诗敏也不让着他,一手推着他的脑袋,一手打着他的胳膊,“娘跟你说真的,戴着啊,千岁这么柔弱,你再给他整病了!” “我整什么整…我整…哎呀!你走走走走!!!” “不是你说的吗,”关诗敏被白承欢用脑袋顶到了堂屋,一脸认真的跟他说道着:“你说你只是不能生,又不是不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说了!!!走走走走走!!!” 第94章 你会不会爱上我? 11点45分,摩托震天响的油门声停在了白承欢的家门口,随着最后一阵尾气的排放,声音戛然而止。 何三冠左手拎了个风干的老母鸡,右手勾了两块喷香的腊肉,带着那红肿到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 “冠儿哦,这是咋啦?咋跟蛤蟆似的?腿咋还瘸了?”关诗敏赶紧接着东西,上去扶着何三冠,冲灶房扯着嗓子喊了声,“欢儿,三冠来了!你瞅瞅,这是咋弄的啊,尽叫人看着揪心!” 秦千岁端着最后一盘菜出了灶房,与何三冠对目了数秒,淡淡道了声:“饭好了,进来坐罢。” 何三冠看着他那身打扮,面上着实没忍住,狠狠惊艳了一把! 不一起上趟厕所,谁踏马能分的清秦千岁是男是女?当然,除了那185的个头外… 喉结也被衣裳挡住了,只露出个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嫩的,后脑勺懒懒的挽了一个发髻,别了根素色的银簪子,身姿妙曼可人,腰细的总觉得一只手都能掐住。 那一言一行,无一不温婉如玉,哪怕就是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也显得格外清冷动人… 难怪了。 欢儿和他在一起,确实是绝配。 呵呵… 何三冠木着脸不说话,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秦千岁的背影,心中一落千丈,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 他对娘里娘气的男人从来都没什么好感,但秦千岁的那股温婉却是埋在骨子里的。他雌雄莫辨,却娇而不腻。男扮女装,却不失风雅… “发什么呆呢?”白承欢找了根还算笔直的竹棍子递给他,“伤咋弄的啊?昨天喝醉了,路上摔了?你咋不直接睡下呢?喝多了还跑啥?” 何三冠疲惫的收回思绪,目光复杂了看了他一眼,“你昨天大婚,我在这成什么了。” “唉?头发剪了?”对于这个问题,白承欢刻意没回应,瞄了一眼他那突然大变样的脑袋瓜子,突然哄小孩似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哥,“染成黑色儿了,不错,很好看,显得整个人都正派多了!” 何三冠长的不丑,只不过肤色相比较白承欢而言,稍微偏重了一些。倒也是个大双眼皮,高鼻梁,薄嘴唇的好胚子,就是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严重拉低了他的颜值,叫人看起来土不啦叽的,还不务正业。 白承欢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发现那人剪了个偏韩系的刘海,黑色的发柔顺的盖在眼睑上方,衬的那张脸上的五官顷刻间立体了起来。 黑长的睫毛浓密富有特色,那一脸的委屈衬着这个发型竟显得十分乖巧宁静,脸上也少了很多的戾气… 白承欢头一回觉得,何三冠还是挺好看的。 “三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白承欢笑了笑,“我都结婚了,啥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何三冠沉着脸哑着嗓子说了句:“好了,别逗我了,我不想扫你的兴…”顿了顿,他把竹子当成拐棍,一瘸一拐的随着关诗敏的步伐往里屋走着,正好撞见了从里屋出来的秦千岁。 何三冠快速低下头与他错开视线,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小方桌的凳子上… 关诗敏总感觉何三冠哪里不对劲,心里想着可能是跟白承欢闹别扭了,也没多猜其他的,男孩子之间,打一打闹一闹,两杯酒的事就过去了。 秦千岁忙活完,放下堂屋的门帘,四个人齐齐落座。 关诗敏有时候憨的叫人头疼,有时候却有眼力劲儿的叫人忍不住竖个大拇指! “你们仨唠吧,我扒拉一大碗菜,上东头看打牌的去!”说着,抱着一个大海碗一边夹菜一边站起身,“不用给我留啊,你们少喝点酒,我可不想一回来看到一群醉鬼!” “娘,外面天冷,披件衣裳罢。”秦千岁起身去她里屋拿了个她常穿的厚外套,搭在手腕上递给了关诗敏,“千岁再给您添点罢?锅里还有汤。” “没事乖乖,吃不完!”关诗敏朝他咧着嘴笑了笑,一脸慈爱的伸手轻轻捏了捏他那张白嫩的脸颊,爱不释手道:“娘最喜欢你了,去吃饭吧,乖。” 秦千岁恬静嗯了一声,目送她抱着大海碗一边走一边吃,直到消失在院子门口,这才微微揽了一下门,又重新走到堂屋坐了下来。 三个人六目相对,哑口无言。 秦千岁将河虾剥了壳,安安静静的放在白承欢碗中,又将他另一个白瓷碗中的小米粥端了过来,轻轻地用筷子搅拌着,直到那热气慢慢散去,这才又双手端着轻轻放到白承欢的面前,继续一言不发的给他剥着虾壳… 何三冠的目光一直随着秦千岁的动作飘忽不定,那颓废至极的神情叫人看起来实在是于心不忍。 白承欢夹在两人中间,踌躇了好大一会儿,端着小米粥喝了一大口顺了顺嗓子,这才咧着嘴冲何三冠硬挤出来个笑,打趣道:“三冠,你现在这样,可好看了!” 秦千岁剥虾的手停了一下。 “你还是找个好女孩,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见何三冠也不说话,也不笑,白承欢心里一沉,索性直接明面上都给他说出来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哥们,你也早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很重要很重要。但是兄弟和爱人…是不同的,我只喜欢秦千岁。” 那剥虾的手又缓缓动作了起来… 何三冠起身从他身后的柜子中拿出昨天喝剩的半瓶白酒,木着脸不说话,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咕噜咕噜仰着头,一饮而尽! “你要疯啊你!!!喝死了怎么办?!”白承欢吓得赶紧站起身子去拦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将酒杯夺走,何三冠早已经喝的一滴不剩,红着眼眶,把杯口朝地上甩了两下,痴痴的笑了笑:“没事,你接着说吧欢儿,我就是想喝了。” “三冠你清醒清醒,我并不明白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我之前有过疑问,但从没有往别的地方多想过一点!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发现,早点当着你的面戳破这个事情,早点让你认清现实!”白承欢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你到底是在追求标新立异,想尝试一下这种新型的感情,还是玩真的?” “我对你,从来没有假过一点。”何三冠脸色煞白,苦笑道:“打小我就喜欢你,喜欢的恨不得每天都粘着你,等年纪大了一点,明白了这种喜欢意味着什么,我又怕你排斥,怕你恶心。早知道你也是…”说着说着,他眼泪落了下来,哽咽的看着白承欢的眼睛,伤心欲绝道:“如果我先他一步跟你告白,你会不会爱上我?” 第95章 祝你幸福 何三冠的话飘荡在这一片混沌的空气中,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那双纤长的手,将碗中最后一颗剥好的虾仁摆放在白承欢面前,缓缓起身,去院子里净了净手上的油腻,又云淡风轻的走回来继续坐下… “好…好…好,”何三冠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来,欢儿,我敬你一杯,祝你…祝你幸福!” 白承欢木讷的站在原地,看着何三冠笑着哭,哭着笑,一杯接着一杯祝福,一杯接着一杯送进肚子里,直到晃晃悠悠的快要站不住… “这一杯,我…我祝你…你们…白头…” “三冠,如果没有遇见秦千岁,我这辈子可能就是听我妈的,去相个亲,随便找个女孩凑活着过日子。我也暗暗发过誓,不管爱不爱,喜欢不喜欢,我都得对人家好一辈子…如果没有遇到千岁,我以后的生活只能是这样,也必须是这样,没有第二个选择,你懂了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也绝不可能,你永远永远,只能是我的…好兄弟。” “祝你们白头偕老,这一杯我干了。”何三冠夹着泪笑了笑,将头扭到一旁喝光了那杯酒,顿了顿,“骑摩托来的,今儿估计得住你们家,不打扰你俩吧?” “三冠,”白承欢一脸愁容的看着他,“你值得更好的,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我一直都在。” “好了,我知道了,欢儿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何三冠终于破防,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太过狼狈,可此时此刻,那颗早已经有了裂缝的心,被伤的七零八碎,最终在白承欢每一句的明明白白的拒绝之下,化为灰烬,飘散的无影无踪… 秦千岁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规规矩矩的夹着面前的青菜,小口吃下去,慢慢咀嚼着,再就着一嘴小米汤,好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圣贤粥… * 白家村组了个广场舞队,在东头后面的空地上,一堆中年妇女找了些破砖头瓦块子铺了个场地,拿了个老式收音机放着娘子啊哈的歌,手里提溜着红手绢,一扭一扭的脸上挂着欢快的笑。 关诗敏乐此不疲,回来放了个碗,堂屋都没进,又紧接着去赶下一场… 秦千岁之前睡的那张小竹床被扔到了杂物间,两个人夜里都睡在白承欢那张床上,床头贴了个大红的囍字,刺的何三冠眼睛生疼。 灶房里忙忙碌碌收拾着碗筷的男人趁着得闲,快速舀了一盆热水出来,找了个新的毛巾放在里面,端着进了里屋。 “乖,你歇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去收拾,三冠喝的太多,脑子都感觉喝傻了,这要是出点啥事,我…” 白承欢的称呼完全随心情而变,什么老公、乖、宝贝、夫君、官人、亲爱的、千岁、宝宝,他都说的出口。 秦千岁早已经习惯每一个称呼,也深知他喊这每一个称呼时的心境… “他刚才…”白承欢紧紧握着秦千岁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他刚才说,说不想活了…睁着眼睛说的,我总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要真出什么事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你去娘的榻上歇息歇息,”秦千岁将他打横抱起,神色蓦然的出了门,径直走到关诗敏的房间,把人轻轻放了上去,在那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莫再皱着眉头,安心睡罢,我自有法子。” 白承欢一把抓住他快要离去的手腕,心惊胆战问了声:“什么法子?” “我自然不会对他动什么手脚。”秦千岁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心中有些酸涩,声音也弱了几分,“只是想着,若是能有人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取代,他便不会再为了你这般颓废至极。” “乖,我错怪你了。”白承欢攀着他的脖子,那人很顺从的弯下腰迎合着白承欢的每一个动作,任由白承欢在他情绪低落的唇上轻浅了一下,继而说道:“哪有这么合适的啊?缘分这东西,只能慢慢遇,我们不能贸然打破一个人的生存规律,如果三冠以后会幸福,那一切皆大欢喜。如果三冠因为这段感情再次受到伤害呢?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你若恩准,我便会寻一个与他万分契合的,自然不会让他受委屈。”秦千岁以往吃了酸,都会默默藏在心中,不表露出来。如今吃了酸,总是忍不住将情绪浮现在脸上… 就像此刻,他微微拧着眉头,垂着眸子,抿了抿唇,然后缓缓睁开那水霖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白承欢,柔声说道:“他是你心中至重之人,我怎敢怠慢?看着你为了他这般愁眉不展,千岁若再不想些法子为你排忧解难,那岂不是在这家中,已然毫无用处了。” “我…”白承欢最遭不住他整这一出,每次那梨花带雨的眸子一对上自己的视线,白承欢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去塞到秦千岁手中!他慌了神,赶紧伸手揉了揉秦千岁的头发,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说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不好?咱们家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睡觉,我乖乖睡觉好不好?” 秦千岁唇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弯了一道弧度,嗯了一声之后,给他盖好被子,看着那人听话的闭上眼睛,这才小心翼翼关上门离开。 与之一起出来的,是被他召唤着附着在影子中的菽水… 门被轻声带上,却打破了那一阵短暂的沉静。 白承欢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伸手臂,斜了一眼下方突然暗淡的影子,心中顿时一目了然。 他从床上一股脑坐了起来,拖拉着鞋子想都没想冲了出去,果然在灶房看到了那一团黑压压的人形影子… 那一刻的心情复杂万分,几乎是血涌心头。 “如果你说的那个万分契合的人是菽水的话,那跟骗感情有什么区别?” 白承欢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隐忍,但还是藏不住那快要溢出来的愤怒,“是不是等菽水想方设法让三冠爱上他之后,我就算是彻底从这趟浑水中脱了身,我就不会有罪恶感了?我就会觉得三冠以后出了什么事,跟我就没半毛钱的关系了?爱上之后呢?他真的爱上菽水之后呢?你想过没有?你是让菽水直接脱离出来让三冠自生自灭,还是打算把菽水的身份一直隐藏下去,就这么骗着他,骗一辈子?!你考虑过菽水吗?你考虑过三冠吗?!” 第96章 白承欢卑微追夫 沉默像是一把刀,硬生生的把那阵沉闷的空气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秦千岁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僵硬在原地,垂着眸子看着从手腕往下滴落的水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菽水化成一个人形的黑影,双手环抱身前斜靠在墙面上,直愣愣的望着白承欢,又看了眼秦千岁,嗤笑道:“你家这小娘子,好生厉害啊。” 他声音沉闷沙哑,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一股阴暗腹黑的味道,吊儿郎当说着:“刚好歇息了太久,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并非不可。讨那醉鬼欢心,听起来甚是有趣,当个乐子也好,我无妨,倒是你看我这身子,形态还未化成,难不成就用这黑压压的鬼气去勾搭他?” “你离他远点,别嚯嚯他!”白承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声气,,“三冠很可怜,打小跟他奶奶一起生活,小时候跟个大姑娘一样跟在我身后,也不敢说话,成天穿一条蓝色的破裤子,脏兮兮的,没人疼没人管,全靠自己命硬,才活到这么大。” 白承欢弯着腰把鞋穿好,这会儿后知后觉敛了敛脾气,心中隐隐忐忑的看着秦千岁的背影,语气也软了几分,“他头脑很简单,没什么心眼。我就这么一个朋友,我不想骗他。顺其自然吧,走一步看一步,这种法子我真的…真的觉得不合适。” “嗯。”秦千岁那一个字中夹杂了无数的情绪,突然又沉默下来,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菽水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趣子找够了,这才站直身子朝白承欢走去,懒懒道:“他唤我出来,是另有他意,并未提及你所说之事,你便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这么给他气受!自己慢慢哄去罢,情这东西,要来有何用?尽是徒增烦恼罢了!” 说完,便化作一缕黑烟,附着在白承欢的影子中,消失不见了。 那影子的颜色越来越重,压的白承欢此时大气不敢喘一声,忐忑不安的看着背对着身子正忙碌的男人,心中忍不住一阵惶恐不安… * 虐夫一时爽,追夫火葬场。 关诗敏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累的满身是汗,索性直接收拾收拾钻房间里睡觉去了。 何三冠躺在两人的婚床上醉的不省人事。 秦千岁给白承欢打了个地铺,在那周遭渡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鬼气散着阵阵的温热,生怕冻着白承欢一点… 地铺上那个蒙着头不说话的人紧紧闭着眼睛,脑子乱哄哄的,不敢将头露出来。 秦千岁目光深沉的看了他许久,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轻声带上门,一个人在院子里待了几个时辰… 头一回觉得什么叫做独守空房,哪怕屋里有个何三冠、哪怕人家出去之前还特意给他镀了一层鬼气暖着身子,可白承欢还是觉得手脚冰冷,心更冷。 秦千岁已经六个半小时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的为他打点完一切,又开始去忙活其他的杂事,虽不曾忘了把牙膏给他挤好、给他洗完脚、完成任务似的又给他沉默着揉了半个小时的腰和腿,这才将被子给他盖好,掖了掖角,又沉默着离开… 白承欢道歉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自己造的孽,又生怕自己张开嘴之后没个把门儿的,再让何三冠给听见,于是就只能焦心的等待着秦千岁洗漱完躺在床上,自己往他怀里一钻,贴一贴亲一亲,那人总会心情好上一些。 再不行,他…他红着脸想了想,自己尝试着用嘴… 伺候伺候他。 男人的火气还不就是一泻千里那么点事?自己表现的乖一点,听话一点,让他舒服舒服,不就… 可是秦千岁好像真的生气了。 白承欢愁眉苦脸的看了眼床上纹丝不动的何三冠,撩开被子披了一件长款棉服,穿了条加绒睡裤,拖拉着那一双浅蓝色的针织拖鞋,走到床边探了探他的鼻息,直到感觉有气流通过,这才放下心来,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 今晚的月色若隐若现,乌云就像是一层浅浅的薄纱,隐隐遮挡着那份难得的明亮,露的半浅半深,显得格外撩人。 秦千岁懒懒的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目光深沉的看着天上的月,眼尾挑了一抹熏红,着了身单薄的外衣,黑顺的长发慵懒的披在身前,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了星星点点的水光,也分不清是泪,还是落下的凝霜… 白承欢的心刹那间狠狠疼了一下,揪的厉害,痛的他忍不住弯了一下身子,又赶紧朝秦千岁走去。 感受到那人的靠近,秦千岁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强忍着没有站起身子,默默闭上了眼睛… 白承欢看着他那副刻意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心里门清儿,他家夫君就是生气了。 于是心里一半焦灼一半欣喜,焦灼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欣喜的是…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讨好着,付出着,哪怕明明被伤了心,还要独自默默承受着一切,从来不敢把难过和痛苦表露于面的秦千岁。 看来安全感,还是给足了。 一想到这,白承欢忍不住没良心的咧了咧嘴,攧手攧脚走到秦千岁身后,讨好的用手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秦千岁的表情。 院中静谧祥和,微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岁月安好。 秦千岁忍不住白承欢这般乖巧的撩拨,最终破防,哑着嗓子轻声说道:“天凉,回房去睡罢。” “你不在,我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等你,结果你自己在外面躺着看月亮,我自己独守空房,又冷又寂寞。” “那房中,不是还有一人陪着你么。”秦千岁声音沙哑到几乎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酸楚的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柔声道:“何公子心思单纯,不像千岁这般满身污秽,我还是莫在房中,若是这一身的鬼气沾染了何先生分毫,千岁岂不是罪该万死…” 呦~ 白承欢绷着嘴看着那人紧紧捏着衣角的手,心里那点儿良知全都被秦千岁这一股子醋味儿给冲散的一干二净,强忍着嘴角那抹笑,仿佛做错的不是自己一样,一点心虚也没了,仰着脑袋看着月亮,轻轻的给他揉着太阳穴,静静的感受着这难得的抱怨… 真可爱啊,白承欢心想道。 第97章 不配拥有 白承欢就这么乐此不疲的一边享受着看秦千岁脸色的快乐,一边将那不安分的手滑到了秦千岁的脸颊上胡乱摩挲着… “我不是不信你。”白承欢仰着脖子叹了声气,又垂下脑袋照着那人白皙的额头落下一吻,与他脸贴着脸说道:“而是太懂你了。” 秦千岁指尖微颤… “说实话,你是不是有过这种想法?不许骗我。” 秦千岁沉默了半晌,微微侧过头看着一旁的地面,以极其轻弱的声音发出了一个嗯字… 白承欢奖励似的又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站直身子突然走到他的身前,打量了一下这纯手工做的实木摇椅。 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重量,最后确认应该不会压塌之后,麻溜的爬了上去,双手揽着秦千岁的脖子,与他呼吸碰撞着呼吸,窝在那散发着淡淡涂林香的怀中,咧着嘴笑了笑… “咱俩成天夜里合二为一,你眼神一变我就知道你舒不舒服。你一抿唇看我,我就知道你又想要了。我闭着眼听你的呼吸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秦千岁垂着眸子看着他仰着脑袋正得意洋洋的朝自己眨巴着眼睛,头顶上的呆毛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俏皮可爱,顿时没忍住,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生气了?”白承欢将脑袋送到他的手中,撒娇似的蹭了两下,往上又趴了趴,那摇椅随着动作前后慢慢摇晃着,把白承欢舒服的长舒了一口气,用指腹捏着他的下巴啄了一口,又问道:“你和菽水,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存在啊?” 秦千岁心彻底软了下来,将人往怀里揽了揽,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垂着眸怜爱道:“菽水乃我万千鬼气中费心脱离而出的一片混沌之气,会思考,会言语,可同我两极分离,形成独一的个体。但那混沌之气中少了些至纯的精魄,这才致使菽水至今无一完整的形态,只得以黑影持身,却不必畏惧光亮…” “他既虚既实,非人非鬼,又承载着我半身的鬼气,知我心思,了我往事,若说他即是我,我即是他,也并无错漏。” 秦千岁任由那人乖乖的趴在自己身上,目光沉了沉,又继续说道:“他的性子极为顽劣阴郁,脾气更是喜怒无常,我那些埋藏在深处最黑暗的模样,都分离到了他的身上。他与我截然不同,却又生生相息,若说的再明白一些,那便像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子,我为长,他为次,由此之分。” “那你今天喊他出来做什么?”白承欢用手指勾了勾他的头发,捏在手里闻了闻,忍不住将整张脸贴了上去,闷哼着问了声:“为什么还要背着我?” “今日我唤他出来,乃是突觉你我二人已然同房,再让他附着在你的影子中护着你,怕是稍有不便。” “我…”白承欢猛地抬起头,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我竟然从来没注意过这件事!!!那我们夜里…他…我…卧槽…” “嗯。”秦千岁顺了顺他的背,缓缓而道:“我想着,不妨给他个自由,天高路远,我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以后我定会寸步不离守在你的身边,为何还要如此限制菽水的天性,干脆让他随心而活,莫像我一般,沉寂千年,孤苦无依…” * 何三冠头痛欲裂,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哑着声音喊着白承欢的名字,待发现屋内没人之后,这才开了门想出去透透气… 谁知,竟看到这么一幕。 那摇椅上紧紧相拥的二人缠绵悱恻,白承欢那副深情沉醉的模样刺的何三冠心脏生疼,以至于扶着墙都快要站不稳… 他所认识的那个欢儿,总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像个大男孩一样挡在他的面前,说话和和气气的,除了平常会偶尔爆几句粗口,寻常日子里一身正气的就像是个天选之子,浑身上下覆盖着正能量的光芒。 既温柔、又暴躁、心细、能干、吃苦耐劳、从不抱怨… 也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多看一眼,也没见过他跟谁勾肩搭背的黏在一起不可开交。 他以为那种表情永远永远不会出现在白承欢那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上,他以为白承欢这一生永远都是挺直脊梁高高在上的做一个守护者安安静静的藏在他的心中,他以为自己只要一直站到欢儿的身后,喊一声我好怕,那人便会再次回头看看他… 他以为的,原来都只是以为而已。 他从不敢想象,白承欢爱一个人的时候,竟是这副他梦都不敢梦到的模样… 满眼的爱和迁就,包容和细水长流,那副甘愿把命献给对方的目光和深深纠缠的唇齿,那副紧紧拥抱着仿佛要把人揉进骨子里的爱意,他何三冠这辈子都不配拥有。 他浑身冰冷着裹了裹身上的外衣,硬是挤了个笑,在白承欢那诧异和惊吓的目光中强装镇定的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眼意犹未尽的秦千岁,对他那双总是淡然自若的眸子已经无奈至极。 “你看这事弄得,你们怎么不把我叫醒啊,两三点了,外头这么冷。”何三冠揉了揉鼻子,垂着脑袋将通红的眼眶隐没在话语中,笑了笑,“欢儿,你们快去睡吧,别冻着,我回家去了,一早还有事呢。” 说着,一边冲趴在秦千岁身上一脸懵逼的白承欢摆了摆手,一边故作镇定的将路走直,开了大门,又轻轻关上大门,跨上摩托那一刻,腿上的疼痛和浑身的酸软如浪潮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淹没的一干二净… 嗡的一声,那一脚油门声将白承欢的神经拉扯了回来。 他快速挣扎着从秦千岁怀中站起来,踉跄了几下,身子没站稳,被秦千岁打横抱起,泰然自若的站起身子将人抱进屋里… “快…快!”白承欢指着大门外,“快放我下来!这家伙…卧槽…就这么走了?醉的站都站不直,还踏马…我…哎呀!!!” 第98章 菽水整治何三冠 “你追不上罢。”秦千岁幽幽的飘来一句。 白承欢愣了愣,才想起来那家伙骑的是摩托,顿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你…你不是会飞吗,带我飞…” 秦千岁忍俊不禁,扯着嘴角将人揉进怀中,轻声笑道:“我只有化为鬼气的时候,方能御气而行。我所御的气,抵达的乃是千米之高,恐怕你还未过百米,便呼吸不可自主了。” “飞…飞低一点。” “那便又是另一幅风景。”秦千岁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俯下身子与他面贴着面,一只手轻轻托着他的后脑勺,脸上挂着柔柔的笑:“一团黑气裹着一身白衣的你,悬在半空中飘来飘去,若是有一个半个无意撞见的,明日天方亮,这村子会不会掀起轩然大波?人心惶惶,岂不是徒添无妄?” “行,我在家,你去找他!”白承欢一眼看穿秦千岁最终想说什么,生怕夜长梦多,再耽搁下去,保不齐要出什么事!于是赶紧催促道:“快点啊!他要真出什么事,我可怎么…” 话未说完,秦千岁便大手一挥,一旁昂然间多了一道高约八尺的浓浓黑影,那强烈的压迫感顿时侵袭而来,臊的白承欢后知后觉用手背盖着眼睛,咬着牙嘟囔了一句:“又是菽水…我就知道!” “远方传来一阵将死之气。”菽水双手环抱身前,斜靠在墙面上,声音阴冷蚀骨,“你相公在庭院中受了一夜的寒气,你充耳不闻,任他一人在那孤凉之中黯然神伤。他已然无力再去管辖其他,你若再不松口,那便任由你那小兄弟自生自灭罢。” 白承欢猛地坐起身子,指着门口,“去!快去!你俩这一唱一和的,快去吧你!!!!淦!” * 何三冠没回家,骑着摩托开到了四十多里外的风凉河,坐在河边吹着风,呆呆的望着那平静的河面… 菽水不动声色的躺在河边桔梗地上假寐,听到那一阵稀稀疏疏的走路声,懒懒的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直到河面传来巨大的落水声,菽水才若无其事的又翻了个面,仰躺在地面上,叼了根枯草翘着二郎腿看着天上的明月,静静的听着那水中逐渐薄弱的扑腾声… 直到河内悄无声息,一切又都安静下来,菽水才从地上坐直身子,目光阴沉的盯着已经平静的河面,顷刻间化作一缕黑烟直逼水中!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一团八尺高的人形黑影单手拎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从水中一步一步上了岸,随手一扔,就像是扔条狗一样,毫无感情可言… 何三冠就像是个濒死的破布娃娃,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发紫,安安静静的躺在桔梗地上,闭着眼睛,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死人胚子。 “倒是痴情。”菽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可惜却是个蠢货!” 何三冠濒死之际,魂魄刚要脱身而出,便被菽水一掌给打了下去… 他散了几丝鬼气渡进何三冠的耳鼻中,不过刹那间,那人便皱着眉紧紧闭着眼睛往外吐着河水,看起来难受极了。 何三冠吐了二十多分钟,菽水嫌弃了他二十多分钟。 直到何三冠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菽水这才一手拎着他湿漉漉的衣领子,将他拖到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 “废物。”菽水阴沉着脸骂道。 何三冠费劲儿的抬了抬眼皮,猛地咳嗽了几声,长叹了声气,“欢儿,是你么?” 迟迟等不到回应。 菽水看了眼天色,心里打量了下时辰,刚想离开,又看到那人挣扎着从地面爬了起来,期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空无一人。 何三冠坐在地面上喘着粗气,咳的肺都快出来了,红着眼眶缓了好大一会儿,挣扎着爬了起来,再跌倒,再起来,不断重复,直至精疲力尽… 最后他索性从地面爬到水边,嘴里呢喃着白承欢的名字,笑得极其疯癫,一副赴死的神情,寻死觅活的,看的菽水站在原地气的不想说话。 秦千岁答应他,这件事情办完,给他一副实实在在的身体,让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在这世间游走,享受天大的乐趣… 只是这蠢货怎么这般冥顽不灵?活脱脱一个废物! 扑通一声,水面又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何三冠第二次爬进水里,势必不把自己淹死,绝不罢休… 呵呵。 菽水直接气笑了。 他大步走到河边,一把抓住何三冠还没完全被淹没的小腿,轻轻一扯,跟拎小鸡儿一样把人倒立着拎了出来,甩了甩水,翻过身子,将他死死摁在岸边,渡了一大片黑气让他强制清醒过来,看着那人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对着水面咳嗽着,然后喘着粗气大嘴呼吸,随即… 又趁着何三冠大口呼吸的时候狠狠将他的头摁在水中! 那咕噜咕噜的水面冒着翻腾的泡泡,水中的人被呛的喉咙像是刀割了一样,那毫无防备且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痛苦万分,比起他深吸一口气后再跳入水中的窒息感要来的猛烈万分… 菽水神情自若的听着水中的动静,在何三冠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薅着他的头发把人捞了出来,冷笑着看了眼何三冠已经煞白到没有血色的面孔,又渡了丝鬼气将他的精气神冲了回来,在他疲惫的睁开眼睛那刻,鬼魅般幽幽问道:“还想死么?” “你…是谁…”何三冠此时只有出气的份儿,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浑身上下难受的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到树上,好给自己来个痛快! 菽水不理他,仰头看着月亮,手上却又慢慢将他的头往水里摁下去… 何三冠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太难受,难受的想哭… 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都欺负他? 他的欢儿被秦千岁抢走了,二十多年的情分抵不过一见钟情。在理发店里因为脑子一根筋,处处遭人排挤嘲笑。去工地上跟个狗一样被人呼来喝去,每天都是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想给白承欢打电话哭诉,又怕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他太急于在白承欢面前证明自己,可最后…证明出了什么? 证明了他根本配不上… 第99章 噩梦的开始 在反反复复五次的窒息之后,何三冠心中的怒火和赴死的念头突然被浇灭了… 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次明明感觉自己快要解脱了,却又突然像是被吊着一口气,活生生的要把他给折磨成个疯子! 越往后,他越不想死了。 可是那人似乎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刚开始自己还能勉强说出几个字,后来还不等自己缓过劲儿张开嘴,那个一直折磨自己的王八蛋便直接拽着他的头发将他又重新摁进河水里! 寒风刺骨,河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子,不仅将他身上割破了十几个口子,脸上也挂了彩。 血直接冻的挂在原地变得粘稠起来,流都流不下去… 何三冠刚开始想着,算了吧,管他是谁呢,死就死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再苟活。他奶奶也有人照顾,对他也并不是那么亲近,连欢儿都不站在他身边了,他对这世间还能有什么牵挂? 到此为止吧。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死都死不了之后,突然又觉得愤怒、生气,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这世间的不公平!再后来,他也怒不起来了… 身后的那个王八蛋像是故意的,总会找到最好的时机让他承受最大的痛苦。 不想死了,好难受,好疼,好想哭… 他突然开始期待那人能开口再问他一次:还想死么? 他一定乖乖的摇摇头,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王八蛋就是王八蛋,王八蛋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求…” “求…” 何三冠挣扎着在得到空气之后快速吐出两个字,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谁知道那人竟破天荒的开口了… “还想死么?”菽水乐此不疲的笑着,声音沉重的却让何三冠忍不住浑身发抖。 “不…不想!我…我…”何三冠此时满腔的委屈无人倾诉,索性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不愿意再多想,只是顺应着内心,咬着牙抬起已经快要断掉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自己头顶上那双强有力的手,待一把抓住之后,像个猫儿一样低声乞求道:“我…错了,我想…想活着,求…求…求求…你…” 菽水感觉到自己手上那几根冰凉的手指,冷哼一声,松了手,一把扯着他的衣领,狠狠将人扔在了一旁的桔梗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幽幽道:“若我日后再见你寻死觅活一次,那便是你永无止境…噩梦的生涯…” 何三冠筋疲力尽的微微睁开眼睛,费力的看着那一团高大威武的黑影,心中的震惊和恐惧早已经无力表现出来,只能乖乖的躺在地上,安安静静的,默默流着泪… * 白承欢把杂物间的小竹床又搬了出来。 关诗敏跟村里几个还能聊的来的妇女去县城参加了个广场舞比赛,奖品一等奖是个全自动洗衣机,二等奖是个拉杆的大音响,三等奖是一身广场舞舞衣… 白承欢看着人家背了个玫粉色的双肩包,悠哉悠哉的一步三扭腰出了大门,嘱咐了三遍自己不能欺负秦千岁之后,其余则一句话也没留下。 砸吧砸吧嘴,白承欢关上院子大门,插上门栓,进了灶房。 他学着菽水斜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身前一直盯着从锅里往外舀热水的秦千岁,气的笑了一声,“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千岁错了。” 白承欢撇撇嘴站直身子,看着秦千岁那完全没有一丝认错态度的神情,揉了揉鼻子,“你看你…又整这出。” “他不是已然不想寻死了么,无论菽水如何处的事,但总归立竿见影。”秦千岁语气轻柔,但总是透着一股子酸味,“千岁不知何错之有,但你若说有,那便是有。既有错,千岁都认,是打是罚,悉听尊便。” “害,你看看~”白承欢嘴角噙着笑朝他走去,大大咧咧的把他手中的舀子拿过来,一边舀着水,一边扭头照着秦千岁嘴上吧唧了一口,说笑道:“现在不得了喽,脾气见长喽,说也说不得喽~” 调侃完之后,白承欢端着一盆热水一脸坏笑的看了眼秦千岁,心里跟拂过一根羽毛一样,弄得他心里直痒痒… “夜里再收拾你!”放了一句倒贴的狠话之后,白承欢悠哉悠哉的进了里屋,把水盆放在凳子上,湿了湿水,拧干,刚要给小竹床上的何三冠擦身子,就被突然出现的秦千岁一把打横抱起,放在了门外! “我…槽?”白承欢看着那随即紧紧关上的房门,气的想笑,“他浑身是伤啊大哥,发着高烧,我就是给他擦擦而已,你…你把家里醋喝了啊?” “菽水自己把人折腾坏的,那便由他来收拾。” “你…”白承欢咬着牙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绷着嘴被堵的好半天说不出话,顿了顿,突然渍渍感叹道:“男人果然结了婚就大变样,我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夫君呢?现在都开始学会宣示主权了,是谁之前说我哪怕就是结婚娶一房媳妇儿,他都甘愿洗手与我做妾的?还说什么…不争宠,乖乖的伺候…” “你厌了?”秦千岁眼神突的变化,眸子中夹了层淡淡的水雾。 白承欢直想抽自己这张嘴,明明自己也特别享受秦千岁这种不再畏手畏脚的样子,享受着他小心翼翼的占有欲,享受着他酸不唧唧说话的那副小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调侃一番… “乖乖乖,我就是逗逗你!”白承欢伸手慌张的给他擦拭眼角的水雾,心虚的咽了咽口水,“我怎么可能厌烦你?我稀罕你都来不及!来来来,让哥抱抱!哥哥疼你好不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秦千岁这才脸色缓和一些,垂着眸子轻轻嗯了一声,乖乖走到他身边,任由着那低了大半个头的脑袋瓜子,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 * 何三冠瑟瑟发抖的看着那团八尺高的黑影,扭头想要喊白承欢,却发现嗓子早已经哑的发不出声音来… “你若是想让人知晓我的存在,那我此刻便去要了门外那小子的性命。”菽水笑的渗人,微微一抬手,就把何三冠吓的浑身颤抖。 这话一出,何三冠竟真的老实下来了。 他有太多疑问,但嗓子像是被刀子横插着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成了难事,痛的他连个喘息声都发不出来… 这是继李四海之后,他第二次见到鬼。 第100章 疼啊 那天菽水出去找完何三冠之后,狠狠将其整治了一番。 大冬天零下11度,把人扔在河边,自己闲情雅致的赏了会儿月,又化为一缕黑烟回去找秦千岁交差了… 他避重就轻,当着白承欢的面只说了何三冠一心求死,而自己则不顾自身的安危,义不容辞的下了五六趟的水,这才把人救了回来。 白承欢一听何三冠真的有不想活的念头,而且这念头还这么强烈,心里顿时一阵后怕,吓得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简直要把心脏病给逼了出来! 他东张西望寻找着何三冠的身影,菽水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为了救活他,自己都快要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把他拉回来?” 白承欢心里对菽水的德行门清儿!深知他绝不可能善待何三冠,但也绝不可能不去救何三冠。而且何三冠一心求死的事,菽水也不敢瞒着秦千岁… 他是个只要结果,不求过程的狠货,事情真假半掺,大事上他不敢欺骗秦千岁,更何况秦千岁不用身临其境,也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了如指掌! 白承欢看了看秦千岁,直到那人阴沉着脸瞪了眼菽水之后嗯了一声,这才相信菽水所说的话。 总之人家确实帮了忙,白承欢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自己大半夜的跑到村里人还算不错的表亲家里借了台拖拉机。 咣当咣当的开了几十里地,秦千岁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化作一缕烟雾隐着身伴在他的身旁… 白承欢特地带了身厚重的棉服和被褥,以及一杯热烘烘的白开水。把已经快冻成冰棍的何三冠给扯到拖拉机后车斗里,一边嘱咐着后斗里无奈至极又变回人形的秦千岁,让他吊着何三冠的命,一边双手抖的跟筛子一样打着方向盘,嘿咻嘿咻急匆匆的往家赶去… 对了,还有何三冠宁愿自己爬着去死,也不愿意毁灭的老式破摩托。 秦千岁大手一挥,浓浓的鬼气托着摩托眨眼间被扔到拖拉机后斗… 何三冠一路上魂飞了好几回,都被秦千岁一边心里暗戳戳的责备着菽水,一边极其不情愿的扯着魂魄的腿,又生生给摁进了身体里! 最后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秦千岁用手盖在他的天灵盖处,输送了半个时辰的鬼气,这才把他的精气神给逼了回来,以至于刚到家,何三冠就带着极其强烈的痛苦清醒了过来… * “废物!自己清洗!”菽水恶狠狠的指着一旁还冒着热气的水盆,没好气的说道:“能动便自己动,若是等我动手,你便不会是这副神情了。” 何三冠一想起昨天夜里的事,顿时吓的直哆嗦! 他怎么敢跟鬼斗? 于是强撑着起了床,浑身散了架一样,伤口滋啦啦的生疼。何三冠长出一口气,忍着已经疼到麻木的身子掀开被褥,可快要下床的时候,实在是痛的厉害,一个不留神,跌了下去… “蠢货!”菽水这两天频繁的说一些脏话,他看着何三冠这副死样子,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他! 何三冠趴在地上吓的直冒眼泪,却也只能紧紧咬着衣裳不敢哭出声… 他这身衣裳是白承欢的,而他自己的那身早已经烂的不像样子,被秦千岁丢出去扔掉了。 可怜的何三冠有多少次想要喊一声救命,可他却单纯的以为这只鬼只有他可以看到,如果他真的让白承欢知道了这只鬼的存在,那么这黑不溜秋的大恶鬼肯定会杀了白承欢灭口! 至于秦千岁… 弱不拉几的,指望不上他。 于是他便死憋着承受着这恶鬼的欺辱,不敢反抗,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遭遇… “要我…帮你么?”菽水蹲下身子,噙着嗜血的笑盯着他看,突然朝他伸出一只手,温柔的说了声:“来。” 何三冠被折磨了一夜,此刻心智就跟倒退了十几年一样,突如其来的一点温情都让他感动的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缓缓的将手递过去,也不在乎对方是人是鬼了,何三冠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躺回床上,地面冰冷的总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昨夜那冰凉彻骨的河水… 菽水紧紧拉着他的手,待何三冠快要踉跄着站起来的时候,再猛地一抽手!那人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你这般不小心,摔疼了罢?”菽水装模作样的朝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待看到那人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之后,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嘴里骂了句:“蠢货!” 何三冠被他折腾的精疲力尽,心中的委屈犹如滔滔江水翻滚而来,实在没忍住,趴在地面上痛哭了起来… 白承欢在灶房里正添着柴,噼里啪啦的火声和屋外的风声,掩盖了菽水的笑声。 秦千岁洗菜的手顿了顿,阴沉着脸回头看了眼里屋的方位… 菽水感受到那隔空传来的眼神,缓缓收了笑意,将地上的何三冠像拎小鸡儿一样一把抓住领子,扔回了床上。 “躺好!”菽水看着他蜷缩着身子默默无声的在那里泪流满面,顿时觉得烦闷至极,狠狠呵斥了他一番。 何三冠痛的撕心裂肺,却还是乖乖听话的躺平了身子。 可恶鬼就是恶鬼,怎么可能和人一样有心有肺? 下一秒,何三冠身上的睡衣扣子全部凭空掉落,在他瞠目结舌之际,菽水笨拙的找了一圈可以擦身子的东西,待发现都没有之后,又盯上了何三冠身上那白色毛茸茸的睡衣… 床上的人已经欲哭无泪,他胳膊都快断了,却还是固执的弯了一下,想护住白承欢的衣服。却不曾想菽水实在是不近人情,一把扯着他的衣裳,哗啦一声,撕掉了一大片! “别不识好歹。”菽水一边将毛茸茸的白色碎布浸了水,生疏的拧了拧,水还没拧干,就往何三冠身上呼啦去… 何三冠眼泪快要哭干了。 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半夜寻个死,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鬼东西?不光不讲道理,还凶的要死。不光凶,还坏的要死。不光坏,还厚脸皮的要死… “你那副神情做给谁看?”菽水没好气的给他擦洗身子,看着何三冠已然生无可恋的表情,顿时没来由的又怒了起来,“矫揉,造作!” 何三冠憋的浑身通红,默默流着泪紧闭着眼睛,心中腹诽道:“疼…别擦了,别在伤口上擦了,疼啊…疼死了…” 第101章 让他替你受苦,好不好? 一连过了五六日,何三冠本来得躺两个月的伤,被菽水逼着提前几十天下了床。 每每白承欢端着饭要过来喂他,秦千岁总会不小心碰伤自己,柔柔的喊着白承欢的名字,把人叫到关诗敏睡的那间里屋,拖着不叫人走… 何三冠再笨也知道秦千岁是故意的,但人家毕竟已经结过婚了,他一个外人在这打扰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这些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剧烈的煎熬下忍受着菽水的欺辱和责骂,菽水但凡看到他有一丝想还嘴的心,便立刻想方设法的去欺负他,恐吓他,直到那人瑟瑟发抖的老实听话,眸子中反骨的光彻底被碾压下去,这才该干嘛干嘛,继续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找着乐子… 白承欢见何三冠一直不提菽水的事,自己也不敢开这个话茬,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菽水的存在,又不敢让他知道秦千岁的真实身份。 于是两个人,你不说,我不问的,一来二去,形成了一股天然的默契… “三冠今天可以开口说话了,我真怕他跟我提菽水的事。”白承欢一边拿创可贴给秦千岁贴上那片得拿放大镜才能看到的小伤,砸吧砸吧嘴说道:“还有你,每次磕磕碰碰的故意把我叫出来,疼不疼?傻不傻!” 秦千岁垂着眸子看着白承欢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柔柔道:“疼,吹吹。” “哎呀,娶了个祖宗。”白承欢笑着朝那洁白光滑的小腿上轻轻吹了吹,一时没忍住,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咧着嘴冲秦千岁笑道:“越来越会撒娇了你。” “喜欢么?” “大白天的,别整这一出啊!”