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传奇》 第1章 夜半娇客 东皇国，靖隆二十一年，已至初夏。 北边一个叫公井的小县城里，守夜更夫的锣鼓已经敲过三次。 城镇的夜，静得出奇，也黑得出奇。 一轮弯月高悬空中，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在大地的每一处，取代了那万家灯火。烛火灯火熄灭了，嘈杂的人声消失了，万籁俱寂，天地之间空旷而广阔，唯有孤独的月亮清冷的俯视着黑夜中的一切。 城镇高低连绵的屋宇上空，一个黑影纵横跳跃，眨眼消逝，仿佛如鬼魅飘然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东城区一栋占地较广的大宅里，此时也是灯火全熄，整座大宅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一个黑衣人在宅子上空停下，纵身轻轻一跃，跳入宅中，落地时悄无声息。他落地之处是个小院，院落外围一排梧桐树在微风下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黑衣人左右辨别了一下，待看到厢房门口时紧了紧身边的物什，终身一跃，落到门口处，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剑插入门缝中，上下几下动作，悄悄的，门开了……，黑衣人悄然没入屋内，反手关好门，径自穿过花厅向右直逼内室。 在内室屏风外，黑衣人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向前，他顿了一下，对着床上若隐若现的人影，轻轻喊道：\"小荣子。” 透过薄薄的床幔，隐约可见床上平躺着两个人，睡在内侧的男子猛然睁开双眼，翻身将外侧的女子护在身下，右手不知何时摸出一把匕首。 “是谁？”他厉声质问。 “啊……，”床上女子惊醒，发出一声低呼。 “别喊别喊，我不是坏人。”女子的惊叫让黑衣人有些手足无措，他急忙解释，“是我，小荣子，我是阿姐。” 床上惊慌的女子似乎被安抚住了，室内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呼吸声，所以黑衣人的话十分清晰，虽然嗓音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但是这独有的清脆明亮确实属于女子的声音。 床幔从里面豁然被掀开，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俊朗男人赤脚立在床台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屏风外的黑影，夜色很好的掩饰了他脸上的震惊，他快步走下床台，甚至来不及穿鞋…… 黑衣人一把拉开脸上的黑色面巾，露出一张美艳无比的脸，她面带笑容看着他，带着一些俏皮，还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阿……阿…姐。”男子脸皮一阵明显的颤动，结结巴巴的说完三个字，他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记忆中的面孔，熟悉的笑容…… 黑衣女子莞尔一笑，“怎么？许久不见，我竟不知道你变成了结巴？” 男子仍有些情绪难复，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将满腹的激动压抑了下去。 “阿姐，怎么来得如此突然？可是有什么事情？”待重逢的喜悦过后，眼前诡异的见面形势让男子瞬间冷静下来，阿姐虽然爱玩，但是那仅限于和熟悉的人之间，而且很有分寸，他顾不得询问她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为何从不来探望他？直觉告诉他阿姐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黑衣女子撇唇，有些无奈，有些欣慰，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看了一眼男子身后的床幔，笑道：“我还没有见过弟妹呢。” “弟妹，真是抱歉，我是江湖中人，不懂官家的规矩礼数，今天深夜拜访实在唐突，还请你见谅。” 床幔后一阵悉悉索索，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轻轻响起，“阿姐言重了，妹妹虽从未见过姐姐，但从相公口中多次听说姐姐的事迹，说是女中豪杰也不为过，妹妹一直期盼有一天能亲见姐姐的英姿，今天有机会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妹妹很是欣喜，只是现在的样子无法见礼，还请姐姐先在厅中稍坐，容我梳洗整理一番。” 黑衣女子十分歉然，“弟妹，真是对不住，我此次来访是有事相求，恐无法多留。” “阿姐，你说。”男子正了正脸色，也不拖泥带水。“阿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黑衣女子鼻子微酸，她强忍着酸涩，没有多说，侧过头，对着一直紧紧靠在她身边的物什说道：“红豆，来见见荣叔叔跟婶婶。” 在男子惊异的目光下，那个紧挨着黑衣女子的黑色物什下伸出一双莹白玉润的小手，在黑色的衬托下，仿佛最洁白圣洁的玉瓷，有一种清冷脆弱之美，牢牢吸引人的目光，那小手向上，拉开黑色帽兜，一张清秀的面容跃入眼中。 “荣叔叔好，婶婶好。”她对着荣立瑞抿唇一笑，笑容甜美得仿佛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了一起，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不知不觉的愉悦起来了。 这女孩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秀气，算不上美丽，但她却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眸子，不同于孩童眼睛的单纯清澈，她的眼睛形状很美，似杏眼，却比杏眼更大，眼珠黑溜溜的能将他人的影子映入其中，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她的眼中仿佛蕴含着一股神秘，让人一眼望去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男子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柔和起来，他看向黑衣女子，一脸的疑问。 黑衣女子满怀怜爱的揉了揉女孩的发顶，转向男子道，“我有事要办，不方便带着她去，所以想把她放在你这里一段时间。” 男子的脸色顿时不复轻松，沉声问：“是不是很严重？江湖？还是官府？” “没有，你别瞎想。”女子摸着女孩子的发髻，没有去看男子越来越深的眼眸，低声道：“我只是把她寄放在你这里一段时间而已，过个一年，不，半年，也许几个月后我就回来接她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她。”说完，她转身欲走,却不防一双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其实只要稍一用力她就可以挣脱离开，但是脚步却仿佛不停使唤。 她转过头低下身子，与小姑娘平视。 “答应我，你会回来。”女孩的脸上失去了笑容，黑黝黝的深眸紧紧的盯着她，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端肃。 在女孩执拗的目光中，黑衣女子眼睛干涩，鼻子微酸，她压下满怀的愁绪，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会回来的”，她轻轻承诺。最后，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有不舍，有心疼，有诀别，最终站起来背过身。 “阿姐。”男子见势急喊，“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女子没有转身，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小荣子，阿姐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当初的缘，今天的果，请你看在多年前我救过你的份上帮我照顾好红豆，我把她托付给你了，最迟一年，如果我没有回来接她，你就帮我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 “阿姐。”眼看她要走，男子又气又急，“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安排？” “小荣子，你只需记着，她，比我的命还重要。”说完，她抬步，几个诡异的身法，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室内一片死寂。 “瑞哥？”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打破一室的寂静。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妇人从床幔后探出手，此妇人正是男人的正室夫人俞氏，她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风姿绰约，容貌秀丽。她将床幔左右挂好，然后披着一件衣服去点灯，室内的情景在烛火下一览无余。 俞氏转身，一眼看到自己平时冷静自持的相公一脸怔忪的站在屏风旁，表情落寞，难过，眼神望着门口的方向却毫无焦距，她心里一紧，低头瞄到他赤着脚，连鞋子也未穿，心中一惊，目光环视一周，看到不知何时被踢到屏风边的鞋子，她快步上前，拾起散落在两边的鞋子，低身跪在他的身前，抬起他的脚，男子被她的动作惊到，连忙拉起俞氏，自己快速的穿上鞋，被扶起的俞氏站在男子身前，正巧看见他身后一个全身藏在黑色拖地披风下的小姑娘，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黝黝、水盈盈的大眼睛正略带好奇的看着她。 俞氏走过去牵她的手，小姑娘的手软软的，热乎乎的，俞氏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拉着她坐到凳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她温声问道，桌上茶壶有留夜的温开水，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中。 女孩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杯子，似乎在汲取杯子的温度，她抿唇一笑，回道：“红豆，我叫红豆。” 俞氏一怔，喃喃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是这两个字吗？”她问她。 红豆点点头。 荣立瑞此时也已经穿好了鞋子与衣服，他走过来，在女孩的左手边坐定，他细细的打量着她，女孩偏过头，看着他，任他细细观看。 荣立瑞见状，心中很是诧异，疑声问，“你不害怕？”最亲近的人离去，一个小姑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竟然不见丝毫恐惧与胆怯。 红豆嫣然一笑，荣立瑞和俞氏瞬间有一种百花盛开的感觉，这笑容，实在是让人心情畅快，“姑姑说，您是可以信任的人”。荣立瑞与俞氏同时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心中皆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长相一般，但是笑起来却是如此好看，让人看着就觉得特别舒服。 “她是你姑姑？亲姑姑吗？”荣立瑞急问，阿姐很少提及她的家人，他只知道她出生江湖世家，那年他遇到她时，她十八，他十四，她当时已经离家三年了，而他刚刚逃家，她是身手不凡的武林侠女，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公子…… 红豆咬唇，眉头微皱，似乎很苦恼的样子，看着荣立瑞迟疑道：“应该…是吧，姑姑说她是我爹的妹妹。” 荣立瑞敏锐的从她话中抓出一丝不对，“她说的？你不知道吗？” “不记得了。”红豆摇头。 “你爹呢？” 红豆有些怔忪，右手覆上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她试图抓住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感觉，可是那个感觉消失得太快，快得她甚至来不及感知什么。 荣立瑞和俞氏相视一眼，有些疑惑这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就发起呆来了，意识到他们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二人有些尴尬，谁也没有开口继续，生怕一不小心再次触及小姑娘的伤心处。 红豆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两人的表情，她抿唇，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了，姑姑说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所以将我托付给她照顾。” 这下，荣立瑞和俞氏更不敢问了，满满的都是尴尬。 姑姑说，这个小姑娘每句话之前都会带上这句，荣立瑞在官场混迹多年，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他很快的抓住红豆话中的不对之处，疑问的问：“为什么这些都是你姑姑告诉你的？你不知道吗？” 红豆含笑的小脸顿时蔫了，苦恼道：“我不记得了，今年二月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荣立瑞和俞氏面面相觑，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第2章 弟弟妹妹 初夏的早晨还有些清冷，天刚露出鱼肚白，万籁俱寂，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公井县府衙门口缓缓停下，大街上行人寥寥，半睡半醒的门房骂骂咧咧的接过拜帖，骂了声晦气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通报，半炷香后县令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亲自来迎，在秦嬷嬷的安排下，门房诚惶诚恐的将马车引到侧门直接驶入后宅。 车子驶入了内院，秦嬷嬷屏退了车夫跟周边的人，她走到车窗下，轻敲两声：“姑娘，到了。” 车帘被掀开，一个全身包裹在披风下的女子在秦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二人一路走到主院，进入花厅，院中的下人早已被清退，二人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内室右侧厢房。 “夫人，姑娘到了。”秦嬷嬷在门口喊了声，然后打起竹帘，将女子迎了进去。 厢房的长榻上，端坐着一妇人与一少女，妇人温婉端庄，少女浅笑盈盈。二人正轻声说着话。 女子在厢房门口处站定，低垂着头，身子微恭，妇人与少女停止了谈话，看着裹在披风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妇人的示意下，女子走进去，在二人面前站定。 “夫人。”女子抬起低垂的头，露出一张少女秀美的脸，她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瓜子脸，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眉目间隐有一股书卷气，此时她双手交握，神情恭敬的看着坐于卧榻的妇人。 榻上的妇人，约莫三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绸衣，标准的美人脸，五官突出，长相中上，眉眼中的柔和更为她平添三分端庄大气，她正是县令夫人俞氏。 “挽秀，辛苦你了。”俞氏眉眼柔和，她招招手，“你赶紧进去把衣服换下，记得别让人看见。” “是。”女子应声落下，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入对面的东厢房。 俞氏侧首看向一旁的秦嬷嬷，带笑的表情转为严肃，她正色道，“嬷嬷，此事须得保密，不可泄露半分，挽秀那边你也要叮嘱些。” “奴婢醒得。”秦嬷嬷个头小小的，给人玲珑小巧之感，她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边露出几缕白发，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她走到榻前，在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俞氏。俞氏顺手接过，抿了一口。“对了，红豆的住处你安排一下，就跟馨儿住一处吧，东厢房的那间大屋你好好收拾一下，东西要备齐，褥子要用新的。就按馨儿的标准，还有，找裁缝师父来给红豆多做几套衣服，春季的六套，还有，首饰也要，哎，算了，首饰还是我来准备吧……” “婶婶，我用不了那么多……。”红豆实在忍不住接话。 俞氏看着她正色道：“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我也没有给你多的，就跟馨儿一样。” 看着俞氏认真的样子，红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真诚的向她道谢，俞氏满意的笑了，继续跟秦嬷嬷交代一些琐事，红豆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秦嬷嬷原本要问出口的话全部被咽进了肚子，她眉头微皱，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俞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打发了秦嬷嬷，俞氏牵过红豆放在小方桌上的小手，放到自己的手心上，轻拍道，“委屈你了。” 红豆跪在床榻上，直起身子，她探手拿起茶壶，给俞氏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她微微笑着，摇头，“不委屈，是红豆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俞氏欢喜的看着她，红豆害羞的低下头。“你荣叔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对外就说你是你叔叔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家中遭难，所以来投靠我们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好了。” “谢谢婶婶。”红豆赶紧直起身子道谢。却被俞氏一把拉住，“你这孩子，真是礼太多了，”她嗔怪道，“跟你说过了，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说完她自己倒先笑起来，“哎呀，是我太心急了，你才来，对一切都不熟悉，拘谨些也是正常的，等过几天熟悉熟悉就好了，你姑姑可能没告诉过你她和我们家老爷的关系，你姑姑救过我们老爷的命，更是我的大恩人，我一直想亲自跟她道谢，可惜没有机会，你不知道你来我有多高兴，我……。\"俞氏顿住，看着红豆一双圆滚滚的黑眸正好奇看着自己，突然一阵尴尬，“啊，我好像……” “夫人，早膳已经摆好了。”屋外适时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正好打断了俞氏的尴尬。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走，跟着婶婶用早膳去，正好介绍你认识一下婶婶的两个孩子。”俞氏笑盈盈的伸出手，红豆怔了一会，将手放入她的手中，瞬间一股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她。 红豆被俞氏一路牵着到了膳厅，这段路不长，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红豆听她说着她的两个孩子。 荣府的早膳并不算丰富，一屉肉包子，一屉素馒头，一屉饺子，四盘小菜，五碗红枣粥，筷子五双，红豆和俞氏到的时候，厅里除了备菜的丫鬟并无他人，二人刚坐定，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姐，少爷，夫人正在厅里候着呢。” 话音刚落的功夫，纱帘微动，一男二女率先走了进来。左边的少女约十二三岁，留着齐刘海，扎着时兴的少女双髻，两边髻上各插着一朵金簪，金簪上两边的吊坠垂下，与同款耳坠对称，两缕青丝垂于胸前，平添了一股娇美。她穿着一袭粉色长锦衣，领口与抹胸处是用金丝线勾勒的大红牡丹，同色系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小巧的鹅蛋小脸，肌肤润滑，一双如弯月般的眼睛带着笑意，看起来极为可爱动人。 与她同时进门的少年，介于男童与少年之间，比少女矮上半个头，身穿蓝色绣纹锦衣，如丝般的银色腰带与头顶的发冠交辉相应，俊秀的五官与少女有几分相似，略显稚气的五官上带着恼怒。 男童右侧尾随进来的女子约十四、五岁，五官小巧秀美，扎着复杂的双辫，辫子卷起，身后蓝色发带垂直飘扬，她身着蓝色外罩长裙，外套一件白色短夹，看起来既清爽又干净。 三人在进门之前似乎在说着话，男童表情恼怒，少女微微仰头，年长落后一步的女子抿唇而笑。 “娘” “夫人” 三人先后见了礼，俞氏笑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拍拍身边的位置，柔声道：“赶紧过来用饭”。 少女先一步坐到了俞氏右手边，男童看了看抢先一步的少女，看了看对面陌生的少女，在背对着门口的位子坐下。蓝衫女子看着对面的少女，眉头微皱，她上前一步，执起公筷…… “浣秀，等一会儿，老爷还没到。”俞氏开口止住蓝衫女子的动作。 浣秀手一顿，立即将筷子放下，安静的退到男童的身后。 “爹要过来？”男童表情疑惑的看着俞氏。 少女收回偷瞄红豆的目光，也被这句话拉回心神，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娘，爹要过来吗？”爹除了休沐，几乎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早膳的，有时候连休沐也在忙公事，跟她们在一起吃早膳的机会少之又少，难道是因为她？少女和男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投向了一直安静微笑坐着的红豆。 俞氏笑笑，“是有事情，我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红豆姐姐，是娘的亲戚，以后就住在咱们家了，你们可要好好待人家，要是被我发现你们欺负红豆姐姐，别说我了，你爹可饶不了你们。”知道两个儿女最怕他们的父亲，为防止两个孩子调皮，俞氏先拉丈夫出来立威。 “红豆，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我那两个皮孩子，大的是元馨，今年十二岁，比你小一岁，小的是子熙，马上就满八岁了，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了。” 弟弟？妹妹？ 第3章 冲突 弟弟妹妹。 红豆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两人，弟弟？妹妹？好陌生的称呼，心里默默的咀嚼着这两个词。 “红豆姐姐？”荣元馨睁着一双弯月般的眼眸，有些好奇的看着红豆。红豆回以一个羞涩友好的笑容，“元馨妹妹”，她清秀的面孔因为这个笑容顿时生动起来。荣元馨像是发现新奇的事情，拉着俞氏的手惊呼，“娘，你看，红豆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哦！” 俞氏拍拍她的手，笑道，“是的，馨儿的眼神可真好。\"俞氏看着红豆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孔，对上她那双圆圆的、大大的、润得仿佛要溢出水的眼睛，心中暗觉可惜。 “哼，明明是个丑八怪。”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起，仿佛一道炸雷，将俞氏劈得外焦里嫩。 红豆看向说话的男童，他稚嫩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不屑，瞟了她一眼却又快速移开目光，不屑之情溢于脸上。这小子，不太友善啊！她虽然没有姑姑的美貌，但也算不上丑，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所以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孩的话受影响，只是莫名的被人讨厌总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她话都没说两句就被讨厌了，还是容貌被嫌弃，难道是因为这小子见过的美女太多，眼光太高了？想想俞氏，还有刚刚见到的荣元馨、俞氏的丫鬟挽秀、荣子熙的侍女浣秀……好像，确实都长得不错，红豆胡思乱想着，思绪早已经天马行空。 “荣子熙。”突然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来人。荣立瑞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因为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那看似极为平静的语气，却是让除红豆之外的所有人脊背生寒。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是不是听到了刚才的话。 “老……老爷。”刚刚正欲斥责荣子熙的俞氏面色有些苍白的站起来。张口欲言，“熙……熙儿……” 荣立瑞大步迈了进来，所有人不自觉的跟着站了起来。 红豆也跟着站了起来。 荣子熙脸上的傲慢轻视不见了，小脸有些发白，身子紧绷，荣元馨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俞氏欲言又止。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担忧、害怕、惊慌、无措……，红豆若有所思。 “现在，马上，给我去书房站着，今天的课不用去了。”荣立瑞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平静至极。 没有责罚，没有打骂，却让俞氏、荣子熙、荣元馨三人脸色同时大变。 “老爷……，”俞氏端庄秀丽的脸上花容失色，急喊，“熙儿他……”，荣立瑞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来让她剩下的话全咽了下去。 厅里的气氛十分的压抑，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说话，在场的丫鬟仆妇个个屏气低头，不敢抬头看一眼。 安静…… 寂静……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几声蛙鸣。 桌上红枣粥的甜香味阵阵扑鼻，一声咕噜声突兀响起。 “荣叔叔。”一个甜美清脆的嗓音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与尴尬，显得格外的悦耳动人。 所有人的脑袋仿佛是约好了般一瞬间同时抬起，视线转向从进入膳厅就一直十分安静的少女，她看着荣立瑞，笑容清浅柔和，眼睛带着水光，仿佛会说话一般。 看见她，荣立瑞脸上的冷肃消失，五官瞬间柔和了三分，见她有话要说，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荣子熙，转向她时，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你要为他说话？” 红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她拉过俞氏有些微凉的手，俞氏诧异的看着她，红豆笑着回望她，安抚地点点头，然后看向荣立瑞，“从初见面时，婶婶就对我很好，就跟荣叔叔一样，虽然只是初见，却待我极为用心。” 俞氏手一紧，看着红豆的目光有些动容。一回头，看见丈夫投来的柔和目光，心里暖暖的。 “刚刚婶婶跟我说，这是弟弟妹妹。”红豆微笑的看了一眼荣元馨，荣子熙，对上荣立瑞若有所思的目光，柔柔笑道：“这两个称呼对我来说有些陌生，我却觉得很是温暖，我刚成为长姐，正想着以后要怎么做好一个姐姐呢，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但我知道，姐姐是要护着弟弟妹妹的。” 荣立瑞神情一怔。耳边依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荣子，你既已认我做姐姐，姐姐是有责任要照顾弟弟妹妹的，今天要走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 “兄弟姐妹之间犯个口角这太正常了，能沟通就好好沟通，说不通大不了打一架，大人就不要参与了，这样不好。” 几道抽气声骤起。 荣元馨一脸惊奇的看着红豆。 荣子熙则有些惶然的盯着她。 荣立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从容微笑的少女，与记忆中那个跋扈霸道的女子一点也不像，长相、语气、神态……，无一处相似，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唉，十几年了，这犟脾气一点都没变。 “吃饭吧。”他轻叹一声，率先坐下。 俞氏一喜，连忙招呼大家坐下，顺便招呼下人布菜。 早膳就在一片安静中度过，荣立瑞临走时对红豆温和的交代了几句，再一次换来众人惊诧诡异的目光，然后在一群人如释重负下离去。 他一走，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荣元馨率先打量着进食的红豆，发现她进食的动作沉静优雅，自然流畅，竟觉得越看越好看，忍不住开口道：“红豆姐姐，你可真好看。” 荣子熙的勺子僵在半空中，他抬头看了一眼红豆普通的面孔，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忍住欲出口的讽刺，最后看向荣子馨，板着小脸道，“姐，饭桌上不许说话。” 荣元馨嘟着嘴，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进食。 俞氏笑看着自己两个儿女，然后看到一旁正垂眸进食的红豆，她惊诧的发现，从侧面看她脸部的弧度非常完美，稠长浓密的睫毛如同扇子般一眨一眨的，如同黑缎般柔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贴在修长的玉颈上……，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小佳人，只可惜了五官太过普通了些。 红豆仿佛没有察觉俞氏打量的目光，丝毫不受影响，自始至终优雅的夹筷、咀嚼、放勺……，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 第4章 一定要回来 饭后，荣元馨与荣子熙相偕离去，二人都在县学里读书，县学离府衙不远，出大门拐过一条街就到了，所以他们上学的时间很充裕，每天可以在家里吃了早饭再慢慢走到学堂，这段路程正好当作消食了。 没过一会儿，俞氏也被一个婆子叫走了，府里虽然主子不多，但大大小小几十号人，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俞氏每天早上都要花一个时辰的时间处理这些杂务，将这些跟红豆解释过，表达了无法亲自领红豆去她的住处的歉意后，俞氏便匆匆忙忙的走了。临走前留下身边的丫鬟挽秀领她去她的新居，红豆对这个丫鬟并不陌生，昨天晚上，还有早膳前两人见过。 为了不让她的突然出现让人觉得突兀，昨晚经过一番商议，荣立瑞决定安排人假装她进城，而那个代替她入城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俞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所以，她是少数知情人之一，还有俞氏身边的秦嬷嬷，看来这二人都是俞氏身边信得过的人。 从厅堂出来，经过院门前的荷花池，二人顺着鹅卵石的小路从东侧的小门出去，出了门就是一道长廊，长廊很长，尽头之处被假山怪石挡住了视线。 廊边两侧，假山怪石、繁华似锦，不远处还有一座凉亭，顺着长廊一直走，拐过之前挡住视线的山石，一眼看到一道白墙灰瓦，正中间圆形拱门上的扇形木牌用略显稚嫩的楷体写着\"锦绣居\"三个字，这应该就是荣元馨的住处了。用膳时俞氏说过她与荣元馨住一个小院。 大门紧闭，挽袖上前轻敲了两下，很快，门从里面拉开小许，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探出头来，见到挽袖，脸上的表情以清晰可见的速度变成慌乱、紧张。 “挽…挽秀…姐。”小丫头失声喊道，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拉开门。 挽秀瞪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微侧过身，将前面的路让出来，抬手右指，“姑娘，这边走。” 红豆跨过门槛，走进门内，打量着前面的院落，这个小院不大，站在门口处即一览无余，正前方、左侧、右侧各有一排屋宇，屋檐下三排红色灯笼十分显眼。 房屋比地面略高，通向三个正门的是一条以石块铺砌的整齐规整的砖块路，四个角落处各有一块大理石堆砌的半人高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半人高的盆栽。院里有几个丫鬟婆子手里都拿着东西正来回走动，听到门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动作望过来。 红豆对这些望过来的视线点头微笑，然后顺着挽秀手指的方向走向右侧的房屋。站在路中央的两个丫鬟愣愣的看着她，红豆从她们身边越过，待看到挽秀时两人才匆匆忙忙打招呼，“挽秀姐”“挽秀姐”。 “愣着做什么？还不见过姑娘。”挽秀俏脸一沉，怒斥。 “见……见过姑娘。”两个小丫鬟赶忙低身行礼。 红豆回头，看着二人笑道，\"不用多礼。” 踏上台阶，屋门敞开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秦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秦嬷嬷。”红豆扬声唤道，笑容甜美。 “姑娘来了。”秦嬷嬷笑吟吟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老奴领您看一下，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奴马上换过来。” “劳烦嬷嬷费心安排了。”红豆行了一礼，秦嬷嬷脸色大变，迅速闪身避过，嘴上连喊，“哎呦，我的姑娘啊，不敢不敢，这是老奴份内的事，您这样真是折煞老奴了。” “应该的，”红豆一脸感激，“您是婶婶身边最得力的人，这种小事也麻烦您亲自来，红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您和婶婶对我的好我心里记着呢。” 秦嬷嬷闻言笑容更深，看向红豆的眼光不像之前那般冷硬，她侧到一边，欠身道，\"姑娘，我领您进去瞧一瞧吧。” 红豆点头，率先越过门槛进入，屋内布局一目了然，进门是个小花厅，左边是厢房，右边是书房，虽小巧却样样俱全，布置得非常精致温馨。 进门对面正中的墙上高高悬挂着一幅高山入云山水画，占了几乎半面墙，十分显眼，画下靠墙摆放着一张方桌两张太师椅，桌子用青色绸布覆盖，上面有一套荷花精致茶具。整个花厅并不大，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两张黄梨木太师椅与高架茶几。 花厅右边一左一右两个缕空的置物架将空间一分为二，上面摆放着各色花瓶与精致的小件，中间留出的小门正对着一张书案。 “这是给您准备的小书房。”秦嬷嬷说道，“托陛下的福，咱们东皇国女子可以同男子一般入学堂，现在只要家里条件稍好的都会送家里女儿到学堂读几年书，你闲时也可以看看书写写字。” “嗯，让叔叔婶婶费心了。”红豆语带感激。 书房里并没有书，书架上有些小摆件，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看得出来都是新的，右手边窗户大开，底下有张软榻铺着干净的垫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让人看着暖洋洋的。 花厅左手边有个圆形门，用珠帘隔开。秦嬷嬷身后的侍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拉开帘子，红豆走了进去，屋子空间很大，差不多有两个花厅的大小，正对面靠墙摆放着一张红木大床，青色的纱幔被两边的钩子挂起，大红牡丹的背面叠的整整齐齐。最左边靠床的位置一张梅兰竹菊木屏风矗立，右边从里往外依次靠墙摆放着梳妆台、置物柜，屋子中间一张圆桌四条凳子。 左边窗下放着一张床榻，中间一个矮茶几，可供三五人打牌喝茶。 屋内的右边角落处有个小门，那里应该是净房。 “姑娘，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或是需要添置的，您尽管跟老奴说，夫人说过一定要让您住舒适了。” “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红豆有些无措的看着她，苦恼道：“嬷嬷，婶婶想得真是太周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了。” “姑娘放宽心，只要你喜欢夫人就高兴了，这是西秀和青梅，”秦嬷嬷指着身后的两个婢女，“以后就由她们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两个婢女上前一步，对着红豆施礼。 “奴婢青梅（西秀），见过姑娘。” 左边的侍女约十四、五岁，两鬓与头顶的头发简单向后挽起，发上插着一根很特别的发饰，发簪顶部是编织的花型，花下有颗珍珠吊坠，一双眼睛很大，但是却缺少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神采，这个是青梅；右边的侍女约十六七岁，身段略高，五官十分秀丽，她静静的垂手而立，一派端庄娴静，这个像小姐的丫鬟是西秀，红豆心里默记。 送走了秦嬷嬷和挽秀，打发走了两个丫鬟，看着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边，红豆才缓缓回身，走进屋内，反手关上房门。 一转身，她脸上微笑的表情顿时变成苦哈哈，小脸皱成一团，“哎呀，累死我了。”看见花厅正中的荷花茶具，她快速上前，一屁股坐下，利落的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两口喝完，边喝水两只眼睛骨碌碌的扫向四方。 这里就是她以后的落脚之处了。 扫了一眼四周，红豆站起来快步迈进内室，迅速利落的动作与刚才的端庄娴静简直判若两人，如果被荣府刚刚见过她的人看见，一定能惊掉下巴。 红豆一眼就爱上了对面那张充满阳光气味的大床，她冲上前去，跳着扑倒在床上，然后将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深深吸了几口气，好香啊！她兴奋地就地翻滚，一圈、两圈、三圈……，嘿嘿，好软好舒服啊…… 她抱着被子，闭着眼睛，嘴里哼哧哼哧着好舒服啊，那满足幸福的样子像极了餍足的小猫…… 柔软的大床，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再也不用担心有野兽或是虫子、追兵…… 宽敞的软榻，可以晒着太阳，喝着茶、看看书，想想都是美…… 这么大的一间屋子，完全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高床、软枕……，红豆嘿嘿傻笑，幸福着、兴奋着…… 呵呵……，忍不住，开心的情绪控制不住，幸福的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 翻个身，红豆静静的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床顶上天青色的纱幔，一动也不动。眼前晃过前天晚上住过的客栈；在前一天住过的农家，洪婆婆的菜饼很涩，但却很好吃；再之前住过的破庙，干草堆很咯人，还有虫子；再之前露宿的山林，树林婆娑，山林野兽的鸣叫不绝于耳…… 缓缓撑起身子坐起来，红豆沉默了一会，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始终有一个人寸步不离的陪伴着她，安慰着她，保护着她，将所有的危险、不堪都隔绝在外，不让她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良久，她再次抬头环顾四周，眼中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一片，看不清眼前的情景，看不到那熟悉的红色身影，一种莫名的孤寂铺天盖地的袭来。 “姑姑……”，胸口闷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捏紧，喉咙如同被堵塞了般哽塞。 “说好的，一定要回来。” 第5章 城外官道 东皇国。 兴元府，并州，公井县。 城外官道上，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红衣似火，她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城门，门口的士兵在对入城的人一一进行盘查，一条蜿蜒的长龙缓缓向城内移动，百姓们接受着检查，有序的进城。看着城门，仿佛就能看到那个小人儿，耳边还能隐约听到她不停的喊着“姑姑”“姑姑”，女子美艳绝伦的脸上有着悲伤，也有释然。 红衣女子的身后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马儿正安静的低头吃草，时不时的打个响鼻，车辕上的年轻马夫嘴里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手里正无聊的甩着的马鞭，偶尔偷瞄一下红衣女子的动静。突然，安静的车厢一阵晃动，车夫回头，咧嘴笑道，“小姐，要下车吗？” “嗯。”撩帘的是个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穿粉色织锦锦衣，她肤白如雪，五官精致绝美，唯一略显可惜的是右边脸上有道浅浅的伤痕。 “好嘞。”车夫跳下车，从车厢左侧解下一个小凳子放在地上，少女顺着凳子下了车，她看着马车前迎风而立的红衣女子，迟疑了一会，走上前去。在红衣女子右侧站定，少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县城，轻声问道：“恩公，您在看什么呢？”恩公一个月之前救了她，将她安顿在琼州，她请恩公带她一起走，恩公没有同意，半个月前，她突然出现，问她可还想跟她一起走，她欣喜若狂，欣然同意，这半个月来，她们走走停停，三天前来到公井县，在此歇脚，此时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她不知道恩公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更不知道她们的最终目的地在哪里，但是她知道，恩公是个好人，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现在，她已经彻底脱离了以前的一切。 半晌，红衣女子转过身来，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体态轻盈，五官深邃明亮，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明艳不可方物。 看着少女绝美的面孔，她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复杂。 “恩公，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少女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右脸留疤的位置，有些怯怯的问。 “没什么，我在想一些事情。”红衣女子的声音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妩媚，而是带着一种独有的清脆明亮，她看向少女的目光有些迟疑。 少女心中忐忑不安，脸上露出一个羞怯又微微带些讨好的笑容，“恩公，有什么是舞花可以为您做的吗？只要您吩咐，舞花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红衣女子的目光有些幽暗未明，她看着少女，郑重道：“舞花，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走吗？我是江湖中人，你跟着我不会有平静的生活，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少女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袖子衣角，满脸惊慌，“恩公，您不要我了吗？求求您不要丢下我，舞花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我早就死在大街上了，您是舞花的救命恩人，求您让我跟着你，求你不要赶我走，没有您舞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少女泪如雨下，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可怜。 “如果你是担心没有地方可去，上次琼州不行，离你本家太近，我可以帮你在并州其他地方安排一户好人家。”红衣女子淡淡道。 “不是，不是。”舞花连连摆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头上的珠花摇摇欲坠，她急忙解释道：“我只想跟着恩公，不想去别的地方，恩公对我有恩，舞花这辈子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答恩公的恩情，求恩公给我这个机会。” “……”红衣女子迟疑不语。 少女退后一步，豁然跪下，“恩公，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保证会听话，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就算是有生命危险也要跟着我？”红衣女子打断她的话，一脸正色的问，这句话她问的十分严肃，脸上不自觉带着一股肃杀，在这之前，她一路犹豫，但是如果确定下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也不容她反悔。 舞花强压着惧意，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大声道，“我不怕危险。” “既如此，那你就跟着吧。”红衣女子扶起她，淡淡道，“既然确定以后要同行，就不要总叫恩公了，唤我姑姑吧。” “姑姑？”舞花轻声低吟。 “还有，以后你就叫菁儿。” “金儿？”少女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有些疑惑，可是不敢问。 红衣女子淡淡道，“秋兰茝蕙，江离载菁，只是个小名，方便称呼而已。” 敏锐的察觉到恩公不喜欢自己多问，舞花抛开疑问，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谢谢姑姑，菁儿很喜欢。” 红衣女子看着她欢喜的面容怔了一会，微不可闻的叹口气，“走吧。” “嗯。”菁儿高兴的点头，上前欲去搀扶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轻巧的避过，淡漠道：“我不是官家女子，没那么娇弱，也不需要这些规矩，这一路同行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丫鬟，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少女菁儿乖巧的点点头，“嗯，菁儿知道了。” 待她们上了马车，车夫坐上车辕，拉马，爽朗大笑问道：“姑娘，咱们这是去哪？” “关外。”红衣女子淡淡的声音响起。 “好嘞，咱这就走，去关外咯。”年轻车夫欢快的声音伴着一声缰绳的呼喝声，“驾——” 马车疾驰，带起身后一片尘土，与迎面而来的大队车马擦身而过。 一队蜿蜒的马车队从官道上缓缓驶来，这支队伍很长，前后大约二十来辆马车，四周有百余官兵守卫，车队马车上，大大的“杨”字迎风飘扬。 车队正中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最为华丽显眼，周围的官兵也最为密集。 马车内布置得十分精致舒适，外面炎热，里面却十分清凉舒爽，车壁上以紫纱为墙，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正中一张软榻代替了马车的车凳，上面铺着厚厚的棉絮，棉絮上铺着凉席，一个少女懒懒的靠在大软枕上，她左手执书，眼神落在书上，右手偶尔翻页。软榻蹲跪着两个婢女，一个在剥葡萄皮，一个适时送到少女口中。 马车左边车凳上斜坐着一个年龄略小的少女，她的相貌不符合时下的审美，长形脸，杏眼，嘴巴大而丰润，没有一般少女的精致小巧，却另有一股别样之美，这是一张很容易让人记住的脸。 她斜靠在车壁上，左手无聊的点着车凳上的木头纹理，数着数字，点着点着，她突然一掀车帘，大喊：“林黑，林黑。” 一个马头赫然出现，鼻子喷着热气，“五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接着探出一个略黑的脸。 “你想吓死本小姐啊。”杨心莲拍着胸口，横眉怒斥。 林将军望着眼前这张自己无数次想要掐死的面容，暗暗告诫自己，忍住，忍住，不要与女人计较。他满脸堆笑，放低声音问道：“请问杨小姐有什么吩咐，卑职立马去办。” “你不是说一会就到吗？这都三会四会五会了，到底还有多久？”杨心莲双眼充满怒火，眼睛闪闪的像是在燃烧，露出的白牙像是随时要扑过来咬人，林将军早已见识过这位杨小姐的暴脾气，所以不敢反驳，陪着笑脸道：“到了，到了，咱们马上就到公井县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进城了。” 杨心莲闻言丝毫没有歉意，反倒恶狠狠的的盯着他，“那你不早说。” 林将军心里再次将这个杨小姐杀了千万遍，面上却是半分不露，一个劲的赔礼道歉。杨心莲却嫌骂得不够，将自己所知道的难听的话全骂了一个遍。 “聒噪。”一声淡淡的轻斥。 “二姐。”杨心莲扭头看向车榻上已经放下书的少女，嘟着嘴，“谁让他太笨了惹人嫌。” 说我笨，你才是只猪，而且是一只丑猪，林将军心里狂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 被杨心莲唤姐姐的女子约十五六岁，瓜子脸，皮肤白皙，杏眼清亮，鼻子小巧，嘴唇薄而鲜嫩，姿色中上，虽不是绝美，却自有一股常人没有的清雅脱俗。 “你是想一路聒噪到进城吗？”少女不轻不淡的一句话成功的让杨心莲闭了嘴，她不服气的撅着嘴，却不再说话。 “林将军勿怪，舍妹自小被家里的长辈宠坏了，这一路让你受委屈了。”少女语气温柔，带着歉意。 “不委屈，不委屈，这是卑职应该的。”林将军的小眼笑的眯成一条缝。心中感叹，这才是豪门闺秀啊，温良谦恭，彬彬有礼。不过，这同胞姐妹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二小姐，杨府已经派人在城门口候着了，请你们准备一下。” “嗯，好的。”杨二小姐轻轻颔首。 林将军离去，二小姐杨白凤坐起身子，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为她整装。她端坐着，任由两个婢女为她整理微皱的衣服，眼睛看着对面在婢女的动作下动来动去的少女。 “心儿，坐好。”杨白凤轻斥。 杨心莲立刻端正身子，看着自家二姐，撅着嘴，“二姐，你别老动不动就训我。” 杨白凤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凉凉道：“要我不训你也可以，只要你乖一点，别到处给我惹事。” “我哪有惹事？二姐，你冤枉我。”杨心莲一副大受冤枉的样子，对着杨白凤挥舞着双手大叫。 杨白凤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揭穿她，“如果不是你在太子生辰宴上将元霜推到池塘里，惹得太子大怒，母亲也不至于为了保你将你送到老家来避风头，这才过了几天，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她也动手了，难道我不能还手吗？”杨心莲憋屈得不行，明明是她们两个人打架，到最后所有人骂的都是她，凭什么？凭什么？就凭荣元霜长得好看吗？平常太子哥哥那么疼她，可是这次却为了荣元霜要罚她，叫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她跟荣元霜势不两立。 “委屈吗？”杨白凤淡淡的问，她的声音里有一抹异样的冷漠。 杨心莲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重重的点头。她恨不得杀了荣元霜那个贱人，就是她害得自己被送到这个穷乡僻壤里来的。 “知道自己错在哪吗？”杨白凤轻飘飘的问。 杨心莲撅嘴，不语。 “下次，要在没人的时候将人推下去。”杨白凤轻轻一笑。 车上的两个婢女头垂得更低了。 杨心莲豁然抬头，“二姐，荣元霜不是你最好的好朋友吗？你之前还为了她责罚我……”。在杨白凤幽晦如海的目光下，杨心莲剩下的话渐渐消失，她傻傻的看着自家二姐，突然，她咧嘴笑了，一把冲上前去抱着她，大喊，“二姐，还是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杨白凤淡淡的笑了，在杨心莲看不见的角度，脸上的厉光一闪而逝。 杨家人，不容许任何人欺负。 第6章 荣家的友善 晚膳依旧是在早上用膳的偏厅，红豆到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了荣立瑞，荣立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她住得可还好，叮嘱她有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委屈了自己。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偏厅。 丫鬟的声音响起，原本热闹的偏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爷” “爹” “爹” 众人相互见礼，然后丫鬟开始上菜，晚膳在一片安静中吃完。依旧是荣立瑞先走，临走时叮嘱红豆好好休息，让红豆明天早膳后去他书房一趟。荣子熙闻言立刻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上红豆的目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吃饭。 荣立瑞一走，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待饭菜撤下后，四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讲话。 俞氏关切的问起红豆今天的饮食起居，红豆心里微暖，对上俞氏真挚的关心，很是认真的回答。俞氏见她确实没有什么不高兴，终于放了心，又叮嘱了几句，后又问起两个侍候丫鬟是否用得顺手，如果不合适再换别的……，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荣元馨讲的事吸引了过去。 红豆也认真的听着荣元馨讲县学里发生的趣事，荣元馨偷偷看她，见她听得认真，讲得更加起劲了。偶尔对上荣子熙的目光，换来对方恶狠狠的怒视，心中觉得好笑。 回锦绣居的路上，荣元馨的丫鬟和西秀在前面提着灯。她和红豆并排在后面走着，依旧是荣元馨在说，红豆在听，偶尔回她一两句，气氛倒也十分融洽。两人在院中道别，约好第二天一起去俞氏那里用早膳。 屋内灯火朦胧，红豆进了内室，两个丫鬟跟着走进来。 在桌子前坐下，青梅为她倒了杯水，红豆接过水轻抿，姑姑让她呆在这里等她来接她，却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来接。听昨晚话里的意思，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年、两年、三年……，也许更久。她想跟着姑姑，哪怕这一路上从来没有平静过，但是，她的存在确实已经成为了姑姑的负担，她不会武功，面对那些层出不穷的杀手，姑姑武功再高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好几次姑姑因为她差点没命，她忘不了，也不敢忘，她怕因为她害得姑姑殒命，所以，她愿意在这里等，等姑姑回来接她。 看着正在发呆的红豆，青梅与西秀相视一眼，青梅轻声问道：“姑娘，要梳洗吗？” “嗯。”红豆点头，“青梅，能帮我找本书来吗？” “姑娘想看什么书？”青梅问。 “地理风俗杂谈类，或其它的都可以。”红豆随口道。 “嗯，好的。”青梅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屋内只剩下西秀与红豆，西秀在屋外喊了一声，指挥着两个小丫头抬着水进来。红豆看着她们进进出出，打量着西秀，从外表上看，西秀比青梅更漂亮，就一个丫鬟来说，她的容貌已经算是非常出色了，但是这个丫鬟不像青梅，青梅总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不多话，不好奇。而她，总是在她以为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 沐浴后，青梅还没有回来，红豆觉得有些无聊，看着屋内唯一的人，兴起聊天的兴致。 “西秀，你过来坐。”红豆拍拍旁边的位子。 西秀微愕，很快的恢复平静的表情，坐到红豆指定的位置。她挨着凳沿三分之一处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头低垂着。 “为什么你叫西秀，青梅叫青梅呢？” 换一般人这句话大概听不明白，西秀回道：“奴婢和府里其他带秀字的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青梅是两年前从府外买回来的。” “哦。”红豆一脸恍然，点点头，明白了。 “那你之前是在哪里侍候的？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红豆只能看到她额头上的碎发，却懒得让她抬起头来，因为估计一会儿她还得低下头去。 “奴婢之前是在星辉轩侍候的。”在说到星辉轩时，她明显顿了一下。 “星辉轩？”红豆带着些许疑问，她对荣府不太了解，总共也就知道两个地方，一个是荣立瑞和俞氏的住的荣禧堂，她们用膳时就是在荣禧堂的偏厅，那也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那里应该是这个房子的主屋，另一个就是她和荣元馨现在住的锦绣居。 “星辉轩是少爷的住处，奴婢原是在少爷身边侍候的。”西秀平静的说，“秦嬷嬷说，姑娘是府里的贵客，奴婢是家生子，由奴婢侍候才不会显得怠慢了姑娘。” 红豆心里咯噔一声，我滴个乖乖，大少爷的丫鬟？那里应该是府里所有丫鬟们最想去的去处了吧，一个是府里唯一的嫡子，一个是没有身份背景的小孤女，这孰轻孰重哪个不会掂量。 秦嬷嬷这是太过看重她？ 还是借机排除异己？ 亦或是看她不顺眼？ 在不了解一个人之前，红豆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用心。 她也是不愿意的吧，虽然西秀极力表现得像是在单纯陈述一件事，但是两次在说到少爷的时候她交叠的手握得更紧了，红豆非常能理解，她也有心成人之美，可这不是她一个寄住在他人府中的小孤女该出头的事。 “哦，婶婶对我可真好。”红豆高兴的说道，仿佛一个得到长辈认可的小姑娘，喜悦而快活。 西秀飞快的抬头瞄了她一眼，然后快速的低下头去，低垂的头颅只能让人看到她发鬓上的银色灵芝发饰，遮挡住了脸上的一切表情。 红豆又接着问了一些府里的事情，西秀有问必答，红豆津津有味的听着，一时之间也忘了无聊。直到青梅抱着一摞书过来，西秀连忙起身，红豆也上前去帮忙。 “怎么拿了这么多？”红豆有些惊讶，将书放在桌上，一一翻过，《地理志》、《山海经》、《博物志》、《皇朝杂记》、《法象志》、《五代史》……，她诧异的看着青梅，“这是哪里来的？”不会是…… 青梅表情不变，平静地说，“是老爷的。” 西秀豁然抬头，震惊的看着青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是了，整个府里除了老爷的书房，谁能有这些书？但是，府里的人谁不知道老爷爱书如命，书房里的书几乎是从不外借的，就是少爷每次也只能借一本出去，归还后才能借第二本。她还记得，去年有个小厮打扫时，不小心将水洒在一本书上晕了字，把老爷心疼得两顿饭没吃，后来那个小厮再也没有机会靠近过书房。青梅进府不久也许不明白，但是她却是很清晰的知道这些书的分量究竟有多重，西秀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你怎么跑到荣叔书房去了？”红豆有些不解，今天白天睡得太多，怕晚上睡不着，原本只是想让青梅帮忙随便找本什么书，好打发晚上时间，没想到这么晚还打扰到叔叔和婶婶。 “夫人交代过，姑娘您要是有什么要求，让我直接去上房，夫人知道您想要看书，就领着我去了老爷书房，老爷问您想看什么书，我就说了，然后老爷就找了这些书让我给您，老爷还说了，让您慢慢看，不用急着还，看完了再去他书房换。”青梅一脸平静的将事情交代完，中间不带丝毫停顿。 西秀再一次惊愕的抬头，看向红豆的目光带着探究。 红豆虽然不知道荣立瑞对书的爱惜程度，却能感受到西秀此刻投射在她身上的强烈探究目光，心知这里可能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她看向西秀。问道：“这书很贵重……”，她问得很有些迟疑，不至于啊，虽然这些书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但也不是什么珍本孤本，只是……西秀怎么这么大反应？ 西秀告诉她洒水小厮的事情，还有荣立瑞借书的规矩，红豆沉默了一会，抽出一本《皇朝杂记》，然后让她将其他书收起来，不同于青梅的随意，西秀小心翼翼的将每本书抚平叠好，再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到柜子锁好。 打发了青梅与西秀，红豆拿着书卧躺在床上，细细的翻着。 看了一会儿，放下书，想起之前西秀说的事来，来之前姑姑告诉她，让她在她一个朋友家住一段时间，姑姑说年轻时他们曾一起闯荡江湖，也曾焚香结拜，但已经十多年未联系了。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处而已，但是这一家子的友善却出乎她的意料。 第7章 书房谈话 翌日，荣元馨、荣子熙、红豆三人一起从荣禧堂出来，三人在二门外的小路上分道。红豆顺着荣元馨所指的方向向南走，走了约二十来步，拐过院墙，果然看到一栋独立的房子，门檐下“思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入视线中。 “是霍小姐吗？”门口站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见到缓缓而来的红豆主仆二人，快步迎上来。 红豆愣了一下，迟疑的回道：“是荣叔叔让我来书房见他的，麻烦您禀告一声。”姑姑一直喊她红豆，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突然心中一闪而过一个疑惑的声音，她应该是姓霍吧？ “不用不用，老爷说，您来了直接进去就行。”少年边说边将将二人往屋里领，在门口处喊了一声：“霍姑娘来了。” 里面一阵沙沙地响动，似乎是开门的声音，少年推开门，红豆跟着跨门而入，青梅紧随其后。进去后的空间豁然开朗，从两边的竹林中间的石路穿过，在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侍从，见到红豆，直接推开门，示意红豆一人进去。红豆朝他微微点头，抬脚进入。 “是红豆吗?这里。”红豆还来不及欣赏荣立瑞的书房，一道已经有些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 脚步顺着声音的出处向右走，圆形拱门后正中央的书桌后坐着一个伏案疾书的男子，他抬头看到红豆，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来，这里坐。” 红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书房内室右侧正摆放着两个长背椅，看来他一定经常在这里处理公文跟接待来人，对面摆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椅子，并没有见到坐垫或是卧榻之类的，摆设很简单，入目之处满满都是书架和书，摆满了三面墙。这人一定很爱看书，而且涉猎的范围还非常广，这点从昨晚他借给她的书就知道了。 “喜欢看书吗？”荣立瑞问，看着眼前年龄小小的少女一双眼睛几次忍不住飘向书架，身子甚至不自觉的向里倾斜，真是可爱极了，他忍不住笑了。 荣立瑞的话打断了红豆的思绪，她看着荣立瑞带笑的温和面容，轻轻点头，“嗯，喜欢。” “书看完了就过来换，我这里的书你可以随时过来拿，不过这里都是我自己打理，你想看什么书就告诉我，我来给你找。” “好的。”红豆笑容绽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谢谢荣叔叔。”声音里满是轻快。昨晚听了西秀说的话之后，红豆自然知道荣立瑞这个承诺的分量有多重，所以这句多谢十分真诚。 看她笑得开心，荣立瑞的脸上也溢满了笑容，此时此情如果被其他熟悉荣立瑞的人看到，一定会惊掉眼珠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荣立瑞行事端肃，虽不至于冷漠如冰，但也是个很严肃的人，除了面对妻女时会柔和些，对唯一的嫡子也从来都是严厉管教，从没有见他笑得这般外露与温暖。 荣立瑞看着红豆，就这么看着她欢乐的笑容，眼前依稀看到一个明艳少女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 “荣叔叔，那我一般什么时候过来找你比较方便呢？”红豆出声问道，小脸带着点不好意思，“万一撞上您在忙那就不好了。” “你辰时过来，早膳后我一般都在。其他时候也没关系，要是不方便的时候你把书给明泰，把书单留下，我找好后叫人给你送去。” 红豆站起来对着荣立瑞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荣立瑞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 红豆抬头看着他，抿着唇，轻声道：“感谢荣叔叔对红豆的细心照顾，红豆铭感于心。” 荣立瑞轻轻摆手，“你不必多礼，也不必思虑太多，我和你姑姑的关系很好……很好，你且安心住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既是你姑姑的命，那么我必以命护你。” 红豆震惊的看着他，呐呐道：“荣叔叔……” “你姑姑对我有恩，我今天让你过来也是想仔细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我知道你丧失了以前的记忆，你就告诉我你记得的部分和知道的事情，这样我也好知道你姑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能想办法帮她。” 说？不说？ 红豆垂下头，掩下眼中的深思。她能感受到荣立瑞的真心，姑姑将自己托付给他，也说明姑姑是信任他的。她相信他是真心想帮姑姑。 说，这一路上她和姑姑几经生死，路上黑衣人的追杀一波接一波，武功路数也越来越高。告诉荣叔叔，会不会把危险带到荣家？姑姑不告诉他，肯定也是不愿意他涉险。就算说了，荣叔叔一介文人，虽然掌管着一县民生，但是那些杀手可不会管这些…… 几番思量不过瞬间的事,心里有了决定，红豆略带歉意的看着荣立瑞，“其实我知道得并不多，除了我的名字，姑姑其它的什么都不肯说。”她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是她所知道的全部而已。姑姑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姑姑，姑姑告诉她，老家遭了灾，她和父母来投靠自小离家的姑姑，没想到父母路上得了急病相继离去，现在只剩下她和姑姑两人相依为命。当她们第一次遇到黑衣人来袭时，姑姑说是因为她闯荡江湖时得罪了一个秘密组织，人家紧追不放要取她性命，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在梧州那次被追杀，她清楚的听到对方让姑姑把自己交出去。虽然事后姑姑解释说那是因为对方想要拿她做要挟，让她替她们办事。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虽然姑姑说得合情合理，但是不对，真的不对劲……可是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想不起关于以前的任何事情。 荣立瑞有些失望，“你是什么时候记事的？知道你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吗？”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田州一个客栈里，姑姑说是在骑马的时候摔下来的，正好磕到了后脑勺……”。当时听了姑姑的解释，她第一反应就是姑姑骗人，因为坠马不可能只撞到脑袋，身上却没有丝毫外伤。因为这个，有一段时间她以为姑姑是绑架她的坏人，偷偷观察了她好长一段日子。后来她的问题越多，姑姑露的破绽就越多，她总是能从她的话中找到不合理之处。但是，姑姑在她受伤时对她的细致照顾，危险时对她的拼死相护，有时半夜对着她偷偷抹眼泪，对父亲承诺一定会护她周全……，所以，虽然姑姑对她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假的，但是感情却是真的，这一点她之后再也没有怀疑过。只是，无论她怎么询问，姑姑都闭口不谈以前的事情，对她的父母也只说是普通农户人家，她再问，姑姑就躲，只说一切等她自己想起来就知道了。 可是，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对于之前的事情仍是没有任何的印象。 “你们这一路过来，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人？”荣立瑞不死心的问，“或者是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人和事？小偷和劫匪算吗？我和姑姑还碰到过两次黑店打劫，一次是半夜趁我们睡着的时候想杀我们，一次是用迷香……” 荣立瑞认真的听着红豆娓娓道来，她讲得很慢，有些地方需要停顿下来想一会，有些人或事后面觉得讲错了，又马上更正一下，她讲得断断续续，荣立瑞却听得很耐心，也不催促。她们的行程并不复杂，从田州到并州走了近两个月，因为是两个女子，碰到过几次毛贼跟抢匪，也遇到过黑店和恶霸，但在霍十娘面前，这些人很明显不够看，所以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是也算顺利安全的到达了公井县。这期间，最危险的事也莫过于黑店迷香了。 此时的荣立瑞完全没有想过红豆会骗自己，一方面是因为红豆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柔弱的小丫头，虽有些胆识，但毕竟年纪小，而且失忆，潜意识里他认为她不具危险性，不具欺骗性，而且没有理由。另一方面真的是红豆讲得太真实了，谎话说得实在是太有技巧了，如果她讲得很细致很具体，可能荣立瑞会怀疑，但是红豆一边回忆一边述说，有时因为记得不太清晰会推断前面的话，反倒让人觉得更加可信。也许很多人认为将故事讲得越具体越细致会更有说服力，但是荣立瑞当官多年，见过太多精心设计的谎言，所以他知道往往越是毫无破绽的话才是真正的谎言。 红豆瞒下了一路被追杀的事，从她醒来起，她们就一路被追杀，而且不只一拨人…… 荣立瑞仍不死心，他有太多疑问了，阿姐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她既不愿把红豆放在身边，那证明她所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否则她不会将红豆托付给自己。 阿姐，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荣立瑞满心焦虑，可惜红豆知道得太少。 红豆看着荣立瑞皱眉深思的样子，心里为欺骗一个如此关心她们的人感到愧疚，可是她也只能一遍一遍地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说，是为了荣立瑞和荣家好。 第8章 少年的妒忌 “少爷” 从大门出来，一个十一二岁，长得圆墩墩的少年快步窜到荣子熙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那个女的昨天找老爷借了八本书，还是老爷亲自挑的。” 荣子熙顿住往前迈的步子，脸上五官皱成一团，他偏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胖书童，“你没听错，是八本？爹亲自挑的？” 胖书童胡江连连点头，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白白胖胖的脖子摇断，仿佛生怕荣子熙不信，加重语气，“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我都问过好几个人了。” “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荣子熙喃喃自语，咬着唇，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胸口一阵憋闷，难受得让他只想揍人发泄一通。 胡江看着主子大受打击的模样，同仇敌忾，愤愤道：“是呀？您说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夫人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夫人心肠好，对谁都好，可是大家都知道老爷是从来都不关心内宅的事情的，可自从那女人来了之后，我听说老爷对她特别关照，嘘寒问暖的，今天还把那女人叫去书房，在书房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您说他们在谈些什么？少爷，您每次去书房的时候，除了被罚，还从来没有超过半个时辰的……” “闭嘴。”荣子熙怒喝，脸上的五官扭曲，他此刻的心里狂躁至极，愤怒至极，恨不得找人大打一架。 “唉，少爷，您去哪呀？”胡江惊愕的大叫，看着毫无预兆突然大步离去的荣子熙，那背影似乎带着熊熊烈火，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跨步追上去。 无视前面门房、身边同窗、身后书童等一群人的叫喊，荣子熙携带着满腔怒火冲进学堂，他径自走到学堂并排的最后一间房，“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一张课桌上，桌上趴着睡觉的少年立刻弹跳起来，愤怒的大喊，“哪个王……是你啊，荣子熙，你抽什么风。” “杨四郎，我跟你约战，学堂后门，我们一对一单挑，敢不敢？”荣子熙一脸蔑视。 杨四郎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声脆响听得周边的同窗都替他肉疼，可他恍若未觉，扬着粗红的脖子与荣子熙对峙，“谁怕谁，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前天之仇，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收回的手在袖子下微微颤抖，这天杀的荣子熙，他恨不得此刻就将他按在地上，打得他满地找牙。 “走”，荣子熙懒得跟他废话，此刻，他需要发泄，杨四郎就是他最好的沙包，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率先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处，他突然停下，转身环顾四周的同窗，语带威胁，“谁要是敢去通风报信，小心……”，他挥了挥拳头。 被他眼神扫到的同窗个个连连点头，天，谁吃多了敢去惹这个小霸王。 杨四郎也不甘示弱，“谁敢背后告黑状，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最近学堂里来了一个新夫子，特别啰嗦，他能就一件事抓住你说一个时辰，谁也不愿意被他拉住说教。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留下一屋子劫后余生的同窗庆幸他们没有在室里直接打起来，否则又要殃及无辜和损坏物品，跟他们俩同窗真是倒霉，这两人，没有一天安生的，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仿佛天生的仇人，可偏偏谁也不服谁，每天就跟两只斗鸡一样，一见面就互掐，夫子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一个父亲是本县父母官，一个是当今太子的外家呢？别说他们惹不起，就是山长也不敢得罪他们，毕竟前任山长的下场他们所有人都还历历在目呢。 县学是建在公井县的繁华大街上的，它紧挨着县衙，可见位置之核心，这原本是前任县令的私宅，是一栋五进的大宅院，前任县令是被投进大狱的，他的财产自然充公，荣立瑞八年前来到此地时，公井县还是一个贫困小县，许多人家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教育，整个县城没有一家像样的学堂，像杨家这种刚发迹没几年的家族也只是将自家的男孩送进了私塾，这里的女孩仍然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荣立瑞上任后力排众议，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栋五进大宅给改造成县学，由公家办学，不分等级男女，面向全县所有适龄男女。 可以说，县学是县令大人一手创立的，这里有许多贫困学子交不起学费也是受荣县令的恩惠入学的，可想而知，荣子熙在这个学院的地位，那简直就是霸王般的存在。而杨四郎因为杨家的关系，是学院的另一个霸王，两人谁也不服谁，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夫子们无力约束，前任山长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请了他们双方的家长，可是结果到场的是两位夫人，最后两个小霸王不但没有受罚，反倒是山长被扣了一个虐待学子的罪名，不久后，山长就莫名其妙的被免了职，自那以后，就更没有人管束得了这两人了，大家都尽量避着这他们，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挨了打受了欺负找夫子山长也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更倒霉，甚至在县学都呆不下去。 荣子熙、杨四郎一前一后穿过长廊、花园，直奔后院，所到之处，众人了然，这两人又约架了，守门的刘老汉远远的看见这二人，立刻趋前开门，二人直接跨出后门，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熙熙攘攘，热闹极了，像极了去赶集看戏。 半个时辰后。 “少爷。”胡江毫不意外的看着这个时辰应该在上课的荣子熙，脸上眼角嘴角有瘀伤，衣服凌乱似有破损，他早习以为常，少爷肯定是去找杨四郎打架了，他兴奋的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望江楼。” “好嘞，少爷，不过少爷，你钱带够了？”胡江担忧的问。 “没有钱我会带你去吗？”荣子熙白了他一眼。 胡江立刻眉开眼笑，上前讨好道，“少爷，夫人对你可真好，前些天才给了你五钱银子，你这次是怎么要到的啊？” 荣子熙得意一笑，“我说我不小心把山长的笔给弄坏了。” 胡江惊叫，“少爷，你可太聪明了。”他一脸崇拜，“我都想不出来这么好的理由。” 荣子熙更加得意了，“哈哈，佩服本少爷吧，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我跟娘说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太相信，多亏了秦嬷嬷在旁边说了一句，好像听你说过这事，我娘马上就相信了，然后就让秦嬷嬷给我数了钱，还让我选一只好一点的笔赔给山长。” “胡江，回去好好替我谢谢秦嬷嬷知道吗？”荣子熙叮嘱。 “少爷，不用，我祖母你还不知道吗？你是她亲手接生的，她对你可比对我这个亲孙子还要好，她肯定是护着你的。”胡江语气有些酸。 “你也别嫉妒了，谁让少爷我聪明伶俐人人爱呢，秦嬷嬷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放心，以后我会替她养老的，你我也会照顾的。”荣子熙拍胸脯承诺。 “谢谢少爷。”胡江笑嘻嘻道。 “少爷我疼你是一回事，但可别忘了正事啊，待会可得替我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个女人。”荣子熙正色，严肃的叮嘱。 “是，少爷，我保证替你想个绝世好点子，一定整得那个女人哭爹喊娘。”胡江立刻举双手发誓保证。那肥胖的身子配上滑稽搞笑的动作逗得荣子熙哈哈大笑。 第9章 陷害失败 “娘，学堂有事，夫子要求今天早去一炷香的时间，我先走了。”荣子熙喝了几口粥，拿了一个包子，不等俞氏开口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这孩子……，”俞氏看着他一瞬间跑走的背影，无奈的坐下。 “娘，他不是已经拿了包子了吗？你不用担心。”荣元馨出言安慰道。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一个包子哪够啊，不行不行，我得让人给他送点吃的去。”俞氏连忙去吩咐丫鬟打包吃食送到学院，自己的早饭也不吃了。 荣元馨翻了个白眼，对着红豆笑了笑，低声道，“瞧见了没？那是我母亲的心肝宝贝疙瘩，你可离他远一点。” 红豆点点头，也压低声音，谢谢她，“谢谢馨儿妹妹提醒。”眼中有了然，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荣元馨觉得这种感觉特别好，似乎她总能理解你，跟你站在一边，难道这就是投缘吗？ 在门口相互道别，红豆准备回自己的屋子，今天要做些什么呢？逛园子还是在屋里看看书？其实她很想出去走走，可是这刚来荣家三天，还是先忍忍吧，毕竟深宅大院与她和姑姑之前闯荡江湖时不同，她既然要在这里生存，就得表现得像个大家闺秀，否则会被当成异类的…… 红豆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 一条银色长蛇突然从长廊右边草丛窜出。 啊，一声响破云霄的尖叫从身后传来，红豆揉了揉发疼的耳朵，她看着那条挡住她们去路还不停地扭动身子的银蛇，没有理会身后那个瑟瑟发抖、脸色发白的丫鬟西秀，她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去抓那条蛇…… 西秀都快要晕倒了，天，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恐怖的画面，一条蛇，好可怕好可怕，这个姑娘是个傻子吗？她很想表现得像个忠仆一样扑上去护住那个新主子，可是她没有勇气，她怕啊，身子根本就动不了了。 果然在蛇信上看到了一根透明的丝线…… 红豆抓住蛇，一点一点的收线，在走廊左边草丛下，对上了一张惊愕的脸。 “这是你的吗？”红豆看着荣子熙手里的线，将蛇递给他，夸赞道，“手艺不错，做的还挺像真的。” 她在嘲笑自己，荣子熙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站起来，冷哼一声，“等着瞧。”甩下一句话，转身跑了。 “少爷。”西秀急急忙忙追上去。 红豆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小蛇，无奈道，“看来只有你陪我回去了。” “少爷少爷。”西秀一路追赶，终于在二门处追上了荣子熙。 “你来做什么？替你的新主子来看我的笑话的吗？”荣子熙气恨道。 “不，不是……奴婢不是替……奴婢是说奴婢的主子只有少爷。”西秀急忙解释。 “不是你觉得那女人很受父亲母亲重视，所以要换个主子吗?现在跑来找我做什么？”荣子熙不耐烦道。 “不是的，少爷，不是我要去的，是秦嬷嬷……” “少爷。”胡江从二门外窜出来。 “秦嬷嬷怎么了？”荣子熙看向西秀。 看到胡江警告的眼神，西秀强自镇定道，“没……没什么……奴婢是说，秦嬷嬷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用意，但奴婢的心是永远向着少爷的，少爷，你能不能跟秦嬷嬷说一声，让奴婢再回来星辉轩伺候？”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会跟秦嬷嬷说的。”荣子熙一脸的不耐烦，语气敷衍。 西秀毕竟伺候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敷衍，刚准备说什么，却被胡江截断，“少爷都已经答应你了，还在这里干嘛？” 西秀无奈却不得不先离去，算了，再另外找个机会跟少爷说吧，可是那个胡江无时无刻不跟着少爷，她哪还有机会单独跟少爷说话啊，就算她请求少爷帮忙，可是少爷也不可能为了她去找秦嬷嬷争取，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分量……怎么办呢？怎么才能重新回到星辉轩呢？ 啊，一声惨叫，紧接着是胡江不断的告饶。 西秀连忙躲到墙后。 “少爷，我错了我错了。”胡江抱着头，东躲西藏。 荣子熙追着他打，怒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还说什么绝世好点子，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有多丢人，都是你害的。” “我错了少爷，我错了，这世上的人都怕蛇，就有些男的都怕，我也没有想到霍姑娘她一女的竟然不怕蛇啊。”胡江觉得自己好冤。 “你还敢狡辩，丢人的是我又不是你，本少爷今天脸都丢尽了，都是你害的。”一想到霍红豆拿着蛇站在他面前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他恨不得当场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少爷少爷，你消消气，你先消消气，你别气坏了身子。”胡江看他确实气得不轻，不敢再跑了，停下来老老实实挨了几拳。 出了气，荣子熙果然没那么暴躁了。 胡江见机连忙说到，“少爷，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这次失败就失败在对霍姑娘一点都不了解，谁能想到霍姑娘一个姑娘家竟然连蛇都不怕你说是吧？”看荣子熙没有反驳，胡江继续道，“不过从这件事上也侧面证实了一件事……” “什么事？”荣子熙问。 胡江神秘道，“没有一个大家闺秀不怕蛇的，霍姑娘不怕蛇，那说明她不是大家闺秀。”他肯定道。 “不是大家闺秀那是什么啊？”他爹出身大家，那爹的亲戚自然也是出身大家。 “那宰相还有几门穷亲戚呢。”胡江贼兮兮道，“我猜霍姑娘肯定出身穷苦人家，见惯了蛇虫鼠蚁，所以才一点都不害怕，不然你说哪有大家闺秀不怕蛇的，就是深闺里那些呆久的丫鬟都怕，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想到刚刚西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荣子熙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哎，不对啊，”他反应过来，“那个女人还找父亲借过书呢，一个穷丫头会识字吗？” 胡江一愣，一时语塞。“这……这……”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说不定她的父亲是个私塾先生……” “说不定？”荣子熙眯着眼，危险的盯着他，“胡江，你是在猜谜语吗？”说完一个暴栗敲过去。胡江顿时疼得嗷嗷叫，再次抱头逃窜。 第10章 再起风波 “馨儿约我在后院小杂房见？”红豆停下笔，疑惑的看着西秀。 西秀点点头，“是的，姑娘，过来传话的小丫头说，大姑娘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红豆看看时辰，“离晚膳没多长时间了？”她有些犹豫，“馨儿怎么会挑这个时辰，还有这个地方是？” “我问过了，传话的小丫头说，时间够的，看过之后，大姑娘跟你一起去夫人那里，来得及赶上晚膳。”西秀解释道。 红豆看了一眼西秀。 西秀依旧是那副得体的笑容，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红豆摇了摇头，她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算了，你遣个人去告诉馨儿，我就不过去了，今天时间不够，下次再过去看她的惊喜。” 西秀笑容一僵，她没想到红豆会拒绝。 “姑娘。”她下意识的拦住红豆。 红豆目光低垂，抬眸，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馨儿还有什么交待吗？” 西秀连忙点头，“是的，姑娘，大姑娘交待说一定要让您今天过去。” “是吗？”红豆有些犯难地咬着唇。 “姑娘，您还是去吧，大姑娘准备这个惊喜肯定一定花了不少时间，您要是不去她肯定会很伤心的。”西秀劝道。 红豆看着她，有些似笑非笑，“西秀，你今天话挺多的。” 西秀一惊，刚欲说什么。 红豆开口，“你似乎很想要我去。” 西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大惊失色，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冷静道，“姑娘，奴婢话多了，请你责罚。”她双膝一屈。 在她双膝落地的瞬间，红豆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瞧你，我不过开句玩笑，瞧把你吓得。” 西秀顺势而起，“姑娘，奴婢自小嘴笨不会说话，也听不明白玩笑话，还请您以后不要吓唬奴婢。” 红豆似乎没有听明白她话中的抱怨，好脾气的笑道，“好的好的，我下次就不开玩笑了。” 西秀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心中一惊，刚欲解释。红豆率先说道，“既然是馨儿的一片心意，我怎好让她失望。西秀，我们走吧，你前面带路。” 西秀来不及想其他，恐再生波折，“姑娘，那我们走吧。待会还能赶上晚膳。” 看着西秀的背影，红豆摇摇头，慢慢跟上。 小杂房，顾名思义，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红豆知道这种地方应该是在府里比较偏僻的地方，跟着西秀一路西行，刚开始还能见到一两个下人丫鬟行礼，后来逐渐人烟稀少，几乎看不到一个下人。 前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红豆没想到在同一处宅子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个安静荒凉的地方。 傍晚的夏风微凉，还好此刻天并未黑，不然两个女子走在这里也挺瘆人的。 西秀频频回头，似乎生怕一转身红豆就不见了。 红豆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她，并未表现出不悦与害怕。 反倒是西秀，身子紧绷，眼神充满戒惧，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一只突然窜出来的野猫吓得她惊声尖叫，红豆担心不已，问她还要不要继续走。 西秀强忍着惊惧，颤抖着说不能让大姑娘等。可是她却再也不敢独自走在前头了。 两人来到了一处低矮的小平房，红豆几乎听到了院外的熙攘声。 墙外是外街？ “姑娘，是那里。”西秀指着平房的第一间。 红豆与她一起过去。 “吱嘎”，西秀推开门，作势请红豆进去。 红豆站在门口，借着天空的余光将室内的情景映入眼中，果然是个小杂房，堆满了各种家具杂物，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馨儿呢？”红豆偏头。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用力一推，红豆拉着西秀一起向前扑到，“啊！”西秀惨叫，红豆痛呼，还来不及感受双手着地的疼痛感，房门砰的一声用力合上，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西秀挣扎着冲到门边，拍门大喊“开门啊，开门啊，搞错了，我还在里面呢。” 红豆盘腿坐起，好整以暇的看着西秀拍门。看她从最开始的激动大喊到最后瘫倒在地，嘤嘤哭泣。 她看得摇头，出声道，“这就是你和你们少爷想到的对付我的法子？” 西秀悚然一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姑娘，您在说什么啊？我没听明白。” 红豆轻轻一笑，“果然是小孩子，连对付人的方法都这么幼稚。” 西秀胆战心惊的听着，一言不发。 “你们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让我害怕求饶是吗？”红豆挑眉。 房门关上，只有一个小窗口透些微光进来，西秀看不到红豆的表情，却也知道此刻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因为她在红豆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害怕的情绪。 “你们打算关我多久？一个晚上？”红豆自问自答，“嗯，现在是初夏，关一个晚上也不至于冻死。” 西秀有些心惊，红豆竟将他们的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此刻更不敢说话了。 “西秀，你知道吗？你家少爷要倒大霉了。” 西秀一惊，踌躇良久，颤颤巍巍的问，“姑娘何出此言？”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吗？你想回到荣子熙的身边，这是您的投名状？”红豆不答反问。 西秀不安的动了动，没有说话。 红豆也没有指望她回答，望着坐在地上的身影，缓缓开口，“西秀，如果这是你出的主意，不光你家少爷要倒霉，你也跑不了，等到明天，先别说回到荣子熙身边当差这件事，你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了。哦，对了，也许不用等到明天，你说，晚膳时如果我不到，叔叔大概多久能找到这里？刚刚那个锁门的人在叔叔的刑讯下能抗多久？你觉得事情败露后，府里还容得下你吗？” 想到老爷对红豆的看重，如果事情败露了，少爷最多一顿责罚，而她……，西秀越想越害怕，豁然站起，疯狂的拍着门，“开门啊，开门啊，胡江，快快门啊。” “原来是胡江。”跟在荣子熙身边的那个胖书童，红豆有些印象。 第11章 再尝失败 “姑娘，姑娘，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吧。”西秀跪到红豆面前，拼命磕头，秀丽的脸上满是泪痕，再也没有之前的高傲。 红豆任她磕了半晌，并不去搀扶，也没有说话。相比之前的侃侃而谈，此刻的她有些安静。 西秀渐渐有些磕不下去了，她悄悄抬头，只看到红豆盘腿坐在地上，姿势闲适优雅，室内漆黑一片，借着微光，她只能看得到人，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内心有些惶恐。 “磕完了？”红豆清凉的声音响起，“刚刚那些就当是你算计我的利息，现在我们来谈谈，该怎么救你？” “姑娘，救命。”西秀匍匐在地，低声哀求。 “求人的态度倒是不错。”红豆点点头，“也不是不能救你，只是救你于我有什么好处呢？”她凉凉道，“没了你，婶婶肯定会重新给我安排一个婢女，她肯定比你听话懂事，至少不会背主。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奴婢以后一定誓死效忠姑娘，绝不敢背叛。”西秀听到一丝希望，赶紧出声承诺。 “换了一个新婢女，她一样对我忠心……” “奴婢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京都，我知道很多府里的事情，姑娘，奴婢除了忠心，还很好用。”西秀忙不迭的展示自己的“用处”。 “哦，那你说说，你如何好用？”红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西秀心中一喜，忙问，“姑娘想知道什么？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豆顿了一息，缓缓开口，吐出三个字，“秦嬷嬷。” 西秀顿吸一口凉气，她震惊的看着红豆，结结巴巴的开口，“姑，姑娘……” “你自己不是说你很好用吗？那就拿出点东西来。不然叫我如何信你。”红豆冷冷道。 西秀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姑娘为何想知道秦嬷嬷？”这姑娘来府里才几天啊，她有些心惊。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红豆沉下脸，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满是寒霜，西秀一惊，此时的红豆在她眼里再也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柔弱娇憨的少女，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狡诈狐狸，聪明得让人畏惧……，她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老爷夫人都是极好的人，大姑娘心思单纯，最好相处，少爷虽然脾气坏些，但是本性不坏，姑娘如若想在府里生活，最不能得罪的人是秦嬷嬷……” “哦？”红豆好奇的问，“那你给我仔细说说。“ ”秦嬷嬷是夫人的奶嬷嬷，据说夫人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后来随着夫人陪嫁，夫人对她极其信任……“ 红豆看向右前方的角落处，对上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她懵了一秒，这人把自己暴露了干嘛？ 她缓缓移开视线。假装认真倾听，心中却是慌乱不已。 这人是有毛病啊，明明藏得挺好的，不露一丝痕迹，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她也尽量假装没有发现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动？为什么要盯着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发现？他要杀了她们吗？ 西秀还在继续说着，红豆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红豆制止了西秀继续说下去，“晚膳时间已过，再不回去，估计叔父就要带人找过来了。” 这话是说给西秀听，也是说给藏在暗处的人听的。如果自己不能及时回去，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 西秀自然同意，她迫切的想离开此处，可是…… “姑娘，门被锁住了，此处偏僻，根本无人经过，我们要怎么出去呢？”西秀咬着唇问。 “我自有办法。”眼睛已经习惯了这种漆黑的环境，红豆站起来，凭着之前的记忆走到一个木箱前，拎起一把大斧，入门之前，她眼睛扫到过，还好，杂物间，什么杂物都有。 西秀看着红豆走动，动作熟练，丝毫没有碰到障碍物，然后拎起一根似木棍的东西走到门边，直到红豆拎起“木棍”经过她旁边，她才看清，那好像不是木棍，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红豆要做什么。 “姑娘，我要做什么？”此刻，西秀恨不得红豆多使唤自己，只要红豆愿意使唤自己，那自己就是安全的。 “不用，你在一旁待着。” 红豆头也不回，在门口处站定，她先是两手分别哈气，搓搓手，然后一把拎起斧头，举高砸向木门。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西秀差点叫起来。她错愕地看着红豆。 红豆检查了一下门，门没破，有些变形，估计是自己力气小的缘故，她拎起斧头，再次砸向同一个位置，一下两下三下……，“吱嘎——”门破了，红豆再接再厉，很快，一个可以容纳一个小孩进出的裂缝，她用手将周边的门板扯掉，一套动作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看到一旁傻愣愣的西秀，她没好气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哦哦哦。”西秀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过来，学着红豆将洞口周边的门板扯掉，可她动了半天，用尽了吃奶的劲，门板也只是轻微摇动了几下。 红豆有些无语，“你没吃饭的吗？” 西秀尴尬得恨不得去撞墙，呐呐道，“姑娘，奴婢平日里也只是端端茶，送送水，从未做过这样的粗活。” 那她这一身力气从哪里来的？红豆来不及多想，她嫌弃的摇摇头，“去去去，一边待着去。”然后利落地处理洞口周边的木板。 西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惊叹连连，差点拍掌叫好。 不一会儿，洞口处理好了，刚好可以容纳一人进出，也不会伤到人。 “走吧。”红豆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差点亮瞎了西秀的眼。 “你就放心吧。”红豆突然放大声音，“不用担心，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叔叔不会知道的。” 西秀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姑娘。” 红豆带着西秀走了，室内一片寂静，良久，“呵呵，呵呵……”，角落处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 红豆到膳厅时，膳厅里一片其乐融融。 俞氏看到她，有些惊讶，忙问：“不是说有些不舒服吗？怎么又过来了，夜风凉，小心着了凉。” “红豆姐姐，你病了？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不请个大夫呢，我还说一会回去就去看你呢。”荣元馨关心的问。 红豆仔细地欣赏着荣子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中暗爽，一边回答俞氏和荣元馨的关切，“没事，可能是下午睡久了，有些头疼，后来休息一会就好了。” 西秀不敢看向荣子熙的目光，她低垂着头，紧跟着红豆，为她舔碗夹菜，假装没看到荣子熙不停扫过来的目光，她心中苦涩一片。 “熙儿，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俞氏关切地问。 红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四月份是红眼病高发季节，熙儿弟弟，你可要注意哦，小心上火，惹火上身。”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荣子熙怒道，“小心水土不服，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熙儿。”俞氏大惊。“你怎么能对红豆姐姐如此说话，太没有礼貌了，赶紧道歉。” “我道歉？她受得起吗？”荣子熙轻蔑的扫视红豆一眼，多日积攒的愤怒此时全部爆发，“不过是个在我们家骗吃骗喝的穷丫头，母亲，你对她这么好干嘛，还每天跟我们一起同吃同住，她也配？” “荣子熙。”俞氏失态的大叫。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就连原本淡定地听小屁孩辱骂的红豆也不禁一颤，俞氏生气了？ “你道歉，立刻给红豆道歉。”俞氏脸色惨白如雪，她真是气极了，身子有些摇晃，仿佛立刻会倒下去。 红豆有些担心，连忙劝道，”婶婶，你别着急，我没生气，熙儿弟弟还小，他刚刚说的只是气话，我没放在心上，你不要气坏了身体。” 俞氏一脸愧疚心疼，“红豆，好孩子，你熙儿弟弟被我惯坏了，他今天对你如此，是他的错，他必须给你赔礼道歉。”然后转向荣子熙，一脸心痛，“红豆姐姐在我们家一天，就是我们的家人，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才算是家人，在你父亲和我心中，她就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女儿，是你的姐姐，你给我记牢了，你对姐姐如此不敬，是为错，立刻道歉，并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说如此浑话了。” 荣子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俞氏，“你为何护着一个外人？” “红豆不是外人。”俞氏纠正道。 荣子熙愤怒了，平日里母亲最疼她，他做什么都护着他，连句重话都没有，现在却为了这个女人当众指责自己，父亲也就罢了，连母亲也这样，这个女人究竟对他们施了什么咒？ “我不，我偏不，这个家里以后有她没我。”荣子熙一把掀了桌子，他脸红如血，脸上满是愤怒暴躁。 红豆一边一个，迅速拉开俞氏和荣元馨，碗碟乒乒乒乓落地的声音映入众人耳朵，看着掀翻的饭菜，众人都懵圈了。 荣子熙愤怒的离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俞氏颤抖着手，大喊，荣子熙充耳不闻，快速大步流星地离去。 俞氏愤怒地跌坐在椅子上，一脸失魂落魄。红豆不知如何安慰她。 她抬头看向荣元馨，希望她作为女儿安慰一下俞氏，却看到荣元馨脸上的嘲弄，这？ 她愣了，顿时心中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 第12章 风平浪静 距离上次荣子熙当众掀桌子已经过去了七天，事情的最后是不了了之，红豆没有等来荣子熙的道歉，最后是俞氏满怀愧疚地替荣子熙道了歉，红豆表示没关系，此事算是结束了。 到荣府一晃半月，红豆渐渐已经习惯了在荣府的生活。 每天早晨她会和荣元馨一起去俞氏那里用早膳，荣立瑞出现过一次，他在时气氛会比较安静，他若不在则气氛会比较轻松，大家吃饭时说说笑笑，可能是没有老一辈的长辈，所以荣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一规矩。吃完早膳荣元馨和荣子熙会去县学，红豆有时会留下来陪俞氏说话，碰到俞氏有事就回到自己的小院看看书、晒晒太阳。 中午在自己的院子用膳，午后小憩后在小书房练练字，看看书，累了就去花园走走。 晚膳则去正房的膳厅，荣家的晚膳也是在一起吃的，荣立瑞出现过两次，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听俞氏说他最近是比较忙。 饭后是最放松的时间，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红豆很喜欢这种感觉，她和荣元馨因为住在一起，一起早出晚归，渐渐的也熟悉起来，她很喜欢这个单纯热情的姑娘，唯一让红豆觉得有点烦恼的是荣子熙，他似乎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看她不顺眼，每次看到她不是瞪眼睛就是翻白眼，然后出言讽刺，暗中的小动作也不少，上次杂房之后，他还曾半路堵她，警告她离开荣府，他似乎跟她杠上了。 红豆正伏案专注的练着字，她写的是书上印刷用的楷体，自从上次意外发现自己会写字后，接着她又发现了自己会画画，不但会画人物，还会画花鸟，会画风景……，她简直太惊讶了，自己要不要这么厉害啊，天哪，以前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然后她又突发奇想，觉得自己会画的东西还挺多的，那有没有可能会写其他的字体，这一试可不得了，因为没有其他可参考的字体字帖，她就根据书上的批注仿荣叔叔的笔迹……，突然，室内光线明亮了起来，抬头一看，青梅正盖上油灯外罩，她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下山了，远处的天空一片火红，微风从窗外传来还带着丝丝凉意。 “已经这么晚了吗？”昨天换书时意外看到了一本游记，她晚上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回来看，谁知看书看得太晚，今天午间休憩一睡就是几个时辰，还错过了午饭时间，下午醒来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没事可做她就写字打发打发时间。 “姑娘，你都已经写了快一个时辰了。”西秀从屋外走进来，她手中拿着一个托盘，盘上的白玉瓷碗上冒着热气，“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您先喝点银耳汤垫垫肚子。”西秀小心翼翼了几天，见红豆确实没有把自己陷害她的事说出去，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与初来时的冷淡疏离不同，现在的她更显得落落大方，也许是做过大少爷的丫鬟的缘故，西秀行事很大方稳重，没有一般婢女的卑微谨慎，而青梅则十分安静，除非必要，基本没有多余的话，但吩咐她的事情她都会做好。 红豆接过她手中的碗，笑道，“你这汤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正好觉着肚子有些饿了呢。” 西秀抿唇一笑。 红豆慢慢的舀着汤勺，嗯，是咸的，咸的银耳汤，嗯，比上次辣的桂花糕要好……，不一会儿，屋外天色暗了下来，屋内已是灯火通明，突然，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红豆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对方一怔，然后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馨儿妹妹。”红豆站起来朝她招手，“快进来。” “大姑娘。”青梅和西秀朝她行礼。 荣元馨从门外走进来，欢快的说道，“红豆姐姐，我们一起去母亲那里用膳。” 红豆微微一笑。看着她，真诚的说道，“馨儿妹妹，谢谢你，每天特意过来陪我。”红豆心中明白荣元馨的善意，其实她每天从县学回来后可以直接留在荣禧堂，可是为了照顾她，怕她一个人孤单，这个小姑娘就每天绕过荣禧堂回到锦绣居，再陪着她从锦绣居到荣禧堂用膳，这么贴心的举动，真是让人心中温暖。 荣元馨有些害羞的搓搓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连连道，“没有没有了。”她看着书案上摊开的笔墨，走过去，好奇道，“红豆姐姐，你在写字吗？” 红豆知道她是害羞了，了然一笑，点头道：“嗯，就是打发时间。” “我可以看看吗？”荣元馨征求她的意见，她每次来的时候，红豆姐姐看书的时候居多，所以她还没有看过红豆姐姐写字，不过想着红豆姐姐这么爱看书，字写得也一定很好看。 红豆点点头。 荣元馨拿起上面一叠写过的字翻阅，仅一眼，她瞳孔放大，死死的看着眼前的字，接着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很快的一叠纸就被她翻完了，她拿起桌上另一堆纸继续快速的翻阅。 红豆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但也没有打断。 青梅和西秀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疑惑的看着她。 良久，荣元馨终于把桌上的纸都看完了，她抬头看向红豆，一脸的古怪，像是想笑又像是惊奇，表情十分奇怪，“红豆姐姐，这些诗词是你默写的吗？”因为她没有在桌上看到任何的书。 红豆点点头。此刻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惊到荣元馨了。 荣元馨惊叹的看着她，半响，发出一声感慨：“你若是男儿身，简直就可以直接去考状元了。” 红豆扑哧一笑，“说什么傻话呢？” “红豆姐姐，你太厉害了，太厉害太厉害了。”荣元馨惊叹不已，她一脸不可思议，激动的道：“你写的字可真好看，而且更厉害的是你竟然默写了这么多的诗词，你这是要糗死那帮酸书生吗？哈哈，有救了有救了，这下子我们学堂赢定了，不行不行，我要赶紧让我爹把你弄到我们学堂去……，”说着说着，荣元馨自说自话起来，然后猛然往外冲，还没等屋里的几个人弄明白，她又一阵风似的冲回来，拿起桌上的那叠纸，冲着红豆道，“先借我一下，马上还你。”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红豆看向青梅和西秀，两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不如……我们先去夫人那里吧？”西秀提议，“晚膳时辰快到了，大姑娘晚膳应该也会在那里。” 红豆点点头，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心中的好奇就跟猫抓一样，她恨不得立刻就追上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维持她大家闺秀的形象，只能很矜持的装高冷、装淡定，随着西秀青梅慢慢的向荣禧堂走去。 第13章 惊艳众人 “爹爹，你果然在这里。”荣元馨眼睛发亮的看着坐在膳厅的荣立瑞，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口饮下，然后将杯子重重的扣在桌子上，那“豪迈不羁”的动作看得俞氏心肝都疼了，她两条卧蚕眉几乎皱到了头顶。 俞氏一脸的嫌弃，不悦的斥道，“荣元馨，你是个姑娘家，不是那山野村妇，注意一下你的仪态姿容。”想到这个从小就让她头疼的女儿，俞氏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造了孽了，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母亲的小棉袄，可是他们家的女儿就是来讨债的，从小就喜欢和她对着来。 “娘，那个以后再说，我今天有急事。”荣元馨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她看向荣立瑞，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星，闪闪发亮。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吗？”荣立瑞对女儿粗放的动作倒是没有多少意见，他年少闯荡江湖时见多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所以真心觉得女孩子还是开朗活泼些好，有时候，他真是非常庆幸他的女儿不像老家那些大家闺秀三步一踹气、二句话就哭，要是那样他可真是要头疼死，荣立瑞好笑的看着女儿一副我好高兴我好高兴的模样。 “爹，你看。”荣元馨卖关子，神秘的一笑，然后将手中一叠纸直接递给荣立瑞。 荣立瑞接过纸，低头去看，唇边的笑容一凝，他的表情渐渐端肃，手中的动作不停，一张一张的翻阅，直到把所有的都看完了，他看向荣元馨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荣元馨一点也不惧自己的父亲，笑嘻嘻道：“爹，你先说，这字写得怎么样？” “行云如流水，落笔如云烟，好字。”荣立瑞由衷的赞道，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哈哈，荣元馨得意的一笑，就像是在夸赞她自己一样，笑得心花怒放，她再次丢下一记重磅，“爹，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所有的诗词都是红豆姐姐默写的，默写的呦。”如愿看到父亲呆愣的表情，荣元馨觉得自己心满意足了。 “我看看。”俞氏接过丈夫手中的纸，厚厚的一叠约有三四十张。但是，也只是第一眼，她立刻就被上面的字惊艳到了，不由自主的道，“写得真好。”然后目光再也离不开这上面的字，俞氏也是出身大家，虽然是庶出，但是也上过几年家学，家中姐妹不乏学业出众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写得字让她有一种看着就觉得舒心的感觉，她的字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仿佛随时会从纸上跳出来，让人怦然心动。 荣子熙也好奇的凑上去，这一看，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虽然很讨厌，这字确实写得很不错……，但是，等看到父母那一脸赞叹的表情时，他的脸一点一点的变黑了。 红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拿着自己的稿纸在讨论，她要不要现在进去呢？ 思虑一番，正当红豆决定去外面等时，荣立瑞看到了她，笑着朝她招手，“正好我们在欣赏你写的字呢，来来来。” 红豆跨入偏厅，依次见礼，“叔叔婶婶。” “你这丫头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俞氏看着她笑道，“我可真是被惊艳到了。” 红豆害羞的笑笑，“婶婶你太抬举红豆了。”恰到好处的低头，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吗？她好像写的都是正楷字吧，怎么一个个的反应都这么大？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还会其他的字体？ “红豆，你可还记得你师从何人？”虽然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荣立瑞凭着多年断案累积的经验告诉他，这很奇怪，红豆这一手字肯定是经过名师指点的，一般的学堂私塾可教不出这样的学生，但江湖崇尚武力，不走科举之路，所以对学识并不看重，甚至有些人家的子女根本就不上学堂，所以，在这种条件下不可能教出红豆这样文采出众的孩子，一个江湖世家会为自己家的女孩延请名师吗？就算是他们有心，但是应该没有一个名师愿意去教一个江湖世家的女孩，这确实很奇怪，他记得阿姐的哥哥很早就成婚了，难道他们只有红豆一个孩子吗？为何独独只托付了她？ 还有，阿姐为何要骗红豆？说是老家遭了灾，所以她和父母一起来投靠自小离家的阿姐，霍家庄在江湖可是赫赫有名，如果覆灭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谎言，可红豆不知道，她甚至有可能不知道霍家庄。 红豆真是阿姐的外甥吗？ 阿姐，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红豆的身上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红豆虽然不记事了，但是她的习惯没有变，偶尔展露出来的学识、与生俱来的气质……，也许他可以从这里探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样他也可以多了解一些阿姐的事情。 红豆摇摇头，“不记得了，这些天也没有想起来任何有关之前的事。”自己看书毫无障碍，有些很生僻的字也能看懂，所以看到笔墨时，她就想试试看自己会不会写字，写着写着，就写出大问题来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荣叔叔自己会仿字。 荣立瑞早已有心理准备，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只要有一些蛛丝马迹，他都想抓住，“红豆听起来像小名，你姑姑有没有说过你的全名叫什么？霍红豆是你的真名吗？” 红豆摇摇头，“姑姑一直喊我红豆，没叫过其他的。” 荣立瑞犹不死心，继续追问，“你除了会写字，念诗，还会什么？会画画吗？会下棋吗？你姑姑有没有提过你师从何人？在哪念的书？” 红豆一一作答，“会画，前几天看到笔墨纸砚，我就试着写写，却发现自己会写字，然后我就试试会不会画画，然后试了一下，我也会画画，至于下棋，书房没有棋子，我也不知道。之前一直跟着姑姑赶路，没有机会接触书笔之类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写字画画，也没有机会问姑姑这些事情。”她们天天忙着赶路，躲避杀手，根本没机会写字，所以她也是这些天才知道自己会这些的，当时，她也是惊讶极了。 “那你姑姑有没有……” “老爷，”俞氏打断他的追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跟红豆说。”她提醒道。 荣立瑞有些失望，阿姐的事情他知道得太少了，从红豆这里几乎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相反随着问题的增多他的疑惑也更多了，可是这些却都没有一个答案，这种感觉真是叫人抓狂。 也不知道阿姐现在正在做什么，但肯定是很危险的事，否则她也不会把红豆托付给他，明知阿姐有危险，而他却完全帮不上忙，自己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从来都是阿姐护着他。一想到阿姐有可能遭遇危险，荣立瑞便十分焦虑，这种焦虑很快的就被他隐藏起来，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向红豆“对了，我和你婶婶刚刚正在商量你上学的事，本来我们是打算过两天送你去县学，跟馨儿一起上学，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问问你，你还想去吗？”之前红豆看的书是自己挑的，比较杂乱，他也不清楚她能否看懂，他以为红豆看书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但是看过她写的字之后，他几乎可以断定，红豆一定是上过学的，而且以红豆的学识恐怕县学也教不了她什么，她的字一定是名师指点，下过苦功夫的，没有日积月累的练习怎么可能写出这样具有大师水准的字来，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没有读过书，从她随时就拈来这么多首诗词就足以证明他的猜想了，这样的水平哪还用县学。 “我……，”红豆刚欲说话。 “红豆姐姐，你一定要去啊。”荣元馨激动的扑过来，她抓着红豆的双臂，急切的看着她，“红豆姐姐，你一定要去，你一定要去，求求你救救我们啊……。” “馨儿，”荣立瑞斥道，“这事要让红豆自己做决定，你不要勉强她。” “爹，”荣元馨焦急地看着他，“不……不行啊，一定要让红豆姐姐在我们学堂念书啊，这样一个月之后的学院大比我们就有希望了，你也不希望我们公井县三年连续垫底吧，这可是事关你的脸面和业绩考核的。” “那也不能强迫红豆。”荣立瑞丝毫不为所动。 “大不了等比赛完再让红豆姐姐退学嘛。”荣元馨不放弃。 “胡闹。”荣立瑞怒斥。 “等等等等，”红豆弱弱的举手，虽然她声音比较小，但是荣立瑞和荣元馨都听到了，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她，一个一脸温和写着你别怕，一个一脸期待，满眼祈求，红豆小脸红红，有些害羞的道，“虽然我很愿意去学堂念书，但是馨儿妹妹说的那个学院大比我可能参加不了。” “为什么？”荣元馨一脸不解。 红豆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些什么不会什么，怎么参加比赛呢？” 荣元馨急切的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其他的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就凭你这些字，我们在书法这一项就赢定了，还有这些诗词，你能写肯定知道得更多，我们慢慢来，我来帮你回忆，只要这两项我们拿了第一，其他几项再努把力就好了。” 红豆顿时有些无语，荣元馨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有信心，计划得妥妥的，看着欣喜若狂的荣元馨，她实在说不出泼冷水的话来。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爹，你明天一早就去找山长，给红豆姐姐办入学吧。”荣元馨一锤定音。 荣立瑞懒得理她，看向红豆。 红豆轻轻的点头。 她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谢天谢地，她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 第14章 夫妻夜谈 俞氏吹灭烛火躺进被窝里，四月的晚上还有些冷，被子是之前暖过的，十分舒服，她躺了一会儿觉得睡不着，便试探性的喊了喊夫君。 荣立瑞背对着她睡觉，轻嗯了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俞氏顿时来了精神，“夫君，我有些睡不着，我们聊聊吧。” 荣立瑞没有转身，轻嗯了声。 “你说红豆真是出身江湖吗？”俞氏问出了自己心中盘旋已久的疑惑，今天晚上她实在是太震撼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写出这么飘逸俊美的字，在她看来那些字简直不输一些书法大家，这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馨儿只比红豆小一岁，她写的字和红豆一比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深的写字功底，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可以做到的事。 “你说……，”俞氏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会不会不是红豆写的？”会不会是别人写的，红豆正好拿出来被馨儿看到了。 “胡说什么呢？”荣立瑞不悦的斥道。 俞氏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太不可置信了，所以有点胡言乱语。” 夫妻十多年，荣立瑞自然了解俞氏的性格，知道她说这个话并没有坏心思。妻子温婉端庄，心思简单，虽然不能做他心中的解语花，但是胜在听话，不自作主张，让他也十分省心。 说到红豆，荣立瑞心中有些愧疚，最近接连几个小孩失踪，他们找了几天一点线索也没有，实在是头疼，为了查案所以这段时间有时候要跑到邻县，几乎天天不着家，也没有空关心一下红豆，之前说要送她去学堂也被自己耽搁了，唉，自己真是愧对阿姐。 “你不要多想，”荣立瑞放缓语气，“这世间总有那天纵奇才之人，只是你以前没有遇到过。” “夫君，你是说红豆……。”俞氏吃惊的撑起上半身。 “至少她这一手字是可以称得上精彩绝艳的。”荣立瑞没有否认，想起那些字，荣立瑞的心现在还有些微微颤抖，这孩子，太不简单了，如果被那些书法大家知道，呵呵……，荣立瑞不道德的偷笑了。 俞氏太震惊了，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她呆呆的坐着，她两个孩子跟红豆一比，简直……简直…… 荣立瑞索性也坐起来了，“明天我就让胡师爷去跟李山长打个招呼，红豆上学的事情你准备一下吧。” 俞氏下意识的点点头，突然，她再次很认真的问道，“夫君，你觉得红豆真的出身江湖世家吗？”怕荣立瑞误解，她连忙解释，“我不是说江湖人家没有这样天资聪颖的孩子，我是说……哎呀，我是说有点太奇怪了……。” 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妻子，荣立瑞安抚道，“你慢慢说。” 俞氏轻嘘一口气，捋了捋思路，看着荣立瑞，问道，“夫君，你有没有注意到红豆的仪态。” 荣立瑞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印象。 “算了，就那么两次你还来去匆匆，估计你也注意不到，”俞氏放弃了，要一个长辈注意一个晚辈的仪态姿容确实是有点难，“那你应该知道，大家族的女孩的礼仪都是请专门的嬷嬷教的。” 荣立瑞还是一脸茫然。 俞氏有些头疼，“算了，我简单说，红豆的走路、吃饭、行礼的动作都十分标准，像是受过专门的教学的。”知道荣立瑞不清楚后宅的这些事情，俞氏说得更明白，“只有大家族才会请专门的教习教导自家女儿规矩礼仪，而且是嫡女，一般不受宠的庶女也没那资格学习。”因为主母不会允许，当年，她的嫡姐请的教习嬷嬷就是从宫里出来的，本来嬷嬷只教姐姐一人，因为祖母偏疼庶出的六姐，所以为了让六姐能跟着嬷嬷学习，在那次祖母与嫡母的暗斗中，意外的惠及了她们几个不受宠的庶女。 “你是说只有一些大家族的嫡女才有机会学习这些规矩礼仪？”荣立瑞再次确认道。 “有些庶女也是可以的。”俞氏连忙补充，随即说出自己的疑惑，“夫君说过，阿姐出身江湖世家，那她哥哥肯定也是出身江湖了，但是，一个江湖世家的孩子学大家闺秀的礼仪做什么？” 荣立瑞没有说话，表情渐渐有些严肃。 “夫君，我是左看右看也觉得不对劲，咱们馨儿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但是红豆瞧着那是比咱们馨儿更像大家闺秀的大家闺秀，你再瞧瞧她写的这字，没有名师指点和十几年的苦功怎么可能做得到，而且你说哪个书法大家肯教一个江湖世家的孩子？哪个江湖世家会培养自己的孩子成为大家闺秀？” 荣立瑞沉默了。 “所以我认为，红豆很有可能不是阿姐的亲外甥。”俞氏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沉默良久，荣立瑞看着俞氏，严肃道，“这件事从今天起你就烂进自己的肚子里，再也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想起俞氏对秦嬷嬷的信任还有秦嬷嬷的精明，他提醒道：“叮嘱秦嬷嬷也不许对外说一个字，否则就算她是你的奶嬷嬷我也不会留情面。”对于秦嬷嬷一家私底下的小动作，为了俞氏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触及他的底线他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夫君，这事是不是很严重？”俞氏有些被吓到了。 荣立瑞看俞氏脸色苍白，放缓语气道，“没事，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就行。” 俞氏人不聪明，但有一点是荣立瑞最喜欢的，就是听话，不擅作主张，她点点头，“嗯，好的，我会叮嘱嬷嬷的，这件事我也再不会说了。”她也不问了，既然夫君不愿意说，她就不问，夫君比她聪明，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明天我还是会让胡师爷去找李山长，但是入学的日子会推迟几天，你这边还是照常准备吧。”荣立瑞吩咐。 俞氏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荣立瑞跨过俞氏下了床。俞氏大惊，“夫君，你要去哪？” “你先睡吧，我有事去书房一趟，晚上就睡在书房，不用等我了。”荣立瑞头也不回的说道，边说边穿衣服。 俞氏看着夫君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心中有些讪讪，自己是不是说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明天问一下嬷嬷吧。俞氏躺下睡觉，对于丈夫去书房她一点也不担心，丈夫公务繁忙的时候经常睡在书房，他们家又不像别人家，一个小妾姨娘都没有，也不用担心夫君去哪个姨娘屋子了。 第15章 姐弟冲突 “上街？”红豆一脸疑惑的看着俞氏。 “上街？娘，我也去吗？你是要给我做新衣裳吗？还是要给我打首饰？”荣元馨反应激烈多了，一脸吃惊加兴奋。 荣子熙一脸不屑的拒绝。“我不去，那是你们女人才喜欢做的事情。” 今天是学院十天一次的休沐，原本红豆和荣元馨约好饭后要一起去院中背诵诗词的，荣元馨一心想让红豆参加并州的学院大比，书法肯定是要参加的，飞花令看起来也很有夺冠的希望，但是她们要摸摸底…… 红豆对这个学院比试没有排斥，她想出门，想上学，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底线在哪里，二人是一拍即合。没想到，俞氏突然在早膳上宣布要带她们三个人去逛街。 “今天给你们三个人每人做套衣服，买些首饰。”俞氏对儿子的拒绝不以为意，直接选择漠视。 “为什么啊？娘，你是要带我们去参加谁家的宴席吗？”荣元馨反应过来。 俞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巾擦嘴，点点头，“杨家下的帖子。” “杨家？是不是京城来的两位杨家小姐？”荣元馨与杨家四小姐是闺中密友，早从她口中听说她们家来了两位贵客，是京城杨国公府的，这些天她们家热闹极了，来来往往，投帖拜见的人络绎不绝，比过年还热闹，都在忙着接待讨好这两位京城贵客。 俞氏点头，“是啊，杨家下帖，并州有头有脸的都收到请帖了，特意点名要携各家小姐参加，估计是想介绍一下那两位杨家小姐给各家夫人小姐认识。” 荣元馨很高兴，因为有新衣服新首饰，而且她对那两位杨家小姐很感兴趣，红豆也很高兴，因为来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出门看看外面的阳光了，只有荣子熙臭着一张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荣元馨急急忙忙拉着红豆回去换衣服，然后一路拉着她直奔二门外的马车，两人在马车旁深深呼了几口气才将气息平静下来，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俞氏才在挽秀的搀扶下姗姗来迟，荣子熙是最后一个到的，看到红豆时，照例给了她一个白眼。 四人上了马车，红豆的心随着车轮的滚动渐渐火热起来。 她，终于可以出门了。 车子驶出县衙大宅，周边的声音渐渐热闹起来，车轮压在地面上的轱辘声、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还有小孩嬉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只是想想也知道这是一幅多么繁华热闹的景象……，荣元馨可不像红豆小心翼翼的，想看，她一把掀开马车的布制门帘，还不忘喊上红豆。 红豆真是太喜欢荣元馨了，简直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立刻手脚麻利的凑上去。 “哎，注意……，”俞氏看着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样子，训诫的话慢慢的咽了下去。 “红豆姐姐你看那个卖煎饼的曹伯，他的煎饼果子可好吃了，下次我偷偷带给你。” “好啊好啊，那我先谢谢馨儿妹妹了。”红豆抿嘴微笑。 “还有还有那个，从这个巷子进去，有个卖甜汤的阿婆，她做的汤可好喝了，比李婶做得好吃多了，我跟李婶说她还不信，还说以后再也不做汤给我喝了。” “你跟李婶说了什么？”红豆抿唇问。 “当然是实话实说啊，我就说，李婶，巷子里的阿婆做得甜汤可好喝了，比你做得可好喝多了，你赶紧去找她学个艺好不好，这样以后也就我们有好喝的甜汤了。” 荣子熙翻了个白眼，“我就说李婶怎么现在都不爱做汤了呢。原来都是你这大嘴巴害的。” “你才大嘴巴呢。”荣元馨立刻反唇相讥。 俞氏头疼的抚了抚额，不悦道，“好了，都给我安静点，像什么话。” “娘，你也听到了，是他先找茬，莫名其妙骂我。”荣元馨委屈道。 荣子熙立刻反击回去，“那是因为你做了挨骂的事情。”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俞氏制止他们俩又要掀起的新一轮舌战。“谁都不许再提了。” 荣元馨生气的看着俞氏，抿着嘴道，“娘，那他骂我怎么算？你都亲耳听到了。” 俞氏看着女儿道，“这也不算骂人的话，你弟弟只是不会说话，一时心直口快，有嘴无心的，你是姐姐，要大度一点，不要跟弟弟计较。”俞氏劝慰女儿。 荣元馨顿时红了眼睛，看着俞氏，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看向荣子熙，荣子熙得意的给了她一个鬼脸。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扑簌扑簌大颗大颗的滚落。 “哎，你这孩子还怎么哭上了？我不就说了你两句你就摆脸色给我看。”俞氏脸色难看，在红豆面前，她想维持做母亲的威严，可是荣元馨却处处顶撞她，让她感觉很没有面子。 听到俞氏的指责，荣元馨哭得更厉害了，俞氏生气的低吼，“好了，多大点事啊，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荣元馨强忍着胸腔的憋闷与伤心，她拎起右手，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俞氏看得直皱眉头。 “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外人面前丢脸的，你还是操心一下你的宝贝儿子吧。”荣元馨脸上没有了泪水，泪痕犹在，她的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又有些冷漠。 俞氏没有察觉到这些，她有些反感道，“你扯上你弟弟做什么？” 荣元馨突然笑嘻嘻道，“没有啊，只是担心娘，顺便提醒您一下，荣子熙在学院里做了什么你最清楚，你可要把这些事情都捂好了，要是被爹知道了，荣子熙可要倒大霉了，棍棒伺候肯定是少不了的，到时候你还不得心疼死。” 俞氏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深的忧郁，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丈夫对熙儿的管教一向很严厉，但因为丈夫这大半年官务繁忙，她隐瞒了熙儿在学院的事情，如果被丈夫知道，俞氏深深打了个寒颤。 “你不大嘴巴爹自然不会知道。”荣子熙也打了一个冷颤，父亲的棍棒可不是假的，想起上次因为跟姐姐吵架、顶撞了母亲一句，被父亲用了家法，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屁股隐隐生疼。 俞氏也警惕的看着荣元馨，刚欲说话。 荣元馨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截断她的话，“母亲放心，我要是想告诉父亲我早就说了，不用等到现在。” 看着俞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荣元馨觉得既好笑又悲哀，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荣元馨，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在意你就输了……可是，鼻子一酸，还是好难过怎么办？荣元馨快速垂下头，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一双柔软带着些许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左手。 荣元馨心弦一震，抬头看向温柔带笑看着她的红豆，那温暖柔和、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让她心里感到一股暖意、一股酸涩。 “夫人，到了。”车外传来挽秀的提醒声。 第16章 初次登场 荣元馨和荣子熙在下马车时都要先下，两人谁也不让谁，差点又是一场冲突。 俞氏头疼得要命，生气道，“荣元馨，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荣元馨没有顶撞反驳，只是狠狠的撞了一下荣子熙，然后退后一步让出路来，笑嘻嘻道，“弟弟，你先走。” “娘，你看她。”荣子熙想报复回来，却被荣元馨躲了过去，气得直跳脚，不甘的向俞氏告状。 俞氏看见这一幕，感觉自己胸口都疼了，她一挥手拍打在荣元馨的后背上，“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不让人省心呢。你是要把我给气死吗？” 荣元馨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那一巴掌不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她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挥在荣子熙身上，然后在众人错愕且来不及反应时跳下了马车。 俞氏忍住了到嘴边的尖叫，她连连深呼吸，然后安抚住要炸毛的儿子。 俞氏下马车时，荣元馨就静静的候在一旁，对俞氏的瞪视恍若无睹，然后一行人在外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缓缓步入银楼。 金满楼，公井县最好的首饰店，她们有着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创意，每个月都会推出新品，一经推出，总是会被一抢而光，备受公井县所有的官员富户太太们的喜爱，在这里，你几乎随时都能遇到熟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遍公井县，这也是俞氏今天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 店里的女掌柜早已经恭敬的候立在一旁，她年约三十，身着一身蓝色墨竹锁边长袍，头上仅着一根蓝色吊坠，简约而大方，她皮肤白皙，五官普通，但一笑起来，仿佛炙热的阳光，热情得能把人灼伤。 她笑容满面，热情的迎上来，语气充满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夫人，你可好久没有来了，姚娘可想死你了，下人说是县令大人家的马车时，我还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您来了。” 荣夫人不是金满楼的大客户，但绝对是让人不得不重视的客户，因为她的夫君是本地最大的父母官，掌管着全县的行政人事财务，县官不如现管，说是公井县最大的官也不为过，荣县令是个难得的好官，也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荣夫人来金满楼的次数并不多，但这并不妨碍姚掌柜的热情。 “夫人，你可是好久没有来了，这次是因为……，呦，哪里来的俊俏小娘子？”姚掌柜惊呼，好奇的打量着红豆。荣夫人带过来的小姑娘？大家都知道，县令大人只有一子一女，她自然是认识的，此刻就在这里，那这个姑娘是谁？她身着锦衣，气质温和婉约，关键是她所站的位置，她站在荣夫人和荣小姐的中间，荣小姐亲密的挽着她，显然两人感情非常好。 俞氏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牵着红豆的手，将她拉的自己的身边，向她介绍道，“这是我家大人远房的侄女，前几天来我们家做客，这孩子性情温和，懂事明理又大方，我和夫君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当下就决定将她留在身边，以后就在公井县给她找户好人家，让我们承欢膝下。” 姚掌柜一脸愕然，嘴巴微张，因为太惊讶了。 承欢膝下？荣夫人自己就有儿有女，如何要别人的孩子承欢膝下？ 莫不是荣夫人说错了？ 她还来不及怀疑，又看到俞氏对着其他人介绍女孩，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县令大人和夫人都很喜欢这个女孩，此时她虽不明白荣夫人此举的用意，但是有一点却是非常肯定，那就是县令大人和荣夫人肯定都非常重视这个孩子，甚至公开站出来为她造势，荣夫人今天的这一番操作，以后待这姑娘出来走动时，看看公井县的明白人家谁还敢轻视这孩子。 “我家老爷说，家里多了一个孩子，总得让大家都知道，以后也好走动，本来是想定个日子请大家来家里聚一聚，后来老爷觉得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兴师动众的麻烦大家不好，想想还是算了，不过我想也不能委屈了孩子，这不，过两天要入学，我就提前带她过来选些衣服首饰。” 姚掌柜一脸惊愕，表情收得收不住。这是得多重视啊，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个气质出众的小姑娘身上。 一个富太太看到俞氏，一脸惊喜的拉着女儿上前行礼，“荣夫人，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我夫家姓李，是做米粮生意的，上次有机会在杨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您，这是小女。”她一把将身边的女儿拉出来，推到俞氏的面前。 俞氏礼貌的点头，“李太太。” “贵府少爷和两位小姐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李太太一心想讨好俞氏，想讨好一位母亲，哪有比夸赞她的儿女更好的办法呢。而荣夫人明显想抬举那个少女，她自然要投其所好。 果然，俞氏笑容加深，客气的道，“哪里哪里，承蒙你夸奖了。李小姐温柔端方，李太太才教的好呢。” 旁边的人也纷纷凑上前来，俞氏来者不拒，不遗余力的介绍着红豆。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一间休息室里飞出来，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众人惊魂未定，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此人很年轻，约二十来岁，看服饰，应该是店里的伙计，“大林。”姚掌柜脸色大变，穿越一众太太小姐，疾步奔上前去察看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的伙计。 从休息室里跨出来一个高壮的大汉，他的出现明显让整个屋子显得有些狭小，那些夫人小姐们不自觉的向后退去，有人甚至面露惧色。 大汉满脸怒色，声如洪钟，“此等小人该死，自己弄丢了东西，却要诬赖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外乡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明明是在你们看过之后就没了，咳咳咳……，”店伙计大林勉强吐出一句话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发生什么事了？丢东西了吗？”姚掌柜问他。 “掌柜的，九连珠掉了一颗。”大林哭诉道。 姚掌柜脸色大变，“什么？粉色珍珠掉了？没有我的允许是谁让你们把珍珠拿出来的？” “是我。”一个青衣女子缓缓走来，她年约二十，身体修长，肤白貌美，此时眉头紧锁，看着甚是楚楚动人。 金满楼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人了，众人小声的议论，这些夫人小姐天天逛银楼，也没有人认识这位……小姐…… “林掌柜。”姚掌柜开口为大家解了疑惑，“还未到你我交接之日，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当家作主了吗？” 第17章 神秘客人 “也不差这两天吧，反正过几天这里也是我当家作主，我使唤一下我店里的伙计做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林掌柜宣誓主权，她趁机对着众夫人太太行礼，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各位太太小姐好，我叫林微音，是金满楼的新掌柜，姚掌柜有事要回老家，我将接替她的工作继续为大家服务，”她弯腰轻轻一拜，身姿优美，面容带笑。 姚掌柜冷冷一笑，“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的当家作主，那就请你把珍珠找回来吧。” 林掌柜一窒，虽知应下此事不讨好，但是在这么多太太小姐面前，她也不能堕了面子，遂银牙一咬，应承下来，“好，我负责把珍珠找回来。”她以后要跟这些太太小姐们打交道，今天是她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出现，第一印象很重要，她不能在这些太太小姐面前落下无能逃避责任的印象。 姚掌柜闻言，嘴角微翘，露出一丝轻蔑，这种靠爬床上位的女人，她倒要看看她除了蛊惑男人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有好戏看了，看戏是人的天性，只要不涉及自己，看别人笑话是大部分的恶趣，特别是女人，没事也能给你八卦脑补出一出凄美绝唱、人间苦楚、世间悲凉……，更何况是摆在眼前的大戏，有些人已经开始激动了，竟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先离开。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林掌柜的身上，都想看看这个新掌柜要怎么把珍珠找回来。 林掌柜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走到伙计面前问道，“大林，你为什么认为珍珠是在丁字号房丢失的？” 大林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一开口就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他用尽力气勉强将话说完，“珍珠……咳咳……咳咳……是装在一个盒子里的咳咳……，林掌柜，咳咳……我……我……咳咳……当时去请示您时，我们咳咳……打开看过，咳咳……也数过，是九颗没错，从您的房间出来后……咳咳……我就拿着盒子……咳咳……直接去了丁字号房……咳咳……，丁字号房……咳咳……的客人看了一会儿，就说此物……咳咳……不和他的心意，让我……咳咳……再拿别的来。小的当时……咳咳……也没有多想，咳咳……拿着盒子就回了，咳咳……当时在清点时就发现咳咳……发现少了一颗，小的立刻咳咳……拿着珍珠跟客人对峙，客人二话不说，就一掌把我咳咳……我打了出来，林掌柜，咳咳……小的该死，没有保护……咳咳……好珍珠，小的对不起咳咳……咳咳……东家。”大林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肝脾胃肺都咳出来，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看样子他伤得不轻，可是此时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你确定途中盒子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和手里吗？”林掌柜再次确认。 “我确定……咳咳……。”大林重重点头，“不信，咳咳……掌柜的可以问陈树，咳咳……店里有规矩，取物时咳咳……必须两人同行，咳咳……咳咳一是为了保证物品的安全，二是咳咳……为了防止店里的人监守自盗咳咳……咳咳……”，大林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众人听得有些着急，林掌柜忍着没有催促，有人小声的说，“是不是应该喊大夫过来。” 林掌柜连忙大喊，“快去请大夫过来。”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大林咳嗽缓和了些，呼吸有些急促，他缓缓道，“从……从去仓库取珍珠到……到送还回来，陈树……陈树一直和我在一起，咳咳一路上我们也没有遇到别人，中……中间中间也没有停留过。”大林说完，大口大口的吸气。 “陈数，大林说的是真的吗？”此时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厅里，一些伙计也过来看事态发展，林掌柜的看到了陈树，直接问他。 陈数点点头，“是的，我一直和大林在一起，中间没有碰到任何人。” 林掌柜问完点点头，她看向在场的人说道，“各位，伙计大林在请出九连珠之前确实请示过我，我看过盒子，里面确实是九颗珍珠。”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谴责指责的目光纷纷投向丁字号房，房内内仍是毫无动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众人都知道，门外的大汉只是下人，真正的主人在里面。 林掌柜站出来对着门口一鞠，提高音量道，“还请客人归还珍珠。” 房内仍是没有动静。 壮硕大汉直挺挺的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 “既然如此，得罪了。”林掌柜一扬手，四五个伙计一拥而上，但是刚一靠近门口就被大汉接连踢飞，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眼看大汉战斗力如此之强，众人这才感到有一些害怕，如果这人要是发起疯来，她们岂不是都要遭殃。 林掌柜白着脸，强自镇定道，“客人，我们做生意的都希望和气生财，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惊动官府，但是九连珠实在是太过贵重，我等伙计承受不起东家的责罚，如不愿归还，迫不得已，我们只有报官了。” 林掌柜喊来伙计，“去县衙报官，就说我们银楼失窃，偷盗人就在店里，请速速派人来。” 伙计刚欲转身离去，“等一下。”甲字号房门被推开，一个温婉秀丽的女子站在门口，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只见此女面容白皙秀丽，身材修长，气质卓绝，一身青色金边锦衣更衬得她如同嫦娥仙子，她步履轻盈，缓缓走出来，有人不自觉的看呆了，她们这个小县城何时出过这么出色的姑娘？ 有眼尖的发现了她旁边站的人是杨家的小姐，杨家的小姐给她做陪衬，再想想最近城里最热闹的消息，这个姑娘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 “杨姑娘”姚掌柜的称呼印证了众人的猜想，她驱步上前，恭敬的唤道。“小店照顾不周，扰你清净了，真是对不住。” “无碍，这也不是姚掌柜能预料到的事情。”杨白凤声如其人，温柔和煦，仿佛一股清风徐徐拂来，让人心醉神迷。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这就是京都的顶级闺秀啊，跟她们家的闺女果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红豆姐姐，这位杨小姐好温柔哦。”荣元馨小声的和红豆说着话，红豆点点头，附和道，“是啊，一看就知道是读过很多书的。”她心中却是另有所想，这位杨小姐这个时候出来是为了什么？ “姚掌柜，丁字号房的客人恰好是我认识之人，我来担保，他绝对不是偷盗之人，姚掌柜可否不要报官？”杨白凤轻柔的说道。她的声音虽温柔，却蕴含着压力，看着杨大小姐犀利的目光，姚掌柜是聪明人，马上明白了，立即保证，“是，不过遗失了一颗珍珠，说不定是伙计大意丢失了，这跟客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自己再找找，不用劳动官府了。” 边说边示意林掌柜，林掌柜也不傻，杨大小姐出来担保，这谁还敢查下去，这不是跟杨家过不去吗？她想就算是东家，也不可能为了一颗珍珠与杨家过不去吧。 “婶婶，叔父今天是不是在县衙？”红豆靠近俞氏，悄悄的问。 俞氏点点头，“今天有个遗产官司要升堂，你叔父应该在县衙。” “你让个手脚快的人赶紧去县衙通知叔父来一趟，请他回县衙的时候顺路来金满楼接我们回家。” 俞氏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吩咐挽秀下去安排。 第18章 辩证清白 杨白凤看了一眼四周，给姚掌柜使了一个眼色，姚掌柜立刻明白了，她笑意盈盈的看向看戏的众人，笑道“今天真是抱歉，让各位太太小姐看笑话了，因为本店管理出了纰漏，出了内贼，现在本店要暂停营业，揪出内贼，还请各位太太小姐原谅，为表达歉意，本店给在场的贵客每人一张贵宾卡，可在本店享受一次折扣优惠，不限额度，一年内有效。”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不满的太太们顿时欣喜不已，金满楼东西好价格贵是公认的，关键是很少打折，一张贵宾卡可以省不少钱呢，已经有人开始欣喜的跟着伙计去登记了。 红豆暗想，这可不行，叔父还没有来呢，这要是人都散了，那人可就跑了。 “等一下。”红豆往前跨了一步，成功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暗暗计算着荣立瑞从接到消息到赶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霍姑娘，你这是……？”姚掌柜客气恭敬的问。杨家不能得罪，县令大人也不能得罪，杨家官再大，也是在京都，他们可管不了老百姓日常，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初时荣夫人那么郑重其事的介绍，可见这位姑娘在县令大人家身份不低，她自然得恭敬些。 “红豆？”俞氏疑惑的看着她，却并没有责备。 红豆悄声道，“等叔父来。”她距离俞氏极近，声音又压得非常低，连在一旁的荣元馨都没有听到她的话。 俞氏听清楚了，联想到红豆刚刚让人回去喊自己夫君过来，虽然她不明白红豆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就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红豆不是一个不着调的孩子，这孩子虽然害羞胆子小，但是却明显是有名师指导的，不是那山野出来的无知莽儿，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就跟以往一样，她配合着就行了，反正夫君一会儿就会来，天塌下来还有夫君呢。就这样，抱着乐观的心态，俞氏没有阻止。 红豆一语惊人，“我知道偷珍珠的人是谁。”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果然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外面听到动静的人又跑回来看热闹了。 虽说俞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红豆惊得心肝一颤一颤的。我的天啊，红豆怎么知道小偷是谁？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红豆姐姐。”挨着红豆的荣元馨小心的扯着她的衣袖，“你要做什么？” “这个女人疯了吧。”荣子熙厌恶的看着她，“她是想让全城的人都看我们的笑话吗？” 红豆没有理会这两人的担心与责备，她上前两步，目标是杨白凤，她轻施一礼，盈盈一笑，“杨小姐，我知道偷珍珠的人是谁？” “哦？”杨白凤轻哦一声，表情平静，喜怒不辩。 “杨小姐可能觉得既然金满楼都不计较了，抓不抓得到小偷那都无所谓，反正跟你朋友没有关系就行了，可是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其实在杨小姐没有出来之前大家已经认定了丁字房的客人就是小偷，大家亲眼看到金满楼改口是迫于杨小姐的压力，虽然嘴里不会说，但是肯定有人在心里在想，杨小姐竟然公然包庇一个偷盗贼……” 杨白凤微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看到众人心虚躲避的目光，杨白凤了然。 “杨小姐，你初来乍到，不想在公井县人心里留下一个与贼为伍，以权压人的形象吧？” 杨白凤眼神微眯，红豆再添一把火，“我想你的朋友也不想背负这个罪名吧。” 杨白凤的目光瞬间冷酷，充满杀意的眼神扫向红豆，这个女孩是知道了什么吗？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跳出来找小偷？是单纯的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还是在那人面前表现？ 心中思绪万千，还没有理出一条头绪，但直觉告诉她要阻止这个女孩，至于为什么，她还没有想清楚。 “此事不……” “我家主人还请姑娘代为辩证清白。”壮硕大汉如同洪钟般的声音打断了杨白凤的声音，她抿了抿唇，看向大汉，大汉微点一下头，这个动作只有她们两人看到，当然，还有早就怀疑她们之间有猫腻的红豆也看到了。 杨白凤话锋一转，“姑娘有劳了。” 看样子她的猜测是对的，能让杨国公最宠溺的孙女低头的人在这个世上估计也就那么几个……会是谁呢？来到公井县这个偏远小镇又是为了什么呢？对叔父这个县令来说是福还是祸呢？这个还是交由叔父来判断吧。目前，她要做的就是把人留下。 “敢问这位壮士，九连珠据说是少有的奇珍，你家主人为什么瞧不上呢？”红豆问壮硕大汉。 大汉退回到室内，不一会出来，回道，“我家主人说，九连珠确实是世间奇珍，他就是冲着这个九连珠而来，本来是想买了送给家中长辈过生辰，可是其中有一个珠子略有瑕疵，实在可惜，我家主人只能忍痛放弃。” “好的，我明白了，感谢贵主子解惑。”红豆转向大林，“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们现在的掌柜是姚掌柜，而不是林掌柜，对于这么贵重的物品，客人要求相看，你为什么请示的是林掌柜，而不是姚掌柜？” 大林看着姚掌柜，再看看林掌柜，迟疑不语。红豆提醒他，“大林，这个事关在场人的清白，现在可不是你遮遮掩掩的时候，请你如实告诉大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迫于压力，大林迟疑的开口，“我们都知道姚掌柜马上就要走了，咳咳……林掌柜是新主管，大家都想尽办法去讨好林掌柜，咳咳……咳咳客人要求相看的时候，我想这是个好机会，咳咳……正好让林掌柜对我有个好印象，所以我就直接拿着珠子去问林掌柜了。” 姚掌柜脸上有些难堪。 红豆转向林掌柜，“林掌柜只确定了珍珠的数量，在送给客人相看之前，可有检查珍珠的真假？” 林掌柜的迟疑道，“没有，我只看了一眼，那些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品相极佳……” “你确定颗颗都品相极佳吗？”红豆打断她的话，“你有拿起来一颗一颗的查看吗？能确定每颗珍珠的真伪吗？” 林掌柜摇摇头，“没有，我只是看了一眼，能确定的是数量是九颗……，”她犹豫了一下，“其实在此之前我是没有接触过九连珠，只是听说过，所以……” “所以，你看到确实有九颗，而品相又还不错，就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九连珠了对不对？”红豆替她回答道。 林掌柜点点头。 红豆看向姚掌柜，“姚掌柜，你恐怕是在场最熟悉九连珠的人了，请问一下，九连珠有瑕疵吗？” “没有，九连珠被称为世间奇珍，就是因为九颗珍珠，色泽一致，大小相同，且出自同一深海，极为难得，所以才珍贵，九颗都没有瑕疵，月初行业聚首时，各大银楼的掌柜都相看过，无一瑕疵。” “那就奇了怪了，客人竟然说珍珠有瑕疵，难道金满楼卖假珍珠？” 第19章 偷珍珠的贼 “不可能” “不可能” 姚掌柜和林掌柜同时大喊。 红豆无视两人的怒视，笑道，“那就请二位把珍珠请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好证明清白。” 姚掌柜犹豫了一下，吩咐下人去取珍珠，林掌柜对此并未反对，不一会儿珍珠盒取来了，姚掌柜打开盒子在众人面前展示，八颗珍珠粉如桃花，圆润柔和，一样的品相，果然是绝世珍品啊，众人纷纷赞叹，随即又遗憾少了一颗，让珍珠的价值大打折扣，世人皆崇尚九九归一，认为九是吉兆，少了一颗就失去了意义，价值自然就大打折扣。 壮硕大汉将珍珠拿回房间辨认，不一会出来回话，“我家主人说，确实少了一颗，少的正是之前有瑕疵的那一颗。” 此话一出，满室轰然。 众人怀疑的目光开始看向两位掌柜，金满楼卖假货？难道自己之前卖的都是掺了假的水货，已经有人开始脑补自己带着假首饰招摇过市被暗地里嘲笑的画面了…… “凭什么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林掌柜生气大吼，此时的她气急败坏，失了初时的冷静淡然。“说不定就是你偷了珍珠，然后却说我们的珍珠有假，败坏我们银楼的名声，好鱼目混珠。” 杨白凤风眼一瞟，林掌柜滑到嘴边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姚掌柜的一言不语，平静的表情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你说的有可能。”红豆点点头，附和林掌柜的话，顿时引来杨大小姐如刀的目光，红豆视而不见，继续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众人引颅等待，红豆话锋突然一转，“姚掌柜、林掌柜，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那颗遗失的珍珠此刻应该还在银楼里呢，请二位派人循着那两位小哥刚刚走过的路找一遍，找一找花瓶啊，草丛啊之类，杨小姐如果不放心，可请人督察。” 在杨白凤的逼视下，姚掌柜不得不吩咐下去。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 有人小声议论纷纷，时不时的目光飘向红豆。杨白凤找了个位置坐下，下人伺候着茶水，少了逼人的气势，又恢复了她一贯温柔优雅，可众人不会再天真的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无害的大家闺秀，京城顶级豪门家的小姐，哪有真正简单的，一个眼神就能将她们所有人秒杀。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站着等待，等待的时间比较煎熬，却没有人愿意离开，毕竟像这样的精彩大戏可是头一回见，平常只听自家相公儿子说过县老爷审案如何精彩绝伦，令人拍案叫绝，她们虽然好奇，却是没有机会亲自看到的，没想到今天竟亲眼看了一场现场断案，精彩程度堪比县老爷断案，更让人惊奇的是断案的人竟是一位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这个话题足够她们在自己的社交圈里讨论一辈子，错过了岂不遗憾。 红豆被俞氏、荣元馨、荣子熙，还有几个俞氏熟悉的夫人围在中间，这几个夫人之前没有见过，应该是在包房里听到动静才出来的。 有外人在场，俞氏不好问出心里的疑惑，还得分神应付自己的朋友。荣子熙依旧狠狠的瞪视着她，好歹没有当众骂她，红豆乐观的想。荣元馨则是好奇得不得了，拉着红豆偷偷的问小偷是谁。红豆回她，“一会就知道了。”气得她只能干瞪眼。 首先来汇报的是杨白凤身边的侍女，她在杨白凤耳边轻语，众人拉长耳朵却也没有听见。 杨凤九看了红豆一眼，点了一下头。 看来是好消息，红豆微笑耸肩回应她，意料之中。 杨白凤没想到得到的是这种反应，高傲的偏过头，不再看她。 不一会儿，有一个伙计手里拿着一颗沾了泥土的珍珠回来，兴奋的说道，“掌柜的，找到了，在回廊的下面找到了。”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他找到了主子们要找的东西而已，想到自己立了功，兴奋不已，并没有看到姚掌柜黑沉沉的脸，还有林掌柜衰败的脸。 “果然是监守自盗啊。” “这金满楼太过分了吧，自己偷东西就算了，还冤枉客人……” “是啊，这以后还有谁敢来金满楼啊。”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姚、林两位掌柜的脸由黑转白，渐渐转为恐惧，金满楼几十年的名声今朝要毁在她们的手里吗？ “姑娘，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也许是伙计不小心把珍珠弄丢了。”林掌柜争辩道，“也许是贼人偷了珍珠藏在那里的，也不能就凭这个断定是我们伙计偷的吧。” 红豆叹了一口气，“林掌柜，这盒珍珠的贵重人尽皆知，全程密封，在他们两个人的监督下一路送回仓库，请问珍珠是怎么在密封的情况下掉的？” 林掌柜哑口无言。 “如果他们二人没有互相包庇，合谋盗窃的话，那么珍珠丢失的地方只能是在丁字号房……” “我没有。”陈树着急大喊，“从仓库出来到回去，盒子一直是密封没有打开的，我可以发誓，我和大林除了说话聊家常，什么都没有做，我发誓。” “我也发誓，我们没有合谋。”大林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红豆笑笑，“如此说来，丢失珍珠的地方就是在丁字号房，那嫌疑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甲字号房的客人，一个就是你大林。” 大林大惊，急忙否认，“不是我不是我。” “珍珠是在回仓库的路上发现的，在你来报告珍珠丢失之前到现在，丁字号房的客人可没有离开过房间，而且，如果他要偷盗珍珠，为什么他不偷真正的珍珠，偏偏要偷那颗有瑕疵的珍珠呢？还有，他有什么理由要把偷盗的珍珠藏在你们的银楼的内院？” 一连几问，大林哑口无言。 姚掌柜、林掌柜脸色出奇的一致，灰败，惨白…… “来人，把这个监守自盗的贼人送到官府去。”杨白凤冷着脸下令。 红豆瞟了一眼门口，怎么还没有来？ “等一下。”她拦住扭送大林的伙计。看向杨白凤道，“杨小姐，真正的珍珠还没有找到呢。” 杨白凤冷着的脸和缓了些，“剩下的就是官府的事情了。” 第20章 丁字号房的客人 “可是……” “抓到了贼还怕找不到珍珠吗？”杨白凤一锤定音。 红豆犹不死心，如果就这样让那人走了，那她冒险出头的意义在哪，她绝不允许，“如果我马上就可以找到珍珠呢？你的那个朋友不是想要九连珠吗？” 杨白凤犹豫了一下，看着有些急切的红豆，她目光锐利的盯着她，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你想拖延时间？” 红豆陪笑，马上否认，“当然没有。我纯碎只是喜欢这种破案推理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个案子谜底只揭晓了一半，对我这种痴迷破案推理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杨小姐，看在我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小小的忙的份上，不如成全我一下吧。” 这个理由……杨白凤半信半疑，脸色却是没有之前那般严厉，她仍是一口拒绝，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她必须尽快送走那人。 “我……” “红豆。”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宛如天籁。 红豆眼睛一亮，快速转身，“叔父，”她宛如乳燕扑林般冲向荣立瑞，快速在他耳边低声道，“丁字号房客人应该是宫里出来的，与杨家关系匪浅，门口站着的是铁战后人。” 荣立瑞身躯一震，半晌有点反应不过来。 此时看热闹的人见热闹结束，已经散去大半，荣立瑞一家显得格外醒目。 红豆退后一步，笑嘻嘻道，“叔父，您是来接婶婶和我们的吗？”她提醒道，也是给他选择，是顺势跟他们回去，还是把握机会去见那人。 荣立瑞也是心思坚定之人，不过瞬间就做出决定。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办。” 荣立瑞示意身后随从清场，客人以为有官府接手案件，纷纷配合着离场，姚掌柜被要求退场，她离开时经过红豆身边，对俞氏笑得古怪，道：“夫人，你这侄女还真是能人啊。”话中带讽。 俞氏变了脸。 今天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红豆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俞氏的反应还是为了姚掌柜，她无奈道，“姚掌柜，我知道你怪我当众揪出偷珍珠的内贼影响了金满楼的声誉，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要以为只要别人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你什么意思？”姚掌柜不安的道。不可能，她什么都没有做，不可能有人知道。 “如果不是你的故意纵容，大林一个伙计怎么可能有机会偷走珍珠呢。” 姚掌柜脸色大变。 “你看穿了大林想巴结林掌柜的心思，来个一石二鸟，想借机除掉林掌柜，也许你是想让你们东家看看林掌柜有多么不堪重任，所以纵容了大林的偷盗，你自己做的事情出了事，却要别人来承担罪名，姚掌柜，这不公道吧。”恍如晴天霹雳，姚掌柜的脸色惨白如纸，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目光恐惧的看着红豆。 红豆并不同情她，冷哼道，“你这点龌龊的心思估计早就被你们东家知道了，所以才换成林掌柜的吧。” 姚掌柜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姚掌柜，姚掌柜。”林掌柜跑过来与店小二一起把失了魂的姚掌柜架走。 俞氏、荣元馨、荣子熙三个人看着红豆，表情复杂，红豆不敢与她们对视，目光漂移，就是不落在她们的身上。 “你们也先走吧。”荣立瑞打破她们之间诡异的气氛。 红豆欣喜的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一下。”杨白凤喊住她。 红豆转身，微笑看着她，“杨小姐。” 杨白凤此时如果还没有弄明白，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这个小丫头，她的目的哪里是抓贼，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估计荣立瑞也是她喊过来的，只是，她是如何知道屋内人的身份的？那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你叫什么名字？”杨白凤问。 红豆一笑，如沐春风，“我姓霍，叫霍红豆，荣大人是我叔父。” 银楼清场，大堂只剩下荣立瑞、杨白凤和门口的壮硕大汉，荣立瑞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稳如磐石的大汉，心中疑惑，红豆是从哪里看出来他是铁战后人的，这个猜测让他对房内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想，可是他又觉得这个猜想太过离谱，那人怎么会到他们这个偏远小县城呢？他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会不会是红豆猜错了，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猜错了情有可原……无论怎么样，他人都已经到了这里，错了就错了吧，但如果真是那人，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天大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避开家族大展拳脚的机会，他在公井县已经呆了将近十年，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下官公井县县令荣立瑞求见。”荣立瑞站在门口处抱拳躬身。 杨白凤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门口的壮汉依旧稳如磐石。 静了几息，门内传来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叹息，“进来吧。” 壮汉把门打开，荣立瑞抚了抚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正了一下自己的官帽，低头抬步走进房间。 荣立瑞低头走进房间，凭感觉知道右侧有人，他一直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敢抬头。 “荣大人，抬起头来。”年轻的声音很温和。 荣立瑞依言抬头，一张年轻俊秀的白皙面容映入眼中，这张脸不是他所见过的最俊秀的脸，却是让荣立瑞心神俱震，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喊，“拜见太子殿下。”心中已是一片乱麻。 他虽已在公井县任职近十年，可他从小是在京城长大的，见过年幼的太子，后来每三年回京述职一次，一年前回京时他见过成年的太子，所以这张脸他不可能认错。荣立瑞此刻心中混乱如麻，太子身份如此尊贵，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上知道吗？杨家怎么会让他来涉险？杨家肯定是知道的，杨大小姐还在外面呢？他是怎么来的？是跟着杨家小姐的车队一起来的吗？如果太子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事，无论他是否知情，他一定会被皇帝责罚，轻则免职，重则丧命，老天，幸好，庆幸太子完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对他的考验，也是他的机会…… 第21章 太子 荣立瑞的心脏紧绷，像是被人抓着提在半空，脑中的思绪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荣大人，好久不见。”太子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 荣立瑞心中松了一大口气，看来太子殿下还念着之前的那份情，这就好办多了，他要怎么样才能参与到太子的行动中呢，杨家会同意吗？这次如果不是红豆误打误撞发现了不对劲，他根本就不知道太子已经来到了公井县，杨家瞒得如此之好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知道吧。 哼，想得美，好处他们占着，如果太子出了事却要他顶着，杨家，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太子殿下，一年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荣立瑞笑道，初时的震惊过后，又恢复了一贯的稳重冷静。 “又让荣大人看笑话了，”太子郝然，“一年前，荣大人刚到京都就为我仗义直言解了围，没想到今天在大人的治下，大人的侄女又为我解了围，大人可真是我的福星。” 门外，杨白凤听得脸色一变。 荣立瑞却是心中欣喜，谁说不是，他跟太子竟还有这种缘分，今天的事，得亏了红豆，如果不是她发现了铁战后人，还有为他拖延到的时间，他跟太子哪还有今天这缘分，不是谁都能担得起太子口中的“福星”。他要怎么安全的把太子送回京都呢？对了，太子来公井县是做什么的？ 回程路上，俞氏一声不吭，红豆心里叹气，来到这个家，俞氏是第一个对她释发善意的人，她不想让她失望，她本来也打算做一个讨长辈喜欢的闺秀少女，但是，哎，今天这风头……把她之前辛苦建立的形象毁于一旦，哎…… 荣子熙的无视敌意她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俞氏的冷淡让她有些难过。 红豆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荣元馨叽叽喳喳、层出不穷的问题。 马车从后门进入内院，俞氏下了马车，叮嘱了几句，眼看她要走，红豆忍不住唤道，“婶婶……” 俞氏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叹道，“你不要想太多，你今天所作的事情没有错，我虽是一个内宅妇人，可是我的夫君是这一县的父母官，这些年他断案无数，被人称为青天，我也引以为荣，你有这本事我是既惊讶又高兴，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有些事情一时转不过弯来。” 红豆点点头，心中如释重负。与俞氏道别，和荣元馨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俞氏一路沉默的走着，挽秀鼓起勇气，“夫人。” “啊？”俞氏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她。 “再往前就是去前院的路了。”挽秀提醒她。 俞氏看着前面的院门，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前院来了，“你怎么也不早说？”俞氏嗔怪。 挽秀连忙道歉，“奴婢是看夫人想事情想得出神，所以不敢打扰。” 俞氏也不是真心想责怪她，看到回廊处的凉亭，“我们去那里坐一下吧。” 挽秀自然不敢有异议，拿出手帕铺在石凳上，俞氏坐下，过了一会儿让挽秀也坐下。 “今天的事你看明白了吗？”俞氏突然问。 挽秀愣住了，没有听明白。 俞氏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道，“红豆说要去请夫君时，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夫君在与我说话，没有反驳，没有疑惑，只有顺从与配合，就像这些年我与夫君的相处一样。” 挽秀听得一头雾水，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红豆为什么喊夫君来，但是夫君却仿佛什么都明白，与她配合得如此默契。” 挽秀这次终于知道该说什么了，“夫人，挽秀也没弄明白。” 俞氏笑笑，笑容越发苦涩，“所以啊，你我都是普通人，而红豆……跟夫君一样，是聪明人。他们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心思不知道比别人多了多少个。他们做的事情我们就算是睁大眼睛看也看不明白的。” “夫人，这样不好吗？”挽秀问。“家里有那么多聪明人……”她掰着手指数，“有老爷、少爷、小姐和红豆姑娘，他们都会护着夫人的，谁也不敢来欺负我们荣家。” “没有什么不好。”俞氏心中叹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馨儿和熙儿可真没有红豆一半聪明，这话她自然不会跟下人说。 “那夫人您是在难过什么呢？”挽秀问道。 是啊，她在难过什么呢，不是早就明白早就已经接受现实了吗？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我在难过这辈子也做不了老爷的知己。”俞氏说出自己此生最大的遗憾，泪水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当天，荣立瑞彻夜未归。 第二天，府衙胡师爷派人传话，荣立瑞派人留了话，说有事外出，归期未定。 第三天，荣立瑞仍未归。 第四天，未归，俞氏开始着急，派人去找胡师爷，可是胡师爷也不知道荣立瑞在哪里，除了第一天留了话，之后都没有消息。 第五天，俞氏终于忍不住找红豆，想问问她们在做什么，红豆不忍俞氏日渐憔悴，屏退所有人与俞氏在内室说话。 第六天，未归，荣府后宅一切如常。 第七天，傍晚时分，荣立瑞归府，在俞氏的喜极而泣中，还破天荒的与她开了一句玩笑，俞氏看出他的喜悦与意气风发，忍住了所有的好奇。 在后院洗漱过后，荣立瑞让挽秀请红豆到书房。 下人告知俞氏这个消息时，俞氏正在灯下看书，并不觉得奇怪，而秦嬷嬷却是眉头皱得能夹住一只蚊子，她撇嘴道，“夫人，老爷这是在做什么？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这说出去不好听吧，这红豆姑娘也是，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也不懂得避避嫌。” 平常秦嬷嬷在俞氏面前随意惯了，并没有发现俞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辩驳道，“奶娘，你说得太过了，哪有半夜三更，这晚膳还没有摆呢，胡师爷也在，什么孤男寡女，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才真是不好听。” 秦嬷嬷这才发现俞氏不高兴，立刻改口，“哎呀呀，奶娘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尽说胡话，我也是太担心夫人，怕老爷被不三不四的女人给迷走了。” “奶娘，你越说越混了，怎么把红豆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放在一起。”俞氏生气的扔下书，“你记住了，她是我和老爷的侄女，就跟亲闺女一样，这种话你千万别让老爷知道，否则我也救不了你。”说完，起身离去。 秦嬷嬷半响才反应过来，她一手带大对她言听计从的姑娘竟然对她发脾气了，莫名的，她恨上了红豆，都怪她，夫人都是因为她才对自己发脾气的，这个小祸害，害人精…… 第22章 陪驾 “啊切……”红豆打了个喷嚏，身子一阵恶寒。 “姑娘，怎么了？”西秀关切的问。 青梅一个箭步上前，为红豆披上一件斗篷，“夜凉。” “谢谢。”红豆对她笑笑，接受了她的好意。西秀退后一步，眼神黯了黯。姑娘似乎更喜欢青梅，对自己的示好一直视而不见。 书斋门口的书童见是红豆，立马放行，青梅和西秀被留在了小门处喝茶。 “红豆，快过来。”荣立瑞一见到她，喜形于色，从椅子后直接站了起来，吓了胡师爷一大跳，自己跟了荣立瑞也有四五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大人这么激动的样子。他被大人叫到书房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大人什么也不说，非要等到霍姑娘来，等的时候又一副坐立不安，激动难耐的模样，看得他差点要对大人大不敬了，这霍姑娘刚到，大人这副激动的模样真是让他大跌眼镜，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严肃端方的青天大老爷吗？天哪，不会是这几天外出被掉包了吧，差别这么大。 胡师爷虽然是荣立瑞的心腹下属，却也不知红豆的真实来历，只知道她是老爷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家里遭难来投靠大人的。对于荣立瑞喊红豆来书房做什么也是一头雾水。他仔细端详走进来的红豆，也只是一个长相清秀，仪态端庄的小姑娘，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叔父。”红豆行了一礼，“看到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来来来，这边坐。”荣立瑞亲切的招呼红豆，待书童上好茶，离去，掩好门，荣立瑞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丁字号的客人是谁吗？” 被完全忽视的胡师爷拉长耳朵去听。 “是太子。”荣立瑞难掩激动的心情。 红豆有些惊讶，却也觉得没那么惊讶，毕竟铁战投身效忠于东皇国皇室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是禁军统领，他的后人自然也是在皇室任职，而杨小姐的态度如此小心，把两件事放在一起，一个与杨家关系密切的皇室人，让她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噗通一声，胡师爷跌坐在地上，“太……太子……，”他震惊的两眼圆瞪，结结巴巴，胡子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红豆终于有机会看向他，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灰色粗布褂子，袖口处有处十分显眼的补丁，他一只手拿着一张纸，一只手拿着一个破旧的烟袋。这人应该是叔父的心腹得用之人，不然不会一回府就召见他，而且说话也没有避讳着他。 “太子带我去见了皇上。”荣立瑞再次丢下一个劲爆消息。 可怜的胡师爷，嘴巴嗡嗡直接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自己整个脸皮都在颤抖，可是此刻没有人关心他。 红豆这下真是有些惊讶了，“皇上竟然出宫了？还来到了这千里之外的小县城？带着太子？”这皇上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最后一句话红豆没有说出来，可是这也真是够癫狂的了。 “为了什么？”红豆不解的问。 “四月二十六日是武德皇后寿辰。”荣立瑞说得有些无奈，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红豆翻了个白眼，实在忍不住吐槽道，“玄隆帝还真是不负痴情皇帝之名，怪不得杨家这种草根家族能在东皇国一手遮天。” 荣立瑞惊讶极了，以至于忘记阻止红豆这大不敬的话。 红豆，对东皇国以及皇室还真是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竟然直呼皇上名号，一般人就算不是本国人，对于这种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胄也该有些敬畏与膜拜，他在红豆身上却没有看到…… 还有，红豆在谈起这些事情时那理所当然的神态让他也备感疑惑与诧异，这些可都是政治时事啊，他如果跟他夫人和馨儿讲这些，他能想象出她们一脸茫然的模样，一个普通女孩子会知道禁军统领、皇上的名号以及东皇国的局势这些事情吗？ 这太不寻常了。 荣立瑞心中充满疑惑，不过半晌，他便又将这些抛之脑后。 这又有何妨？不管红豆是什么身份来历，她既是阿姐的命，他必将以命相护，无论她是何身份背景，他都会护她周全，这是他对阿姐的承诺，想清楚这些，荣立瑞心里一阵轻松，不再纠结心中的困惑，再看向红豆时有一种看到自家出色晚辈的喜悦，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赞叹，“此次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会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红豆表情疑惑，她发现了蹊跷，却不知道此事对荣立瑞是福还是祸，所以将选择权留给了他，但此时看来这件事对荣叔来说是福不是祸。 荣立瑞为她解惑道，“我在公井县任职近十年，在这十年间公井县从一个不足千人的贫困县变成超过万人的大县，农业、教育、商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县城及周边的治安情况良好，每年我们县的粮食产量是整个州府最好的，商业发达，州府也从别的州迁移至此，可以说公井县在我治理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此政绩，在整个东皇国恐怕都挑不出第二个，但是我每次的考评都是中等，这十年不升也不降，你知道为什么吗？” 红豆摇摇头。 “是因为一直有人在打压我。”荣立瑞淡淡道。 红豆恍然。这就解释得通了，她疑惑道，“叔父的仇人权势很大吗？不能在京城活动一下吗？这世上没有扳不倒的敌人，只要努力找，总能找到对方的弱点的。” 红豆的眼界格局非一般人能比，此时的荣立瑞看她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所以对她的这番言论并没有觉得奇怪。 “打压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家族。”荣立瑞道。 红豆顿时哑然。 “我父亲在朝廷上任职，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我是庶子，所以他们不希望我出头。”荣立瑞淡淡的述说着，然后问红豆，“你明白吗？” 红豆有些可怜的看着他，点点头，“朝廷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历朝历代都有一个共识，父子不得同朝为官。”这是为了避免朝中一人独大，一家掌权，对皇权造成威胁，以后他的父亲让位，家族里所有的资源也只会倾向他的两个嫡出哥哥，作为一个出色的庶子，肯定只有被打压的份。 荣立瑞赞赏的点点头，“对我来说，我的家族不是助力，而是阻力，我要想出头，就必须得绕开我的家族，可是他们在京都阻碍了我所有的机会，几乎断了我所有出路，所以，我在公井县就算做得再好也根本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的操作下，我的业绩年年中等，以至于这十年我在公井县都无法挪动一步。” 胡师爷有些惊讶荣立瑞竟然跟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这些恐怕连老爷的亲生儿女都不知道吧。胡师爷不知道荣立瑞的转机是红豆带来的，红豆对珍珠丢失案的分析、对朝廷政治的敏感都让荣立瑞再也无法简单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看待。 红豆想，看来叔父的家族在京都的势力不小，至少在吏部是能使得上力的，才能对业绩作假，一阻就是十年。怪不得叔父这十年如此隐忍，如果是外人阻扰还能借助家族或是外部势力瓦解对方，想法破解，可是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家人，让他如何还击？ 而皇上的到来就如同一道曙光，虽然有风险，却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我争取到了陪驾的机会。”荣立瑞欣喜的宣布，这个端肃的男人露出难得的喜悦之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很高兴，十年，他被困在这县城十年，现在终于有机会能脱离这里一展所长，未来，真是充满期待。 第23章 杨家宴会 “这真是太好了。”胡师爷是最明白荣立瑞心里苦的人，多年来他们一起处理政务，形影不离，可以说他们陪伴彼此的时间比跟家里人的时间都多，有谁比他更清楚荣立瑞的壮志难酬与被家人舍弃的痛苦，此时他是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红豆也很高兴，看着他们激动开心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做对了，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下。 荣立瑞开始跟胡师爷交代公务，红豆没有离开，这些事荣立瑞都没有避着她，红豆有些意外自己竟然都能听得懂，比如县尉县丞、巡检司、格目等。 胡师爷的眼睛都快转瞎了，不停的示意荣立瑞屋里还有个人呢，你讲这些公事好吗？ 荣立瑞此时终于想起来要跟红豆介绍胡师爷，红豆向胡师爷见礼，胡师爷抚须点头，终于有点长辈的形象。 很快，红豆陷入了沉思，叔叔刚刚交代公事时提到一个未了的案子，城东有家货郎李三木三天前被发现吊死在房梁上，刘三木妻子报案说是因为前一天货郎把全部积蓄遗失了，晚上二人因此起了争执，第二天早上就发现李三木悬梁自尽了……，李三木真的是自杀吗？虽然看起来确实有自杀的理由，做了半辈子货郎，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却全部遗失了，换谁也受不了这个打击，确实有理由自杀，但是这些都是刘三木妻子的一面之词，大多凶案，特别是发生在家里的凶案，其实大部分凶手都是熟悉的亲近之人，因为他们最具备作案的条件…… 荣立瑞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凑近胡师爷，小声简短的将之前发生在银楼的事情告诉了胡师爷，胡师爷听着听着，眯眯眼越睁越大，不可思议的的看着前面那个小姑娘，如果说此话的不是荣立瑞，他一定以为对方是在跟他开玩笑，最后荣立瑞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犹豫不决或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你可以找红豆商量一下。” 胡师爷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红豆也听到了后面的一句话，她惊讶的看向荣立瑞。 “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看着点后宅，你婶婶人好性子弱，容易被人骗，胡师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要是乐意就帮着点，要是不想掺和就拒绝，没事。” 叔叔说了可以拒绝，红豆还能说什么，默默的点头。 荣立瑞走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也走得很隐秘，对俞氏也只说是去邻县办案，交代一些事情，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连午膳也没有用就带着一个随从走了。 荣立瑞走了，府里一切如常，因为平日里他白天也很少在府里，所以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只有俞氏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俞氏的心情不太好，大家尽量小心的避着。 这些都影响不了红豆，除了早上去给俞氏请安，其他时间她都窝在自己的屋子看荣立瑞临走前让胡师爷送过来的近十年公井县的案件卷宗，她看得津津有味，沉迷其中…… 入学的事情再次被搁置，大家都觉得无所谓，迟点早点都无甚大碍，荣元馨却是急得不得了，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比赛的日子。 清晨，在青梅平静而又执拗的呼唤中，红豆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刚刚她做了一个梦，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一直默默的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又慈爱，下意识的她觉得那应该就是她的父亲，虽然她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 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只是想到这，心中就莫名的流过一丝暖意。红豆怔怔的抚着心口的位置，只是父亲两个字而已，就让她感觉到温暖，她想，自己以前一定很爱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在哪里呢？姑姑从来不说，但是，倘若父亲还在，又怎么会把自己托付给姑姑呢？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是父亲的仇人吗？父亲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红豆想得头疼欲裂，但她不愿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青梅木着脸问道。 红豆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她坐起来，青梅伸手去扶她，被红豆摆手拒绝。青梅顺势站到一边，这些天的相处让她知道这个新主子有自己动手的习惯，特别是一些贴身的事情，从不让她和西秀帮忙。红豆利落的下床，走到屏风前拿起今天要穿的衣服。 今天要去杨家赴宴，据说这次宴会几乎邀请了并州所有有头有脸人家，为从京都来的两位杨小姐接风洗尘。俞氏作为县令夫人，自然接到了邀请，俞氏这些天一直忙着给红豆、荣元馨二人做衣服、打首饰，似乎极为重视此次宴会。 红豆穿上新做的绿纱百花裙，在西秀的巧手下，一个清新秀丽的小佳人跃然而生，西秀连连夸赞，好话像不要钱似的一串接一串，红豆笑眯了眼。谁也看不出这主仆二人前些天还上演了一场“勾心斗角”。 西秀这些天一直“俯低做小”，红豆也对那晚的事情只字不提，二人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不一样的是西秀，态度恭敬，事情抢着做，找到机会就在红豆面前表现自己，再也没有之前的懈怠与消极。 荣元馨约了红豆一起吃早饭，可是自己却爬不起来，因为两个屋子隔得近，有什么动静对方都一清二楚，早有小丫鬟来报，说大姑娘赖床，青青姐都快急死了。 西秀劝她先吃，红豆吃了两块糕点垫垫肚子，半个时辰后，荣元馨小跑着冲进来，一连声的道歉，“抱歉抱歉，红豆姐姐，我来迟了。” “没事，我吃了糕点，还不是很饿。”红豆语气温和，不疾不徐，瞬间抚平了荣元馨焦躁的情绪，她喝了红豆递过来的茶杯，咕噜咕噜两口就见了底。 荣元馨喜欢红豆，喜欢她看着自己时的温柔模样，喜欢她照顾自己时的宠溺模样，也喜欢她看着自己无限包容的模样，好像自己无论做什么她都能理解。荣元馨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红豆，二人双眼对视，红豆微笑，荣元馨笑眯了眼。 早膳在一片愉悦和谐中结束。 红豆配合着荣元馨背了几十首诗词，直到俞氏派人来喊，二人才相携离去。 第24章 路上冲突 这是红豆第二次出门，与第一次一样，她心情好得不得了，和荣元馨两人看着窗外叽叽喳喳，就算是马车被堵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好心情。 更何况没有荣子熙那个嘴贱碍眼的，真是不要太爽，此次杨家宴请的都是女眷，荣子熙并不在受邀行列。 因为马车太多，在离杨家两条街外就开始拥堵，行车速度极慢，不一会儿传来了一阵争吵声，马车直接停滞不前了。 车夫无奈的禀告，前面有两辆马车相撞，正在吵架，后面的车都动不了了。 荣元馨一脸兴奋的跑出马车，还拉上红豆，四周有不少与她们一样出来透气，看热闹的人，俞氏也就没有阻止。 这一看，荣元馨惊呼一声，“蔓儿？” “是认识的？”红豆问。 “嗯。”荣元馨点头，“是我的好朋友。”说完，就往前挤。对俞氏的叫唤充耳不闻。 “婶婶别急，我跟上去看看。”红豆连忙跟上去。 眼见两人一会儿就跑远了，俞氏着急又无奈，连忙让车夫跟上去。 红豆与荣元馨几乎同时到达，只见二个少女对峙，怒目而视，正在叉腰互骂，丝毫不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也毫不理会身边婢女嬷嬷的劝阻，二人身后均有自己的朋友，有劝架的，也有拱火的。在最前方两个少女骂得正酣，几乎要鼻子贴着鼻子。 看见荣元馨，右边身着蓝纱百花裙的少女顿时眼睛一亮，“馨儿，你来了，太好了，这个人撞了我的车还不道歉，你帮我一起教训她，让她知道我们公井县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荣元馨立马站到李蔓儿身边，“蔓儿，我来帮你。” 红豆翻了个白眼，并没有投入李蔓儿的阵营，而是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站定。 伍卿月看着她，扬眉问：“你们不是一伙的？” 红豆扬唇一笑，“我是来找妹妹的。” 李蔓儿看着荣元馨，皱眉，“馨儿，她不是你朋友吗？让她赶紧过来。” “蔓儿，这事跟红豆姐姐无关，我来帮你就可以了。”荣元馨不愿意为难红豆。 李蔓儿有些不高兴，因为对方有四个人，她们这边只有三个人，原本处于弱势，如果加上馨儿的朋友，她们就比对方多一个人了，打起来也胜算大些。不过，她不能当众逆了荣元馨的面子，毕竟荣元馨的父亲是县令大人，她们还需要用县令大人压死对方，不能得罪荣元馨。 四比四，她们也不会输。李蔓儿挺了挺身子，一脸嘲讽道，“外地人，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也敢在我们公井县嚣张。我这位妹妹的父亲可是县令大人，你说我没有权力不让你走，她总有权力吧，整个公井县可都是她们家的。” 红豆脸色一变，目光锐利的看向李蔓儿，看她一脸无知的嚣张模样，顿时无语，馨儿这交的是什么朋友。 对面的伍卿月和她身边的朋友面面相觑，接着掩嘴大笑。看着李蔓儿的目光满是嘲讽的笑意。 “呦，县令大人啊，好大的官，我好怕呦。”伍卿月佯装害怕，她身边的朋友们哈哈大笑。 这明晃晃的嘲讽让李蔓儿有些难堪，她恼羞成怒，“无知妇人，你笑什么？再笑我让馨儿把你们通通打入大牢。” 没想到对面的人笑得更欢了，更有甚者，眼泪都笑出来了。 “没……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愚昧无知之人，真是……她家里人也敢放她出来……”一个少女笑得花枝乱颤，话都说不完整了，边说边笑。 另一少女边抹眼泪边道，“以前总听说井底之蛙，现在才知井底之蛙有多可怕，无知妇人？哈哈哈？无知妇人，这是他爹在骂她娘吧。” 伍卿月笑得比较矜持，但眼中也是盛满笑意。 李曼儿大怒，“你们竟敢笑话我？一群土包子，我让县令大人把你们通通关进大牢。” 荣元馨拉拉李蔓儿的衣袖，小声道，“蔓儿，别说了。” 李蔓儿被对方嘲笑的样子气疯了，抓着荣元馨的手，说道，“馨儿，你赶紧去县衙叫些捕快过来，把这几个贱人给抓到牢里去，让他们给这几个贱人用刑，在她们脸上烙字，让她们一辈子没脸见人。” “这贱婢好狠毒的心思。”对面一个少女冷了脸。 “无知且狠毒。”另一少女也淡了笑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怎么？怕了吗？现在跟我磕头道歉我还可以既往不咎。“李蔓儿得意的冷笑。 红豆不停的跟荣元馨使眼色，让她制止李蔓儿，荣元馨几次拉住李蔓儿都被她甩脱掉，急得不行。 红豆看荣元馨根本搞不定李蔓儿，无奈至极，再让李蔓儿胡说八道下去，叔叔真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伍卿月不想再与这种无知之人作口舌之争，浪费时间，她转身欲走。李蔓儿却不让，“我让你们走了吗？不跟我赔礼道歉你们哪儿也去不了。”她拉住伍卿月的手。 伍卿月愤怒的抽回手，却没挣脱开。 “小姐。”伍卿月身边的一个少女和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想上前帮忙，被李蔓儿身边的人挡住。 伍卿月冷冷的看着李蔓儿，“放手。”李蔓儿力气比她大，她无法挣脱。 李蔓儿得意地斜睨着她，“不放。” 伍卿月恨极，她发誓，她一定要让公井县和这个贱人付出代价。“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李蔓儿大叫，“你做什么？” 红豆抓着李蔓儿的手，然后在伍卿月惊讶、李蔓儿愕然的注视下，一根一根的掰开李蔓儿抓着伍卿月的手。 “你做什么？你胳膊……，”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惊呆了所有人。 李蔓儿捂着发烫的脸，眼神从错愕、震惊到愤怒，她发狂似的冲上前去，那模样恨不得将红豆撕成碎片。 连伍卿月都被她眼中的疯狂给吓到了。 李蔓儿没冲上来，被荣元馨和青梅拉住了。 红豆看着疯狂的李蔓儿，淡淡道，“刚刚那一巴掌是替公井县的百姓打的，我们公井县素来好客，敞开门欢迎远道而来的每一位客人。” 在众人惊呆了目光中，她上前一步，啪的又给了李蔓儿一巴掌。 第25章 断交 “这一巴掌是替馨儿打的，她当你是朋友，你却仗着她的势给她招祸，你不配当她的朋友，还有，县衙是维护治安，保百姓平安的地方，不是你的私人物品，别说是你，就是馨儿，她也无权调配县衙的任何一位捕快，帅天之滨，皆是王土，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不是某一人之家，你若无知，还请以后闭上你的嘴巴。” “你是谁？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李蔓儿大喊大叫，青梅脸一皱，捂住她的嘴巴。 教训完李蔓儿，也不理会她的叫嚣，红豆转向伍卿月，轻施一礼，“姑娘，我是公井县县令荣大人的家眷，我代表馨儿妹妹跟你道歉，她交友不慎，给你造成了麻烦，回去叔父自会管教她，至于蔓儿姑娘，叔父会与她的长辈沟通，也有她的长辈管教，如姑娘心中犹忿，你和蔓儿姑娘的恩怨，我们绝不插手。我们就不耽误姑娘去赴宴了，姑娘先请。” 伍卿月深深的看了红豆一眼，“走吧”她招呼同伴。她此刻赶着赴宴，这账等回去后再算。 看着呼啦啦走了三四辆马车，后面堵住的马车也渐渐动起来，红豆才让青梅把李蔓儿放开，李蔓儿一获得自由，立刻破口大骂：“贱人，你竟敢对我动手。” “李蔓儿，你住口。”荣元馨罕见的发了怒，“你喊谁贱人呢。” 李蔓儿见一向好脾气的荣元馨发了怒，想到她的身份，咽下了破口大骂的话，小声嘀咕着，“胳膊向外拐。” 荣元馨满是无奈。 红豆无语的摇摇头，馨儿这交的是什么朋友。 “走吧。”红豆不想与这种人多待，找个机会要跟馨儿谈一下，还是让她以后远离这个李蔓儿。 “馨儿，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你就捎带上我。”李蔓儿舔着脸凑上前，红豆差点没忍住脸上的嫌弃，她眉头深深的皱起。 荣元馨冲口而出的“好”在看见红豆脸上的冷淡时及时咽了回去，她找了个理由，“我们车里人多坐不下，下次吧。” “怎么坐不下，我跟你坐，其他人去我的马车不就行了。”李蔓儿满不在乎道。 红豆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荣元馨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叹息，馨儿这性子太容易被人拿捏了。 红豆看着李蔓儿，脸上表情淡淡道，“蔓儿姑娘，你所谓的其他人包含了我，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去坐你的马车，而且也不欢迎你坐我们的马车，我们还是各回各的马车吧。”说完，也懒得去看李蔓儿，“馨儿，我们走吧。” 荣元馨要跟着红豆走，李蔓儿急了，馨儿要是走了，她脸就丢尽了，她可是在所有朋友面前吹嘘，自己和县令千金是闺中密友，刚刚馨儿没有帮自己，她已经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她此刻如果连馨儿的马车都上不去，那她的朋友们肯定觉得她以前说的话都是在撒谎，那她以后在朋友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馨儿这个亲戚太讨厌了，都是她，以前馨儿可不是这样的。 眼见她二人真的走了，李蔓儿急了，她大喊，“馨儿，你要是走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做朋友了，我们一刀两断。” 荣元馨一僵，回头。 李蔓儿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朋友，“我就说……”，话未说完，就看到荣元馨被那个讨厌的女孩拉走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大声怒骂，“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原本已经离开的荣元馨风一般转身冲回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甩了李蔓儿一个巴掌。 “你打我？”李蔓儿不敢置信的看着荣元馨。 “红豆姐姐是我的家人，你当着我的面骂她，我不打你打谁，我是好说话，但我不是傻子，李蔓儿，我对你有求必应，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可你呢，你把我当傻子吗？李蔓儿，我们断交，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要是再让我听到你用我的名义欺压人，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荣元馨一口气说完，也不等李蔓儿有所反应，转身就走。 红豆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举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赞美。 荣元馨也笑了，心中突然如释重负。 见她二人回来，俞氏也没有过多询问，催促二人快点上马车，在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马车继续前行。 车子很快到了杨府，杨府门口，车水马龙，整整齐齐停了两排马车，后面还有排着队候着的，各府马车，有人下车，有人正准备下车，有碰到熟人打招呼寒暄的……热闹非凡。 俞氏一下车，几个妇人纷纷围上去打招呼，俞氏一边寒暄一边向杨府门口走去。 原本在门口迎客的杨二夫人顾氏看到俞氏，眼睛一亮，立刻迎上来，笑容满面，“哎呀，荣夫人，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可要我去府上接你了。” 面对火一般热情的杨二夫人，俞氏也不禁笑了，回道，“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时间。” “这是您侄女吧？长得真是讨人喜欢。”杨二夫人看见红豆，满脸慈爱，抓着红豆的手，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红豆感觉手上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杨二夫人将手中的镯子套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连忙拒绝，“这太贵重了。” 杨二夫人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这是婶婶的一片心意。” 红豆手足无措的看向俞氏。 俞氏一脸笑意的点点头，“你就收下吧，记得你杨二婶的好就行。” 杨二夫人见红豆不再拒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凑近俞氏说话，“大家都在花厅，我领你去。”杨二夫人与俞氏边走边说话。 被落在后面，想上前又没机会的一群妇人，看着前面亲密的二人，真是羡慕得不行。 荣县令年轻有为，为人刚正不阿，在公井县积威甚深，连杨家都要避其锋芒，她们想攀上县令的关系，可这夫妻俩，一个软硬不吃，一个连宴会都甚少出席，让她们平时连个巴结的机会都没有。这好不容易看到荣夫人了，可是却又被杨二夫人给截胡了。不过荣夫人总有落单的时候，她们只要跟紧点，总能找到机会的。 红豆、荣元馨乖巧的跟在俞氏身后，身后时不时传来低叹与惊呼，红豆心里也不禁感叹，杨家果然富贵奢靡，十步一亭，五步一廊，雕梁画栋，连池中的金鱼都非凡品……，这样的泼天富贵毫不掩饰的呈现在大家面前，杨家，这是有恃无恐。 众人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到了宴会的大厅，厅里厅外有不少人，或站立或坐，有三五成群聊天吃点心的，有俩俩交谈说笑的，也有独自静坐的品茶的，看着十分热闹。 第26章 杨大小姐出场 俞氏的到来引起一阵小骚动，认识她的人纷纷上前打招呼，杨二夫人将人领到也不好久留，与众人道别后便去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今天的宴会，长辈与闺阁小姐们是分厅而坐的，红豆和荣元馨告别俞氏，在下人的引领下去了小姐们的宴客厅。一到花厅，满屋子的少女，足有二三十人，红衣绿衫，青春洋溢，看着就让人觉得人间美好。只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群年轻的“女人”叽叽喳喳，场面甚是热闹。 红豆和荣元馨好不容易从俞氏那里脱身，刚一进门又被一群女孩子围住，看着荣元馨被拉走，红豆一点也不同情，笑着让她好好玩，自己着了一个空位置坐下，边喝茶边欣赏着周围的热闹。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走开，这是我的位置。”红豆偏头，头微扬，看到两个少女站在那里，一蓝一绿，一个表情盛怒，一个表情惊惶，充满歉意。 “你说是你的，有证据吗？这里杯盏未动，也未有人占座，按规矩，人人都可坐。“红豆虽不欲惹事，但事到临头也不会畏惧。 前面的蓝衣少女见红豆没有让座的意思，冷笑一声，“我说是我的位置就是我的，你赶紧给我让开。” 又是一个刁蛮不讲理的人，红豆无语，这公井县的女子似乎脾气都很暴躁，是风水问题？还是文化问题？ 红豆站起来，与对方平视，耐心道，“姑娘，此处是我先坐的，你还是另觅他处吧。” “你不让？你可知我是谁？”蓝衣少女恶狠狠得瞪着她。 “难道姑娘不知道你自己是谁？这可就难办了，我又不认识你，可没有办法告诉你你是谁。”红豆好脾气道。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声。 原来她们的争执引来旁人的关注，四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红豆想息事宁人，可对方似乎并不这么想，听着四周的嘲笑声，蓝衣少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看着红豆的眼睛泛着凶光，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前咬她，她示意身后的绿衣少女，绿衣少女无奈，硬着头皮上前，红着脸道，“我们是县丞家的家眷，姑娘，你若识相，把位置让出来，大家皆大欢喜，若不识相……” “不识相你打算怎么着？”一道温柔的嗓音插进来。 红豆循声看去，杨大小姐，她站在门口处，一如那天在银楼，秀致的表情温和，明明看起来一脸无害，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人敢置疑。 现场有人认识她，也有人不认识。 “婉玉，把这位姑娘和她的同伴请出去。”杨白凤用温柔的嗓音说着冷酷的话。 “你凭什么？”蓝衣少女愤怒质问。 直到旁边有人惊呼，“是杨大小姐。”蓝衣少女闻言，浑身冰凉。 杨白凤瞥了她一眼，看向红豆，“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红豆看见蓝衣少女挣扎尖叫的声音突然停下来，面色惨白的看向杨白凤，知道她应该是知道了杨白凤的身份，摇摇头。 “多谢杨小姐给我解围。”红豆轻施一礼。 “霍姑娘客气了，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自己解决，不是吗？”她语含深意。 红豆摇摇头，真诚的看着她，“这不一样，杨小姐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您。” 杨白凤笑容更深，这姑娘深得她心，如若在京都，她定要将她纳入麾下。 杨白凤到来，代表宴会开始，姑娘们纷纷落座，闻讯赶回来的荣元馨在红豆身边坐下，二人悄声交流了一下，直到满场寂静，她们也停止了交谈。 杨白凤位于上首，环视下面的姑娘们，“我和舍妹初到公井县，人生地不熟，如有冲撞，还请众姐妹们多多提醒与包涵。今日设宴，也是家中长辈疼惜，想借此机会与众姐妹熟悉，早日融入，今日招待如有不周，还请大家海涵。” “宴会办得很好。”下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附和。 杨白凤笑着回道，“那我就放心了。” 也许是杨白凤没有架子，看着十分平易近人，众人悬着的心渐渐松懈，甚至有人大着胆子问，“杨姑娘，你会在公井县久居吗？” 杨白凤摇摇头，“我在京都学业未完，恐不能久居，不过我家妹妹甚是喜欢公井县，可能会在此多呆一段时间。” 这话不知道有几人信了，红豆看着上首一本正经说谎，面色不改的杨白凤，她学业未完，那杨心莲就没有学业了，还喜欢公井县，这话说得也太没有诚意了，习惯了繁华京都热闹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这什么都没有的穷乡僻壤，不过这也能理解，都是些场面话，毕竟很多事实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 红豆穷极无聊的听着杨白凤的场面话，看着她十分耐心的与众人交谈，笑容满面，这温和良善的模样不知道欺骗了多少人，她可是见过她用势压人的，这人，同样温和，气势却截然不同。 红豆天马行空的想着。直到有人问起杨五姑娘。 杨白凤面色不变的让人去请杨心莲，然后继续与众人闲聊。过了许久，杨心莲也未到场，无人再提。 杨白凤提议众人去游园，众人无不附和，以杨白凤为首，一群姑娘哗啦啦起身的跟着去了花园，红豆和荣元馨跟着人群走。 花园里繁花似锦，每一处都似被精心修饰过，精美绝伦，众人惊叹连连，各种赞美不绝于耳，园里备了吃食，还有不少游玩项目，有投壶、扔飞镖、捕鱼、扑蝴蝶……项目繁多，众人眼花缭乱，赞美拍马屁如同不要银子般源源不绝，与杨白凤搭上话的姑娘，虽然心动，但是却不愿放弃与杨大小姐结交的机会，那些落在后面自知搭不上话的，三三两两相约去找节目游玩了，红豆和荣元馨也趁机溜了。 两人相伴游玩，碰到了不少熟人，这一趟下来，红豆认识了公井县大半的闺秀，也见识到了荣元馨的“交友广阔”，几乎与每个人都认识，都叫得上名字，说得上话，几乎所有人都是她的朋友。红豆暗暗咂舌。