白承欢把衣服给他放下来,嗔了秦千岁一眼,噙着笑无奈说了声:“我腰还疼着呢,你都不嫌累的。别撩拨我了,让我缓缓。” 秦千岁这才乖乖伸手去给白承欢揉着腰,将人揽进怀中,好生温存了一会儿… * 白承欢和秦千岁的婚房,彻底沦为了菽水折腾何三冠的地方。 秦千岁昨日说了,至纯的精魄已然给了他,至于如何获取,全靠菽水自己领悟了… “你,处子之身?” 何三冠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菽水时不时的奇怪话,介于今天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他也不敢瞒着这个恶魔,只能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菽水的语气和动作,一边小声回应道:“没…没谈过对象…” 确实没谈过。 他对白承欢的坚贞,能把他自己感动哭… 他不可能把第一次给别人! 可是…现在看来,他可能要当一辈子的老处子了。 “废物,怕是无人看上你罢?” 何三冠泪流干了,这些天听难听话也听习惯了,反正打也打不过,不乖乖听着,还能怎么办?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菽水看他那副迎合乖巧的模样,头一遭没再难为他。 “待会儿,你莫要出声,忍着。” 何三冠正准备拿起水杯喝一口水,就听见菽水没来由的说了这句话。他心头一颤,这恶魔又开始想法子折腾他了… “躺好,衣裳褪了。” “做…做什么?”何三冠想捂着自己的衣服,又怕菽水生气,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又乖乖落了下来… “让你褪,你便褪!再多嘴,舌头割了!” 何三冠心里委屈,又天生怕鬼,小时候窝囊,长大了见到鬼之后,更窝囊。 褪就褪,他还能把自己怎么着?一个大男人的,反正都让他扒拉光好几次了,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纯纯一个死…变…态! “下面也褪去!”菽水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何三冠只要一敢停,菽水那双黑压压的大手立刻就挥了上来!吓唬他道:“要不,我来帮你?” 何三冠吓的赶紧褪的一干二净,跟个雏鸟一样光溜溜的躺在床上冻的瑟瑟发抖… “分开。”菽水不知道从哪变化出一根浑圆的棍状黑气,从床头旁边的凳子上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筷子塞到他的嘴里,命令道:“咬着,若是掉了,或是让我听到你发出一丝声音,那我今日便生吞活剥了你,还不让你痛快死去。” 何三冠紧紧咬着口中的筷子,刚想问一声菽水要做什么,又怕嘴里的筷子掉出去,故而既紧张又害怕的蜷缩着身子仰躺在床上,一丝不挂的任由菽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待会儿若是让我发现你并非处子之身,我必宰了你。” 啊?啊?啊?!!! 何三冠后知后觉,这王八蛋难不成要玷污他?! 他猛地坐起身缩到墙角,一口吐掉嘴里的筷子,用被子紧紧裹着身子,眼眶通红的看着菽水那团慢慢暴躁起来的高大黑影… “你别…别欺人太甚…”何三冠想破口大骂,却毫无底气。只能软嗒嗒的瞪着他,那眼神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反而还略显娇嗔,“你!你不能…不能这样羞辱我!人鬼殊途…你…我是个男人!” 菽水不说话,沉默的看着他,浑身上下那股黑气愈加浓烈,隐隐逼了一阵阴风,带着连绵不断的杀气,似乎下一秒…何三冠就要被他给活活掐死。 “你…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我也不愿意被一只鬼糟蹋!” 那一阵阴风拂过何三冠的脸上,就像刀刃一般,吓的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本想温柔些待你,如此看来,是你自找的。”菽水沉闷的深吸一口气,听起来似乎想隐忍着那股怒气,大手一挥,何三冠被团团黑气捆住手脚,牢牢的定在床上,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褪去了一身坚硬的鱼鳞,只剩下那白花花的鱼肉,任人摆弄观赏,却毫无反抗之力。 何三冠挣扎了无数次,最后徒劳无功,躺在床上累的喘着粗气,嘴里大骂了一声,又怕白承欢会听到冲进来救他,再惹怒了这恶魔,对白承欢不利,于是强忍着满身的羞耻,低声哽咽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羞辱我?我是个男人,你看清楚了,我是个男人!” 啪的一巴掌,何三冠的脸被狠狠扇到了一边。 菽水紧紧贴在他的耳畔,鬼魅道:“我看你那心上人白白嫩嫩,似乎比你有趣多了…”顿了顿,轻声笑道:“不妨,我此刻便放了你,然后把他捉来,让他替你承受这些苦难,好不好?” 第102章 没脑子… 何三冠彻底绝望了。 他歪着脑袋,脸上的巴掌印肿了起来,钻心的疼。 继菽水那番话之后,何三冠听话的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让做什么做什么,无论菽水怎么用那黑色的棍状黑气折磨他的后方,他都死死咬着衣裳,浑身颤抖着流着泪,哪怕是尾椎骨快要断掉,身后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他都咬着牙…忍了下来。 半盏茶之后,何三冠终于承受不了这滔天的痛苦与折磨,最终晕了过去… 菽水看着床单上那一滩深红的血迹,又看了眼那人咬着衣裳用力到嘴角流出的鲜血,微微一顿,沉默了许久。 果真是处子。 秦千岁所说的至纯精魄,于他这种非人非鬼的混沌之气而言,无非便是阳气至盛,且未经历过人事的处子之血… 而这血也并非随便一个人都可,除非心地纯良质朴之人,一生未有过大恶。 菽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床上快要破碎的男人,嗅着那股子精纯的血气,不动声色的将何三冠的处子之血连同着童男的精魄一同纳入混沌之中! * 秦千岁将怀中熟睡的人轻轻放在关诗敏的床上,盖好被子,掖了掖角,脸上那股柔情在转身间冷若冰霜… 他轻手带上房门,将房门外那道阻隔声音的屏障又加固了几分,随后进了另一间里屋,随手带上门后,冷冷的看着正在由虚变实的菽水,指尖微扬,一侧床上的淡蓝色棉被乖乖的自动盖在了何三冠那满目疮痍的身子上。 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床上的人脸色愈发苍白,而床边那团黑影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气遮体的高大男子… “我让你这般待他了?” 秦千岁语气十分不悦,冷冷的望着那眉目凛冽至极的英俊脸庞,手一扬,菽水便一脸坏笑的将脖子送了上去。 “我这张脸,与你有几分相似?”菽水笑着问道。 秦千岁手上使了使劲,菽水那张与他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孔突然煞白无力… “他是承欢挚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后如何面对承欢?” 菽水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艰难的喘着气,笑的极其猖狂,“我…我有活着的感觉了,我竟…竟觉得万分痛苦,你再使些力气,看看能不能拧断我的脖子?” “我不该任由你胡来。”秦千岁松了手,神情失望透顶,转过身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榻上那奄奄一息的可怜人,深知何三冠此次已是凶多吉少,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的,用手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下,便出现一道狰狞的伤口,缓缓向何三冠口中流着黑色的血液… “你做什么?停下…”菽水缓了口气后,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秦千岁的举动给惊的心慌意乱,迅速在那鬼血流失了数滴之后,快速化了一道黑气紧紧缠裹着他的手腕,声音低沉且颤抖道:“你可知鬼血若失大半,你这副肉身也必将腐烂成泥!!!” “你自由了,自行离去罢,切记莫伤人,我若有所感知,绝不留情。” 秦千岁唇色忽然煞白,身子晃了一下,一把扯着手臂上那紧紧缠绕的黑气,还未等扯断,便听见菽水幽幽说道:“堂堂一代鬼将,竟甘愿沦落至此…于一凡人身下伏膝跪拜,看人脸色,成日里柴米油盐,像个婢子一般伺候着他家老小,如今竟情愿为了一介旁人,浪费自己千年的骨血,你真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你走罢。”秦千岁扯断手腕上的浓浓黑气,鲜血瞬时流而不止。 菽水眉宇间一股愁绪,意味深长了看着他,气的甩袖而出… 约莫一盏茶后,何三冠脸上恢复了血色,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轻咳了两声。 秦千岁顺着胳膊上的伤口点了两下穴道,黑血戛然而止。 何三冠依旧昏迷不醒,秦千岁稳了稳身子,垂着眸子站在原地,缓了好大一会… 他刚要转过身找个地方扶一下,浑身顿时一阵酸软,整个人都差点跌在地上! 刹那间,一股浓浓黑烟快速从地面将秦千岁稳稳托起,那黑烟似乎气息沉重,听起来气的不轻,“若你丢了这副貌美的壳子,你当你家那位承欢还肯要你?愚不可及…” “我说过,莫害人。”秦千岁一把推开他,踉跄着站起身子,扶着墙面虚弱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你不听。” “我什么时候不听了?”菽水急了,想上前扶他,却被人摆摆手拒绝了。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气,“我若真害他,他能活到今日?!”顿了顿,他看秦千岁脸色实在不好,语气缓和了几分,“这小子天生贱骨,命比石头都硬,死不了。” “是死不了,”秦千岁咬了咬牙,“你这么一折腾,他还能活多久?就算是活下来,一生多灾多病…他何辜啊?!” “你竟为了这么一个蠢货…这般同我说话?” “我错了。”秦千岁摆了摆手,“一切皆因我而起,我不该任由你这般胡作非为。我本早已看出他有寻死之念,想着你闲来无事,助他度过难关。他赴死后,你所作所为我一清二楚,但看在确有奇效,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做主,谁知…竟害了他。” “所以你是为了我,在赎罪?”菽水蹙了蹙眉,看着他越发惨白的唇色,心中顿时不忍道:“你不是说,让我自己想法子取其至纯精魄么?那精魄藏于他处子之血中,我不这样…我…我如何取出?” “细水长流不可么?”秦千岁忧心忡忡,气的不想说话,“你待他好,人心换人心,又有何难?!为何…为何这些都需旁人教你!我是如何待承欢的?你日日所见,为何不能领悟其中?!” 菽水顿时黑了脸,没好气的看了秦千岁一眼,低声喃喃道:“我此生断不会屈膝于任何人,除了你。更不会像个婢子一般忙前忙后,只为讨一人欢心。堂堂一介鬼将,若非叫人迷了心智,那断然是…没脑子。” 秦千岁扶着墙冷冷瞪了他一眼,对着这块木头不肯再多说一句! “你做什么去?”菽水在他再次倒下之前,快速将人扶了起来,难得温和道:“我听便是,你这副心软的样子,我如何放心离去?断不然再次相遇之际,你已然被这副菩萨心肠给害的灰飞烟灭了!” 第103章 我会好好待你 何三冠仅仅昏了三个时辰,便气色红润的睁开了眼睛。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突然发现身上的痛感和无力感褪去了大半,行动自如了许多… “口渴么。” 这声音熟悉的叫人头皮发麻!何三冠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闭着眼睛缓了好大一会儿,扭过头看了眼那人说话的方位… 他睡的位置靠墙,床边的凳子上此刻坐了个长发飘飘的男人。 五官眉眼凛冽的恰到好处,浑身上下充满了浓浓的男人味儿,鼻梁高挺如鬼斧神工,唇薄齿白却略显薄情,眉峰似剑犀利无比,棱角分明,气质沉阴。 何三冠坐在床上愣了好久,直到尾椎骨那令人羞耻的痛感席卷而来,他才收回惊叹的目光,恢复了那副四目空洞的神情… 这人是谁?为什么总觉得跟秦千岁有些像,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总觉得…隐隐有些相似。 那头瀑黑的长发,那股陈年腐旧的气质… 只是,他声音竟然跟那恶魔一模一样!每一个腔调,每一个字眼所发出来的震慑力,都大相径庭! 何三冠麻木的望了望四周,没见到八尺高的浓浓黑影,顿时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你这副神情,什么意思?!” 那股暴烈的语气又出来了。 他该不会就是那个黑压压一团影子,折磨了自己这么久的…恶魔吧? 何三冠不说话,木着脸从一旁拿了件散落的衣裳披在肩头,裹了裹,缓缓闭上眼睛保持沉默。 他好像突然间对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了,也不想问身旁这人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跟秦千岁这么相像,更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从黑漆漆的影子突然变成了人形… 感觉…没什么意思。 菽水见他不说话,强忍着心中的暴躁,起身从柜子里找了身秦千岁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黑色夹棉里衣,长袍到脚踝,和他的身量差不多,应该穿着没什么问题。 他站在原地缓缓散去周身蔽体的黑气,毫不避讳的当着何三冠的面穿上那件衣服。探了探,又从柜子里找了身白承欢的加绒睡衣睡裤,一同拿着走到小竹床边,将睡衣睡裤递给何三冠,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换上。” 何三冠将被子蒙在头顶上,翻了个身不搭理他,尾椎骨和后方顿时被一阵强烈的撕裂感侵袭而来,疼的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这贱…”菽水口中难听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突然想到三个时辰前秦千岁那双对他失望透顶的眸子,心中一顿,继而努力克制着情绪,将难听话忍了下去,幽幽道:“我给你穿。” 这话一出,何三冠顿时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也顾不得尾椎有多疼了,咬牙切齿的看着菽水,眼睛里又开始不争气的泛着泪花,低声怒斥道:“你直接杀了我吧,别踏马这样羞辱我了!” “我变成这副模样,你还认得我是谁?”菽水挑了挑眉,有些惊奇,“你就…没什么想问的?譬如…我是如何幻化人形,又为何同隔壁那间屋子的男人,这么相像?” 何三冠不说话,缩在墙角里裹着被子,闭着眼睛,嘴唇咬的颤抖… “这副样貌实乃佳品,我用了你的精血费力才幻化成他五分模样,虽比不了他,但模样也尚且算是鹤立鸡群。”菽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着衣服走到床边,很自然的坐在床头,伸手一把将何三冠拉了过来,“他若问起你…我是谁,你便说我是你远房亲戚即可。你也不想旁人知晓我的身份罢?我断不会杀你,但若再有二人,我必不留活口。” 菽水紧紧锢住想要逃脱的何三冠,他发现自打他破了这人的身子之后,这小东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别动。” 何三冠被紧紧锢在怀中,垂着脑袋浑身臊的通红,他闭着眼睛睫毛颤抖… 这段日子数不清的非人折磨,实在是叫人不忍回想。何三冠每每感受到菽水的气息,便会心惊胆战的提高警惕,浑身上下紧张的就像是扯了一根要命的弦。 他太怕菽水了,怕的要死。 以至于这会儿窝在那带着活人温度的怀中,他不仅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反而从头到脚像是血液凝固了一般,冰凉彻骨… “这些时日,我会好好待你。”菽水一边笨拙的给他穿着衣服,一边低声喃喃道:“我用了你的精血,破了你的身子,断会负责到底。待你身子恢复,我便自行离去。” 何三冠难得的愣了一下! 这…这是那个三句话不离掐死他的恶魔吗? 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转性… 又在想什么法子折腾人呢? “腿伸过来,”菽水见他出神,拍了拍他的小腿,“穿上。” 说实话,何三冠还真不习惯… 这踏马… 受刺激了吧?! “你还想死么?” 何三冠一激灵…果然,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又不会说话了?”菽水给他穿好裤子,看着怀中男人僵硬的身子,又感受了一下那热辣滚烫的肌肤,顿了顿,道:“你想要了?” 淦! 什么跟什么啊!!! 这个恶魔到底在说些什么?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好不好!!! 菽水看了眼何三冠窘迫的样子,心里回忆了一下白承欢出现这副神情之后,是怎么做的… 秦千岁让他有样学样,好好对何三冠。他没办法不听话,他太害怕秦千岁用那副失望透顶的神情望着他时的感觉了。 以往白承欢只要浑身一红,秦千岁都会把他揽进怀里紧紧依偎着,然后问一声:想要了? 然后白承欢就会很诚实的嗯一声,双手扒拉着秦千岁的脖子,自己乖乖把嘴巴往上凑,再然后…菽水就被秦千岁设了道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至于后面发生了些什么,他也无从所知。只知道屏障解开之后,白承欢总会气喘吁吁满面潮红的躺在秦千岁的怀中,嘴角水淋淋的,模样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可偏偏他们还总乐衷于此事,以至于夜夜不眠,翻江倒海的叫菽水心烦意乱… 不过却有奇效。 自他们成婚之后,夜夜笙歌乐此不疲,白承欢看起来更加红润健康,日日脸上带着笑,精气神简直好的叫人嫉妒。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性子也柔和了不少,更关键的是…以前都是秦千岁对他百依百顺,而如今,颠倒过来了。 第104章 助纣为虐 菽水看着何三冠愈发滚烫的身体,和满面的潮红,暗戳戳的想了想… 如若他也这般待何三冠,彻底打消何三冠寻死的念头,让他跟白承欢一样重新焕发起来,日日面上带着笑,对日子承载了满满的希望,那…那秦千岁断然不会再这般生气了罢? 说实话,他确实想要自由。但比起自由,他觉得秦千岁更重要一些… 菽水承载了秦千岁半身的鬼气,虽力量不如秦千岁,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秦千岁给的。 秦千岁性子太过纯良,总是怀揣着一副所谓的菩萨心肠想要普度众生… 菽水最恨铁不成钢的便是他这一点。 别人随意给个恩惠给个笑脸,秦千岁便会牢牢记在心中,感动的不能自已…菽水总觉得秦千岁这么厉害个恶鬼,算是彻底毁在了白承欢的手中… 英雄无用武之地,就好比千辛万苦得了一头猛虎,却让他日日拴在门口当个看家狗。 虽比喻不恰,但菽水能想到最合适的,也就是这了。 秦千岁和白承欢是怎样相处的?菽水暗暗的品鉴着… “放…放开…我…”何三冠浑身烫的厉害,他实在遭不住这么一个随时可能突然暴怒的男人将自己锢在怀中,他真的怕这人下一秒会死死勒断他的骨头,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身上的红和烫,有一半是方才被破了身子之后羞的,还有一半…是怕的。 “穿…穿好了…你…你松开…” 菽水被他这弱弱的一嗓子给拉回了思绪… “如此费心费神之事,真不知他二人为何这般乐在其中!”菽水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叹了声气,望着何三冠,顿了顿,道:“看在他拿血救了你这条贱命的份上,我暂且委屈一把,不然他的血就要白白浪费了。” 说完,还不等何三冠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霸道的一把钳着那人的下巴,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菽水的吻简直烂的一批! 何三冠疼的用手推他,却发现那恶魔稳如泰山,完全不受他干扰… 刚才还想呢,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原来是又想法子羞辱他呢! 恶魔…简直是不可理喻! 何三冠疼的想哭,可无奈菽水一手紧紧摁着他的后脑勺,一手钳着他的下巴把嘴巴分开,凶巴巴的跟人家接了个…十分不愉快的…吻。 “嘶~”终于得到空气之后的何三冠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泪眼婆娑的望着正在回味的菽水,声音哽咽道:“我到底…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我…我改还不行吗?你放过我吧,别再这么折磨我了…” 唉? 菽水看着他这反应,有些愣了。 白承欢被秦千岁这样对待之后,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焕发的光彩呢?微笑呢?灿烂呢?对生活的希望呢? 他怎么觉得何三冠更加难过了… 难道…难道是哪个步骤错了? 哎呀,秦千岁所说的好好待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费劲儿死了。 他一把推开怀中的何三冠,总觉得自己没了面子。憋着一肚子气下了床,朝屋外设了一道阻隔声音的屏障,又防着何三冠突然跑出来,大手一挥,一团黑气紧紧缠绕着门锁,彻底将呆愣在床的何三冠给关在了里面… “不识好歹!”菽水自言自语怒斥了一声,甩着袖子进了关诗敏睡的那间屋子,轻声带上门,看了眼坐在床边正发呆的白承欢… “你出去。”白承欢背对着身子,语气极其不悦。 菽水不搭理他,往前走了几步,盯着秦千岁的面色看了好几眼,然后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出去!” “那小子没事了。”菽水黑着脸强忍着怒火,“你坐到一旁,我割血喂他。” 白承欢绷着脸穿着拖鞋下了床,看了看已经变成人形的菽水,对着他那张有五分和秦千岁相似的脸庞顿了顿,收起了骂人的话,大手一指,咬着牙说道:“看着像个人,办的没一件人事!千岁和三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踏马拿锄头楔死你!” “你出去,”菽水瞪了白承欢一眼,憋气憋的快要炸裂开来,“莫妨碍我治他!” 白承欢不甘示弱,又不愿意在这拖后腿。 他深知这会儿不是跟菽水打嘴仗的时候,秦千岁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虽然几个时辰前菽水将他扶到屋里,秦千岁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只需要好好静养一日便可恢复,并且原原本本的把发生过的一切毫不遮掩的告诉了白承欢,还未等白承欢发脾气斥责他,他便忍不住昏了过去… 白承欢哪怕心里再难以接受,也舍不得再去说秦千岁半点不是。 他安安静静的守着秦千岁,时不时的用手探着他的鼻息。心情沉闷的从一旁找了个剪刀,对着手腕狠狠划了一道,将伤口对准秦千岁的嘴巴,面无表情的喂着他鲜血润口… 曾听秦千岁说过,他这副肉身表层总有一层黑气护着,平日里刀枪不入,若非他自己动手,便不会受任何伤害。 这副承载鬼气的身子,是他褪了满身毒气的痂壳才换来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鬼血。千年的鬼血,数滴便可医死人,治白骨。可哪怕是流了一滴,也会对身子大有伤害… 如若想补救,便只能以血偿血。他流一滴,便需要十滴。凡人的血效果不佳,但也有微乎其微的功效。若是以鬼血补鬼血,那便…事半功倍。 白承欢喂完血之后,随意找个纱布裹了一下。出了门,站在何三冠睡的那间屋子门前沉默了好久,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听到菽水说的好好待他… 白承欢忍了几忍,才没冲动的拧开门把手冲进去狠狠揍菽水一顿。 三冠肯定不愿意被他看见自己当时的模样,他想都不敢想,那该有多难堪… 可是…可是他去风凉河接回何三冠之后,那人躺在床上昏迷呓语,一句一个活不下去,一句一个不如去死,愁的白承欢整张头皮都是麻的! 后来他被秦千岁拉到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突然出现的菽水把已经清醒的何三冠给吓的魂不守舍! 他回忆起被这恶魔折磨了半宿,那种与死亡最接近的时刻他重复了五六次,强烈的恐惧和窒息占据了他的大脑,以至于脑海中不停的向他传递一个潜移默化的念头… 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好好活着。 “别…别过来…我不寻死了,我…我想好好活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白承欢在门外听到何三冠这句沙哑到不成样子的话,心中隐隐默认了菽水的做法。 只要能改变何三冠的想法,给他活下去的念头,不管是什么法子,他都…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也就是从那句话之后,何三冠嗓子便说不出话来,彻底受了风寒,烧的不能言语… 如此一想,白承欢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又何尝不是那个助纣为虐的人… 第105章 哭的像个孩子…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将白承欢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他刚出门,菽水便一道黑气将门砰的一声关上,像是泄愤一样。 心中无奈至极,白承欢看了眼何三冠睡的那间屋子门口突然多出来的屏障,恨恨的磨了一下后槽牙! 菽水肯定是发现他在门口偷听了… 自从那次菽水给他开了第三道眼之后,白承欢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就譬如这道屏障,和关诗敏门前的那道屏障,以及面前那缠着浓浓黑气的门把手。 他伸手试了试,门打开了。 菽水的鬼气在他面前,跟秦千岁的一样乖… 单手带上门,白承欢撞上何三冠红红的眼眶,心里顿时疼的不是滋味儿。 “三冠,你…” “我没事。”何三冠看到白承欢之后,空洞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但也只是那转瞬即逝的一下,他又恢复了木讷的神情,将头撇到一旁,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硬是挤了个笑,嗓子沙哑道:“我…好得很。” “我对不起你。”白承欢看着他那副受伤的模样,忧心忡忡的想要坦白一切,“这件事,都是我的…” “不,跟你没关系啊欢儿。”何三冠扭过头,嘴唇抖了抖,“都是我一厢情愿,还寻死觅活的叫人厌烦。什么都帮不了你,还尽给你添麻烦。我明天就回去,你不用再怕我想不开了,我最近…经历了很多,也受了很多的惩罚,突然间就想通了。” “秦千岁给你的爱,从来都不是负担。”何三冠垂着眸子认真说道:“而我呢,从小到大都一直依赖着你,就像个废物一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想寻个短见,好让你记住我一辈子。”顿了顿,他用手背擦了擦泪,“我从没想过我这么做,会不会给你带来伤害,会不会让你后半生都陷进自责之中。你其实一点错都没有,你是无辜的,我却偏要用自己的自私牵动着你的善良,好给自己一个不太难堪的下场。” “我错了欢儿,祝你幸福。这次…我是真心的。” 白承欢一向在何三冠面前都是一副坚强无比的形象,但他此刻确实破防了。 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孩子,明明自己尝遍了苦头,还要挺直脊梁安慰着他这个…冷眼旁观的罪魁祸首。 白承欢心中的负罪感腾腾而起… “刚才从这个房间出去的那个长头发男人他是…” “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何三冠快速捂住白承欢的嘴,将他后半句将要坦白出口的话给死死摁了回去,“我明天就走,你…你别说这么多了,我已经没事儿了欢儿,别说他了,你就当没见过,好好跟秦千岁过日子…” 何三冠心虚的垂着脑袋,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那恶魔看秦千岁长的俊俏,特意照着他的模样幻化的,怎么能不像? 至少何三冠是这么认为的。 他从没有骗过白承欢,所以说谎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尴尬… 欢儿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说瞎话?那恶魔想的什么歪理,他哪有说话这么文绉绉,处处都有秦千岁影子的亲戚?他家几个人,他怎么长大的,白承欢再清楚不过。 “别提这件事了欢儿,我不想说,我真的不想说,求求你了。” 白承欢眉头紧锁,心脏蹙疼。 “秦千岁如果问了,你就说是我远房亲戚就行,他话少,也不爱多管闲事,应该不会问这么多。”何三冠紧张的看着白承欢,眼神中的乞求可怜巴巴的,声音颤抖道:“欢儿你…你千万不要惹他,好好的,哪怕你不跟他说话都行,看见了当做没看见,好吗?我明天就离开,今天…今天我…”他忍着尾椎骨的断裂感,羞耻的咬了咬嘴唇,“我再缓一天,明天我一走,他就走了,你听我的,就这一回,好不好?” 白承欢将一肚子的话全都生生咽了下去… 他看出来了,何三冠并不想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想让他知道菽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以及菽水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这些难以启齿的羞辱,如果被白承欢一一点破,并承认自己后来都已经知晓…那么,何三冠绝对会再次有赴死的念头。 他想在白承欢面前留个体面,想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取白承欢的平安无事… 这些,白承欢都知道。 他看着嘴唇颤抖着将身子蜷缩进角落的男人,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白承欢俯下身子一把将何三冠抱入怀中!将他的头埋在自己身前,沉声道:“三冠,不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无可替代。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了。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踏马真不是人…” 何三冠的泪腺像是触碰了某道开关,白承欢的话让他再也忍不住。 他紧紧抱着白承欢,在那个可望不可及的怀中,哭的像个孩子… * 很默契的,所有人都避开了发生过的一切,绝口不提菽水的事情。 白承欢抱着怀中熟睡的何三冠,伸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看着那红肿不堪的眸子,突然沉默了。 轻手轻脚将人放下,白承欢看着何三冠扭动了一下身子,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他磨了磨牙,气的捏了捏眉心… 何三冠疼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是那难以启齿之处。 捏着拳头扯了扯被子,被子下方顿时露出一片殷红,干碣在纯白色的棉质床单上,像极了残不胜收的妖冶之花… 白承欢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快要没有知觉,他绷着脸不说话,将被子给何三冠盖好,掖了掖角,木着脸看着窗外,眼泪像止不住了一样一个劲儿往下掉,掉的他心里痛恨极了。 “回去罢,他醒来看不到你,又要着急了。”菽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屋里的,听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却依旧强撑着站直身子,靠在墙面看了眼床上睡的昏沉的何三冠,意味深长道:“你若是长些脑子,便不会同他讲太多关乎我和你夫君的事。他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哪日一抖搂出来,便又是一出悲欢离合的好戏。” 第106章 全员受罚 白承欢绷着脸下了床,径直走到菽水身边,不动声色的拉着他的衣领出了房间… 一高一矮,先后从房内出来。 菽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加固了那道阻隔声音的屏障,一脸疲惫的任由他拉扯着,然后随手扔到堂屋… “血喂完了?”白承欢仰着头看他。 “你的血,比我的用处大。”菽水扶着桌子,踉跄的坐在凳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不屑一顾的看着他,“你与他日日夜夜结合,体内早已沾染了他的鬼气,血中自然也多了些他的东西。早知你喂过了,我便不喂了,刚化成人形,真是多此一举。” “那我先谢谢你。”白承欢朝他鞠了一躬,许久才直起身子。 “你揍人之前,倒挺有规矩。”菽水无力的笑了笑。 白承欢捏了捏拳头,缓缓朝他走去,“一码归一码,该谢的还得谢。你流的血,我会还你。但三冠流的血…是你自找的。” 砰的一声!菽水被一拳打倒在地… 他索性摆烂着躺在地上,斜了白承欢一眼,感受着那真实存在的痛感,每一处神经都在不停的告诉他…我在活着。 “这也就是你,若换了旁人,此刻怕是早已经被我抽筋扒皮了。”菽水勾着嘴角笑了笑。 白承欢不吭声,一脚接着一脚往他身上踹,等到踹累了,这才怒红着眼,一把抓起地上那人的衣领! “你若是敢动我这张脸,我便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白承欢深吸一口气,恨恨的落下拳头,扯着他的衣裳怒斥道:“三冠被你毁了,你要么离他远远的,要么好好偿还他!要是让我再发现你欺负他一次,我一定做个恶人,日日吹着枕边风,让秦千岁亲手宰了你…” “你觉得,他会因为你一句两句,便轻易要了我的性命么?”菽水动了动满是淤青的胳膊,朝他不屑的淡笑道。 “那要是…我学着三冠,以死相逼呢?” 菽水眸子中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沉默了。 * 发泄完后,白承欢将躺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往一旁踢了踢,自己则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旁,将手腕上的绷带一圈绕一圈的扯开,放到桌面上,微微屏息,蹙着眉强忍着,在伤口上使了些力气… “你何苦?”菽水看着那开始隐隐往外渗血的伤口,幽幽说道:“打一巴掌给个枣儿吃,我又不会谢你。” 白承欢将逐渐渗血的伤口又使劲儿挤了挤,倒抽了一口凉气后,紧紧覆盖在他的嘴上,边忍着痛,边沉声道:“一码归一码,快喝!” 菽水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某个地方跳动了一下。 是心的位置… 他竟然…竟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辰,白承欢嘴唇煞白的收起自己的胳膊,从堂屋横柜里找了瓶度数高的白酒,咬着牙冲那血淋淋的伤口直接倒了下去! 嘶… 他疼的额头直冒冷汗,最后实在忍不住,咬着袖子蹲在地面缓了好大一会儿… “愚不可及!” “你闭嘴!”白承欢咬着袖子含糊不清的吼了他一句。 “我可替你疗伤,你用烈酒做甚?自找苦吃?!” “我消毒!我踏马嫌弃你!” 菽水气的直笑。 “好歹是个恶鬼,踏马的连我这个凡人都不如!”白承欢疼的脑门儿发麻,伤口滋滋啦啦的就跟浇了刚烧开的热油一样。他把头埋在袖子里闷哼道:“流点血连站都站不稳,好意思说自己是恶鬼…” “鬼血和人血不同,”菽水缓缓起身,活动了下青紫的四肢,目光沉沉的看着地上蹲着的人,缓缓而道:“除非我与他自残,或主动散去周身护体的鬼气,否则外界绝无可能伤我们肉体分毫。人血流逝可再回天,鬼血流逝…便是真正的流逝。伤一滴,需十滴相补,还并非谁的血都可,必是年久且有肉身蔽体的鬼血,或是交合之后的家室之血。” “而你的血,已然满是鬼气,却又精纯至极…”菽水抿了抿唇上的红色,幽幽道:“他的鬼气对你身子并无妨碍,你不必多想。” 白承欢猛地抬头,煞白着脸看了看菽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顿了顿,“你刚才…没用鬼气护着身子?” “我若护着,那多没意思。”菽水踉跄着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勾着嘴角笑了笑,“你又不用刀和剑,我顶多疼一阵儿,又不会流血。” “你踏马…”白承欢甩了甩疼到麻木的手腕,瞪了他一眼,“三冠这事怎么解决?你给表个态!” “离他远远的呗。”菽水耸了耸肩。 “渣到你这个地步,真踏马没谁了!淦!你要滚蛋,可以。把三冠给我伺候好了,给他道歉,照顾他养伤!一日三餐给他做着,直到他肯原谅你,之后你想滚哪随便你!” “你在大放什么厥词?”菽水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我为何听你的?” “你知道你那样做,相当于毁了一个人的清白吗?”白承欢捏着胳膊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在你们古代,毁了一个人清白,然后甩手就走人,你当三冠是什么?我踏马不想着你跟秦千岁一样能好好待一个人,更不奢望你能给他一个什么保障,你也不配。眼下你能做的,就是打消你在他心里给他带来的恐惧和伤害…” “我不想让你在他心里变成一道抹不去的阴影。”白承欢深吸一口气,惆怅道:“虽然我也很想让你离他远远的,不再烦他。可他不可能因为你的离开就此淡忘这些痛苦的回忆。再说白些,你已经在他身上剌了一道口子,伤口会愈合,但是疤会留一辈子。他每次看到那道疤,都会想起当初疤是怎么留下的…” 菽水不说话,蹲在地上蹙了蹙眉。 “这件事,不光是你的错。”白承欢缓缓起身,头晕的厉害,抓着桌子扶了一下,将就着又把纱布拿过来直接缠在手腕上,自责道:“我和千岁的责任更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三冠,我认错,等三冠身子好一些,我负荆请罪去,让他好好揍我一顿!包括千岁,等他醒来照样也得挨一顿揍!错了就得罚,就得认,罚完认完,必须弥补!” 菽水扭头撇着嘴看了眼关诗敏的那间房门,心里直替秦千岁唏嘘… 第107章 小东西 第二日,天还没亮,白承欢起了个大早。 他坐在床梆子上打量着空荡荡的床铺,感受着旁边已经没有温度的侧方。心神不宁的起了身,穿好衣裳,去院子里洗漱了一番,然后开始进灶房忙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玉米排骨粥的香味儿飘了出来… 白承欢煮了十个鸡蛋,又炖了个鸡蛋糕,自己则从木柜子里拿了袋红糖,舀了六大勺,冲了开水泡了一会儿,吹了吹,趁热喝了一大碗。 他昨天流血流的有点多,虽然只是简单的头昏脑胀,站不稳。但该补的还是得补,毕竟血最消耗人的精气神儿了。 秦千岁昨夜趁他睡着,坐起身子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好久… 他还记得一股暖流涌过伤口,本来生疼的地方突然像是得到了滋润,顿时痛感全无,伤口也逐渐加速愈合。 白承欢昨天夜里疼的睡不着,但也算睡了,只是昏昏沉沉的,对什么都有印象,秦千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也都知道,但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秦千岁能读他的心,但轻易也绝不会将这种把戏用在他的身上。尽管不去读白承欢到底在想些什么。秦千岁也心知肚明,这件事到底做的太过了。 孰是孰非已然不必争论,眼下只看如何解决。 白承欢一边靠在灶台上小口小口的喝红糖水,一边捋了捋袖子,看了眼已经结疤的手腕,心中不知所味… * “还疼么?” 何三冠蒙着被子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万分不解的看着一直坐在自己床边发疯的菽水… “给你揉揉?” 何三冠赶紧裹紧被子! “喂,你那什么神情啊?”菽水撇了撇嘴,“哑巴啦?说句话啊!” “不…不用…”何三冠被他突然神经兮兮的示好给搞的结巴了,“我…我今天…回家,你…你不要…在这里了,你…回你的河里去吧…” “你当我是水鬼呢?!”菽水猛地站起身,“你这个蠢…” 何三冠吓的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见那人又害怕起来,菽水愁的头都大了。他赶紧看了眼门外,发现白承欢并没有突然出现,这才跟躲过什么一样,顺了一口气又坐在凳子上,皱着眉轻轻拍了拍被子,沉着嗓子说道:“乖,方才是我错了,我不吓唬你了。” 天可怜见,他这句真的是原版原样照着白承欢的话学来的!要是再没作用,他真的要怀疑白承欢是不是对秦千岁下什么蛊了… “你…”何三冠又悄悄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菽水,愣愣问道:“你是谁?” 这下轮到菽水愣了。 这小东西吓傻了? 他能是谁?他是… “你是那个…黑影子吗?”何三冠悄摸摸的问道,“你…你又想到什么法子折腾我?” 菽水气的想笑。 他看着何三冠缩在被子里,跟个小王八一样畏手畏脚的,心脏竟又跳了一下,竟觉得有些…有些讨喜? 有身子真好,能感受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砰,砰,砰。 屋外传来三声浅浅的敲门声… “三冠,我刚才听见你在说话,这会儿饿不饿?喝点粥吗?”白承欢看着已经被去除的屏障,心里想着菽水这家伙还算上道,语气也软了几分,“还是…我给你放到门外?” 何三冠突然心惊肉跳的看了眼菽水的神情,慌乱的冲门外说道:“我不饿,欢儿你…你忙去吧,不用管我,别…别进来了…” 他不这样说还好,白承欢一听,第一反应就是何三冠又受欺负了! 不应该啊…昨天他偷偷摸摸的爬门缝突袭了好多次,菽水一直坐在床边发着呆,何三冠又一直睡着觉。期间,菽水还扭头骂了白承欢一句:你有病啊?无聊! 都…挺和谐的啊看起来。 想不过,白承欢端着饭碗二话不说,直接拧开门把手出现在两人视线里,神色凛冽的看了眼菽水,又满脸担忧的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何三冠… “你怎么进来了欢儿,我…”何三冠生怕菽水一个突然暴怒,再伤了白承欢,赶紧扶着腰坐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晃晃悠悠的站在白承欢身前,眼神乞求的看着菽水,却别着脑袋小声冲白承欢说道:“我…我一会儿就回家了,不饿,你先…先出去吧欢儿,我…换个衣裳。” “行了,”菽水站起身,顿时吓的何三冠俩腿发软。他快速揽了一下何三冠的腰,将人稳稳扶住之后,松了手,朝门口走去,“你吃罢,我出去。” 白承欢回头看了眼菽水,直到第六感他没有做什么伤害何三冠的事之后,这才收回眼神端着碗走到何三冠身边,“回哪去?你奶奶也不在家,在家也没法照顾你,你不照顾她就不错了。”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轻声道:“我妈这一趟出去的时间长,迷广场舞迷的家都不想要了,不玩疯玩够,不会回来的。你安心住在这,这个床不舒服,我一会儿把你抱到那张大床上去。” “不!”何三冠连忙摆手,“我…不要。” 那是人家的婚床,他怎么可以…怎么配。 像是猜到何三冠在想什么,白承欢也不为难他,连着说了三声好,跟哄孩子似的,又舀了一勺带肉的粥递到他嘴边,闲谈似的说了声:“要是受欺负了,大喊一声,我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一听到白承欢说这句话,何三冠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他的欢儿总是会这么带给他安全感,将他护在身后,宁愿自己跟别人打的满身淤青,也不让任何一个坏孩子靠近他。 “怎么哭了?”白承欢一手端着碗,一手轻轻给他蘸了蘸泪水,拧了拧眉,询问道:“他欺负你了?!”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以前。” 白承欢擦泪的手顿了顿,“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都会好好护着你,不再让你受伤害。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跟马后炮一样,太晚了。对不起三冠,我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你揍我一顿吧…” “是我自己要寻死觅活的,”何三冠揉了揉眼睛,鼻子一酸,“跟你没关系啊欢儿。”顿了顿,他挤了个笑,将白承欢手中的碗端了过来,自己吃了一大口,故作轻松说了句:“都过去了,我也想通了,欢儿你要好好过日子,要幸福啊!还有…你做的粥…真好吃…” 第108章 弥补 秦千岁化为一道鬼气在庭院中现身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菽水靠在墙上,双手环抱身前。见那人脸色似乎好了很多,这才心里长舒一口气,站直身子迎了过去,“都安置好了?” “嗯。”秦千岁径直走进灶房,看见锅里的粥,轻声问了句,“承欢…起了?” “在给那小东西喂粥。”菽水轻车熟路的拿了个碗盛了满满一碗粥,往嘴里送了一口,叹了声气,“还是有身子好,可尝人间百味。” “那你可要记好了,这副身子是靠谁得来的。” 菽水突然想起何三冠咬着牙满嘴是血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沉了一下。 “昨日,承欢打你了?” “我没还手。”菽水又喝了一口粥,大人大量道:“也没还嘴。” 秦千岁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这厮倒是有情有义,我头一遭觉得他像个男人。” “你如今,待何公子如何?”秦千岁盖上圆竹盖,又将鸡蛋糕焖了一会,拿了个煮熟的鸡蛋递给菽水,转身洗了洗抹布,将灶台上收拾了一番,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菽水一手接过鸡蛋,捏在手中把玩着,靠在墙上将最后一口粥喝完,扔到池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木然道:“他不识好歹!我轻声细语同他说话,他竟让我回河里去?当我什么?水鬼么?!鼠目寸光,蠢笨至极!” “你若不能好好对他,便离他远远的。”秦千岁甩了甩水,用毛巾擦了擦手,将袖子捋了下来,盖上了那水头充足的玉镯子,顿了顿,道:“是走是留,随你罢。” “又轰我?”菽水沉着脸看着秦千岁,“为了那小子的生死,折腾来折腾去的!我断然不知他的命怎会如此重要?他要死,那便让他去死!救他做甚?这种人要怎么救?救了一次,还有下次!他若次次都寻死呢?我们三人什么都不做了,都围着他转?!他好大的脸啊…” “我说此话,并无他意。”秦千岁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非对错暂且不论,我定会赎罪。你乃混沌之气转生,未做过人,也不知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你如今所做之事,乃我一人授意而为,我无颜要你做任何事,你想对他好,那便好好待他。若是不想,那也无妨。你如今已然不必受我庇护,随心所欲过自己的日子去罢。” “还说不是轰我!我想不想走,那是我的事!你轰我,我不走!”菽水撇过脸,怒的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又说道:“自从我破了他的身子取了精血化为人形之后,你看我的神情便一直都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若事情皆因此而起,那我还他便是!要多少?我这一身鬼血够不够啊?!” “此事你确实丧尽天良,”秦千岁拂了拂袖子上的浮灰,轻声道:“但我并无他意,多虑了,你静一静罢。” 说完,便自行离去… * 天地良心。 秦千岁一向是个淡然的人,他后来也确实把事情从头到脚的琢磨了一遍,归根结底,他觉得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 方才那番话,他也是发自肺腑,并没有阴阳怪气。 菽水本就是个性子洒脱,桀骜不驯的存在。他秦千岁一心一意想陪着白承欢过这种寡淡无味的寻常日子,总不能也困锢着菽水同他一起罢? 至于何三冠那边,他确实希望菽水能好好待着何三冠。 秦千岁的腐旧思想根深蒂固,他始终觉得,若是毁了一个人的清白,那不论千难万阻,只要对方同意,那么也必定要负责到底,将人纳入房中,给个名分,好好待他,疼惜他,庇护他。 只是菽水…貌似不会有这种想法。他也不能把人拴在这里逼着去对何三冠好… 那既然如此,他何不放手?天高任鸟飞,菽水游山玩水寻个快活,他则好生跟白承欢过着日子,想方设法弥补对何三冠的伤害。 可是…要如何弥补?还能弥补么… 秦千岁头一遭觉得这么费心。 * 何三冠受宠若惊的享受了一番白承欢零距离的喂饭加按摩服务,最后憋的脸通红,十分不好意思的低声喃喃道:“欢儿,我错了,我往后再也不寻死了,你别这样…我…我不习惯。” “嘿,享不了一点福呀你!”白承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趴好,按按摩,好得快。” 何三冠红着脸埋在枕头里情不自禁的咧着嘴笑了笑,闷哼道:“真好,遭点罪能让你这么对我,真值。” “瞎嘟囔什么呢?可不准有这种想法!”白承欢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手轻轻的给他按摩着穴位,疏散着身上的瘀血,垂着眼睛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打今儿起,我不会再叫你遭一点罪了。” “秦千岁对你…好不好?” 白承欢按摩的手微微一顿,“长这么大,除了你,就数他对我最好了。” “你不用刻意安慰我的。”何三冠抽了抽鼻子,偏过头去看白承欢的眼睛,小声说了句,“欢儿…” 话还没说完,门开了。 菽水憋着气,脸黑的跟煤炭一样,吓的何三冠连忙把话憋了回去! “你闹哪样?你想干嘛?有脾气出去发去!”白承欢继续给何三冠揉着腰,扭头瞪了菽水一眼,“进屋不敲门,谁教你的啊?!” “欢儿!”何三冠赶紧扶着腰起身捂住他的嘴,忍着酸疼将他往自己身后藏,哆嗦着看着高大的菽水,低声下气道:“我…你…让欢儿先出去,让…让他先出去…” 那一副乞求的目光看的菽水脑壳子生疼,那神情就像是在说:求求你放了他,让他出去,有什么事冲我来。 可是…可是,淦! “你踏马能把三冠吓成这副样子我也真踏马算是服了你!”白承欢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子,将何三冠的脑袋揽进自己怀中,伸手轻轻揉了揉他那柔顺的黑发,哄孩子似的说道:“不怕,我在。” “你出去,我给他按。”菽水烦躁的捋了捋袖子,说着就要往何三冠身边走去! “啊不要不要不要…”何三冠连忙摇着头,一脸惊恐的看着菽水,紧紧抱着白承欢,吓的浑身颤抖… 可是等菽水快要走近他们的时候,何三冠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将紧紧抱着白承欢的手,松开了。 “欢儿,你…你出去吧,我…没事,他…他对我很好,就是…就是说话不…好听,没有…没有欺负我,你…出去…出去吧…” 白承欢哪里看不出来,何三冠这是又怕他在这里受牵连,一心想着自己遭点罪,然后去护着他。 淦了!坦白也不能坦白,实话也不能说出来,他还得跟菽水装作不认识!这踏马都什么事啊! 不过…想想也是,秦千岁的身份一旦人尽皆知,那么他们最终的下场,也只能是人鬼殊途… 淦! 第109章 我娶你罢,你看如何? 白承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屋子的。 他觉得菽水疯了。 受刺激了… 不然怎么会当着他的面直接打横抱起何三冠,还极其轻柔的照着何三冠颤抖的唇,吻了一下。 “这样,你还怕么?”菽水蹙着眉,死死看着何三冠的神情。 何三冠哆嗦着看了眼一旁愣在原地的白承欢,闭着眼睛抖动着睫毛,羞愤的突然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欢儿你出去,你出去!!!” 何三冠嗓子都快喊哑了,却也不敢在菽水怀中挣扎的太厉害。 “我求求你了,你出去,出去啊!” 白承欢冲上去要把何三冠夺回来,却不曾想,竟被何三冠用手挡着,一把推开了… “给我留个面子吧欢儿,出去,把门关上,对不起…” 白承欢被菽水一把推了出去,咣当一声带上门,抱着何三冠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放下。 门外的人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虽然知道菽水对何三冠所做的那些事,但也都是从秦千岁口中听来的。耳听哪有眼观的冲击力来的猛烈? 他以为菽水只会黑着脸凶巴巴的做一些欺负人的坏事,却不曾想,刚才他竟然…那么…温和。 这是怎么了? 菽水怎么… 他该不会… 怎么可能?! “饭凉了,趁热吃罢。”秦千岁在里屋收拾好关诗敏的房间,又去扫了扫院子,刚忙活完,净了净手,这才进了堂屋,正好看见白承欢站在门外发呆… “承欢。”秦千岁又唤了他一声。 白承欢收回思绪,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待听到菽水说要试着和何三冠好好相处之后,彻底愣住了。 还有那句…不会再弄疼你了。 该给他个机会么?白承欢心中万分纠结。这会儿冲进去,合适吗?到底该怎么办?顺其自然? 天呢,愁死了。 白承欢唏嘘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秦千岁,一把扯着他的手腕进了另一间里屋,沉声道:“过来,我找你有事。” 秦千岁心中隐隐一顿,嗯了一声,心中默默叹着气,跟着白承欢走了进去… * 何三冠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憋屈的直抽抽,他含糊不清的低声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在欢儿面前这么羞辱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试着学一学,如何与你相处罢。”菽水站在床边,用手扯开他的被子,轻声道:“不会再弄疼你了。” 何三冠怕他,怕的叫人看着心烦。 这样下去终究达不成目的,何三冠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卸下防备,也不会带着白承欢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更不会从这件事情中真正的走出来。 而秦千岁,也终将会因为这件事日日愁绪着,与他渐渐疏远。 菽水头一遭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累。 站在床边踌躇了半晌,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秦千岁是怎么对待白承欢的… 从他被秦千岁分离而出,记得事情之后,秦千岁和白承欢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还有白承欢每一次的反应… 秦千岁面对一个人卑微到了那种地步,现在回头想想,菽水还觉得难以置信。 似乎回忆到某一件违背天纲的举动,菽水憋着气紧紧闭上眼,心里骂了无数遍他所会的脏话,纠结着,踌躇着,心中躁动着! 于是,又过了半晌。 何三冠似乎憋屈累了,绷着嘴看了眼菽水,刚想张嘴说什么,却看见那人竟死死咬着牙,朝他屈膝跪了下来… “你…你!”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何三冠刚消化完那一堆难以启齿的痛苦,这会儿又被菽水突然间的举动给弄的手足无措,“你干嘛…” “我与你赔罪。” 何三冠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红肿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眨了眨,愣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打我,骂我,不还口,不还手。” 他这么一说,何三冠还真有点想起身掐死他的冲动!可转过头一想,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恶魔,怎么可能突然间转性? 指不定又在琢磨什么法子折磨他呢… “你…你想做什么?”何三冠往墙边挪了挪,缩着脑袋望他,“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见跟何三冠根本说不通,菽水觉得自己跪着也是白跪,索性又直接站了起来! 何三冠跟个小王八一样,脑袋快速缩进被子里… 他就说,这恶鬼绝对没安好心! “我还给你,还给你行了罢?!”菽水褪了衣裳,蹙着眉躺在了何三冠身侧,伸手将他从被子里抓了出来,咬着牙闷哼道:“我怎样待你的,你仔细回味回味!不必手下留情,加倍还回来便是!这副身子归你了,你何时不再怕我,何时再停下。若还是怕,那便直接拿刀将我的肉剌开,抽我的骨!喝我的血!” 何三冠哪见过这种场面?!他吓的当时就把被子扔到菽水身上了,自己缩在墙角里抱着膝盖,紧紧闭上眼睛不看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久久等不来动静,菽水气的翻了个身,扭头瞥了他一眼,烦躁的不想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菽水又翻了个身,面朝着何三冠,手撑着脑袋沉着脸打量他… “你这副样子,怎么会跟姓白那小子如此交好?”菽水恨铁不成钢的磨了磨牙,“他敢爱敢恨,性子泼辣。你看看你这副…” 后面难听的话,菽水硬是给憋了回去。 他不想再看见何三冠哭哭啼啼的样子了,烦的慌。 又没有秦千岁那样貌美的脸,哭起来总是觉得像个怂包一样。 人家是美人落泪,他是什么? 菽水在心里暗暗的比较了一番,见何三冠还是不吭声,气的又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直愣愣的望着地面,继续想着法子…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何三冠提高警惕的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被子被菽水盖走了,他穿了身毛绒睡衣,光着脚,脚面冻的通红,却也不敢吱声。 “啊…阿嚏…” 烧刚退下去没多久,总觉得又要起来了。 何三冠悄摸摸的揉了揉鼻子,倒抽了一口气… “要不,我娶你罢。” “咳咳咳…啊咳…阿嚏!” “冷了?”菽水坐起身,完全不顾形象的一把将何三冠揽进怀里,看了看他冻的通红的脚面,心想着待一个人好,那是真难啊。 顿了顿,他伸手将那双红彤彤的脚拿过来,用手捂着,木着脸看了眼已经不知所措的何三冠,又问了遍:“我娶你,你看如何?” 第110章 小丑竟是他自己 活这么大,何三冠没谈过对象。也不是没人追他,身后也曾经跟着一大把小姑娘,可是他太早就认清了自己对白承欢的感情,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说出口,怕白承欢恶心他。 于是,他洁身自好了二十来年… 如今不仅被一个鬼给欺负成这副熊样子,到头来还被鬼给…表白了? 何三冠一脸懵逼的看着捂着自己脚丫子的那双大手,又怯怯的扭头看了眼菽水的眼睛,随即快速垂下眸子将头转了回来… 越来越猜不透了。 这头恶魔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要干嘛啊? 鬼都这么无聊吗? 先是把人整的半死不活,然后再给点糖吃。 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呀?”何三冠窝在他怀里束手束脚的,小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得…挑我啊?” 他话说的笼统,又怕菽水误会,赶紧又解释着,“我…我的意思是,我去跳河,你干嘛…干嘛那样对我?” “我怕你死啊。”菽水实实在在的回应道:“你本来已经快死了,是我把你拉上来给你渡的气,耗了我好大的精力才把你救活。可是救活之后,你又跑去跳河,可把我气坏了。” 何三冠微微一愣,垂着脑袋心虚的不敢说话。 “我那会儿算是看出来了,我救你一回,你还有下一回。可我不能回回都救你,只能让你害怕,恐惧,一想死…就会想到死前要经历什么,最后,我要你自己不想死。” 何三冠抽了抽鼻子,他头一遭觉得这头恶魔,其实也… “我本身也不懂怎么跟人相处,我只知道让你怕我,让你怕死,让你别再想不开。”菽水仰着脑袋叹了声气,“我脑子里只想的这些,我以为你疼了就会怕了,谁知道,落了这么个下场。” 说实话,凭何三冠这卧龙凤雏的脑子,他顶多在别人伤害他的时候防备一下,可一旦发现别人的初衷是为了想让他好好活下去,他哪怕就是遭了再大的罪,心里那股子恨和不理解,也逐渐转变为微微的感动… 你要说他单纯吧,那也确实挺单纯的。 菽水说的也没错,他也确确实实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总觉得哪里听起来不大对劲一样… “那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还要…”何三冠脑子单一,但尾椎骨的疼痛依旧提醒着他经历了些什么。 顿了顿,何三冠突然想起来那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这会儿也并没有那么害怕了,扭过头,耷拉着脑袋又低声问了句,“你还拿棍子…那是为什么?也是为了…为了让我疼?让我怕死?” 菽水愣了,他确实忘了这一茬。 该怎么解释呢? 实话实说? 这也没什么好骗的… “我当初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血。”菽水像是有了点情商,他怕何三冠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再从他怀里挣扎着跑出去,于是赶紧提前将他又锢紧了几分,待发现何三冠委屈巴巴的木着脸不动弹之后,这才放心道:“我跟你本就不大熟悉,接近你只是因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你寻死,我救你,那总得拿些东西来回报吧?我的方式或许太过残忍了些,弄疼你了。若没有你的血,我也无法幻化成如今这般模样…” “归根到底,你也算是功臣。”菽水将被子往他身上裹了裹,那双大手却不经意的一直揉捏着他冻得通红的脚腕,自言自语道:“我毁了你的清白…听人说,毁了清白,便要对你负责。那我现在对你负责,你看如何?” 二十多年了,头一回被正儿八经的表白,说要娶他,对他负责。虽然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今天这一番促膝长谈,何三冠也模模糊糊地了解了来龙去脉,知道菽水这么对待他,也是为了想让他好好活下去,虽然接近他是有明确目的性,可人家也没有刻意骗他,还把自己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可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要怎么… 不对。 欢儿和秦千岁不…也结婚了么。 哎呀想什么呢?!怎么还真的在憧憬以后呢?他真的是打没挨够,一点都不长记性! 何三冠晃了晃脑袋,双手捂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儿… “我这副样貌也算的上是人中翘楚,你有何不愿的?”菽水歪着脑袋等他答复,等的又开始心烦意乱,“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成何体统?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何难的?他们夫夫二人不也是如此?怎的,我娶你,委屈你了?” “你要是真心实意的话,”何三冠突然扭过头看他,唇微微颤了颤,“就哪来的回哪去吧,别再缠着我了。” 菽水顿在了原地,听完何三冠的话,先是木讷了一会儿,而后像是被人给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上赶着来讨好这个小东西,跪也跪了,说话也轻声细语了,道了歉,还扒光自己让这小东西还回来…谁知道,跳梁小丑竟是他自己。 心的位置扑通扑通直跳,他那团漆黑的鬼心…疼的厉害,恨不得伸手直接掐死何三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东西! 笑话。 兜兜转转一圈。 他菽水竟成了个笑话… * 白承欢坐在床上盘着腿,闭着眼睛听着秦千岁用鬼气传来的幻音。 那是何三冠和菽水的对话… 他不是想偷听别人讲话,而是怕菽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再偷偷摸摸折腾何三冠。 但他也不敢再轻易冲进去,他实在害怕何三冠那副羞耻到痛苦的样子… 秦千岁散去鬼气,站在床边一声不吭的观察着白承欢的脸色。 床上盘腿坐着的那个,正神色蓦然的消化着方才听到的种种,内心翻腾的厉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徐姑娘来了。”秦千岁见他沉默,主动开口说了话,“我把它们安置在了竹林中。” 白承欢哦了一声,“她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 “嗯。” 白承欢扭头望了一眼秦千岁,抬了抬手,秦千岁便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朝他走进了一些… “你干嘛?”白承欢疑惑的问了句。 “打罢。” “我胳膊酸,活动一下,谁说要打你了?!”白承欢气的想笑,“这顿打先记着。” 秦千岁嗯了一声,往后乖乖退了一步… 第111章 哪来的回哪去 何三冠坚决要回家,一心怕留在这里会麻烦白承欢。 可他现在走个路还得扶着墙,衣裳也没了,也不好意思再去嚯嚯白承欢的衣裳。于是,穿着睡衣六步一歇息的走到了院子里,扯着菽水的手腕踉跄的快走到了大门口… “干嘛去?”白承欢盖上锅盖,嘱咐秦千岁再加把火,拍了拍身上的灰出了灶房,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问了句,“这会儿出来锻炼啥?风这么大,再给冻着。”说着,就要去搀扶何三冠。 “我得回家了欢儿,在这好些天了,得回去了,我不能总麻烦你。” “你家没个人,你回去谁照顾你?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养你一辈子都行!”白承欢走到他身旁撸起袖子一把将人扛了起来,看了眼菽水,“你又干嘛去?” 菽水黑着脸不说话,冷笑了一声,“我干嘛?人家让我哪来的回哪去,不让我在这烦你们!” 白承欢哦了一声,扛着何三冠进屋了… 菽水憋了一肚子的气,黑着脸进了灶房。 秦千岁抬眼看了看他,添了把火,站起身子去拿铁勺搅了搅锅里的鸡汤,舀出来了一点倒在一个干净的空碗里,尝了尝咸淡… “我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秦千岁继续忙活自己手中的事情,又添了一小勺盐放入锅中,静静的听菽水嘟囔着… “我都做到那般地步了!他竟无动于衷!是不是脑子叫水泡坏了?我这副模样与你相比虽占了下风,可在茫茫人海中,也算是鹤立鸡群!” “他怎么敢?他拒绝我…” “我都那般不在乎尊严了,他竟然…” “看起来弱的不堪一击,实则冥顽不灵!” “我听你的了,我已然这般好好待他,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迎头一棒!反倒是叫他骑到了我的头上!” “我…” 秦千岁将一只鸡翅塞到他刚要说话的嘴巴里,盖上锅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们相处不过寥寥数日,怎谈情?怎说爱?你当娶一个人是这般轻易?若是没有真正的想要去待他好,那便不要去糟蹋他。” “怎样才叫待他好?!”菽水咬着鸡翅含糊不清道:“我不明白。” “你,动情了?”秦千岁细细的打量着他那散着光的眸子,唇角微微一扯,“是认真的么。” “动什么情?”菽水吐掉鸡骨头,冷哼了一声,“我只是不甘心。” 秦千岁看着他,笑的不置可否… “那你为何这般在乎他拒你于千里之外?他都已然释然了,看起来与你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前几日那般难堪。人家让你走了,你如今又这般期期艾艾不肯走,那是为何?” 菽水被秦千岁堵的说不出话来,憋的脸雀黑,最后只能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我只是不甘心!”说完,便拂袖而去… 秦千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数了几个数之后,菽水又黑着脸拐了回来,手一伸,“盛个鸡腿给我,再弄点汤。” “你这般口是心非,倒是比平日里叫人看着有趣了许多。” 菽水接过满满一碗肉,忐忑的看了眼秦千岁,再一次在他浅浅的笑意中乱了手脚… * 菽水站在门口,在进与不进之间,反复纠结着… 直到白承欢一边哄着何三冠留下来,一边打开门。菽水才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纠结的看着白承欢。 “那个…”白承欢轻轻带上门,瞅了眼他手中满当当的碗,“三冠不是说…让你哪来的回哪去吗?” “我回哪?你让你相公把我收回去啊!我哪来的?我哪来的你不知道?!让开!” 白承欢听他气巴巴的,还偏要把声音压到最低。顿时没忍住勾着嘴角笑了笑,“你真是…贱啊,哈哈哈!” 菽水恨戳戳的给他了一脚,憋的脸通红,沉声压抑道:“下次再敢偷听我讲话,耳朵给你割了!” “大哥,你该不会是…”白承欢砸吧砸吧嘴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小声问了句,“动情了吧?” 菽水气的脑壳子发懵,一手端着一碗鸡肉,一手拎着他的衣领子,将人给提溜到灶房,一把扔给了秦千岁… “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动什么情?我…我只是不甘心!” 秦千岁起身扶住白承欢,将人揽进了怀中。 白承欢扭头看了眼秦千岁,两人相对无言,可沉默却震耳欲聋… 菽水不说话了,黑着脸气冲冲的进了堂屋,弯儿都不带拐的,直接进了何三冠睡的那间里屋! 门砰的一声开了。 又砰的一声关了。 何三冠习惯性的缩了一下脑袋,颤抖着将被子蒙在头顶! “你不是…走了吗?”随而从被窝里传出来一阵闷哼的低声。 菽水拉了把凳子放在他的床边,一手托着碗,一手去扯他的被子,声音带着股委屈巴巴的愤怒,莫名其妙的嚷嚷道:“只有我不要你的份,没有你不要我的份!” 又发哪门子神经… 何三冠后知后觉放松了下来,这恶魔也没怎么欺负他了,除了有时候还是凶巴巴的,其他…也还好。 再说了,他其实也…没那么坏。 毕竟自己这条命是他救的。 “我不走,我为何要走?”菽水将手中的碗递给他,“我偏不走!” 唉? 怎么… 还耍上赖了。 “我在欢儿这,至少还有说头。”何三冠撇了撇嘴,没有将碗接过来,有些尴尬道:“我总不能一直说你是我远房亲戚啊,你倒是像秦千岁的远方亲戚。我有几个亲戚,家里几口人,欢儿再清楚不过了,我总不能一直把他当傻子骗吧…” “人家夫夫二人都不说话,你瞎操什么心?”菽水没好气的瞪着他,“吃你的饭罢!” “你总缠着我做什么啊,我…” “谁缠你了?!”菽水猛地站起身,刚想摔碗,又极力克制住了。他将碗扔在凳子上,咬着牙说道:“你不是让我哪来的回哪去吗?我这就离你远远的,随了你的愿!!!” 说完,菽水砰的一声跺开门,在快速的行走中从何三冠眼前消失不见,逐渐由下往上变成一团浓浓的黑气,气势汹汹的钻进了灶房中白承欢的影子里… 白承欢:………… 第112章 队伍壮大 没有菽水出现的日子,何三冠平静的有些过分。 白承欢次次都要喂他吃饭,洗脚、擦身子、按摩,每天都准时准点的进行。哪怕他自己已经可以活动自如,还可以趁着中午去院子里晒会儿太阳,白承欢也不会给他自己动手的机会。 何三冠被当成了小孩,白承欢又成了他的避风港。 可是…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菽水消失后,秦千岁带着白承欢当天夜里去了小竹林,还带了一大堆的糖果和好吃的,又带了些纸做的衣服和鞋子,拿了盒火柴,一前一后走进了竹林深处… 竹林一百米交界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白承欢只能紧紧的任由秦千岁与他十指相扣手拉着手,才能感觉到一阵空白前行,不需费力的安全感… 一百米交界处,他曾在这里遇到了半死不活的秦千岁。可是再往里面深一步,他却未曾踏进过。 又过了20米,悉悉索索的风打叶子声带着鬼哭狼嚎的腔调,渗的人头皮发麻… 可白承欢好歹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只要秦千岁在他身旁,他也就是觉得膈应,其他倒没什么。 又走了几十米,前方开始星星点点亮起了蓝绿色的鬼火… 先是一个,然后四五个,最后愈来愈多,像是夜明珠一样,照亮了这片禁忌之地… 当那一百多盏鬼火燃起来的时候,白承欢心中着实震撼了一把!他紧紧捏着秦千岁的手,一声不吭的跟着他,直到那人在一个小小的洞口处停下身子,白承欢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到了?” “嗯,到了。” 白承欢蹲下身子对着那黑压压的洞口望了望,“这是…” “我的墓。” 白承欢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了眼鬼火下那张自己用手指勾画了无数遍的轮廓,心疼的揉了揉他的手,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你就自己孤零零的躺在里面。” “若生前吃的苦头能换来遇见你的福报,我知足。” 那漫天的鬼火,再加上秦千岁这么一番话…白承欢竟不合时宜的觉得…好浪漫。 “主子,衣裳带来了吗?”徐巧红的声音彻底打断了白承欢的浪漫。 “都飘着干嘛啊?这是咱们老大,都叫主子!”徐巧红从那小小的洞里探了个头,披着长头发,慢悠悠的爬了出来… 白承欢捂着眼忍着不骂她。 还踏马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就跟贞子穿越了一样,淦! “你下回头发能不能扎起来?”白承欢低声冲徐巧红说着,“看着膈应死了!” “那你给我烧几个皮筋儿啊!”徐巧红慢悠悠的爬出来之后,瞥了白承欢一眼,“我要好看的,你给我烧,烧完我就扎起来。” 白承欢瞅着她那白花花的大脸盘子,看着那脸盘子上黑黝黝的大眼圈子,索性蹲到一旁不吭声了。 “红妈妈,红妈妈!他是我们的老大吗?” “红妈妈,这里好好啊,好舒服啊!” “红妈妈你快看,我飞的好高啊!” “我好喜欢这里,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红妈妈?” 此起彼伏的孩童声,就像是这竹林中的天籁之音,将白承欢的心给洗涤的干干净净… “别胡闹,都下来。”徐巧红朝那一大片蓝绿色的鬼火招了招手,“不是想找超厉害的恶鬼罩着你们吗?都下来认认主子!”她指着秦千岁,仰着头趾高气昂道:“这是我主子!以后也是你们的主子!有他在,没鬼再敢欺负你们!不过先说好了,得听话,要是有谁敢偷偷溜出去吓人伤人的,咱们主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秦千岁随着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看了眼身后那逐渐现形的几百只小鬼,不咸不淡的望了徐巧红一眼,“再领回来些,你便可就地称王了。” 徐巧红尴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你看,主子你…结了婚就是不一样,还会…会开玩笑了。” “东西分一分罢。”秦千岁将右手勾着的大包裹放在地上,“你要的,都在里面。” 徐巧红屁颠屁颠的解开包裹,从里面把一个塑料袋包着的纸衣裳纸鞋子纸首饰提溜出来,递给白承欢,乐呵呵的笑了笑,“小白,给我烧了!这是今年的新款,快快快!” 白承欢拿着火柴划拉了一道,无奈的蹲在地上给她烧的一干二净,眨眼间那边就已经穿在身上,高兴的左右晃着身子,问白承欢好不好看… “明年出新款彩妆了,也给你画点,烧过去。” “行!等着我给你找个帅鬼姐夫啊!”徐巧红穿着红色小高跟跺了两下脚,把包裹里的糖果和吃的朝天上随手一撒,那香甜的滋味顷刻间弥漫在空气中… 蓝绿色的鬼火像是绚烂的烟花一般,交错杂乱没有章法。却星星点点的飘来飘去,跟流星散落一样,让人在鬼魅中寻得一丝不平常的希望。 那甜味稍瞬即逝,被小鬼们吸食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发黑的糖块纷纷掉落在地上,烂在的泥土里,转瞬间与大地合而为一… “谢谢主子!” “谢谢主子!” “谢谢主子!” 此起彼伏的孩童声在半空中回响,秦千岁大手一挥,那一大片鬼火顿时引入黑暗消失不见。 一大堆虚虚晃晃的身影朝秦千岁走来,带着呢喃的欢笑,慢慢停在了他的面前,将人围成了一个圈。 地上还爬了几个残缺的奶娃娃,咿咿呀呀的叫着,伸手要去扯徐巧红… “乖宝宝,别闹。”徐巧红弯下腰把其中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抱在怀里,“不许乱跑啊,进墓里去吧。” 白承欢本来还正在唏嘘感叹生命的不易,却看见那婴儿猛地一窜三尺多高,噌噌的化作一团血红的烟气飘进了洞口里… 槽? 后面那几个婴儿也纷纷化作紫烟红烟一股脑窜进了洞中,速度快到白承欢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几个小宝…” “宝什么宝?”徐巧红垂着头发往后挽了一下,“死四十多年了,你得叫叔。” 白承欢瞪大眼睛回味了一下从洞里钻进去的那几个小小的身影,顿了顿,“去丫的,那你还抱着宝宝长宝宝短的!” “我鬼气浓啊,他打不过我。人活着按照年龄分大小,变成鬼了,按照能力分强弱。”徐巧红嘿嘿嘿的笑了笑,“托我千岁主子的福,渡了大把的鬼气帮我提升,我爱千岁主子!” 第113章 千日红 给一些鬼气低弱的小鬼渡了些鬼气之后,秦千岁在墓口设了一道屏障。 竹林中的黑气浓到缭绕,白承欢周身却跟围了一个透明的罩子一样,将烟雾全部隔绝在外… 秦千岁将那浓郁的鬼气散落在每一头小鬼的身上,待每一头小鬼胸膛的鬼火处微微亮起一团淡淡的黑紫色,这才将青筋暴起的手渐渐收了回来。 “在此处乖乖静养,勤汲取天地日月之气,莫出林子胡乱非为。凡是烙了这鬼印的,皆在我掌控之中。若让我发现谁不守规矩,便就此逐出,从此存亡再与我无关。” 徐巧红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双手背后环顾四周,接了个话茬,“都听见没有?主子说了,要守规矩!” 那一群高低不一的娃娃们纷纷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好!” “这墓中有我遗留千年的鬼气,安安生生待在里面,方圆百里不会有东西伤害你们,都乖乖的,我择日再来,谁有什么想要的,都跟你们红妈妈说说,我下次定会带来。” 白承欢蹲在地上默默的环顾着那满满当当的鬼童们。 年龄最小的,像洞里刚爬进去的那几个,才不过几个月或是刚出生。大的有十六七岁,断胳膊断腿,身上没一处好的… 这群孩子生前大多都是被遗弃、被拐卖、被用作挣钱工具割了舌头断了胳膊剁了腿、还有些是不小心坠楼、不小心被淹死、或是被故意致死、还有些更加惨淡的…让人无法接受的死法。 有些人生下来,注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些人生下来,注定是悲喜交加…一场空。 大善大恶,大是大非面前,人性千奇百怪,人品千好百坏,人命千姿百态。 没有墓、没有人祭拜、没有人怀念的死人,都将成为天地间一抹黯然失色的孤魂,入不了轮回,只能孤零零的飘来飘去,漫无目的的,不断重复着… 它们生前被欺负,死了变成游魂,还会被力量大一些的鬼欺负。 白承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徐巧红,眼神里承载了满满的敬重与佩服… 这女人虽然成天看起来嘻嘻哈哈不着调,实际上却比谁都心软,又比谁都大爱。 其实有时候人跟鬼比起来,还不如鬼。 那群鬼童先是腼腆的看着秦千岁笑了笑,乖乖的说了声谢谢主子,然后纷纷跑到徐巧红那里小心翼翼的说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承欢蹲在地上带着笑,托着脑袋慢慢听着。 有想要笔和本的、有想要书的、有想要鞋子的、有想要衣服的、也有想要自己爸爸妈妈照片的… 千嘴千舌,场面混乱不堪,可白承欢心里却觉得异常的平静。 这些孩子的愿望,他一定都会满足,哪怕再难,哪怕要花光他所有的积蓄,他也一定要… “我…想跟你学本事。” 一阵沉闷的声音哑的像是拿刀剌在了泡沫上,听的人…牙直泛酸。 白承欢顿了一下,看了眼径直走到秦千岁面前停了下来的那个男孩… 大约十六岁左右,个头在这一众鬼童中显得鹤立鸡群。可能是刚才不知道蹲到了哪里,不然白承欢也不会看不到他。 毕竟被开了第三道眼,再深的夜,他也能略略看清一二。 “我想变的和你一样。”那孩子眼中的光散发着一团浓浓的血色,脖子上一道很深的口子,不像勒的,像是活活拿刀剌开的… 秦千岁盯着他的眼睛望了许久,那孩子也仰着头不畏惧的回望着他。 “你叫什么?”秦千岁问道。 “生前的名字都不作数,往后你说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白承欢顿了顿,这孩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初春之时,你若鬼气大增,我便思量一下此事。”秦千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罢。” “你还没给我名字。”男孩固执的看着他。 “你赤血红眸,性子坚韧,又在这众多孩童中略为年长。”秦千岁垂着眸子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柔声道:“就叫千日红罢。” 白承欢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这三个字,发觉正是万寿菊的别称… 他顿了顿,深知秦千岁对这孩子很是欣赏。 千日红,万寿菊。 千岁,万寿… 这孩子一定有过人之处。 “好。”那孩子眸子中的血色闪了闪,他看着秦千岁时眼中的光都快要溢了出来,“我往后就叫千日红,我一定好好静修。这群弟弟妹妹们,我也会照顾着。” 秦千岁嗯了一声,表情看不出咸淡,一把拉着白承欢的手,从慢慢散开的鬼群中缓缓离去… * 白承欢准备完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秦千岁一前一后离开家之前,特意轻手轻脚留了张纸条放在何三冠的床边,说明天早上六点多再回来,让他不要出门,乖乖睡觉。 屋内屋外被秦千岁所设下的鬼气团团笼罩着,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白承欢怕他半夜起来饿的慌,特地煮了五个鸡蛋,又热了些暖胃的山药粥给他放在保温盒里保着温。 何三冠的手机前些日子跳河的时候泡了水,彻底报废。 白承欢骑着他的摩托特地去了趟县城,挑了一大堆平常舍不得吃的零食,又跑了一大圈买了款最新出的大内存智能机,重新换了手机卡,给他安好,输好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充满电,悄摸摸的放在了何三冠的枕头边。 甚至于…连夜桶都给他拿好放在了屋内,还特意开了电暖扇,调了个微光。 何三冠睡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压着他,想醒却醒不过来,醒过来了又发现还在梦里… 他就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摁着头往水里溺,在他快死的时候拉出来换口气儿,然后趁着他正大口换气儿的时候,再狠狠将他摁进水里! 何三冠拼命挣扎着,红着眼眶哀求着…最后,那人摁着他的脑袋一动不动,活活将他溺死在了水中。 “我要想溺死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一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徐徐在耳边传来… 过了半晌。 何三冠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喘着气儿,眼角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还真是天生招鬼,我若撒手不管,你早成一堆干尸了。” 第114章 把嘴给他堵上! 何三冠看着身下陌生的草地,呆愣的喘着粗气说不出话,冻的浑身发抖… “你半夜不乖乖睡觉,乱跑什么?”菽水没好气的盯着他的眼睛,“只会添乱!” 何三冠缓了缓,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一片漫野地中,地里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土包,他后知后觉才发现,那都是坟。 “我…出来找欢儿。”何三冠心惊胆战的看着菽水,此时莫名将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怎么… “他没跟你留信让你乖乖待着不要乱跑?”菽水瞪了何三冠一眼,“你找他做甚?” “家里就我一个,我…我害怕…”何三冠眼尾红的厉害,声音小的可怜,“我那会儿睡迷瞪了,看见欢儿给我留的一堆东西,还有新买的手机,我…我脑子一热,以为他跟秦千岁吵架了离家出走,以为秦千岁去追他了,我…我放心不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什么,脑子里乱乱的,我不知道自己都在…都在想什么…” * 菽水附着在白承欢的影子里去了趟竹林,见聒噪的无味,又从他影子中跑了出来,化为一抹黑烟四处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直到在一片孤零零的荒地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鬼气和浓浓的人气,菽水想着或是有鬼想害人,就暗戳戳的悬在半空,想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一看,就不经意的瞅见何三冠那个小东西,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的一头身体壮实的小鬼,正龇牙咧嘴的流着口水打量着何三冠… 菽水一想起何三冠对他说的那些话,一想到自己竟有朝一日被人骑到头上狠狠羞辱一番,顿时想扭头就走,不去管他的死活。 更何况何三冠身上被秦千岁覆了一层浓浓的鬼气,那小鬼也只敢隔着两米紧紧跟着吓唬他,绝不敢轻易近他的身子… 吓死他才好呢!菽水气呼呼的心想。 他刚扭头要走,却听见何三冠一阵惨叫! 那空荡荡的荒野地里,逐渐爬出数十头小鬼,披头散发、断肢断腿、残破不堪、烂肉横生… 何三冠吓的不能动弹,等反应过来之后,猛地往前跑,也顾不上哭了,最后跑的鞋也找不到,只能光着脚丫子踩在全是杂草杂枝的地面。 菽水拧了拧眉头,在嗅得一丝血气之后,刚刚硬下来的心,突然又软了几分… 他长叹一声气,猛地从半空像一只箭一样冲破气流,大手一挥,刚想要将这群小鬼给杀个灰飞烟灭,却又想起秦千岁常说的那句话,将手又渐渐放了下来。 “再敢出来吓唬人,我生吃了你们…” 那群小鬼一见菽水出现,强大的鬼气瞬间碾压了一切,纷纷开始往土里钻,往坟里跑! 顷刻间,荒野地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何三冠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也渐渐停下脚步,可话还没等说出来,就因为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菽水沉着脸化作黑烟瞬间冲了过去,在人倒地的瞬间化为人身将何三冠紧紧拥入怀中,抱到一处还算软和的地方。 他垂着眸子盯着何三冠那张想起来都觉得生气的脸看了好久,最后将目光坐落到那张只会哭哭啼啼和气人的嘴巴上,一时没忍住,俯下身子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他一口… 凉风徐徐刺骨,何三冠身上多了件黑色的衣裳。 菽水只剩了身白色的里衣长袍抱着他正要回去,却发现怀中猫一般的家伙睫毛突然抖了抖,似乎像是要醒过来一样… 菽水拧了拧眉,赶紧将他放在地上,还不忘把衣服拿了回来快速穿好,刹那间又恢复了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只是地上那家伙折腾了片刻,手背抓着草地捏的青筋爆起,额头冒起密密的细汗,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菽水无奈的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感受着他的梦,感受着他梦中所承受的痛苦… “我要想溺死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生气…又心疼。 他看着何三冠紧蹙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伸手替他轻轻揉了揉,叹了声气。 几丝精气渡进去,何三冠猛地坐起身子,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像是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 再往后,便是方才那一幕了。 * “谁知道你在乱想什么?”菽水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方才的事,你还记得几分?” 何三冠晃了晃脑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出一口气,慢慢扶着地面,想要站起来,“都记得。” “那还记得是谁救了你么?”菽水挑了挑眉,“嗯?” “是你。” 一脸的阴郁顿时消散全无,菽水撇着脑袋暗暗的勾了勾唇角,“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谢…谢谢…” 菽水那一脸的阴郁顿时又回来了。 “我指望你说什么好听话?蠢货!”菽水甩着袖子又莫名的恼了起来,想要离去,谁知何三冠扶着地面站起来后,看着脚底被树枝割伤的口子,倒抽了一口凉气的时候,又快速转过身子,黑着脸将人打横抱起,一副谁欠了他八百亿的样子,一边瞪着何三冠,一边大步往白承欢家里走去… 怀里那人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张好些天不见的臭脸,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 “我怎么?”菽水垂着眸子看着他那张气人的嘴,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你最好说点我爱听的。” “你怎么又…又回来了。” 淦! 指望个屁。 “你闭嘴!”菽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想做甚就做甚,想去哪就去哪!轮不到你来管!” “我…没那个意思,没…没想管你,我…” 堵上… 给他堵上。 把嘴给他堵上!!! 菽水是这么恼的,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也这么做了… 何三冠感受到唇上那阵温暖,眼睛突的瞪的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菽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何三冠快要窒息了,那阵炙热才渐渐与他分离… “以后再说些我不爱听的,活活咬死你!”菽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诚实的将人又往怀中揽了揽,解开衣裳褪下来给他盖上。 何三冠:??? 何三冠:…… 第115章 烂人 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院子、一头唇角扯着笑还偏要故作冷淡的恶灵、一个久久不能平静,内心跌宕起伏的男人。 何三冠缩着脑袋钻进衣服里,红着脸不肯再看菽水一眼… “睡罢,”菽水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乖乖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他们今夜不会回来了。” 言外之意:我要一走,你又是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就问你怕不怕? 何三冠嘴里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两人相对沉默了十分钟左右,何三冠闭着眼装睡,无奈天天睡的时间太久,这会儿早就没了困意。 一闭上眼睛,就是刚才在漫野地里看见的那一幕… “嘶…”何三冠将被子从头上拿下来,吓的一头冷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扭头,菽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凳子挪到了墙边,整个人斜靠在墙面,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身前,正睁着眼歪着脑袋打量他… “你怎么还在这…” “又想轰我?”菽水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叹了声气,“行,那我走。”说着便要起身,他扭头看了一眼咬着嘴唇不肯开口低头的何三冠,心一横,又吓唬了他一句:“你这体质天生招鬼,待会儿可要藏好了,万一再被哪头小鬼给发现,可没人再救你了。” 说完,便伸手拧开了门把… “我不是要轰你,我没有!我…”何三冠一把扯开被子下了床,忍着脚底的疼痛,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 “你什么你?”菽水背对着身子,嘴角疯狂上扬,但语气依旧还故作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冷声道:“放手!” 何三冠平常跟别人打嘴仗从来不占下风,虽然怂的一批,但嘴上的功夫也算是能排上号的。 整个白家村战斗力第一的,先属白承欢。其次就是何三冠… 要问他怎么从小时候说话结结巴巴变成如今这般口齿伶俐的模样,白承欢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任老师。 何三冠本来就怂,就跟牵着绳的狗一样。 有人牵着,不管对方是不是跟自己势均力敌,他都敢扯着脖子嗷嗷叫!可你一旦松了绳,他立马就蔫巴下来,屁颠的叼着绳子往你手里送…然后再看看你的脸色,重新来一番狗仗人势,耀武扬威… 比喻不恰当,但比喻中的深度很恰当。 何三冠就是这么一个人… 更何况他胆小的要死,表面看着咋咋呼呼,实际上就是个一捏就烂的软柿子。 面对一头恶鬼,而且还是对他造成过毕生阴影的恶鬼,何三冠顿时蔫巴的就像个仓鼠一样,耷拉着脑袋瘪着嘴将手不情不愿的松开… 菽水感受到逐渐松开的那双手,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气的只想大骂一声蠢货! 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就不会求一求他?真是个木头块子! 砰的一声,菽水摔门而去… 何三冠看着又恢复冷清的房间,眼眶一酸,揉了揉鼻子,摸索着开了灯。 本就不是多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却依旧照不到何三冠心里那一片阴暗上… 最近经历了太多太多,也感受到了太多太多。 他像是被人磨光了性子,软嗒嗒的跟个猫儿一样,动不动就觉得委屈,觉得难过… 忍了好些天,连哭都只能咬着衣裳默默流泪,眼下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放肆大哭吧,反正也没人听见,就让他自己慢慢面对自己的懦弱,为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找到一个发泄口,好好的释放一下! 不然,他真的要憋疯了。 * 菽水本来想走,反正何三冠只要老老实实待在这个院子里,受着秦千岁的庇护,肯定是安然无恙的。 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把目光放在何三冠的身上。 为什么总是会想起他、为什么总想逗逗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他畏手畏脚的样子、为什么一看到那张气人的嘴就想狠狠咬上一口、为什么真的咬上去的时候…又舍不得再弄疼他。 有太多的为什么,弄的菽水心烦意乱。可他又一向洒脱随性,遵从本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眼下竟然也学着拐弯抹角,扭扭捏捏了… 他明明想让何三冠拉住他,留下他! 明明不想走的… 那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罢。 院子里的摇椅上空无一人,却前后微微荡漾着。 若是用柳叶沾了露水,再泡点朱砂,往眼睛上点上两下,便可看到那摇椅上躺着一团浓黑的烟雾,以人的形态仰着脖子,正默默的看着天上,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打发着时间。 可是屋内那一阵嚎啕大哭的悲戚声传来的瞬间,菽水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刹那间冲破气流像一只离了弓和弦的箭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何三冠身边… “怎么了?你哭什么?谁又招惹你了?” 这三连问的开场白,没了那股子较劲的味儿,多了些温和与关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菽水的声音,何三冠埋在腿里的脸顿时怔愣了一下! 随而便是更放肆的大哭… “除了哭哭啼啼的,你还会做什么?烦不烦?!到底怎么了?!” “你…你…你又回来…回来干嘛…” “我想去哪便去哪!我为何要回答你!!!” “那你也别问我为什么哭!”何三冠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眶破天荒的冲他吼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菽水愣了。 这小东西… 怎么一会儿一个嘴脸。 “你走,走啊!我用不着你管我!你不是走吗?走啊!我哪怕就是让鬼吃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是鬼吗!!!!” 菽水方才冲进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幻化人形。此刻被何三冠莫名其妙吼了几句之后,才后知后觉慢慢现出了人形,一把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这般说话,你只不过是…” “我只不过是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惹你心烦的烂人。”何三冠快要喘不出来气,流着泪呆呆的看着他,也不挣扎,也不恼怒了。 第116章 带媳妇儿出门 那两行泪挂在他光洁的脸蛋上,衬的那双泛红的眼尾萋萋哀哀。 菽水心中一股莫名的燥怒顿时烟消云散… “你方才若是将我留下,我怎么会走。” “你都要走了,我怎么把你留下!!!” 何三冠像是吃了炸药,也不怕菽水会不会突然暴怒掐死他了。 心里涌出来的那股委屈和暴躁彻底掩盖了他的求生欲,何三冠将脖子往他手上又送了送,哭着喊道:“掐死我,你不是最烦我了吗?