玩耍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让着荣元馨，各种讨好，有的明显，有的隐晦，像李蔓儿那种还真是少有，由此可见，叔父在公井县还是很有威望的。 开宴时，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席位，红豆察觉到那位传闻中的杨五小姐仍没有露面，她觉得可能出事了，这个宴会明显是为杨家两位小姐举办的，这身为主角之一的杨五小姐竟一直没有出现，肯定有脱不开身的理由，果然，宴席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在杨白凤耳边耳语几句，杨白凤这样冷静自持的人，神色大变，然后跟着丫鬟悄悄走了。 席间，不知从何处传起，说是有人看到杨五姑娘在拿鞭子抽人，那被抽的姑娘浑身伤痕，已经奄奄一息了，消息在姑娘们中间传开，原本还只是窃窃私语，但没有主人家阻拦，后来竟开始大声讨论起来。 一个丫鬟走到红豆身边，悄声道，“霍姑娘，我家姑娘有请。” 第27章 杨白凤的委托 红豆认出，是杨白凤身边的丫鬟，心中疑惑，她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难道跟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关？可是外面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怀着满心疑惑，她跟着丫鬟出了宴席厅。原本荣元馨要一起跟着的，但被丫鬟拒绝了。 红豆尝试着询问，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杨白凤的丫鬟嘴巴很紧，只有一句，“姑娘一会就知道了。” 红豆无奈，自己是在荣元馨面前跟着杨白凤的丫鬟走的，对方总不至于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处理了自己。 跟着丫鬟七拐八绕，红豆虽然没有来过杨府，但是她知道她们已经离开了后院，似乎到了前院，难道与杨府的男眷有关？抱着疑惑，他们进入了一个院子，刚跨过门槛，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首先最醒目的是地上一躺一跪的两个女子，躺在地上的女子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从破烂的衣服上依稀可以看得出面料较好，这女子身份应该不低，她脸被长发遮掩，看不出面容，只有微微起伏的身躯证明她还活着。 跪着的女子应该是丫鬟，身子也有被鞭子抽的痕迹，但是明显伤势轻些，此时她泪水鼻涕满面，十分的狼狈，不停的哭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少年坐在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犹带稚嫩的脸庞满是严肃，目光一瞬不动的盯着跪爬在他面前的两个女子，似有不忍，却又十分生气。他身旁站着两名男子，气质各不相同，另一边则是杨白凤与一位面容狠厉的少女，那少女手中还拿着渗血的鞭子，红豆猜她就是杨五小姐，杨白凤的亲妹妹。 她的到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红豆佯装不知坐着的少年身份，只是看向杨白凤，“不知杨小姐唤我所为何事？” “阿姐，你说要请人帮我们找东西，说的就是她？“杨心莲指着红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杨白凤。“她能做什么？” “心儿，不得无礼。”杨白凤低斥，歉意的看着红豆，“我这妹妹被家人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还请霍姑娘莫怪。” 红豆笑笑，人家客气她也客气，“无碍，五小姐天真单纯，我明白的。” 至于明白的是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 杨白凤没有继续跟红豆说，而是看向唯一坐着的少年，解释道，“霍姑娘就是那天在银楼找出失窃珍珠的人，我觉得可以让她试一试。” 少年看向红豆的目光添了抹好奇，他点点头，“表姐作主即可。” 这一声“表姐”几乎坐实了少年的身份。 杨白凤斟酌了一下道，“霍姑娘，我表弟丢失了一块贴身玉佩，这个玉佩十分重要。” 红豆点点头，太子的贴身玉佩当然重要，动辄可是要人命的。 “午时，我妹妹过来寻找表弟，在院子外看见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我妹妹心中起疑，怕她们包藏祸心，便抓起来拷问，后来一查，竟发现表弟的贴身玉佩不见了，这两人无论怎么问，都说跟她们没关系，眼看人都要打死了还是没问出玉佩的下落，我看上次霍姑娘对破案推理似乎很在行，便想着请姑娘帮帮忙，如果找到玉佩，我杨家必有重谢。” 红豆点点头，看向地上那倒霉的姑娘，不过，她若不是觊觎太子，也不会有此下场。 “杨小姐，这两人不是偷玉佩之人。”红豆道。 看着杨白凤无甚惊讶的表情，红豆知道，她估计也是明白的，只是可能当她知道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被杨五姑娘打伤了。 “还请霍姑娘帮忙找到玉佩。”能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不是小偷，证明她是个心思缜密而聪慧的人，杨白凤对她找出玉佩又多了些信心。 红豆刻意忽视少年旁边两道打量的目光，看向少年，“这位公子，您可以确定玉佩是在府里丢失的吗？能确定一下大概时间吗？” 少年估计是第一次看见现场问案，而且还是一个年少的少女，颇为新奇，所以也十分配合，他回想了一下，“我今天尚未出府，早上穿衣时还贴身带着，所以我确定是在侯府丢失的。至于在哪里丢失的就没有印象了。” “公子今天去了哪些地方？碰到了什么人？可否告知。”红豆问。 少年回想了一下，“早饭后去后花园消食散步，与长辈在园中下棋，后来花园渐有人出入，我们就相约去了书房，为了避人，我们特意走了小路，所以也没有碰到什么人，就只遇到了这位姑娘，”他指了指地上的少女，“我们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然后我和长辈下完棋，回来时已是近午时，正好看见表妹和这位姑娘起冲突。” 红豆点点头，杨五姑娘与那姑娘的冲突并不是因为太子丢失的玉佩，而是看到这姑娘在院外徘徊，因此动手，太子没有阻拦是因为，他的玉佩丢了，而唯一与他有接触就是这个少女，这少女还追他到了前院，很明显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如果到时候她拿着他的贴身玉佩说是与他有了私情，那他就是长了嘴也说不清楚，而且这个玉佩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容不得出现半点闪失，他要找回玉佩，所以没有阻止杨五姑娘逼问，而杨白凤，等她知道这件事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只能将错就错。 “霍姑娘，你为何觉得东西不是这位姑娘偷的？”少年问。 红豆温声回道，“公子，有三个疑点，我认为这个姑娘跟玉佩失窃无关。第一，如果是这位姑娘偷了玉佩，她肯定知道玉佩的用处，对玉佩定有安排，肯定不会再回到这里让你们抓个现行；第二，在你们如此逼迫重刑下，如果她偷了，为了活命，她肯定会招的，毕竟没有哪个闺阁姑娘受得了这种刑罚。”这位杨五小姐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下死手，估计跟个性有关，由此可见，她心肠狠毒，丝毫不把人命当回事，一定要警告馨儿尽量跟她少来往，“第三，这位姑娘几次巧遇公子，且能追到这里，说明她可能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公子的身份，她的目的很明显是想巧遇公子，偷公子的玉佩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红豆只差明说这位姑娘是是看上太子了。 “说了这么多，一点用处都没有，东西呢，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找出来。”杨心莲一脸不耐烦道。 这回，还不待杨白凤训斥，太子先沉下脸，“你要是不愿意听可以先离开。” 杨白凤慌忙求情，“表哥勿怪，妹妹从小性子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去会好好管教她的。” 太子摇摇头，不再言语。 杨白凤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毕竟要是能管教好，杨心莲这些年也不至于到处闯祸，这一次也是，她有些难堪，狠狠的瞪了杨心莲一眼。 杨心莲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这个姐姐，嘟着嘴，不敢再言语。 第28章 寻找丢失的玉佩 红豆没兴趣看她们三人打官司，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太子身边的两个少年，与其中一人正好目光对视，她礼貌的点点头，对方一怔，她偏过头，眼睛无意中瞟到地上的女孩，这姑娘，身份应是不低，不然也不会知道太子的身份，而她这种行为应该是得到了家人的默许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杨家会怎么善后呢？ “霍姑娘，可有办法寻回玉佩？”杨白凤温声问。 红豆点点头，众人眼睛一亮。 宴席上，得到杨白风通知的杨二夫人带着杨家小姐过来镇场子，八面玲珑的杨二夫人妙语连珠，几句话就安抚了在场的人，宴席照常进行。 但是众人私底下还是对杨白凤突然离去议论纷纷，各种猜测讨论满天飞。 荣元馨心不在焉的听着同桌人的讨论，时不时的看向门外。 突然，旁边一个女孩神秘的说，“你们知道吗？刚刚杨大小姐急匆匆的出去是因为杨老夫人突然昏倒了。” 啊？女孩们顿时都睁着一双写满八卦的眼。 “刚刚有人去茅房的时候，正好听到府里的下人讨论，说是杨老夫人突发恶疾，杨家请了城里所有的大夫，据说老夫人快要不行了。” 啊？众人惊呼。 “不过……，”说话的女孩话语一转，众人跟着心里一松。“听说有个老大夫开了个方子，说是能治老太太，但是这个方子需要一个引子。” “什么引子？”众人十分好奇，七嘴八舌的问。 少女神秘兮兮地，像是怕人听到了，压低声音道，“说是需要白玉。” “白玉？”同桌的少女不解道，“街上的古玩店就有，堂堂杨家还难道缺一块白玉不成。” 说话的少女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当然不是这么简单，这能被当成引子的当然不是普通的白玉，那必是白玉无瑕，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白玉。” 少女们点点头。 爆料的少女继续说道，“这纯白玉价值连城，在京都还有可能找得到，但在我们这种小县城哪里有得卖啊，如果有也只有那些世家才有，所以杨家准备放出消息，谁要是能提供白玉，杨家必有重谢。” 嘶——在场的少女们倒吸一口气，杨家的谢礼，少女们顿时浮想联翩，想着自己要是有白玉就好了，那自己和她们整个家族都要翻身了。 一个少女突然站起身，旁边的人问，“怎么了？” 少女涨红着脸，眸光似火，“我身上正好有块白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说完，急匆匆的跑了。 留下一桌子的人又妒又羡。 消息在席间快速传播，杨白凤、红豆等人在庭院里坐等消息，地上的少女已经被抬下去救治了。 红豆得到太子的赐坐，此刻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杯中泡大的茶叶，琢磨着这茶叶是否还能变得更大，并没有去留意其他人。 “姑娘为何只让下人去姑娘们的厅里传消息，今天来得可不止这些姑娘，还有府里那么多下人。姑娘没有想到她们也有可能捡到玉佩吗？而且既然姑娘觉得这玉佩可能是被某个人捡到的，那放出消息，请捡到玉佩的人换回来即可，为何还要编个故事？” 红豆看向说话的少年，大概与太子一样大，明明是男子，却生了一张堪称风华绝代的脸，红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真是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人，他一身蓝色锦服，头戴金冠，气质清冷，妥妥一副贵族气质，他应该是太子的玩伴与伴读之类的，太子跟他比，似乎有些黯然失色，是这人傻，还是太子不在意？ 见红豆看向自己，少年解释道，“我叫乐风华，说起来与你还有些亲戚关系。” 红豆一震，豁然站起，这人认识自己？ 少年不知红豆为何这么激动，说道，“府中二夫人是我姑姑，论起来你应该叫我表哥。” “表哥？”红豆一脸狐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突然冒出来的亲戚，还是谨慎点的好。 “我表妹荣元霜，是二房嫡女，是荣大人的侄女，论起来，我们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红豆一听就明白了，荣元霜、荣元馨，原来是馨儿的亲戚啊，吓她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亲戚找上门了。 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她还以为…… 红豆回答他刚才的话，“玉佩遗失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被偷，二是不小心遗失。被偷的可能性极小，公子随身佩戴，不近身不可能偷盗，能近公子身的除了贴身伺候之人，就只有刚刚的那名女子，她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公子身边近身的人偷玉佩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公子出门前还是随身佩戴的，遗失的时间是在早膳到事发之时，如果是近身之人偷盗，为何不选择在夜晚、凌晨这些太子不佩戴的时候偷龙转凤，太子近身之人能拿到玉佩的机会很多，不可能选择在白天动手，自己增加偷盗的难度吗？所以也排除了近身之人偷盗，那么就剩第二种可能性，是公子不小心遗失了，刚刚有侍卫已经根据太子今早的路线沿路找了一遍，路上没有，我们不妨大胆猜测是被人捡走了，今天杨家宴席，那些夫人们都在另一边的花厅，花园里只招待赴宴的小姐，我认为被某个小姐捡到的可能性最大，而到现在还没有传出有人捡到东西，大概是这位小姐想私吞，毕竟那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想据为己有很正常，毕竟人家只是捡到，而不是偷来的。” “我们猜这位捡到玉佩的人可能想私吞，如果杨府大肆宣扬说有人丢了玉佩，请捡到玉佩的人归还，那捡到的人是还还是不还呢，归还，她得不到赞扬不说，说不定还会被瞧人不起，归还的代价太大，那就装聋作哑，如果杨府告知玉佩的主人身份贵重，那她就更不敢还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当场把玉佩给毁了，毁尸灭迹，就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这样就不会惹祸上身了。公子，你们愿意承担玉佩损毁的风险吗？”红豆挑眉问。 少年皱了皱眉。 红豆继续道，“捡到玉佩的人是个喜欢贪小便宜的人，这样的人对权势富贵有一点的迷恋，我给她一个施恩杨府的机会，拿着一块捡来的玉换来巴结杨家的机会，我相信她肯定心动。” “你这只是猜测，花园里除了赴宴的小姐，还有下人呢，说不定是下人捡到了呢。”另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开口道，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看人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 这人眼神中没有责问与轻视，仿佛他只是随口一问，红豆没有感受到轻视与恶意，回道，“公子，推理案件就是如此，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可能有几个不同的选择摆在眼前，我们谁也说不准最终哪个是正确的选项，破案的人要根据实际情况大胆猜测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然后小心求证，如果不是，再确认另外一种可能，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那最后剩下的就是答案。”红豆解释道，说完，她感觉心中一片滚烫，仿佛身上某一处的火种被点燃，身体有些发热，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众人震惊的听着红豆的这一番推理破案的“言论”。 少年赞道，“没想到姑娘对破案有如此独到深入的见解，莫非是受到荣大人的影响？” 在太子面前刷好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红豆岂会错过，她连连点头，眼睛放光般看向太子，“是，我叔父破案如神，在公井县素有‘青天’之名，在公井县多年，他除了政务，破过的大小案子无数。” 太子点头，“是，荣大人确实不错。” 成功在太子面前为叔父刷了一波好感，红豆十分满意。她下意识地看向杨白凤。 杨白凤垂眸不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红豆心中一紧，上次，杨白凤就百般阻挠不想让叔父见到太子。她心中快速地想着叔父和杨家的关系，为何杨家如此在意叔父一个小县官？难道跟叔父身后那个家族有关？乐风华能跟着太子出来，想来是太子身边的人，这种人一般身份不低，而他是荣元霜的表哥，所以荣家在京都恐怕地位也不低，杨家不是防着叔叔这个小县令，二是防着叔父背后的家族吧，他们可不知道叔父和家族的关系，在外人眼里，叔父和荣家是一体的。唉，果然如叔父说的，背靠荣家，一点好处没沾到，还处处受牵连。 红豆才不管杨白风心中所想，太子和皇上是叔父目前唯一的出路，有机会她一定要为叔父争取。 “禀太子。”一个侍卫急匆匆走进来，双手托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难言喜悦道，“找到了。”虽然绑玉佩的绳结不见了，但是太子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玉佩，他满怀欣喜的接过，仔细端详，还好没有任何损伤，他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如何找到的？”杨白凤问。 侍卫声音中气十足，“放出消息后，我们一共收到了十三块白玉，这一块是最后一块。” “是谁送过来的？”杨白凤眯着眼睛问。 “是武攸县令之女，名唤魏琼枝。”侍卫在收到玉佩后，就立刻去调查了 这位魏小姐。 得知这位魏小姐虽是县令之女，但是因是长女，自幼与祖母长在乡下，二年前才被父母接回来，且长相普通，性格懦弱，十分不讨喜，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从她捡到玉佩到他们放出风声，中间有一个多时辰，这位魏小姐没有找任何人说过玉佩的事情，而且她还把玉佩的绳结拆了，这明显是想私吞。如果不是为了施恩给杨府这个巨大的诱惑，估计玉佩就被她带走了。 与霍姑娘猜得一模一样，众人眼神复杂的看着红豆，只有少年眼神单纯，笑容真诚，赞道，“霍姑娘，你可真厉害。” 第29章 价值几何 杨白凤掩去满心复杂，看着红豆时已是一脸感激，“多亏了霍姑娘，不然我就真的只能一个个去搜身了。”她们与太子相近的人都知道，那块白玉对太子来说意义非凡，是皇上与皇后的定情之物，也是已故的皇后留给太子的遗物，太子平常不会戴在身上，都是在宫中珍藏着，这次是因为来公井县祭奠皇后，才随身佩戴，没想到在家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找不到，就算是冒着得罪整个公井县世家的危险，她也会找个理由挨个搜身的，因为丢失玉佩的代价太大了。幸亏这位霍姑娘机智，帮她们解决了这个难题，上次见她轻轻松松就破了珍珠丢失案，刚刚一听到丢东西，她突然就想到了她，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这位霍姑娘来试一试，因为不到最后一步，她也不愿意得罪公井县所有世家，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 在此时她心中有些复杂，既有找到玉佩的庆幸却又……，她隐晦地看了红豆一眼，当听到太子随身玉佩丢失了，她第一反应是太子身份泄露了，有人偷走了玉佩用来要挟太子，她的反应是马上封锁整个杨家，然后把所有有可能与她们为敌的人想了一个遍，能偷走太子随身玉佩，那太子身边的人一定出了奸细，想到这，她冷汗都冒出来了，如果这个人是想要太子的命……，她想到了各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是太子不小心遗失了玉佩。 她自诩聪明，却没想到山外还有一山高，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有如此聪慧之人， 如果按照她的思路一路查下去……也许也能找回玉佩，但绝对是腥风血雨，哪像此刻，这位霍姑娘轻轻松松，甚至没有惊动府中客人就化解了一场危机，杨白凤贝齿咬着红唇，眼神落在红豆身上，在他们面前，她竟然没有一丝怯意，与太子交谈甚欢……，唇上的疼意也减少不了她心中的冷意，看向红豆的目光越发晦暗复杂。 红豆感受到一股冷意，她没有回头，却心如明镜。 “霍姑娘，我该如何谢你？”少年心情平复，收好玉佩，他满是感激地看着红豆，“上次也是你在银楼替我证明了清白，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此话一出，杨白凤、乐风华，还有在场的另一个少年震惊的看着少年。 “表哥。”杨白凤眼中有着不赞同。这位霍姑娘恐怕早就知道了表哥的身份，一国太子的承诺，如果她狮子大开口…… 红豆将杨白凤的表情尽收眼底，掩下心中的冷意，看，刚刚还满脸感激，现在就开始防备着她，如果不是她可以帮忙，这位京都贵女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眼吧。 红豆垂下眼眸，掩去心中全部心思，众人屏息看着她，以为她是在思考要向太子讨要什么。 再次抬眸看向太子，红豆微微一笑，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百两。” 啊？众人一愣。有没有听明白的，有听清楚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的。 红豆笑道，“请我破案，按案情难易收费，刚刚帮你们找回玉佩，虽耗时不长，但标的物贵重，所以就收你们一百两吧，还有上次珍珠失窃案，也是一百两，公子就给我二百两就行。” 众人傻愣愣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红豆狐疑的看着太子，“多了吗？” 太子连连摇头，再次确认，“你确定？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可以给你更贵重的……” “表哥，慎言。”杨白凤皱眉。 太子摇摇头，“表妹，这位霍姑娘如此聪慧，恐怕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无碍。” 红豆看向太子，笑得真诚，这个太子看着可比杨白凤顺眼多了，太子也看着她，十分坚定，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我确定，明码标价。” “好。”太子让人去拿银子。 红豆收到侍卫递过来的银票，看了一下上面的面额，一张一千两，两张，她惊讶的看向太子。 太子笑了，“我的玉佩对我意义重大，岂值一百两。” 谁还能嫌钱多，红豆笑嘻嘻的收下，看着眼前的少年更顺眼了，不由开口道，“公子，下次还有解决不了的案子，可以找我，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友情价。” 太子失笑，“友情价？”他有些好奇地问，“友情价是多少？” 红豆想了想，有些忍痛道，“九折，一般人我可不会给。” 扑哧，乐风华哈哈一笑，这美人一笑，仿佛百花盛开，红豆惊叹，这美貌，真是，没几个女人能比得上，见红豆看来，他笑道，“那表妹是否给也能给表哥一个友情价。” 这人明显的散发着善意，红豆笑嘻嘻道，“那是自然，表哥是自家人，要不是祖师爷定下规矩，我怎好收表哥的银子呢。” 小姑娘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嘴巴挺甜，说出来的话让人很熨烫。 红豆向众人告辞。 杨白凤要处理后续的事情，让丫鬟送红豆回去。 看到她，荣元馨大大的松了口气，刚要追问，被红豆制止。荣元馨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候，这满桌子都是人呢，便压下满腔的疑问。 直到宴席快结束时，杨白凤才匆匆赶来，她自罚三杯，爽朗友好的态度很快就俘获了在场少女们的好感。 席间，众人对杨白凤交口称赞。夸得最多的就是她身份尊贵，却一点架子都没有，人美心善。 红豆心中摇头，杨白凤，人美，心可不善，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以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直至宴席结束，传闻中的杨五小姐一直都没有出现。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充满了好奇与各种猜测。 红豆只告诉荣元馨，杨府丢了东西，杨小姐见她似乎很擅长找东西，所以请她去帮忙，并没有提及太子等一一干人等，她答应过太子，不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她答应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如果用写的就不算违背誓言吧，红豆回去后将今天发生的事细细描述，然后让胡师爷通过特殊渠道送给了荣立瑞，荣立瑞现在应该在皇上身边，很明显他们不在杨府，但是太子他们却出现在杨府，不知此事对荣叔叔有没有影响，还是让他知晓一下安全些。 第30章 虫子风波(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温柔的投射在室内，在地上映出一块跟窗棂一模一样的光影，桌上几个散落的茶杯茶壶，随意摆放的圆椅……室内一片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红漆大床上，窗幔落下，红豆抱着被子安静的睡着，清秀小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好梦正酣。 突然，她眼睛猛然睁开，凝神静听。与此同时，室外花厅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青梅端着一套茶壶，轻手轻脚的走入内室，替换掉桌上的旧茶壶，正准备出去。 “青梅。”窗幔里，红豆坐起来。”准备梳洗吧。” “姑娘，是我吵醒了你吗？”青梅有些懊恼。 “没事，我向来睡得浅。”红豆摇摇头，“你刚刚是送茶水过来吗？” 青梅点点头，“我看姑娘早上喜欢喝茶水，但是喝凉水对身体不好，所以想着早点送茶水过来，等姑娘醒来要喝温度刚刚好，只是没想到惊扰了姑娘休息。” “无碍。”红豆温柔的看着她，“青梅你有心了，谢谢。” 青梅有些受宠若惊，“是，是奴婢该做的。” 红豆起床倒了杯水，她确实喜欢清晨起床后喝水，嗯，温热的茶水确实比过了一夜的凉水更润肺。 喝过茶水，人也精神了许多，红豆打算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她素来喜欢自己动手，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麻烦别人，所以穿衣洗澡这类事从不假手她人。 红豆拿过衣架上昨夜摆放好的衣服。 “姑娘，别动。”青梅突然大叫。 红豆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青梅，她冲过来用力抢走她手里的衣服，快速转身背对着她使劲抖动，几个剧烈动作之下，一个东西从衣服上掉落下来，在地上翻滚几下，然后，只见那掉落在地的绿东西左摇西摆，然后颤巍巍的向前爬动。 红豆诧异的看着那“逃跑”的小东西，然后诧异的看向青梅。 青梅脸一白，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匍匐请罪，“奴婢有罪，惊吓到姑娘，请姑娘责罚。” 红豆去搀扶她，“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只毛毛虫吗？我以前经常……，”话音戛然而止，她以前怎么了? 青梅看向红豆，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话只说到一半。红豆摇摇脑袋，但是脑中还是一片空白，想不起关于毛毛虫的一切，似是为了证明她真的不怕这小虫子，她上前一步，蹲身一抓，右手高举，一条绿茸茸的虫子在空中左右摇摆。 青梅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红豆连忙安抚她：“别怕别怕，这个小虫子叫毛毛虫，以后会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的，它不咬人，她很漂亮的。” 青梅说不出话来，只是脸色苍白的盯着她不停晃动的手和那只小虫子，她真的看不出来这个小虫子哪里漂亮了，刚刚，在那么紧急的时候她也不敢用手去拍衣服。 红豆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害怕，有些郁闷，撇撇嘴道，“好吧，我把它扔了总成吧。”说完，来到室外，向大门的方向用力一掷。 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着半盆水袅袅而来…… 西秀感觉到一个小东西向自己迎面扑来，她甚至没有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砸在她的脸上，肉乎乎的，落在洗脸盆里，溅起一圈小水花，待她看清那只在水中扑腾扑腾挣扎的小东西时，西秀只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向头冲去，“啊……，”她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嘭……咚…… 两声巨响…… 红豆和青梅同时看向门口，伴随着铜盆落地的还有西秀纤细的身躯。 “快，快把她扶到小榻上。”红豆反应迅速，当即立断叫醒有些呆呆的青梅。 青梅下意识的哦哦两声，跟着红豆上前，见红豆要亲自动手，她连忙道，“我去叫两个婆子来……，”她的语气最后变得有些犹豫。红豆没仔细想，她也觉得以自己和青梅两人，想把西秀抬到榻上有点困难，便也没有反对。 青梅连忙出去喊人，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健壮的婆子进来，两人看到倒在地上的西秀，虽然诧异，但是还是在青梅的指挥下动作利索的将昏迷的西秀抬上了小书房的软榻。 两个婆子刚走，青梅正欲去请大夫，就见红豆上前俯身，用手掐住西秀的人中，不一会儿就看到平躺着的西秀表情微拧，眉头紧蹙，嘤嘤着似乎有将醒的迹象。 “姑娘？”青梅诧异的看着红豆。 “怎么样？我厉害吧。”红豆也有些得意。刚刚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突然觉得应该就这么做，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效，难道她以前懂医？不等红豆细想，一阵杂乱迅速的脚步声伴随着荣元馨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红豆姐姐，红豆姐姐……。” “我在这……。”红豆连忙唤她。红豆与荣元馨在同一个小院，一个住西厢，一个在北屋，屋子紧挨着，出门几步双方甚至能看见对方的花厅，所以，对于荣元馨听到这边的动静并迅速赶来，红豆一点也不奇怪。 “红豆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荣元馨对这间房的布局十分熟悉，迅速转向正欲迎出来的红豆，她却更快一步的进到小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正站着的红豆和躺在床上的西秀。 “西秀怎么了？”见红豆没事，她放下了心，刚刚那声尖叫把她魂都吓掉了，她以为红豆姐姐出了事，心急得不得了，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冲过来了，还好还好，红豆姐姐没事。这些天相处下来，她早就把红豆姐姐当成了她的亲姐姐，她温柔善良，而且超厉害，对她更是好得不得了，她太喜欢红豆姐姐了。 “没事，就是被一只小虫子吓到了。”红豆摇摇头道，似乎对西秀被一只小虫子吓到非常不解，不就是一只小虫子吗？竟然能被吓晕过去，这胆子也太小了，这要是遇到强盗劫匪怎么办？红豆摇摇头。 “虫子？”荣元馨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有些畏惧的环顾了四周一圈，她身后的丫鬟也有些不安的跺了跺脚。 第31章 虫子风波(二) 红豆摇头，“别怕，已经……，”被我扔出去了，她突然想到，原本她是要扔的，但是碰巧砸到了西秀身上，那虫子？她看向青梅，青梅也看着她，两人都在想，那只虫子现在在哪呢？ “已经怎么了？”荣元馨接着红豆的话疑惑的问。 “已经被我扔出去了。”知道她害怕，红豆赶紧回道。 “扔出去了？扔到哪了？扔到院子了吗？有没有死？”荣元馨忙不迭的问道，说到虫子既嫌弃又畏惧。 “虫子。”突然一声尖叫。 “啊？在哪在哪？” “有虫子有虫子啊。” 荣元馨主仆三人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惊的惊，跳的跳，惊叫声、惨叫声……声声不绝于耳，顿时整个屋子颇有些鸡飞狗跳，红豆无语，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看荣元馨似乎真吓得不行，她连忙安抚道;“别怕别怕，是西秀快醒了，她在做噩梦呢，是她在喊虫子，没有虫子，你看，哪有虫子？” 她连忙安抚受到惊吓的荣元馨。 “真的没有虫子吗？”荣元馨紧紧的拉着红豆的衣袖，神情紧张的四处张望，看了半天确实没有看到虫子，她紧绷的情绪才稍微缓和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一脸的深痛恶绝，嫌恶道，“我最讨厌虫子之类的了，特别是毛毛虫，红豆姐姐你不知道，以前有一次荣子熙把一只毛毛虫放到了我的衣服上，我不知道，然后穿着那件衣服到了学堂，我怎么也弄不下那只虫子，也没人敢帮我，那天在学堂里丢尽了颜面……，”现在想起来，她都手心颤抖，那件事，是她一辈子的噩梦，所以从那之后她对荣子熙不仅仅是讨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憎恨，从那之后，她就特别害怕那种毛茸茸的虫子，她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肉肉的东西贴在肌肤的感觉……呃……她一阵恶寒，有些想吐。 怎么这情形这么相似？红豆若有所思。 “啊？虫子。”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啊……虫子。”荣元馨身后的丫鬟跟着一声尖叫，伴着尖叫连连后退，众人惊慌失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条绿绒绒的虫子在地上蠕动着。 屋里顿时尖叫连连，红豆诧异的看着荣元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跳上旁边的椅子，失控的大叫：“来人，快来人，快来人啊。” 屋外匆忙跑进来一个小丫鬟，看见屋内的”惨况“还来不及惊讶，荣元馨惊声尖叫道：“赶紧给我把这恶心东西弄出去。” 小丫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脚边，一只绿色的虫子半边身子在她绣鞋下，半边身子在不停的挣扎。“娘啊！”她脚一缩直往后退，却忘记了身后就是门槛，身子一个倒葱向后栽下去。 红豆嘴巴微张，有些傻眼。 眼见丢了半截身子的虫子还在蠕动，彻底击溃了荣元馨一直紧绷的神经，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凄厉的喊道：“来人，快来人……” 红豆环顾四周，看到书桌上的宣纸，立刻上前抽出一张，走到门槛处，用宣纸盖住虫子，卷起，捻起来，走出门外，她走到花坛处，找了一块小石头在土里刨了几下，然后连同宣纸一起丢了进去，盖上土。做完这一切，红豆拍拍手上的泥土，这才折回去，看到门口处瘫坐在地上的小丫鬟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荣元馨已经不哭了，只是仍然窝在椅子上不敢下来，见到红豆，她忙不迭的问：“虫子呢？死了吗？” “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我把它埋在土里了。”红豆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荣元馨的样子真是被吓得不轻，她脸上的泪水未干，小心翼翼的样子显得既狼狈又可怜，看样子那毛毛虫真是她的阴影。 荣元馨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她的两个丫鬟此时也从惊惧中回神，立刻上前来搀扶她，却被荣元馨狠狠甩开，她怒道，“滚开，你们两个没用的贱婢。” 一个丫鬟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另一个丫鬟似乎对她的怒意不以为意，笑嘻嘻的上前去拉她，赔笑道：“小姐，是青青的错，青青不该被那小虫子吓到，我任打任罚，你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竟然没有自称奴婢，这是个丫鬟吗?而且似乎完全不怕馨儿这个主子，面对馨儿的怒火还能嬉笑面对，胆子挺大的呀，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被一只虫子吓成那样，红豆打量着这个荣元馨的丫鬟，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不大，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长得挺有辨识度的，之前见过几次，因为没有说过话，真没看出来，她在荣元馨的面前这么随意，看样子应该是个很得宠的丫鬟。 谁知，荣元馨却是完全不给面子，估计真是被吓怕了，她气恨道：“你走开。”再一次甩开了那丫鬟凑上来的手。 青青见势不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听话的站在一旁，不再往前凑。 “我晚些再跟你们算账。”丢下一句，荣元馨跳下椅子，直往外冲。 “你去哪?”红豆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生怕她冲动之下做错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我要去打死荣子熙那个坏蛋。”荣元馨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因为太过愤怒显得有些狰狞。 果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你怎么知道是荣子熙做的，也许只是巧合呢。”得先把人劝下来，以荣元馨和荣子熙那水火不容的关系，荣元馨这个时候找过去两人还不得打起来。 “我就知道，这么恶心的事情除了他还有谁。”荣元馨愤怒道，“红豆姐姐，你不用劝我，今天不打死荣子熙我就不姓荣。”荣元馨猛然挣脱掉红豆的手，转身就跑。 “馨儿.”唉，红豆心中哀叹，连忙跟上去，希望来得及阻止。 “小姐。”两个丫鬟吓得面容惨白，也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第32章 新仇旧恨 在通往荣禧堂的回廊里，荣子熙与胡江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确定事情已经办成了？”荣子熙不放心的问道。 胡江点着胖嘟嘟的脑袋，肯定道：”少爷，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把虫子放到那女人的衣服上了，保证像上回一样……，“说完，他贼兮兮的笑了。 似乎是回忆到上回的事情，想到红豆哭爹喊娘的美好情景，荣子熙顿时感觉舒爽了。抬起头，大手一挥，拍了拍胡江脑袋，大笑道：“做得好，爷记你一功。” “为爷分忧是奴才分内的事情。”胡江一脸献媚道，“我姥姥说了，只要是能让爷高兴的事让奴才万死不辞，奴才可是豁出去了，万一东窗事发，爷可要……” “放心，你是爷的人，爷一定会护着你的。”荣子熙承诺道。“想当初，秦嬷嬷把你带进府的时候我还不乐意，看你这胖身板，既不能打又不能跑的，没想到你这脑子还挺灵活的，嘻嘻……，走走，你再给我想个法子，我要让杨四郎像上回一样出糗，偏偏吃了亏还不能告状，真是太爽了……。” “奴才一定好好想。”胡江眯着眼笑了。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气氛十分和谐。 “荣子熙……。”一声暴喝。 主仆二人一回头，看到怒容满面的荣元馨奔袭而来。糟糕，这母老虎怎么来了？荣子熙心中暗叫不妙。 荣元馨瞬间奔至他们的眼前，“姐……，”荣子熙扬起笑脸，刚欲说话。 荣元馨双手奋力将他一推，暴喝，“我今天跟你拼了。”说完，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头狠狠的朝他胸口撞去。 荣子熙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被撞得连退几步，还没等他从疼痛晕眩中回过神来就迎来了一顿拳头，他顿时愤怒了，一把推开还欲冲上来的荣元馨，怒喝道：“你发什么疯？” 被推倒在地的荣元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冲向荣子熙，不管不顾的挥拳，小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我打死你这个坏蛋，你坏透了，坏得透透的。” 荣子熙抓住她的双手，愤怒道：“你再不停手我可就还手了啊，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了。” “你还手啊，有本事你就还手啊，正好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荣元馨疯了似的挣扎，荣子熙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年纪尚小，架不住荣元馨发疯使出来的蛮劲，竟真被她挣脱掉，混乱中，啪的一声巴掌声格外响亮。 一瞬间，荣元馨和荣子熙都有些懵了。 “少爷……。”胡江弱弱的喊道，有些担心的看着荣子熙。 荣子熙摸着火辣辣的脸，呆呆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然后凝聚成一团火焰，他咬牙切齿道：“荣元馨，我跟你拼了。” 荣元馨回过神来，恨声道：“今天，我就把我这八年所受的所有委屈统统讨回来。” “少爷，小姐，别打了，别打了……。”看着眼前扭打成一团的两人，胡江快昏过去了，他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既不敢去拉荣元馨，也不敢去拉荣子熙，荣元馨是小姐他不敢碰，荣子熙是少爷，一是他拉不动，二是要是他拉着少爷被小姐打了，少爷觉得他拉偏架，回去还不找他算账。 红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她有些傻眼。说实话，就算是失忆了，她也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这样跟人打过架…… “小姐” “小姐” 两声惊呼。 荣元馨的两个丫鬟与红豆前后脚赶到，胡江看到她们大喜，“青青，快快快，赶紧把小姐拉着。” “哦哦，好的。”那个圆脸小眼睛的丫鬟连忙应道，赶紧冲上去抱住荣元馨，胡江也赶紧抱住荣子熙，在另一个丫鬟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两个人分开，尽管如此，两人仍是不停的挥舞手脚，嘴里也不认输。 “你们在干什么？”从庭院八角门处走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俞氏。看到眼前这不敢置信的一幕，她呆住了。她用从未有过的声量尖声怒道，而掐架掐得正起劲的姐弟俩丝毫没注意到这多出来的几人，对俞氏愤怒的喊声也是充耳不闻。 “都给我住手。”又一声大叫，隐隐带着颤抖，比刚刚更愤怒更尖锐。 红豆哀叹，不得不提醒，“婶婶来了。” 姐弟俩没有听见，胡江青青几个下人丫鬟听到了，也看到了，同时僵住了，手上的动作也松了，姐弟俩顿时又抱打成一团。 “都给我住手。”俞氏整个人都颤抖了。 “夫人。”下人们纷纷跪地，四周一片死寂。 荣子熙先看到俞氏，手中的动作一顿，脸上立刻挨了荣元馨一巴掌，这一声巴掌在寂静得只听得见鸟叫与呼吸声的长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荣元馨……”俞氏失态地尖叫。 荣元馨身子一僵，“娘。”她回头，看到俞氏一群人，有些呐呐的道。 “娘……，”荣子熙扑进俞氏的怀里，哭着告状，“姐姐突然跑过来打我，她打了我两巴掌，我脸好疼啊，你看看，身上也疼。” “娘看看……，”俞氏心疼得不得了，捧着荣子熙的脸仔细端详，果然看到两个清晰的巴掌印，还有眼角、额头都是淤青，她顿时火起，看着荣元馨，怒斥道：“荣元馨，她是你的亲弟弟，不是你的敌人，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而且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你的规矩礼仪教养呢……，”俞氏指着荣元馨气得直颤抖，“你……你这个孽女，你给我去荣禧堂跪着去。”她气怒道。 看着弟弟在母亲面前撒娇卖乖，母亲问都没有问一声缘由就给自己定了罪，熟悉的委屈涌上胸口，强忍着眼中的湿意，荣元馨咬着唇，一声不吭的往荣禧堂的方向而去，路过荣子熙身边时，她心头火气，狠狠的撞上他的肩膀，荣子熙吃痛，俞氏一声尖叫，“荣元馨！” 荣元馨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娘，你看她，你看看，在你面前她都这样，你刚刚不在，姐姐差点把我打死了。”荣子熙气得不行，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心中憋闷，他现在真恨不得把荣元馨再抓回来打一顿。 “胡说。”俞氏轻斥，“你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姐姐平时也很疼你的，你哪次被你父亲责罚不是她替你求的情，姐弟俩打打闹闹的再正常不过，你别往心里去，多记些你姐姐的好。” 哼，荣子熙撇过头不愿意听。 俞氏有些头疼，习惯性的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俞氏无奈的问道，对于这一双儿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实在无奈，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罚也罚过了，但这两人依旧如故，她实在是有些没辙了，但幸好两人只是拌拌嘴，不拌嘴时还是十分友爱的，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升级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我不知道。”荣子熙气呼呼的道，“她疯了，什么都没说，冲上来就动手，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发哪门子疯呢。” “说话注意分寸，她是你姐姐。”俞氏轻斥。 但她的话显然没有什么威慑力，荣子熙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一顾。 俞氏似乎习惯了，不以为意，招来一个丫鬟，“你去把青青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那丫鬟赶紧离去找人。 见俞氏事情都处理完了，红豆赶紧过来见礼，“婶婶。” 俞氏有些尴尬的看着她，“红豆，你也在啊。”自己儿子女儿大打出手，家里的下人知道也就罢了，没想到被刚到家里的红豆看到，俞氏顿觉尴尬。 看着俞氏有些躲闪的眼神，红豆心中哀叹，她也很不好意思啊，撞上人家的家务事，她也很尴尬好吗。可是看俞氏要打算问话的样子，这事毕竟和她也有些关系，她不好现在就走开。 第33章 矛盾爆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荣禧堂而去。 正厅门外的小院里，荣元馨正对着大门口，跪的笔直，她身边两个丫鬟不停的劝说着。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转过头去，垂眸看向地面。 这孩子……俞氏张口的话咽了下去。 花厅里，俞氏坐定，荣元熙和红豆在她的左右两边落座，茶水还未端上来，荣元馨的大丫鬟青青被领进来回话。 “青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次怎么就打起来了？”俞氏眉头紧皱，一副十分烦恼的样子，“他们姐弟俩虽然经常吵闹，但是从来没有动过手，是不是熙儿做了什么？”自己的两个孩子俞氏还是了解的，馨儿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却不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之人，反倒是熙儿天不怕地不怕，经常在学堂里打架，夫子都已经警告过好几回了。 “娘！”荣子熙不悦的叫唤。 “你先别插嘴。”俞氏打断他，“这事你既然不知道，娘自然要找别人问个清楚。” “那你也不能一开口就定我的罪啊？”荣子熙小脸皱成一团，“你这样问话叫先入为主，那些下人谁还敢说真话啊？” 红豆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哪来那么多话？”俞氏不悦道。“你先给我闭嘴。” 荣子熙翻了个白眼，“我也想闭嘴不说话，但是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你这样怎么破案啊？你跟着爹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也没学会我爹办案的本事呢？” 俞氏觉得牙痒痒，看着正低头喝茶的红豆，她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 荣子熙撇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青青，你说。”俞氏警告完儿子，看向站在厅堂中央等待问话的丫鬟。 红豆一直觉得这个丫鬟一点也不像个丫鬟，她看向俞氏的目光没有一个下人该有的卑微。 “小姐今天没见过少爷啊！”青青一脸茫然的回想道，“早晨小姐梳洗完后准备去找霍姑娘一起来荣禧堂用早膳，谁知道走到半路听到红豆姑娘屋里传来一声惨叫，小姐急忙跑过去，没想到在霍姑娘屋里看到一只虫子，不知道是不是红豆姑娘用手抓虫子的样子太吓人了，把姑娘给魇着了，姑娘突然像疯了似的冲出去，然后我再看到小姐的时候，少爷和小姐就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红豆偏头看向青青，有些迷惑，忽而，笑了……有意思。 她什么时候得罪她了？怎么就惹得这个大丫鬟话里有话的陷害她？ 难道是她的到来触及到了她的利益？ 或是触犯了和她有关之人的利益？ 红豆看向荣子熙身后的那个胖小厮，刚才拉架时他与青青好像很熟稔。 荣子熙。 唉，她无声的轻叹，那个小鬼小动作不断似乎非要看到她倒霉才肯罢休，那她是不是应该顺势配合一下，趁机如了他的愿，让他消消火呢？ 想想，还是不行，她以后要在荣府住很长一段时间，荣府男女主人的喜好可比荣子熙这个小鬼头重要多了，她总不能为了这个小鬼头顺心，就破坏荣叔叔和荣婶婶对她的好印象吧，那才叫本末倒置呢。 “红豆，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这事怎么牵扯到红豆，俞氏心头不悦，正欲询问，抬头正好看到红豆欲言又止的模样，体贴的问道。 红豆咬着唇，怯怯的看了一眼俞氏，俞氏心一软，柔声道；“红豆，你别怕，有什么话尽管说。”俞氏本性柔弱，一辈子习惯了顺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双儿女也比她厉害，因此她更喜欢柔弱无害的人，就好像是她的同类，对于她们的帮助能显得自己也很厉害…… 红豆仿佛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道：“婶婶，你不要责怪馨儿妹妹，这件事都怪我……早晨起床穿衣服的时候，青梅突然发现我的衣服上有一只毛毛虫，她吓坏了，馨儿妹妹听到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我，没想到馨儿妹妹对那虫子十分恐惧，我才知道，原来有一次馨儿妹妹也是衣服上被人恶作剧放了一只小虫子……” 原本漫不经心的荣子熙听到这里顿时表情不自然起来。 “听说那只虫子害她在学堂里出了大糗，自那以后，馨儿妹妹似乎就对虫子有了阴影，既厌恶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说这虫子是在衣服上被发现的，突然就冲了出去……，”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但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原来是少爷拿虫子吓唬红豆姑娘，没想到吓到了小姐，所以两人才打起来的。 “熙儿，你说，红豆衣服上的虫子是不是你叫人放的？”其实不用问，俞氏已经八成肯定是自己儿子做的，上次馨儿衣服上有虫子的事她是知道的，这事当时惊动了老爷，所以很快就查明了真相，老爷当时是用了家法的，她看着儿子稚气却又倔强的脸，又气又恨道：“你怎么就打不怕呢？” “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荣子熙对着红豆吼道，“丑女人，你冤枉我？” 红豆一个畏缩，眼泪泫然欲滴，“我……我……我没有……。” “荣子熙。”俞氏生气了，“你做错事还怪别人。” “娘，你别听风就是雨，没有证据的事你这叫冤枉。”荣子熙完全不怵俞氏的冷脸，转向红豆，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胆子挺大的嘛！” “我……我不是故意的……。”红豆双手绞着衣袖，急得快要哭了，“我只是不想馨儿妹妹受罚，子熙弟弟，你不要生气。” 看着她那胆小怯懦的样子，荣子熙一阵厌烦，这还是那天在金满楼侃侃而谈的那个人吗？那天，她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当时的她，站在所有人中间，是那么夺目耀眼……可再看看现在的她，一脸怯懦胆小，畏畏缩缩，难道那天是他的幻觉，不对啊，那天那么多人，她明明破了案子，但是她现在……，这真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她在做戏，为了让他受到惩罚…… 荣子熙狐疑的看向红豆。 红豆低垂着头，只露出一个满是乌发的脑袋，众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从她不停的绞着衣服的双手看出她的紧张害怕。 她在紧张害怕？荣子熙十分怀疑，可恶，这个女人为了陷害他还真是敢装，母亲难道看不出来她的伪装吗，那天她们都看到了她在金满楼的样子，竟然还装出现在这副样子，不嫌太迟了吗？真是可笑。 这边，知道冤枉了女儿，俞氏已经吩咐人去请荣子馨进来。 丫鬟一会儿进来了，身后并没有人，俞氏皱眉道：“人呢？” 丫鬟吞吞吐吐，“小姐，小姐说，夫人让她跪着，没跪满时辰她不敢起来。” “这个孽障。”俞氏顿时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这是怪我呢，怪我冤枉了她，她在和我赌气。” “娘，你赶紧动家法吧，打她一顿她就知道乖了。”荣子熙见机怂恿。 “你闭嘴。”俞氏怒喝，“都是你起得头，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孽障啊，生来就是气我的，观世音菩萨，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俞氏伏案大哭。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红豆此刻的感觉，那就是天雷滚滚。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忘了掩饰，直愣愣的看着上首伏案哭得伤心欲绝的俞氏。 第34章 不一样的俞氏 荣子熙朝天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红豆敢对天发誓，她以前认识的所有当家主母没有一个这样的，她们哪一个不是生着一副七窍玲珑心，一个心思转十八道弯。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这是……小姑娘才会做的事吧？俞氏可是一府的当家主母，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就没有想过她在下人和孩子面前的威信，这样的她如何主持中馈？如何教育子女？ 虽然已经知道了俞氏的个性有些柔弱，但是……，红豆仍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伏案大哭的俞氏，看荣子熙和周边下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红豆就知道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是要在儿子面前示弱，那也可以屏退下人啊…… 荣子熙端起茶喝了一口，无奈而又敷衍的劝道：“娘，别哭了。”说完，又继续喝茶，似乎知道自己劝也没用，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俞氏的哭泣声更大了，伴随着哭泣的是一声声“孽障”“我的命好苦啊”……，青青独自站在大厅有些显眼，她无聊的扭着衣袖，时不时的看向前面的俞氏一眼，眼中有些掩饰不住的不耐烦。旁边两个婢女窃窃私语。 这一幕，真是扎眼，不知道荣叔叔知不知道他们家的后宅是这个样子的。 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伴着声声秦嬷嬷，刚刚正在低声笑谈的两个婢女立刻保持距离，眼观鼻鼻关心。青青眼中的不耐烦与无聊不见了，脸上明显带着放松之色。荣子熙也看向门口。唯一没有反应的就是俞氏，估计是因为哭得太专心了。 几息之后，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打着帘子，恭敬殷勤的喊道，“嬷嬷请进。” 有意思，红豆轻笑。 荣子熙转头，正好看见红豆脸上莫名的笑容，他恶狠狠的瞪她一眼，红豆不以为意的撇过头去，一家傻瓜。 秦嬷嬷走进来，身后跟着冷着一张俏脸的荣元馨。 屋里的丫鬟纷纷请安，秦嬷嬷落在青青身上的目光明显长一些，她直奔俞氏，口中大喊，“我的姑娘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快告诉嬷嬷。” 俞氏抬头，一张脸已经哭花，眼睛鼻子通红，发髻有些微乱，她伤心的大喊，“嬷嬷，我的命好苦啊！”一头扎进了秦嬷嬷张开的怀抱。 红豆无语凝噎。 俞氏的样子实在是称不上好看，简直就可以说得上是狼狈了，难道他们没有一个人发觉不对吗？红豆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馨儿让这些下人先出去，为俞氏保留一些颜面，虽然可能她在荣府下人心目中早已颜面尽失了。 最后，红豆终是不忍心，想着俞氏对她的友善，她悄悄提醒馨儿让屋子里的下人先出去，馨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但最终什么也没问，让下人们都下去了。 看着馨儿茫然不知的样子，红豆心中低叹，俞氏如此，还能指望她教馨儿这些内宅之事吗？ 屋子里的动静没有躲过秦嬷嬷的眼睛，她一边低声劝着俞氏，眼睛却看向了红豆。 感受到秦嬷嬷如刀锋般的目光，红豆只当没看见，低头认真的喝着茶。 片刻后，在秦嬷嬷的抚慰下，俞氏终于止住了哭泣，顾不得打理狼狈的面容，她看着荣元馨道，“你这讨债的孽障，娘冤枉了你，你就真打算跟我杠到底了，是不是得我给你斟茶道歉，你才能消气？” “女儿不敢。”荣元馨嘴上说着不敢，面上却是没有表情，眼睛盯着前方的某处，就是不落到俞氏身上。 俞氏一见，心里憋屈，眼泪顿时哗哗往下流，“我知道，你嘴里说不敢，其实心里是怨我的，你总是怨我偏向你弟弟，我承认，我对他是更关心些，更看重些，谁叫人的心本来就是长偏的，等你以后有了儿女你就会明白……” “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偏心。”荣元馨大喊，“就算……就算……”她有些难以启齿，“……我也不会像你这样。”她哭道，指着荣子熙，“从他出生起，你把所有的关注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你再也没空哄我睡觉，也没时间陪我玩，甚至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给我做过，你做的所有衣服都是爹爹和他的，我就像是被你遗忘了一样……每次我们俩起了争执，错的永远是我，就算发现错的是他，你也只会心疼他被爹罚，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委屈，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干嘛要生我？” “孽障，孽障，孽障。”俞氏反反复复只会这一句，“我生了你，你不知感恩，反倒与我生怨，我是缺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你说你屋里少了什么，你的嫁妆我从你出生就开始备着，你却不知感恩，天天与我计较这个，你弟弟是男孩子，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是我们家以后顶立门户的顶梁柱，我不关心他，难道关心你一个以后要嫁出去的姑娘，这是什么道理？你说我偏心他，对，我是偏心他，这有什么不对吗？当初我是想生个男孩，谁知不但是个女孩，还难产，隔了四年，好不容易才生了你弟弟，如果没有你弟弟，你父亲早纳妾了，家里早一堆庶子庶女了，哪还有你现在作威作福的日子。” “你……你不讲道理。”荣元馨气得结巴，“父亲不纳妾是因为他自己不想，你见过哪家因为生了嫡子就不纳妾的，你……你休想把这怪到我的头上。” 俞氏有些心虚，强辩道：“你父亲是不想，但是我若没有嫡子，你觉得你祖母还有京都的那些人不会逼你父亲纳妾吗？所以你应该感谢你有了一个弟弟。” “你……你不讲道理。”荣元馨哭道。她知道她不应该计较，她知道一个男孩对母亲，甚至自己的重要性，母亲爱弟弟胜过自己的命，她都知道，她只是接受不了曾经对她那么好的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而她仿佛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回忆那么美好，记忆中那个陪她玩陪她睡觉给她做好吃的笑容温柔的母亲渐渐模糊，她想抓住那些回忆，她不想失去那些温暖…… 荣元馨哭得很伤心，她很难过，胸口憋得生疼，她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才能让他明白，她不是想跟弟弟争宠，她没有想过让她对她对比弟弟更好，她只想让她公平一点点，这样她也能觉得母亲还是在乎她的，她还是母亲的孩子…… 红豆能感觉到馨儿是真正的伤心，真正的难过，心情跟着有些低落，她对她的心情不能感同身受，但这并不妨碍她心疼她的伤心。 馨儿是真的很委屈吧！而且没有人能理解。 她看向俞氏。 第35章 心结 俞氏嘴巴嗡嗡，不知是激动悲愤还是被气的，手指着荣元馨，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大姑娘，你怎么可以如此与夫人说话？你说这话不是拿把刀在剐夫人的心吗？”秦嬷嬷一脸的责怪，“你是夫人嫡亲的女儿，夫人不疼你疼谁，你就别想歪了。” “嬷嬷，你也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吗？”荣元馨一脸受伤的看着秦嬷嬷，“我以为你是懂我的，你不是说过……” “大姑娘……，”秦嬷嬷打断她的话，“老奴说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是您母亲，您不该如此说话。” “嬷嬷……你……，”荣元馨伤心错愕的盯着秦嬷嬷，似是不敢相信，“你说过……” “大姑娘，你该回去了……”秦嬷嬷再一次打断她的话。 背对着俞氏，秦嬷嬷对着荣元馨使了一个眼色，左手避着众人对外挥了挥，示意让她先离开。 荣元馨迷惑了，难道秦嬷嬷是不想让她和母亲起冲突，所以才那样说的，她让自己先走，也是不想她和母亲闹得更僵吧。 她要走吗？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下一次她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和机会说出这么难以启齿的心事了，反正已经开了头，不如…… “青青，你带大姑娘先回去。”秦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嬷嬷，我……，”荣元馨还想说些什么，青青已经扶住她一边，打断她的话，“小姐，我们走吧。” “嬷嬷，等等。”俞氏也有话要说，正欲阻止，秦嬷嬷走近，在她耳边嘀咕几句，俞氏连连点头，等她看向大厅时，厅里只剩下红豆一人正在悠闲的品着茶。 红豆无视秦嬷嬷尖锐的目光，轻轻抚礼，“婶婶，红豆先告退。” 红豆一出门，青梅立刻迎上来，跟在红豆的后面默默的走着。 二人一路无话。 行至一处空旷地，红豆突然出声；“青梅，大小姐身边的青青和大少爷身边的那个胖小厮跟秦嬷嬷是什么关系？” “秦嬷嬷是青青的祖母，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叫胡江，他的母亲是秦嬷嬷的幼女。”青梅的声音平静无波。 果然，红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锦绣居，有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红豆二人，立刻一转身溜走了，青梅眉头一皱，正欲上前斥责，被红豆拦住。 青梅二话没说，站到红豆身后。 红豆看她平静无波的模样，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应该是馨儿在等我。” 果然，等红豆进门，荣元馨立刻迎上来，娇嗔道，“红豆姐姐，你怎么走路这么慢啊，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找我有事？”红豆明知故问。 “走走走，我有事跟你说。”荣元馨拉起红豆就往内室走，走了两步，她转身看向青青和青梅，“你们谁也不许进来，也不用送茶进来，谁要是敢偷听，我就把谁卖了。” “小姐。”青青嘟着嘴。 荣元馨瞪了她一眼。 红豆被荣元馨一路拉着进了内室。还不等她坐下，荣元馨已经忍不住开口，“红豆姐姐，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跟谁说，虽然我有很多好姐妹，可是家丑不可外扬……”荣元馨咬着唇，有些难堪。 红豆点点头，“我明白”。今天如果不是她正好在现场，而且看完了整个过程，估计荣元馨也不会找她说。 荣元馨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僵硬，“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没有人能明白我的心情，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人明白，就像母亲一样，她总是认为我是要和弟弟争宠，其实我……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让她稍微公平一点点而已……”。 最难启齿的话说出口，接下来的话也不是那么难说了，“我没想和弟弟争宠，因为我明白弟弟对母亲，甚至对我们家的重要性，我知道我根本争不过……”，荣元馨一贯充满笑容的脸带着一丝悲哀，“我为什么要争呢？那是我弟弟，是我和母亲当初那么期盼的弟弟，母亲为什么不明白？我要的只是她一点点的关心，就算……就算回不到从前……也不要……也不要偏心得这么明显，因为我也会伤心……”说到这里，荣元馨潸然泪下。 曾经的记忆多美好，如今就有多伤人。 红豆有些心疼，上前轻轻拥住她，轻拍她的后背，荣元馨仿佛找到发泄的出口一般，顿时嚎啕大哭，“我……我好……好想念母亲……。” 红豆心中泛起一丝怜惜，这个小丫头从一开始就毫无芥蒂的接受了她这个外来者，对她处处照顾，是个热情单纯的好姑娘，没想到，她开朗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深的心事。 “这些心事，你从来没有和婶婶谈过吗？”红豆有些疑惑，今天秦嬷嬷阻止得太明显，她为什么要阻止？馨儿和夫人关系不好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从馨儿未完的话中可以推断秦嬷嬷在这中间一定是起了不少作用。 荣元馨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水，红豆递了一杯水过去，她一口气灌了下去，也许是喝得太急，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小脸咳得通红。红豆急忙轻拍她的后背，轻斥道，“你喝慢点。” 一阵兵荒马乱后，荣元馨突然轻笑一声，她看向红豆，笑道，“红豆姐姐，你可真不像是只比我大一岁。” “那我像什么？”红豆见她笑了，心中一松，顺势问道。 “像长辈一样。”荣元馨笑嘻嘻道，“温柔和蔼”。 “和蔼？”红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怒瞪着荣元馨，佯怒道，“我有这么老吗？” 荣元馨笑嘻嘻道：“年龄是姐姐，感觉却像是长辈，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辈，温柔极了。” 红豆心中一惊，她震惊的看着荣元馨。 “红豆姐姐你自己不知道吧，你有时候的眼神像极了我祖父。”荣元馨摸摸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她的祖父身居高位，为什么红豆姐姐的眼神像祖父呢，是她的错觉吗？可是好几次她都有这种感觉，这副高人一等俯瞰众生的模样，她也只在祖父的身上看到过。 第36章 母女谈心 红豆沉默着。 她是这样的吗？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应该是像馨儿这样单纯热情的吧，有些不谙世事，有些天真无邪。因为要寄居在别人家，很早她就告诉过自己要少说话，少惹麻烦，安安静静的等着姑姑回来，所以有些事她看得明白，却佯装不知。 “你看错了吧。”红豆淡淡的否认，“我才多大啊，你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可能吧。”荣元馨也不是非常肯定。突然她又兴奋起来，“可是，红豆姐姐，那天你在金满楼……” 那是红豆最近极力想让大家淡忘的一件事，那天事出紧急，她迫不得已打破自己不惹事不出头的原则，在金满楼出尽了风头，也打破了自己在荣家树立的柔弱形象，哎，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自己的形象。荣叔叔面前肯定是不行了，荣子熙那个小鬼头也已经怀疑，不过没关系，她正打算找他呢，馨儿她不会介意，估计还会体贴的给她找个理由，所以最近她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只有俞氏，还可以忽悠一下。 “你还没说这事有没有跟夫人谈过呢。”红豆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荣元馨小脸顿时黯淡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嬷嬷说要找个合适的时候说，一直也没有这个机会。” “这么多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红豆一脸怀疑的看着荣元馨，这办事效率简直比乌龟还乌龟啊，她心里暗暗吐槽，脸上也流露出嫌弃。 荣元馨咬了咬牙，“你这是什么表情？” “嫌弃啊。”红豆直言道，一点也没有伤害一个少女脆弱心灵的觉悟。“我对你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荣元馨扯着脖子强辩道：“你……你……有几次我是想说的，但都被嬷嬷阻止了。”她扯了扯嘴角，情绪有些低落，“就像上次荣子熙在我衣服上放虫子，害我在学堂出了那么大的丑，母亲也只是轻轻的责备几句，我真是气极了，和母亲争吵了几句，事后我想去找母亲说清楚，嬷嬷把我从门口拦了下来，后来也没说成了。” 红豆嘴唇动了动，最终咽下了对秦嬷嬷的怀疑，秦嬷嬷是俞氏的乳娘，看秦嬷嬷掌控了荣家后宅，在后宅这一手遮天的架势，就知道俞氏对她的信任，还有她的手段，就是荣元馨对秦嬷嬷的信任也不是她一个外人几句话能打破的。 “择日不如撞日，这样吧，我们今天就去见夫人，你与夫人好好谈一谈。”红豆提议。 “今天？”荣元馨有些吃惊。 红豆表情更惊异，“难道你还想等下一次吵架？” 荣元馨小脸顿时一片粉红，她有些犹豫的问道。“要不要问一问秦嬷嬷？” “母女谈心这么点小事就不用打扰秦嬷嬷了吧，她平常管着府里这么多事，你还是让她少操点心吧。”红豆毫不犹豫的拒绝。 荣元馨也没有坚持，起身便要走，被红豆一把拉住。 “稍等一会。” 荣元馨一头雾水，红豆招来青梅，在她耳边吩咐几句，青梅便出去了。 “等青梅回来我们再去。”红豆招呼荣元馨喝茶。 “为什么啊？红豆姐姐，你让青梅做什么去了？” 红豆朝她神秘一笑，没有作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青梅便回来了，她在红豆耳边悄声回复，荣元馨好奇极了，竖起耳边聆听，却只听到零星几个字。 不再……大厨房…… 还没等她弄明白，红豆已经霍然站起，拉起荣元馨，“我们走吧。” “哦，好的。”荣元馨迷迷糊糊的跟着红豆走，等她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到了荣禧堂。 “大姑娘来了，我去禀告夫人一声。”坐在廊下做针线的小丫头看到荣元馨和红豆，立刻收拾簸箕福礼，随即掀开帘子进入了堂内。 二人还未走到门口，已有小丫头打帘子，“夫人正在盘账呢，让两位姑娘到内室。” 两人穿过花厅，直接进入内室，俞氏坐在炕上，小桌上放着几本叠在一起的账本，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萦绕在空气中，俞氏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盈盈的看着红豆，问道，“这个时辰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可是有事？”完全忽略一旁的荣元馨。 红豆羞涩道：“我是陪馨儿来的，馨儿说有话跟您说。” 俞氏看向荣元馨，表情有些冷淡。这讨债的，刚才顶撞她还不到一个时辰呢？难道现在又是过来气她的。 荣元馨握着红豆的手用力了些，在红豆的鼓励下艰难的开口，“母亲，我有话想和您说，可否屏退屋内的人？” 俞氏诧异的看向荣元馨，心中有些打鼓？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 “还请母亲屏退屋内的人。”荣元馨再一次重复。 俞氏看着挽秀点点头，挽秀和另一个丫鬟走了出去。 “婶子，那我也出去了。”红豆对俞氏行礼。 俞氏原本说不用了，荣元馨说道，“麻烦红豆姐姐了。” 红豆退了出去，临行前，给荣元馨一个鼓励的眼神。离开内室，红豆在花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挽秀端了杯茶过来便离开了花厅。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小丫头伺候。红豆喝着茶，静静的等待着。 室内刚开始很安静，红豆刚喝完一杯茶，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哭泣声，刚开始是一声，接着是两个哭声交织在一起，隐隐听到几声带着哭音的母亲…… 红豆微微一笑，两个人都哭了就好，她继续喝茶。 当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花厅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嬷嬷”“嬷嬷你来了”“嬷嬷，你不能进去。” 来了，红豆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放肆，你敢拦嬷嬷的路，你不想活了。” “夫人和小姐在里面。”一个声音弱弱的争辩道。 “拖下去掌嘴。”秦嬷嬷声音有些冷厉，话音刚落的功夫，人已经掀帘而入。 刚进门就看见了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红豆姑娘，你在啊。”秦嬷嬷略显冷硬的脸上流露出惊讶。 红豆微微笑，“嗯，在等馨儿妹妹，她和婶婶在里面说话，我不方便听，所以就出来了。” 秦嬷嬷突然表情一变，一张苍老的脸没有老年人应有的温和慈祥，而是布满了狠厉，“红豆姑娘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你才来这府里几天，连水的深浅都还没有摸清楚就敢插手管府里的事。”她冷下脸，讽刺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贱丫头，别以为她不知道就是她怂恿着大姑娘来找夫人的，她们俩悄悄关在屋子里说了什么她虽然不知道，但大姑娘前脚去找她，后脚就跑来找夫人，要说这中间没有她的挑拨怂恿鬼都不信。这么些年，大姑娘早就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十分听话，不是这贱人怂恿她怎么会背着她来找夫人，既然她的手要伸得这么长，那就别怪她砍掉她的手。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野丫头，虽然老爷看似十分重视她，但是这深宅内院可不是男人说了算。 “嬷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红豆着急道，“我真的是在等馨儿，没有其他意思。” 秦嬷嬷冷哼一声，不屑与她争辩，疾步走向内室，身后传来红豆着急的大喊：“秦嬷嬷，夫人和馨儿在谈事情，真的不能进去。” 看着掀帘而入的秦嬷嬷，荣元馨第一个想法就是，真的被红豆姐姐猜中了。 第37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嬷嬷，你怎么来了？”俞氏十分惊讶，立刻有些紧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听到了红豆在外面说的话，如果不是非常着急，嬷嬷也不会闯进来。 “没有，没出什么事情。”秦嬷嬷非常了解俞氏，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理由，“我听说馨儿过来了，怕你们母女俩又吵起来，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果然，俞氏听了十分感动，“嬷嬷，劳你费心了。” “唉，我不操心你操心谁啊。”秦嬷嬷一脸心疼，“我把你从一岁奶到三岁，看着你从牙牙学语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跟着你陪嫁到荣府，再看着大姑娘和大少爷出生，我这大半辈子都是跟着你过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我心里你就跟我那亲闺女一样，操心也是要操心一辈子的。” “嬷嬷。”俞氏热泪盈眶，“我……” “嬷嬷，你来了正好。”荣元馨笑得仿佛一朵花，眼睛眯成弯月，“反正这事你也知道，也不用回避。”荣元馨看向俞氏，“母亲，这些年多亏嬷嬷一直在我身边劝解我，你可一定要好好重赏秦嬷嬷。”红豆姐姐说过，秦嬷嬷这些年一直劝解她安慰她，实在辛苦，一定要让母亲知道秦嬷嬷这些年为她们母女做的事，否则太对不起嬷嬷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了。 秦嬷嬷身子一僵。 “嬷嬷，”俞氏拉过秦嬷嬷的手，一脸感激，“你说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才知道这些年我亏了馨儿良多，这个孩子心里苦，这些年真是多亏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秦嬷嬷有些僵硬的回道。 “是呀，母亲，你一定要好好谢谢秦嬷嬷，我记得六岁那年回京路上，我和弟弟同时发热，我一直嚷嚷着要你陪我，还大发脾气，多亏了秦嬷嬷开导我，这些年每一次我和弟弟有争执，都是秦嬷嬷劝解我的。要不是秦嬷嬷我也不知道母亲因为我伤了身子……，” “大姑娘……，”秦嬷嬷急忙出声打断荣元馨，“这些事就不用说了，你们母女和好了，嬷嬷我心里实在高兴。” “嗯，”荣元馨点点头，“我也高兴，早知道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这么好，我当初就不应该顾及这个顾忌那个，白白伤心了这么多年，母亲也不会总为了我和弟弟发愁……”。所以还是红豆姐姐说得对，嘴除了吃饭还可以说话，话还是要说出来才有用。 “大姑娘……，”秦嬷嬷再一次打断荣元馨，生怕她说出什么让夫人怀疑的话来。“你进来有一会了吧，红豆姑娘一直在外面等你呢。” “啊？红豆姐姐。”荣元馨一拍额头，“我差点忘了，这次多亏了红豆姐姐，不然我还没有勇气来找母亲呢，我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荣元馨迫不及待的要和红豆分享她喜悦的心情。 果然是这个贱丫头，秦嬷嬷咬牙。 “快，快叫红豆进来。”俞氏连忙吩咐，自己和馨儿光顾着说话，怎么把红豆给忘了。 不一会儿，挽秀进来回话，“夫人，红豆姑娘已经回去了，她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让小姐多陪陪夫人，晚上她就不过来吃饭了。” “这丫头……，”俞氏笑嗔。 “红豆姐姐可真贴心。”荣元馨笑嘻嘻的挨到俞氏身边，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那我可要遵从红豆姐姐的吩咐，今天晚上就赖在母亲这里了，母亲可要管我饭啊。” “好好好，保证让你吃顿好的。”看着许久未在自己面前撒娇的女儿娇滴滴的样子，俞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心中一片柔软。 看着依偎在一起笑语晏晏的母女俩，秦嬷嬷的心一直往下沉。 红豆看着桌上的几根腌萝卜，一个鸡蛋，对着身后两个丫鬟笑道，“没想到秦嬷嬷行事竟然这么风雅。”哈哈，她真是被逗笑了。咸吃萝卜淡操心吗？不错啊，比预料的好，起码还有早饭吃。秦嬷嬷这是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行事竟然丝毫不加掩饰，这么大一个把柄送给她，这是料定了她这个孤女会选择忍气吞声吗。 “姑娘，您还笑得出来。”西秀急得直跺脚，“你怎么得罪秦嬷嬷了？” 青梅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更没有表情了。相比西秀的着急，她显得淡定得多。 红豆执起筷子，吃了一口萝卜，味道还可以，至少没有加料…… “姑娘，你怎么得罪秦嬷嬷了，要不要奴婢去做个和事佬？”西秀一脸忧愁。 “西秀，你很害怕秦嬷嬷吗？”红豆看着她眉毛都快夹在一起了，看样子是真的很着急，实在有些不忍心。想说让她不用担心，但是想想秦嬷嬷在这府里可称得上是一手遮天了，想这丫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另一个不害怕的丫头才是奇怪的，她看了一眼仍旧没有表情，像一根柱子一样矗立在那里的青梅。 “走吧。”她站起来。 “去哪里？”说话的仍然是西秀。 “去吃好吃的。”红豆笑嘻嘻道。 俞氏眯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丫鬟帮她梳理头发。 “挽秀，你说嬷嬷这些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啊？静立在一旁突然被叫到的挽秀一愣，完全没听明白，“夫人，你在说什么？” 俞氏没有说话，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虽然这张脸已不再年轻，但因为保养得宜，自有一股端庄大气，白皙没有瑕疵的皮肤更是增色不少，此时这张脸上满是困惑。 嬷嬷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有时候她不能跟夫君说的话都是跟嬷嬷说，可以说这个世上最清楚她心思的就是嬷嬷，这些年她为了两个儿女操碎了心，嬷嬷最清楚不过，她既然知道馨儿的心结为何从来不告诉自己，如果嬷嬷能早一点点醒自己，她也许就不会这么忽视馨儿，馨儿跟熙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水火不容。 俞氏突然站起来，头皮一阵剧痛，梳头丫鬟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俞氏心烦的挥挥手，“下去吧，晚点再过来。”梳头丫鬟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想，俞氏走来走去，嬷嬷对她比对亲女儿还亲，她怎么能这么想嬷嬷呢？ 嬷嬷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一定是的。 但是，是什么样的苦衷让嬷嬷瞒了她这么多年呢？ 俞氏在屋里走来走去。 挽秀从来没有见过主子这么烦躁的样子，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要不，还是听听嬷嬷怎么说吧？俞氏终于下定决心，让挽秀去喊秦嬷嬷。 半盏茶的功夫后，有丫头过来回话，秦嬷嬷病了。 第38章 秦嬷嬷生病 红豆出门十步右拐就能看到荣元馨的花厅，所以一眼就看到正在吃着早饭的她。荣元馨一抬头也看到了正缓步而来的红豆，口中的一口粥还没有咽下去，她急忙挥舞着双手，大喊道，“红豆姐姐，早。” 从红豆厢房的门口到荣元馨的厢房也就二十来步的距离，所以双方有任何动静，另外一边马上就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上次西秀一声尖叫，荣元馨那么快就赶到了，这就是住得近的好处与坏处了，想做点坏事都不容易。 红豆很快的就步上了台阶，提裙迈入花厅。 荣元馨一脸惊叹的看着她，“红豆姐姐，你这走路也太好看了。” “有吗？”红豆不以为意，“不就是跟大家一样用两只脚走路吗？难道我多了一条腿不成，呵呵……。”她把自己说笑了。 荣元馨也被逗笑了，“哈哈，红豆姐姐你说话可真有趣，对了，你早饭吃了吗？” “没呢，这不来你这里找吃的吗？”红豆看着桌上足够两三个人吃的早饭，虽然不是非常名贵，但是足够丰富。 荣元馨有些奇怪，“红豆姐姐，你平常起得比我早，吃得也比我早，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红豆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唉，不知道厨房是不是弄错了，给我送了几根腌萝卜和一个鸡蛋，鸡蛋还是生的，我实在吃不下去，只好来你这里蹭早饭了。” 什么？荣元馨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桌上，“是哪个奴才这么大的胆子？”她气炸了，这是谁跟红豆姐姐过不去？“不行，我要去跟母亲说，这种奴才就要趁早打发出去。” 红豆一把拉住半个身子往前冲的荣元馨，劝慰道：“别着急别着急，这么点事怎么敢劳烦夫人呢。而且，说不定根本就不是有人针对我，只是厨房弄错了而已。” “说得也有道理哦，红豆姐姐你人这么好，谁会跟你过不去啊。”荣元馨顿时气消了一大半。 红豆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没有见过人心险恶，所以永远想不到坏的地方去，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能保有这样的热情单纯吧，对她这样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也能掏心掏肺，何况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秦嬷嬷，唉，想要点醒她，也是不容易啊。 她希望馨儿一直保有这样的热情天真，可是，秦嬷嬷不允许啊，这个世道也不允许，走出荣府的地方处处都是人，这个世间只要有人就会有争斗，馨儿要是再这样天真不设防，她早晚会被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想想俞氏真是好命啊，碰到荣叔这样一个连妾室都没有的男人，让她幸运的避过了后宅争夺的日子，可以悠闲自在的相夫教子，但是，就这样一手好牌也能被她打烂，竟然被一个下人欺骗了这么多年，搞得母女失和，后宅乌烟瘴气…… 红豆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吩咐道，“嗯，你派个丫头把我饭食送回去就可以了，估计下次就不会有人送错了。” “嗯，好的，我让真秀去。”红豆知道荣元馨身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就是秦嬷嬷的孙女青青，另一个就是这个真秀，在秦嬷嬷一手遮天的后宅，这个真秀是谁的人还真不好说。 “青青呢？”红豆没有看到那个圆脸大丫鬟。 “昨晚上半夜被叫走了，说是秦嬷嬷生病了。”荣元馨有些担心，“秦嬷嬷怎么突然生病了，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红豆淡淡瞟了她一眼，荣元馨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你见过谁家下人生病了？主子亲自去探望的？你打发个人去看一下，如果秦嬷嬷缺医少药材，你可以帮忙，这也是你的心意。”红豆趁机教导，她知道秦嬷嬷与儿子住在城西的吴林巷，并不住在府内，据说那房子还是俞氏送给秦嬷嬷的。荣元馨如果要去看望秦嬷嬷，就必须出府，这个时候，还是让馨儿少和秦嬷嬷单独相处吧。 “可是……秦嬷嬷不一样。”荣元馨弱弱的解释。“她不是下人。” 红豆都懒得看她了，懒懒的道：“她的身契你们给她了，官府消档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在我们心里秦嬷嬷不是下人……，”荣元馨解释。 红豆有些头疼的看着她，虽然知道秦嬷嬷在荣家的地位不一般，但是，荣元馨这是把秦嬷嬷当亲祖母了吧？不过，秦嬷嬷生病了？是心病吧。馨儿母女这么多年的感情失和，秦嬷嬷可是功不可没，她这是怕东窗事发吧。 这病来得这么巧，不早不晚，馨儿和婶婶刚和好她就病了，是真病了？还是装病呢？ 红豆和荣元馨吃着早饭，一个丫鬟进来禀告，“小姐，夫人屋里的翠竹姐姐过来传话。” 荣元馨让丫鬟领人进来，两人放下筷子，很快，一个身材修长，五官端正，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缓缓袅步而来，红豆看得微微皱眉。 “翠竹，母亲让你传什么话？” 翠竹轻声细语道：“秦嬷嬷生病了，夫人去吴林巷看望秦嬷嬷了，请姑娘随后过去。” 红豆叹息，这个荣府比她想象的还没有规矩。 “哦，好的，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红豆看着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荣元馨，心中微叹，看样子，秦嬷嬷是要有动作了。俞氏如果今天不去探望秦嬷嬷，这件事估计会晚几天发生，但是俞氏今天去了吴林巷，这么好的机会，秦嬷嬷怎么会错过，也许她早就摸透了俞氏，生病等的就是这一刻…… 秦嬷嬷这场病本来就来得很奇怪，馨儿母女昨天和好，她一整天待在荣禧堂，跟防贼似的防着馨儿，就是害怕馨儿和婶婶说得太多，把她在中间挑拨离间的事情暴露出来吧，嗯……一个晚上够她想出办法来应对了。 如果是她，要想不暴露，会怎么做呢？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婶婶和馨儿再次决裂，这样馨儿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些秦嬷嬷说过的话，就算说出来俞氏也不会信了，秦嬷嬷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吧，那她会怎么做呢？ 第39章 背叛陷害 青青……青青应该是关键人物，她可是馨儿的大丫鬟，她说的话足以成为证据，不然秦嬷嬷也不会半夜把她叫走。 俞氏的逆鳞是什么？毫无疑问，唯一的独子——荣子熙。 “馨儿，我有话跟你说。”红豆看着一身出门打扮的荣元馨，表情有些凝重，如果秦嬷嬷的手段是诬陷的话还好说，最怕是有什么秘密。 “红豆姐姐，你怎么了？”看着红豆严肃的表情，荣元馨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 “让其他人先出去等一会吧。”红豆看着她道，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大姑娘，夫人出门有一会了，我们不能去太晚了，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吧。”翠竹催促道，声音仍是柔柔的。 “你们先出去吧。”荣元馨摆摆手。 等到丫鬟们都退到了小院子，确定她们听不到谈话内容了，红豆才开口说道：“馨儿，你信我吗？”这话刚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挺荒谬，她和馨儿才认识几天，虽然馨儿对她一开始就莫名的好，她们俩看似相处得不错，但那也仅限于没有利益冲突的私交，而信任岂是几天就能建立的。 “我信你。”荣元馨毫不犹豫的说道，“红豆姐姐，我相信你。” 红豆看着荣元馨脸上真挚诚恳的表情，有些动容，还真是一个单纯的丫头，对于喜欢的人她真的是一点怀疑都没有，给予全心的信任，对秦嬷嬷是，对她也是，而她呢，是如何回报馨儿的，明明看破了一切却不说破，为了自己在荣府立足，为了不招惹麻烦，坚守着不惹事少说话的原则，眼睁睁的看着馨儿陷入麻烦，看着俞氏被人哄骗，她却假装不知。她怎么对得起对她一片真心的婶婶和馨儿，还有对她无限包容的荣叔……，她太自私了，愧疚、矛盾、犹豫齐袭，红豆感觉胸口憋闷，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憋屈，这样的忍气吞声，不应该是这样的，红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脑海中、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盘旋，她双拳一握，心一横，一股豪气涌上心头，出头又怎么了，被人发现本性又能怎么样？就算最后结果不如她所想那又怎么样？至少她对得起对她好的人，至少她努力了，对得起自己的心……想通了，红豆顿时不再犹豫。“馨儿，如果你相信我，今天就不要去秦嬷嬷家里了。”先拖过今天再说吧，她有很不好的预感，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起，那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那就先避开。 “为什么？”荣元馨脸上挂了个大大的问号，去秦嬷嬷家跟相不相信红豆姐姐有什么关系？ 红豆没办法说秦嬷嬷准备好了一个坑等她往下跳，只能给出一个类似于神棍预言的理由，“今天去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荣元馨脸上的表情除了吃惊，还有疑惑，她一脸不解的看着红豆，“红豆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婶婶和馨儿昨天刚和好，晚上秦嬷嬷就病了，青青半夜被叫走，婶婶去了秦嬷嬷家，派人来喊馨儿去，所有相关人员都到场了，事情就可以开始了……秦嬷嬷的安排自然不可能是母慈子孝，极大可能是惊天大雷，她要阻止馨儿前往，主角不到场，戏自然就唱不了。但是，她要怎么跟馨儿解释，要怎么才能阻止她去秦家，这解释的前提就是秦嬷嬷根本就不是她们认为的可信赖的家人，她一直以来把她们母女俩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话馨儿会信吗？她是一个局外人，所以看得很清楚，但是馨儿，秦嬷嬷是她从小信赖依靠的家人，她连怀疑对方都觉得是罪恶的，她怎么可能会信秦嬷嬷会害她，红豆懒得解释了，直接问道：“你有没有对荣子熙做过不好的事情？” 荣元馨霎时脸上惨白，闷声不语。 贼老天，红豆无力的闭眼，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惊慌失措的荣元馨，这下子不用问也知道了。 “红豆……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荣元馨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件事青青知道吗？”红豆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其实已经不用问了，答案都这么明显了。青青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也许就是在等着呢。 “馨儿，你现在认真的听我说，”红豆揽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什么明哲保身、低调隐忍就先放一边吧，“你今天最好别去秦嬷嬷家，因为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是说秦嬷嬷要害我？”荣元馨呆呆的问，旋即大叫，“不可能。” 看着红豆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荣元馨立刻急忙解释道，“红豆姐姐，我不是说我不相信你，可是秦嬷嬷是不会害我的，你不知道，她是我母亲的奶娘，没有她我母亲都活不下来，她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很好，对我们一家人来说，秦嬷嬷就是家人。她不可能害我的。”荣元馨肯定的说道，眼神坚定，红豆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对秦嬷嬷的信任。 红豆沉默了，她怎么能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凭几句没有证据的话去击溃馨儿对秦嬷嬷十几年的信任呢？ 她太着急了，她太想保护馨儿，所以冲动了，但是，明知道山有虎，还让馨儿去涉险吗？ “今天可以不去吗？明天去也可以。”红豆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先避过今天吧，让她想想办法，短期内，在俞氏和馨儿这里是不可能寻到突破口了，她们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情谊与信任，不是说崩就崩的，她需要找到证据，铁一般的证据，她需要时间。 事情发展得太快了，昨天她们就不应该去找婶婶，打草惊蛇，是她的失误，唉，都怪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想插手她们的家务事，所以没想太多，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秦嬷嬷的反应速度这么快，下手又狠，直击馨儿的要害，她不能再置之不理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婶婶和馨儿的关系走向绝处，走到现在，她也有责任。 “我……我还是去吧。”荣元馨弱弱的说。 红豆有懊恼，也有深深的无力感。 “馨儿，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才会听，不让你去真的是为了你好。”红豆叹气道。 “红豆姐姐，你想多了。”荣元馨笑道，“秦嬷嬷家我去过很多回了，我就是去看看她，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能陪你吃午饭呢。” “今天……” “哎，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要走了，不能让母亲久等。”荣元馨打断她未完的话，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跑。 红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又气又急。 算了，她暗磋自己一声，说好的独善其身呢，秦嬷嬷说得没错，自己的手果然伸得太长了…… 泛起一丝苦笑，馨儿估计心里正在埋怨自己多管闲事、没事找事吧。 红豆深吸一口气，“算了，你想去就去吧。”最差也不过是她们母女俩大吵一架，出不了人命，是啊，除了生死无大事，她烦恼个什么劲啊，她不让馨儿去是不想她受到伤害，但是这种伤害可以让她成长，虽然足够伤人。想通了之后，红豆立刻不纠结了。 “红豆姐姐，你生气了吗？”荣元馨小心的问。 红豆摸了摸她的发顶，叮嘱道，“没有，既然你坚持要去，你自己小心点，遇事不要慌，记住，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事。”她一直想的是如何保护馨儿不受伤害，换个角度想，撕破脸了也好，正好让馨儿看清楚秦嬷嬷一家的嘴脸。 秦嬷嬷家住在吴林巷，是一个二进的宅院，开门的是个小丫鬟，从丫鬟口中得知，俞氏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此时正在厅堂，荣元馨有些疑惑，怎么不是在秦嬷嬷的厢房，但也没多想，她们直接到了正屋待客的厅堂，荣元馨意外的发现秦嬷嬷也在，她穿戴齐整，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并不像她以为的躺在床上养病，母亲和青青也在。 “嬷嬷，你病好了吗？”荣元馨十分疑惑，不是说昨晚生病了，怎么好得这么快？ 秦嬷嬷没有回答荣元馨的话，只是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大姑娘，嬷嬷对不住你，但是嬷嬷不能帮你欺骗夫人，你不喜欢大少爷，觉得他抢走了你的一切，你觉得夫人偏心，这些我从来就没有告诉过夫人，就是怕你们母女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我可以帮你隐瞒这些，但是这件事我真不能帮你欺骗夫人啊，请你原谅嬷嬷吧。” 荣元馨一脸迷茫疑惑的看着秦嬷嬷。“嬷嬷，你在说什么啊？”她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秦嬷嬷只是一脸愧疚的看着她。 “母亲。”荣元馨觉得秦嬷嬷有些莫名其妙，想问坐在一旁的母亲。却见俞氏脸色难看，一双眼珠死死的盯着她。 荣元馨打了一个寒颤，莫名的不敢问了。 “嬷嬷……，”荣元馨下意识的向秦嬷嬷求救。 “姑娘啊，我的姑娘啊……，”秦嬷嬷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你叫嬷嬷怎么帮你啊，作孽哦。” 俞氏的雪白的脸色更冷了。 荣元馨急得跺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去年元宵节你弟弟落水，可是你推他的？”俞氏木着脸问。 轰——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 荣元馨震惊的看着俞氏。 “姑娘，你就认了吧，青青已经跟我说了，她亲眼看见你推了少爷。”秦嬷嬷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的心痛模样。 荣元馨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着秦嬷嬷，又看着站在一旁的青青，艰难的问，“你亲眼看到我推荣子熙了？” “姑娘……姑娘，奴婢知道我对不起你。”青青跪在地上看着她，“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本来是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可是奴婢昨天晚上不小心说漏了嘴，奴婢对不起你。” “你亲眼看到我推荣子熙了？”荣元馨再一次重复问道，她死死的盯着她，执意要一个回答。 第40章 母女决裂 青青委屈道，“姑娘，奴婢知道你恨不得杀了奴婢，可是奴婢不敢对着夫人撒谎啊，你……你确实推了少爷啊，奴婢亲眼看到的，夫……夫人……，”青青膝行爬到俞氏面前，猛力朝她磕着头，“奴婢本来想救少爷的，可是姑娘拉着奴婢跑了，奴婢不敢…但是…但是……奴婢有想办法的，奴婢通知了祖母，是奴婢通知的祖母，少爷才得救的，请你看我祖母的份上，原谅我吧……” “你胡说。”荣元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她厉声质问，“青青，你和嬷嬷为什么要害我？” “姑娘，嬷嬷不能帮你隐瞒啊，你能下一次手，说不定会有下次，如果少爷没了，你让夫人怎么活啊？嬷嬷宁愿现在做这个恶人，也不想将来荣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俞氏死死的看着秦嬷嬷，压抑着满腔的悲愤，一字一句道：“嬷嬷，这种事不能乱说。” “夫人，嬷嬷愿发毒誓。如果所说的话有半句掺假，就叫我一家不得好死。”秦嬷嬷右手举过头顶发誓。 “奴婢，奴婢也愿意发誓。”青青举起双手发誓，“如果我所说的话有半句掺假，就让我不得好死。” 俞氏死死的看着她，直到她发完毒誓，良久，她转头看向荣元馨，那眼神是从所未有过的冷漠，以前，她和母亲吵架时，母亲有生气，有责骂，有恼怒，但从没有这样冷漠的看着她，荣元馨感到一阵心慌。 “母亲，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弟弟……”荣元馨几近哀求的看着俞氏。 “那天你也在荷花池边……。”俞氏木木的陈述。 “我……我只是去花园走走。”荣元馨解释。 俞氏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愤恨一闪而逝，她语气淡淡道：“那你也发个誓吧，如果你推了弟弟，就叫母亲不得好死。” 荣元馨霎时脸色惨白，接着惨然一笑，“原来母亲知道……，”知道她最在乎母亲，所以她才拿自己发誓，呵呵…… 俞氏别过脸，淡淡道：“不敢吗？” “是，我不敢。”荣元馨觉得自己的心碎了，“那天，我是恨不得把他推下去，但是我没有下得去手，虽然我没有动手，但是我想了，所以我不敢发誓，呵呵……，母亲，你满意了吗？” 俞氏豁然转头看向她，眼神愤怒，厉声质问，“你竟然想杀了你弟弟？” 荣元馨闭了闭眼，想缓解一下心中刀割般的疼痛，她睁眼看着俞氏，前所未有的的冷静与漠然，“是，很多次我都恨不得杀了他，他实在是太讨厌了，太令人憎恶了……。” “来人来人啊……。”俞氏尖声大叫，她冲着进来的婢女大喊，“把这个孽子带回去，把她关到屋子里，我不要看到她，我一辈子也不要看到她。” 荣元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解释已经解释过了，母亲不会原谅她的，她想说，那只是她一时冲动的想法，她并没有真的想要荣子熙死，可是，母亲听得进去吗？她愿意听吗？ 荣元馨呆呆的被丫头拖着往外走，最后看见的是秦嬷嬷将尖叫的母亲拥在怀中柔声安慰，青青抱着母亲的大腿，不停地说对不起。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嬷嬷为什么要害她？青青为什么要说谎？她明明没有推荣子熙，青青知道的，她为什么要害她？她昨天才和母亲和好，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母亲，母亲一定恨死她了…… “我不要见到她，我一辈子也不想见到她……。”母亲最后那句话仿佛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回放，“啊……，”荣元馨捂着耳朵尖叫，“啊……啊…啊……” “吵死了，哪里来的疯子？”一股凌厉的劲风将马车的车帘一分为二，“嘶”一阵马鸣嘶叫，马车左右晃动，荣元馨的身子东倒西歪，可是她仿佛毫无所觉，目光呆呆的望着没有车帘挡着的车外某处。 “小姐，你没事吧？”真秀爬起来，连忙去搀扶荣元馨。 “车里的人，赶紧给我滚出来。”一道劲风再次袭来。 “姑娘。”真秀扑到荣元馨的身上，后背一阵剧痛，啊，她痛喊出声。 “真秀，你怎么了？”荣元馨看向这个刚刚替她挡了一鞭子的大丫鬟，心中既暖又心疼，刚刚被背叛的心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安置好真秀，荣元馨走到马车外，站在车辕上，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坐在马上的红衣少女，很明显刚刚就是她伤了真秀，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手中有鞭子，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她微微皱眉，记忆中并没有见过这张脸，如果见过她肯定记得，这张脸长得很特别，脸有点长，嘴巴有点大有点厚，这都不是时下美人的标准，但是却有一种别样的气韵，让人很容易就记住，所以肯定是没有见过的人，对方似乎也不认识她。 “刚刚就是你发疯惊到了我的清影？”少女漫不经心的轻抚着马鬓上的毛，挑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荣元馨看了一眼少女身后四五个同样骑马的少男少女，竟然全部都是认识的，“秋月姐姐，你没有告诉她我是谁？”荣元馨看着其中一个少女疑惑的问道。她的父亲是公井县的父母官，在公井县可从来没有人敢对她无礼。 那少女眼神闪烁，避开了她的目光。 刚刚才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背叛，荣元馨觉得自己似乎对别人的背叛再也不奇怪了，原来她一直以为的美好平静都是自己的想象啊，她身边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真的呢？这个王秋月是公井县主簿的女儿，母亲和主簿夫人很是要好，秋月姐姐也一直对自己非常照顾……呵呵，这也是假的吗？ 荣元馨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十分平静。 “她们说过了，怎么？难道因为你爹是个狗屁县令所以你就可以不讲道理了？”红衣少女脸上满是恶意。 “你，”荣元馨从来不是擅长吵架的人，闷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不许骂我爹。” “我偏要骂你爹，狗屁县令，狗腿子，我还要骂你娘呢，贱人。”红衣少女似乎和荣元馨杠上了，说话完全不留面子，看着荣元馨的样子充满挑衅。 “我和你拼了。”荣元馨气疯了，弯腰捞起马鞭扬手挥过去。 红衣少女一扬手，手中的鞭子轻轻松松的就在半空中截住了荣元馨的马鞭，荣元馨使劲拽，但是鞭子纹丝不动，急得她小脸俏白，红衣少女讥讽道，“就凭你这弱鸡的手脚还敢使鞭子，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鞭子。” 荣元馨还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一股拉力，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等到她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腾空了时，身子已经开始下坠，直到全身骨头如散了架一般疼痛，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的鞭子甩到地上了。 “杨小姐，手下留情啊。” “荣小姐。” 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荣元馨想，她知道这个蛮横的女人是谁了，原来是杨家的人。 “姑娘，是大姑娘。”西秀惊呼，“天哪，大姑娘站在马车上跟人吵架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哪？”红豆撩开帘子，西秀指给她看，正好看见荣元馨被鞭子甩出马车的一幕，天哪，她捂嘴惊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是要出人命啊！ 红豆小脸一沉，“停车。”不等马车停稳，她三步并两步走出马车，一跃而下，那飘逸熟练的跳车动作看得西秀和车夫目瞪口呆。 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红豆的身影很快的被人群淹没，西秀还没有想好要不要下车，另一个身影也跳下了马车，西秀跺了跺脚，让车夫回去叫人，无奈的跟了上去。 第41章 杨五小姐 “死了没？”红衣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荣元馨，马儿嘶叫着来回走动，几次差点踩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姑娘身上，周围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却没有人敢上前来说一句话，只敢小声的议论纷纷。 “杨小姐，这……这，我们还是把她送去医馆吧，出了人命我们谁也担不起啊。”一个锦衣少年着急的劝道。荣元馨可是县令的女儿，这下子真是死定了。该死的，他今天就不该出来的，杨家和荣县令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啊，杨家虽然权势滔天，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待这位杨大小姐一走，他们辜家在荣县令的治下还能讨得了好吗。 “是啊是啊，杨小姐，我们赶紧把她送去医馆吧。”另一个少年有些不忍心的说道，毕竟都是认识的，而且荣元馨个性活泼讨喜，一点都不骄纵，在他们圈子里风评很好，少年心有不忍，有心下马送荣元馨去医堂，可是却也不敢替家人惹麻烦，这位杨小姐明知道荣元馨是县令之女，还故意找麻烦，摆明了是要跟荣元馨过不去，他要是表现出关心，以这位杨小姐骄横霸道的性子，估计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了。 “是啊，荣县令毕竟是父母官，我们这样当众羞辱他的女儿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杨小姐，虽然你不惧荣县令，但是这事情传出去对您名声也不好对不对？”王秋月心急如焚，顶着杨小姐难看的脸色硬着头皮劝道，她着急当然不是因为担心荣元馨，而是她的父亲就在荣县令手下当差，如果荣县令迁怒父亲，影响了父亲的仕途，那父亲一定会打死她的，她可不认为杨心莲会为了她保她父亲，她很清楚自己可没有这个分量。 一个少女看杨心莲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她看着三个同伴厉声斥道，“辜同、刘真启、王秋月你们三个这是干什么？吃里扒外啊，荣元馨既然是杨小姐的敌人，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你们这时候不同仇敌忾，还替敌人求情，简直莫名其妙。” 看着杨心莲投来的满意目光，她顿时兴奋了，激动得全身血液都是滚烫的，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继续喝道：“不就是一个小破县令吗？你们怕他做什么，有杨小姐在，看他敢？” 白痴，王秋月心中恨道，可是当着杨心莲的面却不敢说话，只得唯唯诺诺道，“是我想岔了，有杨小姐护着我们的家人，我们自然是不怕荣县令报复的。” “他敢，你们放心，你们既然跟着我，我自然会护着你们的家人的。”杨心莲承诺。 王秋月大喜，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期盼，要是杨小姐直接把荣县令拉下马就好了，那她的父亲岂不是有了机会，如果……她看着趴在地上的荣元馨，心中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如果……荣元馨今天死在这里，那杨家和荣家可就结下死仇了…… “你，下去看看她死了没？”杨心莲指着王秋月吩咐道。 “如果她死了，你也跟着去死吧。”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寒冰，在场的人心中一寒，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一个身着鹅黄锦衣的少女越众而出，她大约十二三岁，身量纤细，五官清秀却满是寒霜，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凌人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的忽视了她略显稚嫩的五官。 她的目光锁定在杨心莲的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心莲？”前几天才在杨家宴会见过，这位杨小姐的嚣张不讲理她是见识过的，她的无知与蛮横也让她印象深刻，与心机深沉的杨白凤完全不同。 红豆随即转向地上的荣元馨，她快速上前，抚开遮住她脸上的发丝，伸出食指探向她的鼻息，还好，有呼吸，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亲眼看着馨儿从高空中坠下，那样的高度与力度完全是可以要了人的命的，那一刻，她怕了，生怕她有什么不测，还好还好…… “是你？”杨心莲自然认识红豆，那天，因为这个女人她还被姐姐和太子表哥教训了，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报仇呢。“你一个贱民竟敢直呼本小姐的名字？谁借给你的胆子。”这个女人以为她是谁，竟然敢直呼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岂是一个贱民可以叫的，而且这个女人还敢在她说话时背对着她，从没有人敢如此忽视她的存在，新仇旧恨交织，“贱人，滚开。”她手拿鞭子用力一甩，鞭子落在地上激起一层灰尘，鞭子的尾音落在人的心上让人心惊胆颤。 “姑娘，”青梅挤开人群过来，红豆连忙吩咐，“馨儿估计伤到骨头了，现在不能搬动她，你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无论是用抓的绑的还是威胁的，一定要请个懂骨伤的大夫来，明白吗？” 青梅点头，动作迅速的拨开人群离去。 “我跟你说话呢？”杨心莲气得脸上肌肉微颤，指着红豆的鞭子都是颤抖的，从小到大，她还没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受过这种气，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 “姑娘，”西秀香汗淋淋的挤开人群跑过来，“大……大姑娘……没事吧？” “你看着她，不要动她，青梅已经去请大夫了。” “嗯，好的，姑娘放心，我已经让车夫回去叫人了，家里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西秀提醒。 “我问你话呢，贱人。”杨心莲驱马向前，愤怒的挥动鞭子，直指红豆。 四周传来一阵整齐的倒抽气声，甚至有人惊呼出声。 红豆眼中冷芒一闪，却没有避开，生生的受了这一鞭，她闷哼一声，一丝鲜红的血丝从她的嘴角溢下。 “姑娘，”西秀花容失色，一张俏丽的小脸惨白。 红豆脸色未变，淡淡的吩咐，“看好大姑娘。” 西秀呐呐的点头，她看着红豆面前的荣元馨，有些不确定她是躲不开还是为了大姑娘，想到红豆刚刚跳车的矫健身影，她莫名的觉得应该是第二种吧…… 红豆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不快，甚至称得上是缓慢，可是看着的人莫名的却不敢动弹，默默的看着她转身。 她看着杨心莲，红唇轻启，“果然祖上是杀猪的。” 话音刚落，红豆突然感觉身上汗毛倒竖，有杀气。 人群中，一个身着深灰锦袍的男子手中一动，一枚菱形暗器翻转，正欲疾射，突然，横出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男子大惊，浑身寒毛直立，下意识的抽动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动不了了，这个发现更是让他心神俱裂，他惊恐的看向手臂的主人。 “只是小姑娘之间斗气，兄台何必下此杀手。”一张笑眯眯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保护主子。”他将右边的男子挡在身后，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不过瞬息，几个便服的魁梧男子迅速的将男子包围。 “别，别别别，别紧张，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找你们麻烦，我只是看不过你欺负一个小姑娘而已。”男子依旧笑眯眯的解释，他五官俊逸非凡，只是一张带笑的俊脸让他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淡了几分俊美。 灰衣男子身后被挡的中年男子身穿织云造的深蓝锦袍，头戴儒巾，手拿折扇，一副文人打扮，他看了一眼灰衣男子的手，拳头上端露出来一丝冷芒，淡淡瞥了他一眼，灰衣男子顿时脸色灰败，解释道，“我只是听不得……。” 中年文士没有听他解释，看向在众人包围中仍然笑眯眯的年轻男子，感叹对方真是风采卓绝，心中顿时起了爱才之心，对于有才能的人他向来宽容大度，因此态度不自觉放缓了许多，歉声道：“是我御下不严，多谢少侠出手阻止才没有因此酿成遗憾。少侠能轻易制住我这手下，可见身手不凡，兼之又有一颗仁爱之心，真乃大才也，不知少侠是何方人士？怎么称呼？可有功名？”时下九洲各国看重人才，纷纷招揽天下英才，除了文举，各国还开设了武举，齐头并进，武举人的身份也并不比文举差。 哈哈，年轻男子一阵大笑，朗声道：“没有功名，我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谢谢，就此告辞。”男子一抱拳，身子向后纵跃，几名男子欲追，却被中年文士制止，“有缘自会再见的，不必强求。”他有些遗憾的看着男子消失的身影，心中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好打抱不平，因此才遇上念儿…… 收回目光，男子瞥了一眼灰衣男子，不同于刚刚对年轻男子的和颜悦色，他脸色微沉，一股气势不怒自威，灰衣男子欲下跪请罪，被他瞪了回去，淡淡道，“我知你是为你主子抱不平，但是那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口角，你竟要取人性命？平日里还不知如何暴虐呢。” 第42章 彪悍少女 灰衣男子脸色惨白。 “罢了，看在你一片忠心护主的份子，罚你一年俸禄，你今天自回京都吧。” 灰衣男子脸色更加灰败，嘴唇诺诺却不敢再言，“奴婢遵旨。”他躬身后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临走之际，隐隐听到中年文士低喃，“这杨家小姑娘怎么脾气这么差？” 他顿时一震，事情不妙，不行，得赶紧通知国公爷。 “你放肆。”杨心莲气得发疯，此刻她只想杀了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手中的鞭子心随意动朝着她挥去，带着十足的杀意。 这一鞭子毫无意外的再次打在红豆身上，凌厉的劲风在她身上印出一道血痕，她却仿若未觉，看着她，啧啧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杀猪生的果然只会用蛮力。” 啪，又一鞭打在红豆身上，她脚步一顿，却也只是一瞬间，红豆低笑，充满了恶意的嘲讽，“看吧，你一次一次的向天下人证明杨家人果然没脑子。” “你说我没脑子？”杨心莲恨极，这个贱人竟然看轻她？ 她手一动鞭子动，却在红豆充满讥讽的目光中僵硬在半空。 “不是吗？”红豆讥笑道，“虽然我武力不如你，但是你信不信，我只要说一句让你滚，你就算此刻恨我入骨也只得乖乖的离开。” 杨心莲哈哈大笑，“你在做梦吗？”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红豆，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那我们试试？”红豆笑得无害，带着魅惑，仿佛在诱哄小鸡的狐狸。 “好啊……啊……。” “滚。”红豆表情一厉，小手一扬，一道利光闪过，一根簪子狠狠的扎进马腰，然后迅速抽出，顿时鲜血喷射，马儿仰天嘶鸣，发出惨烈的叫声，剧烈的疼痛让它撒腿狂奔，它的前方正好是中年文士一群人，他们个个高手，虽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但是因为他们的避开，围观的群众中留出了一条路……杨心莲一个啊字尾音还没结束，剩下的声音全变成了尖叫，不过瞬间就只剩下一个狼狈的身影…… 明明蠢成猪，还非要跟人比脑子，看着杨心莲消失的背影，红豆摇摇头。 俊逸男子嘴巴微张，错愕的看着手中还拿着沾血簪子的红豆，她手上脸上有喷溅的血迹，表情微微笑着……额，他一个恶寒…… 发生了什么事？王秋月一行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红豆“善意”的提醒，“还不快去追你们的主子，她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可都跑不了。” “你……等着……，”王秋月又恨又怕，率先骑马追去，这人说得对，杨姑娘要是出了事，她们就全都死定了。其他几人也纷纷骑马追去。 中年文士被属下拥着避到一旁，表情微愣，“主子，杨姑娘？”常安迟疑的问，那杨家小姑娘算起来也是主子的晚辈…… 男子眉头微皱，“送回杨家老宅，让杨家好好管教。”常安松了一口气，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离去。 “有没有人伤亡？”男子眉头微皱，环视一圈，发现似乎并无人员伤亡，心中微松。那个小姑娘，他看向红豆，表情不悦。常安也看向红豆，马是冲着他们奔来的，所以没有一个伤亡？这是巧合还是…… 红豆环视一圈，对上中年文士充满谴责的目光，她向前跨步，立刻有围观群众下意识的倒退，她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而她所行方向慢慢的除了中年文士一行全跑光了，他们一行人顿时成为焦点。 “你们没事吧？”红豆看向中年文士，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我……我妹妹伤得很重，那个杨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我讲道理，我只想让她快点离开，一时情急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我……我我真的不想害你们受伤的……，”红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要不，你们等一会，我们家长辈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一定会赔偿的……。” 中年文士表情微缓，看她眼泪滚滚而落，一副又害怕又愧疚的模样，顿时心软了，看着她稚嫩的面容，想着这还是一个孩子呢，这种情况下能想到办法自救就不错，哪能想得到那么周全，想到此处心中已软，说话遂也温和了，“没事，没事，你做得很好，你能不顾自身安危保护自己的妹妹，很不错，别着急，要不要我去替你请个大夫。” “不……不用……，”红豆抽抽噎噎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谢谢你……你人真好……。” 男子一愣，心中却十分受用，毕竟自己的好心被人感谢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这小姑娘还是在不知道他的身份情况下说他是个好人，嗯，感觉还不错，呵呵，男子遂语气更加柔和，叮嘱道：“下次可不许再做这么鲁莽的事情了，今天你是运气好，马发狂可是会伤人的。” “下次我可没这个胆子了。”红豆打了一个寒颤，一副后怕的样子，突然，她破涕而笑，笑道，“伯伯，你人真好，你差点因我受伤却还来安慰我，幸好今天遇到你。” 中年男子心情愉悦，抚了抚胡须，笑道，“不用客气，你也很不错，赶紧去照顾你妹妹吧，记得，也让大夫给你看看伤。” 红豆仿佛此刻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呲了呲牙，模样可怜又可爱，她笑眯眯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伯伯，下次有机会请你来我家做客。”红豆正欲转身离开。 “等等” 红豆身子一僵，中年文士对淮安道，“把金创药给她。” “谢谢伯伯。”红豆转身离开，直到感觉不到对方的视线，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此刻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刚刚那种傻傻的可爱，剩下的只有凝重，抓着金创药的手紧了紧，她猜对了……这个中年文士虽然做了掩饰，但是显然做得不够细心，出门在外身边竟然带了两个太监……这个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对上杨家是迫不得已，但是她不能给荣叔叔惹麻烦，这个男人眼中的谴责太过明显，有人跟她说玄隆帝是史上最滥好人的一个皇帝，呵呵，果然…… 对了，刚刚的救命之恩该怎么报呢？ 第43章 一个父亲的怒火 太阳西下，黑色渐渐笼罩大地，各家各户的烛火纷纷亮起，县城的夜与白天不一样，没有了白天的阳光普照，却多了点点烛火灯光，在夜幕下有着不一样的美丽。 公井县这些年夜不闭市，除了早市，还有晚市，每天早晚都十分热闹，城中百姓的夜生活非常丰富。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路上行人纷纷躲避，留出一条道来，待马匹疾驰而过后，道路闭合，一切井然有序。 一声长鸣，两匹马在府衙门口急停，荣立瑞身着一身墨绿便服利落的跳下马，将马绳丢给等候在一旁的小厮，急问，“管家呢？” 荣立瑞边走边问，小厮疾走跟上荣立瑞的步伐，回答道：“在后衙厅里。” 荣立瑞脚不停歇，管家听到声响，立刻跑出来，看到荣立瑞，顿时眼眶都红了，哭喊，“老爷。” 荣立瑞眉头一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今天带着太子去城外农庄，刚回来皇上就说他的女儿受伤了，让他回来看看，他也不敢详问，一边震惊女儿受伤，一边惊讶为什么皇上会知道，他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一路急赶。 管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哭喊，“老奴没用，让小姐和红豆姑娘被人打了。” “你说什么？”饶是荣立瑞再冷静，听到此话也难掩惊容。他以为只有馨儿受伤，没想到还有红豆，怎么会被打？在公井县还有谁敢打他的女儿？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小姐……小姐今天上午…去吴林巷看望秦嬷嬷，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当街纵马的男女，马车被惊，小姐被人当街摔下马，对方还不依不饶，红豆姑娘为了救小姐，和对方起了争执，也被对方打伤了……。” 荣立瑞面无表情，抬脚立走。 “老…老爷……，”管家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赶紧追上去。 俞氏在花厅里焦急的等待着，在秦嬷嬷的安抚下她刚坐下喝了口茶，却又马上站起来往内室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秦嬷嬷拉回来，一番劝慰。秦嬷嬷心中的暗恨自没有人知道，此刻也无人关心。 俞氏此刻的悔恨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让丫鬟婆子送馨儿回府，馨儿也不会倒霉的碰到杨家的那个恶女，都是她的错，她要是和馨儿一起回去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想到馨儿被抬回来时人事不省的样子，俞氏心中惊恐不已，一种失去的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馨儿……馨儿……她一遍遍的念着，一遍一遍的祈求上天诸神…… “老爷，”一声惊呼。 俞氏冲向门口，果然是荣立瑞，一种心安几乎让俞氏泪目，她几乎痴痴的看着在夜里踏着寒霜而来的男人，身姿是那么挺拔，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倒他，荣立瑞一身外出服还没来得及换，身上带着夜晚的潮气，他大踏步冲进来，一进门焦急的问道：“馨儿和红豆怎么样了？” “老爷，”俞氏崩溃大哭。“馨儿……馨儿被人打了……。” “我知道我知道，”荣立瑞轻声安抚着俞氏几近崩溃的情绪，“我回来了，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馨儿和红豆伤得怎么样？”荣立瑞见妻子一时半会无法平静，问站在一旁的秦嬷嬷。 秦嬷嬷低眉垂手回道：“大夫已经走了，请了城里最有名的骨科大夫和内科大夫，大姑娘和红豆姑娘身上都有鞭伤，大夫说只是外伤，没有伤到身子，用些药半个月可痊愈，大姑娘从马车上摔倒地上，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头撞到地上，之前醒过来一次，大夫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现在大姑娘还在睡着，因为大姑娘一直拉着红豆姑娘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所以红豆姑娘也在里面休息。” 荣立瑞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此时，俞氏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丈夫的归来让她有了主心骨，在秦嬷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接过茶喝了几口，心口的疼痛也平缓了些。荣立瑞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馨儿会没事的。” 俞氏的眼泪差点又滚落下来，丈夫并不知道，她除了担心还有自责…… 荣立瑞见俞氏情绪好了些，才有心情问细节，“对方是何人？没有报府里名号吗？”不是荣立瑞自傲，他在公井县任职十年，与这里的世家大族保持着一种明面上的平衡关系，在这里，就是刺史大人，也不敢当面下他荣立瑞的面子。 “报了。”俞氏表情有些无奈，“是杨家的人。” 荣立瑞一怔，转念立刻明白了，“京城来的杨家人。”语气是肯定。杨家祖籍在本县，原本只是当地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因为二十年前杨家三房出了一个皇后，所以一跃成为了公井县最大最有权势的家族，这些年来，杨家子弟骄纵跋扈，他作为一县之长，与杨家有过多次交锋，现在大牢里还关着几个杨家子弟，尽管如此，他与杨家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友好，杨家断然不可能这样当众给他难堪，除非他们想完全撕破脸。这让他突然想起，前几天京城杨家来人，浩浩荡荡的二十辆马车进城，荣立瑞自然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不过因为来的是女眷，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俞氏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大夫说馨儿没有生命危险后，她就已经审问过当时在场的几个丫鬟了，当说到红豆拿簪子刺马时她迟疑了一下，生怕丈夫不悦，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红豆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 荣立瑞听了却是脸露笑意，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自豪，“不愧是阿姐的血脉，既有勇又有谋，这孩子真是不错，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觉得这孩子很不一样，有着一般女孩没有的胆识。” 俞氏点点头，“是啊，这孩子真是让人吃惊。”她松了一口气，原本怕夫君责怪，没想到夫君不但没有生气，竟还如此高兴，这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毕竟红豆是因为馨儿挨了鞭子，而且如果不是她机智，馨儿肯定很难脱身，说不定命都保不住，那个杨家小姑娘太霸道太无理，完全不将他们荣府放在眼里，这样当街折辱他们荣府，真是太过可恨，这次如果不是红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的馨儿，想到这里，俞氏又是一番自责悔恨。 “阿姐那样的女中豪杰，她的血脉自然不同寻常，红豆身处江湖，肯定习惯了自由，以后，我们也不要把她禁锢在后院，千万不能把她养成一个五谷不识，小家子气的小女子，要真那样，阿姐非得拿着她那把飞鸾剑砍了我不可。”想起以前被阿姐追着打的日子，荣立瑞不自觉的笑了。 俞氏看到丈夫脸上难得的笑容，心里明了。那是一段谁也插不进去的过去，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她插足不了，也不愿毁去，因为那是他所珍惜的，她愿意陪他一起回忆。 “是啊，像阿姐那样的奇女子世间少有，咱们也不能扼杀了红豆的天性，这世间谨守闺训的女子太多，不缺红豆一个。”俞氏感叹，世间女子，谁不想像霍姑娘那样活得潇潇洒洒。 荣立瑞动容的看着俞氏，“宣琴，谢谢你总是这么体贴。” 俞氏笑笑，“也感谢老爷这么多年对我的维护。” 夫妻俩默契的一笑。 想到杨家，荣立瑞眼中划过一道冷凝，“杨家，真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俞氏忍下心头的颤动，抬头看他，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皇帝是个痴情人，对杨家感情不一样，何况还有长公主和太子呢。”她虽是内宅妇人，不懂朝廷之事，可是杨家的事谁没有听说过几件呢。皇帝与先皇后鹣鲽情深，皇后难产去世时，皇上生了一场大病，半年未临朝，之后将不足一岁的太子立储，并且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皇上对皇后的娘家特别关照，以至于让杨家这个承爵不到二十年，没有任何功绩的公爵府成为京都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家，然而杨家子弟众多，但底子薄，这些年蹂躏百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事情没少干，不少人告到皇上那里，大多都被皇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而且事后均遭到杨家报复，朝廷官员们哪个不是人精，渐渐看出皇帝的偏袒，自然没人再往枪口上撞，渐渐的杨家也越来越嚣张跋扈。 “我的妻女岂能容人任意践踏，”荣立瑞声音冰冷，“就算是杨家也不行。” 听出他话中的冷意，俞氏心中一惊，她知道丈夫最是护短，此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对上杨家让她心惊胆战，但是却也没有去劝，因为丈夫做的决定是轻易不会改变的，而且，受伤的也是她的女儿。 第44章 姐妹情 荣元馨缓缓的睁开眼，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又缓缓闭上，过了一会她再次睁开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眨眨眼……又眨眨…… “醒了？”红豆侧躺着，闭着眼睛问。她睁开眼，对上荣元馨诧异的双眼。“红豆姐姐，你为什么在这？”这里是她的房间啊，红豆姐姐怎么睡在这里。 “你看看你的手。”红豆没好气的道，受伤了也不让人好好休息，在自己床睡觉多舒服，非得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又热又不习惯。 荣元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红豆的手，她连忙松开，这一动她顿时觉得浑身剧痛，一张小脸扭成一团。 “你别乱动，”红豆提醒道：“大夫说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这几天会很痛，所以先忍忍。” “我这是怎么了？”荣元馨五官疼得皱成一团，却不敢再乱动。 “你不记得了？”红豆动了动身子，伤口处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感，身体轻颤。 “红豆姐姐，你怎么了？啊？”荣元馨一着急忘了身上的伤，刚一动就感觉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立刻倒了回去，又是一阵痛呼。 “叫你别乱动。”红豆轻斥。 荣元馨呲牙咧嘴，这一提醒，她想起来了，自己在街上碰到了一个恶女，然后被她的鞭子抽了，她记得她被那女人的鞭子甩到了地上……然后……然后……她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我碰到了一个杨家的疯女人，被她的鞭子甩到地上，我是怎么回来的？”荣元馨咬牙切齿，她想起来了，还有王秋月呢。 “当然是被抬回来的，”红豆简单的回答她的问题。 荣元馨疑惑，“不对啊，红豆姐姐，为什么你也受伤了？” “跟你一样，”红豆轻描淡写道，“被杨家的那个女人鞭子抽的。”说到这里，她暗道这次真是亏大了，她应该假装路人，先迷惑杨家那个疯女人，一击即中多好，一时冲动，好了，白白让自己挨了三鞭，自己这辈子都没被人打过，真是…不痛快…… “那个疯女人，”荣元馨气疯了，听到红豆被打比自己挨打更气愤，“她简直不可理喻。” “红豆姐姐，你怎么会碰到那个疯女人？”荣元馨疑惑的问道。 红豆闭着眼睛，忍耐道：“正巧碰到。” “怎么那么巧？”荣元馨有些不信，随即想到了什么，笑眯眯道，“红豆姐姐，你是不是担心我啊，所以过去接我的啊。” “不是，你想太多了。”红豆言简意赅，拒不承认。 “那怎么可能这么巧？我不信，一定就是这样的，红豆姐姐，你就别不承认了，我就知道你嘴硬心软。”被人这样关心着，她真高兴。 “你要这么想也行……” “红豆姐姐，你就是嘴硬心软，嘻嘻嘻……”荣元馨笑得贼开心。突然，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对了，红豆姐姐，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啊？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是怎么回来的？那个疯女人后来怎么样了？我……” 红豆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 “红豆姐姐，你怎么了？”荣元馨愕然道。 红豆忍无可忍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去，这样，我们俩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荣元馨一脸受伤的看着她，委屈道：“红豆姐姐，你是嫌我烦吗？” 红豆点点头，“你话太多了，我头疼。”说着，下床穿鞋。 荣元馨一把拉住她，又是一阵抽气，手中动作一松，倒了回去，红豆叹气道：“我们俩个病人挤在一张床上实在不适合恢复，我先回去，等过两天都好些了，再一起说话好不好。” 荣元馨虽然不愿，但还是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看着红豆喊人进来，然后穿衣离开。 桌上的小炉冒着白烟，静谧的室内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沁人的香气，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红豆侧躺在软枕上静静的看着书……岁月静好。 “红豆姐姐，”一声哭嚎从窗棂外传入。 红豆一愣，接着一声比一声大的嚎叫声从远到近，红豆一阵头皮发麻，然后看着荣元馨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刚进门，荣元馨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红豆，眼泪扑簌扑簌的直往下落，“红豆姐姐……”她哽咽，鼻子酸得厉害。 “怎么了？”红豆这才发现她眼睛红肿，脸也好像有些肿胀，看起来非常狼狈，她大吃一惊，怎么哭得这么厉害，难道是俞氏和秦嬷嬷…… “红豆……姐……姐……呜……，”刚喊了一声，荣元馨又放声大哭起来。 红豆疑惑得看向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两人一脸紧张的摇摇头。 “红…红……豆…姐姐，我……我……才…知道……你…是……为了……救…救……我……呜呜……” 原来是这个，红豆总算听明白了，难道有人告诉她了？ “红豆……姐姐，我都……知道了，你……你……为了……帮我……才受伤的，要……不是你，我……估计……已经……没有命了，”说到这里，荣元馨又想哭了，她已经问过西秀了，知道红豆姐姐为了救她挨了三鞭子，她自己也挨了一鞭子，知道鞭子打在身子究竟有多痛，可是红豆姐姐为了救她，竟然硬生生的挨了三鞭，红豆姐姐究竟有多痛啊，呜呜……，荣元馨放声大哭，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从来没有人为了她挨过鞭子…… 看着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荣元馨，红豆有些无奈，拿起帕子为她拭泪，安慰道：“没事，其实没什么，也不是很痛……，”谁知这话竟像是捅了马蜂窝，荣元馨怒道，“谁说不痛的，我都痛死了。”说完，她又满是心疼的看着红豆，看着她脖子处显露的纱布，伸手想要去抚摸却又害怕碰疼了她，想到什么又哭了，“呜呜……你伤得这么重，我竟然不知道，还让你自己走了回来。” “没事，上了药已经好多了，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别太担心。”红豆不敢说不痛了，怕把她惹炸毛。 荣元馨心情渐渐平复了些，她抽噎道，“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她补充道，“要什么都可以。” 红豆连忙点头。 “红豆姐姐，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看你。”这次，荣元馨似乎知道红豆是个病人需要休息，起身准备离开，红豆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荣元馨心情激荡要留在这里陪她养伤。 “红豆姐姐，”荣元馨站起来了却没动，她看着她，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同一个爹娘生的。”她补充道。 红豆本想说你不要想太多了，在听到后一句时却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荣元馨看着她也嘿嘿笑了。 第45章 杨家动静 破晓时分，天还未大亮，杨老太爷所居的厚松堂外院门口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不一会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震得附近树上的鸟儿纷纷扑翅飞走。 “富文，富文。”杨老太爷叫喊两声，没人应答，心情更是大坏。 床上坐起一个妙龄女子，穿着鸳鸯戏水红肚兜，头发披散，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安抚，“太爷，你别急，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娇嫩美人，杨老太爷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一大早在我门口哭丧？”说起扰他睡眠的人，杨老太爷心头火气又起。 “怎么了？天亮了吗？”床内侧又缓缓爬起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子，她揉着困乏的眼睛，与妙龄女子一模一样的面孔，身着绿色荷花肚兜，头发散落在裸露的肌肤上。 这二人竟是一对双生子。 先前的妙龄女子穿戴整齐，提着灯笼出去，大概半炷香的时候后，女子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在门口处站定，眼睛避开屏风处，静静回视。 “是谁一大早在门口大吵大闹？”杨老太爷在双生子婢女的侍候下穿上衣服，满脸的不悦。 “回老太爷，四老爷和四太太卯时来敲门，说有急事，奴才不敢打扰你休息，就让四太太晚些时候再过来，四太太不肯，这才闹将起来。太爷恕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头抵地面请罪。 “你做得对，这事怪不得你，这老四媳妇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老四在一旁就没管管吗？” “四老爷……，”中年男子顿了一下，“四老爷似乎很着急。” 哼，杨老太爷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话，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没用的家伙，心中十分不悦。 “让他们在厅里候着。” 四太太安氏不安的在太师椅上扭来扭去，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亮光，远处传来几声公鸡打鸣。 安氏心急如焚，手中的丝帕已经被卷成了麻花状，良久等不到老太爷，她一回头，正好看见四老爷正在喝茶，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喝喝喝，你还有心思喝茶。”她压低声音怒道。 四老爷杨德才讪讪的放下杯子。 安氏见他那副窝囊样更是心火旺盛，几欲喷发，幸好她还有几分理智在，知道这不是在自己院子。她忍下脾气，心中将四老爷骂了无数遍。 “老四媳妇，你的规矩礼仪去哪里了？一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人未到，声先到，一声厉斥。 安氏站起来，看见杨老太爷在两个美婢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心中暗骂一声老不死的，她一个跨步上前，跪倒在地上，哭喊，“爹，你可一定要救我们建国啊！” “建国？他怎么了？不是今天要出来了吗？”杨老太爷刚过七十大寿，但看起来却只有六十来岁，皮肤不像一般老人一样干涩无光泽，他的身上透着一种健康的红光。 在两个婢女的环侍下走到主位上坐下，“快说清楚，建国出什么事了？” 听闻孙子有事，杨老太爷顾不上计较四太太一大早吵闹之事。 “爹啊，媳妇真不是有意要打扰您老人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都不知道，建国他快要被打死了，呜呜……。”安氏心情悲痛之下痛哭出声。 “老四，你来说。”杨老太爷小眼一瞪。 杨德才瑟缩了一下，虽然那窝囊的样子让他实在来气，但好歹将事情说清楚了，原来杨四爷的长子杨建国几天前因为在妓院与人打架，被衙卫抓到大牢，杨家人赔了钱，好说歹说，才让荣县令同意只关三天就放出来，原本今天就是第三天，杨建国马上就可以出来了，没想到，昨天晚上，荣县令突然提审杨建国，并且用了大刑，县衙里传出话来，说有人告杨建国强抢民女，涉赌骗钱，县衙已经收下诉状，案子要进一步审理，所以杨建国要暂时收押。 安氏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三更时分，消息是安氏花了重金收买的狱卒偷偷遣人递过来的，自然不会有假，安氏一听说用了刑当时就昏过去了，她娇弱的儿子从小到大没受半点苦，怎么可能熬得过牢里的大刑呢……，醒来后，安氏不顾四老爷阻拦，执意来请老太爷，所以才有了刚刚门口的一幕。 “消息可靠吗？”杨老太爷问。 “可靠，可靠。”安氏连连点头，“是媳妇怕建国在牢里受苦，托一位狱卒帮忙照看，消息就是他媳妇的弟弟连夜送过来的，说是县令大人昨天回城后不久，突然就来提审建国，说没两句就开始用刑了，一上来就是三十大板，把我们建国打得皮开肉绽的，呜呜……。”安氏心痛难忍，恨声咒骂道，“那个该死的荣县令，他是存心想要了我们建国的命啊。” “闭嘴。”杨老太爷难忍她的噪音，怒斥。 安氏顿时噤声。 杨德才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盯着鞋上的花纹。 杨老太爷陷入了沉思中，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懦弱样，不然又非得大发脾气不可。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荣立瑞此人不简单，他有才有德，这世上有才的人不少，读书人哪个没有点才气、才能，有才有德的人他也见过，但是像荣立瑞这样有才有德，还圆滑，精通为官之道的人就真的很少见了。虽然他们永远坐不到一张桌子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个人的精明与才干，短短十年时间，公井县从一个偏僻贫穷小县成为并州大县，人口是十年前的三倍，公井县每年的粮食产量是整个并州之最，并且成为远近驰名的朝拜圣地，每年五月举办的花王节更是吸引了无数人来到公井县，带动整个县城的经济。 这个人，这些年做的事件件让他心惊。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所幸，荣立瑞也并没有为难杨家，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不超越这种底线之前，双方一直默契的维持着一种平衡。 难道，现在要打破这个平衡了吗？ 与他们杨家撕破脸，荣立瑞在公井县也会举步维艰，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荣立瑞不是这种没有脑子的人。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光一闪，或者……是杨家…有人做了什么？ 第46章 杨家态度 “富文。”杨老太爷声如洪钟。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子下一秒从门口处窜出，低头跑进厅堂正中，弯腰行礼恭声问：“老太爷有何吩咐？” “这两天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前几天荣立瑞答应让他们花钱赎人时，并没有什么异常，那么肯定是这两天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和荣县令有关的。”杨老太爷提醒。 “太爷，您这么一说，奴才还真想起一事，不过这是奴才在外面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你说。” “奴才昨天下午去沁园春喝茶，听茶楼的人说，昨天一早五小姐和一群人去骑马，在街上与荣县令的家眷起了冲突，好像……好像五小姐动了鞭子。” “这事你这么不早说？”杨老太爷气急败坏。 富文双膝一软，跪地磕头，连声道，“老太爷恕罪，老太爷恕罪，是奴才失责，奴才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想晚点说也没关系。” 安氏不是傻子，很快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火冒三丈，气骂道：“好啊，原来是那个贱蹄子惹的祸，在京都待不下去了，就送到老宅来，这才几天啊，就开始上街惹事了，她想干嘛啊，她是想祸害整个杨家吗？” 杨老太爷脸一沉。 杨德才一惊，拉着安氏的衣袖，低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别乱说话，这事爹心里有数，他会替咱们做主的。” 安氏看见杨老太爷难看的脸色，忍下了怒气，但脸上仍是气恨难平。 见他们夫妻还算有眼色，杨老太爷的脸色也舒缓了些，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他又问了些问题，见富文知道得实在不多，便让他马上出去将事情打听清楚，如果确实是有其事，就让他去府衙探探。 用早膳时，富文回来回过一次事，四老爷夫妇并没有走，留下来一起等消息，富文将打听到的消息回禀了一遍，证实了昨天的那场冲突，他也顺便去县衙打听了一下消息，据说荣县令昨晚审杨建国审了一夜，罪名是强抢民女、私设赌坊、强占土地，杨建国经不住用刑，已经全招了，安氏闻言又痛哭了一场，指天骂地，说话极为难听，这次，杨老太爷强忍着，并没有斥责她。 富文再次匆匆离去，半炷香后，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少女。 “白凤见过族长爷爷，四叔四婶。”杨白凤一袭金边青衫，清丽华贵，她袅袅而来，款款行礼，恭敬有礼的态度，无一不彰显着她良好的教养。 “心莲见过族长爷爷，四叔四婶。”杨心莲身穿玫红色衬裙，外套一件粉白色小褂，透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杨老太爷的脸色缓了些，毕竟是生活在京都脚下的，这规矩礼仪都不错。只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孙女，他想了一下措辞，轻咳两声，“一大早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想问一下，你们必须如实回答。” “族长爷爷请说，白凤必定知无不言，如果我们姐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族长爷爷责罚。” 杨老太爷心中的怒气又消了一分，他对杨白凤的表现十分满意，自从二十年前，三房出了一个皇后后，身份地位一飞冲天，对杨氏家族来说，这是一个举族欢庆的事情，但是他们大房的地位却自此一落千丈，每次国公府来人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总是让人看了心烦。 “心莲，我问你，昨日巳时你是不是在街上鞭打了荣县令的家眷？” “是的，那个小贱人惊了我的马，我就抽了她两鞭子。”杨心莲一脸不屑，她向来敢作敢当，这世上除了京都的某些人，还真没有几个是她不敢打的，所以也不屑隐瞒，不过想到昨天被那个女人暗算，她心中的怒火到现在还在沸腾着，她一定要让那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得先找个机会把那小贱人约出去，不过王秋月那个蠢人好像不认识她，她该怎么把她弄出来呢？ “你……，”杨老太爷被她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杨国公来信只说她在京城惹了些祸，送到老宅暂避风头，他没想到她竟骄横到这种程度，对一个六品官员的家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好吧，他能理解，国公府是一等公爵，确实是可以不将一个六品官放在眼里，但是，不是所有六品官都是可以任打任骂的。 “族长爷爷请息怒，心莲她年纪小，自小就被祖父和爹娘宠坏了，所以有些不知轻重，还请族长爷爷费心管教，”杨白凤一脸担忧与愧疚，“您是咱们杨家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被气坏了身子，不然我们姐妹俩的罪过就大了。” 杨心莲接到姐姐的暗示，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一步，大声道：“族长爷爷，心莲有错，请你责罚。” 杨老太爷摆摆手，“罢了”。他无意去替杨国公教孙女，刚刚他也看到了她们姐妹俩的互动，懒得理会那个蛮横无知的，他直接对杨白凤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爷爷来信也说过，你是个可以做主的，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也许在你们国公府眼里，一个小小六品县令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公井县，荣立瑞是我们杨家不能轻易得罪的……。” “这是为何？”杨白凤感兴趣道。六品县令，真的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了，她上次见过荣立瑞，确实是个聪明的人，但是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个聪慧的侄女。 一个小县令竟能让杨氏的族长如此忌讳，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这让她十分好奇。 “凭他姓荣。”杨老太爷一脸正色道。他并没有说荣立瑞本人的厉害之处，因为对不了解的人来说，这种话太过空洞，而只有这个姓氏才能镇得住国公府的人。 杨白凤一脸不解，有片刻茫然。姓荣，东皇国姓荣的大家族？荣元霜？她立刻想到一个熟悉万分的名字。 “他是京都荣家的人？”杨白凤一脸震惊的看着杨老太爷。她想起来了，荣元霜有个长期在外任职的叔叔，因为很少回京城，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此人，她和荣元霜走得近，自然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杨老太爷轻轻点头，跟个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他费力去解释。 “这下你可明白，心莲打的是谁？” “凤儿明白，这事是心莲的错，我今日就带心莲上门给荣夫人赔罪去。”杨白凤收起了之前的轻慢之心，她神情认真。 杨老太爷十分满意，“待会，我让富文备一份礼物，让老四陪你们姐妹去。” “是，谨遵族长爷爷吩咐。”杨白凤恭敬道。 “姐，那狗屁县令是荣元霜的亲戚？“杨心莲惊愕，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喊，”荣元霜那个小贱人，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果不是太子表哥，我早就抽她了，凭什么我们要去给荣家的人道歉，我不去。”杨心莲气怒道，“如果早知道她们跟荣元霜有关系，我昨天就应该直接把她们打死。” “那你就等着祖父把你送给荣家赔命吧。”杨白凤淡淡的道。 杨心莲顿时噤声，不是因为杨白凤的话，而是她此刻看她的眼神，冰冷漠然，仿佛一道冰凌刺入她的心脏，寒气凌人。 第47章 下马威 在第三次登门求见后，杨德才、杨白凤、杨心莲终于被人请进府。三人被领进一个无人的小花厅，被告知在此等待后再无人出现，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半天也没有人前来奉茶，也没有人前来告知主人家的消息。 四周很静。 杨德才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差事，以前他也与荣县令打过几次交道，至今为止还有些把柄在他手中，所以面对他时总是不免心虚，此次又是因为自家人鞭打了荣家小姐，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荣县令，但是别的事情他可以找理由避过，就这件事不行，毕竟被关在狱中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想避也避不开啊。 杨心莲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来之前姐姐已经警告过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能乱发脾气，必须按照姐姐的指示做。杨心莲天不怕地不怕，连公主都敢打，家里那么多长辈，她唯一只对自己亲姐姐的话能听进去几分。所以她此刻才会乖乖的坐在这里，忍受别人对她的“欺辱”。 杨白凤静静的坐着，如同坐禅的老僧，她的周围仿佛有一股安谧的气息在流转。 三人在厅中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杨四爷，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家老爷因为接到一个临时公务外出了，真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一个瘦小的小厮突然出现，一脸愧疚，连声抱歉。 杨白凤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的冷光一闪而逝，她笑道，“没事，县令大人公务繁忙，可以理解，不过我们此行主要是来见夫人的，舍妹言行无状，前几天与荣小姐因为误会起了冲突，舍妹回去就被祖父责骂了一顿，心感愧疚，想当面跟夫人道歉。” “今天恐怕是不行了。”小厮一脸为难。 “有何不便之处吗啊？”杨白凤顺着他的话问。 小厮看着她，有些为难，“小姐不知，我家夫人前些天看到小姐被抬着回来，心神受创，大夫还没到就昏过去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理事呢。” “怎么这么严重？”杨德才一脸惊慌，想起始作俑者，他狠狠的瞪了杨心莲一眼，杨心莲毫不示弱，狠瞪了她一眼，气得他心肝疼。 那小厮看过来，一脸的难过，“老爷有所不知，我家夫人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受不得任何惊吓，我家老爷心疼夫人，从来不让夫人操心外面的事情，在家里也是仔细小心的养着，生怕出一丁点差错，可谁知这次我家老爷不过一个疏忽，天降大祸，你可不知，前天我家老爷大发脾气，将所有陪同小姐外出的人全部杖打三十大板，这还没消气呢，这几天府里大家的日子可都不好过。”小厮一脸的害怕。他的话却让杨德才心惊肉跳，没想到这看起来严肃古板的荣县令竟然是个痴情种，这下子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杨心莲听了小厮的话，却冷哼一声，表情极度不屑，忍了忍，但终究是没有说话。 杨白凤一脸愧疚，“都怪舍妹。”她担忧道，“这样一直昏迷着可不行，我跟太医院顾医正的孙女关系很好，她给了我几颗应急的救命丸，你赶紧带我过去，说不定我这药还能救荣夫人，这样也算是我替舍妹做一点点补偿。” 小厮连忙摇头并摆手，“姑娘心意是好的，不过奴才做不了这个主，等老爷回来奴才一定将你的话带到，如果有需要一定再叨扰姑娘。” “如果你们是不放心这药，可以把大夫一起叫上，我这药保证是极好的。”杨白凤十分真诚，“或者你可以让我见一下你们小姐，听说你们家小姐和我四堂妹在同一个学堂念书，关系非常好，麻烦你去通报一下，说不定她会愿意见我们。” “杨小姐，这恐怕更不行了，我家小姐这回伤得可是真严重，”说完，他看了杨心莲一眼，有些埋怨，“不仅有鞭伤、摔伤，现在还特别怕见人，一见到人靠近就发狂，更别提陌生人了，恐怕是没法见你们了。我劝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府里今天还真没有可以见你们的人。”小厮一脸我是为你们着想的样子。 “你……，”杨心莲怒急，放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小厮已一脸惶恐，急急道：“杨小姐千万别说要见我们少爷啊，我们少爷和杨小姐一样，年纪小，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这两天要不是我们老爷束着，他早跑到杨府去了。这今天要是让他知道你们来了，那还不闹翻天，所以，趁现在，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杨白凤平静温婉的面容失去了笑意，她静静的看着小厮，语气淡淡的，“这位小哥知道得还真多，你是在哪里侍候的？”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厮，句句带刺，如果不是主人撑腰他如何敢？杨白凤脑中思绪飞转，思考着今天有没有必要一定要见到荣家人。 “奴才是荣府的下人。”小厮微笑看着她。 此人谦卑中进退有度，而且很机灵，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领路人，定是荣家某位主子的心腹，今天这一出摆明了是荣家人的下马威，她们是来求和解的，对方既然有意为难，如果过分强求反倒失去了本意。 这一切都在杨白凤的意料之中，荣立瑞既然要为其女儿出气，自然不会让她们把此事轻易带过，从决定上门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并没有很意外。 “既然今天如此不巧，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请转告荣县令，我和舍妹明天再来拜访。”杨白凤仍是好性子的笑道。 “杨小姐，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老爷出门前有交代，他这几天外出公干，家里没有可招待贵府之人，请贵府这几天不用递帖子了，另外，请您转告杨老太爷一声，请他有空来府衙走一趟，有要事相商。”他特意将“要事”咬重。 杨白凤平静吟笑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破裂，但转瞬即逝。 杨家人走了。 第48章 荣县令之威 荣府，思斋。 荣立瑞坐在案前沉思，眼神落在书案的白纸上，一只手执笔，久久未落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飘远的思绪。 “老爷，”一个声音在门口恭敬的响起。 “进来吧，”来人正是刚刚送走杨德才三人的小厮吴河，“走了？”吴河垂手恭敬的回答道：“已经送走了，老爷的话也已经带到。” 荣立瑞轻嗯一声，从案前叠放的一堆公文里抽出最上面的一张纸，“给胡师爷送去，让他带人把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抓起来。” “是，”吴河应声而去。 “等等，”荣立瑞喊住他，“去门房交代一声，胡师爷过来不必阻拦。”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荣立瑞看着案上的白纸，眼神一凝，似是下定了决心，右手随即落笔，一气呵成，“狭路相逢勇者胜”七个大字跃然而上，看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他突然一笑，旋即丢下笔，拿起一本书靠在椅子上翻阅起来。 “老……老爷，不可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胡师爷就出现在了荣立瑞的面前，他扶着门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绿豆小眼看着荣立瑞充满了焦急。 荣立瑞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淡淡的问：“名单看过了？” 胡师爷走进屋子，随意的找个位置坐下，问道，“老爷，你这是要和杨家撕破脸啊，要真按着您这个名单来抓人，杨家这一代的男丁一半要进我们县衙大牢啊，这可是要捅破天啊。” 可不是公井县的“天”吗？荣立瑞暗嘲，面上却是微笑道：“你不必担心，天破了还有我顶着呢。” “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要是死了我还能有好日子过，所以，为了我自己，我是万万不会让你干傻事的。”胡师爷烟袋子一甩，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荣立瑞，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 荣立瑞似是早已司空见惯，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胡师爷两缕几乎快看不见的淡眉一挑，“莫非你有其他打算？如果只是为你家丫头出气，这动作也太大了，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就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才不敢下手，他和荣立瑞共事五年来，说句恶心的话，荣立瑞肚子里有几根肠子他都知道，可是这回却有点让他摸不着思绪了。 荣立瑞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也算是承认了。 “行，你心中有数就成，”胡师爷心中一定，烟袋一甩，站起来就往外走，“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小老头我了。” “祖父，祖父，救命啊，出人命了，我……，”杨建广未完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满屋子的叔叔伯伯婶婶，似乎还有两个堂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看向大厅正中端坐着的祖父，祖父一贯严肃的脸此时似乎更冰冷了，一双浑浊的双眼冷冷的看着他，声音也似乎比往日更冷漠，“你父亲被抓了？” 啊？杨建广这下子是真的傻住了，嘴巴微张，吃惊的看着主座上高高在上的祖父。 安静的大厅立刻又骚动起来。 “爹，你看，连老五都被抓了，这荣立瑞是摆明了要和我们杨家作对，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气愤的对着杨老太爷道，“他这是要把我们杨家赶尽杀绝啊。” “是啊，爹，我们家小三不过就是跟人争个花魁，荣立瑞竟然也派人把他抓进了大牢，他这是要干嘛？” “大伯父，求你去跟荣县令求求情吧，我家老爷身子骨弱，可经不起县衙大牢的杀威棒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一个中年妇人拿帕子遮脸，当场嘤嘤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另一个妇人也哭起来，“大伯父，你也要救救我家小四，我家小四是被冤枉的，他天天在学堂念书，怎么可能养戏子还杀人，这肯定是诬陷啊，这杀千刀的县官，摆明了就是找我们家的麻烦，就随便给我们家小四安了个罪名，我家小四你还不知道吗？那是多乖的一个孩子，他可是我们杨家最会读书的孩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啊……” “伯祖父，还有我爹……” “祖父祖父，还有还有我父亲……” 杨建广看着眼前如菜市场一般热闹的场面，那声救命再也喊不出来了。 啪，杨老太爷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都给我住口，”他厉声喝道，环视一圈，缓缓道，“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你们都回去，这事我会处理。” “伯……，”有人想说话，却被身边的人拉住制止。 微胖的中年男子率先站起来，朝杨老太爷行礼，“爹，那我们先告退。”其他人见状纷纷告辞，不一会儿大厅已经不见一个人。 杨老太爷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突然眼睛一眯，“你怎么还没有走？” 原来杨建广还扶着大门并未离去，见杨老太爷目光冰冷的望过来，顿时吓得腿脚发软，他哆哆嗦嗦的道，“祖……祖父，母亲……让我……问您，如果父亲回不来，花王节要怎么安排？” 杨老太爷目光更加冰冷了，老大媳妇这是提醒，也是要挟。 就在杨建广以为祖父不会回答时，杨老太爷冷冷道，“你去回你母亲，做好她该做的事情，你父亲会准时出现的。” 杨建广跌跌撞撞的离去。 大厅瞬时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嘈杂的声音，也没有令人生厌的面孔，杨老太爷疲惫的靠在太师椅上。 “富文，”杨老太爷闭着眼睛喊道。 杨家大总管杨富文立刻闪身而出，躬身道：“老太爷？” “替我拟个帖子，约荣立瑞今日辰时半月楼见……”荣立瑞动作这么大，看来此次所谋不小，现在估计正坐等着他上门呢，唉，杨家这回又要大出血了。世人皆赞荣立瑞是个百年难遇的好官，办学院、减赋税、修路、修桥、办花王节、办集市庙会……，却不知这里有一大半的钱出自他们杨家，这个狗官。 第49章 登门道歉 转眼，又匆匆过了几日。 日子在俞氏每日三探、荣立瑞每日一问中缓缓度过，荣元馨必是每天来访，红豆劝她养好伤再来她不听，每天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准时报到，她的叽叽喳喳总能带走一室的宁静，红豆总是静静的听着她说学堂的事情，说她儒雅古板的夫子，还有她的几个好友，她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这一点红豆十分佩服。 杨心莲给馨儿端茶道歉时，红豆并不在场，本来荣叔是要杨心莲当面向她端茶道歉的，但被红豆拒绝了，开玩笑，杨心莲性情暴躁，被杨家强压着来给馨儿道歉已经是极致了，好歹馨儿是县令家的小姐，但是，给一个孤女斟茶，而且是一个让她吃过亏的人，然后一辈子在她面前矮一截，估计她会发狂吧，红豆很有自知之明。遇到一个有心计的人，还可以跟对方分析利害关系，若遇到一个随时发狂遇事不管不顾的人，像她这样身边毫无保障的，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吧。 这一次，杨家两位小姐是在杨老太爷的带领下拜访荣府的，将两位杨小姐交给俞氏后，杨老太爷和荣立瑞立即进了书房，很久之后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听说，杨老太爷最后是被扶着出去的，府中还似乎叫了大夫。 据说，杨老太爷来过的第二天，杨家人便陆陆续续被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虽然没有到场，不过以荣元馨的八卦程度，红豆对当天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杨心莲板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茶道歉后，杨白凤开始与俞氏话家常，原本俞氏还保持着戒心，但传闻高冷的杨二小姐一直笑脸相迎，俞氏最是无法抗拒这样的人，几个来回下来，觉得杨二小姐为人确实很不错，二人越聊越投机，从公井县的风土人情，聊到吃斋念佛，最后还聊到京都的新鲜事，荣府里极富盛名的几位小姐…… 后来俞氏留了杨氏姐妹用饭，并相约下次再来。 红豆对俞氏如此快的投诚真是惊叹不已，还好，值得安慰的是，在她疲劳轰炸下，馨儿还在坚守着她摇摇欲坠的立场。 唉！这算是不打不相识吗？ 杨心莲头脑简单，不足为惧，但是杨白凤可真是不简单啊，上次在金满楼时那不怒而威的迫人气势碾压在场的所有人，头脑清醒，心思缜密，在杨家宴会上，她看似以太子为尊，可出了事，她却是众人的主心骨，是可以作主的人，行事敢冒大不韪，处事十分果决，这可不像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倒像是习惯了当家作主，发号施令。这样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竟能低下头来，这般能隐忍，是个做大事的人。 红豆心中冒出了一个疑问。 那就是杨家投诚得太快。杨家，在朝廷一手遮天的杨家，荣叔以一个六品县令对上皇亲国戚的杨家竟然如此快狠，这件事透着一丝不寻常。 “红豆姐姐，你在想什么？”荣元馨说了半天，一侧头，发现红豆双手托着下巴，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心中的怪异感又来了，最近，红豆姐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可是好像又没变。 红豆侧首看着她，认真问道：“馨儿，你们荣府有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 荣元馨一愣，“了不得的亲戚？没有啊。” 红豆低眸沉思，没有，不应该啊！ 那杨白凤图的是什么？ 一个家族显赫的贵族小姐向一个六品县令低头，她今天的隐忍是为了什么？ 她不信她真的是为了什么公理正义，或是为了凸显她的教养，为自己博个名声。她相信以她的聪慧隐忍，她的名声肯定不需要这么个机会来打磨。 荣叔叔既然敢逼杨家上门道歉，肯定有拿捏得住杨家的底气，公井县杨家还好说，也许凭的是荣叔叔这些年在公井县建立的势力威望，还有杨家子弟的数之不清的把柄，那么杨国公府呢，叔叔的底气是什么？ 杨白凤为什么低头？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记得上次叔父说过，他在公井县十年都是家里人从中作梗，她当时怀疑过，叔父家里的人既能在吏部使得上力，那么他们在京都的地位应该不低。莫非是冲着荣叔的家族…… 红豆再次看向荣元馨，十分严肃认真的问道：“馨儿，你再仔细想想，或者我换个说法，你祖父或者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人在京都做大官？” “做大官的？”荣元馨点点头，“有啊，我祖父是吏部尚书。” 噗，这感觉就像是被一柄利剑猛然刺中了心脏，红豆恶狠狠的瞪了荣元馨一眼，怒问，“那我刚才问你你怎么说没有？” 荣元馨一脸委屈，“你……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了不起的亲戚，我祖父……祖父…算亲戚吗？” 红豆当即双眼一闭，往桌子一倒—— “哎呀，红豆姐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荣元馨见状大惊。 “别喊了。”红豆有气无力的瞪了她一眼，“我没事。” “那你刚刚明明晕过去了？”荣元馨心有余悸，“是不是伤口复发了？”她紧张的问。 红豆白了她一眼，“我那是被你气晕的。” 啊？荣元馨傻眼。 这个傻丫头，红豆坐起来，微侧着身子，尽量不让背部挨着床，她伸手点了荣元馨的额头，气恨道：“你这丫头，这么傻以后怎么办啊？” 荣元馨笑嘻嘻道，“我有红豆姐姐啊，姐姐聪明就行了，红豆姐姐你可要护着我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关系再好，哪有可能一辈子在一起，以后你总要出嫁的，你总不能出嫁还带着我吧。”红豆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那就等我出嫁了再说。”荣元馨完全的乐天派。 等到那时候再吃亏也许就晚了，红豆心想，想到这一家四口，除了叔叔精明干练，其他三个都有些单纯的个性，突然觉得很忧愁。婶婶性情温和善良，至情至性，所以很容易心软，这是她的优点，但是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就显得有些懦弱了，像秦嬷嬷就很容易掌握住了后宅，这样的性格放在任何一个后宅都是无法生存的，婶婶的幸运在她遇到了叔叔，后宅没有一个妾室，没有一个庶子庶女，单纯简单，任何风雨都有叔叔扛着，所以婶婶才能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她的温和善良，所以只要有叔叔在，婶婶这辈子也无忧。 这个丫头，红豆看着正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伤口的荣元馨，近看，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雪白肌肤，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平时带笑的眼睛里满是心疼，看得她的心里一片柔软，这样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丫头，让她真是既疼惜又担忧，她的天真活泼善良正是她喜爱的，但是却也是她最担心的……，算了，以后还是多提醒一下她吧，还好馨儿是一个听得见劝的人。 至于另一个，想到那个小动作不断，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把她赶出去的荣子熙，她的头顿时都痛了。 第50章 谈和了 日子在养伤中徐徐步入了五月。 五月的天，正是春末夏初。昨日，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的天空都是澄净的，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馨香，月季、芍药、丁香竞相开放，美不胜收，让人十分陶醉。 但是，再好看的美景也抵挡不了红豆此刻想叹气的心，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红豆在西秀的指引下，很快的到了星辉轩。 下人通报后，红豆在厅里候着。 直到第三杯茶快见底了，荣子熙才姗姗来到。 “听说你找我，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荣子熙在红豆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一脸的不耐。 屋里只有红豆、荣子熙与西秀三人。 红豆无视他的臭脸，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想请子熙弟弟帮忙。” “哈，你找我帮忙？”荣子熙表情夸张的看着红豆，眼神透着你有病吧。随即一口回绝，“不帮。” “子熙弟弟你都没有听我说是什么忙就一口回绝，真是太让人伤心了。”红豆嘴上说着伤心，脸上丝毫不见难过的表情。 “不要这么叫我。”荣子熙一个激灵，“听得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 “你还是听听我的来意再拒绝吧。”红豆好心建议。 “好啊，你说吧。”荣子熙也很好奇她究竟什么事情找他帮忙，他讨厌她，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所以就更让他好奇她今天来的目的，反正他打定主意是任何忙都不会帮的。 “那我就先谢谢子熙弟弟了。”红豆无视他怒瞪过来的目光，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眸，一派天真的看着他，“其实这个事还真只能子熙弟弟帮我，这件事我不好去麻烦婶婶，也不想去打扰馨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来找子熙弟弟求助比较好，因为我觉得子熙弟弟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荣子熙顿时被气笑了，讽刺道，“你这女人到底是脸皮太厚了，还是脑子有病啊，你凭什么说我会……，”话还未说完，他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声音消失了。 红豆手里拿着一根发簪，在他眼前晃了晃。 荣子熙霍然站起，脸上掩不住的惊慌，“你，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他下意识的看向西秀。 西秀咬着唇，别开眼。 荣子熙心一凉，败露了。 这是一只翠绿欲滴的发簪，从发尖到发顶色泽纯一，没有一丝瑕疵，就算不懂行的人也一眼即知，这是一只价值不菲的玉簪。 红豆将玉簪放在手中把玩，她斜睨了荣子熙一眼，漫不经心道：“看来，子熙弟弟是认识这玉簪的。” “我不认识。”荣子熙下意识的否认，说完，他懊恼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红豆呵呵而笑，她看着荣子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那种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让他顿时觉得自己谎言十分可笑。 他睁大眼睛瞪回去，粗着嗓子喊：“你看什么看？都说了我不认识。” 红豆似笑非笑，“好啊，既然你不认识，我就把这个交给婶婶了，顺便告诉她，我的柜子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枚簪子，问一下，是不是她送给我的？” 荣子熙顿时有些慌张，他不傻，很快的就想明白了，她知道了，而且现在在威胁他。 红豆深深的叹口气，一脸无奈道，“唉，本来想你肯定认识，想着交给你处理就算了，免得要麻烦婶婶，既然你说不认识，看样子也非常不愿意帮忙，那我还是去找婶婶好了。”说罢，她起身，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站住。”眼看红豆就要走到门口了，荣子熙再也忍不住，害怕的情绪盖过了一切，这事如果被父亲知道……不，不行。 红豆转过身，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表情让人有些看不透。 “我…我……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在她的目光下，荣子熙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他飞快的说完这句话，眼睛飘向别处，不敢去看她的目光，两手放在两侧紧紧的握拳。 红豆静静的看着他，沉默。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沉静却让室内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 片刻后，“好啊。” 荣子熙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回归原处，随即一种虚脱感袭来。 “西秀。”红豆看向屋内的另一人，示意她过来拿玉簪。 西秀立刻走向她，表情平静恭敬。 荣子熙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中恨极，这个贱婢，原来早就背叛了他，可恨自己上次被她的花言巧语骗过，再一次相信她，把簪子交给她，这真是自己做过最蠢的事情了。 “拿过去吧。”这段路很短，比西秀自以为的短很多，不过四五步的距离，颤巍巍的将玉簪递给荣子熙，不敢抬头看他凌厉的目光。 红豆漠然的看着西秀胆战心惊的模样，没有说话，看着西秀将簪子递到荣子熙的手中。 她突然开口，“子熙弟弟。” 荣子熙一惊，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惊惧。 红豆嫣然一笑，仿佛春花般灿烂，但这笑容却让他心惊胆战，她笑道:“子熙弟弟，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西秀之前好像是你的大丫鬟吧，我这人最不喜欢夺人所爱了，要不我跟婶婶说一声，把她还给你？” 西秀一懵，有些错愕的看向红豆，她以为她这段时间表现得很明显了，自从上次表过忠心后，她思虑了很久，最后惊恐的发现，她害怕这位霍姑娘，如果再让她与她为敌，她不敢，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清楚的知道这位姑娘有多聪明与彪悍，少爷跟她根本没法比，想清楚后她再也兴不起一丝的背叛之心，这次少爷找到她，她二话不说直接把玉簪给姑娘，说了少爷的计划，她已经做了决定，以后就奉姑娘为主，绝不背叛。 姑娘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真要自己回到少爷的身边吗？还是姑娘有什么计划？姑娘之前没有说过啊，怎么办？她要怎么做？ 荣子熙愣了一会，摇头，“不用了，母亲既已将她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丫鬟。”心都不在的丫鬟他要来做什么，要回来也是乱棍打死。 她轻点头，“好吧，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愿，那我就不勉强了。” 荣子熙顿时松了一口气。 西秀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姑娘并不是真的要把自己送回去，害她担心了半天，不过，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姑娘相信她是真心想留在她身边的呢。 红豆心里暗笑，就这点胆量和能耐还敢搞栽赃陷害，真是幼稚。 “哦，对了。”红豆突然转身，看着荣子熙瞬间戒惧的表情，她忍笑道：“厨房的甜品我不太喜欢，麻烦你跟跟厨房说一声，如果他做得再不合我的口味，那我就只能请婶婶换人了。” 荣子熙瞬间浑身冰凉的僵在原地。 第51章 花王节 “你说，你说嘛，我的好姐姐，我的亲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实在是猜不出来，我认输还不成……。”凉亭里，荣元馨双手拉着红豆的手臂，用力摇晃，四周的丫鬟掩嘴偷笑。 “好……好，我说我说，呵呵……。”红豆忍俊不禁，努力坐正被荣元馨摇得东倒西歪的身子，她扯着喉咙清了清嗓子，“你可仔细听好了，谜底是……，”她停顿了一下。 荣元馨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盯着她。 “谜底是……真相大白，哈哈……。”红豆捧腹大笑。 荣元馨愣了两息，待反应过来，她一脸恍然，嘿嘿笑了几声，摸着自己的脑袋，懊恼道，“哎呀，怎么我就是想不到呢？” “因为你笨啊。”红豆轻敲她的额头。 荣元馨抚着额头傻笑，“好吧，我比姐姐你笨，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我认了。” 红豆忍俊不禁，一脸惊道：“说你笨你还承认，你怎么能做到连一点羞愧都没有呢？” “我就不羞愧，我一点都不羞愧？怎么着？我还很得意呢。”荣元馨叉着腰，仰着头，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把我怎么着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红豆笑意不止，看着她直摇头。 周边的丫头一个个都捂嘴偷笑。 凉亭里的气氛十分热烈，五月的天渐渐炎热起来，最近难得有这样凉爽的日子，太阳不见了，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风越来越大，吹得地上的落叶四处飘散，似乎随时有一场大雨降临。 红豆站起来，走近风口处，她缓缓伸手，轻轻的感受着风吹过皮肤的感觉。荣元馨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慢慢喝着茶，并不去打扰她。突然，她瞄到前面小路上的荣子熙，眼神对视，谁知，荣子熙只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没看见？”荣元馨疑惑的看着红豆。 红豆没好告诉她荣子熙看到她们了，这样的情况这几天都在重复上演，红豆心里明白，荣子熙这是在躲着她，自从上回她从星辉轩回来后，她的甜点终于正常了，没有了巴豆，也不再有各种“非常人”的口味。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呵呵。 “我们走吧，该去墨韵堂了。” “啊？这么快啊？我还想多坐一会呢。”荣元馨嘟着嘴，虽然话里不舍，但手脚麻利的放下杯子凑上来挽着她的手。 俩人边说边聊，很快的到了墨韵堂，走到院门口时，看见秦嬷嬷和俞氏两个大丫头都在门口守着，几个外院的小丫头正在屋檐下小声说着话，院内很安静。 看见秦嬷嬷，荣元馨脸一黑。 “应该是我爹回来了。”荣元馨跟红豆小声说话。 “要不，我们回去？”荣叔叔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要事，她们进去好像不太方便，但是既然来了，不打声招呼走也不太好。 廊下的丫头已经看见她们，浣秀走过来行礼，“小姐，红豆姑娘。” “是我爹在里面吗？”荣元馨问。 “是的，老爷在，奴婢进去禀告一声。” “好的。” 红豆和荣元馨走到廊下，秦嬷嬷已经不在了，估计是避开了，自从上次撕破脸之后，秦嬷嬷还是在俞氏身边任职，继续掌管着后宅大权，青青一直没有回来，荣元馨看秦嬷嬷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情，有的只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荣元馨没有能力把秦嬷嬷弄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二人都尽量避着对方，这些天竟也从未打个照面。不到片刻，挽秀打着帘子出来了，请二人进去。 俞氏和荣立瑞一左一右，端坐在上位。看见相携而来的两人，打趣道：“瞧这两个丫头，天天粘着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荣元馨闻言，紧了紧挽着红豆的手臂，笑道，“这还得多谢母亲把红豆姐姐接到咱们府里来，我一直就期盼着有一个姐姐呢。” “这样挺好，你们要像亲姐妹一样好好相处。”荣立瑞看着她们，脸上不知不觉的溢满笑容。 红豆也受她们感染，笑言，“这得多谢叔叔婶婶，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我们俩投缘得不得了。” “那就好。”荣立瑞笑道，“这样让你到学堂去，我也放心了。”红豆受伤，养了半个月，所以进学堂的事又一次被耽误了下来。 “红豆姐姐，你瞧我爹多偏心。”荣元馨跟红豆偷偷咬耳朵，“我当初去上学的时候我爹就交代了两句，还是板着脸教训的。” 红豆和荣元馨两人在左手边依次坐下，荣元馨在红豆的下手边，这样的坐位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荣家所有人好像对此并无异议，荣元馨每次都自己坐到下首去，红豆心里暖暖的。 “爹，你刚刚说，红豆姐姐可以跟我一起去学堂了吗？”荣元馨兴奋的看着上座的父亲，最近，也许是父亲笑得次数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了很多，荣元馨渐渐的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畏惧，说话也活泼了许多。 “红豆伤已好，到学堂去也可以多交一些朋友，不用整天闷在家里。” “多谢荣叔叔。”红豆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荣元馨的喜悦就显得更直接些，她兴奋道：“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还可以一起做功课了，我们的学院大比也有希望了。” 红豆看着她，也十分开心。 俞氏笑道，“老爷，你看把这两个丫头高兴得。” 荣立瑞呵呵而笑，刚刚与俞氏谈话内容带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俞氏看在眼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果然，让这两个丫头进来是对的。她笑看着两人道：“你们俩也别太兴奋了，我这还有个好消息呢。” “娘，什么好消息？”荣元馨下意识的看向俞氏接话，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热切表情急速褪去，渐渐转为平静，她避开俞氏的目光。这一转变十分突兀，红豆看在眼里，心中叹息，这些天她们母女俩似乎都在回避，那天在秦嬷嬷家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不存在一般，荣元馨没有再解释，俞氏没有再提起，看似已经过去了，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一样了。 俞氏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她提颜笑道，“马上就到一年一度的花王节了，红豆你初来乍到，我和你荣叔商量了一下，想趁着你还没有入学，正好带你们几个去归一寺住几天。” “爹，真的吗？”在得到荣立瑞肯定的答复后，荣元馨兴奋的小脸通红，“爹，你真是太好了。”她拉着红豆的衣袖，兴奋的道，“红豆姐姐，你不知道，我们公井县的花王节可热闹了，有吃的有玩的，还有比赛，那里的鸢尾花可漂亮了，没年都有好多人从外地过来，甚至还有别国的人呢。” 红豆闻言十分诧异，看来这花王节在公井县是个大事，看着荣元馨兴奋喜悦的样子，红豆心里也不免多了一丝期待。 “爹，我们是住在山上吗？那我们住哪？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吗？”荣元馨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紧张的看着堂上的荣立瑞，她的目光始终避着俞氏。 俞氏代替荣立瑞回答：“你爹已经定下了沁竹居，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上三天。” 荣元馨霍然站起，激动不已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满满的喜悦与兴奋，“爹，你太好了。” 是不是有点夸张了？红豆有些奇怪，就算是出去玩，馨儿这表现似乎也太过了些，难道是这花王节还有什么特别吸引人之处，红豆掩下心中的好奇，反正待会她不问馨儿也会告诉她。 “红豆入学的事情就安排在从归一寺回来之后吧。”荣立瑞笑看着她们二人，定下了日期。 “爹娘，那我和红豆姐姐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荣元馨急忙道。 俞氏点头，红豆匆匆行了一礼就被她拉着跑了出去。 “小心点，别摔着了。” 看着她们俩人匆忙奔跑的背影，俞氏又好气又好笑。 荣立瑞站起来，弹了弹微皱的衣袖，“我先去府衙了，花王节的事务繁多，晚上可能会回来得很晚，夫人不用等我，太晚我就在书房歇息了，明天出行的事情我让林威去安排，他会一路保护你们的安全，我晚一些启程。” 俞氏站起来相送，“好的，老爷放心。”她帮荣立瑞正了正腰带，低声道：“姨娘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 荣立瑞点点头。 第52章 茶棚偶遇 归一寺位于并州公井县以西，立于枯木山腰，山中林木从里，云烟渺渺，颇有深山古刹的气势。 归一寺原本只是并州一个普通的寺庙，据说当今圣上年轻时游历至此，遭蒙面刺客刺杀，后来躲入寺里逃过一劫，圣上有感归元寺救命之恩，登基后亲笔书写牌匾，并下旨普宁寺高僧虚云大师在此讲法，吸引了方圆几百里的人来此参拜，自此，归元寺香火鼎盛，上香拜佛游玩之人络绎不绝。而归元寺也从原本的一殿一楼三阁，到如今的十八殿三楼六阁，僧房五百四十间，僧人六百余人，成为九州十国最富盛名的十大古刹之一。 三辆马车，前后十余个家丁开道，红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归一寺出发，一路从人声鼎沸到路途安静，只听见滴滴答答的马蹄声跟滚轮声，偶尔听到几句说话声，红豆与荣元馨一人占据着一边车窗，兴致勃勃的看着车外的风景跟人流，直到城外人烟稀少，二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到车内聊天，大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突然停下。二人掀帘而出才发现路边有个茶棚，有不少人在此歇脚，两人先后下了马车。 茶棚外摆满了桌子，张张座无虚席，不仅如此，四周或站或坐在地上的也有不少人，有些看起来像富贵人家的家丁，有些像是附近的村民，但是坐在桌子上的几乎清一色是衣饰精美的富贵人家。 马车上突然跳出来两个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四周的目光齐刷刷的扫过来，荣元馨有些不安的往红豆身后躲了躲。 红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扫了一眼茶棚里的人，目光突然停在最外的一张桌子上，那里坐着两个男人，她的目光落在正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太监？ 她诧异的凝视着那个面白无须的男子。 又是一个太监，红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怎么跟太监这么有缘？半个月内见到了三个，现在的太监都是满大街的跑吗？就算跑那也应该是在皇城，而不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啊。 红豆下意识的看向他身边的男子。 那太监却突然抬头，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中的戾气四射。 对方发现了，红豆下意识的展颜一笑。 对方一愣。 红豆转眸看向那太监旁边的男子，那人正侧首，两眼双双对视。 红豆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不自觉的往前跨了一步。 “红豆姐姐，你去哪？”荣元馨问道，她惊愕的看着仿佛着了魔一般的红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红豆恍若未闻，径自往前走，穿过人群，她来到二人对面，凝神看了男子好一会，侧首疑惑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眼前的男人身着一身紫色的锦服，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此人双眸狭长，挺鼻薄唇，下巴留有一略胡须，不是很长，带着些许的风霜与精美。身形修长，比义父还要略高小半头，单手握杯，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是一个上位者的气势。 “放肆。”一声怒喝从右侧传来。此人一身藏青色劲服，身材瘦削修长，面无白须，正是红豆最初看着的男人，不，太监，看样子他是眼前男人的随从。 跟上回街头的不是一拨人，这又是哪一国的皇室？红豆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她稳住心神，收回目光，微一侧身：“抱歉，是我太过失礼了。” 男人表情淡漠，没有言语，继续自斟自饮，“还不让开。”那随从厉声道，他眉宇间闪着凌厉，似是在警告。 “抱歉，我无意打扰两位，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是否认识我，给二位造成不便还请原谅。”红豆表达歉意，意欲让开。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是太过无礼和唐突，任何人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打扰都不会有好心情。 “你认识寇海？” 红豆诧异的看向说话的男子，对上他幽深如海的深眸，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红豆掩下心中的想法，她摇头笑道，“不认识。” 男人这次多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回答没有置评。 “元馨……妹妹？”一个略带些迟疑的轻柔嗓音响起，红豆与荣元馨回头看去。 “杨姐姐？”荣元馨惊讶的看着对面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你怎么在这里？” 红豆循声看去，心中轻赞一声，好一个清纯灵秀的美丽女子。 阳光下，一个粉衣桃腮、杏眸冰肌的少女亭亭玉立，微风带动她身上的细纱，乍一看，恍若误入凡尘的天女。 “主子？”寇海的声音引起了红豆的注意。她偏首，那个紫色锦衣的男子此时也看向粉衣女子，目光中微起波澜。 “元馨妹妹，我刚刚还以为我看错了，幸好在这里碰见了你。”粉衣女子小跑过来，紧紧握着荣子馨的手，神色十分激动，近看才发现她双颊绯红，似有汗珠滴落，她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滑，一副盈盈欲哭的模样。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荣元馨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身后。“你家下人呢？” 红豆大概已猜出来人，杨氏宗族大房嫡女杨芙莲。与杨心莲、杨白凤同宗的堂姐妹，荣元馨的好友，一个琴棋书画精绝且貌美无双的女子。红豆从荣元馨的口中多次听过，基本上都是夸张溢美之词。 杨芙莲的身上汇聚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掏出手绢拭泪，展颜笑道，“瞧我，一激动就忘了形，这话说起来一言难尽，妹妹可是要去归一寺？” 荣元馨点点头，“嗯，我和红豆姐姐，还有娘一起去寺里住几天。” “可否麻烦妹妹载我一程，送我到归一寺。” “没问题，我待会跟我娘说一声，反正我们也顺路，你就跟我和红豆姐姐坐一辆马车好了。” 杨芙莲好奇的目光看过来。 “杨小姐好，久闻大名。”红豆笑道。 “霍姑娘好，久闻大名。”两人会心一笑。 “小姐，夫人请您和姑娘过去。”燕秀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边，请她们回去，红豆回头，才发现俞氏在另一边已另起了一桌。 锦衣男子站起，侍从寇海也赶紧站起，让开旁边的路。 眼看他们要走，红豆心里莫名一慌，“你……，”话一出口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为什么？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明明知道靠近很危险，可是看到那男子刹那的熟悉感觉让她无法忽视不见，是以前认识的人吗？不对，他们的表情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难道是以前的自己认识他们？那种熟悉的气势，对，是气势，明明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三人来到俞氏桌前，四方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跟茶水，杯子茶叶都是家中自带的，只是在茶棚借了个位置跟桌椅。四周家丁环绕，将俞氏等人围得水泄不通，外人难以靠近。 杨芙莲向俞氏见过礼，说明了请求，俞氏很热情的答应了。 一行人约莫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便上了马车。 第53章 又一个杨氏女 荣元馨一上马车，便迫不及待的询问，“杨姐姐，刚刚在外面人太多所以我不好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之处？翠竹翠湘呢？你家下人呢？马车呢？” 话音未落，杨芙莲的眼中闪烁的泪水扑簌簌直落，她哽咽道：“馨儿妹妹，我……我……呜呜……。”她扑在荣元馨的身上放声大哭。 “杨姐姐，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一定给你做主。” 红豆闻言翻了个白眼，还做主。 荣元馨软声安慰，但杨芙莲却越哭越厉害，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荣元馨的安慰声也越来越小，几次看向红豆，似有求救之意，红豆暗笑，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请她自求多福。 荣元馨撅着嘴，控诉她的袖手旁观，眼见红豆丝毫没有相助之意，无奈之下，只能轻拍杨芙莲后背，小声安慰。 终于，杨芙莲哭声渐小，她坐直身子，用绣帕拭干泪水，愧疚的看着荣元馨身上染湿的一片。“馨儿妹妹，对不住，我一时控制不住……。” “没关系，一会就干了。”荣元馨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初次见面，霍姑娘，让你见笑了。”杨芙莲羞涩的看着红豆，双颊绯红，让她娇美的容貌又平添几分妩媚。 红豆柔笑安抚，“杨小姐不必多虑，这世上谁没有一两件伤心事呢。” 杨芙莲感激的笑笑。她咬着唇，“我…我刚才……只是太难过了，所以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杨姐姐，是有人欺负你吗？”荣元馨气呼呼的问。 杨芙莲点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仿佛一眨眼间就会滚落下来，她哽声道，“是五妹，她让人把我扔下马车，然后不等我就走了。”她一脸悲愤，嘤嘤哭泣。 也许是杨芙莲和荣元馨的关系真的很好，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被赶下车的事情告知了荣元馨。 原来，杨芙莲今天是陪着堂妹杨心莲一起去参加花王节的，二人坐同一辆马车，交谈中，两人聊到荣府，杨芙莲与荣元馨平日里关系就极好，自然为她说话，没想到两句话就惹恼了她这个堂妹，二话不说将她赶下马车。杨芙莲在荒山中孤身一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这个茶棚，一路上又惊又怕，她身上没有银两，也不敢到茶棚讨水喝，就在路边等待，原本想等到自己的丫鬟发现自己不见了找人来，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碰到她们，所以她刚刚才如此激动失态。 “又是她。”荣元馨气愤填膺，咬牙道，“这个杨心莲真是太可恨了。” 杨芙莲咬着唇，眼睛红红的，竭力忍着哭意，看起来十分可怜。 荣元馨气愤的骂了几句，看向杨芙莲的目光充满怜悯，“杨姐姐，她在家也这么欺负你吗？你们家里就没有制得住她的人吗？” 杨芙莲面露愁苦，“家里的姐妹都知道她不好惹，所以平时里总是避让着她，平常大家来往少，也就相安无事，谁知她竟如此不顾姐妹情义……。”她眼一红，涩声道，“五妹出身尊贵，我们虽然是同宗姐妹，但身份不同，就算告诉祖父，又能奈她如何？还不是轻责两句，说不得还让她忌恨于我，那我岂不是更没有好日子过。” 唉，荣元馨跟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得也是，连杨家族长都没办法的人，杨姐姐这样柔弱的人能拿她怎么办？ “红豆姐姐？”她下意识的看向红豆。 “这个是杨小姐的家事，馨儿，我们爱莫能助。”红豆对她摇摇头，这个丫头，对谁都不设防，什么闲事都想管，也不看看是什么事情就揽上身。荣家和杨家刚刚结束一场纠纷，目前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杨心莲被逼向荣家低头，以她的性格，肯定一直憋着气，馨儿现在去插手杨家姐妹的纠纷，简直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而且是火力威猛的枪炮口。 荣元馨见状，失望的低下头。 “馨儿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霍姑娘说得对，这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你别管了，我刚刚只是一时太过委屈，哭过一场后心情好多了。” “可是你家里……。”荣元馨有些犹疑。 “放心，她再骄横，还能越过伦理孝悌不成。”杨芙莲反过来安慰她。 荣元馨没再言语，低垂着头，看得出她的心情不太好，之后无论杨芙莲如何巧言安慰，她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杨芙莲有些尴尬的看向红豆。 红豆笑笑，“你别理她，她一会儿就好了。” 杨芙莲愧疚道：“都怪我，明知道馨儿妹妹心性善良还告诉她这些，让她替我操心。” “朋友之间说说心里话，这是很正常的。杨小姐，不必多虑。”红豆安慰。 “谢谢。”杨芙莲一脸感激，“你看起来比我小，我今年十四岁，你多大？” “十三。” “那我可以叫你红豆吗？”杨芙莲小心的问，“你可以和馨儿一样喊我杨姐姐。” 红豆点头，爽快的应承，“好啊！” 杨芙莲顿时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我听馨儿妹妹说，你也会到我们学堂来读书？” 红豆再次点头。 杨芙莲捂嘴轻笑，“馨儿妹妹说你善谈逗趣，我看你比我的话还少呢。” 红豆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也知道馨儿说话总是夸张，她的话你听听就好，别太当真。” “我这个大活人还在呢？你们竟然当着我的面就埋汰我，太瞧不起人了。”荣元馨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插入。 “呀，你还在啊？”红豆取笑她，“我以为你的魂早飞到九霄云外去玩耍了呢。” 荣元馨皱着脸，“哪有？我一直都在好不好？你们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到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你在哪？在哪呢？”红豆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她，作势找人的样子。 荣元馨哈哈大笑，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 红豆嘻嘻笑，表情生动而丰富。 杨芙莲静静的看着她们嬉闹，嘴角的微笑娴静而又美好。 第54章 沁竹居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 红豆、荣元馨、杨芙莲三人一路说笑，时间过得飞快。待马车停稳时，三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依次下了马车。 站在马车前，红豆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竹屋，绿色清新的外观几乎与整个竹林融为一体。 竹屋很大，很长，分为几个独立的竹屋……沁竹居……红豆轻轻念着大门正前方上空牌匾上的三个字，果然都是竹子啊，她了然一笑。她们所站的位置十分空旷，一眼就正对着就是这片竹屋的厅堂，屋子的正门与四边的窗户大开，里面的格局和家具几乎一目了然，屋子地板是木质的，上面铺着红毛毯，毛毯上面是一张圆桌四个凳子，屋顶上面的紫色纱帘被束在四个方向，高架上的黄花娇艳欲滴。 环顾四周，红豆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耸入云的树木、斑驳的阳光、清幽古刹、清新的空气，低空而过的鸟鸣……，好美！ “喜欢吗？”俞氏走过来，看着红豆愉悦的表情，显得很高兴。 红豆睁开眼睛，用力点头，“很喜欢，真的是好漂亮，婶婶，我们不是去归一寺吗？”她以为他们要住在寺里的禅房。 “这里就是归一寺啊。”俞氏笑得一脸神秘。 “但是这里？”红豆伸手环指四周，空旷的密林里，一栋别具特色的竹屋？ “红豆姐姐，我来告诉你，我来告诉你。”荣元馨欢欣鼓舞的插话进来，“你不知道吧，归一寺有一处奇景，就在这后山的小山谷，一到夏天就开遍鸢尾花，美极了，每年有好多人不远千里过来游玩，所以归一寺就在寺庙附近盖了些小楼出租，一来方便游客赏花游玩，二来方便参佛进香，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就是归一寺的产业之一。” 