掐吧,掐断我的脖子!!!” “你…你今天怎么了?”菽水不动声色的将手松开,看着他踉跄的咳嗽了几声,赶紧给人顺了顺背,“不逗你了,睡罢。” 何三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得寸进尺?你真当我会惯着你?!”菽水阴沉着脸看着自己被打开的那一只手,目光凶狠的瞪着何三冠,“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何三冠还没来得及说话,菽水便强压着那股要杀人的怒气,转身就要离去… 他怕再多留片刻,自己会忍不住亲手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错了。” 身后那个软巴巴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菽水顿了一下,又狠着心抬了下脚步。 “别走!我…我害怕。” 那快要离开的脚步气势汹汹的又拐了回来,一把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揽进怀里,狠狠的咬着他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 * 过的最快的,就数日子了。 眼巴前的到了小年夜,关诗敏还没回来,打个电话说跟几个新认识的广场舞姐妹一起出去吃饭下馆子,再旅旅游,等到春节前三天再往家赶。 他妈难得玩的这么开心,家里的财政大权也全都交给了秦千岁保管,老娘走的时候兜里就揣了三百块钱,秦千岁怕她省吃俭用不舍得花,把卡给白承欢,忧心忡忡的让白承欢把钱弄出来,他连夜给关诗敏送去。 白承欢绑了卡,当着秦千岁的面直接q了他妈500… 那时候v信没有企鹅火,白承欢用的最多的就是企鹅。可又不太懂这些互联网,怕绑卡会吞他的钱,于是一直固执的用最老最笨的方式往卡里打钱存钱。 后来企鹅转账普及了,也普遍了。他试过几次,觉得方便,于是也给他妈申请了个企鹅… 点开那大玫瑰花的头像,白承欢给昵称为【山村野玫瑰】的某人发了一句:玩儿的开心,别忘了回家过年。 然后大手一甩,转过去500,还发语音给他妈讲解怎么提现怎么收款怎么网上支付。 秦千岁头一回觉得自己空读了满腹圣贤书… 白承欢要给他也买个手机,用来联络。秦千岁摇摇头,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把白承欢给哄的五迷三道… “我日日在你身边,你去哪,我便去哪。有什么想说的,我会当面说给你听。” 抱着啃了好大一会儿,白承欢特意搭了同村的三轮车去了趟县城,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胡同口朝天上招了招手,便有一团肉眼不可见的黑烟缓缓在他身边落下… “要不咱也买个车吧,来趟城里费劲儿死了。”白承欢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秦千岁,松了松麻木的胳膊,“一路上他们老是问我为啥出门不带媳妇儿,那是我不带吗?那是你不想!搞得我都接不上话…” “我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秦千岁头发剪短了些,本来及腰的长发现在刚好到肩膀下面,随意拿簪子挽一下,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 他头发太长,在村里也不敢抛头露面,因为一出门就显得太过扎眼,老是引来一堆男女老少围观冲着他说这说那的,他也不好开口,只能一个劲儿的当哑巴… 衣裳也不敢穿低领的,生怕喉结露出来,再叫人给识破。 马上就要过年了,免不了乡里乡亲的串个门,过完年再走一遭亲戚。 白承欢见他总不出门也不是办法,于是就一个劲的鼓励他多出去走走,哪怕被识破了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怎么说呢! 可秦千岁却不这么想。 他深知白承欢已经给了他所能给的一切,他不能把白承欢推到风口浪尖,让他在这个村子里面抬不起头… 被风言风语戳着脊梁骨的滋味,他自己体会过就够了。 白承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以前的那些黑色长袍,除了在家里关着大门的时候穿一穿,只要一被白承欢领出去,就一定会换上偏女气一些的衣裳,再穿双他自己缝的布鞋。 白承欢有好几次都想给他扒掉,让他光明正大的穿着男装跟自己肩并肩的手拉手走出这个大门。 可是秦千岁的执拗也只有在想保护他的时候才会显得这么小心翼翼… 前些天,白承欢带着秦千岁去村东头打面。 那一袋小麦差不多有40斤左右,白承欢走在前面,扛在身上。秦千岁则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强忍着将小麦从他身上扒下来的冲动,静静的忍受着周围时不时传来的目光… “小白,带媳妇儿去打面啊?” 白承欢挺直脊梁,扛着小麦,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朝那位大神摆了摆,“四婶子,吃了吗?” “吃了吃了!跟你媳妇儿进来坐坐呗?头一回见你媳妇出来,你看这小身板,水灵的,好福气啊你小子!” 白承欢嘿嘿嘿的笑了笑,停在原地等了等身后的人,伸手一把拉住秦千岁的手腕,牵着他的手指了指那个靠在门框磕花生的中年妇女,“咱四婶子,上回借拖拉机就是跟她家借的,小时候我老是来她家蹭吃蹭喝的,打个招呼。” 秦千岁垂着眸子看了白承欢一眼,然后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朝那妇人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我家这个,话…”话不太多。 白承欢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呢,就听见他四婶子紧接道:“可得对你媳妇好点呀,这哑病能治赶紧带着人家治治去!水灵的叫人看着心疼,要是会说话该多好啊!” 得,见四婶子彻底误会,白承欢也不打算停下跟她多解释,附和着笑了笑,拉着秦千岁的手走了… 第117章 小年夜 一路上简直是热闹非凡,本来没多远的路,现在走几步就要停一下。 一连着被十几个熟人喊着打了声招呼,平白无故的人家不招惹他,白承欢也不好意思甩手就走人,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扛着麦子跟对方闲侃一会儿,然后觉得差不多了,再赶紧找个由头带着秦千岁离开。 差不多打完面回到家,秦千岁也在村里彻底出了名… 什么出水芙蓉啊、温柔贤惠啊、乖巧听话啊、安安静静啊、秀气好看啊、惊为天人啊、可惜是个哑巴啊,一大堆千人千嘴的评价凭空出世! 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看着秦千岁直流口水的男人们… 要不是秦千岁一直拉着他的手拦着他,恐怕白承欢这个暴脾气早就拎着麦子朝人家的脑袋砸下去了! 后面又出去了几回,也都是就近,白承欢再也不敢带秦千岁离开太久,他实在遭不住农村情报处那群妇女的东长西短,简直比让他一口气去犁八亩地都觉得要累… * 小年夜当天,县城热闹非凡。 白承欢拉着秦千岁的手腕一前一后挤过人群。 在各种千奇百怪的目光中,从巷子里的后街道直接穿到了一家专门卖车的市场… “咱俩啥时候挣到大钱了,直接全款买它一个小轿车!”白承欢一边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的账户余额,一边盘算着买车的预算,“从咱们村子到县城20多公里的路呢,电动车就算了,还是得弄个烧油的。” 秦千岁看着他那副精打细算的模样,心想着等过完年,还是得想法子挣银子去。 只要是白承欢想要的,想尽办法也要给足了… 转悠了一大圈,白承欢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跟一个卖摩托三轮的搞了半个多小时的价,才狠着心掏出刚取出来的6000块钱递给他。 秦千岁站在一旁尬的一批,他从来不知道白承欢嘴皮子可以利索到这个地步… 砍价这种事他做不来,估计光站在那里想第一句话就要想几个时辰,最后店家可能会因为他太过木讷给他少要一点… 白承欢太狠了,张嘴就把6800的车砍到6000。 这店家竟然…也同意了。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咱小县城卖的还算便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要是上市里买一个试试看,那都得一万打头!”白承欢将大包小包的放在了三轮车的后斗里,一手捏着把手,一手揽着左侧那人纤细柔软的腰肢,甩了甩脑袋跟个刚拆完家还摇着尾巴求赏的哈士奇一样,冲他咧着嘴笑道:“怎么样?会过日子吧!小爷现在这生活,给千金都不换!有车有媳妇有兄弟,卡里还有钱!什么叫做人生赢家?”他得瑟的甩了甩脑袋,朝自己比划了个大拇指哥,“嘿!这就是人生赢家!” 秦千岁侧着身子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没忍住,勾着嘴角笑了笑… 后来又跑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商店,竹林里那群小崽子们想要的东西,都被写在了白承欢烧过去的那张白纸上。 每一个孩子的愿望,他都在努力的满足… 账户余额肉眼可见的逐渐变少,可白承欢的心情却越来越好。 能为命苦的人做些什么,哪怕是再微不足道,他也觉得对得起自己在关诗敏心里前世吞过舍利子的形象了… * 到了家,已经临近下午六点左右,天已经蒙蒙黑了,村里路上零零散散的走着一些街坊邻居,看见白承欢骑个纯黑色的摩托三轮,怀里还搂着漂亮媳妇儿,顿时忍不住称赞了几句。 于是白承欢自打到了家门口儿,那咧着的嘴角就从来没有往下弯过… 到了院子,白承欢摁了两下车喇叭,门呱嗒一声就开了! “你们怎么不等明年再回来?”菽水袖子捋的老高,手里还拿着和面盆,衣服上、头发上、脸上、手上、胳膊上,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面粉… “你们一走了之,留了一堆粗活给我!我何时干过这些?我不会!”菽水将盆一把塞给白承欢,“赶紧洗洗手做饭!饿了。” 白承欢今天心情好,也不想跟他多计较。关了车,熄了火,接过盆指了指车斗里的东西,“卸下来啊,力气活交给你了。”然后任由秦千岁再将盆从他怀中默默拿走,再默默的钻进厨房一点一点忙活着… “三冠呢?”白承欢背着手一边嘀咕,一边把菽水扔在车旁大包小包的往下拿东西,自己则咧着嘴偷笑着一脚溜进了里屋,找何三冠唠嗑去了。 进屋的时候,何三冠正在屋里扫地,拿着抹布擦桌子擦凳子。 白承欢从兜里掏出一把奶糖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嘿笑了笑,“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奶糖,怎么样?开心不?” 何三冠最近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就连面相也随着发型和生死的起伏给打磨的柔和了许多。 白承欢肉眼可见着他软巴巴的跟个猫儿一样,话也少了,动不动就挂着笑,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 “喏,张嘴,哥喂你吃一个。”白承欢哄着他,一边剥开糖纸,一边塞进他的嘴里,歪着脑袋咧了咧嘴,“甜不甜?” 何三冠笑着点了点头,“甜。” 白承欢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心中隐隐叹了一声气,将扫帚和抹布从他手中夺过来,指了指刚充满电的手机,“玩儿去吧,最近新出了一款游戏,给你下载好了,这个手机内存大,可以带起来。等过完年,咱也牵一条网线进来,到时候就不用在乎这些个流量了。” 何三冠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白承欢,看了好大一会儿。 他心中的那股喜欢好像并没有随着白承欢结婚而有过什么改变,不仅没有衰减,反而好像逐渐演变成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何三冠没什么家人,除了一个三天两头被接走的奶奶,他几乎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这百家中最多的,就是白承欢家的饭… 而这百家中对他何三冠最好的人,也只有白承欢。 第118章 动情 他永远忘不了他夜里怕黑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穿着破了洞的布拖鞋,摸着黑…瑟瑟发抖的跑到白承欢家门口。 夜里十点多,白承欢家的灯都灭了,他不好意思去打扰,于是就只能蹲在大门口窝囊的把头埋在腿里,小声的啼哭… 无论声音多小,白承欢总会第一时间发现他,然后再脱掉自己的衣裳紧紧把他包起来,一边心疼的责备着,一边无奈的将人拉进屋里。 秦千岁睡的那个小竹床,其实是白承欢给自己准备的。 那是白承欢在无数个把人拉进屋里扔到床上蒙紧被子,然后自己打着地铺睡过之后,无奈之下扛着斧子去了竹林外沿砍了竹子,花费了一下午做成的。 白承欢有冷门的精神洁癖,除了和他妈一起待过一张床,其他人无论关系再好,他都排斥。 何三冠说白了,也算是白承欢一点一点照顾着长大的… “发什么呆呢?”白承欢把手里的抹布扔到盆里摆了摆水,扭头看着站在原地神游四海的何三冠,“打游戏去啊,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 “欢儿。” “啊?”白承欢拧干水站起身,又顺着柜子重新擦了一遍,“咋啦?” “长这么大,我好像一直都在麻烦你。” 白承欢擦柜子的手一顿,深吸一口气,扭过头沉着脸看他,“皮痒痒了?又说这话。”说着,将手里的抹布随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就着另一盆清水洗了洗手,找了个干净毛巾擦了擦,走近何三冠,用手背在他额头上打量了一番,“不舒服?” “欢儿,你抱抱我。” 白承欢被他这一嗓子磨的心都快化了,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将人一把揽进怀里,“好,抱抱。” “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的都不能控制住自己。” 白承欢眉头微微蹙了蹙,伸手顺了顺他的背,“三冠,你其实一直都拿我当哥看,那是亲情,不是爱情。” “我不管是什么情,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快要疯了。”何三冠紧紧抱着白承欢,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起来,哽咽道:“早知道我就提前跟你表白了,不然也不会便宜了秦千岁那小子。” 白承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他脑袋瓜子轻轻弹了个脑瓜崩,“我踏马拿你当兄弟,你踏马拿我当妹子啊?” “就是喜欢你…”何三冠小声嘀咕着。 门外两个长发男人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一个阴沉着脸不说话,另一个脸直接快黑成炭了… “小东西,我这段日子卑躬屈膝的成天伺候着他,连个笑脸都没给过我。呵,你家那个倒是有魅力,这会儿都搂上抱上了,你侬我侬的,怕是再等上一会儿,就要亲上了罢。” 秦千岁沉着脸看了眼自己手中刚出锅的桂花糕,心想着拿一块先给白承欢尝尝。 菽水也不甘示弱,直接从锅里薅了三个扔进盘子里,也要给何三冠端去… 俩人甜滋滋的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屋里紧紧拥抱嘘寒问暖的两个人。 而且那俩人背着身子热乎的很,好几分钟了,也没发现秦千岁和菽水在门外站着… “一会儿真亲了,我看你能不能忍得住。”菽水憋红了眼,恨不得一把将何三冠拽回来!可碍于秦千岁迟迟没有动作,他确实也有些不敢贸然行动。 “我信承欢。”秦千岁指骨捏的泛白,刚想抬步走人,就听见何三冠软软的跟白承欢撒了个娇,“欢儿,你亲亲我。” “你丫的,”白承欢被他作笑了,伸手轻轻将人推开,用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多大…哎哎哎!!!秦千岁你干嘛?大白天的你要干嘛!你不好好做饭要把我抱到哪去?我还在跟三冠…唔唔…唔唔唔唔…” 看着白承欢被终于按耐不住的秦千岁打横抱起扭头就走,菽水心中那隐忍的燥意再也按耐不住! 两道关门声同时砰的齐齐响起!菽水将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何三冠一把扛在肩头,狠狠压在小竹床上,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背着我在做什么?不知廉耻!” “我…我…我小时候跟…跟欢儿就是这样,我…我就是跟他撒撒娇闹着玩…我…” “那你也给我撒一个娇,来啊!就像方才你对他那般!!!” 何三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被菽水这么凶巴巴的吼过了。 这会儿突然被凶,他一个没忍住,本来刚收回去的眼泪,这会又开始夺眶而出… “我们小时候就这样闹着玩儿的,欢儿又不会真的亲我!我要不是真的释怀了,我会跟他说这些肉麻的话吗?!你凭什么又来凶我,你欺负我欺负的还不够吗?!” 菽水顿了顿,这小家伙每次一做错事,总会先哭唧唧的倒打一耙,明明是在哭着,可声音却满是不服!但…但你也没法再冲他说什么难听话,毕竟…毕竟人家都哭了。 “我怎么欺负你了?昨天不还…给你洗脚呢吗?”菽水的怒火就这么被何三冠的眼泪给再一次浇灭,顿时也没了恶语相加的底气,顿了顿,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声音也软了几分,“你何时能像待白承欢那样待我一次。” “欢儿不会弄疼我,不会让我哭!不会吼我,不会打我!不会吓唬我!” 好,好,好。 这家伙扎人现在不用刀扎了,直接改锥子。 何三冠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泪,瘪着嘴看了他一眼,又不服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还偷听我和欢儿讲话,你才不知廉耻呢…” “我方才拿了桂花糕,刚出锅的,想让你第一个尝尝。”菽水撇过脸气的眼尾挑了一点红,“算我自作多情。” “这么些天,一直舔着脸留下来,不就是想对你好一些,让你少怕我一些。”菽水红着眼眶看着床上不知味儿的何三冠,心中一酸,叹了声气,“谁知你竟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今日还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伤我,你何时这般殷勤的抱过我?何时那样软软的冲我说过话?我竟还这般不知廉耻的喂你吃饭、担心你怕黑在床边彻夜守着你、给你揉肩捶腿暖着脚、想法设法逗你笑…我怕是将命抵给你,你也断然不会再对我心软半分了。” 何三冠头一次见菽水哭… 他以为…他以为这头恶魔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难过。 他以为…菽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兴趣使然。 可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会被人深深的放在心里,好生疼爱着… 第119章 烟花 由此可见,男人的眼泪能软化一切。 何三冠头一遭破天荒的觉得紧张,他自己哭的时候都是别人来哄他,他也没哄过谁啊… 哦,当然了,别人也不会总是哭。 好像长这么大就看见白承欢哭过两次:一次他爸下葬的时候,一次就是以为秦千岁死了,也要给他挖坑下葬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天要是跳河没遇到菽水,没被以那种方式救活一命,等到他何三冠下葬的时候,白承欢会不会为他流… “我都哭了!你还在想着白承欢会不会为你流眼泪?”菽水盯着他心脏的位置,气的语气都颤抖了几分,“你有没有心啊?” 完了。 彻底完了。 何三冠发呆的时候总是会忘记这头恶魔能读懂他在想些什么… “我自作多情!我贱!我不在这碍你的眼!别耽误你和白承欢卿卿我我!” 说着,菽水脚还没抬起来,就被何三冠提前一把拉着胳膊… 这一把,何三冠属实是预判了菽水的预判。 他就知道菽水又要这么干… “要不…”何三冠把眼泪憋回去,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要不等吃了小年夜饭再走吧?” 呵。 什么虎狼之词? 吃完饭再走… 菽水也算是彻底看清了,何三冠跟白承欢不同,一个是脑瓜子反应慢,一个是直男就喜欢吃这碗眼泪饭! 他不能再学着秦千岁丢人现眼了,还是得以自己的方式满足自己的需求,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山猪吃不了细糠,何三冠这家伙给他来软的,他只会觉得你不行。 还是做回从前吧… 不拐弯抹角了,累! “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过来抱抱我!”菽水恶狠狠的转过身瞪着何三冠,“再敢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一会儿便直接把你抱出去当着你那心上人的面对你做些我们常做的那些事…” 何三冠看着突然阴森起来的菽水,强大的气场使他刹那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又怎么了? 刚才不还… “你最好快些!我没这么多耐心!我先跟你说好了,我不走!别想着轰我,走不走是我的事,人家夫夫二人都没说什么,你再敢多一句嘴,我便让你明日下不了床!” 何三冠瘪着嘴瑟瑟的看了他一眼,极不情愿的抱了上去… “说些好听的。”菽水心刹那间软了几分,弯着眉将下巴抵在他软嗒嗒的黑发上,“你先说,我一会儿也有话想同你讲。” 说实话,菽水的怀抱真的很有安全感,虽然这安全感不该从一头恶魔的身上散发出来,可何三冠确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这么多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自己习惯了菽水的存在。 好像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惧怕他,反而…反而有时候真的被他霸道的做一些事情之后,竟还觉得有一丝温存。 菽水再过分些的事没同他做过,还算是有些底线… 一想起这些日子菽水的表现,他本身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别人哪怕亲手杀了他,然后再挖个坑给他好好埋了,再逢年过节烧点纸,搁坟头上哭上几嗓子,他都会觉得别人杀他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手抖了?可能有什么苦衷吧。 菽水看他又开始云游四海,又催促了一番,“说!” “你你你…你你…你别哭了,我我我我我…我抱抱你。” 菽水的嘴角在何三冠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上扬,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说句好听的,喊一声夫君。” 何三冠一愣! “你说什么?” “你跟白承欢学学,人家喊的可诱人了。” 何三冠刚要松开抱紧菽水的手,就被人快速揽进怀里紧紧锢住,“你最好乖乖的,再惹我生气,就不是让你在这里叫了。”他凑近何三冠的耳边,低声幽幽道:“我让你当着白承欢的面叫,你要敢不叫,我就杀了他。” “相公…” “真乖~”菽水乐的咧着嘴将人打横抱起,“相公疼你~” “你是不是…有点…” “嗯?”菽水忘乎所以,刚想把嘴凑上去,就听见何三冠小声嘟嘟囔囔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点变…态…” “呦,”菽水乐了,“我听懂了。” 他自打被秦千岁分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步入了现代社会,承载的记忆和语言词汇有古代的,也跟着白承欢学了些现代的。 就像是刚会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他处于的是什么环境,就学的是哪一种环境里面的东西。 所以说起话来一半古风,一半现代风混杂着,现代化的东西会的也比秦千岁多一些,一些经常听到的词汇和口头禅他也现学现卖,故而导致了如今这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场景… 何三冠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甚至于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啊?” 菽水凑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菽水。” 何三冠听完暗戳戳的撇了撇嘴,再也不说话了。 菽水抱着他走到竹床边,欺身将人压了下去… “有些话,该我说了。” * 小年夜热闹非凡,村里陆陆续续也有放烟花的,挨着吃饭前这个空档,白承欢拉着何三冠走到院子里抱着今儿刚买回来的小炮筒放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给上一年收了尾,幻化成五彩斑斓的烟花翱翔于半空,四处炸裂、轰鸣、耀眼,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拉开了新一年的帷幕…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在烟花荏苒的时刻彼此相对无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想着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那一夜,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都醉的不省人事… 何三冠酒品不好,醉的晕晕乎乎的就是不睡觉,死死抱着白承欢不肯撒手,白承欢也有过之而不及,虽然不闹事,但喝醉了之后也是傻里傻气,跟何三冠一起勾肩搭背的坐在院子里侃天侃地,听着何三冠又哭又笑的跟他说自己的事情,听到最后,白承欢也哭了,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头顶着头,鬼哭狼嚎着… 菽水和秦千岁也醉了,但相比较白承欢和何三冠,他俩顶多算是微醺。 于是院子中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散落一地的炮仗、门槛前抱头痛哭的两个人、两个人旁边默默守着的两个男人… 第120章 你好,我是他对象 “我没人疼没人管的,我都以为自己活不到这么大,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就只有你了欢儿!” 白承欢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眶熏红,一看就是喝醉了,“放…放心!只要…只要哥在,你永远…永远都有家!哥的家…就是你的…你的家!哥的钱…就是你的钱!哥的老婆…老婆…老婆不能给你…” 秦千岁捧着手里快要凉掉的茶水,嘴角噙着笑起身又去加了些热的。 “欢儿,你当不了我老婆,那以后就是我哥了!”何三冠喝醉之后嘴皮子比清醒的时候还要利索,“你就是我亲哥!以后谁踏马要是敢欺负我哥,就踏马从我身上踏过去!我何三冠誓死守护我哥!” 菽水实在是没眼看,他恨不得赶紧把这家伙拖进屋里一棒子闷晕,太丢人现眼了。 “谁踏…马…踏马是你老婆?”白承欢傻傻的笑了笑,醉醺醺的伸手推了他一把,“老子…老子是上面的!你不信,你不信你问问…问问我老婆!”说着,便扭头冲端着茶水正走过来的秦千岁大舌头的喊道:“媳妇儿,过来!” 秦千岁将人扶正,揽进怀里,脸色柔和的给他小心喂着水,“慢慢喝。” 等水喝完,白承欢仰着脖子冲他笑了笑,“你…你跟三冠说说,你是不是我…媳妇儿?我是不是你老…老公?我是不是上面那个?啊?” 何三冠竟真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仔细细的盯着秦千岁,想等一个答案… “是,承欢想如何,都行。”秦千岁依旧那副柔和的神情,给白承欢一边擦着嘴角的茶水,一边轻声道:“我是你的人,你想如何待我,都行。” 白承欢一听他说这些,再醉也免不了感动。 于是,秦千岁被人一把搂住了脖子,抱着在嘴角狠狠嘬了一口… 菽水坐在一旁看的甚是无语,净吃狗粮了,何三冠跟个傻子一样光知道看戏,也不知道应应景过来跟他好生温存一会儿! 榆木脑袋! “我不会让你在下面的,”白承欢捧着秦千岁那张白皙的脸蛋,深情的对望了一会儿,有些哽咽道:“你是我男人,是你娶了我,我是你的,你是咱家的顶梁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安全感,我就是你的,不管什么事,你都要做主宰的那一方,你可以主宰我的一切。” 何三冠听完,热泪盈眶。 秦千岁听完,眼眶通红。 菽水听完,耳朵生疼… 恶心死了! 烦死了! 何三冠那小王八蛋从来不会跟他这样深情款款的说话!也从来不会跟他说这些深情款款的话! 突然…突然觉得白承欢这家伙挺能屈能伸的。 突然…突然挺羡慕。 * 关诗敏回来的时候带了大包小包的旅游景点特产,基本都是些智商税,她还乐此不疲的跟白承欢炫耀着自己去了哪哪哪、看了什么、听了什么、玩儿了什么。 白承欢头一回见他妈那种开心这么明显的发自肺腑… “我出去这些天,哥哥有没有欺负你啊?”关诗敏把自己在一个庙门口忍痛花了200块钱买的两串说是开过光的檀木手串给秦千岁戴上,语气柔和的不像话,“想娘了没?” 秦千岁温婉的笑了笑,看着手上那串没有丝毫作用的手串,心头一暖,软软的喊了声,“娘,哥哥待我很好,千岁也想您了。” “真乖,这是娘在庙门口买的,找人家大师开过光了,说是能保佑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关诗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你跟欢儿一人一个,娘不求你俩大富大贵,就求平平安安的,娘心里就知足了。” 白承欢眼眶有些酸。 关诗敏很少面对着他说这些话,一个是嫌太腻歪说不出口,一个是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 “娘也要平平安安的,娘这么好的人,一定会长寿。”秦千岁轻轻的抱了抱关诗敏,非常有分寸的短暂停留了一下,冲她浅浅一笑,“我和哥哥定会好好孝顺娘,娘这一生,也定会和和美美,享天伦之乐。” “别叫哥哥!”白承欢站在一旁突然就红了脸,“叫承欢。” 秦千岁顿时抿了抿唇,站直身子嗯了一声,“我记住了…” “你臊个什么劲儿啊?”关诗敏将另一串手串快速戴到白承欢手上,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不就是比千岁大吗?叫声哥哥怎么了?年年轻轻的连这点情趣都没有,往后日子还长呢,不增加点新鲜感,你哪天要是厌烦了怎么办?你让千岁怎么办?你要让他跟着你受委屈吗?纯直男吧你?一点都不解风情!” 白承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关诗敏,弄了好半天才反应出来,这确实是从他亲妈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出去玩这些天都学了些什么?”白承欢撇了撇嘴,“天呢,散了散了,干活去。” “三冠呢?”关诗敏脑子想到这个点了,随口问了一句,“回家去了?没啥事吧?那天咋了,喝那么醉?你俩闹别扭了?” 白承欢扭头就走,“我结婚,我兄弟高兴,酒醒了,回家去了。” 关诗敏哦了一声,在秦千岁的帮忙下扛着大包小包进了屋… * 大年夜的时候,何三冠领着把头剃成平板的菽水到了白承欢家蹭饭,当菽水踏进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怎么了…我剃的头,不好看吗?”何三冠气色看起来好的不止一点半点,穿着打扮也都从以前那种标新立异变成了朴实无华。 规规矩矩的浅蓝色棉服,正儿八经的长款浅色牛仔裤,黑黝黝的头发,脚上一双白色的板鞋。 这家伙现在整的就跟个高中生一样,看起来不仅青涩,还显得极为乖巧。说话方式,言行举止各方面都比以前拘谨了不少,还特别有礼貌。 “姨,您回来了。”何三冠朝关诗敏点了点头,咧着嘴笑了笑,“您穿这一身,真漂亮。” 关诗敏动了动嘴,扭头尴尬的看了一眼白承欢,见白承欢也一样尴尬,只能扯着嘴角迎上去用手背打量了一下何三冠的脑袋… “三冠,你这…”关诗敏觉得自己肯定说不出来什么好听话,索性就直接把嘴闭上,瞄了眼他身后跟秦千岁长相略微相似的男人,“这个是?” “你好,我是他对象。” 第121章 我知道了… 关诗敏站在原地,绷着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呆愣了片刻,扭头又看了眼秦千岁,再转过来看看菽水,突然沉默了。 “欢儿,你跟我进来,我找你有事。”关诗敏扯着白承欢的胳膊进了厨房,关上门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知道那天三冠为啥喝那么醉了…”说着,她贴在白承欢耳朵上偷偷说着,“三冠喜欢千岁,你知道不?” 白承欢cpu都快给烧化了… “我知道咱们家千岁实在是好看的招人稀罕,但我打死也没想到三冠这么一个正正常常的大男孩,竟然会喜欢男孩!”关诗敏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和焦灼,“你跟千岁在一起那是因为你…” 白承欢砸吧砸吧嘴,“行了行了,哪是你想的那样?这种事情尊重三冠的立场吧,看他怎么说,他不管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他,但前提得是对他有利的。” “你还看不出来?”关诗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要么说你直男呢!你没看见三冠带过来的那小子跟咱家千岁有点像吗?那可不就是爱而不得又找了个替身?!” “你说三冠咋也找了个男人啊?”关诗敏愁的直叹气,“他家就他一个独苗了,也没啥人,这要再找个男的,没个后代咋弄…” 关诗敏说的其实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菽水对何三冠是真心的,那还好。就怕他是玩心大起,一旦得到了,又腻了。 菽水能玩儿的起,何三冠不能…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三冠不会也生不了孩子吧?”关诗敏突然想到什么!皱着眉头想从白承欢眼睛里看出什么答案,“不是吧?真的生不了?那咋办啊,能治不?!能治的话钱咱多多少少得拿点啊!你去悄摸摸的问问,去问问!能治还是得治,你跟千岁没孩子没啥的我就不奢望了,人家跟着你吃苦遭罪的,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好好对千岁。可是三冠咋弄?他往后要真的跟一个男人过日子,后半辈子咋弄啊?没个孩子…” “别瞎想了,咋不能生,你别乱说啊。”白承欢抿了抿唇,深思熟虑道:“我私底下问问咋回事吧,你别多说话啊妈,整的挺尴尬。” “哦,好好好。”关诗敏连连点头,“这孩子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可怜,没人管我得管,跟我半个儿子一样。” 白承欢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关诗敏的手背,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早已经没了人,只有秦千岁独自在堂屋里忙活来忙活去。 “他俩呢?”白承欢伸手轻轻戳了戳秦千岁的胳膊,“三冠和菽水呢?” “在门外罢,方才吵起来了。” 白承欢扭头赶紧往门外跑去… 农村再偏远落后一些的房子坐落的都有些远,并不是那种排并排的,而是零零散散的东一家,西一家。 白承欢家的房子在村里的最旁边,出了门是一片空地和池塘,左边是泥泞的小路和两旁并排的老树,最右面就是高高的土坡和杂乱无章的野草树木… “你干嘛?谁让你那么说了?!”何三冠蹲在后墙根,气得直哭,“谁是你对象啊?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脾气见长是吧?”菽水穿了身黑色的长款棉服,双手插在兜里俯视着地上正仰着头冲他叫嚣的何三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白白占我便宜呢?” “谁占你便宜?明明是你欺负我!”何三冠扯着脖子涨红了脸,却一直压低着声音,“都是你强迫我的!” “哦,”菽水挑着眉点了点头,“那昨天夜里抱着我,哭哭唧唧不让我走的,不是你对吧?”顿了顿,他抿了抿唇,“嫌我丢人了?” “你让欢儿怎么看我?你让关姨怎么看我?你让村里的人怎么看我?!”何三冠红着眼眶看着菽水,眼泪哗哗的从两颊落下,“你考虑过我吗?你有考虑过我吗?!你只是觉得好玩儿对不对?你哪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欺负我,喜欢看我哭,喜欢看我难过!!!你口口声声的喜欢,从来不是指的我这个人,而是我这副窝囊的样子!!!” “我没有。”菽水沉着脸看他,“你说的不对。” “欢儿打电话让我来吃年夜饭,你非要跟着来!”何三冠把脸埋进腿里,肩膀颤抖了几下,“不让你来,你还拿欢儿威胁我,在家里明明说好了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我的亲戚或者朋友,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丢人…你很开心吗?!” “你这么怕世俗的眼光,怎么还敢去爱白承欢?”菽水冷着脸看了眼从另一侧慢慢走过来的人,苦笑了一声,“我跟你说过,再偷听我讲话,耳朵给你割下来。” 白承欢瞥了他一眼,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何三冠的脑袋,轻声道:“以后跟着哥吧,别再闹着回去了,你一个人怕黑,明天我就找人在院子里再盖一间房子,往后搬过来住。” 何三冠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肩膀颤抖的更加厉害,哽咽道:“我跟他…不是他说的那样…” “不是哪样?”菽水难过的想掐着他的脖子好好问个清楚,可忍了几忍,还是下不去那个手,“这些天,你对我说的那些,做的那些,都是假的吗?你明明说过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总是威胁我恐吓我的恶魔?!!!” 菽水愣住了。 “这些天,你对我笑,冲我好声好气的说话,主动抱我,都只是…都只是害怕我?” “不管你怎么对我,我怕你!我一直都怕你!你饶了我吧,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到底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啊?我给你…我都给你,你别跟着我了,别折腾我了,别踏马再让我丢人了!!!” 菽水苦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行行行,我知道了,知道了。” “你干嘛去?”白承欢伸手去扯要离开的菽水,还没等站起来,那人就已经红着眼眶大步离开,逐渐在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变成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第122章 我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一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何三冠可能也没料到菽水这次会走的这么干脆,并没向往常一样跟他东扯西扯软硬兼施,最后再低头认错,把他揽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菽水不该在关姨面前说那句话,做错事的明明就是他!现在走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才不要低下头去把他给拉回来呢! 何三冠一愣。 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有…想把他拉回来的想法? 这个恶魔根本不顾及自己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根本不顾及别人会怎么看他何三冠!这样一个没有人味儿的恶魔,走…走就走吧。 人鬼殊途,他们终将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 “欢儿,”何三冠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更难过了。直到后面哭的声音都快要发不出来,才慢慢哑着嗓子说道:“菽水不是我的远房亲戚,他其实是…” “我都知道。”白承欢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打断了何三冠要说的话,“我很早就知道了。” 何三冠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他,一双红肿的眼睛眨了两下,混沌不清道:“什么?” “我都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全部都知道。” “那你知道他其实是鬼吗…” “我…知道。” 何三冠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次的沉默,显得那么无可奈何… “三冠,这一顿打,我欠你太久了。”白承欢将何三冠的手拿起来,狠狠照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何三冠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没退稳,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承欢… “欢儿,你在干嘛?” 白承欢不紧不慢的将他慢慢扶起来,左脸上那一巴掌他卯足了劲儿,此时留了五个很深的巴掌印,似乎像是解开了某个心结,坦荡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 难得的一个风和日丽,却总是觉得犹如暴雨突袭。 心中雷声不断,电闪雷鸣… 随即而来的就是狂风暴雨。 何三冠麻木的蹲在地上,跟个被人扔掉的小孩一样,双手捂着脑袋痛苦的低声哭泣着。 “都是我的错,我总想着要是我死了,你哪怕最终不是我的,也能记我一辈子。”何三冠声音越来越弱,“我一心想着让你后悔,想用死的方式让你心痛一辈子,记我一辈子!我从没想过我死了之后,你会怎么样…” 白承欢将他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揉了揉,“是我自私,我怕你一味寻死,我接受不了这种结局,更接受不了你死了之后我心里的煎熬。当我得知你真的去寻死之后,我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他是因为我而死的,我是个罪人,他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三冠,我为了消灭我心中那些可笑的负罪感和煎熬感,竟然默认了菽水对你的做法。”白承欢缓缓闭上眼睛,自责的叹了声气,“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只要菽水想方设法的让你怕死,那么…你就真的不会再去寻死了。我一直装傻充愣的安慰着自己,这都是为了你好,菽水欺负你,也只是为了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我从没想过你愿不愿意,难过不难过…”白承欢咬着牙给怀中哭的泣不成声的男人轻轻顺了顺背,“直到那天我听见千岁跟我坦白一切,说菽水破了你的身子,借了你的精血幻化人形,我才…我才觉得做的太过了。” “我不配被你喜欢,更不配做你最好的兄弟,我那时候自私的…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想扇自己耳光…” 说着,白承欢拉起何三冠的手,“你打我吧三冠,虽然我知道你也会手疼,我知道这种事情早已经无法弥补,可是…只要你能出一点气,哪怕一点点,你想怎么样都行。” 何三冠看着白承欢左边脸颊上红红的巴掌印,顿时没忍住,哽咽的用手轻轻贴了上去,轻轻揉了揉,颤声道:“这些跟你没关系啊欢儿,不是你的错,从始至终都是我挑起的这个头,你不想我死,秦千岁不想让你因为我死了之后日日难过,你们两个都没有错。这样一说…”何三冠垂着眸子瘪着嘴忍住了哭声,抽了抽鼻子,“那…那菽水也没错。”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你往后就跟我住,我妈就是你亲妈,我就是你亲哥,千岁也是你亲哥!”白承欢伸手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疼的看着他,“我们都疼你,爱你,好好保护你,行吗?” 何三冠瘪着嘴一个没忍住,突然破防的又开始不争气的往外冒着眼泪,“要不是我故意找事,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破事,你不要因为可怜我就对我这么好,我不要施舍。” “我是在求你施舍啊三冠,”白承欢揉了揉他的脑袋,“求你施舍我,给我一个做哥哥的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好弥补你,可以吗?” 何三冠见白承欢那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神情,顿了顿,瞬间嚎啕大哭,一把抱着白承欢,哑着嗓子喊了声:“哥…” * 秦千岁找到菽水的时候,那家伙正坐在风凉河的河边黯然神伤… 他呆呆的望着河面,眼眶红红的,神情木讷,一句话也不说。 “承欢让我来寻你。”秦千岁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荒凉,又看了眼与平日里截然相反的男人,轻叹了一声气,挑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与他排并排坐在了一起,柔声道:“怎么,你也要跳河?” “我又死不了,跳了有什么用。” 秦千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当真有这种念头…” “白承欢让你来寻我,”菽水双目无光的看着水面,声音沙哑的厉害,“他呢?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他就什么都没说?” 秦千岁自然知道菽水口中的他指的是何三冠。 “当真…动心了?” 菽水不说话,沉默的用手背捂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同你在一起,开心么?” “我不知道,”菽水将头扭到一边,不想让秦千岁看到他逐渐湿润的眼眶,极力压制着嗓音低声道:“只是…这些日子,他肯冲我笑了。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钻进我怀中紧紧搂着,不再排斥。我同他说话,他回应的时候也不再哭哭啼啼…句句是刺。他还说…其实…是有些喜欢我的。” “可是…”菽水渐渐有些哽咽,“可是一直都只有我认真了,只有我在认认真真的想着以后。他竟然怕旁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竟然…这般在意旁人的目光!我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第123章 该罚 凉风拂面,让人寒心彻骨。 秦千岁沉默着站起身子,轻轻禅去衣服上的浮灰,轻声说了句,“承欢日日都想拽着我冲出院子,昭告天下,他娶的是名男子。我却次次求着他,让他莫要说出去。” 菽水扭过头看了眼眉清目秀的秦千岁,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那是为何?他为了你,都这般无畏了,你心中不欢喜吗?” “自然是欢喜,可我不能只为了自己欢喜,就让他遭受风言风语。”秦千岁淡淡一笑,眸子温和的望着地上的菽水,一字一顿道:“你要知道,人言可畏。我若想和他安安稳稳的长相厮守,共赴白头,必要事事为他着想,以大局为重,断不会贪图一时之快,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你意思,是我错了?”菽水眼眶通红,看到秦千岁的神情,他呓语道:“大抵是我错了,我只是看着他,心中便忍不住喜欢,总想…”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再谈喜欢罢。”秦千岁朝他伸出一只手,“承欢交代我,定要将你带回去。今日新岁,我做了好些饭菜,你若不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菽水耷拉着脑袋,狠狠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不去,别扰了你们的兴致。”顿了顿,他将头扭到一旁,跟个小孩一样倔着脾气嘟嚷了一句,“他在你们家吃饭,好歹有个说头。我去了,算什么?本来还能以对象的身份,结果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根本不愿意!我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承欢已然同何公子将事情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番。”秦千岁眉头微微蹙了蹙,“你不必多想,这也是你的家,承欢从未将你当过外人。” “白承欢疯啦?!”