这归一寺真是好大的手笔啊，红豆惊叹，利用天然屏障吸引游客，既增加了香客，又可以为寺庙增加添香，好巧妙的心思。 “阿弥陀佛，欢迎各位施主驾临敝寺。”还不待红豆细问，听到声音处转头，一个中年僧人带着两个小沙弥站在门口处，见到他们到来，双手合十施礼。 “麻烦大师了。”俞氏回礼。 马车停在小屋门口，秦嬷嬷指挥着下人抬行李，家丁护卫们正在查看房子布局，安排警哨，瞬间，寂静的小林变得热闹起来。 穿过厅堂，后面小院矗立着一栋栋独立的小竹屋，红豆被领到了第一排右边的小屋，虽说是小竹屋，布置简陋，但是厅堂卧室洗浴室，一应俱全，家具全部是由竹子制成，十分清幽典雅，红豆看得心情愉悦，对未来三天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青梅收拾好后已近午时，丫鬟过来请红豆去厅堂用餐，红豆收拾一番便带着青梅到了之前穿过的厅堂，虽说是夏季，但厅堂四面通风，四周密林环绕，不用置冰也格外凉爽。 红豆到时，俞氏和荣元馨已经到了，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肴。 “惊奇吗？”荣元馨一脸献宝的指着桌上的菜肴。 看她那表情，红豆好笑的看向桌上的菜肴，鱼？鸡？她立刻明白了荣元馨的用意，眼眸波光流转，她掩下嘴角的一抹狡黠，故作疑惑的惊道；“呀，这里竟然有鱼肉？归一寺里可以食荤吗?” 红豆的惊讶大大的满足了荣元馨，她嘻嘻贼笑两声，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哈哈，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红豆强忍着不让嘴角的弧度上扬，忍着实在太辛苦，她撇过头，眼中满满的笑意对上俞氏含笑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糟糕，调戏婶婶的亲闺女，还被发现了，她吐舌。 自顾得意的荣元馨并没有发现红豆的不对劲，她得意洋洋的宣布，“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这是斋烧鸭。”红豆指着一碟烧鸭块说道，“是用鲜腐皮制作而成，先把腐皮泡软，然后放入特制的调味料中浸泡，入味后六张一叠放，折成长方形，切块后用细线捆绑，锅油烧到七成热时，把腐皮放下去，用慢火炸，记着炸的时候要用重物把腐皮压着，防止腐皮散开，之后放入调味料，上锅蒸四刻钟即可。” 她又指着另一盘精美的菜肴，“这是素鱼，但它并不是真的鱼肉烹制而成，是一种叫素鱼的素材制成，先把素鱼上锅，用刀在上面划花，将素鱼两面翻煎至焦黄，然后倒入调味汁入味。” 荣元馨嘴巴微张，傻傻的看着红豆。 红豆偏头看向她，一脸促狭的笑意。 丫鬟们掩嘴偷笑。 “啊……。”荣元馨大叫一声，摇头跺脚，她气呼呼的看着红豆，“红豆姐姐，你太过分了，你这是欺负人。”她下意识的转向俞氏告状，“娘，红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 俞氏一指点她额头，嗔道，“你这丫头，不学无术还喜欢卖弄，该！” 荣元馨也回过神来，气呼呼的坐到凳子上，自怜自哀，“我就是个捡来的，红豆姐姐才是娘亲生的。”她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像往常一样，但是终究表情有些生硬。 “你就作吧。”俞氏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瞪她一眼，懒得理她，招呼红豆，“来来来，咱们先吃，归一寺的斋菜远近闻名，很多人都慕名而来，赶紧尝尝，回去可就吃不到了。” 红豆点头，挨着俞氏坐了下来，“婶婶，你也吃。” “唉，你们怎么都不理我？怎么不叫我吃啊？”荣元馨见没人理她，顿觉没趣，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率先夹了口菜，吃完还得意的看了红豆一眼。 俞氏和红豆相视一眼，眼中笑意满满。 归一寺的素斋确实不负盛名，虽是以素材为料，但味道却十分鲜美，竟有真实鱼鸭之口感，三人惊叹之余，饭量比平常也多了些。 饭后，餐桌撤下，丫鬟送上香茗。荣元馨说起送杨芙莲去找杨家家眷之事。在归一寺，她们很容易就找到了杨家的落脚之处，荣元馨并没有看到杨心莲，对方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嬷嬷，带着一群人正欲出去寻找她，见到杨芙莲，惊喜交加，立刻代杨心莲道歉，然后把她领到住处，她的两个丫鬟正在住处等待，看到杨芙莲，三人抱头痛哭。荣元馨见她安顿好，便带着燕秀回来了。 聊了一会，俞氏要回去午睡，让她们下午自己出去转转，叮咛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带着丫鬟走了。 红豆和荣元馨也各自回屋。 第55章 记忆 申时时分，红豆和荣元馨带着各自的丫鬟出门。 沁竹居被高耸入云层层叠叠的树木包围着，除了她们来时可容纳马车行驶的道路，举目望去，四周被竹栅栏围得密不透风，唯有一条可容两人并行的小道，一看就是某一处的入口，红豆和荣元馨相携走了进去，一入小道，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她们脚下是一条修得极为平坦的小路，两边被及膝的木桩隔离，左右两边的树木触手可及，一股森山老林的阴凉之感扑面袭来，这里似乎比竹屋那边又冷了一分。 “往前再走一会，我们就能走到大路上了，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到谷里了。”荣元馨仔细的介绍着，“上次我和爹娘来这里还是两年前的花王节，那时候我们住的是碧竹小楼，红豆姐姐，你不知道，这里的每栋房屋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特色，都非常漂亮，像我们上次住的碧竹小楼，没有我们现在住的沁竹居大，但是它是个两层的，而且它还是一个圆的，我从二楼这边跑到那边，可好玩了，还有紫竹林，红豆姐姐你知道吗，那竹子是紫色的，紫色的哦，可漂亮可漂亮了，我好想住一回啊，可惜那里实在是太贵了…还有还有梦竹苑……。” 红豆咂舌不已。这归一寺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一个寺庙先不说香火如何，就这赚钱的心思简直是绝了。 “这里住一天要多少钱？”红豆实在是忍不住好奇。 荣元馨一脸神秘的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 “二十两？”红豆猜测，之前她问过西秀公井县的物价，所以她知道公井县最好的客栈一天费用是一吊钱，横东路一栋二进的宅子一个月的租金是五两银子，这里环境幽雅，屋宇别致，考虑到现在又是花王节人口最密集的时候，二十两虽然有点贵，但是也可以接受。 荣元馨摇头摆手，一副你猜错了的模样。 “二百两？”红豆平静的问。总不至于是二两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红豆心中顿时爆了粗口，他奶奶的奸商！ 红豆立刻想到，“那我们这次岂不是花了六百两？”三天六百两，红豆惊讶，心中略微有些愧疚，这些银子对婶婶来说应该是在割肉了吧，就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荣叔和婶婶并不是一对擅于经营的夫妻，荣叔一心扑在公务上，很少过问庶务，而婶婶，内宅基本上被秦嬷嬷把持着，就她这性格，红豆实在不觉得她能管得了那些奸猾的管事。而且，看荣家几个主子日常的穿着佩戴，日常物品，荣家真的不是一个有钱的主。六百两，以俞氏一个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红豆咂咂舌，不知道婶婶背地里会不会心疼得掉眼泪。 荣元馨一副咬牙肉疼的模样，“我来公井县都已经快六年了，这次还是第二次住，真的是太贵了，不过，我们这里还不是最贵的，最贵的是山顶的琅琊坞，听说那里被一个神秘人长期包下来了，其他的人就是有钱也订不到。”说到八卦，荣元馨压低声音，一脸的神秘兮兮。“红豆姐姐，我悄悄跟你说哦，那个神秘人就是当今圣上。” 红豆撇嘴，白了她一眼，吐槽道，“拜托，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呀？”这段时间，当今圣上与先皇后之间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因为先皇后出自公井县杨家，自从杨小姐入宫成为皇后娘娘后这个县城就变得极富传奇色彩，皇上与先皇后的爱情故事与足迹几乎遍布公井县的每一个角落，比如万香楼的小二说当今圣上为感谢杨小姐的救命之恩，曾在酒楼二楼包厢宴请杨小姐，后两人几次在酒楼相遇……比如湘美人胭脂铺老板说杨小姐最喜欢她们铺子的胭脂，几乎每月都要过来选几样……比如何氏绸缎庄……家里的丫鬟仆从们个个知晓，每个人张口就能拎出几件来。红豆已经有些无语了。 这背后应该少不了杨家的的推波助澜吧！ 看她完全不相信的样子，荣元馨有些急了，“大家都这么说的。” “好好好，那个人就是当今圣上。”红豆有些敷衍，她是真不想再听了，世人皆赞颂皇上与先皇后之间的美好爱情，却没有人记得那个皇上未登基之前的结发妻子，那个因为家族谋反而被皇家玉碟除名的宋王妃。 谋反？红豆呵呵。 她突然一怔。 宋王妃？谋反？ “红豆姐姐，你怎么了？”荣元馨推了她一把，红豆恍然回神，“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你想到什么了？是你以前的事情吗？”荣元馨兴奋的追问。 红豆遗憾的摇头，“不是，是一些其他人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说不定能找到点蛛丝马迹。”荣元馨跃跃欲试，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馨儿，你知道宋王妃吗？”红豆问她，宋王妃，当今圣上还未登基时的妻子，因为家族谋反被满门抄斩，宋王妃欲行刺被抓，皇上震怒，赐死宋王妃，并将她剔除皇家玉蝶，死时二十一岁。 “啊？宋王妃？”荣元馨偏头想了一会儿，她掰着手指数了数，“我知道景王妃，平王妃，路王妃，昌王妃，没听过宋王妃啊。”荣元馨诧异的看着她，“红豆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当今圣上还未登基之前封号是宋王，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宋王妃，你没听说过吗？”红豆疑惑的问道。 “啊？”荣元馨嘴巴大张，结结巴巴的道：“皇上……皇上之前还有一个妻子？” “你不知道？”红豆惊讶。 “完全没印象，从来没听说过，红豆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仁德皇后不是皇上的原配妻子吗？”荣元馨皱着眉头，我在京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宋王妃啊。” “宋王妃殁于靖隆元年，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怪不得你没听说过。”红豆找到了一个理由，宋王妃一族死得冤枉，估计皇家早将消息掩埋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荣元馨脱口问道。 红豆一愣，对上荣元馨疑惑的目光。 对呀，她怎么知道的？ 从小在京都长大的馨儿对宋王妃的事情一无所知，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证明这件事早就被有心人掩盖了，那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她会认为宋王妃是被冤枉的？ 难道……她是宋王妃族人？ 红豆顿时脸上煞白。 “红豆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荣元馨看着她绯红的脸上突然煞白，也被吓了一跳，“你别吓我啊，要不我们先回去。” “我没事。”红豆扶额，没有记忆的自己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这样可不行，动不动就自己吓自己，再来几次，她的心脏恐怕也受不了。“我没事，走吧！” 第56章 东亭侯府 两人继续向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出口，也看到了另一条路。拐出小道，她们向左走，这是一条可容纳四人并行的平坦道路，顺着路一直往前走，红豆饶有兴致的看着四周的环境，突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视线里隐约可见几座屋舍，走了一会，她看到了一条和她们刚刚走出来时一模一样的小道，同样的及膝木桩隔出来的小路，路的尽头有一栋隐约可见的竹屋，再往前走，左边又是一条仅容两人平行的小路，路的出口处隐约可见一栋小楼，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里的每条小路都被密林包围，一条大路通马车，一条小路通向这里的主干道，红豆知道，一直往前走就能到馨儿说的山谷了。 红豆为这栋密林的创造者惊叹，这人真是大才。 光线越来越明亮，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视线越来越开阔，正与荣元馨说笑的红豆偶然偏过头，突然，她的身子顿住，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定住般，怔怔的看着前方的一大片紫得炫目的花海。 好美！ 突然，红豆加快步伐，快步走出密林，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紫得炫目的大片花海，她转头，兴奋的大喊，“馨儿，你快过来看，好美的鸢尾花，好大的一片花海啊！” 荣元馨嬉笑着跑上前，与红豆并排而站，自豪之感溢于言表，“怎么样？美吧？这是我们公井县最美的地方，我每次来都能被它震撼到呢。” “嗯，很美。”红豆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眼中的惊叹未减，眼前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山地，视线所到之处全是鸢尾花，因为数量太惊人，所以场景让人十分震撼。 四周不止她们一行人，举目望去，三三两两的人群让这片花海少了谧静，多了些人气，大多数人都是在四周的田埂之处观赏，也有顽皮的小孩躲入花海中嬉闹，几乎每行人都有人捧着几束鸢尾花。 “这里人好多啊。” “当然，这片山谷可是我们公井县有名的美景之一，每天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当然人多了。”荣元馨自豪的说，“所以寺里的禅房和厢房总是供不应求，咱们这次来得匆促，要不是我爹差人来，估计咱们还订不到沁竹居呢。” 红豆咂舌。 荣元馨突然凑近红豆，贼兮兮道：“红豆姐姐，这次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呢，这里我拢共就只住了一次，我娘总是嫌这里太贵，不像杨家财大气粗每次来都是住小屋，我和娘每次来归一寺都是住禅房……。”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粗噶的声音：“贼丫头，你怎么在哪里都改不了你那小贼模样，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悄悄话？” “臭土豆，怎么是你？”荣元馨反射性的转身，指着一个微胖的少年怒骂，“说我小贼，你这个圆滚滚的土豆，矮冬瓜。” 红豆眼尖的瞄到少年后面的华服妇人微变的目光，她一把拉住荣元馨，“馨儿，好好说话。” “我已经长高了，不许再叫我矮冬瓜。”少年气得跳起来，“我总有一天会长得比你高的，到时候我就把你娶过来，天天不给你饭吃，饿死你。” 荣元馨气得甩开红豆的手，上前一步，怒骂，“臭土豆，你不仅矮，还恶毒，我才不会嫁给你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想不嫁都不行，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胖少年咬牙道。 “你敢？看我不撕了你。”荣元馨作势要冲上去打人。 少年被唬得后退一步。 “表哥，元馨，你们俩见一次吵一次，有完没完啊？”一个蓝衫少女上前一步，一脸嫌弃的看着两人，“大家都在看呢，你们不嫌丢人，我和姨母还嫌丢人呢。” “留水，你在啊！”荣元馨惊喜的看着蓝杉少女。 少女翻了个白眼，嘲讽道，“我一直都在。” 荣元馨仿佛没听懂她话中的嘲讽，笑嘻嘻道，“哎呀，不好意思，每次一看见你表哥，我就脑门充血，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去京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你家看你。” 武留水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回来有几天了，这几天忙着收拾行李，还没时间通知大家。” “那我们找个时间聚聚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约一下曼曼和小珍。” “再说吧，我这几天都没空。” “哦，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再告诉我。”荣元馨略带讨好的看着她。 武留水敷衍的轻哼两声算作答，连个眼神也奉欠。 这是什么复杂关系，红豆看半天，馨儿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了？这么伏低做小？ “馨儿见过东亭侯夫人。”荣元馨对站在少年少女身后的华衣美妇低身行礼。 “见过世子。” 在荣元馨与那胖少年吵架时，红豆已经看见了对面的一行人，以那华衣夫人为首，浩浩荡荡约十来人，华衣夫人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吵得不亦乐乎的两人，似乎在看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温和而宽容，只有红豆从她偶然间一闪而逝的厌烦看出她对荣元馨的不喜。美夫人身后一步之处站着一个深蓝锦袍的俊朗少年，他比妇人高出一个头，五官俊朗，但略带冷漠，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对眼前的一切仿若未见。 见荣元馨终于正常过来了，红豆稍稍放宽心。 没想到竟是东亭侯夫人及世子。她知道东亭侯府，县志上有记载，东亭侯祖上原本是延光太子的一个名不经传的门客，后在兵变中倒向浏阳王一方，浏阳王顺利登基后，封他为东亭侯，世袭五代，定居并州。东亭侯传至目前，已经是第四代侯爷，这位世子应该是最后一位东亭侯了吧。 “民女霍红豆见过夫人，见过世子。”红豆跟着荣元馨行礼。 也许是陌生声音的缘故，东亭侯世子穆光霁收回目光，淡淡的扫了红豆一眼，很快的又转向他处。 “这位是？”东亭侯夫人好奇的看着红豆。这少女虽面无丽色，但是气质很独特，盈盈站在那里，让人不可忽视。 “这是我的红豆姐姐，目前暂住在我家中，我父亲说过段时间会宴请大家，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荣元馨拉着红豆向她们介绍，她这话一出，连胖少年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 红豆对胖少年投过来的目光报以微笑，对方一愣后，不自然的撇过头去。 武留水的目光就直接多了，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扫了一遍，最后皱着眉头。 红豆对这些目光都坦然接受，在荣元馨的介绍下，知道了刚才的那个胖少年是东亭侯府的三少爷，侯夫人的次子穆光耀，蓝衫少女是侯爷夫人的内侄女武留水。 “那敢情好，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去坐坐，我也凑凑热闹。”东亭侯夫人笑言道。 “一定，我回去就跟我娘说，一定先给夫人发帖子，到时候请夫人赏光。”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荣元馨不好意思的笑笑。 东亭侯夫人走了，荣元馨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对穆小胖子回头挑衅的动作置若罔闻，对方无趣的转身不再理她。直到完全看不见了，她才落寞的转过身来。 “你喜欢世子？” 荣元馨豁然抬头，震惊的看向红豆。 第57章 步惊雷 红豆看着荣元馨震惊而苍白的脸色，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荣元馨咬着唇，小声的问，她眼神闪躲，不敢看向她的目光。 “世子丰神俊朗，一群人中我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这样一个卓绝的少年，你竟然视而不见，谁都问候到了，就只忽略他，说你不认识他，理由有点牵强，但也有这种可能，关键是你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这也有点太反常了……。”红豆虽未言语，却将一切看在眼里。 荣元馨呐呐不言。 “让我最后确定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你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世子。” 荣元馨身子狠狠一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的头几乎埋到胸口，眼泪如雨般滴落在地上。 红豆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安慰，“想哭就哭吧。”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馨儿才十二岁吧，平常就像一个孩子，没想到她竟然会恋慕一个男子，这……这也太让人吃惊了？呃，少女怀春……小女孩的心思……真是够复杂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荣元馨埋在红豆的怀中，口齿模糊，红豆却听得分明。 “我……我不知道留水也喜欢他，我……不是…故意的。” 红豆讶然，原来如此。 “那个……什么留水是世子的未婚妻？”红豆问。 荣元馨站直，抬头看向红豆，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如同一只遭人遗弃的小狗，抽泣道：“不是，世子没有未婚妻。” 红豆惊讶，“那你干嘛对那个留水这么低声下气的？” “因……因为留水也喜欢世子啊？”荣元馨理所当然的道。 这是什么逻辑？ “留水……留水是我的好朋友，是她先喜欢上世子哥哥的，我……我背叛了她，我…喜欢上了世子哥哥，所以留水恨我是应该的。” 红豆咬牙，手痒痒的。 荣元馨恍若未觉，她喃喃道：“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留水喜欢世子哥哥，无论我怎么解释，留水都不听，她说她不会原谅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隐隐的鼻音。 “我打你个白痴丫头。”红豆狠狠敲她一记。 “红豆姐姐，你为什么打我？”荣元馨抱头大喊，她小脸皱成一团，怒瞪着她，也忘记了伤心。 红豆呲牙咧嘴，面露狠光的看着她，“因为你太白痴了，我手痒。” 荣元馨傻眼的看着红豆凶狠的模样。 “你是笨蛋啊还是白痴，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那个什么留水又不是世子的未婚妻，她喜欢她的，你喜欢你的，你俩公平竞争，你又没有耍手段，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你对她愧疚个什么劲啊？一个堂堂县令千金，你的尊严呢，你的自尊心呢？都丢去喂狗了，愧疚，愧疚你个头，你这到底是什么狗屁逻辑？到底是谁把你教成这样的？别告诉我是叔叔，叔叔教不出你这个笨蛋，就你这个白痴脑袋，以后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荣元馨畏惧的看着她，被逼得步步后退，张嘴欲言，却插不进一句话。 看她这傻不愣登的模样，红豆手更痒了。 “这姑娘有点意思。”密林中，走出两男一女。说话的是走在前头的一个身着白袍的锦衣少年，他约莫十六七岁，五官秀气，男人中如此秀气的少见，虽说如此，但却没人会把他错认为女子，这男子身姿挺拔，笑意晏晏中有一种女人没有的大气与潇洒。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年纪略长，身材魁梧，但面貌却有一种文人的儒雅，他的相貌与身材成为一种强烈的对比，一身灰色衣袍紧贴在身上，挡不住他喷张的健硕身材。相较之下，他旁边的女子原本修长的身材也被衬得娇小许多，那女子与白袍男子个头相仿，五官普通，皮肤略黑，一双略小的眼睛带着厉光。 红豆看着缓缓而来的三人，眼睛微眯，目光落在前面的白袍男子身上，上下打量，表情惊讶。 这个表情落入白袍男子眼中，他挡住红豆去路，“姑娘看到在下，为何惊讶？” 这三人身上都有血腥气，特别是身后那个女子，戾气极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红豆不想惹麻烦，她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每一天，平平安安的等姑姑回来接她，但是，这天杀的运气，今天是不宜出门吗？还是，这个归一寺已不寻常…… “公子风采卓绝，小女一时看呆了，我们这种小县城还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神采相貌出众之人，多有失礼，还请见谅。”红豆并没有否认自己惊讶的事实，因为对方既然已经看到了，否认只会加重对方的怀疑。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白袍男子暗想，可能真是最近精神一直高度紧绷，所以有点疑神疑鬼，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对方还有一个妹妹在身边，身边带着侍从婢女，不过是再普通的老百姓。 看着白袍男子放松戒备，红豆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对方不依不饶，她们一群弱女子，可真没有一点办法。 “在下刚才路过恰巧听见姑娘之言，觉得甚合我意，简直像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不知是否有幸结识？敢问姑娘贵姓，家住何方？” “你这人好生无礼。”红豆还未说话，荣元馨勃然大怒，斥道，“哪有一个男子当街拦住女子去路，还问对方姓名地址的？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一股寒芒让红豆瞬间汗毛倒竖，她瞬息一个跨步挡在荣元馨面前。 “住手。” 寒芒消逝，红豆惊惧不已的看着那露出半截寒芒的利剑，此时那剑一半在剑鞘内，一半在外，一双宽大厚实的手掌压在剑首上，她朝救了她们的男子感激一笑，转向白袍男子，咬唇道，“公子，我这妹妹是本地县令荣大人的唯一嫡女，自小受尽宠爱，不知人间险恶与疾苦，但她心地善良，人也纯真，从未对别人有过坏心思，如果因为刚刚那句话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宽宏大量，看在她年幼的份上饶过她，请公子不要让一个如此美好的生命消失在你的一念之间，也不要让一个爱女成痴的父亲承受丧女之痛。” 白袍男子看着红豆。 她直直的看着她，毫不畏惧，眼中有着令人心惊的执着与坚毅。 这是请求、也是警告。 父亲说的对，心软是他最大的问题。如果此刻面对的是敌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斩杀，就算是女子也一样，如果是陌生人，感受到了威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但是，他却是不愿意去杀一个无害的天真的美好女子，而且，她还有爱她的家人，想想她的家人，终究是不忍心。 还有，这个小姑娘的父亲是公井县县令，这也让他不得不衡量，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暴露自己值不值得。 这个小姑娘，真不一样，不但有勇而且有谋。 那么，她是在赌他不忍心？还是算准了他不忍心呢？ “我叫步惊雷，姑娘贵姓？如何称呼？”步惊雷有种强烈想认识她的冲动。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奇。 步惊雷？这个名字……，红豆惊讶，差点没绷住笑意，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她静静回道，“小女霍红豆，目前寄居在公井县县令荣大人家。” 荣元馨早就被刚刚那一剑吓傻了，躲在红豆的后面不敢看向对面执剑的女子，对于她们的对话也不敢再出言反驳。 “霍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可否请姑娘去谷中茶棚喝杯茶水？”步惊雷真诚邀约。 “罢了，期待下次吧，如若下次能有机会再遇公子，我做东主，请公子尝尝我公井县的特色。”红豆真诚的看着他，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必定不是坏人，她也希望能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妙人。 步惊雷心中有鬼，觉得这话中有话，似乎蕴含着多层意思，他哈哈大笑，“也罢，那我就期待下次主人相邀了。” 红豆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微皱。 “红豆姐姐，你在想什么？”荣元馨撅着嘴问道。对着远去的三人做着鬼脸。 第58章 风云汇聚 “公……公子，她看出来了吗？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云洁低声问，言语中带着一丝杀意，四周已看不到人，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谨慎的压低了嗓音。 步惊雷摇摇头，“没有必要。” “可是……，”云洁迟疑，主子身份尊贵，此次本来就是冒着危险来到东皇国，如果身份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是……，”步惊雷顿了一下，“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是应该看出了我的伪装，这里是东皇国，而且目标近在咫尺，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来。” “再说……，”他微微一笑，“这小女子甚是有意思，杀了她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云洁收敛身上的杀意，退后一步，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毫无表情。 “公子如果喜欢，可以把她带回去。”旁边的男子突然出声道。 步惊雷诧异的看向旁边的壮硕男人，一脸惊奇，“麒，刚才是你在说话？”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步麒麟一脸正经道，“我只是给你一个提议。” “这个提议从旁人嘴里听来倒没什么，但从你嘴里听到简直跟看到云洁哈哈大笑一样神奇。” 一旁的云洁轻轻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是吗？有这么奇怪？”步麒麟一脸无辜。 “装，你就给我装吧，老狐狸。”步惊雷有些气恨的咬牙。突然，他眼波一转，贼兮兮的笑道：“麒，你看上人家了？”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热切，诡秘。 步麒麟停住脚步，侧头瞟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步惊雷顿时一个哆嗦。 步麒麟仿佛看白痴一般看着她，摇摇头，“我就算是想女人想疯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毛孩动心思吧。” 步惊雷想到红豆瘦削的身板，稚嫩的脸庞，确实很小，只能呵呵傻笑。嘴上却不肯服输，“都怪你，年纪一大把了也不近个女色，害我和姨母天天为你担心，生怕你走歪路了。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真喜欢凤城？” “山路夜行难走，再啰嗦天都要黑了，你不想上山了？”步麒麟丢下一句话，抬脚大步流星而去，一晃神的功夫，他人已在十丈之外。 “这家伙，竟然逃跑？”步惊雷咬牙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看我回去不告诉姨母。” “云洁，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点诡异？天天叫喊着让我们低调低调的人，自己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轻功逃跑，也不怕别人怀疑，明显就是在躲避话题嘛，而且你知道的，这家伙从小看到女人就避之唯恐不及，关于女人的话题更是从来都不参与，今天竟然建议我把人带回去，你说他是不是不正常？” 云洁回答道，“公子，那个不能算女人。” “怎么不算，只要是女的就行，等她长大不就是女人了。”步惊雷强硬道，小声嘀咕，“总比他喜欢男的强吧。” 耳尖的云洁自然听到了最后一句，心想这才是问题的结症。 “你也觉得他不正常吧，竟然提议让我带一个女人回去，哈哈，回去一定要告诉姨母，这世上竟然有麒感兴趣的女人，这下她再也不用担心麒喜欢凤城了。”步惊雷自说自话，显得十分高兴，“你说，我要不要听麒的提议，把刚刚那个小姑娘带回去，说真的，当时我真有这个想法，差一点就动手了，现在好了，麒也看上他了，说不定我还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呢。” “公子，我们此行是有要事在身，不方便。”云洁冷冷的泼了一盆冷水，为主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惊出一身冷汗。 步惊雷兴奋的表情瞬间淡去，点头道，“也是，办正事要紧，儿女情长之事咱们以后再说，此行任务艰巨，容不得半点差池，就算不能达到此行目的，也不能让其他人得逞。”说到正事的步惊雷少了嬉闹，多了些严谨，清秀斯文的面容上竟有一丝难掩的隐隐霸气。 “公子，据探子来报，今日城中又来了三批人，一路是蒙国的阳未大将军，一路是洛邑国的魏王，另外还有……”她顿了一下，“贺兰公子入城了。” 步惊雷大惊，“他……他怎么来了？”声音竟是有些不稳，“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 “应该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目的吧，”云洁说得有些不确定。“贺兰公子周游列国，但从来不插手十国的政治，这是世人皆知的。” 步惊雷闻言冷笑，“云洁，你竟也相信这不靠谱的传言。” 云洁不是擅长言语的人，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明显突然心情不太好的主子。 “世人都被他营造出来的假象给骗了，这个人狡诈如狐，最擅长的就是耍了全天下的人还让所有人都说他的好，却不知道他披着羊皮下的心有多黑、有多狠……，”步惊雷恶狠狠的道，细看，隐藏在他凶恶的表情之下竟还有一丝隐隐的惧意。 “这个煞星。”步惊雷突然一咬牙，“走，赶紧去找麒，告诉他情况有变，今天晚上行动先取消，先盯紧各方动静，特别是贺兰玥，一定要探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别稀里糊涂的一头撞上去给别人做了嫁衣。” 同一时间，红豆与荣元馨也在聊天。 “红豆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笨？”荣元馨有些沮丧，“为什么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是有点笨。”红豆点头。 荣元馨诧异的看着她，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红豆失笑，顺了顺她的黑发，“虽然有些笨，但是很可爱，也很真实。” 荣元馨小脸一亮。 “这个世界上，谁也无法代替谁，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人很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人很傻，却傻人有傻福，聪明有与生俱来，也有后天培养、环境造就的，而你，虽然很遗憾没有遗传到叔叔的聪明，但是你的可爱善良也是很宝贵的，很招人喜欢，虽然笨些会让你很容易被人算计，但是肯定也会有人愿意护着你，保护你的善良。” 荣元馨破涕而笑，她揉揉翘鼻，“虽然……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前面那段话的意思，但是，你确实安慰到我了，你说的那个会保护我的人就是红豆姐姐你吧，你是我见过的除了爹之外最聪明的人了。” “还有很多人。”红豆数到，“你爹、你娘、子熙，他们是你的家人，会拼了命的保护你，所以，你很幸福。”不像有些人，没有依靠，只有靠自己，不得不谋算，不得不聪明。所以不知也是一种幸福。 娘吗？荣元馨心里微涩。 “走，我们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怎么也要去花海中走一遭啊，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时光。”红豆突然一扫黯然的情绪，扬眉笑道。 荣元馨也挥开不愉快的心情，重重点头道，“对呀，总要对得起这每天二百两银子啊，我们要多摘些花回去插起来，要天天不带重样的。” “你这小财迷。”红豆笑骂道。 嬉笑间，两人手拉手兴奋的直奔花海，然后一头投入了漫天的花海中，青梅跟燕秀紧随其后，不停的大喊小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两人的动向，一刻也不敢离开。 踩在松软的泥土地上，闻着清新的花香，心情不知不觉的舒畅起来，花海里的鸢尾花并不像从外面看到的那样密密麻麻，里面有着如蜘蛛网般人工铺砌的小路，小路很窄，仅容一人穿身而过，如果两人迎面，必有一人立于花丛里避开，才能让另外一人先行通过。 原本觉得只是景美的红豆，看到这花海迷宫，也不仅对这迷宫的创造者充满好奇，这人一定是一个极擅人心的人，一座花海吸引了四方游客，一座迷宫，让人流连忘返，一次一次的不期而遇，让人心跳加速，所以，这归一寺香火如此鼎盛不是没有理由的。 红豆与荣元馨嬉耍追逐了半响，后来在荣元馨的提议下相约比赛，二人比赛看谁先走出迷宫，赢者可向输者提一个要求，荣元馨仗着自己来过几次，软缠硬磨求着红豆，红豆知道她来过几次，并不担心她的安危，便随了她的心意。 二人便来到入口处的一个小摊，摊子很简单，一张桌子放着笔墨，两个穿着僧衣的和尚守着，摊前排着两队人。 第59章 花海迷宫 在荣元馨的解释下，红豆才明白，原来，这片花海是一处迷宫，也是花王节最负盛名的竞技节目之一，入口登记，出口登记，取用时最短者胜，据说胜者可得归一寺高僧放在佛台七七四九天的平安符，更有传言，如若打破之前所有参赛者的最好成绩记录，可获得虚云大师点化。因此，每年花王节前后三天，花海迷宫的参赛者数不胜数，但是据说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打破过第一年花海迷宫的闯关记录。 拿了闯关的竹牌，红豆和荣元馨进入迷宫，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红豆带着青梅走了左边的岔路口，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路上遇到了两拨人，一波是一位小姐带着两个丫鬟，红豆让了路，一波是一男一女，对方让了路。红豆发现，这个迷宫并不是无迹可寻，在分叉点时，鸢尾花下会绑着一根细小的红绳，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红绳的绑法也很奇怪，看似随意的打结，但是每个结手法一致，一个结，两根垂线，十分标准，唯一不同的是方向，既然前面的已经做得十分严谨了，那为什么在方向上要漏个如此大的破绽呢？ 如果问在这迷宫里什么最重要，毋庸置疑的就是方向了，红豆猜测这个红绳打结的方向就是迷宫的指向。 一路找着小红绳，顺着红绳打结的方向走，偶尔会碰到人，大家都比较友好，这个迷宫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并不隐蔽，没有安全隐患，所以才吸引了那么多人参加，鸢尾花并不高，没有没过人的顶部，所以在外围的人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不存在安全问题，但是它妙就妙在，虽然外面的人可以看到花海里的每一条路，但是每一条路好像都是互通的，错综复杂，不会失了迷宫的乐趣。 红豆问青梅，青梅表示这片花海在归一寺建寺之前就有了，属于天生天长，六年前归一寺才在附近建了一批小竹屋和这片人工的迷宫。之后归一寺的游客人数飞涨，不但带动了归一寺的香客，而且很多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也带动了整个公井县的经济，甚至花王节也是因这片花海而起。 红豆出来时，一眼看到与入口时一样的摊子，同样有两个僧侣正在摊前守候，红豆登记了名字交了竹牌便在原地等候，馨儿说过，这个花海迷宫总共两个出口，每个出口处都有僧侣对进入迷宫的游客进行登记，这样做一是为了保证游客的安全，万一有游客进去太长时间出不来，会有人进去寻找，这样不至于走失，二是为了计算每个游客走出迷宫的最短时间。 出口处有个茶棚，几乎座无虚席，茶棚旁边还有几个卖吃食的小摊，也都支起了桌椅，人还真不少。这还没到花王节正日子，红豆却已经感受到了节日的热闹，红豆被小二领到了一张四方桌前，上面已经坐了一男一女，巧的是，这一男一女还是认识的，正是不久前见过的东亭侯世子穆光霁与武留水，对方看到她也很是诧异。 穆光霁对她温文一笑。 “世子，武姑娘，好巧。”红豆猜他当时根本就没仔细听她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印象。 武留水看见她时有些诧异，待小二说明来意，她俏脸一沉。 “姑娘，请坐。”穆世子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 武留水压下心中的不悦，虽然脸色难看，但也没有反对。 红豆谢过两人，在临近的凳子上落座，谁知刚一坐下，武留水一个冷眼瞪过来，“你，坐这边来。” 红豆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边挨着武流水的座位，她可不认为对方是想和自己说悄悄话。她狡黠一笑，问道，“武姑娘确定要让我坐在世子的对面？”说话时，她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 武留水对上她的眼神，那眼中满满的笑意，一目了然，她顿时恍然，心中的羞恼翻涌，为自己的后知后觉，也因为对方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她脸色不善的看着她，吐出来的话却是与表情完全不一致，“既然姑娘不乐意，那就算了。” “谢武姑娘体谅，武姑娘真是体贴善良。”哄人的话信手拈来，红豆说得自然极了。“像姑娘这样家世好性情好的人真是不多见了。” 虽然明知她的话有假，但是好听的话谁不爱听，更何况……，武留水偷偷的瞟了一眼身边的人，奈何穆世子早已不知神游到了何方，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们的谈话。她眼神微暗，看向红豆的目光却和缓许多，“你，也很好。”估计是不常夸人的缘故，她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看向她时，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红豆垂首饮茶，仿佛没有看到她佯装的善意。 “咳……” 红豆看着远方一群嬉闹的小孩。看到有趣之处，嗤笑出声。 武留水气闷，转头不再搭理她。 “表哥，你想什么呢？陪我说说话吧！” 穆光霁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武留水展颜一笑，“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表哥说的都行。” “你何时回去？”穆光霁从善如流问道，武留水脸色一僵，半响，幽幽的问道：“表哥就这么讨厌我吗？” “谈不上讨厌，你我男女有别，太过亲近会让长辈们误会。”穆光霁表情未变，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表哥，我……，”武留水贝齿咬唇，冲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她犹豫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红豆，见红豆一直看着远方，并没有回头，她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着那张让自己神魂颠倒的俊脸。“表哥，我……我……，”吞吐半天，武留水的脸涨得通红。 穆光霁转头看向她，微带疑惑。 “我……我……”武留水猛然抬头，与他双眼对视，又快又急道:“表哥，我心悦你。” 穆光霁讶然，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表情。淡淡道：“我已有心悦之人。” “不可能。”武留水断然否决，一双美目泫然欲泣的看着他。 穆光霁定定的回视着她，没有丝毫回避。 武留水脸色渐渐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他，颤声问:“是谁？” 穆光霁不语。 “是荣元馨？”武留水咬牙问。 听到馨儿的名字，红豆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倾听。 穆光霁淡淡的瞟了一眼红豆，道：“不是”。 果然……之前，这个男人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落在馨儿的身上，她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在馨儿身上，不过也是，在这男人心里，馨儿估计就是一个小屁孩吧，可是少女怀春的心思啊……。虽然已经猜出他的回答，但是心里还是涌上一股失望，替馨儿感到委屈，毕竟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这个人，是知道馨儿的心意的吧，他是想通过自己让馨儿死心吗？或者他也知道武留水和馨儿之间的心结…… “那是谁？”武留水不死心的追问。 穆光霁沉默了一会，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般，抬头看她，慢悠悠的吐出四个字：“舞阳公主。” 武留水霍然站起，因为起得急，推到了身后的板凳，周围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许多人的目光纷纷扫向这里，“你骗人，你骗人。”武留水脸色苍白的大喊。 舞阳公主？ 皇贵妃之女？ 红豆垂目，掩下心中的惊讶，据他所知，东皇国后宫没有中宫皇后，这位皇贵妃在后宫掌管凤印，位比皇后，所以说，舞阳公主在后宫一群皇子公主中地位极其尊贵，怪不得武留水如此惊诧，或者说是……害怕…… 第60章 交锋 穆光霁无视武留水的气急败坏与周围好奇的目光，淡然的端杯喝茶。 “表哥，你骗我的对不对？你知道姑母要去我家提亲，你只是不愿意成亲，所以编了个谎言骗我的对不对？”武留水泫然欲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生怕眼睛一眨泪水就会滚落下来，那脆弱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穆光霁对她的哭泣视若无睹，冷声道：“表妹，此事我已说得非常明白，你还是另觅良缘吧，你也不希望天香楼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吧。” 武留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一直不明白，她跟舞阳公主没有交集，更谈不上交恶，为什么舞阳公主会在天香楼上当众让她难堪？为此，父亲将她送离京都，难道是因为表哥？ 武留水咬牙，心中一阵闷痛，她想问清楚，喉咙却如被异物哽住。 “公主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此事，母亲那里还希望表妹自己去说清楚，如若劳烦公主出来干预，恐怕到时候我们两家连亲戚都做不了。”穆光霁淡淡道。 泪水滴落在桌上，一滴二滴……，武留水久久没有抬头。 红豆没有回头，她知道武留水在哭，说实话，她之前对她的那点厌恶此刻也烟消云散了，这也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女而已。 这个男人，红豆看了一眼淡然如昔的穆光霁，对于他的作为不予置评。 “表哥。”武留水一开口尽是哽咽，“你……好狠心……。”说完，她头也未抬，转身跑开了，走得十分干脆利落。 看着她踉跄跑远的背影，红豆微微叹息。 微微出神之际，穆光霁那冷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否请姑娘将今日之事告知荣姑娘？” 红豆转头看向他，“你想通过我的口让馨儿死心？” 穆光霁丝毫不诧异她知道荣元馨倾慕他之事，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他微微垂眸，叹息道，“我只是不想耽误了荣姑娘。” 这个男人不错，红豆心里评价道，这个男人没有因为女子的爱慕就沾沾自喜，也没有在她们之间左右逢源，馨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红豆扬唇笑道：“穆世子，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穆光霁诧异，旋即温尔一笑，“可以，姑娘请说。” “穆世子真的有心悦之人吗？\" 穆光霁一怔，定定的看着她，“我以为姑娘刚刚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红豆笑了，笑得无邪，“世子为何以为你说了别人就一定会相信呢？” 穆光霁一愣，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怔住了，张口，闭上。他笑容淡了些许，“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为何不可？”红豆反问，“反正也无人敢去向舞阳公主求证。” 穆光霁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玩味一笑，“姑娘是何意？难不成你也中意我？” 红豆白眼一翻，原本想做个呕吐的表情来表达自己对他的话的嗤之以鼻，后来觉得不雅，冷笑道，“穆世子请放心，我不是你的爱慕者，也无意探寻你的秘密，只是我想确定你是否真有意中人，这样我才可以告知我家馨儿，让她对你死心，这不也是你的目的吗？” “你可以按我刚刚的话告知她。”穆光霁面色稍缓。 红豆摇摇头，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也许你们都认为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说个谎骗骗她没关系，可我不想这么做，馨儿喜欢你，虽然你们可能不合适，看起来也不会有结果，但是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我尊重她的心意，我会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事实，她自己会判断要不要继续喜欢你，但是我不想告诉她一个谎言。” 穆光霁微微一愣，抬眸注视着她，“哦？为何你认为我刚刚说的是一个谎言？”他饶有兴趣的问。 红豆笑道，定定的看着他，“你的眼睛。”她上半身收回，坐直，“你的眼睛很冷漠，在说到舞阳公主时毫无波澜，这不是一个人在说自己心悦之人该有的眼神。穆公子知道武姑娘和馨儿喜欢你，那么你肯定有留意过她们看你的眼神，你不应该忽略这一点。”红豆顿了一下，“或许……。” “或许什么？”穆光霁饶有兴味的问道。 “或许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红豆一顿，“所以，即使你知道，但是却做不到。” 穆光霁一震，这下他是真的震惊了。这个姑娘看起来如此娇小，她甚至可能比自己的表妹还小，但是她却有一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一双充满智慧与狡黠的美丽眼睛。 “姑娘仅凭这一点吗？似乎太过妄断了些？”穆光霁没有承认。 红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无可奈何的模样莫名的让他有些想笑，他看这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这说话神态却像个五六十岁的睿智长者，那看他像看个不懂事的晚辈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红豆叹气，“穆世子，我不想跟你一一道明我是怎么确定你是在说谎的，刚刚那个理由足够让我确定了，你何不也干脆点，直接告诉我答案呢，省得我们在这里没完没了的。” 穆光霁乍然冷笑，“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诈我。” 红豆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世子爷，你……。” “好吧，”红豆无奈:“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该强人所难。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你是说不出来了吧！”穆光霁冷笑。 “我本就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世子既不愿意承认，我自然也没有办法，如果你非要我再道出个三四五六来，那也是我的猜测，世子不承认有什么意义。反正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世子愿意告知最好不过，不愿意也没有多大的事，所以还不如作罢。” “如果我非要你说呢。”穆光霁目光炯炯。 红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气氛渐渐压抑，两人目光对视，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红豆突然抽回目光，笑道:“世子要我说我自然得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光霁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低了几分。 “据我所知，舞阳公主是皇贵妃之女，地位尊贵非一般皇子公主可比，而且她还有一个……非常聪明能干的皇兄。”红豆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轻吐道，“皇贵妃怕是看不上东亭侯府。” 穆光霁目光深若雾霭，红豆仿若没有看见，继续道，“东亭侯府在荣州虽富贵犹在，但是多年来远离朝廷中枢，一不掌权，二不掌兵，早已没有了你祖上的风光，所以你若和公主相恋，以世子的聪明，必是不敢让贵妃知道，因为贵妃必不会容你，甚至会祸及侯府，而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再看看你母亲和武留水的架势，想必您母亲想亲上加亲，而你不能公然反抗您的母亲，也想断了你表妹的念想，可能你知道你表妹在京都得罪过舞阳公主，反正天高皇帝远，所以你就利用舞阳公主解决你的麻烦，我猜得对吗？” 穆光霁定定的看着她，表情莫测，忽然，他展颜一笑，这一笑如春花绽放，万树花开，红豆看着他，待他收敛笑意。 “姑娘贵姓？如何称呼？”穆光霁浓眉扬起，口气极其温和。 “免贵姓霍，霍红豆。”红豆回道。 第61章 混乱 “据我所知，姑娘是荣大人的亲戚，近期才来投靠，不知姑娘为何对朝廷之事如此清楚？”穆光霁语气温和，目光却十分锐利，如刀般紧盯着红豆，一般人在这种目光下只怕早已经吓得失去了冷静。 红豆心中一惊，她来到荣府的日子不长，这人竟似乎早已知道她的来历一般，难道荣府一直在他人的窥视之下？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公井县因为杨皇后与杨家早已不是一个普通小县，而荣叔背景特殊，定是所有人关注的目标，只是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文无害的世子竟也是深藏不露，公井县果然是卧虎藏龙，想到这，她冷冷一笑，“世子爷这是输不起，打算来查我的身世背景转移话题吗？” “姑娘之才智与胆气非一般女子可比，你既然敢锋芒外露，自然就会想到会引人注意，我这番好奇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穆光霁道。 “还请世子爷收起你的好奇心，我只是一个初到公井县来投靠亲戚的小孤女，我与世子爷没有任何利害关系，还请莫要多费心。” “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穆光霁笑得无害。 “世子爷想如何？”红豆眼一眯，一丝锐光从眼底划过，快得稍纵即逝。 “聪明而外露的一般有两种人，一是聪明在外，内里愚蠢，骄傲自大，并不是真正的聪明人，一种是有所依仗，不惧危险麻烦的人。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种人，那么，姑娘的倚仗是什么？” 红豆心神狠狠一震，似是被一记重锤狠狠的击中脑袋，顿时一片混沌。 她的倚仗是什么？ 她茫然的看着穆光霁，他的脸似乎近在眼前，却又似乎很遥远……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而已，她与荣家没有任何关系，荣叔出于好心、出于道义收留了她，就她这样毫无身份背景，而且还背负着满身秘密的人凭什么锋芒外露？凭什么与那个来历不凡的步惊雷对峙，她又凭什么在这里揭穿穆光霁，人家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轻松的要了她的命，她依仗的是什么？唯一给她庇护的荣叔叔吗？可她怎么能给好心收留她的荣叔叔带来麻烦？ 红豆明亮的眸子渐渐暗淡，身上的力气似乎一瞬间全部被抽光了，身子疲软，刚刚的骄傲、锋芒被无情的现实打击得溃不成军。 “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骄傲自大的傻子，我没有任何依仗，我唯一的依仗就是荣叔叔。”她错了，她不该放纵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放肆高谈，她这点小聪明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话，与自己的身份不对等的聪明外露就是灾难，她记住了。 “就如世子所知道的那般，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并没有什么依仗，是我错了，我不该仗着自己的这点小聪明就大放厥词，是我太过愚蠢了，谢世子爷提醒。”红豆真心认错。 穆光霁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仿佛因他一句话整个人就沉淀了下来，再也不见初时的锋芒外露与咄咄逼人，这样的她却让他更慎重。 红豆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却在反思，她这是怎么了？她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她必须扮演好一个孤女的角色，可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却按耐不住的强出头，为什么？因为她一眼看穿了穆光霁？因为她想知道真相？想让馨儿知道真相？还是失忆前的她本性如此？又回到了老问题，红豆无奈苦笑。最近，这个问题一直在心头萦绕，如同上次杨家之事，这一次又是舞阳公主，为什么她会知道舞阳公主是皇贵妃所生，甚至知道皇贵妃掌管凤印？皇贵妃，崔氏长房嫡女，靖隆二年，与先皇后同年入宫，一后一妃，情如姐妹，为后宫佳话，武德皇后育有大皇子，贵妃次年诞下二皇子皇正奕，大皇子不足二岁得急病去世，二皇子便成了皇上最年长的皇子，因自小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喜爱，一成年便被封为秦王，六公主皇梨落，封号舞阳，长得娇艳无比，性格热情如火。大哥崔氏族长崔相和，二哥为兵部侍郎崔相如……崔家，百年氏族…… 这些，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事情吗？这些十个京都人应该都知道吧？红豆自我安慰，却又有些不敢再细想下去…… 看着眼前的男子，红豆已没有心思再纠缠下去，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现实、真实、失忆、幻想，哪个才是真实的？低调？隐忍？张扬？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她是谁？或者说她要扮演谁？还是她要成为谁？ 穆光霁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似苦恼、似痛苦、似挣扎，仿佛走火入魔般，“霍姑娘，霍姑娘……。”他轻敲她面前的桌子。 红豆眼中的神色从茫然逐渐转为清明，映入眼帘的是穆光霁那张俊逸秀美的脸庞，略带担忧。 “抱歉，我刚刚想到一些事情，所以有些走神。”在谈话的时候走神是对他人的不尊重，红豆下意识的道歉。“我会把我刚刚所见到的事情告诉馨儿，我也会告诉她我对此事的看法，至于要怎么做就让馨儿自己决定吧。” 穆光霁呵呵低笑，“姑娘所思所想果然不同于一般人。” 红豆一脸疑惑，“这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不能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就替别人做决定，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看她一脸认真，并不是说笑的模样，穆光霁不笑了，他认真的看着她，直到确定她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他叹道，“姑娘果真是个妙人也！” 红豆心里一沉，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老天，她又说了什么不合常理的话了吗？ 红豆知道自己不能再和穆光霁呆下去了，她现在把握不好自己，说多错多，还是远离聪明人的好。反正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她正欲告辞离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着灰色上褂的少年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他所经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好像是找你的。”红豆多看了两眼是因为觉得那人的衣服很眼熟，刚才在花海外遇到东亭侯夫人一行时，东亭侯府后面的家丁穿得就是这种统一的灰色大褂。 穆光霁回头，那小厮直奔而来，见到他，哭喊:“世子爷，奴才可找到你了。” “何事？”穆光霁皱眉。 “世子爷，表……。”小厮突然顿住，看了红豆一眼，然后凑到穆光霁的耳边轻语。 穆光霁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他霍然站起，“霍姑娘，家里突然有些急事，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疾步离去。 看样子东亭侯府出大事了，能让穆光霁如此失态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红豆姐姐。”荣元馨猛然冲到桌子前大喊，巨大的冲力让桌子偏移了原位。 惊魂未定的红豆发现罪魁祸首，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你想吓死我啊！” 荣元馨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谁知道你这么不经吓啊！” 红豆怒瞪她，咬牙道:“荣元馨，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那好，你等着，我一定也要让你尝尝被吓的滋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见红豆不是开玩笑的，荣元馨也是非常识相的人，赶紧作揖道歉。红豆惊吓未消，虎着脸不愿理她。荣元馨舔着脸，一脸讨好的围着红豆打转，不停的作揖道歉。 红豆被吓到的心脏渐渐回位，怒气也跟着消了，再看她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后来，在她的骂骂咧咧中，红豆才知道原来荣元馨在花海中遇到了穆光耀，他们一见面就吵，差点大打出手，直到东亭侯府家来了一个小厮，跟穆光耀耳语了一句，那小胖子就匆匆忙忙的走了，甚至连她的挑衅都没有理会。 第62章 花海死人 周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隐隐听到有人高喊，红豆诧异的环顾四周，她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在往一个方向走，还不时的看到一些人向前方疾走奔跑。 “红豆姐姐，他们这是怎么了？”荣元馨奇怪的问道。 “好像前面出了什么事情。”红豆一边回答她的话，眼睛看向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 前面人好多啊，荣元馨咂舌，红豆也有些惊讶于这片花海的人之多，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围在一起，说是里八圈外八圈也不为过，后到的人想要挤到里面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原本红豆也只是觉得这片花海人多，现在才惊觉这个地方真是人多到恐怖。 “红豆姐姐，之前还没有觉得，我现在怎么觉得人多这么吓人啊？”荣元馨呐呐的说道，她的话正好说出了红豆的心声。 归一寺有维持秩序的僧人吗？ 红豆停住了往前的步伐，荣元馨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疑惑的看向红豆，“红豆姐姐？”她疑惑的唤道。 “我们不过去了。”红豆轻轻摇头，前面人太多，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她和馨儿带着两个丫鬟，四个弱女子要真是往前凑，磕磕碰碰都是小事，出了事都没人来救。 “可是……，”荣元馨有些不甘心，前面明显有大事发生，一向爱热闹的她怎么可能错过。“红豆姐姐，红豆姐姐。”荣元馨使出她的杀手锏，嘟着嘴，晃动着红豆的手臂，使劲的卖萌撒娇道。 在荣元馨殷切的目光下，红豆缓缓摇头，她忍下心中的躁动，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荣元馨不死心，一把抱住红豆的胳膊，哀求道：“红豆姐姐……。”这四个字喊得那个哀转缠绵。 红豆一个哆嗦，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忙不迭的抽出自己的手，立刻倒退一大步，与荣元馨保持着距离，她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看着她。 燕秀掩嘴轻笑。 一向没有表情的青梅脸上的肌肉疑似在抽动。 红豆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拦住了一个往回走的中年男子，客气的问道：“大叔，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年男子脸黑手粗，一看是个干粗活的人，猛然见到一个衣饰华贵的小姑娘向自己问话，惊吓之下，结结巴巴的道：“前……前面……死人了。” “死人？”红豆眉头微皱。 死人？荣元馨顿时一个哆嗦，脑海中立刻脑补出了小说里描述的死人惨状，顿时又是一个哆嗦，她此刻哪还有半分看热闹的心情，恨不得离此处越远越好。 “请问你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是怎么死的？”红豆温和的问道。 中年男子见她一直笑盈盈的，心中的怯意去了些，说话也流畅了许多，“人……人太多了，我也没看到，只是听说死的是寺里的一个和尚。” “他是怎么死的？”红豆追问。 “红豆姐姐，你干嘛问这个啊，我们赶紧回去吧。”想到不远处有个死人，荣元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此刻恨不能长了双翅膀飞回去。 “我也不知道，姑娘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吧。”中年男人说完匆匆跑了。 红豆看着一脸害怕的荣元馨，心中有些遗憾，“走，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我们赶紧走吧。”荣元馨挽着红豆的手就朝着原路返回去，她们回去的方向正好与出事地点相反，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回到沁竹居，俞氏午睡刚起，荣元馨和红豆过去请安。 “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不好玩吗？”虽然花王节明天才正式开始，但是今天该来的人也都差不多到了，应该也很热闹才是，怎么馨儿一脸不痛快的表情。 荣元馨咬了咬唇，看着俞氏，建议道，“娘，我们回家吧。” 啊，俞氏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刚刚来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吗？” “娘，你不知道，我们刚刚碰到死人了，红豆姐姐一定吓坏了。” 是你吓坏了吧，俞氏看着一脸淡然的红豆。 “死人了？这是怎么回事？”俞氏非常惊讶，她一脸紧张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没吓到吧？”她将荣元馨和红豆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看到她们除了脸色差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一颗心。 “也不知道你父亲晚上是否可以回来吃饭？”俞氏开始忧虑另外一件事，荣立瑞统管着公井县的所有事务，这查案判案也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荣立瑞常年忙碌，好不容易这次腾出时间来打算陪她们来花王节住上几日，没想到就碰上这种事。此行她带着孩子先出发，荣立瑞要处理一些公务，本来预计晚上到达的，这下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唉，俞氏忧愁的叹了口气。 原本活泼聒噪的荣元馨最近有心结，在俞氏面前再也不见往日的活泼，话越来越少，见气氛不太好，红豆本来想说两句调节一下气氛，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惊呼，“少爷，您慢点慢点。” 来人是谁也不用猜了。 连通传也没有，荣子熙如一阵风般刮了进来，看到荣元馨和红豆有些惊讶，但也仅一瞬间，他冲到俞氏旁边，咧开脸笑道，“娘，你猜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死了个人你这么高兴干嘛？”俞氏一脸不赞同，手中的帕子却是自然而然的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瞧你，是不是一路跑回来的？也不嫌累。” “母亲，你可真无趣。”见母亲对此不感兴趣，荣子熙也有些意兴阑珊。 “你们同窗几人午膳可吃好了？让你跟我们一起来你非不肯，这几天安分些，别到处乱走，就多陪陪母亲。”俞氏絮絮叨叨。 荣子熙最烦她这样，懒得搭理她，转而看向荣元馨，对红豆则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姐，你们也看到那个死人了吗？”看母亲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荣子熙就知道肯定是荣元馨她们告诉母亲的，顿时仿佛找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 荣元馨低头喝茶水，掩去心中的酸涩，淡淡回答道，“没看到。” 荣子熙没有察觉到荣元馨的冷淡，兴奋的说道：“我看到了，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挤进去的，那人七窍流血，死状可恐怖了，幸好你没有看到，不然就你这老鼠胆子还没给吓晕过去，哈哈。”荣子熙自顾自的得意大笑，荣元馨反应冷淡，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爹说过这种死法的人一般就是中毒而亡的，所以，他肯定是别人杀的。哇哇哇，这真是太好玩了。” 荣元馨没有理他，她本来就对这些不感兴趣，荣子熙却仿佛找到了倾吐的对象，“而且，你知道死得人是谁吗？”荣子熙神秘兮兮的看着她，“听说死的是戒律堂慧可大师的弟子海能和尚。”荣子熙兴奋得直搓手，“不知道我求爹带着我去查案，他会不会同意。” “我不同意。” “你做梦。” 俞氏和荣元馨异口同声道，俞氏一脸气急败坏的看着荣子熙，“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爹同意了就行。”对俞氏的反对，荣子熙丝毫不以为意，心中琢磨着怎么促成这件事。 俞氏知道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心中又气又急，跺脚道：“荣子熙，你要是不打消这个念头，明天就不要出门了。” 荣子熙撇撇嘴，看了俞氏一眼，摇摇头，“娘，你是关不住我的。” 俞氏顿时心肝肺胃疼，五脏六腑仿佛全搅在了一起，她狠下心沉下脸道：“荣子熙，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去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管教你。 第63章 作死的皇上 出了俞氏的屋子，身后隐隐传来俞氏气急败坏却又满是无可奈何的斥责。 红豆知道荣元馨心情不好，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这是馨儿的心结，她轻轻的握着荣元馨的手，牵着她一路往前。两人在荣元馨的竹屋前分别。 回到自己的竹屋，红豆坐在厅堂的竹椅上想了一会儿，她招手吩咐青梅，“你去传个话，说我想见荣叔。” 红豆见到荣立瑞是在第二天的早膳上，一大早便有丫鬟过来请她过去吃早膳，她还十分奇怪不解，明明之前俞氏说过让大家在自己的小屋吃早膳，待在膳厅看到荣立瑞她便明白了，之后荣元馨和荣子熙相继到了，一家人围坐着吃了一顿安静的早膳，饭后荣立瑞让她跟自己去一趟书房。 在荣元馨担忧和荣子熙满是哀怨的眼神中，红豆随着荣立瑞去了俞氏竹屋一旁临时布置的小书房。 “听说你找我？可是在府里有什么不顺？”荣立瑞关切的看着她。 红豆摇头，“没有，我在府里很好。”秦嬷嬷的事情，还是她自己来解决吧。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让荣叔叔操心后宅的事情。 “那你找我是？”荣立瑞看着她，有些疑惑。 这个全是竹子建造的小书房，虽然简陋，但仍然是仿造书房的布局，临窗的地方放了一张书桌，一张太师椅，南边靠墙有一排书柜，书柜放了些书，还有些摆件，荣立瑞背对着窗户坐在书桌前，清晨的竹屋，吹进来的风带着些微凉意，还有沁人的竹香。 红豆在书桌前的太师椅就坐，抬头看着荣立瑞，语气中透着一丝迟疑，“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要告诉叔叔。” “哦，何事？”荣立瑞温声问道，脸上表情柔和，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了些，仿佛生怕惊到了她，虽然他急着去归一寺处理昨天的命案，但是对于红豆难得来找他谈心，荣立瑞仍是充满了耐心。 荣叔对她的好从来不加掩饰，想到这里，红豆不再迟疑，看着他眼神坚定道：“荣叔叔，我觉得皇上的行踪似乎已经被泄露了。”她说得很隐晦，其实红豆更想说，荣叔叔，皇上危险了，已经有一大堆人要杀要抓他了。 “什么？”荣立瑞尽管十分震惊，但他知道红豆并不是一个喜欢口出狂言的孩子，她的聪慧与敏锐超出一般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能说出此话，定然是有所依据，他沉下心，定睛看向红豆，“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红豆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荣立瑞，荣立瑞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恍惚中，红豆幽幽说道，“昨日上山路上，我们在茶棚休息时遇到一对主仆，那个随从是个太监。” 荣立瑞平素冷静无波的眼睛缓缓……缓缓睁大，他震惊的看着红豆，求证。 红豆轻轻点头，“那人不是当今圣上。”而是另外一个皇帝。她见过当今圣上，那次在街上与杨心莲对峙，她遇到的就是当今圣上，那时她与叔叔说过。 “呃……，”饶是荣立瑞这么冷静端肃的人，此刻也只想爆一句粗口，老天爷是嫌一个皇帝不够乱，再送一个皇帝过来打架的吗？可不是来打架的吗？荣立瑞吐血，怎么办？他要做什么？他该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如果皇上在公井县出事，他的仕途、他的家人、他的同僚下属都将被葬送……所有公井县相关人员都将被朝廷清算，这个后果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该死的。 “荣叔叔，我建议你现在马上去找皇上，劝他火速回京，还有最好能秘密调派驻防军队暗中救援。” 原来荣立瑞不自觉的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红豆心中唏嘘，忍不住提了个建议，荣立瑞此刻还有些恍惚，思绪紊乱，他重复着红豆的话，“暗中救援？” “我估计皇上来归一寺的消息各国皆已知晓。”红豆分析道，“除了茶棚那对主仆，昨天在花海中，我还遇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气质非凡，一个女子竟然有一股军中的英武之气，她应该是一个军人，而且她身边的一男一女均是高手，特别是那个男的……”红豆回想起对步麒麟的印象，虽然他长相粗壮，话也不多，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只有蛮力的壮汉，但是那时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打量，如鹰似隽，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才是他们那群人里最值得引起重视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游山玩水的。” “荣叔叔，公井县肯定还有其他几国潜入的密探，他们的目的都是皇上，皇上……，”很危险。她迟疑的看着备受打击的荣立瑞，“您还是早做准备吧。”现在的九洲十国林立，各国之间时有摩擦，战争不断，东皇国作为曾经的东主国，虽然国力军力日渐衰退，早已不如其他几大国，但是他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其他国之间虽然打打闹闹，却还没有人敢率先对东皇国下手，但是如果东皇国的皇上被任何一个国家所擒，那意义就大不同了。 这可真是天下皆知，唯有他被蒙在鼓里啊，荣家，好一个荣家，荣立瑞心中愤恨，他就不信，他那个一生痴迷权力的父亲会对皇上离京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他竟没有给他捎一句话，他们真当他死了吗？此刻，心中对那个家的最后一点眷念也消失殆尽。 荣立瑞沉默了许久，红豆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从得知事情的震惊，到被家人抛弃的愤恨，再到思考目前困局如何破解，荣立瑞仿佛经历了一个甲子的漫长岁月，看到红豆还在静静的等待，他霍然清醒，郑重的向红豆道谢，“红豆，多谢你对叔父坦言。”仔细看，荣立瑞此刻看着红豆的目光，除了慈爱，还多了一些郑重，红豆的聪慧他早已知晓，在银楼时她反应灵敏，聪明果决，洞察力惊人，不过二柱香的时间就能破案，上次对付杨家姑娘时杀马的狠厉果决、在面对皇上时的坦然机智……还有她那一手让人叹服的字，荣立瑞几乎可以肯定，红豆绝不是阿姐家的骨肉，可是有谁能让阿姐抛出性命的去保护呢。 阿姐半生漂泊，无儿无女，有谁值得她抛出生命去维护呢？ 是他吗？那个让阿姐痴恋的男人，会是他吗？ 想到半年前那个震惊九州的重磅消息，时间也对的上，难道真是他的孩子？想到这个可能，荣立瑞看向红豆，仔细端详，不像啊，那人风采绝伦，姿容俊朗，难道是像母亲？也许是易容？ 阿姐对那人的痴狂他曾亲眼目睹，也曾亲眼看到他对阿姐的拒绝，可是他却无法讨厌他。 真的会是他吗？那个如同神只一般的男人？可能吗？会吗？ 一想到红豆有可能会是那个人的孩子，荣立瑞整个人激动得微微颤抖，心中滚烫发热、发热、发热……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如果红豆真是他的孩子，那么他是有多么幸运……红豆会是当年那个他抱在手里的孩子吗？女孩，年龄也对的上，那一年，他和阿姐去偷孩子，他还抱过孩子……天哪，命运会如此神奇吗？红豆会是那个孩子吗？ 他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一想到他还有骨肉在世上，哈哈哈，荣立瑞哈哈哈大笑，瞬间泪流满面，他掩面痛哭，他谁也没有说过，那段年少青葱闯荡江湖的日子，最难忘的、最刻骨铭心的不仅有阿姐，还有他，在他身边的那半年，他也是他最爱的大哥啊。 荣立瑞突然有些明了，阿姐为什么会把红豆送到他的身边来，因为就算知道了红豆的真实身份，他也绝对不会伤害她，而是会更拼尽全力去守护她，守护那个男人最珍惜的女儿，因为阿姐是那么了解他。 阿姐，谢谢你把红豆送到我的身边来，谢谢。 第64章 日月神殿 悬崖上，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马车旁的红衣女子，女子身上多处伤口，可她浑然不觉，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她死死的护着身后的马车，任何人靠近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斩杀。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尸体，可见之前状况之惨烈。黑衣人首领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眼见找不到机会将对方斩杀，自己这边的人却越来越少，到最后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是对方的对手，狠狠心，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朝天上一抛，一束烟花“嘭”一声瞬间在空中绽放。 不好，竟然还有同伙。霍十娘暗道倒霉，难道今天真要栽在这里了？满香楼的杀手在江湖的名号响当当，她今天能杀了满香楼一个堂主，并且在乌堂堂主的手下逃走已是不易，要是再来一个堂主级别的，她肯定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不行，她答应过红豆要回去接她的，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她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她爹又不在，连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有，她也没告诉小瑞子红豆的真实身份，他要真是把她嫁给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办？不行，她不能死，绝不能死，那要丢下马车自己逃走吗？如果不管马车她倒是百分百可以逃走，但是这样，那些人肯定会怀疑马车里的人……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那些人要是顺藤摸瓜找到红豆怎么办？ 犹豫间，空中传来几道衣诀飘飘的声音，霍十娘余光扫过，惨白的脸瞬间变黑，两拨人。 霍十娘与乌堂堂主剑锋相撞，借力各自后退十来步，霍十娘背靠着马车停下，凝眉看向落在乌堂堂主身边的两人，冷笑道：“满香楼可真是看得起我，竟然同时派四个堂主过来抓我一个女子。” 后来的白衣男子摇着手中的纸扇笑道，“霍十娘的名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我们满香楼自不敢轻视，瞧，轻视你的后果就是命丧黄泉。”说着，扇子指向地上躺着早已没了气息的满香楼另一堂主。 乌堂堂主有些心虚，他们四堂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到同一个暗杀目标，楼主要求他们合作击杀霍十娘，找回猎物，他们都觉得楼主有些小题大做，虽然霍十娘在江湖上的名声是很响，但是毕竟是个女人，能有多厉害，难道他和令堂堂主还有十来个甲级杀手联手还杀不了她。所以在发现霍十娘的行踪后，他们没有通知其他两堂堂主，准备二人联手拿下霍十娘，没想到这霍十娘真是硬块骨头，让他们损失惨重不说，最后还是不得不召唤其他人帮忙。 怎么办？霍十娘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怎么逃跑，结果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在全盛时期，她可以与满香楼两位堂主一战，但是现在的她身负重伤，几乎力竭，如何能对付的了三位堂主？ 红豆，姑姑要食言了，你多保重，心中默默的跟红豆道别，霍十娘运气，准备与对方死战。 乌堂堂主没动，在刚才的对战中，他已经受了伤，此时的战局已经不需要他的加入。 白衣男子与他身边的同伴纵身跃起，手执武器，直逼霍十娘，霍十娘抱着必死的决心迎上，就在双方就要刀剑相交的时刻，一股寒气逼人的劲风袭来，直逼白衣男子与他身边的同伴，二人为避免重伤，被迫后退。 “是谁？出来”一落地，白衣男子惊惧的大喊，三位堂主顿时如临大敌，不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各守一方做临敌姿势。 霍十娘也十分震惊，对方一定是高人，竟能一掌逼退两个满香楼堂主，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临崖的百年大树后缓缓走出，深蓝色的锦袍随意的披在身上，敞露的胸口一颗鸽子蛋般大小的红色玛瑙垂于胸前，披散的头发，那极具代表性的银狐面具遮住眼睛以上部位，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元灏？”霍十娘失态的大叫。 “日月神殿” “日月神殿” 元灏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是我赶你们走呢？还是你们自己走？” 三人没有想到在日月神殿殿主元灏的手下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二话没说，转身拔腿就跑，连个迟疑都没有。 元灏看着霍十娘，“你不跑？” 霍十娘苦笑，“没有殿主的允许，我跑得掉吗？”名震江湖的日月神殿殿主元灏，她，打不过。 元灏满意的点点头，“还算有自知之明。” “不知殿主到此有何要事？”能出动日月神殿殿主亲自出马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霍十娘看出他并没有恶意，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敢与十个满香楼为敌，也不愿意对上日月神殿，更不愿意对上这位神鬼莫测的殿主。 “来见见我的小主子。”元灏笑眯眯道。 啊？霍十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惊呆在原地。 “你没有听错。”元灏继续笑眯眯道，可却给霍十娘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你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哥打败了我七次，让我给她的宝贝女儿当七年下人。”说到最后，他有些维持不了风度，俊美的脸上露出森森白牙，如果不是那男子说七年够了，估计他得给人家女儿当一辈子下人，成名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制于人，败得那么惨，这是他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他说他失踪之时，就是我兑现诺言之时。” “告诉我，他死了吗？” 霍十娘先是惊，后是喜，接着黯然，“我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红豆与那人，没有人知道大哥是生是死？去了哪里？ 元灏翻了个白眼，“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霍十娘有些惊讶，“你不知道我大哥是谁？”随即，有些狐疑，不知道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元灏冷哼一声，“他没说。”那一年，那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寝室，说要与他打赌，那个男人说，他不以大欺小，就用一只手与他比试，当时的他刚杀了前任殿主，在江湖上闯出了自己的名号，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哪受得了这种鄙视，欣然迎战，谁知七战七败……，元灏咬牙，在男人的逼迫下他不得不签了卖身契，他亲眼看见那张卖身契被那个小女孩抢过，揣进了兜里，而且里面似乎还有几张，不知道是不时还有几个跟他一样倒霉的，元灏幸灾乐祸的想。这些年，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派人找过他，夜深人静时，他有时候也以为是一场梦，直到一个月前，有人拿着男人的信物过来通知他，时候到了，该兑现诺言了。 曾经他心中有些猜测，毕竟如此强大的男人他只听说过一个，甚至亲自去证实过，但是长相不对。 直到一个月前，收到男人的信，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但是他仍然不敢置信，他竟然与传说中的那个男人有过接触，他不敢相信，所以想再跟霍十娘确认。 元灏走向马车，一把掀开车帘，待看到车里瑟瑟发抖、眼含泪水，楚楚可怜的菁儿，他脸一黑，怒道，“这是个什么鬼？” 第65章 各取所需 霍十娘有些尴尬。 元灏放下车帘，看着霍十娘，挑眉道，“人呢？” 霍十娘答道，“她就是啊。” 元灏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个男人的女儿怎么可能是这副鬼样子，而且，七年前，他见过她，跳着脚为他父亲加油，亲手从他手里抢走了他的卖身契，他至今记得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怎么可能是刚刚那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霍十娘一口咬定，她就是。 元灏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冷笑，“你是唯一一个质疑我还能活在世上的人。”说着掏出怀里的信物与信。 霍十娘立刻汗毛倒竖，她感受到了元灏的杀意，接过信物，匆匆看了一下信里的内容，咬牙抬头与他对视：“我要带着菁儿去关外，你能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元灏定定的看着她，冷笑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他离去的身影鬼魅，几个飘逸的步伐，很快的消失在树林里。 霍十娘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信物是真的，信也是真的，他没有说谎。 但是红豆现在很安全，她不需要一个杀手的保护，如果元灏出现在红豆的身边，她的身份肯定会被人怀疑，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就会被打破，大哥一定不希望变成这样。 “啊切……，”霍十娘十分不雅的打了个喷嚏，这是哪个混蛋在骂老娘呢，她心中怒骂。手中的剑还在嘶嘶的滴着血，她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将剑往黑衣人身上一抹，确认没有血迹了才收剑回鞘。 她跳上马车，掀开帘子，一个少女抱膝蜷缩着，先是一惊，看见是她，立刻喜极而泣，绝美的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姑姑。” 霍十娘暗叹一声，果然是不一样的，只要是认识红豆的人，就算是年月再久远，只消一眼就能辨别得出，还好来的都只是一些杀手，只要菁儿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永远也不会知道，霍十娘轻声安抚明显受到极大惊吓的菁儿，“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我们走吧。” 少女用力的点点头，透过窗帘无意中看到外面满地的尸体，顿时胸口一阵翻涌，她快速爬到车窗上，对着窗外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良久，仿佛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干净了，少女才虚脱般的瘫软在车里。 霍十娘沉默的递上一块帕子。 “谢谢。”少女抬起仿佛千斤重的手臂，吃力的擦了擦嘴巴。 “十里外有个小镇，下一站我们去那里打尖，你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我再为你找个安静的住处，你自己好好生活吧。” “姑姑又想丢下我。”少女苦笑。 “你不适合。”霍十娘淡淡的说。 “是不适合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不适合当靶子？”少女声音突然有些尖锐。颠沛流离的生活、接连的刺杀、几次命悬一线的恐惧让菁儿再也忍不住，崩溃了。 霍十娘有些惊讶，瞬间又了然，所以也没有责怪她。 “姑姑，我是你找来应付仇家的靶子对吧，你们在保护谁？”刚刚那个男子从天而降，仿佛天神一般，只消一句话，那群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立刻跑得比老鼠还快，她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这么厉害的人，他向她走过来时候，她以为她看到了神仙，可是他只看了她一眼，那嫌弃的目光让她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替那个她承受了这么多，他们凭什么嫌弃她？ 霍十娘凤眼一眯，危险的看着少女，眼中的杀意一触即发。 少女畏缩了一下，但还是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对上霍十娘不善的目光，惨笑道，“姑姑，我跟了你一个多月，我们被追杀了五次，你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知道些什么？”霍十娘表情冷静，心中却是起了杀意，为了护住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女儿，她不惜与天下人为敌，这几个月来，她杀的人还少吗？她不介意再杀一个女人，不，女孩子。 少女冷笑道，“姑姑，那些人的目标应该是那个‘菁儿’吧？而我就是你找的替身对不对？真正的菁儿肯定早就被你藏起来了，没有我，那些杀手就会去找真正的菁儿，姑姑，你需要我。” 霍十娘心中一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既然可以找来一个你，自然也可以再找一个。” “姑姑你何必这么麻烦，你既要安顿我，又要再找一个符合条件的，而且，之前那些黑衣人总有一两个逃走的吧，他们也许看见过我，你换个人他们肯定会起疑的。” 霍十娘沉默不语。之前红豆在身边时，为了防患未然，她对所有杀手都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后来决定把这个“菁儿”留在身边后，她偷偷放走了一些黑衣人，为的就是让那些人把“菁儿”的容貌宣扬出去，这样那些人有了目标，红豆就安全了。 少女以为说服了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明明不喜欢，却为何不愿意走？”霍十娘打量着她，眼前的少女容颜精致，惨白的小脸楚楚动人，她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她的原因。 少女抚着脸，凄然笑道，“姑姑，我能去哪？我这样一张脸，去哪都逃不了被人糟蹋的命运，我连一个丫鬟都做不了，你说我能去哪里呢？” “姑姑，跟着您虽然危险，但是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最起码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被人卖进青楼里面了对吗。”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继续跟着我吧，你说得对，只要我有命在，自然会护住你。”算了，本来也是一时心软，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不愿意离开，正好大家各取所需，也省了她心中愧疚。 “那我们就去下一个城镇吧。”待少女坐好，霍十娘戴上黑色帏帽，扬起马鞭，“驾。”马车继续向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少女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车子虽然在奔跑，却没有太过颠簸，她舒服的眯上眼睛，她从小就长得十分漂亮，十岁那年隔壁的六叔将她拐走卖到青楼，在青楼五年，她忍辱负重，终于找到一线生机，她怎么能错过，这一路虽然危险，却也让她明白，这是她的机会，天大的机会，刚刚那个救了她们的男人，如此俊秀，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敌人在他的面前跟个小老鼠一样，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这么厉害的男人，如果不跟着姑姑，她怎么可能碰到这么厉害的男人，所以她是不会放弃的，死都不会，她会紧紧的抓住机会，如果她算计得好的话，说不定会让她一飞冲天，呵呵，少女将脸埋在被子里轻轻的笑了。 听着马车里面传来的笑声，霍十娘轻瞟了一眼晃动的车帘，轻轻摇头。里面那个姑娘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青楼里呆久了，总是充满了算计，她不知道江湖人的耳朵和眼睛比普通百姓强多了，她以为她隐藏得好，可却不知她那算计的嘴脸她看得一清二楚。 装得再久也是一个假货。 也好，大家各取所需吧！ 第66章 癫狂的荣立瑞 荣立瑞变了。 红豆是最先察觉到的，看着她的眼神温柔慈爱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直招呼着她吃饭，为她夹菜，自己的饭却没有怎么吃，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脸上的笑容怎么止也止不住，眼睛都笑眯了，红豆一股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和荣叔叔的形象不符啊，明明是一个高冷的县太爷，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亲切的邻家大叔？以前荣叔叔虽然对她也很好，但是也只是好而已，现在简直称得上是要溺爱了，关切的问她饭好不好吃？衣服够不够？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好的？她最想要什么？那样子好像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那讨好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俞氏、荣元馨、荣子熙的眼珠子都掉地上去了。 除了红豆，没有人吃得下去饭，红豆是因为不吃饭就要对上荣立瑞满怀关爱的眼神，所以低头埋头吃饭，她开始回想，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早上在书房说完事后，荣叔突然又哭又笑的，是跟那事有关系吗？荣叔是想到了什么呢？那件事应该跟她有关系吧，不然荣叔也不会出来后就对她态度大变，她要不要问一下。 “爹，你怎么了？”荣元馨忍不住问道。 “啊，没事啊。”荣立瑞晃过神来，看着荣元馨没怎么动的饭碗，叮嘱道，“怎么不吃饭呢？女孩子不能为了瘦就不好好吃饭，这样对身体不好。” 荣元馨松了一口气，“爹，你这样才正常嘛。”板着脸训话的才是她爹，刚刚那个一脸溺爱的是红豆姐姐的爹吧？ “小孩子胡说什么。”荣立瑞训斥道，估计是也察觉到自己太过了，收敛了一些，低头吃饭，可眼神还是忍不住的往红豆身上瞟。 起居室里，俞氏屏退下人，终于忍不住问，“夫君，你今天怎么了？一直盯着红豆看，还笑个不停。”笑得像个傻子，俞氏觉得夫君这一辈子笑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她看着没有羡慕嫉妒，只是觉得有点瘆得慌，这一点也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夫君。 “夫人，红豆在内宅，很多生活琐事我也关心不到，你可要多关心一点，要对她好一些。”荣立瑞答非所问，对俞氏殷殷叮嘱。 俞氏更觉得不对劲了，“夫君，我把红豆当亲生女儿对待，你没看到，连熙儿都吃醋了。” 荣立瑞点点头，自言自语，“除了生活上，还有什么是没有关心到的呢？她喜欢上学吗？如果不喜欢也不能逼着她去啊，她喜欢看书，嗯，我让吴河去找李老爷子借些真迹古籍，不行，还是我亲自去，老爷子爱书如命，吴河去估计只能拿到一本，红豆喜欢什么呢？对了，要换个厨子，她背井离乡的，找个能做家乡菜的厨子她肯定喜欢，女孩子身上没有银子傍身也不行，给多少合适呢？” “老爷，你没事吧？”俞氏摸着他的额头，她现在不是震惊了，而是担心荣立瑞脑子是不是受伤了。 “夫人，我没事。”荣立瑞笑着拉下她的手，“我只是太高兴了。”他的脸上溢满了笑容，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几岁。 “高兴？”俞氏很疑惑，“是因为红豆吗？”俞氏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很奇怪，红豆也不是刚来，刚开始夫君也很高兴，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癫狂啊。 对，就是癫狂。 荣立瑞双手捂住脸，向上移动，拂过额间头发，经过额头、发顶、后脑、后颈，顺着脖子回到双膝，他重重的吸口气，伸展了一下身体，看着俞氏笑道，“是的，我很高兴，从来没有的高兴。”大哥是他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他于他是父亲，是兄长，是他的心里真正的亲人，原来自己真的是红豆的叔叔啊，荣立瑞暗自窃喜，自己以前还天天抱着她呢，那时候，他们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大哥和阿姐他们在前面打架，他在后面抱红豆为他们加油，那个时候红豆才一岁，原以为十三年前一别就是永远，没想到还有机会报答大哥，老天爷对他真是太好了。 俞氏震惊的看着夫君眼角的泪水，她赶紧背过身去。 俞氏看出来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荣立瑞是真的高兴，高兴极了。 荣立瑞盯着俞氏的眼睛，认真的说到，“夫人，在后宅就麻烦夫人多照看一些了。红豆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这辈子能有机会为大哥做点事，我很知足了，这是上天对我的垂怜，我不可以让红豆受一点点委屈，知道吗？不然我对不起我大哥，死后也没有脸面去见他。” 俞氏被越说糊涂了，大哥？大伯不是在京都吗？红豆怎么成他的女儿了？还有，夫君什么时候对大伯有这么深的感情了？平常也不见他们有往来啊？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既然夫君如此看重红豆，她以后就加倍对她好好了。 荣立瑞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想着红豆喜欢什么呢？她最想做什么呢？以前一心想着要回京大展宏图，可是现在不行，京都水深，皇室权贵大官满地走，他根本护不了红豆，而且与那边交集更多，不行，他不能带着红豆回去冒险，公井县山高皇帝远，在这里他可以说了算，红豆在这里横着走都行，就这样吧，让红豆当一个“县城小公主”就好。 皇上那边还是赶紧找个机会淡下来，这个时候远离皇上的视线是最好的，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理，现在皇上身边危机重重，要是有个万一，恐怕会牵连红豆，不行不行，得赶紧把皇上安全的送走。 俞氏看着夫君坐在那里一会笑一会皱眉，陷入深深的焦虑，夫君还好吧？ 荣立瑞急匆匆的下山了，他要去寻找驻军，要去找潜入公井县的密探，要想办法悄悄把皇上送走……，这些事都要秘密进行，他有太多事情要安排。 不行，得给红豆找个护卫，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第67章 我要拜师 而另一边的红豆，完全不知道荣立瑞的焦虑，约上荣元馨，随行的还有荣子熙，三人跟着俞氏去参加今天正式举行的花王节活动。 花王节，顾名思义就是以花为主题的盛典活动，而这个季节，最富盛名的就是牡丹花，花王节的主题活动就是斗牡丹。活动地点在归一寺后山单独辟出来的一座院落举行，所有的参赛者会在前一天把自己的花交给归一寺，由归一寺统一安排，放置在院落的各个出口角落，第二天开放院落，供所有游人进入观赏，每个进入的人既是游客也是评委，归一寺会在门口发放花签，总共一千枚花签，先到者先得，每盆牡丹花前面都有一个小壶，拿到花签的游客可以把自己的花签放到喜爱的牡丹花面前的小壶，待活动结束，归一寺会有专人统计花签，评出今年的胜出者。 红豆听到这个活动时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想象着满园春色，姹紫嫣红，百花齐放，那景色一定很美好很壮观，对此行她充满了期待，当然，像俞氏这种住在“贵宾房”的人是不需要去门口领花签的，早在刚入住时便已有僧人为她们准备好，并且有特殊通道，所以当她们一行人到达院落时，并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在门口排队，而是拿着花签在僧人的引路下由特殊通道进入院落，在她们后面还有一群人拿着花签，俞氏看了两眼，发觉并不认识，便放弃了上去打招呼的念头。 那群人浩浩荡荡十几个，领头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夫人，衣饰低调华贵，面目慈祥带笑，一左一右两名贵妇搀扶着，她们身后跟着几个小辈，男女都有，与荣元馨、荣子熙差不多的年龄，也许是年龄相近的缘故，两边的少男少女都悄悄的打量对方。红豆一眼扫过去，发现竟然有一个认识的人，对方看见她，愣了愣，旋即微笑点头，红豆也朝她微微一笑，随后跟着俞氏进入院落。 “十三妹，你认识她？”与红豆点头示意的少女身边的略长些的女子看见了她们的互动，好奇的问。 被称作十三妹的少女叶蕴春摇摇头，“算不上认识，仅有一面之缘，就是昨天在花海闯关时遇见过。” 女子有些失望，便不再追问。 旁边一位锦衣俊秀的男子看向叶蕴春，叶蕴春也正好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却又不约而同的避开。 红豆跟在俞氏身边，她旁边是荣元馨，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一顿，挽着她手臂的荣元馨最先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刚想询问，就被红豆闪闪发光的眼神给震住。 “好字。”红豆忍不住惊叹。 “什么好字啊？”荣元馨好奇的循着红豆的目光看去，正门入口处，大约十步远有一座高大的石碑矗立，十分显眼，那大大的“牡丹”两个字更是夺人眼球，荣元馨点点头，“字是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跟个鬼画符一样。”