菽水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千岁,“他把你的身份说出来了?” “嗯。” “那小东西本就不是个能守得住秘密的人!他若是将你的身份说出去,那…” “承欢信他,那我也信何公子一次。”秦千岁轻叹一声气,淡然一笑,“怎么,你不信?” “防人之心不可无…”菽水咬了咬牙,“你以前遭罪的时候,总是自言自语说这句话,你都忘了。” 秦千岁没回应他,低声喃喃道:“何公子方才快哭昏了过去,你若执意不回,那我便先回去了,承欢一人应付不来。”说完,收回手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我!让白承欢离他远点,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来!” 下一刻,空中便多了两道肉眼不可见的黑气,一前一后,在这片凄凉之地中划过一丝袅袅人烟的痕迹… * 忙忙碌碌的人间烟火气,噼里啪啦的除岁炮竹声。 小方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八个菜,另一旁的大堂柜上放了两个汤,五个人围坐在小方桌旁,热闹非凡。 白承欢挨着秦千岁,秦千岁挨着关诗敏,何三冠跟菽水则天各一方,一个角坐一个,互相不搭理,也不对视… 人多了,热闹归热闹,可一时的尴尬是避免不了的。 “今天过年,不开心的事情全部都搁一搁,新仇旧恨全部翻篇,来来来,碰一杯!”关诗敏举着小酒盅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都不准小心眼儿啊,大过年的!” 菽水捏着酒盅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睛红肿到快要睁不开的何三冠,顿时心疼的厉害,却也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只能附和着避避嫌,省得这小东西一会儿又气哄哄的… “三冠不许喝啊。”白承欢把何三冠手中的酒夺了过来,“你乖乖坐着吃你的菜,再沾点酒,明天你那双眼睛就要不成了!” 菽水看着何三冠跟个猫儿一样坐在凳子上不说话,耷拉着脸又怕扫了一群人的兴,想勾勾嘴角吧,又实在没那个心情。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站了起来,跟关诗敏拜了个年,仰头一口把白酒给闷得一干二净… 饭桌上大家吃吃喝喝的,主要也就靠白承欢跟关诗敏活跃气氛,秦千岁乖乖的附和,而何三冠从来不是个会操控心情的人,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不高兴,怎么勾着嘴角也掩盖不了那一份失落,还不如耷拉着个脸让人看的自然些。 菽水则比他聪明许多,虽初来乍到,但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这一方面他比谁学的都要快… 就连秦千岁都要毕恭毕敬的跪在关诗敏的身边喊上一声娘…菽水谁都不怕,就怕秦千岁。那连秦千岁都怕的女人,他…他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 “今天在您这闹了个笑话。”菽水冲着关诗敏笑了笑,“我同冠儿是朋友,刚才进门的时候,那是在说笑呢。您老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嘴贱,总喜欢找个乐子,这一杯我自罚!罚这张嘴乱说话,扰了大家的兴致,还把三冠气的不轻,该罚,该罚。” 关诗敏在一脸懵逼中,眼睁睁的看着菽水将手里的酒盅换成碗,倒了满满当当的一碗酒之后,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何三冠瘪着嘴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菽水,又快速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别别别…”关诗敏想伸手去拦,却又觉得不大好意思,只能不停地劝着他少喝点,“都是朋友,没事没事啊,我们家三冠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要单纯跟他开玩笑的话,那就没啥事了,怕就怕你玩真的呀,我们三冠…” “妈!”白承欢及时制止了关诗敏,“嘘…” 关诗敏后知后觉自己话又多了起来,赶紧哦了一声,冲菽水客气的笑了笑,“挺好的,挺好的,少喝点…” “眼下能像您这么深明大义的母亲,少见。”菽水又倒了一碗酒,冲她继续笑了笑,“这一碗,敬您生了个好儿子!” 关诗敏伸手去挡了挡,可她速度哪有菽水快?眼巴前的又看着这个跟秦千岁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仰着头再一次将烈酒一饮而尽… “我叫菽水,往后就斗胆问您叫声姨,您看成不成?”菽水面不红心不跳的,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白开水一样,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捧着碗冲关诗敏咧了咧嘴,“姨,菽水敬您!” 关诗敏有些慌,连连点头说好,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扭头向白承欢求助,“拦拦吧,再给孩子喝坏了,这大个子我也拦不住他,你们倒是几个上啊!”说着,趁自己也已经吃个大饱,赶紧把担子甩给了白承欢,自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又出门找那几个广场舞姐妹了… 第124章 袒露心声 白承欢看着菽水那不要命的熊样子,顿时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双手环抱身前撇了撇嘴。 这家伙做人没几天,倒是学会借酒消愁了… 再扭头看看一旁红着眼眶将头撇在一旁不说话的何三冠,白承欢心里乱的跟一团麻一样。 菽水也是家人,何三冠也是家人,最闹心的是这俩家人搞一块去了,现在又闹了别扭,他白承欢夹在中间难做人,向着何三冠吧,菽水挺委屈…向着菽水吧,何三冠又委屈。 老天爷,清官难断家务事,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让他喝,反正喝不死。”白承欢摆了摆手,伸出筷子夹了个红烧肉放进何三冠碗里,“咱不管他哈,一会儿等他喝醉了,我和千岁抬着给他扔出去!” 何三冠一愣,扭过头看了白承欢一眼,嘴巴动了动,一时没忍住,“扔出去…有些…不合适吧?这么冷的天,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他一恶鬼能出什么事?大不了魂飞魄散!他欺负你,我给你欺负回来!哥给你报仇!”白承欢故意不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继续反其道而行,“敢欺负我们家三冠,不要命了他!这不是跟电干吗?喝死他,不管他!喝醉了扔出去!” “没…没这么严重吧欢儿。”何三冠伸手撒娇似的扯了扯白承欢的袖子,“他也没怎么欺负我。” 菽水一边坐在凳子上独自喝着闷酒,一边酸着眼眶不说话,默默的听他们两人嘀咕着… “没事,哥都知道。”白承欢又夹了一块鱼肉,挑好刺放到何三冠的面前,“你这么讨厌他,那他肯定不是啥好人,既然不是好人,咱留他干啥?一会儿就让千岁收了他,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不…不要。”何三冠瘪着嘴摇了摇头,“欢儿,不要这样…” 菽水喝酒的手顿了顿,垂着眸子深吸一口气,仰着脑袋又是一饮而尽… “三冠,我们几个已经没有秘密了。”白承欢听完他的话,突然认真起来,死死的盯着何三冠的眼睛,“我希望你跟哥袒露心声,我也好知道接下来怎么去帮你。不要骗我,有什么说什么,现在就我们四个人,彼此都没有秘密,该说的我也都跟你说清楚了,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菽水渐渐停了下来,他将碗轻轻的放在桌面,垂着眼睛看着洒落的那几滴白酒,静静的听着… 何三冠紧张的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他被白承欢看的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公子莫怕,”秦千岁难得的冲何三冠笑了笑,语气淡然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菽水不会对你怎样的,他性子虽孤傲顽劣,但知善恶是非,也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不过他伤你那次,着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千岁跟你赔罪。” “都…都过去了。”何三冠小声喃喃道。 “三冠,你跟哥说,你后半辈子是想找个女孩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是想跟菽水在一起,跟他过无儿无女,清汤寡水的日子?” “你这样问,你觉得有可比性吗?!”菽水咬着牙狠狠瞪了白承欢一眼,“傻子也会选前面的!” “闭嘴。”白承欢回瞪他,“想知道结果,就乖乖听着,不要吭声。” 菽水憋着气不说话了。 “三冠,哥要听实话,半句假的或者是客套话,我都不想听,要说就说实话。” 何三冠涨红了脸,也不哭了,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斜对面的菽水,发觉那人也正眼眶通红的看着自己,心一横,将心里的真心话说了出来,“我原本是…不打算找女朋友,也已经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就是为了一直陪在欢儿的身边,哪怕不能揭开那层窗户纸,以朋友的名义留住他也行。” “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我突然…”何三冠脑袋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他实在不敢看菽水是什么表情,也不敢看白承欢和秦千岁是什么表情,小声嘀咕道:“突然就想通了,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比过秦千岁,他对欢儿的爱是我这辈子都比不了的,我配不上。” “说实话,我想通之后,也想过以后。或许随便找个看的顺眼的女孩子度过一生,对人家好点,不委屈人家,再生几个孩子,这辈子哭哭笑笑的,也算是过去了。” “可是,”何三冠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可是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菽水的存在,我恨他,恨他那么羞辱我欺负我,还总是让我这么疼!我有时候恨的,都想掐死他…” 菽水微微颤了颤,眸子中的泪在打转… “但后来想想,他又有什么错呢?我之所以会遇见他,都是自己作的一手好死。” “他说到底,也算是救了我,还不止一次。我对他的感觉很复杂,说是仇人吧,他又对我有恩。说是恩人…他又总是欺负我、吓唬我、威胁我。” “我今天说的话,有一些是气话…”何三冠突然抬起头,抿了抿唇,看着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菽水,顿了顿,低声喃喃道:“我确实有一点点的喜欢你,就是在你嘴上骂着我笨,还是忍不住过来抱着我哄我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点点心动。因为我打小就是一个人,直到遇见欢儿,我的日子才好了起来,我很怕黑,很怂,但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尊严…” 白承欢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何三冠毫无保留的吐露心声,心中隐隐涌出一丝感慨:孩子长大了。 “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真的玩不起啊,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欢儿,可欢儿还有秦千岁,我也不再是他的唯一,万一哪天你玩腻了,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逃出来了,难道…难道还要再死一次吗…” “所以,你还是离我远远的吧。”何三冠说着说着,眼泪从眼角又滑落下来,“趁着我还没爱上你,赶紧离我远远的,那种失去一切的滋味儿我不想再体验第二回了,我真的会很难过,难过到我这种窝囊蛋连死都不怕…可是我怕被人抛弃,尤其是在我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出去之后,再被人抛弃…” 菽水怔愣在原地,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白承欢鼻子一酸,刹那间也红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将何三冠的头摁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乖,想哭就哭吧,哥抱着你。” 第125章 已是曲中人 那一晚,四个人倾诉衷肠,毫无保留。 何三冠说着说着,破天荒的也喝了起来,给自己壮了个没什么用的胆,没成想胆没壮成,却把自己喝的六七不分,大着舌头嘀咕道:“今天,是我何三冠最开心的一天!我觉得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好痛快啊,欢儿,跟你说完这些,我觉得好痛快…” “我的命脉在风府,”菽水红着眼眶细细的看着何三冠的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后脑勺处的穴位,一字一顿认真道:“我日后若是再惹你生气,恐吓你,做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便找一把利刃,朝我这个地方狠狠的扎下去…” 秦千岁微微一顿,蹙了蹙眉,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菽水。 “如果我对你不好,始乱终弃,你就让我灰飞烟灭,我绝不还手,说到做到。” 何三冠晕晕乎乎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从柜子上看见了一把水果刀,然后扭头问了秦千岁一句,“他说的是真的吗?拿刀捅他那里,他真的会彻底消失吗?秦千岁你说!你这个人不会说谎,我不信他,我信你。” “你可以试一试。”秦千岁拿起桌子上的酒盅饮了一口,眉头紧锁,轻声道:“但莫要后悔。” “那就是真的了…”何三冠笑了笑,“好,好!” “三冠,你要干嘛?”白承欢见事情不对,赶紧起身想去拦着何三冠,却被秦千岁轻轻拉着手腕又重新坐了下来… “静观其变吧承欢,有些事,看他们自己,我们不便过多掺和。”秦千岁淡淡一笑,“菽水这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何公子了,但何公子要不要他这条命,且往后看罢。” 何三冠晕晕乎乎的站直身子,将柜子上的刀拿了起来,对着菽水左右比划了一下,然后踉跄的走到菽水身后,咬着牙将刀举起… 白承欢心头一紧,立刻看向秦千岁! 秦千岁坐在原地纹丝不动,轻轻拍了拍白承欢的手背,摇了摇头。 菽水感受到身后的冰凉,缓缓闭上眼睛乖乖的等待着何三冠那手起刀落的降临… “嘶!”一直等待的疼痛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牙齿的撕咬感。 菽水扭头看了眼趴在自己后颈跟狗一样咬着不放的男人,微微一顿,叹了声气,“咬那里,死不了的,要把刀捅进去。” “你疼不疼?”何三冠含糊不清问了句。 “疼。” “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也会疼?我也很怕疼…” 后脖颈突然湿润起来,菽水知道,何三冠又哭了。 “你为什么总要让我疼啊菽水,我看到你都忍不住想躲起来,我真的很怕疼,打针的时候我哭的整个诊所都能听见,后来成了村里出了名的怂包…”何三冠松了口,慢慢放下掂着的脚,将刀丢落在地,伸手轻轻抱着菽水的腰,哽咽道:“可我也想要有人陪着,比起疼,我更怕孤独…” “你真的要走的时候,我竟然心里好难过好难过,竟然想求求你不要走。”何三冠苦笑了一声,“怪不得你总骂我贱,现在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菽水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从不曾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人而觉得痛彻心扉过,更不觉得自己会和秦千岁一样为了一个人…日日伏低做小,轻言轻语,还总是红着眼眶… 仿佛这些与他无关的事,都成了息息相关。 往昔只是听曲人, 如今已成曲中人。 一缘一由皆是命, 情字半点不由人。 下一秒,何三冠被突然转过身的菽水紧紧拥进怀中… 他菽水从来不懂什么叫做温柔,可如今头一遭觉得自己怀里的小东西就像是个瓷做的,不能使劲儿,否则…就碎了。 “刚才,为什么不用刀?”菽水将他的脑袋轻轻的摁在自己的身前,怜爱的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这么恨我,让我魂飞魄散好了,怎么又…” “你非要我说出来吗?”何三冠闷哼着咬了咬牙,“我有一点喜欢你了,我就是这么贱,贱的连对总是欺负自己的人都会产生好感,你开心了吧?满意了吧?” 像是瞬间尝遍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像是瞬间感受了一遍人间的风雨冷暖… 菽水心中百味杂陈。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一句。”菽水双手捧着何三冠的脸,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紧张,语气也软到了尘埃里,“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照顾你的…机会?” “你还会再打我吗?”何三冠瘪着嘴,一副带哭不哭的样子,“还会再欺负我吗?你是…是不是认真的?你要是…要是腻了,怎么办?” “杀了我。”菽水红着眼眶,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再有一次让你不开心,你就杀了我。我的命脉已经告诉你了,午夜子时是我最不设防的时候,你尽管动手,我绝不反抗。若是你下不了手,跟我主人说一声,他有一百种方式让我尸骨无存。” 这一声主人,久违了。 秦千岁听到菽水这个称呼时,饮酒的手顿了顿… 枕边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白承欢的眼睛,他看的出来,菽水的这一声主人,唤的秦千岁心中复杂万分。 为之动容了吧。 “回答我。”菽水迫切的看着何三冠的眼睛,“你…回答我…” “可是,我…”何三冠顿了顿,垂着眸子想了想,“我也想要孩子。” 菽水咬着嘴唇将手缓缓松开,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但…但我也…也想要你。” 那双还未落下的手,悬在半空中飘零不定… 菽水似乎越发理解秦千岁的不易。 那时候,秦千岁竟然说出甘愿让白承欢娶正妻,他伏低做小,看正妻脸色,视白承欢的子子孙孙为己出,生生世世守护,绝无二心… 当时这番话说出之后,菽水在暗地里气的恨不得冲出来狠狠掐死白承欢!这个凡人怎么配?怎么敢?那可是活了千年的鬼将,若他发起怒来,别说这小小的白家村,他所到之处哪里不是血海白骨? 如此高高在上的秦千岁,怎么能…能对着这么微不足道的男人说出这种…这种辱没自己的话… 菽水深知秦千岁,却不曾理解秦千岁。 第126章 在一起 如今时过境迁,心境瞬息万变。 他突然觉得,秦千岁那些难以启齿的卑微与温柔,若是遇上了愿卸下防备全心奉出的人,也并非不可。 “我不要机会了,你若愿意让我守着、陪着,那你娶妻生子,生儿育女,我无话可说。”菽水沉默了半晌,强颜欢笑道:“我不会再做一些逾越的事,不会再碰你、亲你、也不会再逼迫你。你安心过日子,善待良妻,生儿育女,子孙满堂。我找个就近的地方住下来,日日守着你,看着你,护着你们一家几口…只愿相安无事,如意太平,不求其他。” 白承欢听着这略为耳熟的话,突然回忆起以前。 秦千岁的过往,他没有机会参与,但秦千岁的字字句句,他全都放在了心里… 这是怎样的心境,才能说出这么痛不欲生的话语。 菽水是真的变了。 “我生不了孩子,但凡我能生,你想把我怎样都随你。”菽水费力的扯了扯嘴角,眼眶却红的厉害,“早知你想要孩子,我幻化的时候就多费些力气,直接做个女子了。” “都怪我。”菽水伸手擦去何三冠眼角的泪,“都是我不好,你别哭。我不走,日后就远远的看着你,看着你…娶个漂亮媳妇儿,生个胖娃娃,快快乐乐的。你放心,那是你的孩子,我就算是再嫉妒孩子他母亲,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将他视为己出,尽我所能,让他一世安稳幸福。” “你别说了…”何三冠泣不成声,“你别说了…” “我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我不会再骗你了,再也不会。”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何三冠抬起头,那张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脸上满眼泪水,抽抽噎噎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什么也不在乎了,我们跟欢儿和秦千岁一样,直接结婚!如果你…你是在哄我、骗我,那我就让秦千岁杀了你!!!” 菽水喜极而泣,紧紧将何三冠拥入怀中,激动的颤抖道:“我若是骗你,定天打雷…” 话还未说出口,菽水的唇被人破天荒的堵了上去… * 白承欢自觉的跟着秦千岁离开堂屋,去了灶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兜兜转转,还是那个人… “突然想起来我们刚开始,好像也是这样。”白承欢轻声笑了笑,一边把锅里的汤渣刮起来,一边把刚接好的净水倒进去,缓缓而道:“那时候我听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的滋味儿现在回头想想,还觉得难受。” “我所说的,皆是肺腑之言。”秦千岁拿着抹布擦了擦锅台,扭头看了眼白承欢,柔声说了句,“我怕你不要我,那是我能想到的,最有理由可以留在你身边的方式了。” “咱俩谁先动的心?”白承欢抿着唇,心里又酸又甜,扯着嘴角问了句,“是你,还是我?” “那日你当我死了,跟何公子一同去竹林挖了坑,欲将我埋掉。我半昏半醒之间,听见你说了那番话,心中为之动容…你说我,是个顶好的人。”秦千岁抿了抿唇,“我见你哭了,而后…我便觉得心头酸涩,想去哄哄你。那时,大抵就爱上了罢…” 白承欢刷锅的手停了一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中刹那间还觉得后怕。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死了,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哭过几回。”白承欢放下手里的丝瓜瓤,洗了洗手,就着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将秦千岁手中的抹布丢到一旁,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第一回是我爸下葬,第二回就是给你下葬。” “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哭。” “还有第三回第四回呢,那种事情怎么能控制的了?”白承欢笑了笑,“我发现自从遇见你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感性了许多。以前都说我是白家村最爷们的爷们儿,可现在呢?下了床我还是爷们儿,天一黑,我又成娘们了,哈哈哈~” “那…那换我…”秦千岁红着脸看他,“换我在下…” 白承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踮着脚摁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啄了一下那张一紧张就会有点小结巴的朱唇,用腻歪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冲他说道:“不行,咱们说好了!天亮了…我是你老公,天黑了,你是我相公。” 秦千岁面红耳赤的垂着眸子嗯了一声,任由白承欢拿他打趣… * 三月又飘雪, 红白相间生。 清风扰香岁, 百花又相争。 时光荏苒,一去入春… 大年夜那天夜里,白承欢拉着秦千岁,扛着满满当当一大袋子好吃好喝好玩儿的去了小竹林,待了三个多小时才慢悠悠的拐回家去。 三月初,又去了一回。 白承欢把这些日子搜罗来的小小愿望都放在了袋子中,骑着刚买的三轮,搂着秦千岁,大半夜一脚油门轰到了竹林… 还没进去,徐巧红就踩着恨天高,一个泥巴一个坑的朝他们俩走来。 “主子,听说菽水找到对象了,你啥时候给我也找一个啊?!” 白承欢一边朝几个年龄大点的鬼童招招手,一边将车上小一点的包裹递给他们,“每一个东西上写的都有编号啊,前段时间不是都排好编号了吗?都知道对吧?按照跟自己一样的编号拿,乖乖的,听话哈,去吧。” 那几个小鬼朝秦千岁鞠了个躬,又朝白承欢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挂着按耐不住的笑意,抱着东西朝竹林飞快跑了进去… “喂!小白你给我也找一个啊!我也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徐巧红走过来也开始帮着搬东西,一边动着手,一边动着嘴,“你跟我主子在一起,你发小又跟我主子的心腹在一起!那我这个三等心腹不能单着吧?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一米八的大猛男!八块腹肌的那种,低音炮,烟嗓!会哄人,会玩小浪漫,会疼我爱我照顾我,能把人家当成小女孩照顾的!还能给人家公主抱,抱着人家转圈圈~” “大姐,你别扒拉了,一会儿乱套了。”白承欢看着车斗里被关诗敏扒拉乱的一大堆东西,撇了撇嘴,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我上哪遇这么帅的男鬼?不是给你烧了个手机吗?你自己查查新闻,看看有没有正常去世的男明星,完了自己去追,就冲你这死不要脸的劲儿,我信你,加油哈!” 徐巧红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你踏马的逗老娘玩儿呢?鬼片看多了吧你?!你踏马用纸叠成个四方块,画几个按键,就是手机了?你当我是啥?傻子吗?!!” 第127章 玉镯 跟徐巧红斗了几句嘴,白承欢身上的大包小包被秦千岁不动声色的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承欢刚想张嘴说什么,秦千岁已经带着东西进了竹林深处… “来来来,”徐巧红献殷勤的把车上最后几个小袋子抱在自己的怀里,朝白承欢笑了笑,“你金贵着呢,这种粗活累活让我来,姐跟你说的那事你要记着啊,上点心!最好找个帅点的,年龄大小不成问题,是人是鬼我也不挑,但前提一定要帅,听见了没?” 白承欢哦了几嗓子,将徐巧红怀里的包裹夺了过来,“歇着吧你,我来拿。” 徐巧红扯着嘴角笑了笑,“小白,你好man啊~难怪我们家主子这么喜欢你,搞得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您可得了吧!”白承欢切了一声,“哥可没有八块腹肌。”说着,趁徐巧红不注意,拔腿就跑… 竹林里的小鬼们看起来都很乖,吸收了这么多天的日月精华,再加上秦千岁每次来都会帮他们修补残缺,所以本残破不堪的身子现在看起来也不至于那么恐怖了。 那总是在地上爬行的几个婴儿看起来又大了许多,但身子还是婴儿的身子,就是眼神和体积变得跟天真呆萌的形象有些不相符… “零零,零一,零二零三,过来~”徐巧红朝地上爬行的通体深紫色的鬼婴慈爱的招了招手,哄小孩似的说道:“看白哥哥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白承欢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群深紫色的小肉团飞快的手脚并用向自己爬来,眼眶全是血丝和黑瞳,没有一丁点眼白。嘴里血肉模糊,下身还拖着根长长的脐带… 老天爷,刚开始也没这么恐怖啊,这怎么… “别吓着白哥哥。” 这阵沙哑的声音略微耳熟… 白承欢抬起头看了眼自己面前已经需要平视的少年,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嗓子好起来了?” 千日红脸上的稚嫩带了些说不出的坚韧,他淡然自若的从白承欢拿来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往天上一扬,那几个小鬼婴顿时化作一团紫气冲了上去… “白哥哥,辛苦了。” 白承欢咧着嘴笑了笑,“客气啥?都是自己人。”他扭头看了眼那一大群规规矩矩排着队领自己东西的鬼童们,不由自主的朝千日红竖了个大拇指,“有领导才能!真不错,这群小娃娃们都听你的话,规规矩矩的,跟最开始来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也只是想帮主子分担一点。”千日红像是不会笑,年纪轻轻的,总是板着一张脸,“在我们鬼群中,以能力分强弱,我努力让自己变的强一些,他们就会服我、怕我,管起来也就方便些。” 白承欢顿了一下。 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好像永远都是按部就班,得过且过的那一个。 没什么大理想,也没什么奋斗的目标,每天就是安安稳稳的沉浸在温柔乡里,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美人相伴… 除了时不时要为钱操一点心之外,遇见秦千岁之后,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操心的事了。 现在就连年纪比自己小的,都这么有冲劲,有干劲,还这么有规划,这么努力…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把他白承欢拍在了沙滩上。 自愧不如啊! “你主子呢?”白承欢转移了话题,扭头找了一遍,也不见秦千岁的身影。 千日红木着脸指了指墓穴洞口,“主子进墓,说是找个东西。” 那墓的洞口很小,秦千岁进去,直接幻化成烟雾就行。可白承欢进去,只能爬进去… 他看看自己身上刚换的衣裳,忍了几忍,才没在千日红面前丢这个人。 白承欢只能在地面上跟那一大群孩子逗逗乐,聊聊天,问一些杂七杂八的,哄哄他们。 过了好大一会儿,秦千岁出来了… 白承欢跟千日红一前一后朝他走去。 “找什么东西啊?去这么久,也不打一声招呼。” 秦千岁站在墓口处,垂着眸子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望了许久,像是没听到白承欢说话,等人走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时,这才后知后觉… “怎么了你?”白承欢歪着脑袋看着秦千岁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秦千岁停滞了片刻,随而低声道:“我…我不敢确定…” “什么不敢确定?出什么事了?!”白承欢慌了,他眉头紧锁,认认真真的盯着秦千岁的眼睛,“你别吓我…” “我好像,好像…”秦千岁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声音哽咽道:“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白承欢愣在了原地。 “我记忆太过零碎,无法拼凑在一起,可次次戴着这玉镯靠近墓边,我心中就痛苦万分。”秦千岁深吸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不堪回首往事,也并未多想。可今日这种感觉愈加强烈,我也来不及与你细说,怕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能借着最强烈的时候进墓穴中一探究竟。” “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承欢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接秦千岁的话,“你慢慢说,我在听。” “承欢,我…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忘记了,但断断续续的能想起来一些。我头一遭戴着这玉镯进了墓中,它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断闪着光,可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它为何反应那么强烈,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错过了些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乖,别着急。”白承欢轻轻拍了拍秦千岁的手背,紧紧与他十指相扣,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眼睛,安抚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吗?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慢慢来,我能帮上你什么?” “我想证实一下自己想的对不对!”秦千岁紧紧抓住白承欢的手,“承欢,陪我…陪我下墓罢,我想证实一下…” 白承欢嗯了一声,褪去厚重的外套叠好交给徐巧红,二话不说,走到墓穴洞口处,趴在地上第一个钻了进去… 第128章 前世今生 墓穴的入口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历经了千年,墓穴中的墙壁早已经坚如磐石,化成了一种固态的白色。 秦千岁挥了挥手,墓中的四周顿时多了数盏鬼火,衬着那明晃晃的白色,顿时显得亮堂了起来… 墓中大的有些惊人,虽显得空荡荡,但这么壮大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建成的,肯定是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由此可以看出,建造墓穴的主人有多么的用心。 只是那浩大的一片虚空中,茫然的躺着一副做工精良的悬木棺材,孤零零的,就跟秦千岁这个人一样… 白承欢看着那副棺材,脑子突然放空,苍然待在原地,也不知道为什么,步子刹那间就抬不动了… “我灰飞烟灭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就是在这棺木中。”秦千岁细细的盯着白承欢的眼睛,看到他瞳孔一缩,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棺木,心中的猜测顿时坐实了几分。 可白承欢对这墓穴一无所知,对这棺木也闻所未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心里痛的难受,就像是刀割了一样,想扯着嗓子喊出来,却发现喉咙口被一阵酸涩堵着,久久不能平静。 “承欢。”秦千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有什么…感觉吗?” 白承欢慢慢挪动步子,走向棺木,痴了一般望着棺木最角落上雕刻的涂林花,伸手轻轻拂过,脑子里突然跟过了一道电流一样,疼的他快速收回了手! 可是,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承欢望了一眼秦千岁,迷茫的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心脏难受,可能是这里氧气太少,有些缺氧。” “既不舒服,那上去罢。”秦千岁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白承欢,心疼道:“走罢。” “你想让我来证实什么?”白承欢走了两步,捂着心脏停了下来,“证实出来了吗?” “无碍,本就是陈年旧事,我一时鲁莽了,证不证实,结局也已定,再也回不去了。” “会有遗憾吗?”白承欢拉着他的手,又认认真真的问了一遍,“会吗?” “我本不信前世今生,但…”秦千岁顿了顿,“但这镯子…” “镯子怎么了?” “千年前,我有一位故人,虽不知他相貌,也忘了他的声音,但…这镯子,像是他给我的那个。” “你.....”白承欢欲言又止,怔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你跟我们家老祖宗,该不会...” 秦千岁实在是没想到这种时刻,白承欢脑子里竟然装的是这个问题。 “你跟我们家老祖宗认识啊?” “承欢,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秦千岁有些着急,他真怕下一秒从白承欢嘴里吐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来,“这镯子并非凡品,它认主!如若可以,我想回去问问娘,这镯子的来历,行吗?” “然....然后呢?” “然后,我…”秦千岁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锁了锁眉,沉声道:“我想知道,千年前将我关在地府中的那位小王爷,与你…是不是同一人。” 接二连三的重磅,砸的白承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前世今生,他一个凡人真的不懂这些神话性的东西… 什么小王爷? 什么并非凡品? 但是,看秦千岁那么在意的样子,这件事一定在他心里很重要很重要… “那如果,不是同一个人呢?”白承欢有些心怵,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小王爷在秦千岁心里,一定…也很重要。 但,自己万一比不过呢。 白承欢头一遭觉得有些患得患失,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他措手不及。 当一段爱情里多了一个比较对象,人总会忍不住害怕失去,害怕自己不如对方… 他在秦千岁身上的那些百分百的安全感,突然就因为这位莫名出现的小王爷,而减退了大半。 “我如果不是他呢?你是不是也爱过他?如果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你会怎么办?还继续验证到底吗?”白承欢破天荒的问了一大堆,话全部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秦千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俯下身子照着那张有些颤抖的唇轻轻浅尝了一口,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说道:“不管他跟你是不是同一个人,我爱的人,都只有你。” 白承欢这才伸手揽着秦千岁的脖子,闭着眼缓缓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是我唐突,实在是方寸大乱,让承欢看笑话了。” “我不管你千年前遇到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你记住了秦千岁,我现在才是你的人!”白承欢朝他唇上咬了一口,惩罚道:“你只能有我,只能爱我,只能跟我在一起,听到没?!” “好。” 秦千岁眼尾挑了一抹淡淡的红,在这孤孤单单且暗无天日之地独自在棺木上刻着纹路,虚以度日。只能靠无边的痛苦与回忆撑着他的日日夜夜,孤僻和沉默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饿了就抓一些蛇虫鼠蚁裹腹,用来维持自己的肉身… 他时时刻刻都在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墓中的?为什么还没有彻底死去?这棺木是谁做的?这墓是谁挖的?为何墓中处处都是熟悉的气息,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白承欢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在秦千岁的肩头,又是没来由的发了个呆,双目空洞的盯着那副厚重的棺材,嘴里不知不觉呢喃着什么… 突然! 他脑子里像是突然过了一道白影,整个人鬼使神差的从秦千岁怀中脱离而出,慢慢走进棺木旁,伸手从棺木最底下掏出个什么东西… 这副棺材另有玄机。 棺材长约两米五,宽一米五。整体呈褐红色,上面被秦千岁一道又一道的刻了无数的划痕。 棺木底下用四个三公分左右高的小石墩垫着,只能了了的探进去一只手… 棺木底部有一块跟抽屉一样的隔板,白承欢刚才鬼使神差的控制不住身体,呆愣着脸将棺材底部的东西抽了出来,这才发现,那是一个用檀木雕刻而成的…小墓碑。 碑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几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字:秦千岁之墓。 那字迹,跟白承欢的…一模一样… 第129章 千岁阁 一个人的笔迹,哪怕是字体再万般变化,字迹也不会更改半分。 每一撇,每一捺,都是一个人的专属… 若说是有书法高超的人来模仿,但白承欢和千年前的小王爷并没有谋面的可能性,这小王爷的笔迹也不是书法大家,并未广泛流传。 白承欢在与他万般皆无可能认识的情况下,拥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字迹,这代表着什么? 碑牌尾处的那个墓字,像是挑了一抹红,染了些不同寻常的血色,为其他四个冷淡无光的字眼,徒添了一丝光彩… 白承欢依稀记得,他误以为秦千岁死后,蹲在坟边给秦千岁也刻了一个用竹子做成的碑,上面的‘秦千岁之墓’五个大字略为简体,但刻到‘墓’字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染了上去,也正是染在了这个‘墓’字上。 天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白承欢看着那略为繁琐的字体,盯着那熟悉的字迹,脑子轰的一下,乱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棺木底下另有玄机?他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想着伸手去拿一下?他怎么会对这座墓穴这么熟悉?他怎么会一眼就看到那杂乱无章的划痕中夹杂的一朵涂林花?他怎么一进这墓穴之中,就觉得心痛万分,不能呼吸? 真的是因为缺氧吗?可是他分明相安无事,只是那种心痛…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就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突然离他而去,那种活生生的绝望和撕心裂肺…要致人于死地。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白承欢问不出口… 他一边质问着自己,一边仿佛又有了答案。但混乱之中,他又不知道这答案是什么,但就是清晰无比! 这种下意识的举动,操纵着他的全身,就像是记忆给四肢牵了一条线,拉扯着他去重复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可记忆却吝啬的毫不停留,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白承欢意识回归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千岁… 那人好看的脸上惊愕失色,眼尾挑的那一抹红逐渐加重,他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急需证明着什么,但最终得到结果之后,那种不言而喻的复杂感顿时侵袭而来。 惊讶、感动、庆幸、难过、遗憾、自责、悲伤、痛苦、心怵、惶恐、喜悦、百感交集… 秦千岁心情错乱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深深的看着白承欢,看的自己身子都有些颤抖。 “现在,算…证实了吗?”白承欢浑浑噩噩的将手中的碑放在了秦千岁的手中,轻叹了声,“人真的是太渺小了,这世界上有千奇百怪的东西,都在我的认知范围能力之外。我刚开始也不信什么鬼鬼神神的,虽说有些怕,但那也是正常的心理反应。可自从遇见了你,我身边发生了太多太多,以至于我现在对这些东西不得不信。” 白承欢轻轻拍了拍秦千岁的肩膀,此刻也淡然了许多,“人呢,往前看吧。过去的都过去了,哪怕再有遗憾,也没法再回去。什么叫缘分?缘分天注定,咱俩天生一对,回家去吧。” 一次莫名的插曲,似乎谱写了两人的前世今生。 那次下墓之后,白承欢和秦千岁绝口不提墓中发生的事情… 且往前看吧。 人生哪有不遗憾? 兜兜转转,还是那个人… 只是,秦千岁毕生的意难平,便是欠了那小王爷一声真挚的谢谢。 而这声谢谢,他还给了白承欢。 * 晨昏白昼,日夜更替。 一去三年五载… 竹林大的无边无际,被秦千岁收留的孤魂也愈来愈多。 整个竹林百米以内,被秦千岁设了一张好似天网的屏障,隔绝了屏障以内的所有鬼气,以防止鬼气浓重,侵害到凡人。 徐巧红成了鬼童们的小奶妈,总是不停的在天地之间飘来飘去,巡逻一些孤苦无依的孩童… 活着的,治好伤。送去一家潜伏观察了好久,觉得非常人道的福利院。 死了的,带回来。在秦千岁的庇佑下,日日跟着千日红一起潜心提升鬼气,守规矩,在这暗无天日的竹林中给自己寻觅一个家。 这几年网络流行了起来,白承欢从天桥底下臭算命的,一跃成为某涯里的大师!在线接单来者不拒,50公里以内上门服务,50公里以外需要报销来回车费和住宿费。 大单小单的,日以复加,累积起来也有好几百单,算是小挣了一笔钱。 但…时不时的也赔本。 秦千岁是个善恶分明的,白承欢是个说干就干的。有时候接单会遇到一些反其道而行的单子,正常的单子都是弱小的一方来请求他们解决作恶的一方。可也少不了会有一些作恶的一方请求他们来解决善良的那一方… 说白了,就是有人花钱请秦千岁帮忙作恶多端! 那秦千岁能干吗?干是肯定不能干的,那管肯定是得管!不仅要管,还要好好的管一下… 最后白承欢光明正大的拿了雇主的钱,然后帮着敌对善良的那一方,再把自己的雇主给弄得惨不忍睹。 常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几个被他送进了监狱,有几个哭天喊地的要起诉他和秦千岁… 反正最后结局有好也有坏,其中就有一次,白承欢惩恶扬善之后,被人穿了小鞋,不仅获得了铁栅栏七日游,还罚了他三万块钱。 那时候他就想,有时候人跟鬼比起来,要恶的多。 于是,这夫夫二人挣来的钱,百分之四十给了福利院,百分之二十用来养活竹林里那几千头年龄不一的鬼群,百分之十给了徐巧红存起来,百分之十给菽水和何三冠当创业资金,剩下百分之二十,俩人开了个中医理疗馆… 中医馆坐落在祁洋市市区,位置也不错。 大约一百八十多平,装潢古色古香,到处都是实木和字画,就连地板也是实木的,古色古香的就跟穿越了一样… 虽说是中医理疗馆,但也就是把把脉,抓抓药。平时来看病的那些人,有钱的收点钱,没钱的直接免费白送了。 理疗馆虽挂了个理疗的称号,各种证件白承欢也都跑断了腿办的齐齐整整,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家挂着羊皮卖狗肉的捉鬼算命摊子… 白承欢亲自给理疗馆起了个名,叫什么…千岁阁。 名字多好听啊,主打的就是一个长命! 第130章 老板娘 婚后六年零九个月。 千岁阁名声大噪,老板娘温柔似水,惊为天人!老板帅气逼人,不服就干,专治来找事的… 俩人一刚一柔,再加上乐善好施,又算命贼准,抓鬼贼稳!在祁洋算是彻底出了名。 这一天,秦千岁刚给人把完脉,转过身子从中药柜里拿了几副药打包好,就看见菽水跟何三冠一前一后从门口黑着脸走了进来… “一日三次,切忌辛辣,勿饮酒,勿生气。” 那买药的男人挺着个大肚子,胳膊底下夹了一个真皮的鳄鱼包,戴了个墨镜,接过秦千岁递来的中药之后,挑着眉冷笑了一声,“我说怎么一回事呢?传的这么神乎,不也就是个江湖郎中吗?我哪里抓不来药?老子要除的是晦气!你给老子抓这一堆破草药有什么用?!” 秦千岁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印堂发黑中带了些血色,似是招惹上了什么东西… 若是遇到一些寻常的病,秦千岁都是正儿八经的对症下药。若是遇到一些不寻常,他抓药的同时都会往里面散一些药气和鬼气驱除污秽。 方才给这名男子抓药的时候,他已经散过了,若是乖乖按照他说的全部喝完,应该就无大碍了。 “拿去服用,无效再来找我,钱退你。” “你拿老子当试验品呢?!这些天万一没效,老子岂不是一直倒霉?!你知道我踏马赔了多少钱吗?这几天要是还一直这么倒霉倒下去,我公司直接别干了!你踏马一句话给老子打发了,还踏马退钱,老子差你这几十…哎哎哎你…你撒手!!” 话还没说完,白承欢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把揪着男人的衣领子,把人扯着扔了出去… “你踏马你等着!开店的就踏马这服务?你等着老子把你店给砸了!!!” 白承欢撸起袖子从菽水和何三冠身旁的角落里拿了个扫帚,龇牙咧嘴的照着那男人身上就是一顿猛抽… “你踏马真打啊!!!” 白承欢不搭理他,一个劲儿的照他身上揍着,棍棍避开要害,又专挑他最疼的地方… “你废了,你彻底废了,明天等着倒闭吧!!!!” 何三冠撇着嘴出来也跟着踹了两脚… 那男的抱着脑袋正要灰头土脸的跑开,又被白承欢扯着衣领子拽进了屋里。 “你…你你你…你还要干嘛…” 白承欢弯下腰把地上的药捡起来塞给他,挑了挑眉,“拿着。” “我…我踏马不要了…” 白承欢砸吧砸吧嘴,叹了声气,扭头冲秦千岁笑了笑,“媳妇儿,跟他说说症状。” 秦千岁嗯了一声,看了眼男人的肤色和面相,徐徐而道:“你近日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觉得身旁有人。大抵是惹了桃花债,被一女子迷住了心神,花了大把的钱财在她身上,最终将你的产业掏空,拆东墙补西墙,诸事不利,事不顺心,还总是脾气暴躁,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迁怒于人。如今那女子也离你而去,你留下一堆烂摊子不能自理,但眼下也只是钱财尽失,方有转机。若再等上一个月,你大抵是会人财两空,有寻死之念。” 那本来嚣张跋扈的男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心性倒不坏,但也并非什么好人。若不是看你没做过什么大恶,这副药…我定是不会抓给你的。” “能补救吗?”那男人突然摘掉眼镜,他眼眶红的就像是蛤蟆,肿得就剩下一条缝,突然撇着嘴带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刚才是我狗眼看人低,我最近快疯了,屁大点的事我都能炸起来,最近没少挨打…”他悻悻的看了眼一旁充满阳刚之气的白承欢,倒抽了一口凉气,“就数你老公打的最踏马狠…” 秦千岁一直以来都是以中性服饰示人,哪怕白承欢每次给他买了一大堆好看的男装,逼着他换上,逼着他出门!他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若是想同白承欢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并且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那只能一直这么雌雄难辨… 这么多年,秦千岁只要是见人,从没有穿过低领的衣服。 他说话也都是一直慢声细语,若是声音不大,听起来也就是略为中性,若是正常说话,声音大一些,则一听就知道是个男性。 秦千岁柔和惯了,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声音不大,但能让人听见,温柔的像是一滩春水,再就着他那白白嫩嫩的脸,和总是慵懒着挽在脑后的发髻…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 “美女,刚才是我不对,我…” “你叫谁美女呢?你…” “承欢!”秦千岁冲他轻轻摇了摇头,“莫冲动。” 白承欢蹙了蹙眉,扯着嗓子嗷嗷道:“那是我老公!你长眼睛了没?我俩都男的!” “唉…”秦千岁一如既往的叹了声气。 这些年,他的承欢是愈发无畏了,甚至于连自己的苦苦哀求也不再奏效。 看白承欢那架势,势必不让全世界知道他过了大半辈子的爱人是个男人,决不罢休… “你…你俩…你俩是那个?”大肚子男人面部表情很丰富,他把眼神坐落在秦千岁的身上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最后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拿着药赶紧走人啊!还想找事呢?来吧,小爷还没揍痛快呢!” 大肚子男人赶紧摆了摆手,往后缩了缩身子,“我没其他意思,你俩挺般配的,现在这个社会也没那么封建,我还是能接受的…” “谁让你接受了?”白承欢这几天连续炸毛,后来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灼灼逼人,强忍着满心的怒火,相对平和的又冲他说了一句,“别闹事了啊,有病就治病,好端端的找什么事?再找事还揍你!” 见白承欢语气平和了一些,大肚子男人这才乖乖点了点头。 秦千岁同那男人坐在大厅里聊着他的经历,白承欢则扯着何三冠的胳膊进了休息室,菽水黑着脸跟在身后,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想说… 第131章 说和 “说吧,你俩又怎么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何三冠耷拉着脑袋不敢看白承欢… 这模样一看,就是又把菽水气着了,过来找白承欢替他说和呢。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成自然。 “起因、经过、现在的状况、想怎么解决?” 白承欢熟练的躺在古时候那种雕花客榻上,拖着脑袋打量着怂了吧唧的何三冠,恨铁不成钢道:“还有,你从明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过来上班,那什么破理发店不要再开了,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要说这个职业是你的梦想,那我什么都不说了,双手双脚支持!但你现在做这一行,那是因为你只会这门手艺,不得不去做!你要是真喜欢这个,怎么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冬天的,洗头给人用凉水,吹头发用冷风,人家要求把刘海剪到眉毛上边一点点,你倒好,直接给人家剪脑门子上…” 白承欢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叹了声气,“你让哥多活两年行不?听话,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乖乖过来上班,或者乖乖在家待着,哥养你。” 何三冠头发长了一点,在菽水的强烈管控下,一直都维持着标准的黑发,从没敢染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 他好几次都想偷偷摸摸跑出去给自己打几个耳洞,可是自从偷打了那一个之后,回到家,菽水该怎么对他还是怎么对他,就是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菽水对他温柔多了,可相比较起来…沉默和挨骂之间,他还是觉得挨骂好一些。 * 四年前,他们偷偷摸摸地举行了场婚礼,围观的群众也只有秦千岁和白承欢。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也算是走了个仪式感,但迫于何三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只能这样给菽水一个潦草的交代… 自那次坦白之后,菽水待他很好,除了何三冠特别不听话想要胡作非为的时候凶了他几句,其他时间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生怕再吓着他。 菽水跟伺候祖宗一样,把何三冠整个人都养的白白胖胖,刚开始瘦的跟只小柴鸡一样,现在好了许多,该有肉的地方都是肉,不该有肉的地方纤细柔软,整个人白了好几个度,看起来更软…更呆了… “哥,你先别说其他的,你先帮我把这个事解决一下。”何三冠小步挪到白承欢身旁,撒娇似的给他捶着腿,小声嘀咕道:“昨天理发店里来了个客人,看着挺正常的,原来是店里的学徒给他洗头,可是他嫌学徒洗的不好,非要让我洗,还威胁我说,服务不好的话,就把我招牌砸了。” 白承欢瞥了何三冠一眼,“嗯,然后呢?” “然后我心里想着顾客就是上帝,服务肯定要到位啊,我就撸起袖子给他洗头去了。” 说到这,何三冠偷偷的抬眼看了一下靠在木桩上闭着眼沉思的菽水,心里一阵后怕,紧接着说道:“本来洗头的时候也挺正常的,他突然睁开眼睛看了我几下,然后非要求让我给他刮胡子,我心想着刮胡子也挺正常的,刮胡子给他擦下巴的时候,他又让我给他做个面部护理。我心想着赚钱嘛,客户的要求胜于一切,然后我就坐在那拿面霜给他涂到脸上,开始按摩…” 菽水气的将头撇到一边,冷笑了一声。 何三冠一哆嗦,紧紧抓住白承欢的手,突然瘪着嘴就要哭出声,“哥,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做生意,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变态啊!我给他按摩的时候,他突然夸了一句我的手好软,我心想这也正常呀,谁知道他紧接着又让我给他做全身按摩…你也知道啊哥,我这理发店和美容院是兼并的,做个全身按摩我觉得也挺正常,我正准备给他涂油呢,谁知道他突然把我拽到他怀里…” 何三冠扯着嗓子哭了起来,“菽水过来给我送饭,正好撞见那男的抱着我不让我走…他又高又壮的,我怎么可能挣扎的出来呀!我又不是没反抗,然后菽水就生气了,把那男的拎起来狂揍了一顿,差点就要死人了啊哥,我后来去拦他,他竟然以为我要护着那男的,然后气哄哄的就走了,到家了也不理我,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 白承欢猛地坐起身,瞪着眼望着何三冠,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扯扯嗓子怒吼道:“那男的人呢?姓什么叫什么在哪住?我踏马不把他狗头拧下来我就不姓白了!!!!!” “哥,你就说这事怨不怨我吧?”何三冠委屈的抖着肩膀大哭,“你说我冤不冤?被人占了便宜,回到家我老公还对我冷暴力…”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店里用不着你管,我招了那么多人,培训那么多人,是让他们在那里当摆设的吗?”菽水黑着脸朝他走过来,气的咬牙切齿,却依旧强忍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好,既然你非要管,我也没有阻拦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无数遍,防人之心不可无?店里的那些男孩都是正儿八经的直男,人家学的就是这个专业,正常的做一些按摩,洗个头什么的,那算是很正常。可你呢?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就算是今天说的天花乱坠,跟他们也不一样!你是有老公的人,你已经结过婚了。虽然我们的婚礼草率的就像过家家一样,可是我跟你说,我当真了。” “换一句话来跟你说,我没有跟你在搞什么歧视,你在我心里就是柔弱的那一方!换成正常的男女关系,你对于我来讲,就是那个女的。你会接受让自己的老婆给另一个光着膀子还心怀不轨的男人做什么全身按摩吗?他是在占你便宜,你感觉不到吗?这种事多少次了?一次两次的,我慢慢教你,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多少次了?我不想冲你说难听话,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谁会愿意让自己的老婆做这种事?!” 白承欢气的腮帮子生疼,照着何三冠的脑袋轻轻弹了个脑瓜崩,一把用手钳住他的下巴,认认真真的,一字一顿道:“啥也别说了,理发店要开就开吧,菽水管着。你打明儿开始,老老实实的过来上班,帮着千岁抓抓药,看看店,听到没?!” 何三冠撇着嘴嗯了一声… 第132章 口齿留香 乡下的院子照样还有人住着。 关诗敏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去住了没几天,浑身不是这疼就是那痒,白承欢半夜开车把她送回老家之后,顿时药到病除,换上一身广场舞服,跟村子里的小姐妹们一扭一扭的,活蹦乱跳极了… 可店开在乡里没啥用,开县城里也没啥用,只能找人多且密集的地方,还得找一些消费高的群体,不然总做慈善,最先饿死的那一批,可能就是白承欢他们一家几口。 秦千岁是典型的看人下菜碟,有钱的收点钱,没钱的免费送… 眼巴前的看着白承欢快奔三了,可样貌和精气头不仅没有衰弱半分,反而越来越显活力四射了。 何三冠跟白承欢,在菽水和秦千岁的鬼气拥护下,被浇灌的童颜不老,脸上连一根皱纹都没有,刚认识的时候啥样,现在还是啥样,除了皮肤更有弹性更细腻,身材也越来越好了,其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关诗敏被秦千岁常年用带有药气的补品滋补着,马上要奔60的人了,看着跟之前也没有什么变化… 整个村里,他们一家几口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存在。 千岁阁上五休二,一周上五天,周六周日双休,一群人开着车回去陪关诗敏了… 白承欢全款买了辆大型的suv,后备箱里塞的满当当的礼物,准备等大半夜送到小竹林里去。 何三冠的车子是辆小轿车,自动挡的,主要还是菽水开。 秦千岁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白承欢一手拿着手机看导航,一手熟练的打着方向盘,不经意的问了句:“千日红最近有些不对劲儿,你看出来没?” 秦千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柔柔的嗯了一声。 “你看我让你换那一身刚买的黑色唐装,你又穿的这么中性化!”白承欢话题来的快,转的也快,“非要我拿着喇叭在村里喊着你是男人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风言风语的怎么了?我白承欢要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我知道。”秦千岁轻声笑了笑,无奈的宠溺道:“但还是避一避罢,以防万一。毕竟,娘还在这里住着呢。村里的乡亲还不知道我是男子,能藏一日,那便多一日太平罢,对我们都好。” 白承欢还想要说什么,秦千岁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哄道:“承欢乖,这次依了我罢,好不好?” “你就知道你一撒娇我准没辙!”白承欢砸吧砸吧嘴,话题又切了回来,“千日红那小子现在高我一个头,我看跟你差不多了,他这肉身长的也太猛了吧?前几年我还跟他平视呢,现在跟他说话都得仰着头,太丢人了…” “他很用功。”秦千岁难得这么夸赞一个人,语气也认真了许多,“收留的那四千多名孤魂被他管理的很有规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一丝纰漏。若是放到我那个年代,定能成为一位震慑四方的好将军。” “那我呢?”白承欢最近总是想跟千日红比较一番,虽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惨败,但就是忍不住想要挑衅一下,“我放到你们那个年代,是什么?” 白承欢这么一句话,彻底将秦千岁心底那一道遗憾又拉了回来… 那次下墓之后,他们后来又进过几回,皆无所获。 后来时间久了,秦千岁心里越来越认定白承欢跟那小王爷有不解的渊源… “你该不会又在想那位小王爷吧?”白承欢深知秦千岁的每一个神情,熟悉到秦千岁只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你的遗憾到底是什么?没有揭开他的面具?还是没有跟他说一句谢谢?” “都有。” “我跟他声音像吗?”白承欢心中有些酸涩。 “我似乎忘了他的一切,但却又时不时的会想起一些。关于他的记忆,太过残缺,拼凑不起来。”秦千岁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玉镯,顿了顿,轻声道:“他同我说话总是很凶很凶,似乎很讨厌我,却好像又一直在…保护着我。” “过了一千多年了,你的那位小王爷跟我也没什么交集,哪怕退一万步来讲,真是我的前世,那跟现在活生生的我也没什么关系了,他的记忆我也没有,他做了什么,那是他的事,跟我无关。” 秦千岁静静的等待着白承欢的下一句话… “我很感谢这位小王爷对你的照顾,但是…”白承欢将车停到路边,扭过头一把钳着秦千岁的下巴,将那人的嘴巴往自己面前送了送,沉声道:“关于他的遗憾,你可能再也回不去了,眼下只有我,白承欢!你眼里只能看着我,不许想别人!哪怕他跟我是同一个人,他也不是我,你不许想,不许为了别的男人难过,听到没?” 秦千岁轻笑,宠溺的嗯了一声,任由白承欢抱着他撒气似的咬着他的唇… 滴滴滴… 菽水从白承欢车边过去,特地减了速,摁了几下喇叭。 何三冠刚想问白承欢为什么突然停下,等看到那热火朝天的一幕后,红着脸升上车窗朝菽水摆了摆手,“走走走,不等他们,又在腻歪呢。” 菽水侧过脸看了眼何三冠红彤彤的脸蛋,嘴角扯着笑往前开了一点,也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一把将何三冠揽进怀里,垂着眸子冲他坏笑道:“要不…咱们也腻歪一会儿?我还没试过在车上呢…” 乡间小路上人烟稀少,两辆车一黑一白停靠在路边,散发着浓浓爱意。 关诗敏做了一大桌子菜在屋里等的心急如焚… 她一个劲儿的看手机上的时间,最后瞅到群里通知广场舞开始,彻底等不住了,找来锅盖把桌子上的菜盖上,赶紧换了身舞服,拿着小伞跟扇子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冲到一半,关诗敏觉得自己可能会伤了孩子们的心,于是赶紧找了张纸条草草写了几个大字:你们刘姨肚子疼,我去送她上医院!饭在桌上自己吃,妈爱你们! 四个人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除了散发的饭香,还有白承欢跟何三冠的口齿留香… 以及,桌子上那张纸条散发的母爱芬芳。 第133章 孙子孙女 原本的两口之家,突然变成了一家三口。 现在又多了两个人,形成了欢乐和睦的一家五口… 关诗敏凭空多了三个儿子,还个顶个的孝顺,搞得全村的人都嫉妒她嫉妒的半死。 可儿子多了,不免也有想要孙子孙女的时候… 关诗敏知道何三冠跟菽水之间的事,一阵唉声叹气之后,也爽快的接受了现实。 白承欢五年前就已经坦白了自己身体无碍的事实,在遭受关诗敏一顿毒打之后,这事儿也算是翻篇了… 于是,一年一度委婉的催孙大战又拉开了帷幕。 关诗敏悠哉悠哉的跳完舞回来,饭桌上的菜还没一扫而净,桌子旁的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喝着小酒,看起来其乐融融。 “娘,吃了吗?”秦千岁是头一个站起来去给关诗敏拿筷子端水的,“您去歇着,千岁打些热水给您净手。” 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孝顺,从来没改变过… 关诗敏朝他笑了笑,欣慰道:“我们家千岁真乖~去吧。” 何三冠从后柜上拿了个大包装袋,走到关诗敏身旁塞给她,慢声细语撒娇说了声:“干妈,我给你买的舞衣,可好看了,你瞅瞅!” “乖,我们家三冠也乖!”关诗敏高兴的合不拢嘴,接过袋子一溜烟钻进屋里试衣裳去了… 等她试完衣裳回来,人家四个人早已经跑的没影。 “小兔崽子,声东击西是吧?生怕老娘催你们代孕生孩子,玩儿心眼玩儿家里来了!!!” * 代孕的事还是安排上了。 毕竟有钱了,两个男人想生个孩子…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这代孕的方式可能有点玄乎… “鬼气培育出来的胎芽?闹呢吧?”白承欢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千岁和菽水,“咋培育?培育出来个小鬼崽子?” 秦千岁坐在一旁不说话,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白承欢。 “我跟你男人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培育个生命有什么难的?”菽水双手环抱身前,斜靠在门框上,一字一顿,认真道:“难道你真希望你自己的孩子身上流着别人的血?你不会觉得膈应?” 白承欢脑海中顿时浮现了竹林深处那几个小小的鬼婴恐怖的模样,浑身颤抖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了顿,悻悻道:“零零和零一可不就是鬼婴?我是个颜狗啊,我接受不了自己孩子长那个样子…” “神经病吧你?”菽水站直身子瞥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那你倒是说啊!怎么个培育法?” 菽水找了把凳子坐下,将何三冠搂在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同白承欢说着,“说白了,就是把你的东西和你老公的东西融合在一起,用鬼气日日夜夜滋养五月之余,放在我们特制的灵盒中培育,等到你们其中一人的液体被慢慢催改了性向,就形成了正常生育的条件,而我们特制的灵盒就好比子宫腔,鬼气好比羊水和营养成分,随后再静等五个月,让他自己慢慢演变这个生育的过程,最后就是瓜熟蒂落了。” 白承欢盯着何三冠,迷茫的绷了绷嘴,“你听懂了没?” 何三冠摇摇头,“听不懂,反正我们家都他说了算,我听不听得懂,都一样。” 白承欢翻了个白眼,朝一旁正襟危坐的秦千岁招了招手,“过来。” 秦千岁嗯了一声,乖乖走了过去… “你觉得这事靠谱不?” 秦千岁垂着眸子思量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大致意思就是,本来都是雄性,但是后面会有一方慢慢演变为雌性,对不?” 菽水笑了一声,“聪明。” “那费这老大劲干啥?你俩不是挺有能耐的嘛?直接变一个孩子不行吗?” 菽水抱着何三冠起了身,看也不看白承欢,嘴里嘟囔了一声,“神经病吧他…” * 日子照常过着,造孩子的事,两对夫夫也都提上了日程。 两家灵盒里的东西都已经被灌溉了三个多月,再等两个月,就要有最初的形态了。 近日,千岁阁人满为患,忙的白承欢头都要炸了,何三冠拿药的手都累的有些发抖,秦千岁则更是辛苦… 最后理发店直接任职了个表现还不错的店长,菽水彻底成了甩手掌柜,也被叫去了千岁阁帮忙。 什么叫做门庭若市?站在千岁阁十米开外,一看便知… 但这种门庭若市,是最不令人开心的。 秦千岁倒觉得如果店里空无一人,心里倒还算安稳些… 毕竟,还算天下太平。 “咱这…先排排队。”白承欢一点一点疏通着妄想插队的,尽量保持着和颜悦色,把几十号人带到大厅里,一杯一杯的倒着茶,哄着菽水咧着嘴多笑笑,别总是黑着脸,再把这群可怜人给吓着… 客人一号:“我这段时间总是遇到怪事,正洗着菜呢,水龙头里的水突然变成了红色!我赶紧把老伴儿喊了过来,可我老伴说我是眼花了,他看着水是清的!我本来也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连着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动不动水就变成了红色,上个马桶总觉得下面凉嗖嗖的!洗澡洗头发闭着眼睛的时候,总觉得身边有人在站着…” 客人二号:“我也是,我也是!我跟你情况差不多!但是我的视力很好,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走平路总觉得有东西凸出来,我连着绊倒好多次了。这不!前天把头磕到石头上,晕了老半天,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说什么话…” 客人三号:“我更严重!我昨天夜里刚改完论文,也就将近11:40几分,然后我就去洗了个澡,正对着镜子吹头发呢,突然发现镜子里多了一个自己,本来以为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可是一连着好几天都这样,吓得我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 客人四号:“俺是从阖家村里来的,大中午的,跟俺掌柜的一块上地里除草,俺掌柜的上树林里面解手去了,就看见有影子在里面飘来飘去,吓死个人!俺掌柜的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有法子破解不?” 客人五号:“俺是李岗村的,俺们村好多人都碰到邪乎事了,有鬼压床的、有鬼打墙的、还有叫鬼上了身的!俺们村小学以前是个坟场,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什么事,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学校的下课铃上课铃半夜乱响!有学生上着厕所,突然哭着跑出来说看见脏东西了!还有些住宿的,非说在寝室里看见了鬼…俺们村里好多户人家都碰到这种事情,大家也是没法子了,听说你们千岁阁厉害,让我过来问问!” 第134章 报应 客人六号:“我…我是被女鬼缠上了,前些天出去玩,在路边遇到个女的搭顺风车,好心把她带到了目的地,她哄着我,最后把我迷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就糊里糊涂跟着她去了一家叫什么…什么鬼丽宾馆的破地方!那地方你没去过呀,你不知道有多么阴森!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最后我躺到床上不能动弹,我看见那个女的突然变得跟死了好久的人一样,趴在我的脸上要把我吃了!我吓得都尿了,可却怎么动都动不了,最后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过来把我救走了…可是我最近总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什么,我是不是要死了?” 客人七号:“我跟他一样!我也被骗到那什么瑰丽宾馆了!!!” 客人八号:“我也是我也是!” 客人九号:“还有我!” 此起彼伏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控诉瑰丽宾馆的、有遇到杂七杂八的,一时人心惶惶,众说纷纭。 对于瑰丽宾馆,白承欢陌生中带了些久远的回忆… 那是秦千岁第一次向他下跪的地方。 瑰丽宾馆的老板娘、那浑身青紫面目狰狞的旗袍女鬼、摇摇欲坠的小木梯、黑压压的楼梯口、宾馆门口两个空荡荡的大瓷瓶… 难道是被镇压在里面的鬼群们出来乱生事端了? 白承欢忍不住皱了皱眉,看了眼另一边忙的不可开交的秦千岁。 * 一直到傍晚6点左右,药柜里的药空了,秦千岁看起来万般疲惫,可能是往外输送的鬼气和药气太多,一时亏损了身子。 白承欢心疼的咬着牙想上去轰人,却被菽水一把拦住… “没多少人了,再撑一撑。” “这样下去,你主子还能撑多久?”白承欢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愁眉苦脸说了声,“我不可能为了普度众生而去嚯嚯我男人的命!你撒手,关门!” “最后几个我来吧,这次的事非同小可,有些不正常。”菽水蹙眉,松开手朝秦千岁那边走去,扭头看了眼白承欢,“你把他带休息室去,喂点你的血,精气很快就会回来。” “好,你也注意点,撑不住了说一声,血分你。” 菽水朝他摆了摆手,将人赶回了休息室… 千岁阁有两间休息室,就跟开放式的主卧一样,有洗手间淋浴间,也有小厨房和床跟柜子。 一间是白承欢和秦千岁住,一间是菽水跟何三冠住。 秦千岁一向注意举止,可一次性将鬼气和药气分散数百份救治众人,他也不是铁打的,哪怕修为再厉害,也有亏空消耗的时候。 被白承欢搀扶着回休息室之后,秦千岁唇色苍白的毫无血色,扶着墙面慢慢走着,坐在了床边,虚弱的喘着气,许久说不出话来… “明天关门,不营业了。”白承欢扭过头找了一圈,最后跑到小厨房拿起水果刀,在秦千岁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快速朝自己手腕划了一条口子! “你…你…”秦千岁有气无力的捂着心口,眉头紧锁,心痛万分,却还是强忍着站了起来,想要去把白承欢扯回来,“我歇歇便好,不可…” “已经割了,不疼。”白承欢强忍着胳膊上的痛感,扯着嘴角朝秦千岁笑了笑,一边用小瓷碗接着,一边朝秦千岁走去,“乖,坐床上,你要是不喝,那只能都倒了。” 秦千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最后心疼的红了眼眶,将脸撇到一旁,咬着唇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听话,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还跟你嬉皮笑脸的,真不疼!”白承欢将他慢慢的推到床边,把碗很自然的递了过去,等人将碗里的血液喝完,又快速将伤口对准他的嘴巴,疼的额头直冒虚汗,却还是一直强忍着哄着秦千岁,“快点喝,乖,一会儿撒了。” 嘴上那一股热流涌过,带着纯正精魄的血液从秦千岁的唇间缓缓流入… 那张苍白的脸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常态。 秦千岁没敢饮太多,了了几口之后,便快速在他手腕上点了个穴道,施了些药气镇着痛… “继续,我血多着呢,快点!”白承欢将手腕又往他嘴边凑了凑,“听话啊你,你不听话我生气了啊!” 秦千岁有些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又心疼又生气的朝他手腕上轻轻拂过,那伤口竟慢慢的开始愈合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倔!”白承欢看他精神头刚恢复了一点,还没有恢复彻底,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把血喂足了,秦千岁不至于亏空着,总会好受些。 可谁知道他竟然已经替自己加速了伤口的愈合,血也开始不往外流了… 用刀剌开完整的皮肤,也就是那一时钻心的疼,还能忍。 可用刀再去剌开快要结痂的伤口,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你不喝是吧?那我接着割开,就让它流干流净吧,疼死我算了!”白承欢深吸一口气,转身又要去拿刀。 “承欢,我已然无碍了。”秦千岁轻咳了两下,散了一丝鬼气将白承欢轻轻拉扯过来,“莫要做些伤害自己的事,比起身上的痛,我更怕心痛。” 白承欢看他确实比刚才好了很多,又发觉秦千岁可能真的有点生气了,这才慢慢坐在床边哦了一声,歪着脑袋问了句,“你睡一会儿?” 秦千岁摇摇头,叹了声气。 “是不是当初镇压在瑰丽宾馆的那群恶鬼出来捣乱了?老板娘不是坚称她收留的那些都是孤苦无依的好鬼吗?那为什么…” “好坏如何区分?我也不知。”秦千岁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迹,垂着眸子看着地面,幽幽道:“我只知道那妇人一生未做过恶,行善积德一生,却孤苦一生。我若杀了她房中任意一鬼,她怕是会心中郁郁寡欢一辈子,再无半点欢乐可言,如同行尸走肉,了了度日。” “那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是瑰丽宾馆里面的那群鬼闹的吗?” 秦千岁缓缓抬眸看他,眼神中带了些暗暗隐藏的哀愁与痛苦,一字一顿道:“不全是。” “什么意思?” “承欢,”秦千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眼睛,挣扎了许久,才缓缓而道:“我的报应…怕是要来了。” 第135章 事态严重 一句前后不对应的话,听的白承欢心里顿时一咯噔。 他只是仅仅听了秦千岁这么一句很轻很轻的话,心里却跟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一样,沉的他喘不出气来… 什么报应?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跟今天这么多突然出现的事有关吗?对秦千岁有没有影响?结局会是怎样? 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堆乱七八糟的疑问。 白承欢不置可否,他太了解秦千岁了… 一定有什么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乖,你…慢慢讲,我在。”白承欢转过身子轻轻将秦千岁揽进怀里,顺了顺他的后背,柔声哄了哄,“慢慢跟我说,怎么了?” 秦千岁搂紧他的腰,那份难过愈来愈浓,与他平日里淡然自若总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大相径庭… 白承欢心里那块大石头像是灌了铅,愈发沉重了。 “我千年前被逼着屠戮尸海,残杀了万千无辜黎明,而今日所生之事,我本以为是当初打尖住店的那家散魂跑了出来,在这城中为非作歹。却没曾想,今日往来有一人,似是被恶灵上了身,却…却不曾惧怕我,甚至看我的目光中还带了一丝太过熟悉的威严…” “我能感知,他与我千年前…怕是旧识,能力与我不相上下,而这次出来祸乱的小鬼,大抵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白承欢对秦千岁的前尘往事只是略知一二,此时此刻那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能帮上什么?能做些什么?能为秦千岁付出些什么? 白承欢一无所知。 “既然是旧识,那…是敌,还是友?” 秦千岁揽在他腰上的手顿时松了松。 “怕是来者不善。”像是突然想起了前尘往事,秦千岁传来一声轻叹,神伤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你猜的是谁?”白承欢蹙了蹙眉。 “赤溟城的城主,你前世小王爷的生父…” * 门外那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何三冠累的不轻,已经回房休息去了。菽水善完后,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反手将房门关上,看了眼不大对劲儿的两个人… “感觉到了吗?”菽水径直走到秦千岁身边,声音有些沉重,“是不是他?” 秦千岁抬了抬眸子,轻轻回了一句,“只是猜个大概,还未落实。” “怎么办?赶紧想个对策,我看他就是冲你来的!他怎么也能活这么久?按说不应该啊…”菽水说着说着,眼神突然飘向了正在沉思的白承欢,顿了顿,问道:“你跟那小王爷到底有没有关系?当真一点记忆都没了?你若是他,那这事还好办些,没准赤溟城那老城主还能顾及一下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你若不是,那就难办了…” 白承欢坐着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菽水见他不说话,跟秦千岁交代了几句,便快速出了门幻化成一团黑气前去打探消息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人猝不及防,白承欢脑子乱哄哄的,以至于菽水跟他说的话他也没听进去几句。 可能是安稳了太久,突然要遭个罪,觉得不太习惯… “我或是要外出些时日,晚些把红儿叫来陪你罢。” 秦千岁口中的红儿,不是徐巧红,而是千日红。 那孩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肉身,身高也超了白承欢一个头,修为更是与菽水有过之而不及,性子沉稳,话也不多,极其负责。 秦千岁对他很是欣赏,以至于唤他名字的时候,不是淡淡的一句千日红,而是像对自己孩子一样,亲切的唤一声,红儿… “我跟着你能帮上忙吗?”白承欢抬起头看他,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如果能帮上的话,带着我。如果帮不上还反而是个累赘的话,那就按你说的做。” 秦千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不知。” “那就跟着吧,万一能帮上什么忙,我尽量不添乱,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 千岁阁照旧人满为患,何三冠守着店,菽水就着诊,来来去去千人百态,除了瑰丽宾馆,就是杂七杂八的各种灵异现象… 疲惫,心累。 祁洋市一时名声大噪,往下的九个县城乱了套,再往下,九县里将近一千多个村子多多少少都遭受了迫害… 前三天千岁阁也顶多排队排到十米开外,三天之后一条街都彻底堵住了。 各种大大小小的算命摊子和红白喜事店以及占卜的、还有派出所,全部都人满为患。 这次不只是菽水他们头疼了,市长头上的乌纱帽还没稳下来,眼看着又要被摘下去,吓的带了一群高级干部出动了非常规探案组,势必要将装神弄鬼的人给缉拿归案… 可是这装神弄鬼的也说不清是人是鬼,况且数量已经多的非人力所能控制,最后市长也没辙了,只能垂头丧气的等待着自己被撤职下岗。 何三冠直接累的发起了高烧,最后不忍心将担子扔到菽水一个人身上,只能一边吊着水,一边强撑着抓药… 事情发生的第四天,白承欢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一点一点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他的千岁阁乱成了一团糟,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垃圾、到处都是吵杂声、到处都是痛哭、到处都是叹息… 听说已经有几个被活生生吓死的了。 但至今只听到鬼吓人,没听过鬼杀人,想必前期也只是给秦千岁敲响一个警钟,真正的痛苦,都在后面吧。 事情越来越严重,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势必会天下大乱… 秦千岁去找那个老旧识了,在嗅到危险气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召唤了千日红,让千日红将白承欢连夜带了回来。 头一遭觉得这么无力。 他竟然连保护秦千岁的能力都没有… 如今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就是不去当他的拖累。 可笑,可悲,可怜啊。 白承欢捂着脑袋慢慢蹲在了角落里,拥挤的人群在他眼中犹如走马观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举一动都跟卡了带的黑白电影一样,滋滋啦啦的在他脑子里胡乱放着、响着、凌乱着… 第136章 陷入回忆 白承欢已经三天三夜没好好合过眼了,舟车劳顿的疲惫和心中千斤重的压力压迫的他气血翻涌,总觉得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上挂了个铜铃铛,他每呼吸一次,铃铛便叮当当的响着,吵得他脑子都要炸了… 眩晕感涌上心头,周遭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声音、难闻的气味似乎都与他无关,白承欢安安静静的昏睡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场梦。 只是这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听见何三冠哭着喊着他的名字、听见菽水骂他没用、听见徐巧红叫他小白、听见许久不见的齐铭带着哭腔喊他何先生。 他看见了许多许多经历过的人和事… 烧饼摊的老男人、有些痴傻的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小男孩、很善良也很可爱八卦的徐巧红、生前恶人死后恶鬼的老婆婆、李四海家那个一心为了孩子不肯消失的鬼妈妈、小小的却很懂事的李雪妹妹、彬彬有礼温婉可人的齐铭、齐铭家里那个总是凶巴巴却对齐铭很温柔的小老板、瑰丽宾馆爱听戏的老板娘、一团黑影总是高高在上爱搭不理的菽水、嬉皮笑脸总是跟在身后的何三冠、已经超了他一个头还非常努力的千日红、看起来非常不靠谱却总是最关心白承欢的关诗敏、以及…那个总是眼尾挑着一抹淡淡的红,说话轻声细语,承诺要陪伴他一辈子的…秦千岁。 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经历,太多太多的回忆。 白承欢半梦半醒之际,似乎还看到了他逝世好多年的父亲… 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逐渐在他的回忆中淡去,却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加重着思念。 “爸,你怎么舍得回来看看我了?”白承欢在那片虚境之中奔跑着、追逐着、呼唤着,“你停下来看我一眼不行吗?自打你离开以后,我没有梦到过你一次!难道你就不想我吗爸?都不肯来梦里看看我吗?!” 那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是淡淡的冲他笑着,也不说话。 “爸,你回来让我看看你!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我好想你啊,你让我抱抱你…” 身影像是顿了一下,渐渐的停在了远方。 白承欢疯了一样在那片虚境中奔跑,累的快要喘不上气,却还是不肯放弃… “你儿子已经长大了,也结婚成家了!我经常带他去你坟前,他跟你一样,都是鬼,他说他找过你很多次,你却连一点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白承欢跑着跑着红了眼眶,最后眼泪夺眶而出,似乎隐忍了多年的坚强被一把揭开,此时像个孩子一样,向大人哭诉着自己的委屈,“我嘴上说着不让他打扰你,可是我心里多么想让他找到你啊!多少年了,你头一回出现在我的梦里,头一回啊!” “你就不能走近一点看看我吗?”白承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待快要走近那身影的时候,缓缓放慢了步伐,红着眼眶冲他喊道:“如果我不喊你,你是不是都不认得我长什么样了?我是白承欢啊,我是欢儿啊爸…” 虚境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张老式电影的画幕一样,投放着各种形形色色的回忆。 当白承欢靠近那副高大的身影时,周遭的空白突然有了色彩… “爸,你这些年,跑哪去了?”白承欢带着浓重的哭腔,紧紧抱着那又虚又实的身体,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我妈想你想的落了个心病,这么多年一个人把我带大,挺不容易的。” 后脑勺突然多了一只手,那身影在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白承欢心中的委屈顿时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紧紧抱着那副不太真实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 *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承欢声音沙哑的再也发不出动静,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 “等风波过去,我再跟你好好叙旧。眼下能帮他的,也只有你了。” 白承欢一愣,抬起脑袋看了看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一次,我不再逼你,兜兜转转近千年,没想到你的渊源还是他。早知道今日,我当初何必…”男人苦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慈爱道:“百转千回,都是命里注定,既然你认定他,那我…这次不杀他了,都依你,都依你吧…” “但…我不杀他,有人也不会放过他。你…快些想起来吧,快些去帮他…能帮他的只有你了,我的孩子,你快想起来吧…” 叮咚一声。 像是铜铃响起,男人刹那间化为一阵烟雾消失不见,只留下浑浑噩噩的白承欢站在原地,最后应声倒下… 画风一变,像是很古老的地方。 硕大的庭院、顶上的七彩琉璃瓦、庭院中古色古香的婢女和奴才、青砖瓦漆雕花椅、垂柳小菏涟漪漪、门前的大牌匾,牌匾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大字:承王府。 “爷,您可回来了!” 白承欢站在原地呆呆的环顾着四周,正不知所措间,突然一个穿着打扮略显豪气却带着面具的小厮朝他跑了过来,龇牙咧嘴的朝他比划着,“前些天您从醉生梦死救回来的小奴才还记得不?眼看着快不行了,就剩最后一口气!毕竟是您救回来的,咱也不能随便裹一裹扔漫野地里,我想着来问问爷,那小子怎么办啊?是这会儿扔出去,还是等咽了气?可是在咱府里咽了气那不吉利啊!” 白承欢刚想说什么,突然看见有一个人从自己身体里穿了出去! 他震惊在原地,呆愣的看着那个身形跟自己几乎一样,却穿着一身白色锦袍、长发飘飘的男人… “他是人,又不是畜牲,为何不治?” 那男人声音,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似乎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叫人看不清长相。 白承欢伸手想去拿开他脸上的面具,却发现自己就像是一团空气,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就连说的话也没人能听到,只能默默的当一个…旁观者。 “爷,您救他干嘛啊?”小厮似乎跟这名男子很熟络,说起话来也毫不惧怕,“您是高高在上的赤溟城城主之子!多少权贵想攀附您还攀附不上呢,您怎么就如此在意这么一个相貌丑陋的臭奴才呢?” 白承欢后知后觉听着这小厮声音略有耳熟… 好像是…何三冠?! 第137章 药人 白承欢呆滞的已经有些快要习惯了。 他伸手想去摘掉小厮的面具,整个人却从他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 “爷,那我再去给他抓些药?”小厮从男子身旁蹦蹦跳跳的走过,“还用不用再叫个郎中?” “去把戚云公请来,切记,路上好生伺候着他,恩师年岁大了,经不起颠簸,用府上最好的撵轿,快去吧。” 小厮嗯了一声,嬉皮笑脸的办事去了。 白承欢看着那男子站在院子里,目光一直坐落在某一处,沉默了半晌,男子突然长叹了一声气… 庭院中的涂林花开的正旺,满院子的涂林香从白承欢的身体中缓缓流过,他心中顿时觉得一阵酸涩。 男子抬起步子走到角落的一处客房,推开门,便是浓重的药气和腐烂的臭气… 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还算柔软干爽的床榻,可床榻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披头散发、满身疮烂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太雅观。 嗤之以鼻的腐烂气息从屋内传来,夹杂着铺天盖地,各种杂乱无章的药气,把人熏的眼泪都忍不住要流了出来… “爷!您看巧不巧!我刚出门,正好碰见了戚云公他老人家!”小厮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正准备说后面的话,却被屋里的气息熏的张不开嘴了。 小厮用衣裳堵住自己的口鼻,又赶紧用袖子挡住男人,不解的问道:“爷,您不嫌熏的慌呀?快,赶紧遮着鼻子!这药气那么冲,闻着再对身子不好了怎么办?快快快!快堵着!” 男人无奈的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训斥道:“没大没小,戚云公呢?” “他在后头慢慢晃悠,有侍从扶着,太慢了,我等不及了,就先跑过来禀告爷一声!” “三儿,本王是不是把你惯坏了?”小王爷声音严厉了几分,“打小就教你要学着尊师重道,他已年过七旬,又是本王的恩师,你怎能如此不敬?” 小厮垂着脑袋哦了一声,扭头跑出去接人了… 白承欢站在身后注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直到听见那声三儿的时候,他…心头猛地一蹙! 那是小时候,何三冠哭哭啼啼蹲在门口,白承欢哄他的时候喊的昵称… 后来都长大了,懂得也多了,白承欢觉得三儿这个称呼有点侮辱人,于是就改口改成了三冠。 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这个男人…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白承欢吗? 正在踌躇间,白承欢看见男人慢慢走进那一堆腐败气息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塌上的人就像是砧板上被剁烂的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蓬头垢面,伤口外翻着,有些都已经腐烂生疮生脓,腿上的筋也被挑断了,浑身上下黑红交加,也看不清到底是脏的,还是干枯的血迹和反复重叠的伤疤… 那人蓬头垢面的长发彻底遮住了他的脸庞,白承欢想要上前看个清楚,却始终无可奈何。 他接触不了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东西… 哪怕只是想撩开他的头发看一看,也不能。 可心里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这个人…应该就是秦千岁。 白承欢心头疼的厉害,虽然自己的猜测还没有被证实,但那颗心就像是被几千根针扎了一样,控制不了的疼… 身后步履蹒跚的脚步声传来,白承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您来了。”男人踏出门槛去搀扶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方才还想着让三儿去请您一趟,您怎么想着自己过来了?” “王爷,我听闻你在棠池城救了个人。” 小王爷嗯了一声,“是。” “棠池城与赤溟城有不共戴天之仇,见了棠池的人,你不将他大卸八块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救回来?”戚云公眸眼慈祥,却带着几分审视,意味深长道:“若是让你几位好兄长知晓了,定给你安一个勾结之罪!他到底是何人?怎会让你如此不管不顾?!” “似是一位故人,可他如今面目全非,我只是觉得像,还未曾确认。” “什么故人可以令你如此胡闹?!”戚云公有些气急,伸手指了指小王爷,“你何时这般冲动过?!让老夫看看这究竟是何人,能让你这般鬼迷心窍!” 小王爷垂着眼让开了位置,轻轻扶着戚云公走到那烂人的身旁… “打盆水来!”戚云公扭头对身后的侍从说道。 很快,那侍从便端着一盆清水,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匆匆而来,找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将东西放下,暗暗的屏住呼吸从床边退去… “三儿,将他的头发撩起来,脸擦干净!”戚云公看了眼一旁捂着口鼻的小厮,“快!” 小厮眯了眯眼睛,求饶似的扯了扯小王爷的衣袖,撒娇道:“爷,他太臭了!我熏的想哭…” 小王爷无奈嗔怪了他一眼,随后将自己的袖子捋了起来,伸手将帕子放在水中湿了湿,拧干,慢慢撩开那人的头发… 那是怎样一张脸? 流着血的眼睛,看来已经瞎了。嘴巴上被缝了一层白色棉线,看来也不能说话了。脸上无数道割伤烫伤的口子,看来也已经无法辨别了。 