荣子熙立刻反驳道，他就是看不得红豆一副她什么都懂的模样，虽然他现在没有办法赶走她，但是并不妨碍他讨厌她。 红豆没有理会这个别扭的小孩，她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石碑，脚步下意识的向前，仿佛痴迷一般抚摸着石碑下面的一排小号文字，完全没有理会荣子熙在后面的叫声，以及周围人看着她的目光，她低声喃语，“笔走龙蛇、矫若惊龙、迂回曲折，浑然天成。”真是极好的字啊。 “婶婶，我要拜这个人为师。”红豆回头，灿烂一笑。 “哈，果然是不知道从哪个山里出来的村姑，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连给欧阳大师提鞋都不配，还敢肖想拜欧阳大师为师。”一道高亢的女声嘲讽道。 “原来是五绝欧阳牧。”红豆恍然，叹道，“果然名不虚传。”欧阳牧，九洲大陆五绝之“书绝”，据说他的书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所写的字一字千金，世人皆以收藏欧阳牧的字为荣。东皇国从上到下重视教育，欧阳牧在东皇国的地位尊崇，他一生仅收了三个弟子，当今皇帝就是其中之一，皇帝见到他也要行半礼，因此有多少人想尽办法想拜入其门下成为皇上的同门，但均被欧阳牧拒绝。 她侧头看向迎面而来的杨心莲，暗叹真是冤家路窄。 杨心莲身后依然跟着一群少男少女，不过人员好像有些变化，一群青春年少的男女，个个容颜俊俏，衣着精美，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息，看起来极为显眼，而被这一群人包围在其中的杨心莲虽然容貌不是最佳的，但是凌人的气势却是最盛，一看就不是个好招惹的，在这一群人中十分显眼。 “咦？就只有杨五小姐一个人吗？杨二小姐呢？”红豆左看右看，状似寻找。 “你找我二姐干嘛？”杨心莲狐疑的看着她，这个女人既奸诈又狠辣，二姐说过如果不能弄死她，就一定要远离她，因为论奸诈她斗不过她，虽然自己不服气，但是二姐的话还是要听的。 红豆叹气，“如果二小姐在，五小姐肯定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你这又是要给杨家扬名吗？” “你，”杨心莲堪堪忍住手中的鞭子，她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和俞氏不善的目光，想起姐姐临走前的警告，一鞭子狠狠的甩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接二连三有人忍不住咳嗽出声，红豆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杨心莲，丝毫不受她鞭子的影响，杨心莲恨极，却终究是不敢再重蹈覆辙，气恨的转身，甩袖走了，她身后的少男少女急急忙忙跟上去。 就这样走了？ 周围的人有些傻眼，原本以为有一场好戏看，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少女竟然是个外强中干的，众人心里一阵惋惜。 还好没闹起来，红豆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怕杨心莲，只是不想破坏今天游玩的心情。 第68章 案发现场 “你可真是丢人。”走到人少之处，荣子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慨，压低声音嘲讽，“麻烦你发疯也看一下场合，你以为你是谁？想拜欧阳大师为师，就算你痴人说梦，也别在大庭广众下丢我们荣家的脸啊，真亏你有脸说。” “荣子熙，闭上你的臭嘴巴。信不信我一巴掌抽你。”荣元馨听得怒火中烧，作势要一巴掌挥过去。 俞氏一手拦着一个，头疼不已，“我的两个小祖宗，公共场合，你们给我注意点。” 荣元馨和荣子熙各自气呼呼的撇过头，却也没有再进一步。 “婶婶，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红豆有些愧疚的说道。 “没事没事，”俞氏安慰她，“那是她们不知道，我们红豆可是有这个实力的人。” 荣子熙身子一僵，突然想起红豆那写得一手父亲都惊叹的好字。 荣元馨笑嘻嘻的看了荣子熙一眼，得意道，“那是，红豆姐姐的字可是父亲都夸过的，我想要是欧阳大师看到了，也一定会喜欢红豆姐姐的。” 俞氏含笑点点头。 红豆连呼你们不要取笑我了，脸红红的，害羞不语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天，不一会儿话题便转到了牡丹花上，三人开始对一盆盆牡丹评头论足，很快的，荣子熙也不甘寂寞，加入了她们的讨论阵营，在走到院落中央时，四个人的花签便都已经投给了她们各自最喜爱的牡丹，荣元馨最先投的，她一眼就看中了荷花池边亭亭玉立的一盆赵粉，说什么也要投，也不在乎荣子熙的嘲讽，说她太早下手，迟早后悔的话，坚定不移的将花签最早一个投了出去；第二个人让大家出乎意料，竟然是刚刚嘲讽荣元馨最狠的荣子熙，风水轮流转，在荣元馨的讥笑嘲讽和打压中，他将花签投给了一盆豆绿，原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花，好吧，红豆和俞氏表示尊重；第三个投了花签的是俞氏，她选的是一盆姚黄，牡丹花中之王，这盆姚黄是在花园的凉亭中被发现的，红豆一行人到达时，周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其中就有红豆在门口见过的十三妹叶蕴春和她的家人，这株获得俞氏喜爱的姚黄不愧为花中之王，只见它颜色金黄如骄阳，花开高于叶面，花开整齐，花形丰满，光彩照人，气味清香，十分宜人，旁边几个文人甚至有人开始搭桌挥笔。俞氏围着姚黄看了良久，越看越喜爱，找到僧人询问是否可以出价购买，在被拒绝后难掩失望，最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花签投给了这株花王；最后一个投签的是红豆，她的花签投给了一盆洛阳红牡丹，理由是她喜欢红色，当然又是惹得荣子熙一翻毫不留情的吐槽，而红豆的超级迷妹元馨妹妹自然是看不下去，二人又是一翻唇枪舌剑。 就在红豆看得无奈又头疼的时候，突然目光所到之处看到一个和尚轰然倒地，因为距离很近，她几乎可以听到那僧人倒地时的撞击声，还有扬起的灰尘，四周突然响起数道凄厉的尖叫。 那僧人倒在地上挣扎哀嚎，状似十分痛苦，突然他手脚绷直，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荣元馨紧紧的抓着红豆的手，将头埋在她的手臂中，头也不敢抬，红豆轻拍了荣元馨后背，安抚道，“别怕，我过去看看。”还不等荣元馨想明白过来，红豆已经走向那个在众人包围圈中仰面倒地的僧人，还没靠近，红豆便已看到僧人七窍流血的面孔，她心中已有了猜测，蹲下身子，将手探下僧人的鼻息，果然没有了一丝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红豆觉得这人的皮肤有点红，也许是在阳光下站久了……，有两个男子正欲走过来，红豆叫道，“不要靠近，他已经死了，赶紧报官吧。” 两个男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四十来岁，身穿青衣布袍的中年男子狐疑的问道，“为何姑娘可以靠近，我等不可？” 红豆解释道，“这位大师已身死，已无施救必要，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越少人接触死者越有利官府查找证据，所以不让你们靠近也是避免你们的麻烦。” 两个男子一听，顿时不敢再上前了，中年男子看红豆年纪轻轻，又是女子，心中不服，质疑道，“姑娘你一女子，如何能确定他已身死，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呢？” 红豆不急不恼，徐徐说道，“我探他鼻息，已无一丝气息，脖间无呼吸震动，胸口无起伏，脉搏无跳动，以此确认他已身死。” 男子顿时哑口无言，就是他也不可能检查得这么仔细。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娘，红豆姐姐怎么懂那么多？”荣元馨看着场中央面对众人毫不怯场的红豆，眼中冒出一颗颗小星星。 俞氏也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怎么又惹麻烦？”荣子熙强按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口中仍是一如既往的嫌恶。这次荣元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与他争执，因为她所有的心神都被红豆吸引去了。 红豆趁机环顾了四周一圈，记住了案发在场的人。 “让开，麻烦让开一下。”一群执杖和尚拨开人群冲进来，原本应该慈眉善目的僧人此时一个个手持长棍，冲将进来的模样竟有些凶神恶煞。 “是你杀了海悟师弟？”一个领头的和尚冲着红豆怒问道。 红豆皱眉，这个和尚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大师，不是的，这个姑娘只是路人，她是帮忙的。”中年男人为红豆解释。 领头和尚怒目一瞪，黑红的脸仿佛怒目金刚瞪视，“你如何确定？” 中年男子被吓得连连倒退。 “都带走。”领头和尚大手一挥。 “慢着。”红豆小脸一沉，“大师你一个寺庙和尚，说白了只是一介草民，谁给你的权力抓我一个良民？” 领头和尚一窒，辩道，“你杀了人，我要抓你去见主持大师，有何不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人？”红豆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海悟师弟死了，你站在他旁边，不是你杀的会是谁杀的？”领头和尚冷哼道。 红豆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 中年男子和他旁边的男子顿时一阵冷汗淋漓，看向红豆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刚才如若不是这个小姑娘阻止他们近前，此刻有嘴说不清的就算他们了，没想到这归一寺的和尚如此蛮不讲理。 红豆再次看向领头和尚时，目光中已无一丝笑意，她冷笑道，“这位大师好生奇怪，你从进来起就没有看过你师弟一眼，不用眼睛分辨就已确定了他生死，仿佛早就知道他已身死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认我是凶手，这一脸急着找替罪羊的模样也让人很是怀疑，该不会你和这个命案有什么关系吧？” 嗯，说得很有道理哦，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凶手她们可看得很清楚，这个和尚确实是太奇怪了，周围人看向领头和尚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小样，叫你找我麻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和我斗，哼，除了动武，姑娘我就没怕过。 “你，”感受到四周火辣辣的怀疑目光，领头和尚心慌了，想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心一横，大手一挥，“给我带走。” 贼老天，又是动武？红豆心中泪流满面，她发誓，事情过后她一定要去找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住手。” 红豆心中哀叹，管不住自己的脚该怎么办？ 第69章 查案 “大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是何道理？”俞氏从人群中迈步而出，当了近十年的县令夫人，俞氏一贯低调，荣立瑞并不需要她在官眷之间游走为自己谋求利益，因此她的交际范围仅是一些关系较好的官员家眷，尽管如此，人群中也有人认出了俞氏。 “请问夫人夫家是？”领头和尚看俞氏衣饰华美且气质不凡，不敢怠慢。他平时在戒律堂帮师傅做一些跑腿打杂的事情，并没有机会接触寺内的一些香客，这是知客僧的工作，所以他并不认识俞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有本能，这个妇人一看就是贵人，贵人是不能得罪的。 呵呵，红豆轻笑，她现在明白了，这个僧人是真的脑子缺根筋。 俞氏有一些恼怒，语气自然好不了，“我夫家姓荣，乃本县县令，此事涉及命案，大师还是报官处理吧。” “原来是县令夫人，失敬失敬。”领头和尚诚惶诚恐，拱手行礼，“不知是夫人，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俞氏冷哼，“大师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这归一寺还兼起断案审案的职责了，出了命案不报官，自己倒审起案子抓起人来了，是谁赋予你们这个权力的？说。”她怒喝。归一寺这样不问青红皂白抓人，明显是不将官府放在眼里，涉及夫君的权威，俞氏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领头和尚冷汗淋漓，急忙解释，“夫人误会了，是我的错，不关寺里的事，是我想在师傅前面立功，所以想随便抓个人回去，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那大师现在还要随便抓个人回去认罪吗？”俞氏嘲讽。 领头和尚低头认错，“不敢不敢，贫僧再也不敢了。” “咦？那个小姑娘在做什么？”有人先发现了红豆，好奇的看着她正围着地上的尸体走动。 “这小姑娘胆子可真大，连死人都不怕。”有人惊叹。 “她在做什么呢？难道这小姑娘还会断案不成。”有人好奇。 “你可不许学她，这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会做的事情。”也有长辈告诫身边的晚辈。 红豆绕着尸体转了几圈，没戴手罩，不好触碰尸体，她只能看一些表面症状，男性，年约三旬，身高七尺，归一寺海字辈僧人，死前与她们有过接触，当时她们正是向这位僧人询问姚黄购买事宜，那时他眼神清明，言语清晰，并无不妥症状，而他死时七窍流血，指甲泛紫，明显中毒症状，目前看不出外伤，需等仵作验尸，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亲眼看见他突然倒地的，没有任何外力撞击，加上七窍流血的症状，中毒死亡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有什么毒在之前看不出一丝症状呢？或者是现场有人下毒？ “师兄师兄，不好了，出事了。”一个和尚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原本焦急惊恐的声音淹没在倒地的僧人身上。“海悟师兄？” “出了什么事情？”领头僧人没有回答他，不悦的问道。 “海悟师兄死了吗？”他木然的问。 “是。”领头和尚没好气的回答道。 他的眼睛瞬间凝聚惊恐，仓惶的看着领头和尚，哭喊道，“师兄，怎么办？海心师弟也死了。” 什么？又死了一个和尚？ 人群顿时沸腾了。 领头和尚也是目瞪口呆，随即大怒，“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海心师弟怎么死的？” “是……是是……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道，“我和海心师弟一起去给师伯送饭，他……他突然就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死了。”真是好吓人。 一样的死法。看来凶手是同一个人，那昨天在花海死去的僧人呢？也是中毒而亡吗？红豆心中猜测着可能性。 “走，我们去看看。”刚说完，领头和尚想起这边还有事情未完，他为难的看着俞氏。 看她做什么？俞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红豆在她耳边轻声道，“婶婶，跟上去看看，荣叔有要事下山了，县衙的人手估计都抽不空来，你得镇住场子，不要让归一寺乱了。”荣叔要去找皇上，保护皇上，那才是重中之重，归一寺这边自然分身乏术，但是归一寺一连死了三个和尚，如若在平常，也就是一件大案，但是在这种风云诡秘的时候，一丝丝的不对都有可能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或是……荣叔的前程。 “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俞氏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她一生依附于别人，习惯了听从指令，在家听父亲的，出嫁听夫君的，她正为难不知所措时，红豆给她出了主意，她习惯的选择了顺从。 “那……，”领头和尚看向地上的僧人，“海悟师弟的尸身怎么办？” 俞氏为难的看向红豆。 红豆对领头和尚说道，“跟昨天那个死去的僧人安置在一起，派专人看管，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然后去县衙报官，请仵作去验尸，我们随后会一起过去。” “另外，”她吩咐道，“安排几个识字的僧人对现场的人进行登记并告知，府衙有必要时会传唤他们进行问话，顺便做好安抚工作。” 领头和尚连连点头，他看出来了，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女是个能作主的，瞧县令夫人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他哪里还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去安排。 “红豆，我们是不是去府衙找胡师爷或是其他有经验的人？”俞氏冷静下来后又开始慌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觉得很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做错了，夫君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 红豆知道，如果要插手归一寺的案子，必须借用俞氏的身份才能合情合理，才能震得住那群僧人，所以俞氏是必不可少的，红豆想了想，在俞氏耳边轻声耳语，“皇上来了，叔父要去保护皇上，府衙大半的人都被叔父带走了，归一寺不能乱，这个时候不能让别人抓到叔父的错处。” 俞氏双目圆睁，整个人瞬间僵直，良久，她的身体才渐渐回暖，震惊的看着红豆，“你说的是真的？” “我早上在书房听到的。”红豆撒了个小谎。 所以夫君早上才走得那么匆忙，且神色凝重，俞氏立即就相信了，她神情变得严肃，郑重的道，“红豆，我们一定不能让归一寺乱起来，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红豆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叔父和荣子熙就是俞氏的逆鳞，只有俞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才能配合她，至少，这个时候要帮荣叔稳住后方。 “婶婶，事关重大，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是秦嬷嬷也不可以。”红豆叮嘱道。 俞氏迟疑了一下，马上点头，神情郑重。承诺道，“我不说，任何人都不说。” 红豆佯装无意的扫过西北方位，对上一抹含着笑意的慈祥目光，她愣了一下，见红豆看过来，对方并没有闪躲，对着她点点头，是在门口碰到的那个老夫人，红豆低身行礼。 “真是一个不错的小姑娘。”看着转身与俞氏交谈的红豆，叶老夫人点头称赞。 “母亲说的是。”叶老夫人左边的贵妇点头赞道，“这小姑娘有勇有谋，不卑不亢，极有主见。”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出色的小姑娘了，汉麟若是未定亲，我定是要为他求娶这个小姑娘的。” 叶大夫人身子一僵。 叶老夫人微笑，轻拍她的手臂，“别急，虽然你们不经我的同意就将汉麟的亲事定了下来，但是亲事已定，我是不会再做什么的，汉麟虽是我的长孙，但也是你们的长子，你们有权决定他的婚事。” 叶大夫人神情尴尬，“娘……” 老夫人右手边的贵妇叶二夫人扑哧一声笑，“娘，汉麟是大嫂的宝贝疙瘩，她可舍不得让你随随便便的配一个女子，大嫂不相信您的眼光，我可是对您信服得很，要不我去打听一下，把她许给我们家的小子？” 叶老夫人微笑，与对待刚刚名妇人不同，语含亲昵，“那可不行，你们家三个小子可配不上人家。” 叶二夫人顿时尴尬了，诺诺道，“我们家没那么差吧。” 叶老夫人对二夫人似乎很有耐心，多说一句，“那个小姑娘适合做宗妇，如若做了次媳，恐怕一般的长媳压不住她。” 叶二夫人一听，眼睛咕噜噜直转，心中暗想，那不是更好，她可不想自己的媳妇一辈子被长房压得抬不起头来。 第70章 第四个受害人 领头和尚安排完红豆吩咐的事情，一行人便在他的带领下前往第二个受害人死去的地方。荣元馨与荣子熙一起跟了去，俞氏本来是想让下人先送他们回去的，但被两人拒绝，俞氏一贯拗不过儿子，见红豆也没有反对，便同意了。 路上，听领头和尚自我介绍，大家才知道他法号海天，是戒律堂下弟子，此次专门负责花王节的一切安全事宜。 归一寺今天的游人如织，随处可见相伴游玩的游客，她们一行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但是此刻无人理会，从热闹的景区一路行走至一个偏僻的院落，院子没有牌匾，周围很安静，只有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和尚站在门口焦急的眺望，看见她们一行人立刻迎了上来，直接扑向海天，无助的哭喊，“师兄师兄，海心死了……海心死了，怎么办？” 海天大手一挥，按住他，“走，带我们进去看看。” 小和尚没有得到丝毫安慰，被海天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向院落里走去，俞氏等人跟在后面。 这个院落很小很简陋，一入内便看到了横躺在路中央的身影，根本不用去找，一目了然，红豆将院子布局收入眼中，正对门的房门紧闭，看不清室内，左边一棵约有百年历史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树下的一张石桌上，石桌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右边一排梧桐树下，搭了一个简陋的草棚，草棚下摆放着十几张桌椅，中间再无其他，几乎空无一物，所以，躺在地上的那抹身影十分显眼。 “先别动，你、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在离地上的身影十米远的距离时，红豆停了下来，指了海天和去喊人的和尚一起过去。 俞氏正巴之不得，连连点头，嘱咐道，“你小心点，别靠得太近。” 红豆点头应诺。 她发现荣子熙也跟在后面时并没有阻止。 走近一看，地上的人呈仰天状态，右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左手紧握成拳，身体僵直，七窍流血的面孔看起来十分恐怖，但依然看得出他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应该跟门口的小和尚差不多，十二三岁的年龄，红豆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然没有丝毫气息，她心中惋惜。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小和尚的皮肤也有点发红？ 周围脚步凌乱，从脚印的大小来看，是两个男人的，地上的人有被移动的痕迹，她问道，“你们之前移动过他的尸身？” 报信的和尚忙不迭的点头，“嗯，是的，海心师弟突然捂着脖子很痛苦的样子，然后就扑到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我把他翻过来想看看他怎么回事，没想到就看到海心师弟七窍流血的模样，我被吓坏了，后来海空师弟过来提醒，我才想起来去找海天师兄报信。” “海空就是门口的那个小和尚？”红豆问。 “是的，”报信的和尚海归知无不言，“我和海心师弟是在膳房打杂的，今日轮到我们来给师伯送饭，没想到海心师弟突然就……。”海归和尚眼睛泛红，十分悲痛。 尸体不远处的地上洒落了一地的饭菜，如同地上的尸身一样，已经略显冰冷，除此之外，周围十步内只有三个人的脚印，如果是就近下毒，那么，海空、海归和尚的嫌疑最大……如果是提前下毒，那么这又是什么毒？需要提前多久发作呢？ 红豆站起来，抚了抚身上的皱褶，“把尸体送去给仵作吧。” 海天连忙吩咐人把尸体抬走，接着恭敬的询问，“姑娘，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去看一下三个死者。”说完，她看向海天，“这个事情你应该最清楚吧？” 海天苦笑着点点头，“是的，这两天，四具尸体都是我安置的，昨天也是我跟县衙的大人们述说几个师弟的情况的……” “等等，”红豆打断他，“你说四具尸体？不是死了三个人吗？昨天在花海一个，还有今天的两个。” 海天解释，“这个姑娘不知也情有可原，还有一个是位早年犯过错的师伯，被罚在长天殿扫地三十年，他死的时间跟死在花海的海能师弟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时候？能有具体一点的时间吗？” “海能师弟的死亡时间是下午申时一刻，接到慧圆师伯死亡的时间是申时二刻，但是我们赶到时，慧圆师伯死亡应该有一会儿了，这个具体时间恐怕要问仵作了。” 红豆诧异的看了海天一眼，记得很清楚嘛，思路也很清晰，不像之前的憨直傻气，海天看懂了红豆的眼神，抓头嘿嘿傻笑。 红豆无意去探究别人的事情。 她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凶手，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了，如果凶手还有目标，那就代表可能还会死人，按照规律，应该是在明天，所以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先把凶手找出来，否则影响太坏了，玄隆皇帝就在公井县，有极大的可能就在归一寺，如果在叔叔的治下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案子，而公井县却束手无策，玄隆帝一定会对叔叔的能力质疑，叔叔已经没有家族可依靠了，如果再被皇帝厌恶，那以后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就难如登天了。 她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一连杀了四个人，那就不可能是情杀，而且一群和尚……，想象这画面，红豆一阵恶寒。 也不可能是为了钱财而杀人，一个扫地僧人，一个厨房打杂的小和尚，谁会去打劫他们，除非是个傻子。 那么就是仇杀。 这四个被杀的和尚究竟是做了什么才惹来这杀身之祸的呢，嗯，可以从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查起，这是一个突破口。 这凶手杀人还挺有规律的，一天杀两个人，而且死的两个人时间上十分相近，如果不是相熟，而且对归一寺极为熟悉的人是做不到的，这样就排除了外人与游客，凶手一定就是归一寺的人。 那凶手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两个人下毒的呢？ 如果能知道是什么毒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按毒发时间来排查四个受害者在这个时间内接触的人，在这个时间段同时与四个受害者有接触的就是凶手无疑了，这样可比查他们四人的关系快多了。 希望仵作能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她得先跟婶婶说明一下情况，好做下一步安排。 第71章 了解案情 “哎，是不是发现红豆姐姐特别的厉害？”荣元馨悄悄的靠近荣子熙，两人看向与俞氏说话的红豆，她们俩人避开了众人躲在一旁说着悄悄话。 荣子熙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红豆姐姐不光厉害，人也很好，所以你不要老是找她的麻烦。”荣元馨警告他，“如果她想要你倒霉简直轻而易举，只要稍稍跟爹透露一点点就可以了，爹保证会打断你的腿，可是红豆姐姐从来没有告过你的状，所以你不要不知好歹。” “她敢。”荣子熙想到父亲的惩罚顿时有些腿软，父亲对他可从来不像对姐姐那么温柔。如果被父亲发现他背地里使的手段，三十个板子肯定是跑不了，想想就觉得屁股痛。 嘴上说着她不敢，荣子熙却莫名想起了她上次来星辉轩威胁他的事。 这个女人没有什么不敢的吧？ 她连死尸都不怕，想到红豆刚刚在死人身上一阵扒拉，他一阵恶寒，荣子熙悲哀的发现，自己确实比不上那个女人。 他没有她的勇气，在事情发生时第一时间站出来主持大局，他爹是公井县的父母官，这些事本来应该是他来做的，可是他想不到，也根本做不到。 他没有她的胆量，面对归一寺的蛮横，她竟然毫不惧怕，还能震慑住对方。她还检查尸体，换了他根本就做不到，他刚刚看到那个七窍流血的尸体时差点吐了，根本就没有再看一眼的勇气，更别说去检查。 他也没有她的能力，能看出那么多问题，怪不得她敢站出来…… 怪不得爹会喜欢她。 她真的很厉害吧。 他下的迷药、泻药她一次也没有中过招…… 他放在她衣服上的虫子，她根本就不怕，他丢到她面前的蛇她也不怕，甚至还敢抓蛇…… 他让厨房把坏的吃食给她，她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厨娘…… 她是真的很厉害。 荣子熙不得不承认。 长生殿位于归一寺庙的西北方，地处偏僻，供奉着归一寺历年坐化的住持与得道高僧，是归一寺内部重大节日聚集的地方。 因为案子未破，四具尸体就被停放在正殿左侧的偏房，俞氏等人被引进东厢房休息，等待仵作的勘尸结果。 仵作是昨天被请上山的，刚刚还在研究尸体，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正好省了来回请人的时间。 红豆从海天和尚那里了解了四个死者的基本情况。 第一个死者海能和尚，是一个知客僧，死亡时间是昨天申时一刻，死亡地点是花海，初步判断是死于中毒。死者与今天在牡丹园死亡的死者，还有另一名知客和尚是五年前同时入寺的，据说老家在康州，家中遭了灾，只活了他们三人，三人心灰意冷，走投无路之下就出了家。 第二个死者慧圆和尚，死亡时间初步认定申时二刻，死亡地点长天殿，死亡原因初步断定为中毒，慧圆和尚从小在归一寺出家，十年前被罚在长天殿扫地三十年，原因不明。 第三个死者就是她亲眼看到倒地的海悟和尚，死亡时间是辰时三刻，死亡原因初步判断是中毒，海悟和尚与海能和尚是从同一个村子出来且一起出家的。 第四个死者海心和尚，年龄最小，只有十三岁，死亡地点慧亭大师院落，身份是厨房打杂的一个火头僧，平常安分老实，经常被人欺负。 四个死者，表面看起来只有第一个死者和第三个死者有关系，但是从他们四人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来看，想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也难，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而已。 三个人一起逃难一起出的家，三个人死了两个，那剩下的一个呢？也许这个人就是关键。 还有，慧圆和尚为什么被惩罚看守长天殿，原因是什么？是否与他被杀有关系，这个有必要了解一下。 红豆一边喝着茶一遍思考着案子，等待着仵作的结果。 结果仵作还未出来，他们迎来了一个干瘦老头和两个县衙捕快。 两个捕快站在后面，以老头为尊，三人一前一后跨入东厢房花厅，俞氏一看来人，立刻站起来，惊喜不已，“胡师爷，你怎么来了？” 胡师爷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大金牙，干瘪的脸就像枯萎的树皮，一皱一皱的，看起来有些瘆人。他笑嘻嘻道：“老爷临走时将此案交待给了我。”说完，他看向红豆，想起老爷说的让他有困难去找红豆姑娘，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人老耳聋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他觉得一直英明神武的大人应该是脑子被撞坏了，让他去找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帮忙，她能帮他什么？上次在满香楼也不过是小姑娘运气好，误打误撞找出了小偷，老爷却好像觉得这小姑娘是神仙下凡，无所不能，满嘴的夸赞，满眼的骄傲，他都简直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生的呢，亲生的也没有必要这么夸张吧，胡师爷想起老爷临走时那副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老爷还说，这姑娘有什么要求，一定要满足，他问要什么都满足？老爷一脸郑重的说是的，他最后笑不出来了。 他跟着老爷一起上的山，昨天二人还去看过先前死去的两人，自老爷走后，他就留在山上处理这件投毒案，没想到今天又死了两个…… 胡师爷她见过，上次在书房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没怎么说话，自己也没有注意，只是觉得这个师爷有点严肃，但没有想到，换个场合看，竟然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老头，一点也不像个文人，更像是个混迹市井江湖的混混，这是怎么一回事？荣叔既然安排他过来，那说明这个老头应该是有能力处理这个案子的，她心里有些淡淡的遗憾但转瞬即逝，嗯，当一个看客也挺好，希望荣叔的危机早点解除。 俞氏看到胡师爷是真的高兴，她今天所做的事情早已超出她的认知与能力范围，她知道自己做不好，更害怕给夫君惹麻烦，心里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现在能有人接手真是太好了。俞氏迫不及待的道，“胡师爷，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懂，我就先回去了。” 胡师爷咧着一口大金牙，点点头，“夫人走好。”与荣大人共事多年，与俞氏也有些许接触，胡师爷自然知道她的个性。在这里看到俞氏，已经让他非常吃惊了，毕竟俞氏从来没有插手过大人的公事，她也没有能力插手，以她的个性，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在大人不在的时候还能替大人担责，真是想不到啊，也许俞氏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般。 眼看着俞氏快走到了门口，红豆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喊道，“婶婶。” 俞氏回头，这才发现红豆并没有跟上来，诧异的道，“怎么了？” “我想留下来看看。”红豆表达自己的意愿。 俞氏有些诧异，但想起红豆之前的表现，她对自己的提醒，对案子的精准分析，让她觉得又不是那么诧异。 红豆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吗？ 来到这个家后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过任何要求，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夫君说过，红豆出身江湖，让她不要将宅门里的一套闺训放在她的身上，要适当的给红豆自由，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这就是红豆喜欢的事情吗？ 俞氏为难的看向胡师爷，正欲准备说话。 “娘，我也想要留下来。”荣子熙突然开口说道。 俞氏看着宝贝儿子稚嫩的小脸，想着那几具尸体，眉头紧锁，轻斥道，“这有什么好玩的，跟我回去。” “娘，”荣子熙正打算反抗，反正俞氏从来就拗不过他。 胡师爷却突然开口道，“夫人，就让红豆姑娘跟少爷留下来吧，这个案子有些细节我想还需要请教红豆姑娘，至于少爷难得有这份心，我想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胡师爷没少听说过大人的这个独子顽劣不堪的事迹，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这倒有趣。 俞氏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同意了，她忧心的叮嘱荣子熙，“你乖乖的跟在胡师爷后面看着就行，不要惹麻烦，不要乱跑，不要乱说话……如果不想呆在这里就让胡师爷派人送你回来……还有，不要靠‘那个’太近……。” 胡师爷听得直摇头，心道，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回去他一定要劝劝大人多用点心在后宅上，否则以后有得头疼了。 见俞氏唠唠叨叨的没完，似乎还有愈演愈烈之势，荣子熙终于不耐烦的打断她，语带威胁道，“娘。” 俞氏连忙收住话，“好好好，知道我啰嗦，我不说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俞氏终于走了，拉着左右为难，依依不舍的荣元馨走了。 这时，一个身穿灰色布袍，头扎布巾的五十岁老头从门口走进来，他眉头紧锁，看见胡师爷顿时眼睛一亮。 第72章 姑娘寻人 丐帮分为南丐北丐，以东皇国为界限，东皇国以西，东皇国、陵丘国、华阳国为北丐势力范围，东皇国以东则是南丐的地盘，双方划分明确，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几十年。 黄东作为南丐的三袋长老，坐镇安原国十几年，他聪明狡诈，滑若泥鳅，探听消息的能力十分出色，在南丐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且他马上就要升为二袋长老了，在丐帮也是呼风唤雨般的人物，他的人生可谓春风得意。 然而此时，在一间隐蔽的破旧房间里，黄东半弯着腰，恭敬的向站立在前面的人汇报，“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购置了二万匹马匹，都是安原国最好的宝马，已经完成了交货，现在就安置在安原国东边的流川山脉。” “此事没有人发现吧？”说话的人立于房间的阴影处，背对着黄东，看不清容貌，但声音十分年轻。 “没有没有。”黄东连忙保证，“这事我做得十分隐蔽，连和我交易的御马监的主管太监也不知道和他交易的是谁，他以为我只是在其中穿针引线的，做成了这么一大单买卖，他对我十分感激，还给了我一千两银子的介绍费。他也悄悄的向我打听过买主，我就按照您的吩咐说您是主动找上门的，我也不知道。他便没再打听了。我的人在跟踪他的时候发现他在偷偷变卖房产，看样子是准备携款逃走了。” “嗯，做好收尾工作。”来人吩咐，语带警告，“好好做事，主子不会亏待你。” “是是。”黄东神情恭敬，不敢有一丝懈怠，眼前这位主可是在江湖中有着赫赫威名，他的主子，黄东简直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人能降得住这样的狠人，他对这位神秘的主人很好奇，但却不敢有一丝的窥探之心，隐隐的他知道这不是他能参与的事。比如谁会偷偷买下二万匹战马，而且让他打听安原国皇室和官员的信息，这些事他只能烂进肚子里。 “有人来了。”暗处的人提醒。由远及近，传来一个杂乱的脚步声，是向着这个方向来的，脚步踉跄，似乎十分焦急。 黄东凝神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正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江湖中可算得上是顶尖高手，顿时咽下了心中的疑问。 来人看着黄东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提醒道，“来了。” 果然，黄东马上听到了自己的心腹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处传来，隐隐可以听到，“长老，长老，不好了，有人打上门了。”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长老，长老，不好了，有人来踢馆，我们外面的弟兄全部被打伤了……。”还不等他的话说完，外面又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哦，原来是在这里啊。” “咦？”门外的女人突然咦了一声，“这里竟还藏着一个高手。” 黄东和屋内的人都同时一惊，那人看了黄东一眼，示意他出去处理。 黄东立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关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说话的女子，顿时有些愣住了。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不，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女孩子，她，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吧？黄东迟疑的想。 少女圆圆的大眼此刻充满了疑惑，她五官清秀，一身银色劲装，外罩一件红色半褂，两根辫子垂在胸前，头上仅插着一件红色小花的发饰，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她的背后插着一把大刀，十分的显眼，与她那张有些清秀稚嫩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是你来踢馆？”黄东充满了疑惑。这是哪个世家跑出来的小孩，大人也不出来管一管，嗯，帮里的损失就找她的家人要好了。 “我不是来踢馆的，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少女解释。 黄东微微一笑，劝道，“姑娘，江湖险恶，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你家大人说不定现在正在满大街找你回家吃饭呢。” 黄东自以为自己的话风趣幽默，给了小姑娘一个台阶，想着对方就应该顺势下来，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心腹瞬间惊恐的脸，却看到了对面少女立马沉下去的脸。还不等他想明白，忽然感觉一股危险急速来临，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他双手扬起，护在身前，挡住侵袭而来的恐怖劲风，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手臂中传来的剧烈灼热感让他如临大敌，身体立刻摆出作战姿势。 “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少女沉着脸道，“我说了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 “姑娘是来做交易的吗？我看姑娘是来踢馆的吧？”黄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缓缓站直了身体，面色十分难看，他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这脸真是丢大了。 这可真是一个小姑娘啊，如果自己成亲早，估计女儿也这么大了。 武林从来都是一个以武力说话的地方，谁的拳头狠谁就有话语权，黄东收起心中的轻视，这个小姑娘的功夫值得他重视。 “不这样，你如何知道我有能力与你做交易。”少女撇着嘴道。唉，这种事真是太难为她了，以前这种与人沟通打嘴仗的事情都是上虞出马，她只需要负责打架就行了，现在不但要把对方打趴下，还得出谋划策想办法，想想都是头疼。真希望能快点找到小姐和上虞她们。 想到小姐，想到她们的家，千雾心中酸涩得难受，还有老爷，老爷真的死了吗？如果老爷还活着，这个世上谁敢欺负小姐？ 小姐，她可怜的小姐，想着她们那么尊贵宝贝的小姐正流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身边没有一个人，千雾的心中剧痛，身体里的血液不停的翻涌，浑身如同火烧般的灼热，她的身上瞬时迸发出一股迫人的戾气，她双目含冰，死死的盯着黄东。 “你帮我找一个人，我帮你杀一个人。” 黄东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的身体如同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一掌挥向他背后的大门，随着砰的一声，大门应声倒下，漫天灰尘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俊朗修长的身影。 第73章 抽丝剥茧 归一寺长生殿停尸房。 四具尸体整齐的摆放在一起，上面盖着白布，空气中没有腐臭肉，但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是因为刚验过尸的缘故吧。红豆看着胡师爷套上白手套，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对着尸体的四肢进行了仔细的查看，然后沾了点尸体嘴角的血迹，放在鼻下轻嗅。 红豆眼睛一亮，这么专业的手法，莫非这位胡师爷是个懂毒的，怪不得刚才那仵作看到胡师爷时眼睛发亮。 胡师爷将手送进嘴里，舌头一卷，浅尝了一口血迹。 红豆眼睛圆睁，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干呕声。她瞟了一眼身后扶着墙吐得昏天暗地的荣子熙，最后还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前面的胡师爷身上，胡师爷头也不抬，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凉凉的说，“大少爷，你要吐就麻烦你出去吐吧，别影响我检查，辩毒气味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荣子熙刚刚忍下心中的另一波恶心感，听到胡师爷冷淡的话，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伺候自己，心中顿时委屈不已，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他张口欲骂，“你……，”一股异物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涌出，他“哇”的大叫一声，再次吐了个满地。 胡师爷浓密如蚯蚓般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他不悦的嘀咕，“净添乱。”然后大喊一声，“李立。” 一个捕快推门而入，“胡师爷。”一股冲鼻的异味让他忍不住掩鼻，他立即看到了虚弱的靠着墙，勉强维持着站立的荣子熙，脸色大变，立即上前扶住他，“大少爷。” “你把他送回去，让寺里的人把这里清理一下。”胡师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陈立立刻毫不犹豫的背起荣子熙，“得罪了。” “不……，”荣子熙下意识的看着不远处的红豆，发现她连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莫名的一股失落，拒绝的话慢慢的咽了下去。 直到室内再次恢复了安静，胡师爷一转头，诧异的看着静静的站在一旁的红豆，她的脸上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块面纱，他掩下心中一闪而逝的疑惑，诧异的问，“你怎么没有走？” 面纱下的红豆微微一笑，回道，“我又没有吐。” 胡师爷饶有兴味的一笑，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他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查看下一具尸体。 没有人打扰，胡师爷检查得非常认真，红豆也看得认真，所以胡师爷脸上的变化她也看得一清二楚，原本轻松平静的老脸一点一点的变得严肃，最后甚至有些冷厉。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检查完，胡师爷直起身子，摘下手中的手套递给一旁的仵作，仵作小心翼翼的问，“是什么毒？” 胡师爷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午时散。”昨天，他和老爷刚上山就碰到了这个投毒案，当时看面相都知道死者是中毒，他并没有对死者进行进一步勘验，因为这是仵作的事情，没想到仵作却验不出来，这才求助于他，没想到…… 仵作一脸迷惑，红豆却是脸色一变，幸好这屋子里的人少，没有人注意到她，而且她带着面纱，不然看她的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仵作连忙追问，胡师爷却是不愿意再做解释了。 红豆默默的跟着两人出去了。 午时散，是了，死者除了七窍流血，身体还会发红，她之前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世上也只有这种毒药需要在阳光底下杀人，所以那四人都是死在阳光底下，众目睽睽之下，中了此毒的人需要在阳光下照射一个时辰，发作时五脏六腑如被火烧，痛苦至极，七窍流血，且死后身体会逐渐变红，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它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的引子是阳光，如果不照到阳光则相安无事，如果被阳光照射满一个时辰则必死无疑。时间把握之精准，让人为之惊叹，据闻此药第一次被世人所知是在蒙国，蒙国太子蒙御被人下了此毒，但万幸的是他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师傅，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了下毒之人，从此以后，此药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上，世人甚至不知道制造此毒的人是谁。过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见过此毒，大家不禁猜测那也许只是一个传闻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能从一个偏僻小镇的一个师爷口中听到这个传闻中的毒药名称，这件事真是太诡异了。 红豆看着走在前面的干瘦老头，他左手叉着腰，右手应该是扶着旱烟袋，走路轻飘飘的，一缕灰烟袅袅而起。 这个时候看着又像极了一个干农活的老汉。 这个胡师爷不简单，荣叔知道吗？ 一个参加过科举的文人竟然懂得毒，而且还是这么孤僻少见的毒，也许，他，还会功夫？红豆看着他有些飘忽的身影，小脸几乎拧成了一团。 “小姑娘，你一直盯着我，莫非我有什么不对？”胡师爷突然转身，双眼凌厉的盯着红豆。 红豆坦然回视他，笑道，“我只是奇怪胡师爷一个文人竟然懂得毒物。” 胡师爷又一次惊讶，这个小女娃竟然没有害怕，听了她的话，他心中一松。他会辨毒虽然不是公开的事，但在县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每个知道他会毒的人都和这个小姑娘一样的反应。 “也不怪你觉得奇怪，我家世代都是开医馆的，谁知道我这一代不爱学医偏爱读书，所以我就走了科举之路，虽然说我不想当大夫，但是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病人与各种药材，所以多多少少还是会些，不过，我知道的这些都是些皮毛而已，大概就比普通大夫好一点吧。”胡师爷抽着旱烟缓缓解释道。 普通大夫会知道午时散？红豆轻嗤。 她恍然大悟的点头，“哦，原来如此啊。” 三人很快的回到了东厢房，海天看到三人急忙迎了上来，胡师爷吩咐，“把寺里僧人的名册给我一份，你安排一下，我要一一问话。” 海天不敢怠慢，急忙离去。 名册很快的就送了过来，三十余册是由两个僧人抱进来的。 胡师爷拿起第一本，突然感觉身边有人拿走了一本名册，他偏头看了一眼红豆，没有说话，继续翻阅。 红豆拿的第一本是靖隆十九年的名册，死者海能、海悟是在这一年入寺的，红豆果然在名册里找到了两人的信息，海能俗世的名字叫刘二棍，三十一岁，家中父母妻儿均在靖隆十五年的水灾中去世；海悟俗名刘山，二十五岁，是个孤儿，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刘家村吃百家饭长大，未曾娶妻生子；红豆顺势看下去，果然在下一页看到了与两个死者一起入寺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法名海嗔、俗名李立贵，现年三十三岁，李家铺人，与刘家村相邻，与父母妻儿逃荒途中失散。三人从小认识，在逃荒路上相遇便结伴而行，一路靠打着零工、乞讨走到了归一寺，三人心灰意冷下便决定削发为僧。 这个人可以做为一个突破口。 另外，四个死者死前一个时辰内接触的人可以筛选出来，重复出现的人就可以确定为重大的嫌疑人。也许，范围可以再缩小一点。 “胡师爷，你可知他们四人是中毒多久后死去的？” 胡师爷霍然转头，看向红豆的目光充满了震惊。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午时散的特性？ 红豆一脸无辜，“怎么了？你也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认得这个毒，所以应该也知道他们大概的死亡时间。” 胡师爷心中一松，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好笑，怎么可能？这个世上除了那人还有谁有这个毒？而那个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去杀几个和尚呢？这几个和尚连认识那人都不配，他真是想多了。 不是那人，那……，想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胡师爷烟袋不抽了，手中的旱烟袋无意识的抽打着桌面，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坎中…… 红豆也不打断他，看来，胡师爷也许知道些什么。 第74章 不对劲的胡师爷 突然，胡师爷抽出最近的一份名册，快速的翻阅着，似乎在找什么人，他一口气把所有的名册都翻遍了，最后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海天师傅，麻烦你去把四个死者死前一个时辰内接触过的人带过来。”胡师爷表情严肃吩咐道，“此事不宜伸张，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海天连忙点头出去了。 一个时辰，他果然知道，红豆笑了，这个胡师爷果然有秘密。不知道荣叔叔知不知道胡师爷的真正身份，哈，真好玩，她最喜欢玩这种秘密被揭穿的游戏了。 胡师爷下意识的看了红豆一眼，见她正在认真的翻着他刚刚翻过的那一堆名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种怪异的感觉，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忽然，他霍然转头，看见红豆仍在翻阅名册，心中顿时暗笑自己真是疑心生暗鬼。 对胡师爷的打量，红豆佯装不知，她手中正翻阅着近三年入寺的人员名册，如果是仇杀，那么这个仇肯定是海能、海悟入寺之后结下的，因为凶手如果是在海能海悟之前入寺的话，那么慧园和海心就不会活到现在，所以凶手应该是在海能和海悟之后入寺的僧人，也许他入寺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红豆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跃然而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睁大眼睛再次细看，果然是……。 门口一阵熙熙攘攘，红豆凝神看去，门外边一大群和尚正在推推搡搡，海天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隔绝了外边的吵闹。 “大人，人我都已经找出来了，共计八十九人，你看你是一个一个的见吗？” 胡师爷点头。 红豆突兀的插言道：“胡师爷，我有个更好的建议可以节约很多时间，你愿意试一试吗？” 胡师爷狐疑的看着她，半信半疑道，“姑娘有什么好建议？” “我们可以把四个死者死前一个时辰接触的人分别记录，从中找出重合之人，如果在四个死者之前都有过接触，那么此人的嫌疑就非常大了。” 胡师爷一听，顿时绿豆小眼一亮，抚掌大赞，“好主意，真是太好了。” “海天师傅？”胡师爷看向站立在一旁的和尚， “有有有，我这里有。”海天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纸。 胡师爷连忙接过摊开，红豆凑上前去。二人一阵加减排除，从中找出了五个同时与死者有过接触的人。戒律堂海枯和尚、监院慧同和尚、库房的小和尚海知、知客僧海问、寮元僧海灯。 红豆再从中排除掉在在海悟三人之前入寺的二人慧同和尚和寮元僧海灯，这两人一个入寺十年，一个入寺六年，均不符合条件，那么最后只剩下三个人：戒律堂海枯、库房小和尚海知、知客僧海问。 红豆说出这三个人名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海天，他眼睑微垂，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虽然每个人说谎时各有掩饰，但是有时候一些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小动作会出卖人的真实情绪。 海天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微微颤动。 红豆移开视线。看来这个名单就算有问题，也有深挖的价值。 “胡师爷，现在可以把这三个人叫进来问话了？” “哦哦哦，好的。”胡师爷下意识的应答，转向海天。海天立刻回道，“我马上去把这三个人叫进来。” “让那两个捕快小哥一起去吧，如遇抵抗，可以强行押过来。”红豆说道。 海天身子一顿，回过身来，对着红豆笑道，“姑娘，不用了，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你放心，我带着戒律堂的弟子一起去，保证把他们三个人带过来，就不用麻烦这两位大人了。” 红豆一脸的无所谓，“好吧，既然大师这么说，那就算了。” 看着海天走出去了，红豆对着其中一个捕快招了招手，那个捕快见自家师爷都对红豆言听计从，哪敢迟疑，立刻上前听话，红豆吩咐道，“偷偷跟着海天，看看他跟谁说话了。不要被发现了。”她叮嘱。 那捕快点头，看也没看自家师爷，立刻跟了上去。 胡师爷满头雾水，“姑娘这是何意？” 红豆笑而不语，“待会你就知道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捕快回来了，他回禀红豆，“海天出去后一个人直接去了后面的一个偏殿。” “嗯？”红豆疑惑，“没有去找外面的其中一个人说话吗？” 捕快摇头，“没有。” “那他去偏殿做了什么？有没有见什么人？”红豆问。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在偏殿转了一圈，然后就出来了。”捕快也很是疑惑。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红豆点点头，捕快立刻机灵的退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 大殿的大门被推开，率先进来的是海天，他后面跟着三个和尚，再之后是两个持棍的戒律堂弟子，有点押人的阵势。 待三人走近，红豆明显的感觉到胡师爷松了一口气。他让三个人先自我介绍了一番，看起来最年轻有些腼腆是管库房的小和尚海知，面容清秀有些严肃的是戒律堂的海枯，天生仿佛带笑的是知客海问。 接下来就是胡师爷的问话，他让每个人陈述了自己这两天的行程，特别是与死者接触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胡师爷拿着事先准备的好纸笔做记录，这也是他日常的工作，红豆坐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三个人的表情，还有海天的动静。直到三个人陈述完了，也没有看到海天与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互动。 难道是她想多了，归一寺近三年入寺的人不少，海天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她不能仅是因为他入寺的时间，而他恰好有机会作案就怀疑他，这样的人太多了。但是，在说出那三个人的名字时，海天为什么那么紧张？还有，让他出去喊人，他为什么要跑到一个偏殿去转一圈？这些都让她十分在意。也许突破口还是在眼前的三个人身上。 红豆对着胡师爷一阵耳语，胡师爷犹豫了一下，对海天道：“麻烦海天大师去一趟戒律堂，就说我想调阅一下资料，想知道慧圆大师是犯了什么事被罚在长生殿扫地三十年？另外，麻烦把海嗔和尚带过来，我下一个要找他问话。” 海天犹豫了一下，带着两个弟子走了。 待大门重新关上，胡师爷看着红豆道，“好了，人已经走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问了？” 红豆谢过胡师爷，看向三个人，问道，“你们见到死者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海天？” 三人面面相觑，红豆仔细的看着三个人的表情，海枯一脸迷惑不解，海问一脸讶异，只有小和尚海知一脸犹豫、迟疑。红豆看向他，温和的问道，“海知师傅，你是不是在见到死者的时候见过海天？” 海知犹豫了一会儿，就在胡师爷要失去耐心大喝时，红豆制止了他。她淳淳善诱道，“海知师傅，胡师爷是官府的大人，我们是代表官府在问话，现在死了四个人，也许接下来还有人会死，你的回答可能给我们提供线索，所以请你仔细思量。如果因为你的隐瞒而死了人，你也是要坐大牢的。” 海知脸色一白，终于开口道：“我……我是看到了海天师兄。” 第75章 浮出水面 红豆心中一喜，终于找到突破口了，她屏住呼吸，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海知，身子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惊醒了海知，把他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给吓走了。 她轻轻的诱导，“你在哪里看到海天的？他当时在做什么？” “我是在后厨看到海天师兄的，他和死去的海悟师兄在说话，当时还有一个人在。” “那个人是谁？”胡师爷急问。 倏——，一声利器穿过门窗直接钉入海知的额头，海知僵着一张不可置信的脸缓缓的在胡师爷和红豆的面前倒下，落地时一声巨响。 一个捕快挡在红豆和胡师爷的面前，一个迅速追了出去。 海问抱头跪在地上惊叫，海枯僵着着身子没动，脸色惨白如雪。 红豆蹲下身子去探了探海知的鼻息，然后抬头看着胡师爷遗憾的摇了摇头，一刀毙命。 胡师爷僵着一张老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闪烁着火焰的眼睛和跳动的胡子都在显示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红豆聪明的没有说话，杀人灭口，看来这个凶手的功夫还不错，她心中淡淡的想着，看着死去的海知，心中有些痛惜，刚刚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就没了，这个凶手，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他还存有怜悯，那现在则更多的是愤怒. 之前，她猜测他与四个死者肯定是有仇才会杀人，所以有些怜悯他们，但是海知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却这样轻易夺走了一条无辜的生命，红豆愤怒了。 红豆将手覆在海知死不瞑目的双眼上，轻轻承诺，“放心，我会抓住凶手的。”随着她的手下滑，海知的眼睛也随之闭上。 捕快带走了海枯和海问，两人什么也不知道，走得时候都仿佛失了魂，归一寺的人帮忙抬走了海知的尸体，暂时与其他四个死者安置在一起，有小和尚进来清理了现场。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胡师爷问，看过红豆之前的表现，胡师爷终于明白荣大人为什么让他有困难来找这位小姑娘了。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是不敢置信，这个一个小小的姑娘，看到死人竟毫不畏惧，断起案来井井有条，面对危险临危不惧，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简直是个小怪物，他一个哆嗦，接着问，“姑娘是不是怀疑海天？” “嗯，”红豆点头，“我在名册里看到海天是近三年入的寺，有些奇怪，就留意了一下他的言行，果然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原本我以为他和海知是一伙的，没有想到海知竟然是知道他的秘密的人，这是我的疏忽，海知的死我也有责任。” 胡师爷汗颜。 “不过，倒是确定了两件事。” “哪两件事？”胡师爷忙问。 红豆右手托起下巴，左手手背托着右手肘，覆在脸颊上的无名指轻轻敲打着脸颊，一下一下……，带着某种思考的节奏。 她突然放下手，直起身子，笑了，笑得自信满满，然后看着胡师爷道，“一是这个凶手至少有两个人，海天是其中一个无疑；二是海天只是帮凶，他要维护的那个人才是主谋。” “姑娘是如何知道凶手不止海天一人？”胡师爷不耻下问。 红豆为他解惑，“海知说他见到死者的时候海天也在，海天出手那么及时说明他当时就藏在某处看着我们，当海知说出他的名字时他不杀海知，就在海知马上要说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立马就出手杀了海知。” “他想保护另外一个人。”胡师爷恍然大悟。 “那他刚刚去偏殿是为了通知他的同伙吗？”胡师爷问。 “有可能。”红豆点头。 “但李虎并没有看到他与他人有过接触？“胡师爷提出疑惑。 “这也是我暂时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虽然我们并没有看到他与别人接触，但是在那种时候他突然去偏殿晃一圈这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也许他跟另外一人因为不便相见，有其他通信的方式，那个偏殿可以去查一查。”红豆若有所思。 “那姑娘你是如何知道海天不是主谋的？”胡师爷继续不耻下问。 红豆轻轻一笑，道，“因为他脑子太简单了。” 啊？胡师爷错愕，这是什么答案，想不明白，他一脸焦急，准备扯下老脸再问。 红豆继续道，“海天行事鲁莽，头脑简单，轻易就暴露在了我们面前，他不是一个能想出如此缜密的杀人计划的人，而且，如果他是主谋，真有深仇大恨，对海知他最初不会手下留情。” 红豆叹息，海知不该死的。 手下留情？ 海天什么时候手下留情了？ 海天有手下留情吗？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胡师爷再次确定他们两人的智商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他被深深的打击到了，这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呢。 红豆好笑的看着胡师爷一脸哀怨的模样，不再为难他，解释道，“如果海天是个心狠之人，在最初找到海知的时候、在海知说出他的名字时就应该杀了海知，可是他并没有，甚至放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在海知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也没有打算要杀了他，直到……” “直到海知要说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胡师爷恍然大悟，快速接话，“这说明海天并不是一个嗜杀成性之人，对不对？”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红豆，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红豆失笑，点点头，“对，也说明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对他非常重要。”红豆道，“重要到让他不惜违背本性去杀一个无辜之人。” 胡师爷唏嘘。 红豆就近找个位子坐下，然后开始发呆，胡师爷不敢打扰她的思路，轻手轻脚的走到案桌旁整理文书。 “胡师爷，问你一个问题？”红豆突然道。 “姑娘你说。”胡师爷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书，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因为什么原因要连杀四人？” “当然是因为跟他们有血海深仇。”胡师爷毫不犹豫的道。 红豆点头，“对，凶手跟死者之间肯定有血海深仇，但是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会牵扯到归一寺四个不同的和尚？一个老一个少，两个青年，他们做了什么？”红豆喃喃自语。 “对啊，他们做了什么？”胡师爷也想不明白。 那人会是他吗？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出去追凶手的捕快回来了，看他一脸愧疚，红豆和胡师爷都明白，人追丢了。 捕快详细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其实他刚追出去就找不到凶手的行踪了，只是不死心循着一个方向追了出去，不过肯定是没有收获。 红豆点点头，“你不用愧疚，你的功夫本来就比不过人家。”所以追不上是正常的。 那个凶手十有八九是海天，他对归一寺、还有这个长天殿的熟悉都是捕快比不上的，所以意料之中的事情。 凌空一刀，捕快欲哭无泪，这样的安慰他应该高兴吗？ “姑娘，那接下来怎么办？”胡师爷毫无心理负担的问道，这个小姑娘的聪明才智他看在眼里，反正老爷也交代过，让他有困难找红豆姑娘，这个案子他真是无能为力，所以他这完全是按照老爷的吩咐行事，理所当然。 红豆自然不知道胡师爷的心理变化，不过胡师爷的态度转变她感受得到，但是她现在不关心这些，直接吩咐道，“告知方丈，让他全力抓捕海天，同时，县衙发布海捕文书，全力通缉海天。” “那我们呢？”胡师爷问。 红豆微微一笑，“提审海嗔，还有，瓮中捉鳖。” 别忘了，她还有一条线索呢。 第76章 幕后凶手 归一寺香火鼎盛，每天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除了菩萨非常灵验外，许多人也是冲着寺里的素斋来的，归一寺的素斋远近驰名，来这里小住的达官贵人几乎都会点一桌膳食，所以，归一寺的厨房几乎是整个寺庙里最繁杂最忙碌的地方，每天人声鼎沸，如同集上的早市。 “丑娃，给我锅里加一瓢水。” “丑娃，去一号炉加柴火。” “丑娃，去把绿头青菜洗一下。” 一个走路微跛的和尚在大厨房里忙碌的穿梭着，跛脚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低头不语，但每一个指令都完成得十分迅速，他转头去门外提水，一张坑洼不平、丑陋不堪的脸顿时暴露在阳光下。 吓，吓死人了。 这真的是一张非常恐怖、丑陋的脸，半边脸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坑洼不平，也许是伤口并没有处理好，被烧过的皮肤虽然已经结痂，但是，新生的皮肤，黑一块红一块，十分诡异，乍一看，真能把胆小的人吓死。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有半张脸是完好的，皮肤虽然有灰尘，但是仍然看得出是完好无损的。 丑娃走出厨房，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正中的那棵大杨树，这棵树树干十分粗大，几乎要三个人成年人合围才能抱住，这是一棵百年老树，在归一寺内也是比较出名的，是厨房的宝贝，平常轻易不许人触碰，树长得十分茂盛，繁密的树叶密不透风的挡住了天上灼热的阳光。 丑娃一眼就看见了树上随风飘荡的一根非常隐蔽的绿丝带。 他心神一震，出事了。 丑娃收敛心神，快步走到院子的大缸，将手中的桶装满水，如同平常一般一步一跛的走回厨房。 将水倒入厨房的缸中，突然，他眉头一皱，双手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休息了几息，似乎是忍耐不住了，丑娃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正在指挥全场的一个和尚面前，略带歉意道，“刘管事，我有些肚子疼，想去一趟茅房。” 刘管事看见是他，眉头微皱，但没有反对，右手一挥，“去吧去吧，赶紧回来，不许偷懒。”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谁不知道丑娃是厨房里最勤快的一个，做事从不偷懒打滑，这让他十分庆幸，三年前看他可怜收留他在厨房里打杂。 看来，他应该找个机会向胡师兄提一下，让丑娃正式成为归一寺的一员，让他也能入归一寺的籍，享受寺里普通弟子的待遇。 丑娃轻车熟路的躲开人群，走进厨房的杂物库，他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推开西边的一个破旧柜子，露出一面被改造过的墙，这是一个门，丑娃用力推门，石门缓缓打开，外面的阳光灿烂，入目是一片山林。 “牙双。”他轻轻唤道。 海天从旁边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看着丑娃，面容焦急。 还不等丑娃说话，他迫不及待的说道，“我被发现了。” 丑娃并不意外，来时路上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他没有惊诧，只有疑问，“怎么被发现的？” 后厨每天接待宾客无数，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像这种寺里死了人这种大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所以他也早就知道县衙派了人过来查案，就算荣县令有青天的美称，他以为案子至少也要查上十天半个月，但是听说荣县令昨天只是来看了一下就走了，处理这个案子的是县衙的胡师爷，没听说过胡师爷破过什么案子，他还庆幸也许这件事最后可能还会不了了之，但是这才半天的时间……，他哑然。 县衙里的那帮贪官蠢材要是有这种办事效率，当年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寺里，他的妹妹也不会……，丑娃眼神一暗。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数？ 他不喜欢变数，这意味着他的计划可能会失败，丑娃突然表情变得凶狠，不，他绝不允许。 “这次负责调查案子的是县衙的胡师爷，他还好，跟我们当初预想的一样，也就是走个过场，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他身边有个十分厉害的小姑娘。” 海天全程陪着胡师爷和红豆，所以没人比他看得更清楚，感触更深，“她几句话就把海知找了出来，而且不知道怎么就怀疑上了我。她派人跟踪我，被我发现了。后来，特意支开我审问海知，我不放心就潜回去偷听，正好听到海知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我情急之下就下手杀了他。” 海天十分愧疚，“都怪我，那天我就应该听你的劝，直接把他杀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都怪他一时心软，以为海知只是看到他们在一起，就算说出来也没有多大影响，就自作主张把他放了。他没有想到那个小姑娘那么敏锐，他当时本能的就知道，如果让海知说出阿立的名字，那一切都完了，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海知。 丑娃没有生气，没有埋怨，反倒安慰他道，“没事，只要你人没事就好，趁这个机会，你赶紧走吧。” “不，我不走，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海天坚决反对。“三年前我没走，现在我更不会走。” “你……，”丑娃罕见的动了怒，“你已经帮了我三年，恩情早就还完了，趁现在你赶紧走吧。” 海天头摇得像拨浪鼓。 丑娃气极，“你已经暴露了，再也帮不了我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杀了那两个人，我护送你下山，到那个时候我再走。”海天平静道。“如果走不了，那就让我陪你吧。” 丑娃仰天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鼻腔的酸涩、胸腔的闷疼让他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不是一具行尸走肉，曾经那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无法宣泄的仇恨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与痛恨。 但是，这个世界却也还有一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温暖着他支离破碎的心，一点一滴，让他不再那么孤独，对这个世界不至于那么绝望，曾经，他恨不得毁天灭地，恨不得把全寺的人都给毒死…… “你说的那个小姑娘真有这么厉害？”丑娃慢慢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开始问一些细节。 海天忍住心中的喜悦，他知道丑娃这是不再赶他走了，他努力想着要怎么说，怎么表达得更清楚点，让丑娃重视这件事，重视这个小姑娘，他不想丑娃在最后的关头失败，这样他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娇小玲珑一个小姑娘，却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他害怕丑娃在她身上栽跟斗。 “我就从第一眼见到那个小姑娘说起吧……，”海天仔细回忆着与红豆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生怕漏掉一处。 “从那个小姑娘在现场出现我就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我亲眼所见，县令夫人完全听她的，整个事情都是这个小姑娘在主导，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三言两语就把海知找了出来，而且还怀疑到了海能他们三个人，她已经推测出说这个整个事件是一件仇杀，正在查那几个人的过往，而且她仅凭我的资料，就对我产生了怀疑，更可怕的是，她观察力行动力惊人，有了怀疑马上求证，我就是听到海知的名字有了反应，就这么一个细微反应被她看到了，就这样被她看穿了……。” 他很害怕，非常害怕海知说出丑娃的名字，当丑娃出现在那个小姑娘面前时，会不会也一眼被那个小姑娘看出破绽。 丑娃的表情渐渐凝重，他已经听明白了，海天不惜暴露自己杀了海知，就是不想他和那个小姑娘正面交锋。 他，如此畏惧那个小姑娘吗？ 他惊讶，海天出身山林，祖辈三代都是猎人，他很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很多事往往都是靠直觉，他有着狼一般的直觉，正因为如此，他的直觉往往惊人的准确。 那个小姑娘…… 送走了海天，丑娃从原地返回，从杂物间出来时，他手中拿着一个葫芦瓢，一瘸一跛的向厨房走去。 厨房管事看见他破口大骂，“你去哪里偷懒了？厨房里忙得一塌糊涂，你还有闲心偷懒，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丑娃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葫芦瓢，弱弱的解释道，“我……我从茅房出来，想起慧木师叔之前说过要一个葫芦瓢，所以就顺道去了一趟杂物间，找……找东西花了点时间。” “你干嘛非要挑这个时候找？净添乱。”管事的语气明显松懈了下来，他一挥手，“去去去，这次就饶过你，还不赶紧过去帮忙，耽误了那些达官贵人用膳，方丈怪罪下来，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丑娃平静无波的走到厨房，默默的低头干活，但是他之后频频走神，几次差点把事情搞砸，管事的眉头皱了一次又一次，连连开骂，丑娃却仍然不停的犯错，好在最后总是有惊无险，才没有被管事狠狠责罚。 第77章 审问海嗔 “姑娘，海嗔来了。”捕快直接略过胡师爷，对着红豆禀告道。 看了这么久，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姑娘才是正主，胡师爷就是个打酱油的，之前他就纳闷，在县衙几年，什么时候看过胡师爷办过案子了，荣大人竟然把这么大一个连环杀人案交给胡师爷，这也太看得起胡师爷了，兄弟们私底下还感叹老爷也有瞎眼的时候，没想到是早有安排啊，大人就是大人，果然英明. 这个小姑娘可真厉害，听说大人出身京都，家里有人做大官，果然不是寻常人，没想到他的亲戚也这么不简单，果然京都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红豆不知道眼前这个捕快的心思早就飞到天边去了，她对即将到来的海嗔充满了兴趣。 看着低垂着眉眼走进来的海嗔，红豆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和尚，中等身材，有些微胖，很普通的面容，普通的土黄色僧服，紧握的双手显示着他的怯懦不安，这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呢？红豆猜想着。 “刘二棍和刘山是被谁杀的？”一声怒问。 海嗔被吓得一跳，他畏缩的看着问话的胡师爷，眼神茫然，但整个人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身体不自觉的紧绷，畏惧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胡师爷怒目而视，逼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海嗔瑟瑟发抖，整个人如同抖筛一般。眼神飘忽，四处躲闪，不敢看向胡师爷。 红豆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反应，这是她之前和胡师爷商量好的，由胡师爷来审问海嗔，人在受惊之后的下意识反应是最真实的。 这个人有秘密。 他不知道海能和海悟是谁杀的。 他在恐惧。 红豆下了结论。 恐惧，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小红豆，接下来我要问什么？”胡师爷凑过来问道，红豆只让他问这两句，现在他已经问完了，可是对方什么都没有回答，红豆这个主意到底有行不行啊？他心中嘀咕。 “不用再审问了。”红豆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屋子的四个人都能听到，胡师爷正纳闷自己明明在和红豆耳语，她却突然那么大声干嘛，尽管心中疑惑不解，他还是配合道：\"为什么不审了？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红豆对着胡师爷眨了眨眼睛，给了个赞许的眼神，胡师爷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 红豆无所谓的耸耸肩，表情无奈道，“已经没有审问的必要了，反正他什么也不会说，看在他马上就是个死人的份上，你们待会好好招待他吃顿好的吧。” “姑娘，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会死啊？”胡师爷看着海嗔竖起耳朵偷听的模样，隐隐约约有些明白红豆的意图了，顿时演得更起劲了。 “你听我安排，待会找一间小屋把他关着，你不用打他也不用骂他，就这么好好供着他，我们只要坐等他的同伴和凶手来杀他就好了。我敢肯定，不出三天，他就会死了，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着瓮中捉鳖就可以了。反正来杀他的人不是他的伙伴就是凶手，我们轻轻松松就可以破案了。” “妙，妙，姑娘，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胡师爷真心赞叹。 红豆对着胡师爷猛眨眼，示意他继续加把火。 胡师爷领会，配合着疑问道：“姑娘，你怎么确定他的同伙或是凶手一定会过来杀他呢？” 这个胡师爷太上道了，配合得真好，每个问题都到点子上了. 她笃定的一笑，继续给海嗔下恐惧剂，“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来的，你想想啊，凶手杀了他的同伴四个人，怎么可能饶过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杀他，这个毋庸置疑了，所以，为了让凶手觉得有机可乘，你们不用守卫得那么严密，等凶手来了再一网打尽好了；至于他的同伙嘛，呵呵，那肯定是来杀人灭口的呀，万一他在这里说出点什么，我想，他的同伙现在一定非常害怕，你说，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死人。”胡师爷配合默契。 “回答正确，”红豆赞道，“所以说，费心思审问他干什么，我们就安心的等着吧，你看着吧，不出三天……呵呵。” 红豆贼笑。 胡师爷也笑了，笑得十分猥琐。 这笑容，在海嗔的眼里就如同是阎王索命，一股寒气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突然跳起来，朝着红豆胡师爷大叫，“大人，你不能抓我，我没有犯事，你不能抓我，大人，我是冤枉的。” “你不要害怕。”红豆笑眯眯的安抚道：“我们不抓你，我们是请你协助办案，你看看，我们既没有对你用刑，也没有逼问，还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你，我相心就算是方丈也没有话说，你就安心的待着吧。” “不，我不要呆在这里。”海嗔激烈的反抗，欲冲上来时被捕快制服，但他拼命挣扎，他力气奇大，捕快压制不住，竟被他挣脱开来，他双眼赤红扑向红豆。 红豆霍然站起想后退，却被身下的椅子绊住，眼见海嗔就要扑上来，她灵机一动，身子一缩，然后咚咚咚爬到了案桌地下。 砰的一声巨响，仿佛巨物倒塌在地，没有预期的第二波攻击，红豆正满心疑惑着。 只听到胡师爷略带调侃的声音，“小红豆，没事了，你，可以从下面出来了。” 红豆从案桌下爬出来，对上胡师爷充满调侃笑意的目光，脸不红气不喘的问道，“很好笑？” 胡师爷强忍着笑点点头，“嗯嗯，我没有想到，姑娘这躲避危险的反应跟破案的速度一样惊人。” 红豆的脸悄悄的红了。 她不敢看向胡师爷调侃的眼睛，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强忍不住的扑哧声，她脸更红了，她知道这是捕快的。 她眼神闪躲，最后落在趴在案桌上的海嗔身上。 他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身躯，她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看看捕快，再看看胡师爷，眼神疑问，谁干的？ 捕快连连摆手，“不是我，是胡师爷，胡师爷出身医药世家，除了会辨毒，身上还有好多好东西呢。” 对上红豆的目光，胡师爷莫名有些心虚。 这小姑娘这么精明，该不会被她瞧出点什么吧？ 看见胡师爷躲闪的眼神，红豆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趴伏着的海嗔，有些遗憾道，“可惜，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吧。” 她看向捕快，“你先把他关起来吧，你亲自守着，不用守得太紧，要给别人留点机会，但是也不能真让他死了，你要把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记下来然后告诉我。” 捕快苦着脸把海嗔拖出去了。 第78章 神秘来信 “小红豆，你刚才说那话是故意吓海嗔的还是真有此打算？”胡师爷问道。 红豆狡黠一笑，“吓他是真，有此打算也是真。” “那如果海嗔的同伙和凶手不来呢？我们要一直等吗？”胡师爷说出自己的担心。 红豆看着胡师爷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你们呀。” 胡师爷莫名的脸红了，他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但是智商不在线又不是他的错，破案从来都不是他的长项，他的长项说出来吓死人。 红豆嫌弃归嫌弃，但还是耐心解释明白，毕竟这些事情都需要胡师爷去安排，如果他都糊里糊涂的，这事就办不了。 她仔细交代道，“虽然你担心的这个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是如果他们两家真的不来，你就让捕快大哥装个黑衣人刺杀海嗔一回，不管是假装凶手还是他的同伙都好，我不信他还能扛得住。” “但是，”红豆摇摇头，“这个办法太慢了，至少需要二三天，太难等了。” 胡师爷瞬间石化。“太……慢……？”他僵硬的看着红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他跟了荣大人五六年，荣大人精明干练，清正廉明，在并州一带素有“青天老爷”之名，是当今难得一见的好官。 荣大人的青天之名不仅指他为人处事公正，还有就是他破案能力强，手中少有冤案。 但是，就他所知，像这种几年难得一见的大案，就是荣大人亲自来，没有一两个月，也要十天半个月，哪有可能在几个时辰里就理清所有脉络，找到凶手的，这简直是堪称神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会相信，难道，这就是师傅曾经说过的天赋奇才。 但是这种天赋出现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唉……如果这是荣老爷的公子该有多好啊，老爷就后继有人了，想到刚刚那个见到尸体吐了个昏天暗地的荣家公子，胡师爷暗暗替县令大人惋惜。 正当胡师爷深陷惋惜之时，一个捕快敲门进来禀告，荣夫人派人来接红豆回去。 二人抬头往窗外看去，才发现太阳已经西下，天边无限霞光。 红豆虽然很想留下了，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之前婶婶能让她留下来已经是极限，她若是晚上夜不归宿，估计婶婶会亲自过来逮她，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皱褶。 “我先回去了，你们今天晚上切记守好海嗔，他可是破案关键和人证，我明天一早再过来，对了，胡师爷，我若辰时未到，便麻烦您老亲自过来接我吧。” 胡师爷心神领会，连忙点头，开玩笑，如果红豆明天不来，他们这案子还怎么继续下去啊，就算红豆不说，他也会去夫人那里抢人的。 他虽然很想让红豆留下来主持大局，但是他也知道现实是不可能的，胡师爷再一次惋惜红豆怎么是个女儿身呢，她以后要是嫁人了，这一身本事岂不是浪费了吗？ 唉……可惜。 红豆回到沁竹居时，晚霞已经快被黑暗淹没，天空只剩最后一点亮光，沁竹居门口有个人影在走来走去，红豆凭着模糊的身影猜测那应该是俞氏，她身后两个略矮的应该是馨儿和荣子熙，心中顿时划过一片暖流，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红豆姐姐。”荣元馨率先发现红豆，如利箭般冲了过来，猛烈的冲击差点把红豆撞倒在地。 红豆抱着她稳住身子，夜晚的凉意似乎一下子就被冲走了，她心中微热，语带调侃道：“这才分开多久，你怎么像如隔三秋一样？” 荣元馨挽着红豆的手臂，娇俏道，“红豆姐姐就是我的如意郎君，孔夫子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正是说的我此刻心情。红豆姐姐，你以后做什么都带上我吧，你不在家我做什么都不得劲。” “行，待会再和你说，我先去拜见婶婶。”红豆没忘记，俞氏还站在门口。 荣元馨俏皮的吐吐舌头，挽着红豆一起上前。 俞氏看到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板着脸责备道，“你这孩子，这破案子有什么好玩的，我这不派人去接你，你都不知道回来了，你要出了什么事情，让我和你叔叔怎么和你姑姑交代啊。” 红豆笑着倾听俞氏的责备，虽然知道她不能理解，但是俞氏真切的关心她却可以感受得到，心中暖暖的。 俞氏拉着红豆的手，荣元馨挽着红豆的手臂，一行人往用膳的厅堂而去，红豆抽空看了一眼落后一步，一直不曾言语的荣子熙，他目光对上红豆，却又快速的躲开，只是这次眼中没有了傲慢与挑衅，红豆有些疑惑，却没有时间多想。 归一寺的斋菜已经热过了两回，虽然失去了原味的新鲜，但是仍然十分美味，一行人吃完饭，下人撤走饭食，端上茶茗，开始听红豆讲述破案经过，红豆挑了些可以说的，就这也足够引得俞氏和荣元馨惊呼连连，荣子熙一直沉默，但看向红豆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费了好大的劲才婉拒了荣元馨同睡的提议，红豆梳洗过后躺在床上开始从头梳理这个案子。 海天只是帮凶，主谋还没有找到，他复仇的对象已经死了四个，可以确定的是海嗔也是复仇对象之一。 那么—— 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还有几个？ 是什么样的仇恨可以连着归一寺那么多的和尚？ 这些和尚究竟做了什么？ 除了海嗔是不是还有其他突破口？ 对了，胡师爷和毒药是什么关系呢？ 明天如果直接问他他会说吗？ 胡师爷今天似乎在找什么人，明天她要从哪里入手呢？ 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的的进入了睡梦。红豆是被一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的，还没等她做出回应。 “谁？”睡在脚榻上的青梅一跃而起，抄起一只鞋冲到窗户边上。 敲门声是从窗户上传来的。 趁这个功夫，红豆快速穿好外衣，与青梅一左一右，谨慎的盯着窗户，等了许久没有动静，红豆点点头，青梅小心的推开窗户，窗外除了漆黑的夜空，沙沙摇摆的大树，什么也没有，二人均松了一口气。 青梅正欲关窗，一道凌空破啸夹杂着逼人的锋芒极速逼近，二人根本来不及躲避，一把匕首从她们中间直直的插入正对着窗户的墙上。 红豆惊魂未定，这要是来杀她的…… 惊吓过后，红豆咬牙切齿，等她抓倒这人，她一定要把他跟老虎关一个屋子，吓死他。 红豆准备上前拔匕首，被青梅抢了先，红豆了然笑笑，心中微暖。 匕首上有张纸，红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接过青梅递过来的纸，她先看了一下纸张，是最劣质的草纸，然后打开草纸…… 咦？ 第79章 看不懂的地图 胡师爷半夜被喊醒也没有抱怨，以前县令大人经常干这种事，他常跟大人抱怨，他年龄不大这么显老有一半的责任就是大人，完全不知道体恤下属，繁重的工作量让他才急速衰老，抱怨归抱怨，但大人交代的事情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好，二人同事多年，配合默契。 他知道红豆应该是有了重大线索或重要发现才会喊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赶到沁竹居。 胡师爷被下人引进厅堂，意外的发现俞氏、荣子熙都在，他看向红豆，红豆给他一个无奈的小眼神。 俞氏先说话，“红豆非要大半夜见你，我知道你们有公事要谈，不好阻止，但是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好，所以，胡师爷，你们谈你们的公事，就当我和熙儿不存在好了。” 说话间，荣元馨带着丫鬟进来。话还没说，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红豆和胡师爷无奈的对视一眼。 “小红豆，可是有什么发现？”胡师爷迫不及待的问。 红豆点点头，“刚刚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高亢的声音吓到。 “什么？有人给你送信？”俞氏惊叫，“是谁？夜闯私宅？还敢往女孩子的闺房送信，是哪个不要命混账？……” “夫人。”胡师爷高声，制止她，“我们在商谈公事，请保持安静。” “可是……，”俞氏太震惊，太愤怒了，在她的认知里，夜闯闺房是极恶劣的事情，她带红豆上山来，竟然没有保护好她的安危，她太失职了。 胡师爷脸上有些恼怒，“夫人，请保持安静，红豆姑娘此刻安好，细节问题请稍后再问。” 见胡师爷动怒，俞氏有些怂了，她知道胡师爷是老爷的心腹，她不懂老爷的公事，但是她知道他一心为民，做得都是大事，胡师爷作为老爷最得力的心腹，做得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尊敬胡师爷，认为他也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 此刻看他动怒有些畏惧，竟不敢再吭声。 红豆赞赏的看了胡师爷一眼。 胡师爷顿时感觉身后好像长了一条小尾巴，欢快的摇啊摇。 红豆将信递给胡师爷，胡师爷摊开一看，两条淡眉几乎快凝聚成一条线。最后，他泄了一口气，将信递还给红豆，摇摇头，“看不懂。” 红豆道，“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张路线图。” “路线图？”胡师爷又把信拿过来看了又看，“横七竖八的线条，是有些像，可是这怎么连个东南西北也不注明。既然想告诉我们路线，怎么这么粗心？没有方向，这不是一张废纸吗？” “不是粗心，是细心。”红豆道，“对方是故意没有注明方向的？” “故意？为什么？他有病吗？”胡师爷怒骂。这憋屈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上厕所忘记带草纸了，有人突然跑来给他送草纸，他正惊喜自己好运呢，那人却把纸收回去告诉他，他有一个谜语，他猜对了就把草纸给他，猜错了就呵呵。 “这个人很聪明。”红豆道，“他不在上面注明方向是不想有人通过他写的字找到他。” “谁会认得他的字……？”胡师爷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如果是他呢？他的字可是他手把手教的。 红豆看向胡师爷，目光中透露着了然。 胡师爷避开她的目光，转移话题，“图里看得出来是哪里吗？” 红豆移开目光，并没有逼迫他，她尊重胡师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隐藏的秘密，不说出来也许是真的很难开口，或者说出来的代价太大。但是她会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寻真相。 “这幅路线图路线交错复杂，他中间没有任何停顿，只有一个终点，如果是归一寺内部的结构图，应该会注明各个殿宇，就算不写殿名，也可以标注出来，但是这张图的中间没有任何的注明，我猜他不是不想标的更具体一点，而是没有办法标得更具体，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张图不是归一寺内部的，而是指向归一寺的外面。这是一张归一寺外面某一处的路线图。”红豆跟胡师爷说出自己的分析。 “归一寺外面？”胡师爷傻眼，随即怒气冲冲道，“这人是在耍我们吧？归一寺外面范围这么大，他这图也没有任何说明，东南西北那个方向啊？这让我们这么找啊？”胡师爷更加确定了对方是在戏耍他们玩。 他心疼红豆道，“小红豆，这人真坏，深更半夜的打扰你休息，吓到了没？等我抓倒这人，一定狠狠的修理他。” “胡师爷，你别着急。”红豆连忙安抚他，“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小红豆，你还有什么话，快说快说，说完了赶紧回去休息。” 红豆赶紧道，“胡师爷你别生气，这个图什么都没有标，恰恰就是告诉了我们方位。” 啊。胡师爷一愣。 红豆继续道，“我问了一下寺庙的小沙弥，归一寺有东南西北四个门，南门是迎客的正大门，东门是去往山谷与贵客栖居的厢房，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西门有个瀑布，那里有山有水，环境十分幽美，归一寺在那边设置了几个亭台，非常适合出游，所以经常有游人出没，以上这三个地方都有明显建筑物，要标注路线图有非常多的参照物，而且这三个门外面的香客游人较多，一般人也不会选择在这几个地方犯罪与藏匿，因为太容易被发现了。” “而北门恰恰相反，据说这片山林经常有野兽出没，连最大胆的猎人也不敢独自上山，前几年凡是不小心上山的人最后都是有去无回，最后甚至传出闹鬼的传闻，归一寺为了保护香客游客安全，在那里设置了禁止游人进入的牌子，这几年已经鲜有人敢进去，连归一寺的和尚都将那里视为禁地，北门山林已经成为真正的荒山野岭。” “最适合埋尸做坏事。”胡师爷阴恻恻的接话。 红豆点点头。 二人心神交汇。 第80章 送信人是谁? “那我去安排人手，我们马上出发。”胡师爷兴奋不已，立马行动。 红豆赶紧制止。“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性子却这么急躁。 胡师爷讪讪的坐下。 荣元馨凑近俞氏，小声道，“母亲，胡师爷在红豆姐姐面前好像特别听话。” 她在公井县这么多年，拢共就见了胡师爷几回，他每次都是高昂着头，喊了句“小姐好。” 然后匆匆离去，似乎永远在忙，她一直认为胡师爷跟爹一样是个严肃高冷的人，没想到他竟然对红豆姐姐的话言听计从。 俞氏对此感触更深，她对眼前的画面受到的震撼也最大，不光是胡师爷的态度，还有红豆分析案情的精准，她侃侃而谈的自信…… 这个孩子真是太让人惊讶了，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红豆的优秀可不止这一项，她字写得那么好，仪态也好，会破案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吧。 突然，她有些好奇，红豆还会带给他们什么惊喜呢？ 俞氏趁机现场教育两个孩子，“胡师爷听你红豆姐姐的话，是因为红豆姐姐的话有道理，他对红豆恭敬，是因为红豆能帮他破案，是有大本事的人，如果你红豆姐姐啥也不会，你看他会不会理红豆，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红豆姐姐有本事，这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与爱戴。” 这话狠狠的触动了荣子熙，因为他没本事，所以就算他是父亲唯一的嫡子，胡师爷看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嘲讽与可怜，对他爱搭不理的。 因为那个女人有本事，所以就算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胡师爷对着她却是恭敬讨好。 荣元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问道，“母亲，那我们要如何才能成为像红豆姐姐这样有本事的人呢?” 啊？俞氏一窒。 想起夫君说红豆属于天赋异禀的世上极少数的人，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充满期待的眼神，狼狈丢下一句，“你们先好好读书再说。” 读书啊？荣元馨顿时苦着一张脸，她最讨厌读书了。 荣子熙有些失望，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看向另外一边。 “胡师爷，你有没有想过，这路线图是谁送来的？目的是什么？”红豆问道。 胡师爷一窒，讪讪的坐下，想了想说道 ，“要么是凶手送来的，要么是被害人这边的同伙送来的。” 红豆点点头，“还有第三种可能，不排除是第三方的知情人。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凶手与被害人有仇，肯定是想告诉我们被害人这边做的坏事，让官府抓他，被害人为了保命，希望我们官府把凶手抓住，自然是告诉我们凶手的把柄，至于第三方最简单，肯定是他无意中知道了什么，看得官府在查案，又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偷偷的来送信。” 红豆点点头又摇摇头，“三方立场不同，目的自然不同。我们现在用排除法来分析一下，这个图最有可能是谁送来的。” “排除法？”胡师爷对这个第一次听到的词倍感新鲜。 红豆解释道，“就是面对多个选项，把不可能的去掉，得出最有可能的那个答案。” “啊？我和老爷以前也做过。”胡师爷欣喜道，“只是不知道原来这种方法还有个名字，小红豆，这是谁教你的？”突然想到红豆失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红豆不以为意摇摇头，“没事，不过我也真想不起来是谁教我的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这话回答得十分敷衍，不过也没人在意。 “红豆姐姐可真厉害。”另一边，荣元馨边摇头边感叹，“这胡师爷寒窗苦读，堂堂进士出身，他都没听说的事，红豆姐姐竟然知道，你说红豆姐姐这是读了多少书啊？这要是女子能考状元，这状元非红豆姐姐莫属了吧？” 想起那个场景就兴奋异常，这得多给女子争光啊。 真想让红豆姐姐跟她们回京，挫挫那群京都贵女们的威风，让她们还敢不敢斜着眼睛看人，瞧不起人。 此时三人并不知道，原本一心想回京干出一番大事的荣立瑞，为了保护红豆的安全，早已打消了回京的念头，立志扎根公井县，要让红豆当一个”县城小公主“。 “我们先假设送图的是海嗔的同伴，也就是受害者这一方，这一群人现在还剩几个还不知道，就暂时称他们吧，他们是最想快速抓倒犯人的，如果要给我们提供信息，肯定是凶手的信息，但是从白天海嗔的反应我们知道他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排除了海嗔这伙人。” “再假设送信的是知情的第三方。”红豆道，“从匕首送信这件事来说，送信人一定身怀武艺，起码武艺不差，假设这人无意中得知了这双方的秘密，他为什么不报官？为什么不找叔父不找胡师爷，却找我一个小姑娘递信？我协助胡师爷查案之事归一寺里几乎无人知晓，我们审案、分析案情基本上都避开了众人，外人不会想到我一个小姑娘在这个案子中起什么作用？” “只有海天一直在我们身边，他最清楚我们审案的全部经过。”胡师爷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红豆点点头，“所以，也排除了第三方。剩下最有可能的是海天。” “海天全程陪同我们，他也是被你揪出来的，所以他最清楚你的能力，知道这个案子全部由你主导，他如果要找人举报，极大可能找你。”胡师爷觉得非常有道理。 “而且海天身怀武艺，符合送信人的条件。”红豆补充道。 “那这么说，这个路线图是海天送过来的。”胡师爷说出结论。 红豆道，“这个不能肯定，因为我们没有证据，只是这种可能性极大，我们先假设这个图就是海天和他的同伙送的，那么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胡师爷问。 “他们送图的目的是什么？”红豆眉头紧锁。 “肯定是告密。”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张图是真的，可能藏着海嗔等人的秘密，可能也是海天杀害四人的真相；二是这张图是假的，海天和他的同伙想把我们支开，想趁着我们不在，杀害海嗔或是其他目标。” 红豆说出自己的犹豫，“现在的问题是……” “我们要不要相信这张图。” 第81章 海天被抓 归一寺后院。 房间小而旧，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和一个木制衣柜，没有其他任何物件，就这样因为两个男子而显得更加拥挤，这是丑娃的房间。 原本他是不可能一人住一个房间的，但因为他的长相太吓人，经常吓到同住的伙伴，管事不得已给了他一个小破间，正好方便他行事。 这些天海天就一直藏在这里。 “丑娃，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大早官府的人就撤走了，只留了一个衙役看守海嗔那狗贼，我们的机会来了。”海天一脸兴奋，激动不已。 “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海天看着面容平静的丑娃，问道。 丑娃想了一下，“我觉得这事太过顺利了，有点不安。” 那个姑娘真的相信了吗？ 心中始终存着一股疑云，让丑娃无法平静，他没有和那个小姑娘正面交锋，仅从海天的口中知道，她心细如发，观察分析能力惊人，她真的没有发现他们的意图吗？ 如果她能看懂那张图，会看不破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如果他们将计就计呢……不行，他不能让海天去冒险。 “海天，今天的行动取消吧。”丑娃最终做决定。 “为什么？”海天震惊，“好不容易把衙门的人支开，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我心里很不安，我觉得这有可能是个陷阱。” 海天扑哧一声，“这明明是我们的计划。” 丑娃内心挣扎，一方面告诉他，海天这么快暴露，府衙效率惊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也许是他唯一可以杀掉海嗔的机会。 一方面他怕这是一个陷阱，把海天给折进去，如果代价是海天，那他宁愿放弃这次机会。 唉，明明是他们的计划，没想到却把自己弄得这么左右为难。 丑娃想放弃，海天却不愿意，心思简单的他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他想快点报完仇，带着丑娃离开。 “丑娃，你就是想得太多，顾虑太多，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你放心，我在归一寺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非常清楚，想杀一个人还不简单，之前你不肯让我直接杀了他们，说是一刀毙命太便宜他们了，非要弄毒药，还得要在花王节，我们这才百般周折，这次时间情形都不允许，我直接去了解了他，不过你放心，在杀他之前，我会让他死得明白，死得痛苦的。” “海天，容我再想想。”