这人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是刚从地狱爬出来么… 小王爷手中的帕子停留在半空,突然顿了顿。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好像已经没有擦拭的余地了… “将死之人,唉!”戚云公叹了声气,“是你那位故人么?” 小王爷指尖有些颤抖,伸手不认命的入扯开他破烂的衣裳,将帕子在他后脖颈处轻轻擦了擦,沾了一帕子的血,也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那位故人,脖颈处有一颗朱红色的痣。”小王爷看着手中的帕子,目光复杂的看了眼那烂人脖颈后的血窟窿,心头一凉,缓缓而道:“恩师,这人还能救么?” “还救什么?”戚云公淡淡看了床上那人一眼,“他早死了。” “可我日日来看他,分明还可以动弹…” “他也算可怜,被人折磨成这副模样。”戚云公甩了甩衣袖,将手背到身后,又叹了声气,道:“这阴毒的法子也只有棠池的人能做出来!这人怕是有些来头,不然不会遭此大难,怕是已经被炼成了药人,待他身子也开始坏死的时候,再另作他用。” 第138章 涂林 白承欢木讷的站在他们身边,盯着床上破烂不堪的男人看了许久许久… 就连他也分辨不清,这人到底是谁。 可眸子里的泪却总是忍不住往下落,落的他都有心烦了… 秦千岁有一个秘密。 那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的腰腹处,有一朵用朱砂刺上去的涂林花。 这只有最亲密无间的枕边人才能知道的秘密,这小王爷一定不… “爷,您脱他衣裳干嘛啊?小心点,再传您身上了!这人看着就不干净,您要做什么支使一声,我去喊个下人过来弄,您别亲自下手啊!” 小王爷轻轻将小厮推到一旁,皱着眉伸手将那烂人身上已经快不能蔽体的衣物轻轻撕了下来。 衣服连着肉,肉连着衣服,已经沾到了一起。 这些天,小王爷每次都会吩咐手下给这人擦药清洁,可每次清洁之后,那伤口处还是照样流出黑红相交的血液,衣服也没法脱掉,因为一撕开,肉也会跟着撕开… 先前,这人还能动弹一两下,只是没有呼吸声。 今日,似乎连动弹也不能动弹了… 像是真让戚云公说中了,他似乎早已经离世,如今这副身子…就是个傀儡之身。 “我看看他的毒已经浸到何处了。”小王爷不肯说出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似乎有一段难以启齿的往事,不便与人透露。否则这几日,他也不会顾及着这人会不会因为衣物与皮肉分离而疼痛难忍、也不会顾及着自己的身份而去当着下人的面做如此轻浮之事。 可如今这人已经毫无生机,也感受不到疼痛,此时再不证实…怕是,要遗憾终生了。 “他是药人,身上千毒万药,就算是闻着气味儿,也定是对身子有所损害,你还直接下手,毫无防备怎行?”戚云公从腰间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扭头冲小厮说道:“三儿,弄碗茶水过来,待会儿让你家爷服下,还有你们二人,都要服用,听到没?” 小厮道了声好,快速跑了出去… 那烂人身上的衣物被轻轻撕下,身上的痂也被不小心扯开,流出黑红的血液,气味儿也愈发浓郁了。 小王爷蹙了蹙眉,似乎对这气味儿没有过多的感慨。 只是在看到烂人腰际处被伤的惨不忍睹的肌肤上,那若隐若现的涂林花时,眼尾猛地红了起来! 与此同时,红了眼眶的,不止他一人… 白承欢早已经泣不成声,眼睛血红的盯着那人腰间的淡红色,回忆着每每的床第间,他总是会在灯下逗弄着秦千岁,夸他腰间的花儿好看,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只是这好看的人儿似乎遭了大罪,以至于连他这个枕边人都要靠一些特有的痕迹来辨别身份… 白承欢踉跄的走到秦千岁的身旁,毫不顾忌的一把抱着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触碰不到。 他好想将这个男人搂在怀里好好哄一哄,如果可以,这些罪…他愿意替秦千岁受完! 凭什么这么对秦千岁? 凭什么啊! 这是他的男人,他自己都舍不得弄疼一点,别人凭什么啊… “恩师,他…还有救么。”小王爷清冷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眼尾的那抹红愈发浓重,最后竟忍不住,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转身跪在地上,朝戚云公狠狠磕了个头,“承儿求恩师救救他!不能做人也好,只要他还在,哪怕是变成鬼…也好。” 戚云公眉宇之间夹杂着几分审视,语气冷淡道:“我从小便教你,莫将任何人放在心中,断不能成为自己的软肋,你学的都是些什么?” “我自小与他相识,五岁之后,听闻他不幸离世…我不信,苦苦寻了二十载,如今将人寻了回来,却…却还是阴阳两隔…” 小王爷从未这般柔弱示人,他往日里在人前嚣张跋扈、放荡不羁,外人眼中的他,简直就是不学无术,日日留恋烟花鸟巷,不堪大任,成不了大事,只会吃喝玩乐,跟着身边的小厮出去鬼混… 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戚云公知道、只有那名唤三儿的小厮知道,还有一人…如今僵硬卧在榻上,一动不动。 “你方才看到他身上什么东西?”戚云公沧桑的眸子中散着精明的光,他指了指床上那人,冲小王爷沉声道:“王爷,掀开,让我也看看!” 小王爷默默的看了戚云公几眼,缓缓起身,红着眼眶将那人腰际间的破布掀开… “如此隐秘之地,非床第之人,你又为何知他此处有…”戚云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人腰际间裂开的涂林花所震惊的一时语塞… 好半晌,戚云公突然颤抖着朝那人轻轻喊了声,“岁儿…” * 白承欢记得秦千岁曾经说过,说他儿时有幸得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恩师,恩师不嫌他愚笨,最终只收了他一个弟子。 他总喜欢跟着恩师一起去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中摘一些草药,认一些植物。 其中,便有那难得一见的涂林… 秦千岁对涂林情有独钟。 恩师抵不住他日日诉求,最终从竹林中小心迁移了一株涂林放在庭院中,用心的栽培着,只为他那乖巧的小徒弟能够一睹涂林绽放的瞬间… 可那涂林花期很短,秦千岁留不住它。 于是他便用水墨丹青在自己手上作画,最后画的满身墨彩,被恩师提溜着扔进了小河中涮洗干净,可等小小的秦千岁快要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腰际不小心碰到了一处利石,而后永久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处疤… 秦千岁打小就爱干净,还爱讲究。 身上留了疤,整日愁眉不展,哭丧着小脸,看的恩师都有些不忍了… “岁儿,男子身上有伤,乃是男子气概之现,你为何这般不悦啊?” 小小的秦千岁红着眼尾突然哭了起来,冲恩师柔柔的喊道:“千岁丑了,再也不好看了!身上有疤,好丑!千岁不喜欢自己了!” 恩师深知这小家伙太过讲究,一时无奈,竟哄着他想一想自己最喜欢什么… 小千岁张口就来,“我喜欢涂林花,恩师,您把这个疤给千岁变成一朵花好不好?涂林好看!疤变成涂林了,千岁就不丑了!” 恩师对他宠爱有加,一生膝下无儿无女,他也真心把这个温柔懂事的孩童当做自己的孩子… 于是那日,小小的千岁为了爱美,嘴上咬了根筷子,一边疼的流着泪,一边为自己腰上马上要变成涂林花的疤而开心着。 可是,他那么怕疼,又那么爱美,最终却逃不过命运的主宰,最怕的伤痛和面目全非,都让他活生生遭受了一遍… 第139章 竹林尽头 “岁儿…我的岁儿…”戚云公脸上那股子疏离与清冷顿时被一阵痛苦万分的神情所替代,他苍老的面孔刹那间煞白到毫无血色,步履蹒跚的想要过去好好抱一抱他的小徒儿,可徒儿身上体无完肤,他又怕将其弄疼了… 老糊涂了不是,他的徒儿已然不在了,再也不会觉得疼… 小王爷怔愣在原地,泪眼婆娑的看着戚云公,万分不解道:“恩师,您…您认识他?” 戚云公老泪纵横,面对着那副残败的身子无从下手,颤抖着哑口失言… 白承欢心头猛地窒息,似乎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 原来他的千岁,受了这么多的苦… 一直都只是听闻,如今真的见到了,他才发觉自己内心其实并没有这么强大。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似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兜兜转转二十余载,为师以为你我早已阴阳两隔,如今再见,依旧人鬼殊途啊!岁儿…这些年你遭了多少罪?我的岁儿…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小王爷眸子中的泪早已经断了线,不知不觉已经哭肿了眼眶。 “如此缘分,天都妒我。”小王爷流着泪苦笑了一声。 “传闻岁儿随他父亲母亲一同离世后,我本打算终生闭关于山间之中,再也不问世事!那日你父亲带你前来,说要拜我为师,我将你们二人拒之门外,若非你看见我庭院中的涂林,说了句此生钟爱涂林花,我断不会在你身上看到岁儿的影子,而违背自己的誓言…” 小王爷爱涂林,只是爱那个喜欢涂林的人。 戚云公收小王爷做徒弟,只是因为小王爷和他的岁儿一样,也同样偏爱涂林。 涂林的种种,牵扯了几人一生的渊源… “我同他年幼便是相识。”小王爷目光逐渐涣散,双目空洞的望着榻上那个逐渐变硬的男人,心头一滞,徐徐而道:“他父亲是赤溟城的大将军,同我父亲手足情深,为了共谋大业,这才潜藏于棠池城中苟且度日,为我赤溟打探消息。” “大将军忠肝义胆,为了我赤溟的大业吃尽了苦头,我父亲曾与他许诺,若是娶妻生子,如可相配,那便男婚女嫁,亲上加亲。” “而后,我先他一步出世,他足足比我小了四岁。” “那时天下还暂且太平,我跟着侍从乔装打扮成平常人家,混入棠池,与他同吃同住,一去便是数月…” “千岁性子柔和,打小跟个小姑娘一样,可爱的很。他也算是在我怀中长大的,很是乖巧听话,我抱着他喂着米糊,他总是甜甜的冲我笑,牙牙学语时会喊的第一句话,便是哥哥。” “父亲和秦叔见我们二人都是男童,便撮合着让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我不肯,当时闹的天翻地覆要娶他,还把秦叔给气的站在原地直笑…” “秦叔最后拿我没辙,便开玩笑似的依了我,说来日赤溟一统天下之日,我做了新的城主,那便由我来守护千岁,到时若是长大了,知晓男子同男子之间不可荒唐,我若再敢反悔,他定不依我。” “可秦叔和父王不知,我那时虽年幼,但所说之言,皆发自肺腑。” “那五年欢乐太短,我九岁生辰那日,特地亲自在王府中给他盖了一处小院子,一砖一瓦皆我一人而为之。又按照他的喜好做了不少的小玩意儿,那院子也随了他的名字,命为:千岁阁。” “可是,一眼之过,便是二十余载的分离…” “我听闻他出事之时,连夜赶了过去,却只见到被燃成一片灰烬的房屋。” “儿时的承诺,我到底是负了他…” * 白承欢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还是在那梦境之中。 那梦一层接着一层,层层环绕,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爷,您怎么把面具摘下来了?!”小厮震惊了一番,快速将门关上,后背压着房门冲小王爷轻声喊了句,“城主不是说了吗,就连吃饭都断不可将面具摘下!我们都戴了二十年了,不差这一会儿啊!若是让敌国的探子窥见了您的面貌,往后怕是有数不尽的无妄之灾啊!!!” 小王爷垂着眸子坐在床边,淡淡的看了眼地面,沉默了许久。 “爷,您快戴上!听话啊!若是被奸人惦记,那可如何是好!” 小厮说着就要去给小王爷戴上面具,可面具还未从他手中夺走,便听小王爷哑着嗓子沉声说道:“三儿,备辆马车,拿些劳具,随我出去几日。” “行,您要去哪都行,先把面具戴上好不好?爷您听点话,我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您还有三儿啊,不为别的,就当是三儿舔着脸求您,保护保护自己吧,行不行?” 小王爷那张和白承欢一模一样的脸上,万念俱灰… 他任由小厮将面具重新戴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白承欢就那么呆呆的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男人踉跄的起了身子,在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任由小厮扶着他,行尸走肉般离开了正房… 秦千岁被戚云公带了回去,想尽方法护着尸身。 小王爷坐在马车里没了朝气,他与白承欢面对面,都像是死过一场的人一样,脸色煞白、唇色乌兰,毫无生机可言… “原来,千岁这二十年来遭受的苦难,就连你这个古代人都没有参与过。”白承欢双脚离地,在车中微微漂浮着,自言自语着。 马车很高大,显得小王爷那落寞的身子更加孤寂了… “待将欺辱过你的贼人一一抽筋扒骨,我便来安心殉你,再也不会将你一人独自抛下。”小王爷独自喃喃,突然垂着眸子将大袖往上推了推,露出手腕处那一抹青绿。 白承欢看着那熟悉的玉镯,心中顿时跌宕起伏… 过了不知多久,直至夜色降临,马车才缓缓停下。 白承欢看着眼前那片略为熟悉的竹林,心中犹如走马观花… 那不正是白家村的竹林子吗?百米之间的禁忌,原来禁忌的尽头,竟是另一个世界! 第140章 生同穴,不分离 “爷,您累不累?要不歇会儿吧?咱来这做什么啊?您支使一声,三儿去做,您歇着!” 小王爷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厮的头发,语气也似乎没了多余的意味,哑着嗓子轻声道:“三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三儿什么也不要,就想安安静静的陪着爷!”小厮似乎没什么烦恼,总是笑呵呵的逗弄着小王爷,转身从马车上拿下劳具扛在肩头,冲他笑了笑,“爷,咱们挖什么啊?为何不多叫点人手过来?” 小王爷从他手中接过铲具,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走进竹林,在黑压压的林子中燃了一只火夹子放在一旁,自己则慢慢蹲在地上寻了块柔软的地方动手挖了起来… “爷,做什么啊?”小厮也蹲在地上,借着火夹子的光跟他一起挖了起来,“您怎么总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三儿,你驾着马车回府去吧。” 小厮猛地一愣,然后快速摇了摇头,“我不走!” “听话,让爷一个人静一静。” “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我只是想装傻充愣让你快点忘了这些事!”小厮有些哽咽,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摘下,红着眼眶冲小王爷说道:“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三儿都看在眼里。您成日里看起来那般的不谙世事,只知道寻欢作乐,可只有三儿知道您有多恶心那些人!您为了那个叫什么千岁的,日日洁身自好,无一时刻不在暗中搜寻着他的动静!你为了他,这二十余载可有一日是欢心度过的?!” 白承欢站在他们身边,伸手去扒拉地上根本触碰不到的黄土,却发现自己只能悬在上空,脚不沾地。 他看了眼跟何三冠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厮,顿时心中百味杂陈… “您夜里可真正睡着过?除了酒醉,可曾真正安心闭过眼?!”小厮越说下去,哭的越厉害,心疼的伸手一把抓住小王爷的手腕,声音也有些颤抖,“爷,人走茶凉,往事不可追。您要想为他亲手挖个墓,三儿陪着您一起,咱们好好把人葬了,送他最后一程!” 小王爷那冰凉的面具后,热泪滚烫。 白承欢的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呆滞的看着那片土地,努力尝试了无数次,却还是不能从这梦境中清醒过来… 到底要走到哪步,他才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秦千岁生死未卜,还在远方等着他。 “府中我已为你备好了百亩良田,万两黄金,都放在了你房内的瓦罐中。寻个喜欢的姑娘,隐姓埋名,去乡下过日子吧。” 小厮努力挖土的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起来,垂着脑袋固执道:“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哪怕就是您想给这个叫什么千岁的殉葬,那也得把三儿带上!否则,您前脚走,三儿后脚就钻到土里活埋了自己!您万般不能忘了,三儿永远是爷最忠实的后盾,前方有刀有剑,三儿都替您挡着!” 小王爷轻叹了声气,许久说不出话来… 白承欢眼眶通红,垂着眸子沉默了许久… * 眨眼间,画面瞬息万变。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久到那竹林里日渐消瘦的两个身影,已经看起来如风烛一般,飘忽不定。 本来刚开始挖掘的尘土,已经变成了几十米宽的深坑… 白承欢飘在半空中,看着里面两个从未停歇过的男人,面具皆已不见,代替的,是那与日俱增的沧桑。 四季更替,人不停歇。 日月星辰,日复一夜。 百米之地,寸土寸心。 风烛残年,情真意切。 小王爷一边探查着关乎秦千岁的点点滴滴,一边连夜赶着马车去竹林为他修建墓穴。 戚云公头一遭顶着一张老脸去问旧友寻了些世人难得一见的药液,配置好之后交给小王爷,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南巫城寻找灵异之法了… 那张腐烂破败的身子被小王爷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床榻,日夜不停的轻轻擦洗着,用戚云公拿来的药液涂抹着伤口。 他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除了累到不能动弹,才会与秦千岁合衣同榻,稍稍而眠… 戚云公每每看到小王爷这副命悬一线的模样,心就揪着痛,整个人也苍老了不少。 而这一幕幕,似乎都如同老式的露天电影,让白承欢身临其境,感受其中… * 画卷一转,又是六月之后。 秦千岁在日日夜夜的药液擦拭中,肉体停止了腐烂,似有还春之迹。 戚云公从南巫将自己那个归隐深山的老知己带了过来,耗费了半年之久,终于将秦千岁的魂给寻了回来… 小王爷杀红了眼。 他日日夜夜寻着足迹,将那些欺辱过秦千岁大大小小的贼人抽筋扒皮,割了舌头薅了头发、挑了脚筋、生生拔掉指甲、剜了眼珠子、剁了胳膊和腿扔进深山中喂狼。 棠池中的某一处深山鬼哭狼嚎,凄惨无比… 有几只兔子遭了惊吓,匆匆跑开了。 能寻到的仇人,小王爷似乎全都一网打尽。可还有一位,似乎没那么容易… 在南巫老者和戚云公的努力下,秦千岁最终肉身不腐,形成了半人半鬼的行尸。 “乖,擦擦头发。”小王爷打了盆净水,在昏暗的房内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轻轻给秦千岁擦拭着已经开始结痂好转的脸颊,看着那人眼上绕了一圈白布,身上穿了件他的常服,湿漉漉的枯黄长发在身后散乱的披着,心头一软,柔声道:“有没有觉得哪里痛?今日想听什么?我都讲与你听。” 秦千岁嘴巴上的棉线已经被剪开,断断续续的也能发出些沙哑的声音… “我是…谁?” “你是我夫君,姓秦,名千岁。”小王爷宠溺的笑了笑,消瘦的脸庞尽显沧桑,他轻轻的为秦千岁擦拭着头发,一边拿起一把木梳为他一点一点的将乱发理顺,不厌其烦的回答着这个已经听过无数遍的问题,柔声道:“我们千岁,是这世上顶好的人。” “夫…君?”秦千岁扬了扬脑袋,声音粗哑却极其温顺,“我…不知…是何物。” “那便是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人,生前同床,死后同穴。”小王爷笑了笑,“墓已经备好了,再等我些时日,大仇得报之后,带你去墓中,我们做一对阴间鸳鸯,死同穴,不分离…” 白承欢同样苍白无力,万分沧桑的面庞上多了一丝发自肺腑的微笑… 死同穴,不分离。 好啊… 那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第141章 灵药 齐齐浮篇,又掀开一页。 夜色中的秦千岁化作一团高大的黑影,悬溺于半空之中,俯视着脚下那群如同蝼蚁一般的众生,黑漆漆的眸子中没有一丝的感情。 小王爷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快马加鞭往他身旁赶去,拼命呼唤着他的名字,可那人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了… 霹雳乓啷的摔打声,从承王府徐徐传来。 “他怎么会跑出去?屋内的符咒呢?本王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庭院中齐刷刷跪了一排瑟瑟发抖的下人,全部都将头狠狠埋在地上,似乎呼吸声再大那么一些,下一刻便会被这性情不稳定的小王爷给一剑刺了喉… 戚云公拄着云纹杖站在庭院中,苍老的面孔显得那般无可奈何。他挥了挥手,遣散了一众仆从,与小王爷面对面的站着,轻叹了声气。 “岁儿怕是早已有了意识,他故意寻了个由头将你支开,那些符咒于他而言已无了大用。这些肉眼凡胎,怎么能守得住他?”戚云公轻咳了两下,单刀直入道:“你与他同房了?” 小王爷煞白的脸上突然多了道藏不住的霞红… 前几日,他为秦千岁擦洗完身子之后上药,突觉得自己浑身乏的无力,一个踉跄,撞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碰到了哪里,随后便是一阵浓郁药香气散了出来,小王爷顿时觉得浑身烫的厉害,再一看,秦千岁也是如此… 他本想出去洗个冷水澡清醒清醒,可没曾想秦千岁竟一把抓住他,将他压在了榻上! 他不忍秦千岁难受,便俯在身下,将自己全盘交给了秦千岁… “你们二人之间,我不便多言。”戚云公将头撇到一边,狠狠用手里的云纹杖撞了撞地面,难以启齿道:“你可知岁儿如今是毒入骨髓的半人半鬼之身?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莫要同岁儿过多接触!你竟还夜夜与他同榻而眠,当真是报了赴死的心是么?你们二人双双做了对亡命鸳鸯,只留下为师一人在这孤冷的世间,白发人送黑发人…为师的心就不会痛吗?” 小王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戚云公重重磕了个响头,情真意切的说道:“承儿自私自利,也深知师恩厚重,如今无以为报,待我随千岁去后,定将已打点好的一切交付于恩师,恩师日后带着三儿去田间躲个清净,三儿是个好孩子,定会替不孝徒儿好好伺候恩师,让恩师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也望恩师拿三儿当自家孩子对待,他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纯善,我一直拿他当弟弟,若是今后固有一别,还望恩师帮承儿瞒着点,只管说我…云游四海去了。” 戚云公满是皱纹的脸上,轻轻颤抖了起来,那沧桑的眼角布了一丝红痕,热泪涌在心腔,烫的他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承儿不孝,去普生寺求了二十余载都无果而终的灵药,如今却不知为何,竟轻易到手了。此药可枯木回春,寿命延年,对恩师的身子大有益处,还望恩师不嫌弃。”小王爷跪直身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放在了戚云公的手中。 戚云公看着他手中散发着熟悉气味的灵药,顿时闭着眼老泪纵横,沉默了片刻,将药一把推开,拄着云纹杖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庭院… 那灵药十分难求,再富裕的达官显贵也只是稍闻其名,未有幸亲眼目睹过一次。 这药从古至今,只赠予最德高望重的君王。 可药有奇效,也并非有通天之能。若非自戬,便可世世长命。 此药制成,要耗费数百余年,需一位年岁过百的坐化高僧燃烬的骨血之灰,和着数百种稀奇的药材,再由普生寺中数百位得道高僧日日诵经百余年,一代接着一代,代代谱着佛光… “你与他同房之时,鬼气与人气相相融合,他定是恢复了人世间的记忆,也深知自己留在你身边,你会命不久矣。他怕你死去,这才将你支走。”戚云公苦笑了一声,微微停下步子颤着嗓子说道:“几百年才得三枚的灵药,你只是区区一城之子,且不说能不能见到,怎有能力一次就得了两枚?” 小王爷一顿,跪在地上往前挪了一步,“徒儿愚笨,还请师傅提点一二!” “你可知岁儿这副身子乃是练就恶魂的最佳之选?他算是遭受了人间万般的苦难,又被千毒万蛊腐蚀了如此之久,这副身子,敢问哪位城主不想占为己有?” 戚云公缓缓转过身子,眼角挂着两行热泪,哽咽道:“他定是已被哪位不寻之人所面见过,或是与对方换了条件,求了这两枚灵药来,一枚是想保全你的性命。另一枚,想必是留给我的…” * 这一别,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小王爷更加消瘦了… 他日日夜夜寻找着秦千岁的踪迹,可那人似乎又是无影无踪,如今连个脚印都不会留下。 在那垂死之际,戚云公将小王爷五花大绑在了床榻之间,命令三儿掰开他的嘴,将灵药喂了进去… 白承欢看着这一切的一切,心中的滋味千变万化,可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看着小王爷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身子消瘦的就像是一张薄纸一般,风一吹,就不见了。 那二十余载没有秦千岁的日子,他靠着追寻的信念又苟活了二十年。可如今他追寻的信念回来了,又离去了,且再无半点能力追寻…那便如风吹灯灭。 画卷重叠交错,一分为二。 白承欢像个看客,看遍了画卷中的生生死死… 他看着秦千岁次次都藏在小王爷的房顶上空,偷偷的红着眼眶不说话,从狭小的缝隙中盯着那床榻上虚弱的男人,一盯便是一整夜。 秦千岁彻底成了鬼,他不敢靠近小王爷,那人的身子已经无力到再经不起半点摧残… 就这么夜复一夜,最后的某一天,小王爷可以下床了,但眼神空洞的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总是木讷的盯着前方。 秦千岁至此,再也没有来过… 他被人锁了根定魂钗,而这定魂钗一旦插入后脑,最先侵蚀的,便是那份最刻骨铭心…难以忘记的记忆。 棠池城的恶魔横空出世,夜战兵戈千骑,所到之处森森白骨,血流成河… 小王爷再见他时,便是双双两两,战场之上。 第142章 莫要让他再流泪… 秦千岁在夜色中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喊打喊杀的人群中,他身居高位,俯视着身下一群乱逃乱窜的蝼蚁… 棠池城的城主得了他,如获珍宝。 世人皆知,尸海将军可抵千军万马,繁华昌盛到白骨空城也不过一柱香的时辰… 如若乖乖愿意降服的,自然全盘归顺到棠池。如若想硬着骨子反抗的,皆在一瞬间被秦千岁一击毙命! 赤溟城的城主是个有大智慧的,上能伸,下能屈… 装疯卖傻藏着实力,就像是一头披着猪皮的野豹子,看起来毫无伤害可言,实则一直暗暗伏击着,摩挲着爪牙! 小王爷多少次九死一生跑到战场上,就是为了看一眼秦千岁。 可那人却始终一个目光都不曾给过他,只是他所在之处,秦千岁皆绕道而行… 小王爷总觉得,秦千岁还记得自己。 可有时候那眸子冷漠的,又像是把他忘了… 不知为何,所有城池多多少少的都会死一部分人,却只有赤溟城全城完好无损,并未见秦千岁连夜袭城! 但,赤溟城城主从未掉以轻心过。 * 一转又是数年,棠池城根基愈来愈稳,稳到已经不把赤溟城放在眼里了… 戚云公曾说过,秦千岁被锁了定魂钗,但他心中执念太重,那钗只锁了他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他暗暗的藏在了心中。 当时棠池城并未想放过赤溟,毕竟两城之间已然埋藏了太多的仇恨,灭了赤溟也定是必然之事! 可他们用符咒逼着秦千岁数次,当发现秦千岁试图自毁时,便担惊受怕的将此事暂时放下了… 再加上当时赤溟城似乎表现的还算谦顺,但棠池城的城主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派人盯着赤溟城的动静,却又不敢小看赤溟实力,故而未敢发兵大起干戈。 本想着有秦千岁这个至宝在手,世人归顺不在话下!可谁知道他竟然插了定魂钗后还万般不愿! 这鬼已然快要成魔,越来越难控制了… 秦千岁只在夜间出没,于是小王爷的作息也成了白日稍作歇息,夜间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骑着他那匹血马,游散于竹林之间… 他只想能见上秦千岁一面,哪怕不说话,匆匆一面也好… 可秦千岁从未给过他这个机会。 墓修缮好了,从外边看不出什么,洞口很小,可其中却别有洞天。 戚云公得了法子,小王爷东奔西跑凑了数十年才寻来百年的柳、槐、杨、桑、楝五大极阴之木养在了百米之下的墓中。 因为被戚云公硬塞进口中一枚灵药,小王爷身子好的飞快,过了多年之后,还是那副年轻的样子… 另一枚,戚云公放了起来。 三儿也被安排着跟着戚云公去了乡下,远离这世间的纷争了… 剩下的,便是他和秦千岁之间的百转迂回。 * 世上最难熬的,便是心上人可望而不可及… 小王爷似乎习惯了一个人,似乎也已经痛习惯了。 他亲自在承王府中修缮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府,不再颓废,暗自扩大势力,势必要将棠池一举拿下,搜寻世间奇人,将秦千岁给找回来! 人找人,尚且有迹可循。鬼找人,且易如反掌。人找鬼,如大海捞针… 他只知道秦千岁如今在为棠池做事,也知道他遭受胁迫,可如今势均力敌,他拼死一搏,只能说鸡蛋碰石头,毁于一旦。 只要秦千岁还在,只要他肯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 画卷接二连三,如过眼云烟。 白承欢看的心累。 秦千岁的鬼气已经浓郁到快要藏不住,棠池的那群贼人见控制不住他,于是便顶着被世人辱骂的罪名去普生寺杀了个百岁的住持炼化,威胁着那群得道高僧将定魂钗的鬼力又加重了万分! 秦千岁彻底记不起小王爷了。 再也记不起了… 他心中的执念烟消云散。 以至于后来他被逼着去窥探赤溟城的秘密,任由棠池城给赤溟城安了个肆意谋反的罪名,命令秦千岁将赤溟城城主的头颅带回来以儆效尤的时候,他看着小王爷挡在赤溟城城主身前,一把摘掉自己脸上的面具,眼眶通红的朝自己喊了声…千岁,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只是被命令取了赤溟城老城主的首级,与这男人无关,那就只杀老城主就行,快让这个男人走开…让他走开!!! 秦千岁腹诽怒喊着,他在夜幕中眼珠恶的通红,沙哑着朝小王爷说道:“你…让开!” “你回来好不好,千岁你看看我是谁!你看看我!我是白承欢啊,我是你的承欢!你怎能与我有了夫妻之实就转身走人?我已然做好了与你双双赴死的打算,你为何要剥夺我最后这一点念想?为何啊!” 老城主站在原地怔愣住了。 他手中的刀还未拔出,又那样僵硬的停留在了原地… “承儿,你!”老城主怒目圆睁,“你在说些什么?!你怎会与这恶鬼相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是不是被吓着了?你快站到为父身后,为父护着你,快!” “秦千岁,你是在报复我吗?儿时我没来得及寻到你,害你苦了二十余载!而如今你又丢下我一个人狠心离去,这一去…又是二十余载…” “没了你,我要这条命有何用?我要它有何用啊?!谁稀罕你的药?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你这个人罢了!你为何不懂?为何要擅作主张?!如今天下大乱,你被控制了神志,我深知这些并非你本意,也深知你曾寻过魂飞魄散,却抵不过世间邪术,我知道你的身不由己啊千岁,你回来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 “莫要一错再错了,我求求你,回来吧…” 白承欢正蹲在一处空流泪,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吸入了小王爷的体内! 他和这个千年前的小王爷,融合在一起了… 在感受到那真真实实的触感之后,白承欢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随后便流着泪深深的看了眼秦千岁,咬了咬牙,扑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那黑漆漆的身影若隐若现,最终顿了顿,现了原型,满身疤痕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感受着这似乎期待已久的感觉… 为何…为何会这般心痛?他的心不是早就死了么。 秦千岁暗暗想道。 这人好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可…可他心中总有个声音徐徐传来: 不能伤害他,不能伤害他! 莫要再让他流泪了… 第143章 惩罚 赤溟城城主的首级未取,秦千岁两手空空的回去交差了。 不战而返,乃是大忌..... 等待他的,是定魂钗生生拔出,又生生再次插进去的惩罚。 秦千岁疼的在地上打滚,浑身的鬼气和残败的肉体好似被扔进了蚂蟥堆里,头颅像是被人拿刀一点一点的撬开,然后再拿钉子狠狠的锤进去一样! 痛苦于他而言,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可却次次承受的时候还是那般难以忍受。 “吃了这么多苦,还是学不会乖乖听话?”一阵熟悉的语调徐徐传来。 秦千岁对他的声音很是熟悉,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惧怕使他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浑身忍不住颤抖..... 这人好熟悉,可却丝毫不记得。他只知道这个人可以控制着自己的一切,凭空出现的这么多杀戮,都是此人所为。 被人控制的滋味,犹如被扯了线攥在手中的风筝,逃也逃不掉,若是忤逆,等待的只有被强硬着收回线重新拆了竹骨慢慢打磨,再次加固束缚.... 秦千岁被沾了符水的柳鞭抽打的死去活来! “果真是棠池的狗!你父亲若是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不知会不会肯冲我摇尾乞怜说些好听的话求饶,可惜啊,他死的太早,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折磨他一番.....” “知道我为什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划烂了你的脸么?”男人的声音阴森恐怖,好似厉鬼一般吞噬着秦千岁早已经空白冷寂的心,“你长的太像你父亲了,若不划烂你的脸,我真怕自己会狠不下心折磨你....” “每每一想到你是他跟别人一同生下的杂种,我心中便恨极了他,凭什么?凭什么任何一个女子他都可以随意接受,凭什么我在他身后站了这么多年,他从不肯拿睁眼瞧我一下!他不是这般负我吗?反正赤溟的人都拥护他,没人记得我,没人看得起我,我何苦还要留在那糟糠之地做他的凤尾?岁儿啊,叔父本想好好待你,怪只怪你那薄情的好父亲死的太早,本该用在他身上的报复,叔父只能借你发泄一番了......” 脑海中空白的就像是一张宣纸,没有一点一墨。 秦千岁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听到那熟悉的语气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像是已经形成了习惯,就连记忆被全盘清除,也彻底改不掉那股子里的恐惧了。 什么叔父?什么父亲?什么薄情.... 他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屠戮机器,只知道被需要的时候,总是会有符咒唤他出去,交代他命令,让他必须完美达成。 “叔父一生孤寡一人,为了你父亲,我甚至连个妾都未曾纳过。”男人叹了声气,随而狰狞的笑了笑,“在你六岁生辰的时候,叔父划烂了你的脸,也是为了你好。若有朝一日你长大成人,叔父日日看着你同你父亲那张极为相似的脸,再按耐不住要了你,那可如何是好啊?到时九泉之下,我如何同你父亲交代啊?” 男人像是疯魔了一般,颠颠的说了几句,又开始咬牙切齿的抽打着秦千岁,直到那人像只濒死的小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稍稍收了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赤溟城到底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定魂钗连连折磨了你这么久,就算是神仙也早已经神志不清了,你怎么心中还这般执念?若是如此,那赤溟是非灭不可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夜袭城,我要赤溟城城主一家四十余口的首级!若是敢少一个,回来我定将你扒光扒净扔在赤溟城大街上沾着符水鞭打,我倒要看看,赤溟城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人,待让我揪出来,定给你个大惊喜,好不好?” 肉身的疼痛抵不过心中的苦闷,在听到这么一番话后,秦千岁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恶人给生吞活剥了! 可这恶人每做一步打算,都备好了万全之策..... 秦千岁无法靠近他,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用特殊的符水浸泡过,就连里衣也满是用普生寺诸位高僧的鲜血写下的符文。 “乖,莫怕,叔父不打你了,好好歇着,明夜.....叔父等你的好消息。”男人哈哈大笑着离去,空荡荡的地牢黑的可怕,只留下秦千岁独自蜷缩在地面,目光呆滞的死死盯着前方,强忍着全身上下的撕裂与剧痛,默默的感受着已经死掉的心脏突然传来的一阵酸涩..... * 第二日夜间的袭城,似乎早就在赤溟的意料之中。 秦千岁次次都是孤军奋战,他来的无影无踪,去时尸横遍野.... 白承欢被吸进小王爷身体之后,似乎两个人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 赤溟城城主将白承欢关进了大殿中的暗阁,一声叹息之后,势必要将秦千岁魂斩至此!莫要再让这浑身染满鲜血的鬼魅去染指他的爱子半分.... 秦千岁到的时候,城中空无一人。 棠池城总是不耗费一兵一卒就打下了众多的江山,以至于已经习惯了这种快速还毫不耗费兵力的方式解决问题,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多年前的老城主被逼着退了位,因为一生也是没有太多的贡献,所以在退位后不足七日,便已然登仙而去,却不被众人所惦念。 后来的棠池就彻彻底底的落在了那自称叔父的男人手里。 自从棠池换了主人,棠池的天就变了。 秦千岁的苦难,永无止境..... 嗅着人气,秦千岁借着感知寻到了城池的中心,垂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男人交给他的名单,默默记了几遍,目光却在最后三个字上停留了下来.... 白承欢。 这个名字怎么...怎么如此熟悉? 他来赤溟之前,男人特地交代过,赤溟城城主一生看起来子嗣众多,妻妾成群,实则都是掩人耳目。 第144章 一物降一物 经藏在赤溟中四十余载的老探子来报,赤溟城城主至始至终只钟情一人,也只诞下过一子。其他人则都是暗地里收回来做义子,明面上说是亲生,实则都是为了充当那个亲生子的挡箭牌..... 赤溟城城主钟爱之人被藏的太深,如同他那个亲生子一般,至今混乱于众多义子之中,让人傻傻分不清楚。 男人说了,名单上是赤溟城城主所有的家眷,一定要杀的片甲不留,哪怕是腹中的孩子也不可放过..... 杀了他们。 杀光杀净..... * 待出现在城池中后,家家紧紧闭户。 城中空荡的就像是无人存在一般... 秦千岁眼珠通红,幻化为一团鬼气直逼大殿中! 男人只交代他带回赤溟城城主一家几十口的首级,并未提及其他,未提及的,他不杀。 就像是往日里夜间袭城,男人说了,愿降服的不杀,不愿降服的格杀勿论!他是个只会按照字面办事的杀人机器,男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大殿中充满了人气,可却见不到一个活人。 取完城主的首级之后,他还要一点一点搜寻其他人的足迹,再一个一个问着名字,用脑海中记住的画师画过的相…来一一对应名号。 正在一点一点搜寻时,从大殿上方突然落下一张贴满符咒的天罗地网! 秦千岁被困箍在符网中,只觉得浑身烧烫,像是着了火一样,却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不挣扎,只是淡淡的看着突然从地下暗阁中钻出的无数死侍,垂着眸子轻轻扫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不是,不能杀。 只杀名单上的人。 “城主,尸海将军被困住了,戚云公他老人家也快到了,这网能困他多久?若是一炷香后他未回棠池复命,棠池城那老贼定会起了发兵来打的念头!不管是哪一种,对我们都皆是百害无一利啊!” 老城主一身黑色战袍,腰间别着一把虎纹大刀,眉眼正义凛然,恶狠狠的盯着秦千岁,一想起他屠戮了这么多的无辜百姓,一想起他竟然同自己的孩子做了那般不堪回首的荒诞之事,心中顿时怒气横生,忍不住想拿着大刀将他狠狠碎尸万段! 禽兽... 逆贼! 怎敢? “城主,戚云公他老人家到了!时辰算的太准了,咱们保城有望啊...” 老城主大手一挥,大殿中围绕的一群死侍顿时将手中捏的符咒和黑狗血挥洒在网中的秦千岁身上!双手举着三叉刃隔着点距离死死对着他... 秦千岁闭着眼睛感受着那股湿漉漉的黏腻和血腥,这网伤不到他,只能起到困锢的作用,但他若是想,多使些力气也能将网破成数片。 只是....眼下要杀的人还没有凑齐,不妨等齐了再一同动手,省的他一个一个再去找了。 不得不说,人杀多了,就连机器也会有经验.... 戚云公? 名单上好像也有这个名字。 待会儿一同杀了.... “承儿呢?”戚云公进门第一句便是寻找白承欢,“快去把承儿叫来!” “这般血腥之事,莫让承儿看了吧。”老城主一边过去搀扶,一边冲戚云公身边的小厮说道:“三儿,扶着云公好生坐下。” 小厮嗯了一声,四周环顾了一下,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三儿,去把承儿找来!”戚云公老态龙钟,虽已快要年岁过百,但精气神却跟五六十岁的一样,脸上那副威严与赤溟城城主相比,几乎不相上下。 戚云公是白承欢的老师,是归隐深山却被多次求见才重返世间的高人!他在赤溟的地位,可以说是连城主都要敬上几分..... “云公,为何非让承儿前来?” “你可知他是谁?”戚云公拄着云纹杖指了指符网中安安静静的那团黑气,红着眼眶颤抖着说了声:“岳长情你们未曾听闻,秦长青总该略有耳闻吧?!” 老城主微微一顿。 岳长情,是如今棠池城的城主。 秦长青,是往昔赤溟城大将军的弟弟… 而赤溟城大将军,则是秦千岁的父亲。 故而,这位叫秦长青的,便是秦千岁的那位好叔父… “如今棠池城宝座上坐着的那位,正是赤溟大将军的弟弟!”戚云公轻咳了两声,指尖颤抖的指着符网中的秦千岁,语气哽咽道:“而那天罗地网中的可怜人,便是你成日放在暗阁中祭拜的大将军之子!我的好徒儿…秦千岁…” * 白承欢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一直站在大殿的屏风后面,沉默的听着这一切的一切… 原来戚云公看似归隐深山,实则城中耳目众多,且一直未曾放下过自己和秦千岁,四处打探着消息。 待所有事情都完全笃定之后,这才特地告知城主! 只是世间世事无常,一切都赶的太巧。 城主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那高大的身影也抵不过岁月的沧桑,面容上那副义愤填膺顿时也缓缓收了回去,与之俱来的便是深深的回忆与痛苦… “那孩子死时才五岁,我带兵去了,没寻到尸骨,就连房子也被烧了…”城主眼中布满了血丝,语气有些颤抖,“我无时无刻不在命人搜寻着他的下落,我不信他被火燃的连一丝痕迹都没剩下,可寻了多年无果,如今云公突然说这恶…”似乎有些将信将疑,也似乎有些不忍心,他快速将那难听话收了回去,继续说道:“云公突然说这孩子是…” “我戚云公从不打诳语!若非万般确定,我怎会等到今日才全盘托出?!”戚云公不想再多说,直接打断城主的话,又转过身一直催促着小厮,“三儿,快去把你家爷叫来!这些个肉体凡胎怎可能降得住已然快要入魔的鬼将?简直是可笑至极!他此刻乖乖不动,定是在等你们放下戒备,将所有要杀的人全盘暴露出来,他好一网收尽!只有承儿是他的命脉,快将承儿叫出来,快!这网快要锢不住岁儿了,快啊!!!” 真是的,被猜中了。 秦千岁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这个老者好像很懂他一样,只是太讨厌了,他怎么一说,自己还怎么骗这群快死的人凑在一起? 真的是…很讨厌啊。 可是…承儿是谁? 他为什么是自己的命脉… 第145章 宿命 白承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秦千岁刚好有些不耐烦,正打算多费些力气挣破符网,将现有的这些人给除个干净,再接着去找其他的… 可那股黑烟还未曾发力,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朝他快速飞奔了过去,直直的钻进符网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秦千岁一把抱住! 众人站在原地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城主惊恐的唤着他的孩子,正想冲上去将白承欢带回来,却被戚云公的云纹杖给拦住了去路。 “承儿会没事的,你莫要低估他在岁儿心中的地位。” “可岁儿已然成鬼了啊云公…”城主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一边是挚友的亲子,一边是自己的亲子,他万般无奈道:“鬼有心么?他会记得承儿吗?若是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且看吧,若有变故,我自有对策。” 听闻戚云公这样说,城主捏紧拳头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那股浓重的黑气刹那间凝聚成了一团,在感受到腰际间熟悉的拥抱之后,黑气逐渐幻化成一具带着伤痂的肉身.... 上次战而无果之后,秦千岁脑中的定魂钗又加固了几分,以至于就连上回在这个男人莫名的拥抱中落荒而逃的事情,他也忘掉了。 那次他真的慌了,但至于到底为什么会慌乱,秦千岁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记忆是脑子里的,身上的感知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种举动,以及那不需要靠记忆承载的涂林花气息。 这个人好熟悉好熟悉,可却怎么费劲脑汁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画像有一个总是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名叫白承欢,是他被安排着屠杀的其中一位。 那.....要不此刻将他杀了吧? 秦千岁也不挣扎,腰上的怀抱似乎让他寻摸到一些做人的滋味儿。 可惜的是,这种感觉待会儿便要消失了… 白承欢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被死死掯了一只手,那手粗糙的不像话,也不知道是茧子还是伤疤,蹭的他白嫩的皮肤有些生疼。 可是根本来不及说话,脖子上的手使的力气愈来愈重,但却不是一步到位直接拧断他的脖子,而是每停顿一下,再加重一下力气。 秦千岁杀人不过眨眼间,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实在是耗费力气.... 他每下一次狠手,那已经死掉了的心便会奇怪的疼上几分。 “你...莫抱着我了。”秦千岁一把掰开自己腰上宁死不松的双手,可那双手实在太过执拗!自己明明是在杀他,他却还这般锲而不舍… 秦千岁一时有些于心不忍,沉声道:“我杀你时尽量快些,不会疼。” 白承欢仰着脑袋,脖子上青筋暴起到已经快要窒息了,却还是紧紧抱着他,一边难受到流泪,一边冲他轻轻的笑着..... 这人好奇怪!秦千岁暗暗想道。 他笑什么? 太耽误时间了。 若是晚些回去,他指不定又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好难啊。 “你...先去一旁,我待会再去杀你。”秦千岁在众人提心吊胆的目光中松开了手,指了指自己腰间锲而不舍的物件,无奈道:“我杀人很快的,往昔那些都是没觉得疼就死了,你莫怕,不疼的,把手松开,我还有事要做。” 在得到空气之后,白承欢喘着气咳嗽了几声,随后便跟个无赖一样将脸整个埋在了他的身前..... 那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秦千岁的黑布葛衣,烫的他心中慌乱不安! 这人怎么事这么多?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怕还是假怕。 你说他怕吧,都要被人杀了还上赶着跑过来抱着自己。你说他不怕吧,这会儿又在哭什么?自己又没动手。 真的是头疼啊。 “我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到一边等着好不好?”秦千岁本可以一把将他甩到十米开外,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使些力气推开他的举动都做不到,“听话。” 那哄孩子的语气跟口吻着实让在场的一众给看的默不作声..... 赤溟城城主此刻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白承欢,生怕稍有不测,自己白发人先送黑发人。 他不敢看秦千岁变回人身的模样,那浑身是痂的身子、脸上坐落无数的伤疤、嘶哑低沉却极其温柔的嗓音,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他,自己挚友的爱子这么多年到底遭受了些什么样的折磨和迫害,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折辱! 棠池这些狗贼,有朝一日,定要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乖儿,快到为父这里来....快!”城主眼中堆满了红血丝,高大的身躯略显沧桑,朝白承欢摆了摆手,想要把人赶紧哄过来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这种提心吊胆的事情,他是一刻都不敢去赌。 明明把他关到暗阁里了,这孩子是怎么跑出来的?! 白承欢微微偏了偏头,仰着脑袋看着秦千岁那张满是伤疤却略显呆滞的脸笑了笑,可话却是冲身后的男人说的:“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跟您是该喊爸还是该喊爹,这辈子我一直任性在自己的感情里颓废迷惘,让您操碎了心,我实在不是人!生在这个时代,我也很无奈。可不管过了多少年,我心里能装得下的,只有秦千岁一个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宿命这东西,您还真别不信....” “你今日怎么了?怎么尽说些胡话?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站到为父身后,岁儿心性已然大变,他跟常人不一样,你揣摩不了啊!快回来,快...” “不瞒您说,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一遍了。不管您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我是千年以后的白承欢,因为某种机缘巧合又重返了现在的时空,将忘却的一切再重新经历一遍...”白承欢轻叹了声气,脸上始终带着释怀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千岁不会杀我,也不会伤赤溟城中一马一卒。他只会伤害自己,跟棠池城主鱼死网破!最后棠池城易了主,您登上了大统的宝座,做了世人的领导者,然后拼命追杀着四处逃窜的尸海将军.....” 第146章 同生共死 “因为定魂钗被反反复复拔出,再重复插入,千岁彻底神志不清,将关于我的一切忘的一干二净。我在他快要灰飞烟灭的时候将其带回了府中细细养了几年,总算是将人养了回来。可他却始终不记得我...”说着说着,白承欢突然笑出了声,“我将他藏在地府中,好生照料着,夜夜与他同榻而眠,可他却只记得我凶他,却不曾记得我是如何与他温存的。” 白承欢的语气时而变化,就像是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人,每一个的记忆都相互交融着..... 千年前的小王爷,和千年后的白承欢,都有着对秦千岁说不完的话。 “可是后来,父亲您…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将我的千岁给掘地三尺找了出来。”白承欢笑着笑着,突然哽咽的连嗓子都沙哑了起来,“我成了窝藏逆贼的罪人,您是个胸怀天下的君王,万般做不来包庇的事情,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您还是心肠太软,只是将承儿软禁在了地牢中,又将千岁在日头下用普生寺献祭的宝物将他焚烧的一干二净.....” “若非恩师找到南巫的高人强留着他一丝精魄,我怕是要活活撞死在那地牢中,狠心抛下您,同他而去了。” “可承儿最终还是死到了您的前头。” “那夜,您的不孝子冲出了地牢,赶着三儿牵来的血马带着千岁的一缕精魂赶到了百米之深的墓穴之中,将他的魂魄安置好后,便将自己彻底锁在了墓中的暗阁内,日日为他诵经,不吃不喝坐化至死,只愿换个来世.....” “咱们赤溟最厉害的便是暗器和机关道,可您殊不知,这机关道的由来,便是孩儿。” “这次,求父亲…成全孩儿吧。” 话音在大殿中落了尾,戚云公被已经哭红了眼的小厮搀扶着。那高大的城主拄着大刀哭的泪流满面,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心中痛的像是要撕裂一般。 他的承儿从来不会说谎… “真乖啊你。”白承欢踮着脚轻轻揉了揉秦千岁的头,语气宠溺的不像话,“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么乖乖的听着,不嫌我啰嗦啊?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掐死我呢。” 白承欢那双红彤彤的眸子夹着泪,温柔的望着他的眼睛,待摸到秦千岁后脑处那一根尖尖的铁针,这才狠了狠心,一边哽咽着使足了力气将定魂钗拔出!一边俯身上去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 秦千岁疼的死去活来,眸子猩红的像是发了疯的恶魔!只是那唇上的温热和柔软似乎将他翻腾燥热的心平息了一些… 白承欢眼睛红肿的厉害,他死死的抱着那团沸腾的黑气,看着在人身和鬼影间疼的不停转换的秦千岁,心疼的不是滋味儿。 “乖,我知道你疼,我陪着你,乖一点…”白承欢被鬼气鞭挞的浑身乌青,却还是一边咬着牙安抚着倒在地上翻滚的秦千岁,一边从腰间拿出匕首朝自己手腕狠狠划了一道!然后将伤口对着秦千岁的嘴巴摁了下去… 秦千岁疼的已经没有意识,待感觉到那一丝香甜的血气涌入身体的时候,这才觉得像是死里逃生了一般,喘着粗气拼命汲取着这股可以维持他生命的血液。 “孩子…孩子你快收手!快!”老城主扔了刀想要跑过去,却被突然从屏风后面不知哪个地方涌出来的暗卫给拦在了身后! 人潮汹涌,那黑压压的暗卫几乎站满了整个大殿。 “王爷命令属下,今日不论发生何事,也定要将城主和戚云公以及三爷护好!还请城主莫要冲动,王爷做事自有衡量。” “三儿,去把老夫的药拿来,给你家爷备上。”戚云公朝一旁眼睛哭肿的小厮摆了摆手,“别看了,你就算是想替你家爷喂血,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家爷啊,跟岁儿已然是夫妻之实,互相交融的血脉,那是旁人比不上的。” “还有岁儿头上那该死的定魂钗,且不说你能不能近他的身,就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你也没你家爷手上那只得了灵的玉镯护体,只怕是还未靠近,就已经精气被鬼气吸的一干二净。” “莫要想了,你家爷是个汉子,你此时能帮上的,就是乖乖听他的话!快去将药拿来,再呆愣片刻,你家爷就要被吸成人干了!” 小厮哭着快速跑开,顾不上失落和悲伤,卯足了劲儿冲出去跑到马车上将戚云公的百药箱拿了来! “云公,这些事你全都知道,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老城主被小王爷的暗卫护在了身后,那源源不断挣扎的鬼气沾染不到他半分,“您既然如此料事如神,断不能看着承儿和岁儿双双毙命吧!!!” “你急什么?”戚云公从小厮递来的百宝箱里拿了红色的血丸,站起身拄着云纹杖步履蹒跚的走到那一团黑气旁,喊了声,“好徒儿,接着!” 白承欢脸色煞白的用另一只还算空闲有力的手扬在空中一把接住那颗血丸,想也不想,一把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把阴棺抬过来!”白承欢朝身后的暗卫喊了一声,“护送城主和戚云公去暗阁,所有人都退下!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爷,三儿有什么能帮您的,您…”小厮哭的嗓子都快哑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三儿即刻下去陪您!” “小兔崽子,”手腕上的痛远比不上身体中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干,也比不上身子被鬼气折磨的像是万蚁侵蚀,白承欢扭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痛哭的小厮,忍不住咬着牙笑了笑,“三冠,这两辈子能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不是爷,我是你哥!听哥的话,赶紧撤,快!听话!哥没求过你什么事,眼下我也闹不准之后的走向,也不知道我和千岁是死是活,若是死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我爸!好好照顾戚云公!好好帮我…尽孝…” 小王爷一声令下,本该赴死的死侍也没了用武之地,被暗卫推搡着快速扯回了地下的暗阁之内。 老城主气血攻心,扛着大刀疯魔了一般想要从暗卫中杀出一条通道,好赶回去救他的儿子,却没曾想被戚云公弹入口内一颗安神丸后,竟精疲力尽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立了一口大棺。 那棺材像是用多种木头组合而成,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凉之气… 沉重的嘶吼声像是点炸的浓烟,整个大殿全然覆盖着浓重的黑气!房梁上贪玩的白猫在接触到黑气刹那,喵呜了一声,便直愣愣的僵硬着掉了下来… 白承欢摇摇欲坠的站起身子,尝试了无数次,才跌跌撞撞的将地上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秦千岁抱了起来,用胳膊肘卯足了劲儿将棺盖推开,把人轻轻放了进去… 第147章 叫哥哥 淡淡的涂林香扑面而来。 小王爷睁开眼,便是那一袭黑衣葛布的褴褛之人… 体内的两个灵魂来回切换着,时而说话古灵精怪,时而说话沉闷古板… “我们…真的做了阴间夫妻?” 秦千岁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他,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把人轻轻的扶了起来,语气低沉且柔和道:“千岁如今千疮百孔,乃是烂人一个,怎配的上王爷?王爷这又是…何苦啊。” “你戴着我的面具做什么?”小王爷脸色煞白,刚醒来且虚弱无力的很,伸手扯掉秦千岁脸上那副面具,看着那张自卑中带着羞涩,正垂着眸子不敢与自己直视的眼睛,细细的盯了好久… 从混沌到清醒,他用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来证明。 秦千岁抿了抿唇,不敢看他,声音小的可怜,“千岁…样貌丑陋,怕…怕吓着王爷。” “那我若是往自己脸上也划上几个口子,你是不是就能配得上我了?”说着,小王爷打算起身找刀,“往昔都让你那般压着放肆了,你怎么还会如此放不开?我是你的人!就好似谁家的官人娶了妻,我就是你的妻!我也愿做你的妻!以你为天,以你为尊!谁家的妻会嫌弃自家官人相貌丑陋?更何况我们家千岁心底这般可爱,我又怎是那在乎皮毛之人?来,你若不信,我此刻便去寻把刀来,在自己脸上划个王八!” 秦千岁慌张的起身拦住他,却没曾想竟被他后面那一句给逗的红着眼眶笑了笑… “你看,我们千岁笑起来,多可爱!” “我…” “你什么?”小王爷伸手捏了捏他布满伤疤的脸,“我问你啊,我们俩是死了吗?” 秦千岁摇了摇头,“王爷睡了三月有余,师父日日拿着药来吊你的命,还特地配了副压制鬼气的药,千岁这身鬼气现在很听话,已经…伤不到你了。” 白承欢压制了小王爷,突然坐起身又沉默了半晌之后,将他手中的茶水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你…过来一些。”他朝秦千岁招了招手,“亲我一下。” “我…”秦千岁垂着脑袋臊的浑身通红,“我身上如此污秽,怎…怎敢弄脏了王爷…”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白承欢微微蹙了蹙眉,一把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人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看着那慌乱躲闪的眸子,白承欢会心一笑,开始逗弄着他,“叫一声哥哥听听~” “千岁…千岁不敢!” “算了,慢慢来。” 白承欢也不废话了,直接将唇堵了上去,惩罚着这人的唯唯诺诺和撩不自知… * 在阴棺中被戚云公拿来的鬼符养了一夜,又被小王爷那一身至纯精血浇灌了一夜,秦千岁从阎罗殿里又完完整整的闯了回来。 定魂钗一旦拔出,不再反插回去,鬼物的魂气将会得不到压制,从而慢慢流逝,直至彻底消失… 千年前的那次,除去定魂钗之后,秦千岁苦的是在拔出去的那刻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这才导致而后奄奄一息,最后被小王爷找到的时候,已经快要玉石俱损了。 还好,这次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小王爷却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被鬼气侵蚀的厉害,最终那条命,是他娘留给他的护身玉镯破碎换回来的… 玉碎,挡灾。 小王爷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奄奄一息的命。 那三个月内,戚云公和南巫老者床前床尾的守着,用了多少种方式都是在刀尖上铤而走险,最后无奈之间,只能出了个下下策… 人鬼相相结合,在没有玉镯的庇护下,让秦千岁的鬼气彻底融入小王爷的身体中,以毒攻毒!将濒死的肉身渐渐的鬼化,却依旧保留着正常人的姿态和记忆。 半人半鬼有那么一点好处,不用惧怕有光的地方,但却没有任何属于鬼的异能,除了身子里的血半黑半红可与鬼一样齐寿之外,也并没有别的长处。 而秦千岁在得到戚云公的指点后,白日里在阴棺中韬光养晦,夜间再去汲取太阴之气… 久而久之,阴气重的足已同太阳之气抗衡,最后形成了一种大道自然的平衡。 * 那夜拔完定魂钗,被小王爷割腕喂血之后,秦千岁第二日夜晚醒来的时候,棠池城城主拿符咒唤他,却发现定魂钗早已经没了用处,他的小鬼将已经完全不听号令了。 这钗子并非凡物,常人且不说能不能靠近秦千岁,就算是能靠近,那这钗子也没人能拔的出来… 恢复记忆后,秦千岁好像记得他叔父手腕上似乎也有那么一个镯子。 难道这镯子才是控制定魂钗的关键? 暂时无从所知。 记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眼前人的出现、随着被不断勾起往事、随着会逐渐心疼难过、随着情绪起伏多变、随着床榻上的男人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忍不住怀念那一阵滚烫的怀抱,秦千岁慢慢的可以把过往拼凑起来,甚至于五岁之前记忆萌发的时候,他也能记起是谁总在他哭鼻子的时候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乖,叫哥哥。” “我是哥哥。” “哥哥给你糖吃!” “张嘴,乖,哥哥喂,别烫着,听话。” “岁儿,往这走,哥哥在这等你,岁儿真棒!” “喜不喜欢哥哥?” “我们二人可是指腹为婚了,哥哥是你的夫君,待你长大些,我便娶了你,好不好?” “岁儿,叫声夫君听听!” “好好好,不哭不哭,哥哥不逗你了,抱抱,来!” “岁儿…岁儿你在哪…岁儿…岁儿!!!!!” “你见过一个五岁的男童吗?他穿着羽蓝色的素衣,腰上别了个小铃铛,腹上刻了朵涂林花!” “岁儿,我不信你死了,我不信…你快出来!莫要跟哥哥躲藏了,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你快出来…” “我的好岁儿,你是想要了哥哥的命吗?” 回忆从尾到头,戛然而止。 原来…他秦千岁并不是没人爱,爱他的人,也从不曾放弃过他… 第148章 大仇得报,尘埃落定 一幕幕的痛苦、一幕幕的悲伤、一幕幕的仇恨,似乎积压在了胸腔,燥闷的发不出声音来。 直到远处的城池外传来震天响的马蹄声,棠池和赤溟之间的战火到底还是因为秦千岁的一夜未归,而燃了起来… 愤怒。 委屈。 想好好的发泄一番… “岁儿,感觉怎么样了?”戚云公拿来一件衣裳递给他,心疼的手直颤抖,“快把这阴袍穿上,幸好棠池带兵来打挑了个夜深的时候。他定是想着你被我们控制了,想前来将你召唤回去,然后不耗费一兵一卒灭了赤溟!可惜这算盘打的为时过早,他不知你若没了这定魂钗的禁锢,心性还是会回到本心。我们岁儿心地如此纯善,百姓苍生还等着你呢!快去吧…” 秦千岁看了看那沧桑的老者,迷茫的有些不知所措,骨子里却听话的将阴袍接了过来,不由自主问了句,“我…好像认识您?” “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日后你都会慢慢想起来的,若是无碍了,快去城池外救人!这天下能否太平,今日全靠你了,莫要让无辜的人再因为人心的贪婪而丧命黄泉了!快去!快啊!!!” * 夜色中,星星点点亮起了火光… 城池外披着红色铠甲的棠池众兵密密麻麻的围攻了整个赤溟,棠池借着秦千岁强占了数百个小城池,日积月累的,就连赤溟也已经在表面上臣服归顺,算得上是真正的大统天下! 棠池城主给自己封尊封帝,这两年才算是真正落稳了脚… 他命令秦千岁屠城有一个前提,臣服者不杀,反抗者杀!故而真的论死伤,其实也并不算太多。 主要是秦千岁放水放的太过天真,他杀人之前都会问一句:“是否归顺棠池?归顺,我不杀。不归顺,我杀。” 大多都是有孩子有家人的,在一些人服软之后真的被秦千岁一笔带过,其他的十个人中也难出一个硬汉,所以…要真的论起来,血流成河实在是众人夸张了。 但确实不乏有一些忠肝义胆的赶上来赴死… 棠池城城主统一众城之后,封号为万寿尊。 祭猖年年号在秦千岁的威慑下,存留的算是最久的一朝… “赤溟小城胆敢起了造反之心,今日本尊带兵前来,且给你个机会!” 赤溟城主坐在高头大马上,脸色虽虚弱苍白,可那黑甲加身后的气势却如同一匹摩挲爪牙的猎豹,眼露凶光,恨不得举着大刀将那人的头颅一斩而下! “你一家四十几口当着这众人的面自刎谢罪,我便饶了你赤溟城的芸芸众生!你若敢抗旨不遵,本尊今日便血洗赤溟!下到腹中胎儿,上到九十老儒!皆不放过!!!” 赤溟城主听闻,仰着头哈哈大笑,举着大刀指向那厮,跋扈道:“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若非借着尸海将军的势,谁会将你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了,若非人提起,我断然还不知你原先是我赤溟中人啊!你同我那英雄豪杰的好兄弟一奶同胞,那胞中怎会出了一袭青龙,又出了一条臭虫?!我真替你臊的慌,此时竟有脸跑到我这里来学着小贩叫嚣,你往昔见了我,还得跪地磕头叫一声城主呢!老子今日是给你脸了,我赤溟断然不是缩头王八,要死,必定要先拉下你这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万寿尊那金光闪耀的面具后,一张老脸气的红黑交加… 他举起旗帜一声令下!包围赤溟的数十万大军将土地震的惊天响,直直的朝赤溟城进攻而去… 赤溟城主已然做好了与城同在、与城共亡的准备。他的小儿至今还昏迷不醒,若是真的救不活了,那至少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他的爱妻至今还留在某处的村落中,孤零零一个人过着远离喧嚣的日子… 如果她知道城灭、夫亡、子散,定是会一同跟着赴死。 也好,在这纷乱的人世中躲躲藏藏,倒不如做鬼来的痛快! 战乱的纷争还未见到血腥,便有人看见从城内如飞流一般冲出一道浓重的黑气!那黑气被一件硕大的黑袍笼罩在其中,像是个人形,但却看不到属于人的轮廓… 万寿尊见到秦千岁那一刻,面上的怒火顿时被减退了不少,他大手一挥,命令一旁的号兵吹了号角,本该前进的队伍顿时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我的好孩子,快到叔父这里来!”万寿尊扯着嘴角,一把掀开了自己脸上的金色面具。 有秦千岁在,他还用顾及什么?这一场厮杀他本来就不想参与,万一真的磕到碰到,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他的小将军来办! “赤溟的这些贱民是怎么把你留住的啊?来叔父这里,乖!跟叔父说说,这赤溟中是否有你在意的人?他们拿那人威胁你了?快过来乖孩子!你今日为叔父将这些贱人除个干净!叔父将你心中那人留下,赏赐给你做个玩意儿,好不好?” 最先回来的记忆,便是日日都承受的痛苦。 秦千岁乖乖听了戚云公的话披着阴袍冲出来,一则是因为他对这老者总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无论对方跟他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在为他好。 二则:这老者说了,是为了天下苍生… 三则:他好像记起了这个日日相见,折磨了他数十年的…好叔父。 那一股浓重的黑气乖巧的停在万寿尊的身边。 万寿尊顿时仰着脑袋哈哈大笑,从一旁拿起自己多年不用的至宝,一把扔到了秦千岁的面前… “这把长刀削铁如泥,拿去,杀了那些贱人,为叔父的刀好好养养刃!” 那一股酷似人身的黑气撑满了整个黑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大的鬼魅,阴森可怖极了… 秦千岁微微一动,地上那把长刃便乖乖的跑到他的手上。 可刀柄上的触感实在是有些熟悉! 好像是五岁那年,父亲被人杀死时,身前留下的那把未来得及带走的短刃上相同的花纹! 秦千岁定睛一看,是睚眦。 原来… 原来当年杀害父亲母亲的凶手竟是… 竟是他的好叔父!!! 当年也并不是未曾怀疑过,只是那厮这么多年,所有恶事歹事都当着秦千岁的面承认了,唯独这件事,他誓死不认! 最后竟阴差阳错的被审出了另一个结果… 说他父亲是赤溟的探子,杀他的人是前朝的棠池城主,而那城主一生碌碌无为也已然早就被他叔父杀害取而代之,此事便…再也了无音讯了。 秦千岁从五岁开始,就一直被他的好叔父灌输他是叛贼之子的思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他和他父亲身上…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眼?他如今这般自卑和唯唯诺诺,全拜这个好叔父所赐! 万般的痛苦涌上心头… 秦千岁本来只是想冲过来拿一件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没想到啊… 果真是该死。 四周鸦雀无声… 刻了睚眦的长刀染了这些年的第一股鲜血。 万寿尊勾心斗角一世、作恶多端一世、高高在上一世、众筹帷幄一世,万般没想到,最后离开的方式竟是这么的…简单。 可能是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等到万寿尊人首分离倒地的时候,这才燥乱了起来! “万寿尊亡了…” “万寿尊亡了!!!” “这……这如何是好?” “尸海将军把万寿尊杀了…” “万寿尊亡了!!!!!” 群龙无首,自乱阵脚。 秦千岁慢慢幻化为人形,盯着地上那颗圆溜溜还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脑袋,提溜着头发,眼中充满了血色!他用长刃挑了挑那尸身的衣袖,一把将万寿尊的手腕砍断!弯下腰拿起地上的玉镯塞进怀中。 哦,原来他想找的…是这个。 那股黑影飞到半空中,停在了赤溟城池墙头上,将万寿尊的头发就着城池上的栅栏打了个结,悬挂在了赤溟城墙的正中央… * 那一战,除了万寿尊,无一伤亡。 世人看清了走向,纷纷争相传告,尸海将军投向了赤溟! 人总是喜欢臣服于强大的一方,于是赤溟城主顺理成章的借着秦千岁的势登上了大统的宝座… 祭猖年不复存在了。 赤溟成了天下的称号,归拢为一,赤溟称王… 日复一日的正直与大义凛然,赤溟王受到天下爱戴!普生寺数百年难求的灵药献了上来,保了赤溟王长寿永固。 三月之后,小王爷醒来得知了发生过的一切,坐在榻上沉默了良久… 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算是皆大欢喜吧… “岁儿,叫一声哥哥来听听。”小王爷将人吻的面红耳赤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叫一声,送送他。” “送…送谁?” “算是…另一个我。”小王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可知,我们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是在一起的。” 秦千岁抿了抿唇,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玉镯,羞涩的递给了小王爷… “这玉镯,不是碎了么?”小王爷眉头一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听赤溟王说,这玉镯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灵物。原本是有两个,当初他同我父亲为我们指腹为婚,便将玉镯赠予我母亲一只,说是日后长大了,这玉镯便是我们二人的信物…待我们二人都出世之后,每一只玉镯上都融了我们二人的血液,认了主。”顿了顿,秦千岁又说道:“可是我那叔父却将此物夺了去,占为己有!这镯子不认他,他戴不上去,便发了疯将自己的手指剁掉两根,硬是塞了进去…” 随而,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 小王爷淡淡一笑,伸手接过那玉镯看了看,靠在床边自言自语道:“这一路,多谢你了。此生我已无憾,你也快些回去罢,他在等着你呢,这玉镯拿走吧,留个念想。”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白承欢从小王爷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 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只玉镯。 第149章 老贼鬼 来不及告别,来不及把想看的人再看一遍。 一梦千年,竟不过眨眼间的瞬息万变,如同昙花一现… 醒来,全然消失不见。 “哥…哥你怎么了啊!你快醒醒啊哥!”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白承欢精疲力尽,眼皮子累的像是在打架一样,挣扎了好久,才从梦中梦里一骨碌坐了起来! 那梦一层套着一层,层层环绕着。 何三冠穿着现代装,待的是千岁阁的里卧,哭的眼睛红肿,坐在铺着灰蓝色棉麻床单的床边抽抽噎噎… 哦,这次不是梦,真的回来了。 “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嗨,这孩子怎么前世今生都一个德性呢… “我睡了多久?”白承欢来不及多说其他,一边快速恢复着四肢的意识,一边撩开被子迅速下了床,“千岁呢?找到了吗?” “你昏了一天一夜,菽水去找了,他跟秦哥之间的鬼介早几年就一分为二,菽水找他只能凭借鬼气,可是整个祁洋市现在最多的就是鬼气!你睡了多久,菽水就找了多久,还是没把秦哥找到。”何三冠擦了擦眼泪,哭的直打嗝儿,“秦哥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竹林里的鬼群不能轻举妄动!巧红姐在看着他们,一只也不让跑出去。千日红也跟着去找了,眼下祁洋市鬼气太杂太浓,他和菽水也分辨不清秦哥到底在哪,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 “菽水带手机没有?”白承欢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快速问道:“他化成鬼雾飘在天上的时候能接电话不?有信号不?” 何三冠打了个嗝儿,慢慢收回眼泪,“那我不知道,只能看运气了。” 白承欢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白承欢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却发觉自己袖子里面有个鼓囊囊的东西… 他捋开袖子一看!是和秦千岁手上一模一样的…玉镯。 那玉镯翠绿的迷人,借着这个角度对照着快要垂暮的阳光,里面竟多了些幽幽点点的纹路! 白承欢眯着眼细细的看了看…像是一道在指引他方向的灵光闪烁,那光点时不时的变化着,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 他脑子刹那间就想起了现代社会常用的导航地图! 在梦中,白承欢记得秦千岁说过,这玉镯本身就有两个,他们二人小时候都已经滴血认过主,所以不管这镯子怎么换人,在别人手上就是个普通的物件,只有到了他们二人手中,才能发挥其根本的作用! 若真是这么个原理,那不妨一试啊… 果真是个宝贝! 血脉相融,心有灵犀…原来他此趟百转千回梦到前生,都是斩不断的渊源注定。 父亲不仅想让他回忆起往事,还送了他这么一件宝贝… 失而复返,千年前儿时的信物如今又追了回来。 原来…都是天定的啊。 * 匆匆离开千岁阁之前,白承欢回想起千年前的何三冠也是对着他这么诚诚恳恳,一时情绪涌上心头,一个没忍住,紧紧抱着何三冠说了声谢谢。 嘱咐完他不要乱跑,好好守着店之后,白承欢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各种稀奇古怪,但凡是能想到的,他全都准备上了。 开着suv一路跟着玉镯中时不时变化的纹路前行着… 可是越走,白承欢越感觉不对劲儿。 为什么光点最后的方向是停留在瑰丽宾馆附近? 这个地方既陌生,又觉得万分熟悉… 瑰丽宾馆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弯弯绕绕,车进不去,白承欢停到路边不碍事的地方,快速打开车门下去,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宾馆的方位。 天色渐晚。 外表光鲜的祁洋,内里却如此的老腐破旧。 狭小的夹缝道绕来绕去像是走不到尽头… 凭借着脑海中那些零零散散的路线,白承欢终于在距离大路数百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了那熟悉的红色电子灯频。 灯光已经十分富有年代感,上面简陋的写着几个大字:瑰丽宾馆。 可电子灯像是破损了一样,有些灯都已经暗了,好比那个斜王旁,此时灭了灯,看起来就略显的诡异了几分… 鬼丽宾馆。 白承欢做出了和好多年前一样的表情。 他撇了撇嘴,深吸一口气停住了脚步,脚下的青石板长了一片又一片凹凸不平的青苔,看样子就像很少有人来过一样… 这个地方,太踏马渗人。 里面除了那个老板娘是大活人,其他全是飘子… 可眼下里面就算是阎罗殿,他白承欢就算是豁了命,也得把秦千岁给找出来! 但…似乎只靠他一个人独闯,可能只有送死的份儿。 白承欢靠在墙边停下了脚步,给已经擅长使用各种电子设备的菽水打了个电话… 前十几个都不在服务区,直到打了第三十二个,这才打通。 看来菽水已经落地了… * 鬼飞的应该比车快,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或许更适合施展… 自己先去探一下虚实,等到救兵赶过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那熟悉的玻璃门摇摇欲坠,上面贴的红色剪纸已经彻底发白。 老板娘还在。 依旧是那个看起来不善言谈的女人,但她相貌似乎老的跟快要入土的一样,往昔身高大约一米六三左右,如今佝偻着身子看起来也就一米五多一点,瘦的皮包骨头… 张乞兰穿着黑色的印花寿衣,脚下踩着一双老式的黑色布鞋,脸色煞白煞白的,杂乱无章的白发在身前懒懒的披着,双手插在一个红色大花布暖宝宝里面,绷着脸一动不动的坐在木质柜台后面听着戏,盯着慢慢朝她走来的白承欢。 “住店?”张乞兰的声音哑的就像是几十年前的旧磁带,她眼中混浊万分,待看清楚白承欢的脸,这才轻叹了一声气,“客满了,回去吧。” “我男人多年前护过你一次,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告诉我他的下落!” 张乞兰顿了顿,摁掉面前那个老旧的红色收音机,混浊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柜台两边那半人高的花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乞兰话是同白承欢说的,可目光却一直明明白白的落在花瓶上面,“今天来了个大客户,把店全包了,没房间,哪来的回哪去吧。” 白承欢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提高了警惕! “快走吧,我要关店了。” 白承欢咬了咬牙,他听出来张乞兰话里有话,此刻也不是他单枪匹马该逞强的时候,照这样看,秦千岁确实是在这宾馆之中。 前台摆的这两个半人高的大花瓶,似乎有些猫腻… 怪不得菽水找不到,原来早已经鱼目混珠。 刚要转身离开,白承欢突然听到他身后的花瓶动了动! “走,滚蛋!”张乞兰扯着嗓子冲白承欢嗷嗷道:“快滚!” 白承欢蹙着眉马不停蹄的开始往外跑,张乞兰是在护着他,他必须快点得到支援,而不是在这里扯着后腿赶上去送死! 油门轰的响起,车子还没启动,四条轮胎突然砰的一声炸开了… 白承欢坐在车里深吸了一口气,从车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短刀紧紧握在手里,等待着下一刻的变故! 当肩膀上的粘腻缓缓爬到脸颊的时候,白承欢意识到了浓浓的危险… “把我的镯子…还给我!”那如同齿锯剌在泡沫上的尖哑声,刺的白承欢耳膜生疼,“原来我侄儿当年心心所念之人,便是你啊…” 刚经历了一番千年前的轮回百转,白承欢和小王爷的记忆达成了共鸣,如今身后摩挲着利爪想要活活将他吞吃了的,不是秦千岁的好叔父,还能是谁? 这个老贼… 一想起秦千岁千年前遭的那些罪,他就恨不得举着自己手里的短刀将这个畜牲不如的东西一片片的凌迟完再扔进粪坑里! “把镯子褪下来,给我!”老贼鬼扯着尖细的嗓子怒吼着。 白承欢此刻满腔的愤怒代替了心中的恐惧,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短刀,冷笑了一声,“你这么有本事,自己来拿啊?让我褪什么?” “黄毛小儿,你胆敢同本尊这般说话!跟你爹那贱人一个德行!你莫要激怒我,此刻你还有些用处,本尊不会断你的手脚,你比起那些惨死的废物们,可是有用多了~” 踏马的… 扇人不扇脸,骂人不揭短。打架不带爹和娘,辱叫花子不踢碗。 淦! “把你的鬼爪子拿开,这镯子认主,有鬼气在,它能察觉到危险,我褪不下来!” 老贼鬼将信将疑,“敢耍花招,本尊即刻将你的胳膊剁下来!” “别废话了,我把镯子给你,你坐好,离我远点!你离得近了,我褪不下来!” 老贼鬼闷哼了一声,将手慢慢收了回去,身子也慢慢变成破烂的肉体,正襟危坐的靠在了后座上。 白承欢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待感觉到脖子上那股粘腻消失不见,但身后阴森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深呼吸了一下,装模作样的去取镯子,却在不经意间用手肘猛地撞上了车里早就准备好的机关!把秦千岁之前画的镇鬼符中最优质的都装到了一张用特质鱼线编制成的密网中,刹那间落下来直直的把老贼鬼罩在了后座上… 幸好那些符咒都被他机灵的用特制的血糯米纸提前包裹了起来,这才没把符咒的威力和存在泄露出来! 在老贼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承欢快速打开车门跑了出去,拿着短刀的刃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把兜里用黑纸包裹的镇鬼符蘸着自己的血贴在了车门上… 车身绕了一圈镇鬼符,白承欢浅浅松了一口气后快速往有光亮的地方跑着,一边跑一边给菽水打着电话! 这些年跟着秦千岁,白承欢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捉鬼驱鬼灭鬼的本事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一点。 数十年的交合,白承欢体内早已经有了源源不断的鬼气循环着,后来时间久了,鬼气愈来愈浓,不仅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危害,还把他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鬼的小鬼仙,保了青春永驻,还保了他无病无灾… 后来秦千岁为了让他能够自保,还特意教会他怎么操控体内的鬼气。 再加上白承欢动手能力本就超强,这一梦回千年,才发现自己是赤溟机关道的始作俑者,于是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发明小创作全部都涌了出来… 学以致用,说的就是现在! 老贼鬼发现自己上了当,可那鬼符数量太多,还杂乱无章并合在一起,再就着这软的跟头发丝一样,却坚如磐石的锁鬼线,实在是粘牙的狠! 这小兔崽子… 幸亏那些曾经被秦千岁手刃刀下惨死的鬼魂都已经被自己哄骗着归拢到了旗下,这么多年再怂恿着他们去拉拢一些为非作歹的恶鬼,手中拿捏了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呵呵,就不信制不住他那个心底纯良的小侄子。 对了,他的小侄子此刻恐怕还在一个一个解救众生呢吧… 第150章 搬救兵 夜色已深,明月高悬。 白承欢借着月色从怀里掏出一大堆用黑布包裹的避鬼符,兜里塞一点、袖筒里塞一点、袜子里塞一点… suv里的动静咣咣当当,整个车身晃荡的像是要倒了一样。若不是外面有符咒在镇着,恐怕整个车待会儿都要爆炸了! 白承欢借着月光看了眼镯子里的痕迹,发现那道亮光似乎越来越弱了… 而且那一点残光的位置总是飘忽不定,明明再往前走是一堵墙,可光亮总是不停变化着地点和方位,每一次落下的方位…都是绝境。 白承欢心中顿时慌乱不堪,待会儿那老贼鬼再冲破束缚跑了出来,自己可就没机会了!不管前方是什么,眼下只能赌上一把… 再次匆匆的跑回瑰丽宾馆,柜台前的张乞兰满脸鲜血的仰躺在地面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白承欢。 “刚才跑得太快,忘带着你了!”白承欢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觉到还有气儿之后,从怀里掏出一颗止血药塞进她嘴里,“幸亏我准备的全,赶紧咽了!” 张乞兰艰难的将药吞了下去,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朝他说了一句,“那…恶鬼呢?” “暂时出不来,先不说其他的,告诉我,之前和我一起住你宾馆那个长头发男人在哪?这两个大花瓶什么来路?那恶鬼怎么在你店里?” “这两个花瓶…是琴枝送我的,她说放在门前摆着,可以避恶鬼。而这花瓶里面放的,是她的青梅竹马,她说她只是想好好看着,并没有恶意…” 张乞兰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猛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谁知道她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这其中一个花瓶里有一具骷髅,她这么多年背着我偷了多少男人的精气灌输到花瓶中养这具恶灵!另一个花瓶中是活人的骨血,专门用来喂食这个恶灵的…” 白承欢一顿,愣了两秒,“你就闻不到臭味儿?” “琴枝用鬼气封了我的嗅觉!我早就没有嗅觉了!她还成天唱曲儿扰乱我的神志!你们当时来的时候,花瓶里的那只骷髅感觉到了强大的同类,早就化成鬼烟藏到远处了!而另一个花瓶里的骨血早就被他吃的连渣都不剩!不然你们家那位高人为什么只是觉得花瓶不对劲,而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这些事你现在才知道,还是当时就知道?”白承欢皱了皱眉。 “前些日子这具恶灵出来掐着我的脖子,逼着我将身上的血珠扔掉。你们家那位高人当初走之前似乎将我这破楼整个封住了,里面的鬼魂都出不去,那具恶灵见不了太阳,似乎本事也没有多大,他冲了几回,也没能冲出屏障,于是就和琴枝一起拿着楼上那些可怜人的命威胁我出去帮他做事…” 张乞兰费力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他跟琴枝不停的上我的身,借着我的身子出去为非作歹,到处招揽恶鬼,那些恶鬼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他提到尸海将军四个字之后,顿时都跟疯了一样!” 白承欢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他快速问道:“我家那位高人呢?” “他来过一趟,那恶灵拿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良魂威胁高人,高人本来没由着他威胁,将他打到重伤快要灰飞烟灭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恶鬼一起威胁着那些好鬼,其中还…”张乞兰哽咽的快要发不出声,“还把一个生前总是行善的老鬼给打散了!高人一时无奈,他好像认识那一群恶鬼,那群恶鬼一直叫着什么…什么尸海将军…还我命来…” “人呢?去哪了?” 张乞兰摇摇头,“后面我就不知道了,高人见不了他们一直杀虐,便放了恶灵,跟着那群恶鬼一起离开了。” “那个叫什么琴枝的呢?!”白承欢眼中刹那间布满了红血丝,“她呢?!” “被…”张乞兰顿时痛哭流涕,“恶灵被高人打的快要不行了,刚好琴枝上去救他,谁知道也不是高人的对手,那恶灵见没了转机,为了活命,直接就把琴枝给吞了!” “淦他…”白承欢把嘴里的脏话咽了下去,心里急成了一团麻,把张乞兰搀扶起来背到宾馆外面,边背边问了句,“你这楼上楼下还有没有其他鬼?” “只剩我了,其它的都被抓走用来威胁你家高人了!那恶灵料到你回来,故意让我在这等着你耗着你,他好抓了你当人质!他说你比任何人都有用…” * 砰的一声!外面传来爆炸的声音… 白承欢心中大叫不好,老贼鬼还是硬闯了出来! “后墙角蹲着,别乱跑!我去把他引开,你等我找人救你!”白承欢快速把张乞兰背到当初秦千岁给他下跪的后墙角落里,从怀中拿出一把止血镇痛且带着鬼气的药塞到她手中,话音刚落,就匆匆赶了出去… 还没等拐出夹缝道,白承欢就被那破烂不堪散发着阵阵腐臭味儿的老贼鬼死死堵住了。 “等把我那该死的小侄儿重新控制住,本尊先复棠池,而后让他亲手一点一点将你折磨致死…” “去你麻的!”白承欢朝他啐了一口唾沫,“老子懒得跟你废话,这次不逗你了,你把千岁行踪说出来,我把镯子给你!” “你拿本尊当猴儿耍呢?”老贼鬼咬牙切齿道:“不心急,等时辰到了,我定让你的心上人一点一点剔掉你手上的骨头,然后再让你眼睁睁的看着那镯子被慢慢的褪下来…” “你踏马是不是喜欢我老公啊?”白承欢悄摸摸的从身后摸出一把短刀,手插进兜里捏了捏剩余的镇鬼符,白了他一眼,“就这么想跟我老公戴情侣手镯啊?你个臭不要脸的鬼东西!” 老贼鬼受此大辱,早已经忍不住伸着爪子想要去掐死他,可怎奈白承欢提前早有准备,一边拿着短刀又朝着胳膊划了个口子,蘸着血把符咒扔在了老贼鬼的身上! 老贼鬼刚才在车里破符已经元气大伤,这会又直愣愣的沾了白承欢的血,顿时疼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也同样活了千年,可跟秦千岁境界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顶多算个厉鬼,连菽水和千日红都打不过… 可这老贼鬼最擅长拿捏秦千岁的软处!也最擅长哄骗和操控人心! 他打不过秦千岁,还打不过那些柔弱未做过恶的良鬼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吗? 再者说,还有一千多个死在秦千岁手下,无辜且刚硬的黎民百姓和朝廷重臣… 策反他们,秦千岁最终不还是手到擒来! 好一个将计就计。 镇鬼符沾阳血也只是暂时的,白承欢最后弹尽粮绝,眼看着老贼鬼要破釜沉舟,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乞求菩萨保佑了… “我今日就先剥了你身上的皮…”老贼鬼不知道强占的谁的身,满身烂肉的朝白承欢冲来,面目狰狞的露着长长的指甲化作一团鬼雾势必要割掉白承欢一层皮! 白承欢两条腿哪有鬼跑得快,心中暗暗操控着鬼气遮了个屏障,谁知道老贼鬼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要把他的屏障破掉… “噗…”白承欢吐了一口鲜血,看着马上就要裂开的屏障,心中感慨万千。 就这么结束了?千年前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千年后的有情人免不了要在另一个世界承担痛苦。 可是好不甘… “放肆!” 老天爷,菩萨听见了! 菽水真踏马会赶时间… 白承欢蹲坐在地上,猛地咳嗽了几声,朝地上吐着鲜血,还不忘指着老贼鬼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就是千年前折磨千岁的老贼!菽水,打的他剩一口气,然后用鬼气压着他给他造一个梦境!眼下只有他知道千岁在哪,他本事不高,你能打过他,快!打的他半死不活!用鬼气给他造一个幻觉!我要套他的话!!!” 白承欢话落,还不等老贼鬼开口,菽水便黑着脸化成一道庞大的鬼气紧紧缠绕着老贼鬼… 那道黑气像是一条带着刀刃的巨蟒,把那个破烂不堪的尸身裹的四分五裂,以至于老贼鬼扭曲的连个鬼叫声都发不出来! 就在肉身被分裂成了碎片,老贼鬼的鬼影现了出来,他想要躲藏,却耐不住菽水步步紧逼… 啪的一声! 菽水幻化为一团高大的黑影,手中多了根黑色的鬼鞭,不停的抽打着老贼鬼,每一次抽打,都会传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最后老贼鬼瘫倒在地上,他恨自己没有留几个当挡箭牌的替死鬼。 太低估这个黑影子的实力了… “快,用鬼气压着他!”白承欢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撑着地面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一包秦千岁用鬼气炼化的幻境粉撒在地上那一团扭曲的鬼影上,“压的他还剩最后一口气,快!不然药起不了作用!” 菽水一声不吭,伸出一只手,借着月光凝聚了一团浓重的鬼气,狠狠的砸在了老贼鬼的身上… “啊…” 最后一声浅弱的呻吟随风而逝。 那团黑影开始不再挣扎,慢慢的躺在地上发出时不时的笑声… “迟夜,你来啦。” 白承欢一顿,他不知道老贼鬼喊的是谁。 “等我带着岁儿一统天下,便纳了他当我的后妃,好不好?” 踏马的… 白承欢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着牙恨不得上去狠狠踹他一脚! “我这几日见到岁儿了,他活了千年,枯木回春后…身上的伤啊疤啊都不见了,甚是白嫩可口,饶有你当年的风韵~”说着,老贼鬼那团黑影朝天上伸出一只鬼手笑了笑,“不,他比你还好看。早知他这般绝色,他五岁那年我就不用刀划烂他的脸了…” 淦你丫的… 白承欢憋着一肚子要爆炸的气,蹲在他旁边咬着牙问道:“千岁呢?在哪?!” “迟夜,人枉死都会生出冤魂前来索命,你为何却如此心狠?我让岁儿寻你的灵,他处处寻不到。你这般委屈冤枉,怎么能放下一切就走了?我可是夜夜都等着你来索我的命…夜夜盼着能同你做一对阴间夫妻呢…” 这老贼! “千岁呢?秦千岁呢?!你别跟我扯这么多,我就问你,秦千岁呢?!” “这片土地,曾全是我脚下的战果。”老贼鬼叹了声气,又哭又笑,自言自语道:“都是岁儿为我打下来的。迟夜啊,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还为时过早啊,岁儿心性太软,我让千年前那些丧命他手的亡灵去逼问他、去谴责他、拿着良魂和天下百姓的命去威胁他,你说他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乖乖的听我的话?” 白承欢捏着拳头站起身,对着月光又看了眼镯子里的光点… 光点竟然变成了血红色,停在无法衡量的方位,渐渐隐去… “我是迟夜!你告诉我岁儿在哪?”白承欢心急如焚,此刻也顾不得将地上的恶灵五马分尸,死马当活马医的顺着他的幻境说了起来,“你往日那般待他,如今又这般害他!是何居心?!你快些把他的下落讲与我听,岁儿与你来讲有何用?天下又有何用?你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我罢了,告诉我,岁儿在哪?我日后跟你,你不是想做个阴间夫妻吗?我遂了你的愿,你说完,我便同你拜堂成亲!” 没成想,这话音一转,老贼鬼还真入了戏… “你不恨我吗迟夜?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弟,你不是…一直都恶心我吗?”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改主意了!”白承欢十分不耐烦。 “别…迟夜你别生气!我说…我说…”老贼鬼有气无力道:“一路向北有一个叫白家村的村落,村子里有一户养鸡的人家,那就是我这么些年的藏身之地。白家村周遭万亩寸地皆是千年前的赤溟城!而我脚下的祁洋,便是当初棠池的一角…” 秦千岁那个年代的一座城池并不可小觑,普通一些的就像现在的一些小面积直辖市,再小些的好比一个县城。而当时的棠池和赤溟皆是两个占地最多最大的龙头,其面积就相当于北上广,位置和势力以及地位,也是独占鳌头! 后来棠池霸占了无数的小城池,面积不断变大变强,这才把赤溟给压了下去… 老贼鬼口中的白家村和祁洋市都只是赤溟和棠池的其中一角,现代人将这些地域分化错落的很有节奏很有规律,千年前的城池却很是简单霸道… 你打下多少的江山,你就拥有多大的领土面积。 而这硕大的领土面积中,最大的便是每个分域中的领头城主… “白家村有一户养鸡的人家,那男子是我坐拥天下时心腹的转世,我控制了他的记忆,让他替我找寻一处最佳的阴地来藏身,原先那户人家的秉性和和美美,是我让手下在他们二人中挑拨离间,控制着那家男主人为非作歹,最后让他亲手杀了他家小娘子!” 老贼鬼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本来我想让他那个小女儿一块儿死的,谁知那男子良心未泯,竟将小童抱了出去!不过结局甚好,他们妻离子散,我这才有法子将地方顺顺当当的占为己有,好好的韬光养晦~” 白承欢瞪大眼睛盯着地面上那一团黑气,手颤抖了一下,脸色顿时煞白! 李四海那一家子,原来都是这个老贼鬼从中作的祟… 该死…他真该死啊… “鸡身上的阳气可以替我完美遮掩着浑身的鬼气,本尊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这么多机会去筹谋大业~”老贼鬼伸了伸鬼手,不知道在摸索着些什么,“迟夜,岁儿被我那些小鬼奴们带去了鸡舍的地下墓穴中,定魂钗我也找到了,你若是真的愿意同我在一起,那我便放过他…” “放…放…放你麻了个大吧啦!!!!!”白承欢狠狠朝地上踹了两脚,脸气的直颤抖,“菽水,把他团吧团吧扔进锁魂袋,你变成烟雾裹着我快点赶回白家村去小竹林搬救兵!” “为何要留他一条命?”菽水一边把老贼鬼收进锁魂袋,一边不解的问了句,“趁他弱,直接让他魂飞魄散不好吗?” “我留着他自有打算,来不及多说,快走!” 第151章 皆大欢喜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