丑娃心中不安。 他性格谨慎，对于风险太大，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去做，而且他已经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了。 海天却是心意已决，披衣卧床而睡，静待着时机。 门外有人喊，丑娃不放心的看了看在床上睡觉的海天，最后一咬牙还是披衣走了出去。 几乎是在房门掩上的瞬间，海天的眼睛霍然睁开。 另一边，红豆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望着前面遮云蔽日的参天大树，远处隐隐传来某种野兽的吼声，不远处一棵十人环抱的大树上，盘旋着一条颜色鲜艳的蛇，吐着蛇信，这是一片未开发的山林，地上杂草比人还高，不仔细辨认根本找不到脚下的路，她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路线图。 “姑娘，接下来怎么走？”一个捕快上前来问道。 这个地方渺无人烟，连路都没有，之前就有兄弟掉进了坑里，也有人被荆棘刮伤，还有人被蛇咬伤，大家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幸好是在白天，如若是晚上，估计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去。 “这边。”红豆指了一个方向，捕快瞟了一眼地图，根本就看不懂，连个东南西北都看不出来，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看出路来的。 不过来之前，胡师爷交待过了，一切听从这位姑娘的安排，不能有任何置疑。 海天小心的避开人群，一路掩藏行迹来到了后殿，大殿外没有人守卫，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关押海嗔的厢房，门口只有一个捕快守着。 耐心等待了一炷香时间，确定没有其他捕快，按照原计划，他冲上前，在捕快还没来及做任何反应之前一掌劈晕了他，这些捕快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可以轻松解决，如果人太多，他没有把握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进入屋内杀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引走县衙的捕快。 海天进入屋内，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房门口侧躺在床的海嗔，抽出腰间匕首，他一步一步朝着床榻，朝着那人走去，这个人，就是他们毁了丑娃的一生，他们所做的恶事天理难容，这种人不杀一万次都难以平愤。 站在床边，海天毫不犹豫的高举匕首，猛力向床上的人扎去…… 床上的人突然向里翻滚，避开了这致命一击，海天大惊，来人已经翻坐在床上，此时是白天，房间内光线充足，海天看清此人的脸，大惊，“你不是海嗔。” 那人不语，伸手向他袭来，竟然有武功，海天内心慌乱一片，上当了。 他转身欲逃。 门口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大门被推开。 一群手持兵器的人冲进来挡在门口，海天见势不对，转身冲向窗户，却发现窗户纹丝不动，原来他们早已将窗户封死。 两边都有人，海天没有犹豫，举刀冲向门口的守卫，却被装扮海嗔的人半路拦下，二人近距离打斗。 海天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这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脸庞俊秀却很冷漠，不像他平常见过的那些捕快，因为他身上没有市井的气息，他还来不及震惊，就被对方一掌击中肩头，手中匕首掉落，无数的刀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海天心中一凉，此时心中无限悔恨，他应该听丑娃的，脑子一热，他倾身将脖子迎上刀口，却被人一掌劈昏。 “带走关起来，别让他自杀了。” 两个护卫过来拖走海天，胡师爷从门口走进来，对假扮海嗔的男子抱拳道，“今晚多谢相助，麻烦替我转告世子，等我家老爷回来，必将登门道谢。” 男子一抱拳，“胡师爷客气了，此地事已了，我先回我家世子身边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慢走。”胡师爷客气相送。 送走男子，望着外面正午炙热的阳光，胡师爷有些担心，不知道红豆此刻怎么样了？ 第82章 山洞的女人 红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个捕快递来一壶水，红豆表示感谢，也不客气，咕噜咕噜几口 丝毫没有形象的吞咽。 捕快掩下心中的诧异，问道，“姑娘，我们是来找什么呢？” 红豆正在想要如何回答呢，左侧草丛沙沙作响，二人定睛一看，只见比人还高的草丛里伸出一只手……然后走出来一个捕快，他一脸兴奋道，“姑娘，胡哥，找到了，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 红豆立刻从石头上跳下，高兴不已，“走。” 胡哥对小捕快道，“把其他去寻路的兄弟们都喊回来。”然后立刻跟上红豆。 胡师爷说过，他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姑娘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要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姑娘身边，不能有丝毫闪失。 胡师爷的原话是：“如果姑娘在山上磕了碰了，少了一根头发，老爷回来了饶不了你。” 他不服气道，“既然这么宝贝，那干嘛还让她上山？” 胡师爷当即翻了一个白眼。 红豆、胡哥跟着小捕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他们找到的山洞，洞口已有几个捕快在等待着。 红豆核对了一下地图标注的终点，确实是这里，她有些兴奋，非常期待，不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她最喜欢这种揭秘的感觉了，强忍着急迫的心情，等所有捕快都到齐了，他们点燃火把，步入洞里。 他们一行十几个人，红豆走在中间，胡哥在她的前面开路，走进去先是一个长长的甬道，然后一道木栅门拦住了他们。这让众人更加兴奋，有门，代表有人，他们找对了，几个捕快手脚利落的砸开了门，里面依稀传来骚动，似乎有脚步声与说话声，这让众人更兴奋了，手上的动作更快。 随着木门砰咚一声倒地，捕快们飞快的冲进去，边冲边喊，“不许动，不许动，衙门……，”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不要看。”胡哥用手挡住红豆的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红豆已经看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被高挂在空中…… 胡哥拉着红豆的衣袖就往外拽，红豆也不反抗，被胡哥一路拽到了山洞外，山洞外留有两个看门的捕快，看到只有他们两人，捕快十分奇怪。 胡哥吩咐道，“看好她。”然后一声不吭又折返回去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叫声、哭声、喊声，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许久许久才恢复平静，门口的两个小捕快好奇不已，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传来这么多女人的声音，想问红豆刚刚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可是看到红豆的样子，却不敢上前。 红豆呆呆的坐在山洞门口的地上，不顾地上的潮湿与泥土，也不顾两个小捕快的劝阻，只是那么坐着，等着，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过了许久，胡哥出来了，身上外衣不见了，只着一身白色中衣，表情凝重，却又仿佛满身都是怒火在熊熊燃烧，他在忍着，看到红豆，眼睛突然湿润了。 原本想打趣他的两个捕快瞬间不敢动了。 红豆的眼睛也红了，木然问，“多少人？” “23人。”胡哥回答，他快速调整情绪，向红豆报告，“死了2人……，”红豆眼前晃过那具挂在空中纹丝不动的胴体，她应该已经死了吧。“……有5人病得很重，其他人状态也很不好，她们都被下了药，长期不见阳光和营养不良让她们都很虚弱，她们根本就走不出这个山洞。” “她们最早被关进来的是三年前，最后一个被抓进来的是两个月前。” “把她们关在这里的贼人共有六人，全是归一寺的和尚。”说到这里，胡哥忍不住暴怒，“这群淫僧。” 后来想到红豆还是个小姑娘，自己说这些不合适。 红豆看穿他的心思，道，“我既能带你们找到这里，知道的自然比你们多，你不必避讳，如实告诉我。” 胡哥想想也是，胡师爷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姑娘，必然是信任姑娘的。 “你问过那六人是谁吗？”目前死了四个，一个被关，还有最后一个。 胡哥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生剥了这六人，“这几人大概觉得这些姑娘反正也出不去，所以从来就没有避讳她们，他们就是海心、慧圆、海嗔、海悟、海能。” 红豆心中默念着这些名字，她诧异得看向胡哥，“还有一个呢？” 胡哥摇摇头，“那人非常谨慎，来得次数最少，每次都是单独来，他带着面罩，也从不摘下面罩，所以没有人知道此人是谁。” 红豆暗道可惜，只是不知道引他们来的人知不知道这第六个人是谁？ “姑娘，接下来怎么办？这些姑娘们要怎么安置？”胡哥问，来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下意识的向红豆求助。 红豆道，“先找个地方安置这些姑娘，然后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病，记住，这件事要做得隐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让你手下的那些人闭紧嘴巴，不许猜测，不许相互讨论，也不能跟家人谈论此事，一旦发现有人泄密，就算是说漏嘴，大人也会严惩不贷。”这件事一旦让外界知道，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些姑娘们有可能得到的不是家人的安慰，众人的怜悯，而是无尽的指责与羞辱，这些谩骂指责对女孩来说可能比死还可怕，不能让她们遭受第二次毁灭性的打击。 还有叔父，这个案子出在叔父的管辖范围内，叔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还在公井县呢，如果不能抓住凶手，严惩凶手，给皇上和世人一个交代，叔父的名声仕途堪忧。 胡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慎重的点头表态，一定约束好属下。 “对了，姑娘，有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红豆问。 “有个姑娘反映，前几天有人在这里带走了一位姑娘。” 红豆初时不以为意，却听到，“那姑娘刚被绑来，正好那伙淫僧这些天也没有时间来，那个姑娘就一直在那大喊，说自己是什么东亭侯府的表小姐。” 什么？红豆大惊，她看向胡哥，“你再说一遍，她是谁？” 第83章 山洞问案 “东亭侯府的表小姐。”胡哥刚开始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那些姑娘表示自己没有听错，因为她们听那姑娘整整喊了一天。 红豆回忆起那天在花海，有下人惊慌失措的跑来找穆光霁，她看到穆光霁脸色大变，应该是出了大事，时间也对的上。 难道真的是武流水？ 那个时候武留水就失踪了吗？ 天，红豆扶额。 这真是……这次抓捕海天，她和胡师爷还是向穆光霁借的人呢。 她和胡师爷决定分头行动，可是手里人手不足，她想到穆光霁就在山上，以他的身份，身边肯定有高手护卫，正好可以借来一用。 由胡师爷出面，以荣立瑞县令的身份相借，穆光霁果然答应了。 她这才能带着人来山里。 “我想知道一些细节，我现在方便进去问她们一些问题吗？”红豆问。 胡哥点点头，“我带姑娘进去。” 红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跟着胡哥再一次走进那个的山洞。 此时洞里四周燃起了火把，洞内通明，红豆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里面的布局。 这里空间非常大，中间是一个硕大的空旷的大空间，红豆第一次看到的被挂在空中的女人不见了。 地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 山洞的两边是一间一间隔开的牢房，这些少女长期被关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长期不见天日，此时所有的牢门都被打开，姑娘们集中在中间空旷的位置，有的互相拥抱哭泣、有的互相为对方擦眼泪、有的蜷缩在一角不说话、有的充满警惕的看着四周…… 待看到红豆，无不惊奇的张大嘴巴，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女孩子？ “这是县令老爷家的小姐，这次能找到你们多亏了小姐，现在，小姐有些问题想了解一下，大家如果知道还请如实告知。”胡哥站在一旁介绍。 这话让这群女人更是惊奇不已。 红豆绽放出自认为“最善良”的笑容看着她们，“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我想知道一些细节内容，好将那些歹人绳之以法，也可以告慰那些死去的姑娘们。” “小姐请问。”一个清瘦秀丽的女子说道，她表情淡淡，眼神淡淡的，看着红豆的眼神也没起一丝波澜，她被几个女子围在中间。 胡哥悄悄告诉红豆，这个女子叫刘月，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回话的。 红豆看着她点点头，尽量放低姿态，温柔道，“刘姑娘，你可知道那些死去的姑娘，他们是如何处理的？” 这三年，她不相信没有被他们折磨死去或是自杀的人，虽然说人已经不在了，但至少让她们魂魄有个安身之所。 刘月突然眼眶一红，良久，哽咽道，“谢谢小姐惦记她们。” 平复了一会情绪，她说道，“从这里绕过去后面有个山洞，所有死去的姐妹都被扔在那里了，我统计过了，一共有18人，我可以把她们的名字告诉你。” 红豆多看了她一眼，然后示意胡哥安排人去寻找埋骨之地。 胡哥去安排事情。 红豆继续问话，“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要告诉你们，你们也有权力知道，这六个歹人目前已经死了四个……” 此话一出，女孩子们顿时不安静了，有人流泪，有人咒骂，有人叫好…… 刘月颤抖着问，“还有两个是谁？其中一个是那个神秘人吗？” 红豆点头，“对，我们也是刚从你们这里确认最后的这个人，之前我们只知道这四个人后面可能还有同伙，但不确定，也不知道有几人，现在能确定了，所以，我想知道更多这个神秘人的细节，好尽快抓住他。” 刘月点点头，“我们所知的也有限。” 红豆摇摇头，“没关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抓凶手是官府的事情，我们会根据线索找出这个人的。” “这个人来的次数最少，二三个月来一次，每次他都是一个人来，穿着黑衣，带着面罩，我们大家都只听他说过话，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可是这个人也最暴虐。” 刘月淡然的表情破裂，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不仅欺辱姐妹们，被他选中的人还要受他各种酷刑，鞭挞、滴蜡、刀割、针刺，各种手段。” 啊，一声尖叫，“畜生，魔鬼，” 已经有姑娘忍不住大哭起来，旁边的人连忙安慰，大家个个脸色很不好。 刘月看了那姑娘一眼，见有人安抚，继续道，“每次他来，整整一夜，洞里都是姑娘的哀嚎声，直到死去。” 红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又闪过之前挂在空中的那具尸体。 鼻子酸涩，“洞里死去的那两个姑娘？” “一个是饿死的，一个是被他折磨死的。”刘月淡淡道。 “给你们送饭的人是慧圆吗？”那个被罚守大殿三十年的老和尚，只有他的行踪没有人注意，失踪了也没有人知道，最方便进出后山。 “恩，他已经三天没来了，我们被下了药，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走出牢房，没人送饭，只能等死，如果你们再晚一两天，估计会再多死几个。” 其实，这样死了也好，没有人知道，不会被人唾弃，可是，现在突然有了生的希望，谁还想死呢。 “小姐，活着的是谁？”突然有人问道。 红豆看向说话的少女，她怯生生的，不敢看她，红豆微微一笑，怕惊吓到她，“是海嗔。” 是他，少女有些呆呆的念着他的名字，眼神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凶狠，一会儿温柔。 “官府会怎么处置他？会杀头吗？”少女问。 红豆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回答她，“海嗔欺辱妇女，情节恶劣，而且沾有多条人命，根据东皇国律例，杀人偿命，他应该会被判死罪。” “可人不是他杀的。”少女情急辩驳道。 “李小梅。”刘月凶狠的盯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所有人都愤怒的瞪着她，李小梅被众人吃人般的眼神吓得连连倒退。 有人冲上前去，啪的打了她一巴掌，怒斥，“贱人。” “海嗔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恨不得吃他肉，啖他血，你竟然为他说话，那你去死吧，你跟着他一起去死吧。” 估计是多日的积怨在这一刻找到了发泄口，姑娘们一拥而上，把李小梅当成了海嗔，厮打咬扯。 红豆忙让人把她们分开，把李小梅带出去。 红豆决定晚些再找她单独问话。 第84章 套话布局 没有了李小梅，姑娘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红豆继续问话，意外从一个女孩口中得知那个神秘人右手关节处有处凸起，得知这个重要线索，红豆欣喜不已，希望能赶在海天他们动手之前抓到这个人，她可不希望这个人就这么简单轻松的死了。 “刘姑娘，此处山洞是不是有别人来过？”红豆问道，也许她们见过海天和他的同伙。 “没有。”刘月摇头。 “没有？”红豆十分疑惑，“你再想想，说不定……” “月姐姐，那个李……，”一个少女话说一半突然停住，红豆看向她，无论她再怎么问，少女都不再开口，只是紧抿着唇摇头不说话，这明显是有事瞒着，红豆看向刘月，刘月表情漠然。 看来是问不出那人的消息了。 红豆起身，准备回去，她要尽快跟胡师爷汇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人，目前他们要集中精力找到那个第六人。 “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刘月突然出声问。 “有人告知的。”红豆看向这个可怜的姑娘，“应该就是你想保护的那个人。” 刘月眉头一颤，缓缓闭上眼睛，“那四个畜生也是他杀的吗？” 红豆点点头，“应该是。” “所以官府要抓他砍头吗？”刘月颤声问。 红豆哑然。 虽然她想抓那第六人的心更甚于抓海天与他的同伙，但是杀人偿命，他们绕不开，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复仇，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月问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红豆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快走到出口，红豆一拍脑袋，哎呀忘了，她急忙折返回去，问道，“三天前，这里是不是关进来一个叫武留水的姑娘？” 刘月点头。 “那她人呢？”红豆急忙问。 “被人带走了。”刘月回答。 “被谁带走了？”红豆急忙问。 刘月抿唇不语。 红豆灵机一动，换一种问法，“是被海嗔那群人带走的吗？” 刘月犹豫了一会，摇摇头，“不是”。 红豆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既然有能力带走武留水，为什么不把你们带走？”红豆有些疑惑。 红豆回到归一寺时，晚霞已经染满了天空。 接到消息的胡师爷在大殿门口焦急的等待，红豆的身影刚从外墙转进来，他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一开口就是自责，“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上山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上山呢，你要是有个好歹我真不能活了。” “好了好了。”红豆连忙安抚他，看这样子，胡师爷今天一天也没好过，不过也为他的担心感到温暖。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全折了吗？” 胡师爷倒抽一口凉气，抓到海天的喜悦过后，他就一直处于焦虑担忧中，各种不好的想法折磨了他一天。 此刻没看到胡哥，只有一个小捕快，顿时想象力爆棚。 红豆无语，“进去说。” 进入大殿厢房，屏退所有人，红豆和胡师爷在屋内悄悄说了半天话。 出来后，胡师爷满脸凝重，匆匆出了大殿。 一个之前留守的捕快进来，领着红豆去了关押海天的地方。 事情已经吩咐下去，具体由胡师爷去安排，他们等着抓人就行。 此时正好有时间，可以去探望一下“老朋友”，看能不能问出武留水的一些消息，穆光霁那边也要赶紧通知他。 归一寺没有牢房，胡师爷也不放心把海天关在归一寺的柴房，因此在大殿后腾出一间厢房关押海天，门口四个守卫严阵以待，毫不懈怠。 红豆心中暗赞，东亭侯家的家风还是不错的。 看见小捕快，确认过红豆的身份，门口的守卫放行。 小捕快推开门，红豆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海天。 他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布，看见红豆，他眼睛圆瞪，立刻不停的挣扎，红豆示意小捕快把他嘴里的布拿下。 刚获得自由，海天深吸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 “好歹相识一场，总要来见你一面。”红豆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她打量着他，从他的身上没有看到惊慌害怕，是早已不惧生死还是觉得他们不会对他用刑拷打。 “你为什么不问我？”等了半天没等到红豆询问，海天忍不住问道。 红豆笑道，“有什么好问的？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比如你的同伙是谁你会告诉我吗？所以没什么好问的，我说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海天一脸呆愣。 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啊。 “你家住哪里？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死后我通知你的家人来给你入殓。”红豆一脸惋惜道。 “我没有家人了。”海天落寞的摇摇头。 “父母兄弟姐妹一个都没有吗？”红豆诧异的问。 海天再次摇头。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山林长大，小时候还有爷爷奶奶，后来他们相继去世，我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山中靠打猎为生，直到遇到李元。” “李元是唯一对你好的人吗？”红豆顺着问。 “恩，他救……，” 话音戛然而止，海天愤怒的看着红豆，“你套我话。” 红豆暗叹可惜，她给了海天一个白眼，不屑道，“谁套你话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死后要通知谁帮你收尸，好心没好报，不想说就算了，我才懒得管你呢。” 红豆演戏精湛，果然也不再问，海天半信半疑，却也不再开口。 红豆也不逼问，顺道与他说起今天去后山救了一群姑娘的事情。 然后偷偷观察他的反应，海天并没有很惊讶，脸上甚至有些欣慰和喜悦。 红豆顿时明了。 出了门，便吩咐小捕快去周边城镇，还有归一寺去打听一个叫李元的人。 有个脸生的护卫来报，穆光霁在大殿等他。 这么快。 这人穿着东亭侯府家丁的衣服，应该是胡师爷找穆光霁借的人手吧，此刻他们人手严重不足，连通传这种事情都劳烦到了东亭侯府的家丁。 红豆有些汗颜。 红豆在大殿见的穆光霁，因为出事地点在归一寺，这里远离府衙，所以官府征用了这个大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 红豆走近，穆光霁情不自禁的往前迎上来。 红豆看见了他脸上的焦灼。 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前些天的淡然与高冷，原本俊朗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憔悴，估计东亭侯府这些天都不好过。 穆光霁强忍着。 直到红豆坐定了才出言相问，“姑娘派人传信过来，说是有舍妹的消息？还请姑娘告知，待找到舍妹，我们东亭侯府定然重谢。” 红豆摆摆手。 “世子客气了，此次胡师爷找世子借人，世子在如此情况下还能借我们人手，我们也是感激不尽，能得到武小姐的消息，也多亏了世子的善心。” 穆光霁满心疑惑，静待红豆说完。 第85章 武留水的消息 “此次找世子借人,就是为了最近归一寺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命案，相信世子应该听说过这件事。” 穆光霁点点头，归一寺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想瞒也瞒不住，这事早已传遍了。 穆光霁一直在找武留水，也听说了此事，也曾想过留水失踪是否与此事有关，毕竟时间那么巧合。 他分了两条线去找，都是侯府自己私底下找，从来没想过依靠官府，只是没想到，官府这次速度竟然这么快，不到三天就找到了凶手。 胡师爷来接人时，他还非常意外，不过胡师爷确实是说，是为了抓获此案的犯人。 穆光霁本想借着借人的交情，打听一下是否有留水的消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问胡师爷，这个小姑娘就派人通知他了。 “这几起人命案牵扯到另一桩拐卖妇女案，我们在解救被拐卖的女子时意外获知了武小姐的消息，这才得知武小姐曾被拐走。” 穆光霁先是欣喜有了消息。 曾？ 他敏感的捕捉到这个词，“舍妹不在官府解救人员里？” 红豆点点头。 “那姑娘可有问出舍妹现在在哪？” 穆光霁艰难的问出，“是死是活？” “武小姐被人救走了，救人的正是此次命案的凶手，”眼见穆光霁眉头皱起。 红豆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解释，“你别担心，如果我猜得不错，武小姐暂时还没事，我猜那凶手救人的目的，是看中了武小姐东亭侯府表小姐的身份，想以她来与官府进行谈判，所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等一等，案子快结束了，对方应该很快就会主动跟我们联系的。” 凶手与海天同伙的身份都已经呼之欲出，案件基本上到了尾声，该到谈判的时候了。 根据她了解到的，海天和他的同伙虽然杀了四个人，但这四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他们并没有为了报仇滥杀无辜，甚至还试图解救那些无辜的女子，说明他们的良心未泯。 除了海知，红豆有些黯然…… 武留水与他们无冤无仇，救她而又不放她，自然是另有目的，所以暂时可以不用担心武留水的生命安全。 “姑娘凭什么断定？” 穆光霁怒斥，“我表妹已经失踪了三天，家里的长辈几乎哭瞎了双眼，此刻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叫我们如何等得，官府破案是重要，但哪及一条人命重要？案子可以再破，犯人可以再抓，如果我表妹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东亭侯府定不罢休。” “还是说在姑娘眼里，我表妹的一条命不及破案重要？”说到此处，穆光霁已经没有了平时的谦谦君子做派，而是满脸怒容。 丝毫不受他的气势压迫，红豆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冷冷道，“穆世子，你不要随便给人冠罪名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过武小姐的命不及破案重要？我说要等，不是我们知道她人在哪却不去救她，而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里，需要找到凶手才能找到令妹，请你听清楚好吗？” “要不，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令妹在凶手手里，你自己去救？”红豆毫不留情的反击。 穆光霁顿时哑口。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火气这么大？”穆光霁抱怨道。 看他不再盛气凌人，似乎在示弱，红豆也不好过分，口气也缓和下来，“我是看人下碟，人家要是跟我好好说话，我自然态度就好，谁要是跟我蹬鼻子上脸，我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穆光霁自知理亏，没有在这上面纠缠，“那姑娘可有那凶手的消息？几时 可以抓到凶手？” 关乎武留水的安全，就知道他一定会追问凶手的事情，红豆摇摇头，“非办案人员不得打听案件消息。官府有规矩。” 红豆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穆光霁一定会问，跟他交代此事时只能半真半假，关键的案情绝不能透露，只挑能说的告诉他，这样不但还了穆光霁之前借人的人情，还能继续借用他的人跑腿，一举两得。 “那姑娘呢？”穆光霁反问，“你不也是非办案人员，你为何可以知道？对了，胡师爷呢？此事他为何不亲自来跟我说？借人的时候他可是亲自来的，现在倒没时间了吗？” “世子真是冤枉胡师爷了，这倒不是胡师爷端架子，而是此事由我来说会比较清楚一点。” 接下来他们会合作，关系不能太僵，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告知一下，“那些女子是我带人去解救的，所以我才知道武小姐的消息，并第一时间告诉世子，胡师爷对此事细节不太清楚，他怕说不清楚，所以决定还是由我来告知。” 穆光霁静默了两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姑娘是办案人员？” 红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穆光霁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转念一想，她应该只是帮胡师爷跑跑腿，传传话之类的吧。 顿时又释然了，看来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办案人员呢，他略带嘲讽的想。 然而事实很快的啪啪打脸。 当红豆坐在案座后，一个个消息传进来，红豆一个个指令发出去。 每个捕快那理所当然的模样让穆光霁内心波澜壮阔，翻腾不止，他这才知道，原来红豆竟然是主案人员。 有些事情不方便外人知道，穆光霁很快的就被请了出去，站在大殿门口，他仍有些呆愣。 直到被侍卫提醒，他才想起来要先回去告知家人，派出去的家丁可以召回来了，既然已经有了消息，就不用漫无目的的找，剩下的就要看官府…… 穆光霁看向大殿…… 不，是看那个女孩子如何找到凶手了，不过，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胡师爷缺人，他正好可以去帮把手。 大殿的人一个个接受指令散去，很快只剩下红豆一人，她坐在案桌后，执笔梳理着整个案子。 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一件单纯的杀人案，案中藏着案子，他们现在要抓的有两拨人。 一拨是此案的杀人凶手。 另一拨是囚禁妇女案的罪犯，这些人不但诱拐囚禁少女，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也不知凡几，这些人更加没有道德底线与残忍，之前几个真是死得太便宜了，如果落到她手里…… 红豆霍霍磨牙。 还好，还有两个呢，她一定要在凶手之前找到这最后这个人。 绝对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这最神秘的第六人究竟是谁呢？ 此人三年来都是黑衣遮面示人，由此可见，此人心思缜密，行事非常小心。 从他每一次出现，其他人都很有默契的避开，可见他的身份较高，至少在这六个人里是身份最高的。 身量一尺八，没有胡须的青壮年，身份较高的僧侣，这个范围可是大大的缩小了，有身份的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了，青壮年身份高的，还有右手关节处有处凸起…… 她已经让胡师爷按照这个标准去筛选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找到之后呢，他们需要证据才能将他们定罪。 第86章 惊天丑闻(一) 睡梦中，红豆被一阵敲门惊醒。 青梅一跃而起，张嘴大喊，“有……” “别喊。”红豆制止了她。 安静了一会儿，从窗口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红豆对着青梅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不要动。 窗外又安静了一会，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动静，这次没有敲窗，而是有人说话，“姑娘，小民李元，有事求见。” 红豆震惊。 李元？ 她昨天下午才从海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刚派人去打听此人，他竟然自己大半夜的跑来了。 红豆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纸包，然后走到窗边。 “李元？你是海天的同伙吧，大半夜的你跑来找我做什么？虽然是我识破海天的身份害你们计划失败，但这是官府职责所在，你我无冤无仇，你要找我麻烦那还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积蓄力量去找你仇人报仇呢。” “姑娘，我不是来找你寻仇的，”李元解释道，“我是来告诉你事实真相的。” 红豆一惊。 静默了一息，她狐疑的问道，“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你为什么白天在归一寺不去找我？” 李元静默。 “姑娘，白天人多不方便，人多眼杂，在归一寺，处处都是那人的眼线，我怕泄露消息，而且之前我并不相信官府的办事能力。” 那人？ 他果然知道。 “那你为何来找我？你应该去找胡师爷。”红豆说道。“而且半夜三更，你夜闯女子闺房，太失礼了。” 李元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姑娘，李某也是迫于无奈才夜闯闺房，但我并无伤害姑娘之意，正于姑娘所说，我与你无冤无仇，并不想伤害姑娘，确实是白天在归一寺不方便行事，不然李某也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而且旁人不知，我却十分清楚，此案作主的是你。” 红豆心中默念，该死的海天，肯定是他告诉李元的。 她想了一会儿说，“好，我暂且信你，你站在窗下，我让你进来。” 窗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红豆缓缓推窗，待看到窗下站着的人时，还来不及惊讶。 她手一扬，一片白色粉末飞撒。 她抬袖捂鼻，拉着青梅快速后退，然后大喊，“来人啊，抓贼啊。” 窗外扑通一声，来人倒地，对方眼中的错愕被红豆尽收眼底。 荣府巡夜的家丁很快的围了上来，昏迷的李元被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 很快，人就被丢到了旁边的正厅。 红豆高坐在正中的太师椅子上，等待着护卫把他弄醒。 红豆也有机会看清了此人长相，看着他坑洼不平的半张脸，她有些震惊，这明显就是被火烧的…… 还有半张完好的脸，这要是没有伤，应该也是一个俊秀的男子。 李元感觉浑身冰冷湿凉，迷迷糊糊醒来，他摇摇昏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周围很多人围着他说话，他更拼命的摇头想让自己清醒，渐渐的，围绕在身边的脚一双双离开。 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个高居主座的小姑娘。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还未长成的小姑娘，他有一种置身梦中的感觉，这就是海天口中断案如神的小姑娘。 为什么他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来之前他以为海天口中的小姑娘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这已经够让他惊叹的了。 但没想到真人竟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小女孩，这个世道难道已经变得如此不同了吗？ 红豆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回神的迹象。 她遂开口道，“你为何深夜来找我，你说你叫李元？你与海天是什么关系？与归一寺的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李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了看四周的家丁，摇头叹道，“小姑娘，你不该惊动这么多人。” 红豆哈笑一声，她好笑的看着李元，摇摇头道，“虽然你看起来饱经世事，但是想法却很天真。” 李元表情一僵。 红豆俯下身子，认真的看着他，“与我的安全相比，你的真相一文不值。” 李元彻底石化了。 红豆冷哼，“你的真相我可以想无数个办法去获知，去求证，但我的命可只有一条，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一个与我无关的案子的真相去冒险，深更半夜，一个男子来我闺房求见，你说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欣喜的开窗迎见。” 李元哑口无言，“我……” “你想说你并无恶意？”红豆嗤笑，“谁知道呢。” 说完，也没有理会备受打击的李元，她招来一个家丁低声吩咐几句，然后李元看到屋里除了那个小姑娘的侍女，其他人均退出到屋外。 竹门吱呀一声惊醒了李元，他诧异的看着红豆。 红豆微笑，“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准泄露半句，而且为了以防万一，知道你来过的人在未来三天内不准离开沁竹居半步，这样消息就不会走漏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了。” 李元惊讶于她的心细与雷厉风行，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苦笑，也没有要求她把自己身上的绳索打开，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坐下。 这个男人已经将生死看淡，红豆了然。 “姑娘，我们先做个交易吧。” 男子坐在地上看着红豆道，他笑容笃定，似乎认定了红豆不会拒绝。 红豆心中有预感。 她表情平静的看着李元，没有说话，静待他的下文。 “用侯府小姐的命换海天一命。”李元淡淡的说着。 红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果然。 她缓缓的直起身子，收起脸上的轻松惬意，“这话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你想保住海天，我理解，但是，侯府小姐是谁？你凭什么拿她来换海天？” 李元笑了，哈哈大笑，笑得得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东亭侯府家的姑娘已经走失三天了。” 红豆自然知道，她佯装大惊，满脸惊愕的看着丑娃，“你绑架了侯府的姑娘？” 红豆招来青梅吩咐，“派个人去东亭侯府探探，看看侯府这两天有没有在找什么人。” 她朝青梅使眼色，青梅心神领会，点点头出去了。 “你是如何得知侯府姑娘走失的？是你绑架了她吗？为了换海天的命？” “看来姑娘是信了？”李元说的笃定。 “信与不信要等我确认之后再说。”红豆淡淡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事情她早已知晓，只是不能让对方知道，她不想受对方要挟，至少在知道真相之前。 李元没有纠结此话题，他有自信。 她，或者说，他们会同意的。 这是他为海天留的一条后路，也是他唯一能为海天做的。 身上的绳索让他有些不舒服，李元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慢条斯理道，“我该从哪里说起呢？” “是从我来到归一寺还是说我是如何开始杀人说起呢？” 红豆提示，“就从你为什么要杀人说起吧。” “我为什么要杀人啊？”李元喃喃自语道，突然，他抬头看向红豆，说道，“因为，我有一个妹妹。” 妹妹？ 红豆心中闪过许多疑问，然后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有一个妹妹叫李敏，她非常善良可爱，父母去世后我们相依为命……” 第87章 惊天丑闻(二) 他原名李元，出生于定州武坡县治下的一个名叫李家村的地方。 父亲李先河中过童生，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在村里开了一家私塾，备受尊敬，母亲温柔贤惠，妹妹比他小三岁，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在他七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也不见好，最后父亲不忍拖累家里就上吊自杀了，母亲受不了打击一直精神恍惚，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父母相继去世，他们兄妹无力偿还债务，最后田产被债主夺走，自此流落街头。 年幼的他们为了活命，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居无定所，与乞丐为伍，甚至被乞丐欺负，与猫狗争食，有时候一天能吃一个馒头或是寻到馊饭馊菜就是幸运，经常的就是两三天都没有东西吃，只能靠喝水撑肚子. 妹妹虽年幼却很懂事乖巧，从来就不哭不闹，直到饿得受不了才会小声的哭泣，没有办法的李元只能抱着妹妹哭，哄骗妹妹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不饿了。 多少次因为抢食物被追打，为了找一个睡觉的地方被欺凌，他和妹妹互相安慰，互相抚慰伤口，他们兄妹就这样相依为命，一路坎坷的走来. 他们兄妹，他是妹妹的依靠，而妹妹是他的命，是他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 十岁那年，因为妹妹太饿了，他就抢了一个客人吃剩的馒头，被店主追着打，而那个客人就是他未来的师父，一个走乡窜街专治疑难杂症的铃医。 遇到师父，是他和妹妹的幸运，师父看他对医术有兴趣就收了他做徒弟，平时他跟着师父走乡串街为一些没有钱的穷人看病，妹妹就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这样一直过了五年。 他和妹妹都很感谢师父，因为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师父突然不见了，师父失踪了，他的钱、路引、衣服都在，但人却不见了，他和妹妹到处寻找师父。 直到一年后才接到师父的信，让他们不要再找他，他和妹妹这才放下心来。 当时他们人已经在葫芦县了，因为有师父送来的银两，他们有足够的钱可以安身立命，妹妹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于是他们就决定在葫芦县安定下来，先解决妹妹的终身大事，再慢慢的寻找师父。 他们在葫芦县买了一个一居的小院子，李元凭着自己对药材的熟悉，很快的在药堂找到了一个堂前伙计的工作，兄妹俩自此定居下来，在媒婆的撮合下，妹妹也订了亲，原本定于第二年春天出嫁。 他们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李元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和妹妹可以过上这样平稳的日子，看着妹妹像普通姑娘一样待嫁，日渐开朗，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年幼时对生活的愤恨似乎被这样美好的日子渐渐抚平。 李元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当在义庄看到妹妹冰冷僵硬的尸体时。 那一刻，他也跟着死了。 李元浑浑噩噩的等待着官府的消息，可等来的却是妹妹失足跌落山谷而亡，县衙匆匆结案。 跌落山谷？ 怎么可能？ 妹妹衣衫破碎，明明是被人为撕裂的，她身上布满淤青，明明带着手印，身上的刮伤还没有淤青多，这一切都证实了她是被人掳走施暴的。 同去的姑娘甚至可以说出掳走妹妹的人的特征。 官府竟然视而不见，以失足结案。 如此荒谬。 如此可笑。 他不服，他不甘。 他一次次的去官府要求重审，却一次次的被打出来，在一次重伤差点不治之后，他醒悟了，官府根本靠不住。 那些狗官眼里只有升官发财，哪看得到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血和泪，他和妹妹只是一个外来落户的外地人，无权无势，在官府眼里如同蝼蚁，一只蝼蚁死去了，如何值得他们费心呢？ 想明白了，他不争了不闹了，他决定自己去寻找凶手，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来报仇。 妹妹是在去归一寺烧香的路上失踪的。 根据同去的姑娘述说，她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流浪汉，妹妹出于同情，把自己的干粮给了对方，但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对方拉着妹妹不松手，同去的姑娘去帮忙，却被对方推倒撞晕在地。 有路过的行人看到，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同行的姑娘是两天后在一个山谷下被人发现的，当时已身受重伤，而妹妹却已不知所踪。 半个月后又有人在同一处山谷看到已经失踪近半个月的妹妹，只是她没有那么幸运…… 年约三十，中等身材，长相敦厚，左边脖颈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根据这些特征，李元在妹妹失踪的地方开始蹲守。 这一守就是大半年。 后来，他又装扮成乞丐，混迹在附近各个城县中，只为寻找到这个人。 直到妹妹周年祭，他准备去归一寺为妹妹点一盏长明灯，却无意中看到了那个知客僧海能，那么特别的一颗痣，他日日做梦都能看到的一颗痣，他怎么会看错？ 他没有任何思考，冲上去抱着海能，从归一寺大殿门口的阶梯上滚下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和这个人渣同归于尽。 但是，十几个阶梯太短了，他和那个人渣都没有死。 他愤恨，他不甘。 他细数着那个禽兽的罪行，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他被当成疯子被归一寺丢出了寺外。 他求见归一寺的方丈。 他跪在归一寺的门口。 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被丢到山下，他满心绝望。 年幼时，他和妹妹尝遍了生活的苦。 长大后，他们又看尽了人世间的恶。 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伸出援手，连满嘴阿弥陀佛的和尚都是恶鬼投胎，满脸慈悲的菩萨受尽天下香火，却看不到一丝怜悯之心，这个世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与善良，有的只是丑陋与罪恶。 那就让他和这个丑恶的世道一起同归于尽吧。 当李元颤巍巍的打开午时散的药包，准备倒入归一寺的水井时，他觉得自己也仿佛变成了一只恶鬼。 “我帮你。”黑夜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他的手。 吁，红豆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天，这要是一包午食散丢下去。 整个归一寺都要死绝了。 叔父别说乌纱帽了，估计要被朝廷重罚才能平民怨。 李元看着红豆的反应轻笑，“看姑娘这反应，我当时真应该把药倒下去的。” “你不会，”红豆摇头。 李元嘲笑，“姑娘凭什么断定我不会？” “因为你还是个人。”红豆说道。 李元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嘴巴嗡嗡，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还是个人吗？ 他还能算个人吗？ “阻止你的是海天？”红豆问。 李元回过神来，点点头，“海天原名叫李大魁，他是个猎户，我救过他一命，他坚持要报恩，就一直从衮州跟到了定州。他也是在归一寺认出我的。” “知恩图报。”红豆赞许。 想到那个陪自己一路走来的人，李元表情变得柔和，“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傻子。所以还请姑娘网开一面。” 红豆避而不答，反问，“后来你们是如何入寺的？” 李元笑笑，并未强求，他手中还捏着一张王牌呢，不怕他们不答应。 他继续回答红豆的问题，“因为归一寺的人都认识我，我连归一寺的大门都进不去，我和海天商量，就由他混入寺中，找个机会把海能绑出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在我妹妹的坟前忏悔，然后再杀了他，谁知道，就在海天跟踪海能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88章 惊天丑闻(三) “是那个山洞吗？”红豆问，“那里如此隐秘，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李元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憎恶。 有些咬牙切齿道，“他们在那个山洞里关了十几个女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人世间还有如此炼狱。 想到妹妹有可能也被这样对待。 他就恨得撕心裂肺。 恨不得生吞了他们。 那是一群人渣、禽兽，恶鬼。 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堪为人。 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海天编造了一个身世，在归一寺出了家，然后成为了归一寺最下等的杂役。 他努力寻找机会接近海能。 终于有一天晚上，他看到海能偷偷摸摸的从后门离开去了后山，守门的小和尚似乎与他有约定，悄悄给他开门，海天也找了个机会跟了上去，他以为这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却没有想到在后门处看到了两个人，他们正在等待海能，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上了山。 海天没有信心一次能带走三个人，只好趁夜跟了上去。 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三个人七拐八拐绕了好大一圈上了山，还好海天从小在山林长大，以打猎为生，所以对这种山路十分熟悉，三个人去的地方是一个大山洞。 洞口有灯光闪烁，一个人提灯等在门口，四人很快的就进去了。 现在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海天更没有把握了。 他不敢进去，只能靠近一点听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的，里面果然传来了声响，却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女人尖叫与求饶声。 海天呆住了。 他下意识的想冲进去，但是在洞口又停住了。 里面有四个人，不，也许更多，他进去了也救不了人，也许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自己死了不要紧，恩人怎么办？ 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 谁来帮他报仇？ 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女人尖叫求饶，还有男人们的笑声，海天差点崩溃了，最后，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红着眼眶跌跌撞撞的冲入了林中。 海天跌跌撞撞的跑下山，一路往城里跑，却忘了城门早已关闭，他缩在城门一角煎熬的等待着城门开启。 李元是被一声大过一声的急促敲门声吵醒的。 他疑惑的打开门，看到的就是面容憔悴、精神萎靡的海天，还不及吃惊，海天就一头栽进了门里。 从海天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李元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他震惊万分，一想到妹妹失踪的那半个月也许就是被这些男人凌辱了。 他顿时气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去杀了那些人渣。 李元决定趁着天亮去山洞看看。 海天也坚持要去，在海天的带领下，他们很顺利的找到了那个山洞。 他们到时，已经晌午。 洞口被茂密的树枝杂草遮挡，如果不是海天带路，李元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 从山下上来，路途崎岖，没有直行修好的路，他们几乎穿梭在了渺无人烟的丛林中。 这个洞口又如此隐蔽，而从归一寺过来则要近很多，但因为这一块杂草丛生，渺无人烟，传说有野兽出没，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因此，他们根本就不怕有人会发现这个地方。 李元和海天在洞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半丁动静。 二人决定冒险进去看看。 拨开杂草，从洞口进去，里面是可容纳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海天坚持走在前面，李元殿后。 越往里走越黑。 海天点了一个火把。 二人走路，大约走了三十来步，然后到了一个宽敞的地带。 海天突然顿住了。 李元没有防备，措防不及之下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问道，“怎么了？” 海天霍然转身，急促道，“不要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李元右跨一步，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忘记的画面，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被铁链捆绑吊在空中一动也不动，从身上掉下来的不知是水还是血，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李元整个人都懵了，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不知是哪声滴答打破了他的迷思，他疯了似的冲上去寻找开关，海天连忙帮忙，二人一阵摸索。 “不用找了，她已经死了。”突然石洞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李元循声看去，这才发现石洞的两边是被隔成一间一间的牢房。 看到动静，有人闻声看来，有人围过来，这些人全是妙龄女子且衣不蔽体，李元顿时明白了。 李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了心中翻涌的呕吐感。 他睁眼看着这些女子，轻声问，“钥匙在哪里？我救你们出去。” 出乎意料的，这些女子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一个离得近的女子靠着铁栏杆流着泪道，“没有用，我们走不了的。” “为什么，我可以带你们出去。”李元说道。 砰的一声，从一间牢房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从黑暗中慢慢爬出来一个女子，几步的距离她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爬到了铁栏杆边上，她扶着栏杆拼命的大口呼吸。 “你被下药了？”李元走到女子铁牢外，脸色十分难看。 “我们都被下药了。”女子靠坐在栏杆上，“所以我们走不了了。” 李元犹豫了一下，“我背你们下山。” 女子仍是摇摇头，这一个动作仿佛消耗了她不少的力气，她休息了一会说道，“谢谢你，小哥，不用了，我们不会走的。” “为什么？”李元不明白。 他不明白明明有逃走的机会，为什么她们竟然不愿意走。 “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女子幽幽道，“像我们这种失贞的女子出去了，夫家娘家又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呢？世人不会同情我们，怜悯我们，只会唾骂我们，还不如让家人以为我们已经死了，起码不会给家人蒙羞。” “何况，那些畜生……”女子语咽，“我们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心中更是伤痕累累，这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出去了。” “小哥，你虽能救我们出去，可是身已破，心已死，救又有何用呢。” 旁边传来一阵呜咽声，仿佛会传染一般，山洞里响起阵阵哭泣。 “小哥，你为何会来这里？”女子问。 想到自己的妹妹也曾受过这些凌辱，李元恨得撕心裂肺，他咬牙道，“我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女子一听，黯淡无光的眼睛顿时一亮，她说道，“小哥，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在你手刃这些畜生之时，可否替我补上一刀，就说刘月来找他报仇了。”她说得咬牙切齿。 “好，我答应你。” “小哥，我叫钱小眉。” “小哥，我叫顾兰花。” “我叫……李小玲。” “小哥，去世的那个女孩叫刘小妹。”有人轻声说。 室内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李元红着眼，“你们真的不愿跟我走吗？虽然有困难，但是我还是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的，我带你们去官府报案。” 空气有片刻的凝固，一个虚弱的女声轻声道，“月姐说得对，外面的世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与其出去被别人唾骂，还不如让家人以为我们都死了。” 此外，再也没有人说话。 李元的心中充满了悲怆，良久，他问道，“昨天夜晚我的同伴看到了四个人，除了海能，还有谁？” 第89章 惊天丑闻(四) “不是四个。”刘月看着他，“是六个。” 李元愕然，手狠狠的捶在地面上，低咒一声，“如此佛门重地，可恨可笑。” “小哥，他们的名字你牢牢的记住了。”刘月咬牙道，“他们的法号是慧圆、海能、海嗔、海悟、海心。” 五个？“还有一个呢？”李元问。 刘月摇摇头，“此人十分谨慎，每次都是单独来，他来的时候其他人就都不会来，似乎在特意回避他，这人每次来都带着面具，极少说话，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从其他人隐晦的谈起时猜想他的身份应该很高。” “你们就这么走了？”红豆问。 “嗯，走了。”李元回答。 “除了刘月，她们都死了。” 红豆说着，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胸口堵得厉害，眼睛酸涩，“官府解救的人员里没有其他人的名字。” “恩，我知道。“李元面无表情道，“她们都死了，除了刘月，一个不剩。” 李元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 只有悲哀、悲痛。 那些和她妹妹一般大小的女子，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凋零。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 “你当时为何不报官？”如果官府干预，也许那些女子还有获救的可能。 “报了。”李元咬牙切齿。 “我给官府写了匿名举报信，官府来了人，按照我们提供的线索与地图，找到了那个山洞，但是那些女孩和山洞里的刑具牢房全不见了，消失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吗？”红豆诧异。 李元摇摇头，“如果不是我和海天亲眼所见，我都有些怀疑那些是不是我的幻想，除了地上有些深坑，现场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像一个久无人住的山洞。” 红豆讶然，这群人里面竟然有个高手，反侦查能力这么强，这个人如果不是军队侦察兵出身就是官府出身，死去的四人与他见过的海嗔似乎都不具备这种能力，那么，应该就是这最神秘的第六个人。 “最后一个人你查出来是谁了吗？”红豆问。 李元冷笑，“当然，不然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而且你也找到了他们新的据点。”红豆断言。 否则他也不可能知道武留水被关在里面。 李元点头，“是的，终于让我再次发现了他们的巢穴。” 这群人渣十分谨慎，自从官府搜查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将近一年时间都没有动作。 他们的日常就像普通的和尚一样念经劳作，看不出丝毫异样，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再一次听说有姑娘失踪，他便知道一切又将开始了。 接二连三的有姑娘失踪，没有人想到这一切跟归一寺有关。 官府来过两次进行问话，甚至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搜山，但最终都无疾而终，最后没再来了。 归一寺的香火依旧鼎盛，海天这边一点进展也没有。 那个神秘的第六人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为妹妹报仇遥遥无期。 李元只能焦急的等待，因为他早已被归一寺列为拒绝往来户，连归一寺的大门都进不去。 等待的日子仿佛每一刻都在烈火中煎熬。 日复一日。 终于，李元决定不再等待下去了，这是他的事情，是他的仇，他应该自己亲手报仇。 于是，在一场大火中，李元消失了。 半个月后，归一寺的厨房里，多了一个又丑又瘸的丑娃。 红豆看着丑娃脸上的烧痕，暗自摇头，这个人心中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支撑他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也许，在失去唯一的妹妹的那一刻他已经死去了，所以才可以如此冷静的对自己下手。 “那第六个人是谁？你是如何发现的？”红豆问。 李元抬头看向红豆，轻轻一笑，“小姑娘别急，我会告诉你的。” 红豆也笑了，“我知道你会告诉我，如果不是你杀不了此人，估计你也不会冒险来找官府合作了。我猜想此人的身份在归一寺一定很高，也很特殊。所以我很好奇。” 李元吃惊的看着红豆。 红豆欣赏着李元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很喜欢这种碾压对手的感觉，李元想要和她谈条件，便不会轻易把神秘的第六人和武留水的隐藏之处告诉她。 因为这是他的底牌，李元很聪明，他知道以他和海天两人现在的处境和能力根本杀不了这个人，所以他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但是他又不想在和官府的合作中处处被动，他还想救海天。 所以，他一定会有所保留，他想要操控官府去为他复仇，杀了此人。 红豆看得明白，尽管她明白李元不相信官府，甚至仇恨官府，但是既然选择合作，她必须让他相信她。 红豆问青梅，“老爷回来了吗？” 青梅虽有些奇怪红豆为何突然改了称呼，但还是老实回答，“没有，老爷之前传过话回来，说这几天非常忙，有可能都回不来了，让夫人带三位少爷小姐好好玩。” 红豆点点头，吩咐道，“你让胡师爷给老爷传个话，就说让他在这三天内无论如何也要抽出一点时间回来，如果那边的人问起缘由，就让老爷如实回答，就说这边出了大案子。” 青梅仔细的听着，然后出去了。 红豆看向一头雾水的李元，笑道，“不明白吗？这是我给你的诚意。” 李元更茫然了，“姑娘，我不太明白。” 红豆看着李元笑却没有说话，李元起先不明白，等他明白后，完好的一边脸顿时涨得通红，却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来，这位姑娘，她在告诉他，他不如她聪明。 李元先是愤怒，待看到那张还有些稚嫩的面孔，明晃晃的挂着得意，又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啊。 虽聪明绝顶，但还有着孩子的稚气，她知道他所想，而他却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在告诉他，她比他聪明，所以她不会供他驱使。 李元顿时有些泄气。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还请姑娘解释。”李元放低姿态。 红豆也没为难他，解释道，“我相信一个拿得出午时散的人，手里肯定不止这一种毒药。” 这一句话恍若惊雷。 第90章 智商碾压 胡师爷半夜收到红豆的传话。 知道事情紧急，片刻不敢耽误，带着两个捕快连夜去寻找荣县令。 荣立瑞听了胡师爷讲述红豆侦办案子的经过，久久说不出话来。 胡师爷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他消化这些惊人的消息，他还抽空喝了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县令大人难得的呆傻模样。 荣立瑞太震惊了，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红豆了，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出色，真不愧是大哥的孩子啊，做什么都能让人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红豆是如何交代你的？”荣立瑞问。 胡师爷又把红豆的话复述了一遍，不敢有丝毫遗漏。 荣立瑞思索了一会儿，交代胡师爷，“你稍等一会，我去“那里”告假。”他双手作揖指向东边。 胡师爷心神领会，点点头。他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荣立瑞出去了，他并没有隐藏行踪，一路行色匆匆的来到了一个院落。 虽然时辰已经不早，但内院依旧灯火通明，与守门的暗卫沟通后，荣立瑞便等候在门口。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微胖、走路姿势有些奇怪的男子缓缓走来。 荣立瑞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恭敬道：“常公公。” 常安对荣立瑞的印象非常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荣县令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半夜的找杂家何事啊？” 荣立瑞不敢怠慢，回答道：“打扰公公休息，实在抱歉，但事出紧急，归一寺前两天出了一件命案，接连有寺里的和尚死去，县衙刚刚来报，发现了一些线索，荣某需回去处理一下。” 常安听说是归一寺发生的命案，顿时有些紧张，“什么命案？是冲陛下来的吗？” 荣立瑞摇头，“应该不是，初步断定是仇杀。” 简单介绍了一下案子经过。 常安听说此案与皇上无关，顿时松懈下来。 一听说已经死了四个人，可能还有人会死去，连忙让荣立瑞回去，“荣大人赶紧回去，陛下这边杂家会去解释，切莫引起骚乱。” 荣立瑞心神领会，“下官明白，多谢常公公。” 常安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荣大人如能破了此案，必定能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回京之日指日可待。” 荣立瑞得到提示颇觉意外。 可他此时早已打消了回京的念头，所以心中并无多大欣喜，面上却是感激涕零。 向常安表示感谢。 常安挥手，“不必不必，杂家这就回去禀明陛下，荣大人先处理案子再回来当差不迟。” 荣立瑞再次表示感谢，目送常安走远，他才转身离去。 李元噌的从地上站起来，他极度震惊的看着红豆。 急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午时散的？” 不可能的，这是师父的独门毒药，这个世上除了师父没有人知道。 他手里的这些还是师父留下来的。 这个小姑娘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李元认真的打量着红豆。 师父的女儿？ 年龄不对。 师父收的徒弟？ 还是师父的亲戚？ “你手中的午时散是你师傅制的还是你调制的？”红豆不答反问。 红豆已经猜出了他的师父是谁，虽然之前隐隐的就有些怀疑，但此时得到证实还是让她十分吃惊。 因为她知道制作午时散的人还有一个身份，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李元看到红豆的眼神，无奈回答道：“是我师傅留下的，当年跟着师傅的时间太短，师傅的医术我只学了二三成，师傅的毒术还没正式接触，当年师傅走得太突然，他的东西都留在我那里，自然有他的所有毒药。” 哦，你师父当年应该是去毒杀蒙国太子去了，红豆暗道。 只是不知道最后为什么没有死，还隐匿在一个小县城里这么多年。 红豆摇摇头道，“是啊，我猜你的手里应该不止一种毒药，而你选择用午时散，又特意选在花王节这样特殊的日子动手，就是为了让此事能够闹大，让世人能够了解事情的真相吧？” 李元点点头，他无权无势，官府无能，归一寺更是不可信，他只能自己报仇，而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就是下毒。 海天曾提议过，让他去杀了那几人。 他坚决不同意。 他不想无辜的海天手里沾血，这是他自己的仇，不想牵连无辜，还好师傅留下了许多毒药，不然他就算知道凶手，也报不了仇。 其实他手里有让人更加痛苦死去的毒药。 但是，午时散可以控制人的死亡时间，而且无色无味，能够通过空气传播，方便他下手。 他还要在花王节这天让这六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 这样官府和归一寺就再也无法掩盖。 所有的人会好奇事情的真相，官府和归一寺就不得不查，不得不给世人一个交代，也给那些死去的姑娘一个交代。 这些恶徒也终将遗臭万年。 “你的想象很美好，但是你还是不够了解官府的行事，对于影响他们的考评和颜面的事情，他们是一定会想尽办法掩盖下去的，如果这个凶手身份特殊，影响较大，说不定他们还会帮凶手掩盖事情的真相。” 李元身体一僵。 “就算你逼得他们不得不查，但是，就算查到了事情的真相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官府随便对外给个理由，就说这几人得罪了某个山贼团伙，然后被报复了，你以为百姓会怀疑，会去深究？到最后你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所以，你现在只能跟我合作，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因为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达成你的愿望，你很幸运，我这人嫉恶如仇，我跟你一样对那几个禽兽深恶痛绝，我是一定要抓到凶手的，相信你也听说过荣大人，他是个难得的好官，所以现在，能帮你的就只有我们了。你刚刚也听到了，荣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个案子我们肯定会一查到底，凶手我也要定了。” 红豆定定的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坚定，说话霸气侧漏。 李元惊呆了，嘴巴微张，呆愣得看着上座的红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了吗？ “这就是我给你的诚意。”红豆微笑着看他。 “当然，如果你非要死咬着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已经知道了这第六个人，而且还知道此人身上一处明显特征，明天我们把寺庙里所有的僧人召集起来，一一排查就知道凶手是谁了。至于武留水，最多就是多耗点时间而已，把你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我相信肯定能找到她的。” “而海天嘛，如果救人有功，说不定叔父会酌情量刑，但是如果你非要死扛，把这最后为海天争取宽大量刑的机会白白丢失，那我也只能说一句可惜。” “所以” 红豆目光灼灼看着他，“现在，麻烦你告诉我这第六个人是谁，还有关押武留水的地点吧。” 第91章 第六个禽兽 慧可方丈是归一寺土生土长的和尚。 他出生在公井县的邻县，黄晨县下的一个小山村，因为贫穷，父母把他扔到归一寺门口就双双自杀了，自此，归一寺就收留了不满三岁的他。 这些，他都是从其他师兄师叔那里听说来的。 他自小的记忆就是归一寺的一砖一瓦，他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勤勤恳恳五十多年，终于成为这里的主人，只有佛祖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慧可盘坐在炕上，闭目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听到屋内传来的动静，门口的小沙弥端着洗漱盆进来，先伺候慧可穿衣，再伺候他洗漱。 慧可抽空问道，“今日可还安静？” 小沙弥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回道，“方丈放心，官府已经在查，凶手都已经找到了，目前一切都很好。” “这次官府的速度倒挺快。” “是啊，简直是神速，一天不到就抓到了凶手，以前只听说荣县令是个好官，没想到他破案竟然这么厉害。” 小沙弥提到此事十分兴奋，眼中满是崇拜。 世人都崇拜英雄。 曾经，他也是归一寺的英雄，只是年代久远，有些人似乎忘记了，看来他应该找个机会提醒提醒他们了。 慧可点点头，带着小沙弥前往佛音殿去做早课。 佛音殿，位于归一寺的最西边，离僧房很近，是归一寺众僧侣做早晚课的地方。 归一寺的早晚课从卯时起，辰时结束。 慧可所到之处，所见僧侣纷纷行礼拜见，他面容慈和，一一执手回礼，在大殿入口处碰到了另一行人。 远远的，慧可的眉头皱了起来，但随即恢复了平和，除了小沙弥几乎没有人发现他神态的变化。 “见过方丈。”慧寂行礼。 “慧寂师弟免礼。”慧可伸手虚扶了一把。 慧寂顺势而起。 二人谁也没有碰到谁。 慧可率先入内，慧寂紧随其后，他们一个是归一寺方丈，一个是奖惩院掌院，这两人作为归一寺身份最高的人，室内众僧侣纷纷行礼。 慧可非常享受这种众人瞩目崇拜的目光，心中十分满足，面上仍是一片温和慈爱。 慧寂冷硬木然的脸上也比平时多了一分温度。 落座后，慧寂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些许弟子，低声询问。 旁边的一个白胖僧侣回道，“被方丈派去保护海嗔了，说是防止贼人杀人灭口。” 慧寂眼神晦暗不定。 荣立瑞回到沁竹居时天还未亮，没有惊动俞氏，在护卫的带领下直奔红豆所居的花厅。 此时问话已经结束，李元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他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与红豆闲聊。 红豆询问着一些细节，看到推门而入的荣立瑞，她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容，起身站起，飞快的奔上前，却在荣立瑞二步之处堪堪停下，她欣喜的看着荣立瑞，喜悦溢于言表，“荣叔，你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我们的红豆大人是如何大破奇案的。”荣立瑞笑着调侃道。 红豆顿时小脸如火烧，红彤彤的。 没有问案子的事情，他首先关心的是红豆。 “怎么大晚上的还在忙呢？你还是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一定要睡好，吃好睡好才能长身体，这些事情交给胡师爷他们去做就好了。” 句句透着关心。 红豆心中感动，也连忙为胡师爷解释，“不关胡师爷的事情，凶手是自己主动来找我的，胡师爷也没有想到。” “听说你已经审了一个晚上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荣立瑞问，开始进入正题。 “叔父，胡师爷，我们这边说话。”红豆把他们引入门外的长廊下，简短扼要的把审讯内容说了一遍。 荣立瑞气得浑身颤抖，“在我的治下竟藏有如此恶徒，可恨，该杀！”一句该杀充满了愤怒。 “荣叔息怒，不要为这种畜生气坏了身体。”红豆劝慰道。 “可惜，李元真不应该杀他们，用毒药解决这些人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荣立瑞十分遗憾，如果这些人落到他的手里，在死之前他一定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否则真是难消那么多无辜惨死姑娘的冤魂。 “胡师爷，你说是不是？” 荣立瑞转头看向一旁的胡师爷，却发现他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荣立瑞连喊两声也没有回神，红豆摇摇头，示意荣立瑞去另一边，二人又往外走了一段距离，直到所有人听不到他们的讲话了，红豆便把自己对胡师爷的怀疑告诉了荣立瑞。 荣立瑞眉头皱得死紧，仔细回想，“不会吧？胡师爷可是有实实在在功名的，他怎么可能是江湖中人？而且还是一个……，”荣立瑞没有说完，红豆却猜得到他后面要说的话，她正欲说话。 师父，二人被一声凄厉的叫声震住。 荣立瑞看着一脸平静的红豆，脸色由青转红，由红再红，他呐呐两声没说出话来，他的师爷…… 荣立瑞的脸又白了。 红豆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只得打断荣立瑞的无限羞愧懊恼悔恨震惊中。 “荣叔，先不管胡师爷，这不重要，他的事情等案子过后再说吧。” 是的，是的，现在案子最重要，荣立瑞立刻醒过神来，他问红豆，“你为什么让胡师爷给我带话让我把这个案子透露给那位？” 就算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也不敢说出皇上两个字，生怕透露一点点风声，这可是关乎全族性命的大事。 红豆解释道，“李元选择在花王节动手，而且选择那么独特的毒药，就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他要制造舆论，他要世人都知道这个案子，他的目的达到了，我是亲眼看着海能死在我的面前的，当时还有那么多人，还有其他几个死者，所以这事私底下肯定早就传开了，没有传到那位耳中只是因为时间还短，如果等到那位知道了叔父却一点动作都没有，那位肯定十分震怒，所以叔父还不如主动告知，今夜让叔父一定要回来，一是要叔父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二是给那位看的。” 红豆未完的话荣立瑞听明白了，他久久无语。 良久，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问道，“红豆，你真只有13岁？” 不会是哪个老江湖易容而成的吧，他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出神入化，他以前还见过呢。 荣立瑞忍住想伸手拉红豆脸皮的冲动。 红豆却是脸色一白，叔父是觉得她不正常吧？ 第92章 荣县令登场 荣立瑞立刻察觉到红豆的情绪，心中一疼。 像对待馨儿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你在乱想什么呢？你这么聪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馨儿和熙儿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慧，我睡梦中都能笑醒。” 红豆心中一松，展颜一笑。 “那好，那我就帮荣叔好好教弟弟妹妹们。” 荣立瑞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点头道，“嗯，那我就把他们两个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调教他们。” 红豆微笑点头。 一个托付，一个承诺，就这样以玩笑的形式达成了。 荣立瑞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句玩笑，红豆护了荣子熙和荣元馨一辈子。 “荣叔，还有一件事，归一寺并不简单。” 红豆知道自己在荣立瑞面前已经算是交了底，索性破罐子破摔。 荣立瑞笑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他不觉得奇怪，似乎还带着丝丝骄傲， 果然是大哥的孩子啊，这聪明脑袋谁家孩子比得上，哈哈。 此时，荣立瑞看红豆真是哪哪都好。 红豆看着荣立瑞丝毫不奇怪的样子，明白了，“荣叔知道归一寺幕后之人。” “杨家。”荣立瑞放低了声音。 红豆略一沉思便明白了，杨家是靠武德皇后富贵起来的，可惜武德皇后去世得早，他们杨家若想永久富贵就必须要让皇上一辈子记得武德皇后，然后福泽杨家。 而归一寺是皇上和皇后定情之地，这里名扬天下，皇上每次一听到归一寺之名，自然就会想起武德皇后。 红豆恍然，怪不得归一寺如此盛名，原来是有杨家在背后操控。 而显然，杨家这一盘棋不但走得好，而且走得非常妙，且看皇上这些年不曾立后，对杨家是如何宠爱偏袒就知道，这次竟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来归一寺悼念武德皇后，这也真算得上是千古痴情了。 杨家估计是世上最想皇上安全活着的吧，起码在太子登基之前是。 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归一寺会伤害皇上。 “怪不得归一寺能名满天下。”红豆摇头道。 语气有些嘲讽，有些恍然。 “荣叔，我看过档案，那人原是京都护国寺的一名僧侣吧，他是五年前被调到归一寺的，不知他是不是杨家的安排，所以我们的抓捕会不会有阻碍？” “我对杨家在归一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们只是争权，并没有危害百姓的人身安全，但是此人作恶多端，罪无可恕，罪该万死，就算他是杨家子弟我也抓定了，何况只是一个杨家的走狗，你放心大胆的抓，此人不杀，实在是难消我恨……，” 荣立瑞手握成拳，手关节咯咯作响，可见真是气极了。 真是杨家的人，红豆心头涌起一丝忧虑，荣叔嫉恶如仇，但是杨家会善罢甘休吗？ “这些事之后再说吧，我恐怕不能久留。”荣立瑞有些愧疚。 红豆点点头，表示明白，问道，“荣叔可以呆到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我须得回去。” “嗯，时间够了。”红豆笑道，“还请叔父走之前把事情安排一下。” 荣立瑞和俞氏一起出现在膳厅里，荣元馨和荣子熙欣喜不已，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早饭。 吃完早饭，荣立瑞直接带着红豆走了，留下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姐弟俩。 荣立瑞是大张旗鼓的到达归一寺的，身边捕快家丁数十人，一路招摇呐喊“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引起不少游人看热闹。 归一寺主持方丈携寺里僧侣众人在门口迎接，一路恭敬的将荣县令迎入偏殿待客厅。 一落座，还不待小沙弥奉茶，荣立瑞道，“方丈对这几天连续发生的四起谋杀案可有看法？” 方丈刚落座的屁股如弹簧般离开座位，站起来躬身道，“老衲愚昧，还请大人指点。” “你是很愚昧，愚昧得可恨。”荣立瑞毫不客气的骂道。 方丈慧可大师一张还算保养得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立马感受到了身后各种不同的目光，浑身难受极了，他不敢回怼回去。 虽说归一寺名满天下，但是这些也只是一些虚名而已，他们寺庙在公井县治下，荣县令一不高兴，可以随时找他们的麻烦，那他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他们在京都有些关系，但是，远水可救不了近火，他只能呐呐的问道：“大人何出此言，还请明示。” 荣立瑞冷哼一声，直接掠过他，问他身后的慧寂，“你说说。” 慧寂心中一凛，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刚好在方丈的后面，而且是惩戒院院长，所以荣县令才会指向他，他稳了稳心神，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贫僧以为，近日多起谋杀应为徇私报复。” 荣立瑞点点头，称赞道，“嗯，还算有点脑子。” 慧寂心中一喜，面上表情更放松了，双手合十躬身道，“谢荣大人夸赞。”如果有荣大人的支持，他要想当上主持就更容易了。 方丈慧可脸色难看，荣立瑞看着他摇头叹气，“方丈啊方丈，你看看你这方丈当得，寺里死了几个人，你竟一无所知。唉……”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失望至极。 方丈脸色白了又青。 慧寂却是掩不住的窃喜。 “说你还不服气，那你说说看，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杀那四人？”荣立瑞一副我等着你说的模样。 方丈真怕这不按牌理出牌的县令大人再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他斟酌了一下语言道：“贫僧以为，应是这四人做了什么对不起这凶手之事，所以这凶手才会去报复杀人。” 嗯，荣立瑞满意的点点头，一脸欣慰的看着方丈道，“看来方丈还是有点脑子的，也不全然是个草包。” 方丈顿时脸全黑了，他怒道，“大人，请慎言。” 荣立瑞没有理他，转头看向慧寂，问道，“你觉得呢？” 这老匹夫，慧寂顿时危机感四起。 他必须要取得荣县令的支持，京都那边对他欲取代慧可的要求迟迟不予回复，如果有荣县令的支持，那他的愿望就指日可待了。 想了想，慧寂正色道，“贫僧以为，这凶手一定是跟这四个受害者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的深仇，不然也不会选择在佛门重地造杀孽，而且贫僧以为他选择在花王节这个时候动手也是有目的的。” “哦，有何目的？”荣立瑞深感兴趣。 慧寂心中喜悦，继续说道，“应是为了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荣立瑞疑惑，“目的呢？” “他想弄臭归一寺的名声。”慧寂肯定道。 哇，四周突然一片喧哗。 红豆和胡师爷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红豆暗想，她只是提个建议，没想到荣叔叔发挥得这么好。 胡师爷捋捋胡须，共事多年，他今天才发现精明干练的荣大人演技这么好。 看来，好人才也得要有伯乐才能挖掘出来啊！ 第93章 真相大白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慧寂忽然浑身一凉，他是不是说太多了？ 还不待他深想，荣立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人才啊人才啊，没想到归一寺还有这等人才，这般聪慧，何愁归一寺不兴旺发达。” 慧寂慌忙合手，低头掩下自己心中的狂喜，“大人谬赞了。” “嗯，确实是人才，来，你再帮我分析一下，你说这杀人凶手还会不会杀人？”竟是完全不理会在一旁站着的方丈，拉着慧寂在太师椅上坐下。 这一举动让方丈脸色大变，慧寂再次狂喜。 “大人，贫僧有话说。”方丈失态的大喊。 “哦，方丈大人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荣立瑞有些冷淡。 方丈急步上前，连忙表态，“大人，方才贫僧一时没有想到，现在经过大人这一提醒，很多事情就明白了，贫僧有事禀告。” “哦，什么事？”荣立瑞不太感兴趣的问道。 “曾经有弟子向贫僧禀告过，说是经常有弟子从后院的后角门出去。贫僧让弟子留意过是哪些人。贫僧这才想起来，这死去的四个人竟都是曾经从后门溜出去的几个，现在想起来这也太巧合了，不知这是否就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荣立瑞顿时大感兴趣，连忙追问，“哦？竟有此事？这可真是一个重要消息。你快说说，除了这四人还有没有其他人，说不定这剩下的人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方丈心中一松，神情也平和了一些，他连忙道，“好好好，大人不要着急，我把记录此事的弟子叫过来，大人一问便知。” 说完，招来一个弟子吩咐几句，那弟子领命匆匆而去。 红豆一直在观察着慧寂，看到他瞬间紧绷的身躯，顿时了然。 她看向胡师爷微一点头，胡师爷瞬间领会，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走了出去。 “那你先说，”荣立瑞有些迫不及待，“除了那死去的四人，还有谁？这几人之间一定有秘密。” 方丈忙不迭的点头，“贫僧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只是让弟子好好跟着，并没有打草惊蛇，就是想知道他们有什么阴谋。” “嗯，方丈做得不错。”荣立瑞点头称赞，看向方丈的目光满是赞赏。 方丈心中窃喜，慧寂却是心神大乱。 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中计了。 这位荣大人在套他们的话。 只是他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竟然被慧可这个老匹夫发现了，怎么办？ 慧可那个老匹夫巴不得自己死，他一定会说的。 一会他要怎么脱身？ 他该找个什么理由？ 喜悦之后，方丈心中暗暗叫苦，老天，当初弟子向他汇报时，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只当是那几个新进弟子嘴馋半夜跑到后山去偷吃野味。 为了不打击弟子的积极性，随口说让他继续调查，调查仔细了再来禀告。 刚刚他一着急，正好偷溜的几个弟子里就有几个死者，所以他就随口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 没有想到大人竟然这么感兴趣，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问清楚事情的始末，也不至于现在一问三不知。 都怪那个慧寂，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的找他麻烦，为了应付他自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哪还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事情。 荣立瑞似乎看出了方丈的转移话题，并没有逼迫，随着他似是而非的聊着，抽空还不忘跟红豆对一下眼神。 幸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刚刚出去的弟子领着另一名瘦弱的弟子进来了。 方丈看到走在后面衣服显得有些宽大的弟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面目瞬间变得慈祥可亲，态度殷勤的招手道：“圆心，你来了，来来来，快来见过大人。” 圆心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身着官服身姿挺拔飒爽的男子，见他眼神扫来，不怒而威，不敢对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小僧……见过大人。” “起来回话吧。”荣立瑞态度温和。 “多谢大人。”圆心不敢怠慢，立刻手脚麻溜的爬了起来，然后捏着衣角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圆心小师傅是吧，听方丈说你知道……，” “圆心，你把为师几个月前让你调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大人。”方丈大师抢先道。 荣立瑞心中不悦，对于他那点小心思一目了然，但他无意点破，荣立瑞坐下来听圆心小和尚的证词。 让方丈和慧寂两人狗咬狗果然是个好主意，这么快就套出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出意外，此案今天就可以抓获全部凶犯了。 红豆这丫头，可真是鬼精鬼精的，不但观察能力强，而且屡出奇谋，这可真是个人才，放在后院实在是可惜啊！ 红豆不知道荣立瑞虽然端坐如钟，但心神早已经飞到了天边。 她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慧寂身上。 其实昨晚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慧寂就是那六个凶犯中最神秘、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但是没有实质的证据不好抓捕。 今天这出戏，就是为了慧寂准备的。 “半年前，我无意中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的从后院的小门出去，我立刻将此事禀告给了圆灯师兄。” 圆心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圆灯师兄说事情重大，让我直接禀告给方丈，我就找了个机会禀告了方丈，方丈大人说此事关系重大，让我好好留意。” 这两人明显就是推脱，在场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于是我就开始在后院的小门蹲守，想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谁知道第一个晚上我就发现了三个人。” 圆心和尚停顿了一下看向荣立瑞，看到荣立瑞鼓励的眼神立刻精神抖擞，继续道，“那三人我看着面熟，但是不认识，于是第二天我走遍了寺里的各个大殿，终于知道了这三个人是谁……” 他再次停顿，在看到众人个个屏气凝神的等待他的答案时，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骄傲，没想到他也有这么风光的一天，就算今天让他死了他也瞑目了。 “这三个人就是海能师弟、海悟师弟和海嗔师弟。” “果然是他们。” “这三人好像是一起剃度的，好像还听说是一个村子的，这是要做什么呀？” “鬼鬼祟祟的，肯定没有好事。” “这三个人半夜偷溜出门，三个死了两个，说他们没有问题怎么可能？” 在场的和尚议论纷纷，越讨论越觉得他们离真相不远了。 “他们是干什么去了。”还不待荣立瑞和方丈询问，已经有和尚忍不住出声。看他所站立的位置和衣着，应该也是寺里德高望重的高僧，方丈还没有说出口的责备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心中不忿，这原本是他要说的话。 慧寂一个冷颤，身体不自觉的抖动。 他拼命的忍住想拔腿往外跑的冲动，理智告诉他，还不到最后一刻，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如果现在跑了，那就是不打自招，他要忍住。 圆心见过其他人，但不一定见过他。 红豆的目光在慧寂和圆心之间游移，圆心的出现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不知道他能不能揭穿慧寂的真面目。 第94章 目击者 “我，我不知道。”圆心有些羞愧的看着众人，“他们是去的后山，深更半夜，后……后山太危险了，经常有野兽出没，我，我没敢跟上去。” 唉，一群叹气声此起彼伏。 方丈也有些失望，他不悦的看着圆心，仿佛他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眼中满是失望与责备。 圆心被方丈的目光看得发怵，慌忙补救，大声道，“我，我还看到了其他人。”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全部打在了圆心的身上，烧得圆心浑身发烫，似乎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滚烫的。 他结结巴巴道：“我第一个晚上就看到了三个人，看着他们很是熟悉的样子，我想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后来我又想，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呢，也许他们是一个很大的团伙，我怕他们会对我们寺不利，我很想禀告方丈大师，但是又怕方丈不信，又想有了个结果再告诉方丈……” “说重点。”一个面目严肃，满脸皱纹如枯木的老僧忍耐不住道。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表情也是极力忍耐的模样，这个小和尚太啰嗦了。 “没事没事，说详细一点也好。” 荣立瑞连忙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和尚，这小和尚爱表现，可是胆子太小，被人大声吼一句就跟受惊的小兔一样，还好他还算机灵，如果他可以指认这六个人的话，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荣立瑞心情很好，态度也非常温和，看向其他人时就没有好脾气了，脸色瞬时一变，扫过在场除了红豆的所有人，警告道，“不许再出声打断，谁要是不愿意听，可以自己出去。” 大厅顿时噤若寒蝉。 荣立瑞转向圆心小和尚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慈祥，语气也十分温和，“小和尚，你不用怕，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可以了。” 圆心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我想来想去，想了很久，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敢去找方丈，也不敢去找师兄，我最后决定还是先查清楚，于是我第二天也开始蹲守了，但是第二天一个人也没有，我有点失望，不知道还要不要守下去，我想直接去找方丈，也许方丈有更好的主意，但是又怕方丈骂我没用，我思来想去……” 红豆看着荣立瑞满脸青筋、咬牙忍耐的模样，顿时不厚道的捂嘴偷笑了。 荣立瑞忽略那一道道哀怨的目光，在小和尚的目光看过来时立刻回以一个鼓励的笑容。 小和尚顿时信心满满，声音也渐渐变得洪亮起来。 “……到了第五天，我终于看到了第四个人。” 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立刻精神起来。 “是谁？”有人忍不住的问道。 小和尚也没有卖关子，“这个人我认识，是在厨房帮厨的海心。” 众人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你是不是还看到了慧圆？”之前问话的老和尚问道，听他语气，似乎与死者十分熟悉。 看这年龄，与死者也十分接近，看样子应该知道些什么，红豆心中猜想。 圆心点点头，“嗯嗯，正是。” 五个人晚上鬼鬼祟祟的出门，几天内接连死了四个，要说这之间没有关系，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 但是，他们究竟出去做什么呢？ “你是否还见到了其他人？”荣立瑞屏气问道，只有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但是，他需要证据将此人定罪，如果圆心小和尚能够指认…… 圆心再次点头，“大人，是的，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荣立瑞顿时大松一口气。 其他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颇觉意外，对此人身份十分好奇，顿时议论纷纷。 红豆观察着慧寂，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非常害怕的吗？ 为什么相比之前反倒镇定许多，丝毫看不出紧张怯意，如果不是之前她就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此刻估计也会被他隐瞒过去，为什么他的表情这么轻松，还有些看好戏的……得意，对，是得意，这太反常了。 “可是……” 荣立瑞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圆心有些羞愧道，“我守了三个月，那个人总共就出现二次，而且他还带着帏帽，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 荣立瑞有些失望，但不死心道，“你既然见过他两次，那他身高体态如何？你看看这大厅里的众人，看与谁较为相似。” “他中等身材，一尺九左右，很好辨认，大概…大概…，”圆心环视一圈，突然目光迟疑，“与……与……，”他吞吞吐吐半天。 众人顺着圆心目光所落方向，那人正是慧寂。 “小和尚，你但说无妨，”荣立瑞鼓励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温和中带着些警告，“如果你撒谎，我可是要把你关进大牢里去的哦。” 圆心心神一颤，不敢再犹豫，手指一定，“像师伯。”他指的人正是慧寂。 慧寂大为震怒，气急败坏的怒吼道，“你胡说，怎么可能是我？” 圆心指向慧寂的手被吓得一下子缩了回去。 荣立瑞似笑非笑道，“慧寂大师，圆心小和尚只是说你的身影与那贼人相似，可没说你就是那贼人，你这般生气做什么，倒显得有些做贼心虚啊。” 慧寂一震，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连忙解释道，“大人，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这人把我与那贼人攀扯上，实在是有恶意诬陷的嫌疑，贫僧所以有些愤怒。众所周知，我与方丈历来不和，这人一看就是方丈的心腹，贫僧怀疑这个圆心和尚就是方丈为了打击我而布的局，贫僧现在非常怀疑这个小和尚所说的事情的真实性了。” “你胡说。”方丈气急败坏，“大人，这与我无关，我没有诬陷他，圆心说的这些人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 “大人，”为了避嫌，方丈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急忙解释，“几个月前圆心就禀告过我，说有人从后山偷溜出去，当时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偷溜出去是这几个人，我怎么拿这个来诬陷别人，请大人明鉴。” “你说是就是了。事情怎么就这么凑巧，圆心正好看到这死去的几人偷溜，看到这五个人也就罢了，偏偏还多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第六个人，这个人还偏偏身影像我，慧可，你这诬陷人的手法也太儿戏、太拙劣了吧。” “你这就是假公济私，徇私报复。”慧寂手指狠狠的指向方丈，一字一顿。 “好像有点道理啊。” “是有点巧合，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被这小和尚给看到了，这也太巧了。” “谁说不是呢，那几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这有没有第六个人都是圆心一个人说了算，圆心还不是听方丈的。” “你说会不会是方丈为了打击慧寂，所以拿这几个死人做局，故意说看到他们进出后山……” “不会吧，这会影响官府办案的，罪名可是很大的，方丈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吧？” “谁知道呢，也许上次厨房的事情，慧寂把方丈惹火了，方丈决定来个斩草除根，我可是亲耳听到方丈说要让慧寂消失的。” “真的吗？你怎么从没有说起过。” …… 风向突然一面倒，对于红豆来说，她终于明白了慧寂为何不惧怕圆心的出现，原来他早有准备，这再一次证明了这个慧寂的心思缜密，不过她有个疑问，如果丑娃和这个圆心都没有说谎的话，那慧寂是不是还有一条通向后山的路？ 对于身经百战的荣立瑞来说，堂上诡舌巧辩他见得多了，所以一点也不诧异风向的转变，会说话的人不一定说的就是真理，看似有道理的话可不一定就是真相，他断案从来只看证据。 但对于方丈来说，仿若晴天霹雳，旁边众僧的议论更是如一根根密针扎得他生疼生疼。 第95章 当堂对质 方丈心凉了，他就知道，论巧舌，他永远也比不上慧寂，这么多年的交锋，每次他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但总是被慧寂巧舌如簧的避过去。 他恨呐。 真恨慧寂那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臭嘴。 “大人。”方丈看着荣立瑞，有些心灰意冷道，“贫僧虽有些不足，但做人还是有底线的，我虽深恨慧寂处处与我作对，但是我断然不会做诬陷他人的事情，还请大人明鉴，圆心所说之事还请大人自行辨别真假。” “大人，我所说的句句是真，没有一句假话，”圆心急忙解释道，“方丈嘱咐我查探清楚，我为了弄清楚，在后院守了三个月，我还没来得及跟方丈汇报呢，这三个月，这六个人去了几回，我都有记录，你看，大人，我都有做记录的……” 圆心边说边着急的探入怀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荣立瑞接过一本干瘪泛黄的小本子，翻开第一页，第一行歪歪扭扭的记录着： 某某年 二月初七，亥时，三人从后门进入后山…… 某某年，三月初九，厨房打杂海心从后门进入后山 某某年，四月十一日，子时，海悟、海能、海嗔、还有一人（不认识）进入后山…… 荣立瑞快速翻阅，看完后，他表情渐渐失了温度，大厅里的气氛随着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大家凝神屏气，大气也不敢出。 荣立瑞把本子狠狠的砸向慧寂，嘲讽道，“现在，你还敢说是方丈诬陷你吗？” 慧寂飞快的看完，脸上的表情随着本子变幻莫测。 合上本子，恭敬的还给荣立瑞。 他满脸愧疚道，“大人，是贫僧臆想了，贫僧和方丈结怨已久，有些事情就有些想当然了，还请恕罪，看过圆心的记录，贫僧也认为此事是真的，千真万确，这六人确实在后山纠集，还请大人辛苦查出真相。但也请大人一定明鉴，圆心和尚只是说贫僧的身高体态与那第六人相似，这寺庙里僧侣共六百六十人，贫僧这身高体型实在是太过普通，随便一把就是一大把，还请大人明察。” “本大人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荣立瑞看着慧寂，意有所指道，“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慧寂心中一震，这位县令大人是知道了什么吗？ 但随即他又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自己非常小心谨慎，从一开始就防着这一天，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海嗔三兄弟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唯一知道他秘密的慧圆都已经死了。 荣立瑞看向红豆的方向，咦？人呢？ “大人，此处应该没有贫僧什么事情了，贫僧寺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否先行离去？” “慧寂大师不要着急，再大的事情还能大得过这桩连环杀人案。”荣立瑞冷笑道，“这方丈都还没说走，慧寂大师这是急着去哪呢。” “这……这……，”慧寂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凑上来，荣立瑞下意识的避开，慧寂尴尬了几息，瞬间恢复原状，他轻声道，“京城杨家来人了，唤贫僧过去问话。” 荣立瑞倒抽一口凉气，“什么？京城杨家的人传你过去问话？”声音大得足够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听到。 “荣大人。”慧寂又气又急，他怎么就说出来了，这个大人是没有脑子吗？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大声嚷嚷呢？ “慧寂大师。”荣立瑞立刻沉下脸，“虽说杨家找你问话是大事，但是杨家也不是那不分青红皂白轻重缓急蛮不讲理之人，你可是我们此案的重要人物，相信杨家会理解的，你就放心待着吧。” 慧寂有苦难言，哪有什么杨家人在等他，这个荣大人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大人，大人，招了，那个和尚招了……，”一个捕快从门外冲进来，喜形于色的向荣立瑞报告。 荣立瑞一脸惊喜，“海嗔招了？” “嗯嗯嗯，是是是。”捕快忙不迭的点头，待气息匀了一些，他忙回话，“我们审了一夜，他愣是不开口，刚刚胡师爷气极了，说是要把十八般刑具全部用上，不信他不招，果然，还没用上第四个刑具呢，那个和尚就全招了，胡师爷让我赶紧给您回个话。”捕快的语气满是得意与喜悦。 荣立瑞急问，“他招了什么？”说完，又急忙改口，“让胡师爷把海嗔抬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属下领命。”捕快兴奋的一行礼，飞快的跑了出去。 屋内众人神色纷纷。 慧寂脸色有些难看。 胡师爷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带着人进来了，待众人看到他身后被四个捕快用竹床抬进来的海嗔时，个个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人还活着吗？ 海嗔被抬到大殿中央位置，四个捕快迅速的离去，他的惨状在众人眼皮底下一览无余。一身土黄色外衣已经破烂不堪且血迹斑斑，身体各处露出里面的杏色里衣和皮开肉绽的血肉，因为时间的原因，有些皮肉已经与衣服黏在一起，头上满是血污，隐约可见脸上破了相的伤口，他趴伏在地上，手指关节处红肿如萝卜…… 真是太惨了。这人还活着吗？这大刑搁谁也受不了啊，这不招才怪呢。 “海嗔？”荣立瑞问？ 趴在竹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你可是法名海嗔？”荣立瑞再问。 地上的人仍然是一动也不动。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旁边有人低声说道。 胡师爷眼看气氛僵持，气急败坏，冲上前去，给了地上下人一脚，怒道，“老爷问你话呢，赶紧给我老老实实回答。” “是是是。”海嗔身体哆嗦，用尽力气颤巍巍的抬起满是血污与伤痕的脸，“回……回大人，贫僧……是海嗔。”声音虚弱而沙哑。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天哪，这张脸怕是毁了吧。 荣立瑞微微皱起眉头，不悦的看向胡师爷，“你们这下手也太重了。” 胡师爷委屈道，“大人，这人嘴巴太硬，死活不肯招，我不是没有办法吗？” “下次可不许再如此。”荣立瑞警告一句，算是揭过此事。 胡师爷连连点头，转向地上的海嗔，厉声道，“把你刚才招的事情跟大人还有大师们再说一遍吧。” 第96章 捉拿凶手 “……我们三人是因为无路可走才在归一寺剃度出家，在寺里安定下来后，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清规戒律，我们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妻子儿女，还想念香喷喷的肉，最后实在忍不住，我们就贿赂了守后门的海心，偷偷跑到后山去打野味吃，这样过了几个月也没有人发现，我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于是决定藏个女人供我们享乐，这样我们就开始物色女人……” 慧寂脸皮一阵阵抽动，嘴巴几次张了又闭。 红豆轻轻一笑。 “我们专挑那些外地来的贫困人家的女儿，这样的人家女儿失踪了，大多不好查，官府也不好管。” “慢慢的，我们掳来的女子越来越多，麻烦也多了起来，吃饭穿衣防止她们逃跑都成了问题，我们毕竟都在寺里担着职，没有办法一天到晚看着这些女子，有一天有个女人跑了，我们吓死了，后来才发现她掉进悬崖，这才逃过一劫，但我们也开始反思……圆心是为了进出后山方便，所以我们把他拉入伙，慧圆是因为我们无意中听说他是二十年前强奸了一个女子才被罚禁闭，正好拉他入伙，可以帮我们看管那些女子，还有一个人……” 慧寂身子僵直，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仿佛随时要绷断。 他瞪着海嗔一张一合的嘴巴，极力控制着自己。 “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你们都认识，选择他是因为这个人在寺里德高望重，有事可以庇护我们，他……” “他是假的。”慧寂指着海嗔愤怒的大叫，额上手上青筋暴突，他满目狰狞的看着地上的人，凶狠的表情恨不得上前去生吞了此人。 地上的人吃力的抬起一张污秽且伤痕累累的脸，他反问，“慧寂大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话呢？” “是呀，除了案子本人，应该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吧？”荣立瑞眼神如刀。 “贫僧……，”慧寂一时词穷，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也许这是人家早就挖好的坑，就等着他跳。 “慧寂，难道你就是他口中的第六人？”方丈一脸震惊的看着慧寂。他的话也说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不，不，我不是。”慧寂下意识的否认，这种事怎么可能认，认了他就万劫不复了，慧寂脑子瞬间清明，他厉声反驳，“慧可，你不能因为和我有隙，就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若真做了此等丑事，对归一寺有什么好处？” 此话一语双关。 有些僧人将不赞同的目光投向方丈。 方丈心中气闷，却不否认他的话有道理，虽然他很想扳倒慧寂，但是不能以弄臭归一寺的名声为代价，如若慧寂真做了此等丑事，他们寺里私底下处置就算了，如果真让官府查出来，到时候昭告天下，那归一寺名声就彻底毁了，一个破落的寺庙那他还争个什么。 看着慧寂一句话就扭转局势，荣立瑞也不着急，他本来就没有指望归一寺这群见利忘义的和尚。 “慧寂大师，那你可以告诉本县令，为何你一口咬定这个人是假的海嗔吗？”荣立瑞似笑非笑。 慧寂双手合十，不急不慢的念道：“阿弥陀佛”。 红豆心中明朗，这人心思深沉，又有机智，此时估计正在想理由呢，此人若不是心思不正，倒也是个人才。 “大人，海嗔此人是我院中弟子，虽为下阶弟子，但因为勤劳聪明，几次在我眼前露脸，所以贫僧对他有些印象，有一次贫僧无意中看到他的手腕处有个黄豆黑痣，但刚刚贫僧看此人手腕并无此痣，故此断定他并非海嗔。” “慧寂大师看得可真是仔细。”荣立瑞嘲讽，“可惜大师一定是平日里业务繁忙看错了。此人就是海嗔，如假包换。大师可能对我们官府过堂的情况不太清楚，我们在用刑之前可是要对用刑之人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一遍的，绝对不会出现你所觉得的错误。大师如若再蓄意破坏本官审案，本官可要直接治你个同谋的罪名了。” 慧寂感受到来自这位大人的压迫，诺诺应是，脑中飞快的运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该怎么办？ “海嗔，你继续说，那个人是谁？”荣立瑞询问瘫在地上仿若死人的海嗔。 海嗔闻言动了动，半响，才仿佛缓过气来，低低没有一丝起伏道：“那第六个人就是……” 所有人屏息以待，室内静得仿佛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最终，在万众瞩目下，从海嗔的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慧寂大师。” 震惊，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毕竟，今天慧寂的种种异常虽然被他以各种理由说服过去了，但是太多异常本身就不正常。 “慧寂，竟然是你。”荣立瑞手一挥，“拿下。”立刻有两个捕快冲上前来。 “大人，我是冤枉的。”慧寂喊冤，向后退去。 “是不是冤枉，跟我回了府衙再说。”荣立瑞一挥衣袖。立刻又有两个捕快冲上前。 “大人，这是你逼我的。”慧寂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荣大人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他是打定主意要抓自己的，自己被抓到县衙大牢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脱了，他不能被抓住。 “荣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仅凭一面之词冤枉好人，贫僧不与你纠缠，我找杨家去给我作主去。” 慧寂不再藏拙，左右挥舞，轻松打退四个扑过来的捕快。 “来人，嫌犯要逃，赶紧给我抓住他。”荣立瑞一声令下，突然从门口蜂拥进来十几个捕快。 纵使慧寂身怀武功，但也只是比常人好一点，比不上武林高手，一群人很快就将他制服，压跪在荣立瑞面前。 他不停的挣扎叫嚣，“荣立瑞，我是杨家的人，纵使我犯了罪，你若真敢定我罪，杨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荣立瑞懒得多看他一眼，“带走。” “荣大人。”方丈刚欲站出来，却被荣立瑞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吓得退了回去，他环视一圈，轻飘飘的问，“还有谁跟慧寂是一伙的？” 这话问得所有人顿时退避三舍，闭嘴不言。 捕快带走了不停叫嚣的慧寂，抬走了地上瘫软的海嗔。 室内瞬间恢复了宁静。 荣立瑞做最后的总结性陈述，“杀害慧圆、海能、海心、海归的凶手昨晚已经投案自首，在贵寺后山被囚禁的少女也已经被我们解救，此案择日开堂，还请贵寺协助调查。” 荣立瑞拂袖离去。 身后隐隐传来方丈的惨呼，“慧寂你害我归一寺”、“慧寂贼子”…… 接着是轰然倒地声，还有阵阵惊呼：“方丈”“方丈”。 第97章 告一段落 抬着海嗔的担架一路抬进了关押海嗔的厢房，此时这里早已经被官府接管，里外皆是捕快。 房门被红豆反手关上，“你可以下来了。” 刚刚担架上还气若游丝的“海嗔”动作利落的坐起身，走下担架，他昸的一声跪在荣立瑞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为我平冤。” 荣立瑞静静的受了他的礼，“此案还得开堂审理。” “草民明白。”丑娃点头，“大人是光明磊落之人，虽然相信我等的事，但是还需证据确凿才能光明正大的将慧寂定罪，才能将此案公告天下，还所有受害姑娘一个公道。” 荣立瑞面容肃冷，“你明白就好。虽然你和你妹妹是受害者，但你毕竟手上沾染四条人命，按照律法规定，我必须将你收押按律定罪。” “大人。”胡师爷情急大喊。 荣立瑞偏头看向他，“怎么？你认为我不应该抓捕他？” 胡师爷气弱，眉毛胡子全部耷拉下来，“下官不敢。” “大人，”丑娃重重的磕头，“师傅他老人家只是一时情急，他并没有其他意思，草民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我妹妹被人杀害，我希望官府能还我们一个公道，惩处那作恶之人，现在换我杀了人，怎么能求大人饶恕呢，大人已经帮草民报了仇，草民了无遗憾，愿意认罪伏法。”丑娃重重磕头，这话是说给荣立瑞听，也是说给胡师爷听的。 荣立瑞点点头，“明白道理就好。” 他看向胡师爷，严肃问道，“你可明白？” 胡师爷艰难的点点头。 “把所有相关人员带回府衙，待我回来过堂。”荣立瑞交代完推门出去了，临走时喊上了红豆。 红豆跟着荣立瑞走到院落中间，荣立瑞回头看她。 仍然是之前那个娇小玲珑、巧言伶兮的小姑娘，可是又仿佛哪里不一样了。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年幼无害的小姑娘，脑子里竟然蕴藏着那么多奇思妙想，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仍然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真是越看越像大哥的女儿，哈哈，唉，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像大哥那样天纵奇才的人，他的女儿自然不平凡。 馨儿和熙儿要是能学到红豆一半他都偷笑了。 突然，荣立瑞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散发着愉悦的笑意，这笑容落到红豆的眼里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他盯着红豆，笑眯眯道：“那边我不能离开太久，我须得马上赶回去了，你婶子、馨儿和熙儿就麻烦你多照看些了。” 红豆下意识的点头。 待荣立瑞远去，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为什么将婶子、馨儿和荣子熙交给她照顾啊。 她只是一个暂时寄居在他们家的客人好吧。 该死的。 红豆懊恼的想，刚刚肯定是被荣叔叔那一脸诡异的笑容给迷惑了，才脑子一热。 唉，这叫什么事啊。 哪有将自己全家人托给一个外人的，荣叔叔怎么也这么不靠谱啊。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馨儿和荣子熙的不着调原来是叔叔的遗传。 懊恼归懊恼。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不能偷懒了，唉，这叫什么事啊！ 案子了了。 叔叔走了。 红豆突然有点茫然不知所从，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落，因为人烟稀少，显得有些萧条，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她是谁？她要去哪里？脑子一片茫然，红豆无意识抬步向门口处走去。 一路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红豆漫无目的走着，只觉得走到哪就是哪。 突然，跳出一个人，横刀站在她十步远的距离，大喝道，“站住。” 红豆吓了一跳。 “此处已有人，你且去他处。”拦住红豆的是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他的体型足有她两个身长。 识时务者为俊杰，红豆本来也没有目的地，看这架势，还是不要惹无谓的麻烦。 红豆好脾气道，“好，既然此处已有人，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走。 转身刹那，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凉亭，无意中瞄到了凉亭中对坐的其中一人的脸，顿时心中一惊，脚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了。 心中明朗。 红豆再次观察四周便留了心，原来这里这么安静是因为布了暗哨。 “小姑娘，请等一等。”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红豆恍若未闻，加快了脚上的步伐，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小姑娘。”男子一个闪身，挡在了红豆的面前，“我家主子有情。” “我可以不去吗？”红豆抱着一丝希望问。 刚刚挡路的魁梧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红豆认命的点点头，无奈道，“好吧，你带路吧。” 红豆跟着来到了凉亭，看到了那天在大街上遇到的中年文士，心中哀叹。 此刻，他正与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和尚下棋。 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两人安静的对弈，谁也没有打断他们，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红豆百般无聊，抬头，看到了对面站在中年文士身后的那个太监。 他刚好抬头，对着红豆嫣然一笑，红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的笑了笑，无奈的将视线投到了棋盘上，因为视线放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老和尚执白棋，中年文士执黑棋，明显白棋已经处于下风，很快就能分了胜负，嗯，很好，这样她不用等太长时间，红豆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这盘棋局。 “姑娘可会下棋？” “会。”红豆下意识应声。 她懊恼的一咬舌，抬头看向问话的老和尚，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着实有趣，这可是虚云大师，整个九州大陆估计也只有你敢给他脸色看，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似乎十分开怀。 红豆有些尴尬，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仙气飘飘的老和尚，就是闻名天下的虚云大师，传言他佛法高深，算卦极准，已臻半仙之身，世人皆以得到大师指点为荣。 传言他与东皇国皇室关系极好，传言果然不假啊，红豆暗想。 “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大师见谅。” 红豆立刻行礼道歉，她从来都是识时务的人。 “无妨，小姑娘性情率真，是老衲先出声惊吓到了小姑娘。”虚云大师脸露微笑。 “惊吓？大师，就你这点事可吓不住这个小姑娘。”中年文士笑着调侃，他看向红豆，朗笑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红豆歪着头，疑惑的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慢慢由惊讶变成惊喜，“是你？”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大街上……，”话没有说完，红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很快，她敛去脸上笑容，正色行礼道，“感谢那天的援手之恩。” 中年文士笑而不语，淡淡的受了她的礼。 “可会下棋？”中年文士问。 红豆可再不敢说自己不会，不情愿道，“会一点。” “那就陪我下几盘棋吧。”他看向虚云大师调侃道，“寺里似乎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已经来请三次了，虚云大师早就坐不住了。” 阿弥陀佛，虚云大师面对中年文士的调侃，但笑不语。 红豆知道此事没有她置疑的余地，乖乖领受，待虚云大师离去，她坐在了虚云大师的位置上。 “皇……” 中年文士脸色一变，他身后的太监目光如刀般射向她，凉亭里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就冰冷如寒冬，红豆几乎立刻感觉到了身后数道冰冷的杀意。 “怎么了？”红豆一脸疑惑的看向中年文士，“虚云大师这明显就是要黄了，怪不得他要逃跑呢，嘻嘻……，”红豆掩嘴偷笑。“原来大师也是凡人，也怕输啊。” 她俏皮的眨眨眼，小脸灵动可爱。 中年文士微笑，敛去一身冷意，四周的杀意在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红豆暗骂一声，果然伴君如伴虎。 第98章 下棋 “看样子小姑娘的棋艺不错啊，一眼就能看出输赢。”中年文士脸上的笑容真心了些。 红豆看着他有些若有所思，俏皮笑道，“会一些，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平常也没有机会下，待会大叔可要手下留情哦。” “大叔？” 中年文士一愣。 这么市井的称呼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 红豆也一愣，“有什么不对吗？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没有没有。” 似乎生怕她改变主意，中年文士连忙点头，“这个称呼很好，我很喜欢，你以后就这么叫吧。” “嗯嗯嗯。”红豆欣喜的点点头。 二人心神很快的投入到棋盘中，两人均敛去了笑容，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的棋子，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 这位小姑娘气势不弱啊。 站在一旁的常安心中非常诧异，主子酷爱下棋，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整个京都都盛行下棋。 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几岁稚童都能下得几下。 各个学院均设有棋道课。 整个东皇国下棋成风，有些人甚至专研此道，就是为了能在主子面前露脸。 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与主子下棋的人，多少能看出点心得。 没有等待很长时间，红豆拎起一颗棋子，快速落定。 中年文士表情一变，抬头看着她，“你确定走这里？” 红豆点点头，笑道，“我确定，落棋无悔。” 中年文士深深看了她一眼，执起棋子落在她刚刚落子的位置，似乎要挡住她的去路。 红豆微微一笑，在另一处落子，动作快速利落，没有丝毫疑虑。 中年文士眉头一皱，看了半天，疑惑的抬头，“你会下棋吗？” 红豆依旧笑嘻嘻，点点头，“我会啊。” 笑得天真无邪。 中年文士不再说话，执起黑子在另一处落定。 红豆依旧下得很快，几乎是在中年文士落棋的瞬间就下子。 中年文士初始有些心神紊乱，跟着不知不觉的速度提升了许多，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调整了一下呼吸，头也不抬道，“常安，备茶。” 常安掩藏了内心的惊诧，立刻去旁边倒了两杯茶。 红豆也接过常安的茶，慢条斯理的喝起来，中年文士喝茶的动作并不慢，他看着对面的少女，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是有意下快棋想扰乱自己的思绪吗？ 所以，她这一通乱七八糟的棋子只是掩人耳目，并没有真正意义？ 中年文士不断的猜想，但是很明显，经过一杯茶的功夫，他的心神已经稳定下来了，再次落子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红豆落棋的速度依然很快。 这次，中年文士再也不受她的影响，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下棋，就这样，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不知不觉交手了十几次。 终于，中年文士觉得不对劲了，看着满盘的棋子，他惊诧的发觉自己竟然一个子都没有吃，而且已经被对方半包围了。 没有人看到中年文士内心的震惊。 这下子不用猜了，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小姑娘不但会下棋，而且棋艺还非常不俗。 “吃。”棋子碰撞的脆响伴着小女孩得意的笑声。 中年文士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 他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来来回回的看着她手中的黑子和棋盘中的白子，似是没有明白自己的黑子怎么就被吃了。 半晌，他失笑。 原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个小姑娘，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心中涌过一层热浪，心脏的位置有些滚烫，这是棋逢对手的兴奋与期待，他的心中燃起许久未见的斗志。 红豆看着他熠熠发亮的眼神，但笑不语，喝了一口茶。 常安拎着茶壶的手忘了动作，他深深的看着女孩，天哪，是他看错了吗？难道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了？ 这还是个孩子吧。 “一颗，二颗，三颗……，”随着女孩数数的动作，中年文士和常安已经忘记了呼吸，“……六颗，我赢了。”红豆笑着宣布。 中年文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表情复杂难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输了，而且输的那么凄惨，他看着红豆一言不发。 红豆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畏惧、恐惧…… 气氛安静而诡异。 “哇……，我不跟你玩了。”红豆嚎啕大哭，把棋盘往前一推，丢下棋子，跑了。 因为太过惊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她哭泣奔跑一直到消失。 “这还是一个孩子呢。” 中年文士喃喃自语，语气一言难尽。然后如同幽魂般站起来就走。 “老爷。”常安担心的看着失魂落魄的他。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呢。”中年文士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不停的念叨这句话。 突然，他转向常安，表情充满了疑惑与不可置信，“常安，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孩子。” 下了半辈子棋的他，已经很多年难逢对手，可是今天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女孩。 常安顿时哑然无语，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的印象里，主子赢是常态，输……呃，他还没见过，所以这第一次输，别说主子了，他也很是震惊，不知该如何安慰。 半晌，他才想出合适的理由安慰道，“老爷，你们只是下了一盘棋，也许她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可以赢我六个子？”中年文士反问，一副看白痴的样子，“而且还是在虚云的败局下……。” 说到这，中年文士的表情更加惆怅晦涩了，脸上仿佛被抹了一层青灰。 常安再次艰难的出言安慰：“老爷，这世上总有些天纵奇才，他们就是得老天爷眷顾的，就好比那人……，”话音戛然而止。 中年文士沉默了一息，“那人也就算了，那根本就不是个人，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比不过他，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人能打败他的，我就不跟他比了，但是，难道我现在连一个小屁孩也不如了。” 中年文士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你的意思是她是天纵奇才，我是庸才？” 常安吓得立即跪地，连给自己两个巴掌，连连告罪，“老爷，是奴婢嘴拙，是奴婢不会说话。” “算了算了，”中年文士无趣的摆摆手。 突然，他眼睛一亮，一脸热切道：“你去查一下那个小姑娘住哪，哦，不用，你去找荣立瑞，直接问他的家眷住哪里，我要再跟她下一盘棋。” 这一次，他一定要扳回颜面。 第99章 匆匆一瞥 红豆一路哭着往前跑，直到感觉不到那紧迫盯人的视线了，她才缓下步伐，慢慢放下掩脸的手臂，脸上哪有一丝泪水与哭过的痕迹？ 她俏皮的吐吐舌头，“幸好我反应快。” 嘻嘻一笑，她得意的一甩头，正好对上一双灿若寒星的双眸。 红豆立刻紧急停住，表情、仪态瞬间恢复。 她悄悄打量对方。 这一眼望去顿生惊艳，老天，好俊逸的男人。 他俊美的五官如同雕刻一般，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黑发束以白玉冠，五官精致，如霜似雪，不染纤尘。 他一袭白衣飘飘站在那里，宛如天人一般。 一个男人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 红豆自认自己不是肤浅的看脸之人，但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被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给惊艳到了。 对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看着她，难道他刚刚看到了？ 红豆有些尴尬，她朝对方点头施礼，努力佯装无事般袅袅走过去。 对方也起步往这边走，在错身而过的瞬间，红豆提醒道，“前面有人，无事莫要前往了。” 看着红豆逐渐消失的背影，贺兰玥表情莫测，这是在提醒他？ 云荣提醒他，“主子，这个小姑娘是从玄隆帝那里过来的。” “我知道。”贺兰玥提步转身，向着红豆来时的方向而去，“我们去找皇上下棋。” “是。”云荣咧嘴大笑，赶紧跟上。 红豆一路奔跑，直到看到人多了才缓下脚步，这下子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 放下警戒，环顾四周，这里亭台楼阁多了许多，人流川息，似乎是一处供人休息游览的地方，反正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算了，跟着人群走吧。 归一寺此时仍是一幅山河无恙的美好景象，谁能想得到在这安静祥和之地背地里隐藏着那么龌龊的事情。 人不可貌相，谁又能猜得出眼前这一张张溢满笑容、愁苦、欢欣、喜悦的面孔私底下会是怎样一副真面目。 人生百态，岁月无常，愿这山河无恙，人间有情。 “救命，救命啊。”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红豆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前方一个瘦弱的女子边跑边疾呼，后面不远处跟着几个大汉边追边喊。四周的人纷纷驻足观望，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红豆凝神观望，却见那女子直直的冲着自己奔来，“姑娘，救命。” 红豆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已经冲到她的身后，而自己被迫正面迎上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闲杂人等，不要多管闲事。”对方领头的大汉面露凶恶，气势汹汹的叫道。 红豆一摊手，小脸苦哈哈的，要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对不起，我没有多管闲事，是她自己冲到我身后去的。” 领头大汉和瘦弱女子均是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瘦弱女子跪地抓着她的手哭求，“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对于红豆的冷漠，四周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红豆冷笑，扫视一圈，“要不，你们救？”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纷纷后退，不敢看她。 这是什么情况？ 大汉和瘦弱女子对视一眼，瘦弱女子在接到大汉的指示后，拉着红豆的衣袖大哭，“姑娘，我不要被送到红杏楼，求求你救救我吧。” 红豆甩开她的手，“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瘦弱女子一愣，似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红豆要走，她立刻抱住她的腿哭嚎，“姑娘，你不能不管我啊，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要被他们卖到青楼了，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红豆恼火，对着大汉怒喊，“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不是来抓人的吗？还不把人带走。” 啊？ 领头大汉、瘦弱女子，看热闹的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姑娘不救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帮忙推人入火坑，太过分了，有人看不过去了。 “姑娘，你太过分了，不过是几两碎银子的事情，你一再推三阻四不说，还竟然伙同恶人推人入火坑，你……你真是比那恶人还可恶。” 一个粉衣俏丽女子带着两个丫鬟仆妇和几个家丁走进来，只见她粉黛含怒，身体微微颤抖，可见真是愤怒之极。 红豆暗叹一声倒霉。 “既然姑娘以为不过是白银几两的事情，那麻烦你给她付了吧。”红豆将自己的衣袖从瘦弱女子的手中抽出，嫌弃的拍了拍灰尘。 “给就给。”粉衣女子气道。 粉衣女子示意身边的丫鬟，立刻有仆妇给领头大汉递上银子。 领头大汉掂了掂银子。冷笑道，“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我们从她舅舅手里买她时就花了二十两银子，这些天的吃喝拉撒睡，还有教学各种费用加在一起，起码要一百两。” “一百两？” 粉衣女子愕然，她每个月也就五两银子例钱，二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一百两，虽说她现在勉强也能拿得出来，但叫她怎么舍得？ 可是此事她已经出头了，这个时候不给，众目睽睽之下叫她怎么下台呢？ 粉衣女子此时暗暗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强出头的。 红豆看出她的为难，不想让她更难堪，遂出言解围道：“姑娘，你不用理会他，这种强逼民女的事情自有官府来管，你现在给他银子就是助纣为虐，正好县衙的胡师爷在方丈那里，你只需让人去请他们过来就行了，这样自有官府的人替这位姑娘作主，官府还可以合理安置这位姑娘，岂不比你花钱买下她更好。” 粉衣姑娘呐呐不语。 还是她身边的丫鬟机灵，吩咐下人，“还不快去请胡师爷。” 红豆赞赏的点点头。 然后转向大汉和那瘦弱女子，似笑非笑道，“你们还不走？真要等到县衙的人来把你们带回去审一审吗？” 那三个大汉互视一眼，立刻拔腿就跑，瘦弱女子犹豫了几息，然后撩起裙子也跑了。 眼前这戏剧化的一幕看呆了众人。 “好好好……”，凉亭处，众星拱月般被围坐在中间的贵气老夫人连连抚掌大声叫好。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呢，母亲，您说她是不是瞧出了什么？”撇开老太太想把这个少女许给麟儿的荒谬想法，站在客观的角度，这个少女真的非常出色，不但胆色过人，而且还非常聪明，要是出身好一些，她都忍不住想聘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了。 叶老夫人哈哈大笑，“当然是瞧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拒绝得这么彻底。” 语气中满是掩不住的赞赏。 真真是难得，这么小一个小姑娘，竟然有着这么敏锐的观察能力，而且处事不惊，颇有大将之风，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出来的孩子。 她真是太稀罕了。 叶二夫人没有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并不妨碍她看得出老夫人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对老夫人的盲目信任和带着微微讨好的心态，她凑上去半开玩笑道：“母亲，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小姑娘，要不我去把她聘回来给您当孙媳妇？” 站在后面一排的两个少年听到这话，顿时脸色通红，目光忍不住悄悄的打量起场中那个耀眼的少女。 “二婶想讨好祖母也太没有底限了，这么个山野村妇哪配得上我们爵府。三妹，你说是不是？”一个少女凑到叶蕴春身边说着悄悄话。 “二姐，她看起来不像山野出身，我看她言谈举止有度，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几次不期而遇，叶蕴春对那个聪慧的女孩有着淡淡的好感，对于二姐的话有些不喜欢。 叶蕴仪撇撇嘴，这种穷山僻壤能有什么有教养的人？她们请得起教习嬷嬷吗？ 第100章 叶老夫人 红豆提步准备离开。 “等一下。”粉衣姑娘涨红着脸，咬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位姑娘，还有何事？”红豆好脾气的看着她。毕竟这个小姑娘只是不够聪明，本性还是很善良的。 “我……我……，”粉衣姑娘结结巴巴，“你……你是如何看出来他们是在做戏的？” 红豆看看四周，再看看粉衣姑娘，伸手一指，“你看，凉亭里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还有你，带着丫鬟婆子的富家小姐，那个女子不找你们求救，却找我一个单身一人的女孩子求救，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粉衣女子一听，点点头，确实不合情理。 红豆点到为止，准备离开，“姑娘，有缘再见。” “哎哎哎……，”粉衣女子伸手拉住她，“你别走啊，我还没有搞清楚呢。” “姑娘，不好意思，我家人还在寺中等我，我不好停留太久。”红豆好脾气的拒绝，并试图拉回自己的衣服。 “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粉衣女子不依，拽着红豆衣服的手毫不放松，几个婆子过来，将红豆围在中间，表情凶恶。 红豆冷笑，她这人最怕别人对她好，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对她不好。 因为她怕报答不了别人对她的好，最不怕对付对她不好的人。 毫不怜惜的拍掉她拽住自己衣服的手，红豆冷冷道，“想不清楚就自己回去想，我可没有义务给你解惑。”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别不知好歹。”粉衣女子俏脸一沉，那些婆子向红豆逼近。 红豆心中冷哼。 求？ 不好意思，她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看样子又是一个被家里长辈宠坏的小孩，你要软萌多求几声，她说不定就心软了。 但要是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没门！ 皇帝的杀阵她都闯过，还怕一个小屁孩不成。 红豆看准方向，一脚踹开那婆子，往凉亭的方向跑。 粉衣女子呆了半响，大喝，“还不给我追。” 红豆还没有到凉亭，立刻有两个家丁挡住去路。 叶老夫人刚欲开口，“让她……，”未完的话顿在喉咙里卡壳了。 她有些愕然的看着红豆绕过家丁往一边跑去了，只见她绕着凉亭跑，后面有两个婆子在追，就这样在她们所有人眼前上演着一幕滑稽戏。 不止叶老夫人，就连其他人都看傻了。 “她为什么不求救？”叶家一位小姐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明明亭子里就有一大群人。 “她跑得还挺快。”叶家少年的关注点不一样。 “她是不是觉得我们不会帮她？” “我觉得她根本不用我们帮，那两个婆子根本追不上她，你看她都跑了几圈了，那两个婆子都快跑不动了，她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干脆跑了算了？干嘛要绕着亭子跑？” 对啊，为什么啊？ 叶老夫人此时和叶家两位夫人一样，心中也很是疑惑。 粉衣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姗姗而来，原本含煞的小脸在看到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时顿时如乌云褪去，一片晴空万里。 她惊喜的喊道：“叶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叶家大夫人的脸有些火辣辣的，她尴尬的向婆婆和弟媳介绍；“这是并州长史李大人家的嫡长女，她母亲与我是手帕交，上次去并州就是去探访我这位十几年没见的好友。” “呦，原来这就是大嫂相中的儿媳妇啊？呵呵呵……，”叶家二夫人不怀好意的掩嘴偷笑。 “弟妹，还有这么多小辈在呢，慎言。”叶家大夫人十分不悦。 叶二夫人可不怵她，正欲反唇相讥。 叶老夫人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来，她顿时噤声。 “李小姐，还是让你家婆子先停下吧。”叶大夫人提醒道。 李菱雨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位夫人面前干了些什么，脸上顿时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她急忙解释，“夫人，我……。” “还是让她们先停下来吧。”叶大夫人有些忍无可忍的提醒道。 李菱雨不是傻子，很明显的感觉到叶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与上次在家时拉着她的手盈盈笑语不同。 她顿时感觉有点不妙。 她隐隐知道两家是有意议亲的，父母对这门亲事可是极满意的，特别是父亲，最近去母亲屋子的次数都多了些，每次都眉眼展笑。 李菱雨慌忙让婆子停下来。 红豆刚一进亭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她，气色平静，脸色红润的红豆和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婆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菱雨心中恼恨不已，可她也知道自己刚刚丢了人，此刻处境不妙，所以不敢多言，只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红豆屈膝行礼，“见过老夫人与二位夫人，感谢援手之恩。” 叶老夫人哈哈大笑：“就算我们不搭手，你也能自行脱身，这谢字就免了。” 红豆笑道；“帮与不帮本身就有实质性的区别，我觉得行为比结果重要，所以还是得感谢老夫人。” 叶老夫人真有些惊讶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能明白这样的人生道理，不简单呐。 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边疆县城的县令家，竟然能养出这么通透的姑娘，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小姑娘，这通身的气派，从第一次见她，她机智过人、不卑不亢，通透伶俐……真是太惹人稀罕了。 这要是自己的孙女多好啊。 叶老夫人的心微微有些颤抖，这是一种发现宝藏的兴奋感。 这还是一个别人没有发现的宝藏，她要不要先私藏起来呢。 “小姑娘与我甚是有缘，下个月我家要开花会，到时候我下个帖子，你可以与家人一起过来玩。”叶老夫人执起她的手，笑得十分温和慈祥。 周边一群叶家人惊得下巴都掉没了。 “我听从家里的安排。”红豆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答应。 这位老妇人虽然看起来很富贵，而且慈眉善目，但是自己可不认识她。 叶老夫人并不生气，仍然笑语盈盈，拉着红豆的手闲话家常，并没有问半句关于案子的事情。 过了半晌，她似乎才想起来，“哎呀，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她看向李菱雨，“李家小姑娘到时候也要来啊。” 这一看就是顺带问的，这差别待遇，叶家小辈心中忍不住吐槽。 李菱雨高兴的点点头，“我一定到，谢谢老夫人。” 拜别叶老夫人，红豆回到沁竹居。 还没有走到厅堂，荣元馨一阵风般跑出来，“红豆姐姐，你回来了。”一把抱住她，巨大的冲力差点把红豆撞倒在地。 “我这早上才出的门，怎么感觉好像几年不见一样？”红豆伸手拉开她。 荣元馨如八爪鱼般扒在她的身上，左摇右晃撒娇道，“不要不要，红豆姐姐你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都快想死你了，这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了。” “哈哈，你再夸张点。”红豆宠溺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走吧，陪我去给婶婶请安。”红豆拉起她的手。 荣元馨顿时蹦蹦跳跳，拉着她的手晃，带得红豆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她无奈的跟着她的节奏走。 第101章 闲话家常 丫鬟进去禀告后很快的就迎了出来，红豆和荣元馨手拉着手一起进去。 俞氏看着她们牵着的手失笑，调侃道：“你们俩这是连在一起了。” 红豆有些尴尬的笑笑，微微挣扎了一下。 荣元馨放开手，笑得格外开怀，“要是连在一起就好了，这样红豆姐姐去哪都能带上我了。” “你呀，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俞氏无奈的摇头，她看向红豆询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前两天可都是她派人去接才回来的，“案子还顺利吗？” “案子结束了。”红豆回答。 “结束了？”俞氏因为惊讶，声音有些失态的拔高。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正欲询问，却赶不上荣元馨的速度，她惊叫，“红豆姐姐，你没搞错吧，这才几天啊，两天还是三天？你们案子就破了，快快快，你赶紧告诉我，凶手是谁？他被抓住了吗？” 俞氏瞪了荣元馨一眼，安抚红豆，“别着急，你慢慢说？案子真的破了吗？没有……搞错吧？” 她忍不住问了跟荣元馨一样的话，其实俞氏想问的是没有抓错人吧，本来还想叮嘱两句，不能因为想破案就随便抓人，但是想想这话说出来太伤人了，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红豆失笑，她明白她们的想法。 胡师爷结束的时候还一脸梦幻的样子呢，何况她们。 “凶手已经抓到了，剩下还有一堆取证、过堂就是叔父和胡师爷他们的事情了，也不算完全结束。” 红豆简要的将破案过程讲给她们听，当然，讲的都是能说的，略去了那些女孩子悲惨的经历。 俞氏听完已是气涌如山，双手紧握成拳，极力压住自己胸口的气愤，最终，吐出一句，“这群畜生。” 荣元馨此时已是脸红筋暴，她恨恨的扬着小拳头，“坏蛋，我一定要让爹狠狠的惩罚他们，打他们一百大板。” “叔父平常不与你们讲这些案子的吗？”红豆问出来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已经是挑最简单的说了，但看她们反应这么大，应该是很少接触这些案子，所以她们才能活得如此简单快乐，不知人间世事，甚至她们不知，离了这荣家后宅，离了这县城，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是烽烟四起，千疮百孔。 这样是好还是坏呢？ 红豆与俞氏闲聊一会，很快她们的话题就转到了红豆身上，红豆讲述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荣元馨在一旁插科打鼓，时不时惊叫几声，俞氏听得津津有味，气氛十分愉快。 中午俞氏留她们吃了午饭，三人又在园中逛了两圈消食，直到荣元馨嚷着要午睡，俞氏才放她们离开。 红豆与荣元馨手挽着手出去，出了门，她悄悄问：“荣子熙呢？他不在家吗？” 荣元馨耸耸肩，“听说碰到几个同窗，相约去看花去了。” “那婶婶和你怎么没有出门？” “早上父亲和你走后，母亲就不愿意出门了，说是庙里死了这么多人，晦气，我是刚从杨姐姐那里回来的。” “杨芙莲？” 红豆担心的问，“没有碰到杨心莲吧？” 那个女孩子就跟一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根本毫无道理可言，这几次在她们身上都没有讨到便宜，对于她那种唯我独尊的个性，肯定会记在心上，孤计她们早已经成为了她的心头恨。 如果碰到了落单的馨儿，还不得使劲报复回来，馨儿这丫头看着活泼跳跃，但骂人骂人不行，武力武力不行，这要真碰上了还不得被吊着打。 荣元馨知道她担心，使劲摇头，“没有没有，她带着她的一群狐朋狗友出去了。” 红豆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疑惑，“你明知道危险，还跑过去干什么？” “我也不想去的呀。”荣元馨十分哀怨，“本来我打算偷偷去寺里找你玩的。” “可是我还没出门，杨姐姐的丫鬟偷偷找到我，说她被家里人关起来了，让我过去陪她说说话。平常杨姐姐对我那么好，她有难我当然不能不管。”在红豆的盯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红豆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应该只是陪她说说话，没有答应帮她什么事情吧？” 荣元馨眼神躲闪，不敢看向红豆，她小声道：“我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杨姐姐太可怜了，我不帮她她会没命的。” 红豆心里一沉，杨家这摊浑水…… 馨儿不谙世事，她只是一个深闺中的小姑娘，根本不懂朝廷局势，她不知道现在的归一寺早已经暗潮汹涌。 当朝皇帝就在归一寺，而且这里汇聚了各国的探子，均等待着机会伺机而动，一个不慎可能就会给荣家，甚至是整个公井县带来滔天大祸。 别人也许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在公井县，但是杨家，哼，估计就是他们怂恿着皇上来到公井县的，在这种形势复杂的时候让杨家的年轻女眷上山，这件事本来就透着不寻常。 前有杨皇后带给杨家的泼天富贵，尝到甜头的杨家会不会有什么计划？ 正待字闺中的杨芙莲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环？ 而馨儿在这个时候被卷入其中…… “她让你帮她做什么？”红豆问。 “送一封信。” “给谁？” “紫竹院的李夫人。” 还好，跟那位没有关系，红豆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为什么要让你帮她送信？”放下心中大石，红豆口气缓和不少。 荣元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红豆姐姐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啊，她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可是她要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红豆姐姐，她会不会非常非常生气，再也不理她啊？ 荣元馨有些犹豫，但是想到莲杨姐姐那么可怜，她自己也答应了要帮她保守秘密，她不能失信杨姐姐。 只能先对不起红豆姐姐了，等事情过后她一定会跟红豆姐姐赔礼道歉的，并且以后再也不欺骗红豆姐姐了。 “杨姐姐的家人逼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李夫人是她母亲的手帕交，她想让李夫人出面帮她说情，可是她现在被关在小院里出不来，只能请我帮忙送个信。” 只是帮朋友送个信而已，红豆心中失笑，红豆啊红豆，你真是太杯弓蛇影了，什么事情都能跟那边扯到一起。 “那你什么时候去？”红豆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啊，不用不用。”荣元馨慌忙拒绝。要是让红豆姐姐去，那还不穿帮了。 红豆疑心又起，反应这么大？ 她狐疑的看着荣元馨。 在红豆怀疑的目光下，荣元馨佯装镇定，“我答应了杨姐姐，这件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答应得还真多。”红豆毫不客气的吐槽。 荣元馨心虚的挠了挠头。还好，被她蒙混过去，真险，她竟然骗过了红豆姐姐，想到这，荣元馨心里竟然有一丝得意。 “什么时候去送信啊？”红豆问。 “明天去，杨姐姐说李夫人一般吃完早膳后就会出门，我只有在早膳之前才能碰到她，今天有点晚了，所以明天一大早去。” 红豆失笑，摸了摸她的头，“那好吧，明天早去早回。” 荣元馨高兴的点点头，“嗯。”蹦蹦跳跳的走了。 第102章 上山送信 天刚蒙蒙亮，当荣元馨在门口看到红豆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红豆姐姐，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红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了一夜，越想越不放心，叔父交代过，说他不在时，让我一定要看好了你和子熙，让你一个人单独出门送信，而且还那么早，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所以还是决定跟你一起去。” 恍若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荣元馨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突然，她摇摇头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行。” 红豆无奈的叹了口气，“馨儿，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可疑，你越是拒绝就越显得可疑。” 荣元馨顿时不敢说话了。 红豆越发无奈，“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行为很可疑，却没有要求你不去送信吗？” 荣元馨不解的摇摇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等待着她回答。是啊，既然红豆姐姐觉得自己行为可疑，怎么没有阻止自己啊，这不合理啊！ 红豆无奈的解释，“馨儿是个好孩子，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肯定会去做，我要是阻止，你肯定会难过，我怎么能因为我的阻拦让你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呢。” “既然不能阻止你，那就只能陪你去了，你说你要是有点差池，我要怎么跟叔父交代？” 荣元馨有些迟疑。 红豆再接再励：“放心，我已经知道了杨小姐肯定给了你别的交代，只要你答应让我陪你去，我肯定不阻拦你，也不告诉叔父和婶婶，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要？ 不要？ 她已经答应了杨姐姐保守秘密，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个事情，她还发了誓呢，所以绝对不能说。 但是红豆姐姐已经猜到了，她不让红豆姐姐跟，那今天肯定出不了门，说不定会闹得母亲也知道了，那她根本就没办法帮杨姐姐送信了。 不，不行。 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母亲跟红豆姐姐不一样，红豆姐姐会担心她，但不会阻止她。 如果母亲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她出门的。 觉得自己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荣元馨做了决定，“红豆姐姐，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但是你什么都不能问，你要是发现……嗯……，”她停顿了一下，“发现地方不对，你也不能阻拦我行不行？你要是答应我了，我就答应你跟着一起去。” 果然有问题，红豆咬牙，这个笨蛋。 她面上笑得十分温柔无害，“好，我答应你。” 荣元馨犹豫了一下，不放心的叮咛，“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要说啊。” 红豆继续点头，应承得十分痛快，“好，我不问，也保证不说。”心中却是将她骂了个痛快，笨蛋笨蛋笨蛋…… 红豆一路跟着荣元馨，果然什么都没有问，在经过紫竹林时，荣元馨偷偷的看了她一眼，见红豆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直到远离了林区，周围越来越安静，似乎有上山的迹象，红豆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你是要上山？” 荣元馨心虚的点点头：“嗯，这个山上有栋房子，我把信送到那个房子那里就可以了。” “所以我们要爬山？”红豆眯着眼睛看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她看着四周偏僻无人烟的环境，心中对杨芙莲的憎恶又多了些。竟然让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去山里送信，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山路走了一半，远远的似乎能看到前面一栋占地颇广的精美建筑，红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是什么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红豆突然停了下来，并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荣元馨。 “红豆姐姐，怎么了？”荣元馨疑惑的问。 红豆闭上眼睛，语气沉重道：“这里没有声音。” 荣元馨仔细倾听了一会，“不对啊，有风声。” 红豆白了她一眼，“这里没有虫鸣鸟叫。” “对哦，这里……，”她看看两边的树木丛林，疑惑的问，“怎么没有鸟叫呢？” “我觉得很不安，馨儿，我们回去吧?”红豆提议。 “不要。”荣元馨一口拒绝，“我们都走了一半了，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这个时候放弃。” “红豆姐姐，你答应我的。”荣元馨撅着嘴道，那谴责的眼神仿佛在指责她不守信用。 红豆对她的眼神丝毫不感冒，放弃一个明显就别有用心的承诺，她毫无心理负担。 可是馨儿这个笨蛋这么坚决，她又不能把她打晕带回去，原本以为只是送一封别有用心的信，被利用当一回信差算了，但是，这地方这么诡异，还有她心理越来越浓重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红豆姐姐，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先回去吧。”荣元馨边跑边喊。 眼看荣元馨就要踩上地上的一个碎石，红豆大喊一声：“别动。” 身体已经跟着声音跳起，只来得及将她扑到在一旁，抱着她翻滚，瞬息功夫，耳边的利刃声划破长空，直直插入荣元馨刚刚踩到的碎石，碎石粉碎，三根铁箭入土半寸。 荣元馨惊魂未定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铁剑，傻傻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红豆警戒的看着四周。 步惊雷的身子仍然保持着冲刺的状态，他甚至忘了拉回被步麒麟和白洁拽住的手臂，僵硬的转过身看着步麒麟，“刚刚是我看错了吗？” 步麒麟合上微张的嘴巴，茫然的摇摇头，喃喃问：“她会武功？” “难道……她会聚行大阵？”白洁疑惑的问。 步惊雷和步麒麟同时看向她，如同看傻瓜一般。 步惊雷抽回自己的手，抚着手臂微微活动，调侃道，“小洁儿，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我们三个人试了十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在这林子外蹲守了一天一夜，你说她能过这聚行大阵？哈哈，她要是能过我把我的鸣凤剑送给你。” 哇！一声嚎啕大哭响破天际。 红豆无奈的看着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荣元馨，又生气又心疼，最终蹲下身子，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慰，“别怕别怕，已经过去了，有我在呢。” 荣元馨紧紧的拽着红豆的衣服，哭了好一会儿才平息过来。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红豆看着她哭的鼻子眼睛通红的脸，没好气的问。 哇，荣元馨再次大哭。 红豆头疼的看着她，这又是怎么了？ “可……可是，我……我发了誓的。”荣元馨抽抽噎噎道。 “发了什么誓？”小女孩之间总不是一些做不到变成一只小狗类的，这种誓言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如果……如果我不能亲手把信送到……哇……啊哇……呜呜……，”荣元馨懊悔伤心害怕。 “就会怎么样？”红豆问，表情渐渐凝重。 “就会……就会……” 看着她这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红豆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 “就会怎样？”红豆瞪着她。 荣元馨心一横，瘪着嘴哭道，“就会……就会……全家不能寿终正寝。” 红豆愕然的看着她。 第103章 山下巧遇 荣元馨第一次看到红豆这样的目光，有疑惑、有伤心，还有……失望。 她没有说话，荣元馨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害怕。 不过片刻功夫，红豆深吸一口气，淡淡问道，“这是你发的誓，还是杨芙莲说的？” 心中莫名慌乱，荣元馨大气也不敢出，连忙回答，“不是我，不是我说的，是杨姐姐，不…是杨芙莲在我出门的时候说的，她说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不然失信的人全家都不得寿终正寝的，她说这是她们并州的规矩。” “你当时真应该把信狠狠的丢到她的脸上。”红豆建议。 说完，也不待荣元馨说话。 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林抱拳，大声道：“我姐妹二人并无意冒犯，只是被迫过来给贵主人送一封信，如果方便请出来一见，我们送完信就折返。” 数息过后，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红豆静静的等待。 荣元馨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这小姑娘好像什么都知道？”步惊雷有些疑惑，有些惊叹，“竟然还知道这里有暗卫。” “难不成她知道这里住的是谁？” 步麒麟跟他疑惑的地方不一样，就这个小姑娘的身份跟年龄来说，她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而且行事冷静果决，根本不像她这个年龄的闺阁少女，倒像是行走江湖多年，偏偏她气质又不像个在江湖摸滚爬打的人，身上又有着与她身份不符的贵气，这种贵气他见多了，他身边最多的就是这种贵女，经过家族一代一代的传承，从小各种礼仪培训，不管她们的心性如何，但是这种贵气不是一般家庭可以培养得出来的。 看样子，这个小姑娘身上藏着秘密啊。 “在想什么呢？”步惊雷推了推步麒麟的手臂。 “我在想，说不定你可以跟那个小姑娘成为好朋友。”步麒麟神秘的笑笑。 “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真是太好了。”步麒麟这家伙长了一个跟身材完全不符的脑子，是他们这一群人里面最聪明的，这个早已经是公认的。 对于他的话，步惊雷深信不疑，“我看这个女孩子特别顺眼，等我们的事情了了，我一定要去结交她。” “好啊，到时候我陪你去。”步麒麟笑得开心。 步惊雷突然打了个寒颤，狐疑的问，“我结交朋友，你开心什么？” “替你开心啊，庆幸终于有你看的上的女孩了。”步麒麟半真半假的说道。 步惊雷呵呵而笑，信他有鬼。 算了，管他呢，他就不跟这个家伙比脑子了，只要是不阻碍他做他想做的事情，管他有什么目的。 反正是自家表哥，又不会坑他。 “红豆姐姐，你在跟谁说话啊。”荣元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漫起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嫌弃的看着自己脏乱不堪的衣服，这辈子她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想到这，荣元馨又想哭了。 可是。 看着红豆姐姐生气的样子，吓得赶紧把眼泪憋了回去。 “把信给我。”红豆伸手。 荣元馨赶紧掏出信，放在她的手心。 红豆没理她，转身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林，扬了扬手中的信，大声道：“信就在这里，我们就不进去了，还请代为送达。” 步惊雷问：“我们要不要冲上去把信给截了？” “你想打草惊蛇吗？”步麒麟淡淡问。 步惊雷立刻偃旗息鼓了，但仍有不甘道，“但是那封信？” “重要的事情他们自有秘密渠道传信，怎么会叫一个小姑娘送……有人来了。” 三人同时看向山下的方向。 “贺兰玥？”步惊雷惊叫，差点跳起来，“这个灾星，他来干什么？” 红豆看着缓缓从山下走过来的的人影，先出现的是头部、然后是上半身，而后是整个修长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出现，那飘逸悠闲的样子仿佛是从天上闲步而来的谪仙，虽然看不到脸，但是莫名的好看。 这是一个气质卓绝的男子。 “红豆姐姐，有人来了。”荣元馨小心的凑到她的身边。 “我看到了。”红豆仍在生气，没好气的回道。 来人慢慢走近，红豆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她一愣，不是因为这张脸太过俊逸出尘，而是这张脸她昨天才见过，还是个熟人，真巧。 男人看到她，显然也认出了他，微微点头，准备离开，他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等一等。”就在即将擦肩而过时，红豆喊住了他。 贺兰玥回头，如谪仙般俊美的脸表情淡淡，看着她，礼貌的问，“姑娘何事？” “你是要上山吗？”红豆无视他的冷淡，笑眯眯的问。 贺兰玥点头。 “你是不是与山上的主人熟识？”红豆满怀期待的问，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都在笑。 贺兰玥点头，“是认识，我受主人邀约居住此处。”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昨天玄隆帝口中那个下棋特别厉害的女孩吧。 “太好了，”红豆顿时喜颜于色，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瞬间，仿佛冬日逝去，春天来临，百花争先开放。 贺兰玥有些愣神，这样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没有见过。 有这么高兴吗？ 而且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笑容？ “你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山上去吗？”红豆赶紧双手捧出信，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见贺兰玥有些犹豫，她立刻解释，“我们姐妹是受杨氏二房四小姐杨芙莲所托，来给住在山上的人送信的，我们来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山是不能进的，只是受人之托不好不办，事关她人生命，还请公子帮忙。” “杨氏？”贺兰玥问，“可是武德皇后母家？” 红豆点点头。 世人都以攀上杨家为荣，这么点小忙，她想此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个忙我帮不了。”贺兰玥拒绝。 红豆错愕，“为什么？只是顺手带封信……，”看着贺兰玥有些泛冷的脸，她的话渐渐没下去。 “姑娘可能运气不太好，我正好与杨家不对付。”贺兰玥淡淡解释。 说完，转身离去。 “哎，等一下。”荣元馨欲追上去，被红豆给拦住。 “红豆姐姐，我再去求一下他。”荣元馨有些着急，这条路的可怕她刚刚已经见识过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信送到，她一点也不想上山。 红豆摇摇头，“不要为难人家。” 她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对一般人来说不过是随手的事情，而这人却这么坚决的拒绝，自然有他的理由，她们求人办事，总不能让别人为难。 第104章 搞笑误会 “那怎么办？我们又上不了山，这信怎么办？都怪我……呜呜……。” 荣元馨伤心的哭了起来。 红豆气道：“看你以后出门还带不带脑子。”说完，看着她脸上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 懒得去看他，红豆看向已经走远的那人背影，想了想，大声喊道，“公子，麻烦到了山上，给公井县荣县令带句话，就说他的女儿和侄女在山下等他，请他来接。”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径自往前走了，直到完全看不见他和他的侍从的身影，红豆才转过身来。 “红豆姐姐，为什么那人走过去一点事情都没有啊？”荣元馨好奇的问，“是不是这里只有那一处机关，要不我们再去试一试？”她提议。 红豆白了她一眼。 环视一圈，她在路边的草丛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什么话也没有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看准一个地方，将手中的石头狠狠的扔了出去，当石头落在地上的一瞬间，一声尖锐的箭鸣破空而来，狠狠的刺入，入土半寸，尘土飞扬。 荣元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那……那个人是怎么走过去的？”荣元馨还是不敢相信，刚刚那人明明畅通无阻，什么也没有遇到。 “因为那是高人。”红豆解释。 啊？对于这么一个回答荣元馨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突然，她想到红豆能这么精准的找到机关，立刻又兴奋起来，“红豆姐姐，你能找到机关，那我们不是可以绕过这个机关走过去吗？” “找不到。”红豆否决她的提议，“我那只是运气好，完全是凭感觉。” “那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荣元馨轻声嘀咕。 突然，她想到自己似乎好像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啊！一声尖叫响破云霄！ “红豆姐姐，我爹在山上？”荣元馨不敢置信的问道。 红豆对她的迟钝反应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奈道：“你没有听错，你爹就在山上。而且他马上就要下来了，你就等着挨罚吧。” 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叔父匆匆走后应该就是直接去见皇帝陛下了，之前跟她应该刚好错过了，不知道他们此时有没有回来，如果山上没人，她们要怎么办呢？ 要不把信放在地上，反正有暗卫，应该会拿走。 荣元馨仿佛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一个劲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红豆没有理会她，眼神状似无意的瞄了一眼左边山林的一个高处。 隐蔽在山林里还穿着白色衣服，哎，一看就是不敬业，右边这个更离谱，身上竟然有东西会反光，哎哎，难道都没有人教他们最基本的隐蔽之术吗？ 她更想叹自己的气，不知道叔父待会看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大约过了二柱香的时间，荣元馨最先发现下山路上的人影。 “爹。”荣元馨下意识的想冲上去，但想到前面的机关，硬生生的顿住了步伐。 红豆也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后面的尘土，静静的等待着来人。 荣立瑞在侍从的护卫下走得非常慢，但脸上的焦灼一览无余，待走到安全地带，他立刻撩袖冲到二人面前，焦急的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红豆张口：“我……” “爹，”荣元馨大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背着我娘养外室？这个人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爹，你还要不要脸？” 红豆满头黑线，无语凝噎。 荣立瑞错愕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你还否认？”荣元馨伤心欲绝，“爹，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对得起我娘？怎么对得起我？我一直以为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最好的丈夫，你太让我失望了，呜呜……，亏我还想着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您这样的夫君，您……你真是太虚伪了，呜呜……” 荣立瑞头疼不已，“好了，别哭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一点也没听明白呢？你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馨儿，你搞错了，信不是给你爹的。”红豆提醒她。 “错？我怎么会搞错？杨……杨芙莲亲口跟我说这信是给她的情郎的，没想到爹就是她的情郎，我竟然还亲自替她送信给我爹，天哪，我怎么这么蠢啊？啊呜呜……我娘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呜呜……。” 荣元馨越想越伤心，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荣立瑞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脸全黑了。 荣元馨犹不知她的爹已经恼羞成怒，还在那边哭边嚷，“杨芙莲那个贱人，亏我还心疼她跟心上人被迫分开，一心想撮合她们，我真是全天下最蠢最蠢的人，呜呜……怪不得那个贱人一定要我来送信，原来信是给我爹的，只有我能送到，呜呜……，我好蠢我好蠢……呜呜……。” 荣元馨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时捶胸顿足。 荣立瑞脸色忽青忽白，他都能感受到旁边侍卫嫌弃的目光，心中恼怒不已。 看着完全不靠谱的女儿，他放弃了，看向红豆，“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没有告诉过红豆这个住址，毕竟事关那位，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尤其不愿意牵连自己的家人，当听到红豆和馨儿找他时，他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三确认他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要不是传信的是贺兰公子，他都以为传信的人是恶作剧呢。 红豆忍着笑，忍得有点辛苦。 荣立瑞当没有看到，但是脸色还是有点微微不自然，任谁被晚辈看了笑话，估计都会尴尬吧。 红豆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开始说正事，她将自己如何发现荣元馨帮人带信，自己不放心跟着来，然后发现这里有机关不敢进，委托贺兰公子传话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她说自己想了很多办法，都进不了，实在没办法了，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请贺兰公子传信给荣立瑞，她解释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荣立瑞在不在这里，只是猜测这里机关这么厉害，里面肯定住着大人物，然后就想着荣立瑞怎么也是一县父母官，也许认识这里的主人，想着里面的人说不定有认识荣立瑞的，看在他的面子上会让她们进去，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红豆笑嘻嘻的看着荣立瑞，一副等着讨赏的娇俏模样。 荣立瑞心神领会，夸赞道，“你这丫头倒真是机灵。” 这句话夸得是真心实意，这丫头太聪明了，这是在解释给皇上听自己并没有泄密呢。 再看看另外一边还泪眼汪汪，一脸悲愤的望着自己的嫡亲女儿，顿时头都大了。 第105章 山上贵人 “荣叔，既然你来了，那这封信就请你转交吧，还请代为转告此处主人，我和馨儿是被骗来此处的，来此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 杨芙莲那个女人心肠歹毒，那就别怪她拆她的台。 “这话恐怕你得自己说了。”荣立瑞无奈道，“那位贵人让你上山。” 啊？红豆一愣，她疑惑道：“我又不认识那位贵人，他让我上山干嘛？难道是想问一下这个信的事情，那好吧，我就跟你们一起上山跟那位贵人解释一下吧。” 荣立瑞有些疑惑，红豆明知道这山里的贵人是谁。 她这话是在说给那人听的吗？ 她在解释什么？ 带着疑惑，他们三人跟着侍卫上了山。 领头侍卫让她们排成竖排，跟着他的脚步走，荣立瑞走在前头，荣元馨紧紧的拉着红豆的手，手心额头不停的冒汗，红豆不停的安抚她，心中默默的记着路，却越记越心惊。 大约走了三炷香的时间，她们才走过那片荒芜的山路。 山路拐弯处就是一处茂密的树林，这似乎比那位公子慢多了，那位公子到山上加上叔父他们到山下也就花了两柱香的时间。 “到了。”荣立瑞提醒到，“此处已经没有机关了。” 但是应该有暗卫吧，红豆猜想。 荣元馨狠狠的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天哪，终于到了，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荣立瑞瞪了她一眼，训斥道，“谨言慎行。” 荣元馨立刻恢复淑女状态，还向她爹眨眨眼。 荣立瑞好气又好笑，看向红豆，虽说红豆聪明绝顶，又有急智，但是那位毕竟是…… 红豆回他一个笑容。 算了，还是相信红豆吧。 树林不大，但都是参天大树，笔挺直入云霄，有斑驳的阳光透过空隙投射下来，一片宁静安详。 他们一行人很快的穿过了树林，一栋二层高的木制建筑映入眼帘。 为什么不说他是木屋呢？ 因为它很大，从前面看，占地非常广，两层楼的木屋只占了一小块地方，左右两边是围栏，木制的围栏，将里面全部包围。 门口的两个侍卫检查了领头侍卫的腰牌，确认无误便放他们进去了。 从两层楼的木房子穿过，一出来，红豆差点没忍住发出惊叹，我滴个乖乖。 “哇，好漂亮啊！”荣元馨惊叹，眼冒星光。 还是有人没忍住。 红豆失笑。 入目之处竟然是一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非常壮观。 他们沿着河流而走，很快走到山脚下，那里一眼望去有一处被打通的通道，穿过通道，红豆再次愣住了。 汪汪汪…… 直到一声狗吠才让红豆回神。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荣立瑞。 荣立瑞一本正经的解释，“此处名叫怀西村，没有村民，是那位贵人的住所。” “那那些鸡、狗？” 是她眼花了吗? 竟然还有猪？ “这些都有专人喂养。”荣立瑞解释。 果真奢靡啊！ 这应该是杨家的手笔吧。 在这个地界，杨家就是地头蛇，有谁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送那位这么一出别出心裁的礼物呢，真真是费了心思的，怪不得杨皇后死了这么多年，杨家还能盛宠不衰，看看这献媚的能力有几人能及？ 荣立瑞一行三人在村口被拦住，等待通报。 不一会儿，一张熟悉的面孔缓步而来。 红豆“惊讶不已”，她诧异的指着他，一脸惊愕，“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常安笑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这倒霉的运气，别人挤破脑袋也见不着的东皇国皇帝，她连续两天都能碰到，还真是有缘，红豆心里吐槽。 “你跟这里的主人相识吗？那……那位大叔呢？”红豆疑惑的问，“他也在这里吗？” “小姑娘待会就知道了。”常安神秘的笑笑，这一笑，他伸手掩嘴，兰花指都出来了。 荣立瑞在一旁听得满头大汗。 大叔？ 她喊的不会是…… 村口的大树底下，一眼看去，有两个人正在对弈，一个正是刚刚在山下碰到的那位公子，果然是受邀来的。 呵呵，受邀来下棋的。 看样子棋艺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被特意邀请过来，那时在凉亭外碰到，他也是要去见那位吧？ 他是谁呢？ 好像跟杨家不对付呢？ 敢明目张胆的说不喜欢杨家，这不是傻子，应该就是有十足的底气。 但是，在东皇国，有这样的人吗？ 杨家在东皇国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莫不是不是东皇国人，毕竟现在的归一寺龙蛇混杂。 另一个人自然是红豆昨天才见过的那位。 她兴奋的挥手大叫，“啊，大叔……。” 荣立瑞一个踉跄，旁边的常安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荣大人，小心脚下。”话中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玄隆帝抬头。 贺兰玥抬头。 只见一个少女雀跃的跳着，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叔，大叔……”，那欢快的样子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 是她，贺兰玥嘴角微微翘起。 他看向玄隆帝。 玄隆帝尴尬的点头，“是喊我的。” “丫头，过来。”玄隆帝招手。 红豆蹦蹦跳跳的跑过去，还没近前就劈里啪啦。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住在这里吗？我叔父说那位贵人要见我，原来那个贵人就是你啊，我昨天下棋见你旁边侍卫那么多，就觉得你肯定家世不凡，你是当大官的吗？你是我叔父的上官吗？” “红豆。”荣立瑞斥责道，“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然后赶紧向玄隆帝道歉，“皇上，山村里长大的小丫头，不知礼数，还请原谅。” “皇上？”红豆惊叫，她赶紧闭上嘴巴，眼睛却咕噜咕噜的将玄隆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玄隆帝看得有趣，“你在看什么？” 红豆嘴巴闭紧，眼睛看向荣立瑞，意思非常明了，荣叔不让我说话。 荣立瑞满头黑线，这丫头，演戏演上瘾了。 “丫头，你但说无妨。”玄隆帝看了一眼荣立瑞，那眼神摆明了给红豆作主，荣立瑞还能说什么。 红豆嘻嘻一笑，“我在看皇上是长什么样的？原来皇上长您这样的呀？东皇国的百姓可真有福气。” 第106章 一赏再赏 “哦，此话怎讲？东皇国的百姓怎么有福气了？” 玄隆帝一脸笑容，感兴趣的问。 红豆一脸惊叹道：“记得第一次在街上遇到您的时候，您不但毫不偏袒那杨心莲，还毫不犹豫的为老百姓解除危机，我觉得您一定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昨天与您下棋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很平易近人，这样的皇上岂不是百姓之福。” “哈哈哈……，”玄隆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喜悦的泡泡。 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他一生别人夸过他才识渊博、是个好博士、好山长，很少有人夸他是个好皇帝，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常安，赏。”玄隆帝一高兴就喜欢赏人，常安作为他的近侍最是了解，立即笑盈盈的应道，“是，陛下。” “不用赏不用赏，”红豆连连摆手，“我又没有说什么惊世伟言，我这说的都是心里话。” 玄隆帝一双小眼睛都快笑眯了，“常安，再赏。” 红豆捂着嘴，不敢再说了。 玄隆帝再次哈哈大笑，他看着红豆，态度温和，“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棋艺是跟哪位师傅学的？几岁开始学的？” 红豆笑道，“回皇上，小女子叫霍红豆，棋艺跟谁学的，我也不知道，之前摔过一跤，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哦，那你怎么会记得下棋？”皇帝好奇的问。 “这大概是一种本能吧，虽然忘了一些人和事，但是学过的东西身体是有记忆的，平常可能不知道，不记得自己是会的，但是等到用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会的。” 红豆慢慢回忆，努力想表述自己的感觉。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刚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会下棋，但是下着下着发现自己竟然会下棋，还棋艺不凡？”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皇上你可真聪明。”红豆赞叹道。 玄隆帝笑眯眯的，“你这小丫头，逢人拍马的功夫也不错。” 红豆这可不乐意了，“皇上，你说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 荣立瑞听得一身冷汗，“红豆，不得无礼。” 红豆立刻闭嘴不言了。 玄隆帝不乐意了，“荣县令，你且退到一旁去，不许多言。” 荣立瑞无奈，只得退到一旁。 红豆端着小脸，一本正经道，“皇上，我又不是你的朝臣，用得着拍你马屁吗？你又不会给我升官发财，我所说的都是我心中所想，是跟你接触后的真实想法，比如现在，我就又发现了您的一个优点，您能听得进去别人说的话，这对一个皇上来说，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优点，起码你不会是一个乱杀无辜的暴君啊，是不是？” 四周的气氛忽然凝固。 噗通——，荣立瑞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语音颤抖，“皇上，侄女无知，说话冲撞了你，还请你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饶了她，我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叔父。”红豆跺跺脚。 “你不怕我？”玄隆帝此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笑容，面色冰冷。 红豆盯着他看了半天，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 她的脸上只有好奇，没有畏惧，玄隆帝看她真的一点害怕都都没有，奇道：“你竟真的不怕我？” 红豆翻了个白眼，“你想让所有人都害怕你吗？” 这个白眼看得荣立瑞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常安看得惊奇，第一次看见有人对皇上翻白眼。 玄隆帝看她竟觉得十分可爱，笑哈哈道，“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完全不怕我。” 这感觉十分新奇。 从小到大，因为身份的缘故，所有的人都对他是卑躬屈膝，甚至在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到了他的面前也是该跪就跪，他一个眼神他们就要哆嗦半天，他后宫的皇后嫔妃，就连儿女们对他也是畏惧多过亲近，普天之下除了那人就没有人不害怕他的。 “皇上你知道为什么吗？”红豆笑嘻嘻道。 “为什么？”玄隆帝十分好奇。 红豆伸出一根手指，众人只看到一只葱白莹玉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第一，我知道您的脾气很好。”红豆笑眯眯的看着他，玄隆帝笑了。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晃了晃，“第二，无欲则刚。” 玄隆帝一愣。 众人都愣住了。 无欲则刚？ 是啊，无欲则刚，对他没有任何期盼要求，不指望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富贵权势，所以她才可以做到没有畏惧害怕，没有一丝留恋，那么潇洒决然的离去吗？ 玄隆帝有些恍惚。 贺兰玥眼神突变，捏着棋子的手僵在半空，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震惊。 “无欲则刚” 临出门时，母亲送给他的就是这四个字。 他怔怔的看着前面侃侃而谈，笑容甜美的少女，她的笑容可真多啊。 视线模糊中，依稀回到临出门的那天，母亲没有见他，隔着门板，最后送了他这四个字。 “我又不是您的朝堂属官，指着您升官发财，自然不用逢迎拍马、畏畏缩缩的。” “让我高兴了，我可以赐给你豪宅银两啊。”玄隆帝诱惑道。 红豆断然拒绝，“我不需要豪宅，也不缺银两。” 玄隆帝不甘心，“那……我赐你一个家世良好、才华横溢的夫君？” “别别别，”红豆连连摆手，“您金口玉言，要是赐的夫君不好，我连和离都不行，那不倒霉死了。”红豆一脸的嫌弃。 玄隆帝一窒。 完全无语，“你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还未成婚，连和离都想好了，这是谁教你的？”目光看向荣立瑞。 荣立瑞顿时胆战心惊。 “这是您教我的呀。”红豆一脸严肃的说。 “胡说。”玄隆帝立马反驳，“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了？” “东皇法典上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成婚三载，婚不顺，妻娘家可和离。’”红豆念道。 玄隆帝哑然，他疑惑的看向常安，常安尴尬道，“皇上，奴婢可没有读过法典。” 玄隆帝又看向贺兰玥。 贺兰玥微微笑道，“皇上，东皇法典第四卷婚典第十四条确有此记载。” 红豆闻言，多看了贺兰玥一眼，这人竟然将法典记得这么清楚。 第107章 公子贺兰玥 玄隆帝看着红豆，疑惑道，“小丫头，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难道你为了和离专研过此卷？” 红豆脸一黑，“皇上，麻烦你说话……嗯，好听一点，”红豆硬生生转了个弯，“这话传出去我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啊？我只是无聊时翻看了一下法典，无意中瞧见了这一句罢了。” 玄隆帝一脸嫌弃，“就你这动不动嫁人、和离的，不用我说什么，我估计也没有人敢娶你了。” 哼，红豆给了他一个鬼脸。 突然，她画风一转，贼兮兮的凑上前道，“皇上，你刚刚说可以赐我豪宅银两？” 玄隆帝疑惑道，“你不是说你不要豪宅，不缺银两吗？” “是不缺啊，可是这种东西不是多多益善吗？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提议？”玄隆帝疑惑道。 “我见你似乎十分喜欢下棋，而我呢？正好棋艺还不错，我陪你下几盘，三局两胜，咱们添点彩头怎么样？” “什么彩头？”玄隆帝十分感兴趣。 红豆呵呵而笑，“你随意你随意，虽然我比较想要钱，但这种东西说出来太俗气了，你给我一栋房子就行。” 常安惊愕的看着红豆。 荣立瑞倒抽一口凉气。 贺兰玥抬头，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红豆，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可是红豆丝毫不受旁人影响，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玄隆帝，笑得像个天真无邪、向父母讨要礼物的小孩。 偏偏玄隆帝丝毫不觉有异，喜欢得不得了，低头称赞，“好，那你要是输了呢？” 嗯，红豆歪头思考了一瞬，“那我就给你写一幅字吧。” “你的字？” “顺便请皇上指点一二。”红豆笑道。 贺兰玥的目光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一次是巧合，二次勉强也可以说是巧合，三次要还是巧合，那只能说明这个姑娘是老天爷的亲生女儿了. 她，竟然能次次踩中玄隆帝的点. 是谁给她的这些信息？ 她还知道些什么？ 红豆迎上贺兰玥探究的目光，目光中同样有着探究，这里，还有一个跟她一样了解玄隆帝的人. 他是谁？ “我看皇上似乎非常喜欢红豆姑娘。”常安靠近荣立瑞悄声说。 荣立瑞抹了一把冷汗，苦笑道：“常公公。” 常安捂嘴轻笑，一只兰花指翘得格外好看。 看着兴致勃勃的跑去下棋的两人，荣元馨哭丧着脸，“爹爹，杨……杨小姐的信。” “杂家替你转交吧。”常安笑着接过。 “多谢公公。”荣立瑞感激不已。 荣立瑞身为东皇国的一名官员，自然知道玄隆帝酷爱下棋。 据闻，皇上逢人就下棋，天下间鲜有对手，能赢过他的寥寥无几。 他不知道红豆的棋艺如何。 但想以红豆这孩子的靠谱程度，既然说会下棋，自然棋艺应该还过得去，在皇上手下应该可以撑个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当红豆赢了第一局时，他震惊得频频看向常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常安笑而不语，毕竟，红豆昨天就赢过陛下一次。 但当红豆赢了第二局时，荣立瑞觉得他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觉得好像似乎应该这样，毕竟红豆这个孩子有些不凡，她可是大哥的女儿。 但是……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 红豆才十三岁。 她才十三岁，皇上那可是赢过邵大师的，就算是大哥的女儿这也太逆天了吧，这棋艺……究竟是谁教的呀？ 大哥好像不会下棋吧。 太阳渐渐升起，正午时分，除了荣元馨，似乎没有人记得吃饭这回事，当红豆吃掉最后一颗子时，空中只回荡着她愉悦的声音。 “我赢了。” 玄隆帝的脸全黑了。 他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三盘全输。 “哈哈哈，红豆姐姐，你好厉害哦，你赢了你赢了，我就知道你最棒了。”荣元馨高兴得手舞足蹈。 荣立瑞恍恍惚惚、恍恍惚惚。 常安尴尬的打圆场，“皇上，午膳已经摆好了，该用膳了。” 玄隆帝看着红豆：“下棋是跟谁学的？” 红豆摇摇头，“不知道。” 玄隆帝这才想起来她失忆了。 想再问你学多久了，可是怕问出来自己更受打击，自己从三岁开始学棋，中间拜了无数名师，这小姑娘才多大啊，就算她从一出生就开始下，那也还不及自己一半的时间呢？ “走吧，走吧。”玄隆帝有点心灰意冷。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叮嘱红豆，“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你今晚就在这住下来，明天我再来找你下棋。” 红豆笑出一口白牙，一口应喏，“好啊，只要皇上别忘了彩头，我随时奉陪。” 荣立瑞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常安也是一个踉跄，差点把玄隆帝拽倒，还好玄隆帝扶了他一把，他哈哈大笑，“小丫头。” 待他们走远，荣立瑞还来不及教训红豆，只见她走到贺兰玥面前，仔细的端详他，“匆匆见过几次，还不知道公子姓名，怎么称呼？”心中隐约有猜测，老天，千万不要是，千万不要是。 “在下复姓贺兰，单名一个玥字。”贺兰玥微微一笑。 红豆瞪着他，瞪着他，瞪着他，突然哀叹一声，“老天。” 表情一变，拉着荣元馨就跑。 荣立瑞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点不知作何反应，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似乎看不懂年轻人了。 潦草的对着贺兰玥道了歉就赶紧追了上去。 这两个丫头，连路都不清楚呢，就敢到处乱跑，也不怕碰到机关。 “公子。”云荣也看不懂了，这霍姑娘怎么有点神经兮兮的。 “她知道我是谁？”贺兰玥笑眯眯的道。 云荣更不解了，“这天下间有谁不知道公子的？”不是他夸口，凭公子这些年做的事。 这九州大陆，上到各皇室朝廷，下到九品芝麻官，有谁不知道公子的。 只要公子报上名字，谁人不知。 贺兰玥但笑不语，眼神却渐渐深邃。 他蘸起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字。 “查。” 第108章 救自己 红豆等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等到玄隆帝派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昨天玄隆帝一行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红豆百般无聊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瞟了一眼，立刻正襟危坐，想了想，然后又躺了下去，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坐起来，唉声叹气的看着一袭白衣、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走过来。 “霍姑娘似乎不想看到我？”贺兰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红豆挥挥手，“走开一点，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贺兰玥依言往旁边站了站，云荣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椅子。 红豆看着坐在一张破椅子上也能坐出居高临下气势的贺兰玥，低头认错，“我错了，昨天我不该逃跑的，我应该装不知道，毕竟这是我比较擅长的。”为这个，她已经懊悔一个晚上了。 贺兰玥哈哈大笑。 “霍姑娘可真是一个奇人，贺兰生平仅见。” 红豆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呢，不是会下棋，也不是会写字，而是识趣。” 贺兰玥笑意不止。 但是慢慢的、慢慢的，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变得冰冷一片。 红豆感觉到了冬天般的寒意，她打了个哆嗦，环抱双臂搓了两下。 她哀叹道，“贺兰公子，我说过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我惹不起你，也不会去招惹你，所以你大可放心我。” “你觉得活着的你和死了的你，那个更让我放心？”贺兰玥顶着一张人畜无害、俊逸绝伦的脸说着最吓人的话。 “当然是死了的我更让贺兰公子放心些。”红豆说着实话。 贺兰玥静待着他的下文，这个小姑娘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其言行，说着害怕他，他真没有从她身上看到半点害怕，是自己名声太好了，还是她真是“艺高人胆大”，心中有底牌，无所畏惧。 “可是，我活得很好，还不太想死。”红豆有些遗憾道。 “所以，你想怎么救你这条命呢？”贺兰玥玩味道。 红豆微笑，习惯性伸出手指，“第一，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从昨晚到现在，我可是没有说过一句关于你的事情，你的秘密自然是我要保守的秘密，我可没有告诉我的叔父，也没有告诉跟我关系非常好的馨儿妹妹。” 贺兰玥摇头，有些遗憾，“才一个晚上而已，看不出诚意。” 红豆也不气馁，“所以我还有第二啊。”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第二，让你看看我的底牌，你可以掂量掂量杀了我的后果。” 贺兰玥好看的眉毛一挑，“正好，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你说来听听，正好我来掂量掂量。” 红豆双手托着腮，仔细的打量着他，正当贺兰玥以为她要长篇大论时，突然听到耳边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云荣一个踉跄。 贺兰玥呆了半秒，眯着眼睛看她，“你的底牌就是拍马屁？” “啊”。 红豆啊了一声，恍若刚回神，她直起身子，俏脸一正，“就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贺兰玥心中一窒，说得好像是他的错。 “贺兰公子昨天也看到了，我知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那位皇上的，比如你的……” 贺兰玥眼睛眯了眯，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寒芒。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如鲠在喉，可是，你得再想长远一点，我能知道这么多秘密，你觉得我的身后没有人吗？” 贺兰玥一震，若非如此，昨天晚上他就让云荣过来杀了她了。 尽管这个小姑娘非常有意思，让他有些遗憾，但是与他所图之事相比，这些都只是浮尘而已，若成为阻碍，他会毫不犹豫的除去。 红豆轻轻一笑，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顾虑太多，如果碰到一个莽人，她昨天晚上就该逃跑了。 哪像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与人谈判。 这个贺兰公子真是好看，人也着实聪明。 传言倒是一点也不假。 昨天听到这个名字时，脑子里突然传来一句话，如果看到贺兰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所以她当时脑子一懵，想都没想就跑了，事后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是哪个混蛋家伙跟她说的话，等她想起来她一定要狠狠的抽他一顿。 “那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身后之人是谁，这样我也好掂量掂量这分量够不够我放了你啊。”贺兰玥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轻轻的诱哄着。 偏偏红豆不解风情，直接回绝，“不行。” 贺兰玥脸色一冷。 红豆连忙解释，“不是不行，是不能，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贺兰玥狐疑的看着她。 “真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很奇怪的事，我脑中记得很多别人的事情，平常也不会想起来，但是在说到某个人或是见到某人时，我脑中就会莫名的蹦出一些信息来，比如说我之前从没有见过皇上，但是在说到他的时候，我脑中仿佛有个人在跟我说话。” “此人才华横溢，性情温和，不爱阴谋诡计，喜欢单纯正直之人，一生酷爱三件事，爱下棋、爱教学生、爱……，”她的脑中一直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告诉她，“如果你碰到此人，记住，跟他下棋，拜他为师，这样，有了他的庇护，你在东皇国也会过得顺风顺水，这叫擒贼先擒王。” “啊？擒贼先擒王是这样用的吗？”一个小女孩疑惑的问。 “我这叫活学活用，哈哈哈……。”那个声音愉悦的大笑，笑声穿过云层，直直的落入红豆的耳中。 他是谁？ 她脑中的记忆都是他告诉自己的吗？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记住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只要掌握了你所面对之人的信息，那么那个人的弱点你就可以一一击破。” “九州人那么多？我哪能都知道啊。”小女孩撅着嘴。 男人温柔的抚着他的发顶，“放心，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他的声音充满了伤感，红豆心中酸涩，想安慰他，可是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红豆十分着急，想大喊，可是却喊不出来，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般，急得她浑身冒汗。 “爹”。红豆大叫，当看得眼前放大的俊脸，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个人果然是自己的爹吗？ 只是好可惜，仍然没有看清他的脸。 贺兰玥看着正在发呆出神的红豆，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等待，直到红豆自己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第109章 消息交易 “我记得这些事，但是是谁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红豆有些意兴阑珊，不想与他再做纠缠，“我的第三个保命底牌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承诺不杀我。” 贺兰玥看出她的敷衍，心中不悦，冷笑，“你怎知我对你的秘密感兴趣。” “东皇国皇上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不感兴趣吗？”红豆挑眉。 果然，贺兰玥一怔。 “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底牌的，就看够不够……。” “好。”红豆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贺兰玥果断利落的应承。 红豆呆了半晌，她还以为自己要游说半天呢。 贺兰玥等着红豆说出那个秘密。 红豆却四下环顾半天，“这院落毕竟是皇上的行宫，说不定墙外、树上就有他的暗卫，我们这样聊他的秘密好吗？我武功不太好，你帮忙瞧瞧附近是否有人，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 贺兰玥好笑的看着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嘲讽道，“你都说了好半天了，现在才想起来吗？” 红豆嘿嘿傻笑。 贺兰玥继续放毒箭，“我看你不是武功不太好，而是根本就不会武功吧。” 红豆脸一僵，这是她的痛楚……这混蛋……专挑她的弱点刺，还针针带毒，太没有人性了。 估计是不想惹怒了她，贺兰玥及时住嘴，“四周没有人能听见我们说话，你说吧。” 红豆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她看了四周一圈，觉得还是不放心，站起身走到贺兰玥旁边，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皇上……” 贺兰玥只觉得一股热气吹到耳后根，还来不及作何反应，“……”他浑身一僵。 半晌，他缓缓的看向已经坐回原位，悠哉品着茶的红豆，僵硬的问道，“谁……” “不知道。”红豆回道，“你爱信不信，这个你可以自己去求证。” 贺兰玥咬牙，这个丫头…… “成交。” 红豆扬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贺兰玥犹豫一息，扬手一击，啪一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贺兰玥落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这怎么可能，这几乎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难道世人都被骗了？ 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贺兰玥看向红豆。 红豆狐疑的目光将他从上扫到下，嫌弃道，“你怎么还不走？” “你……好……。” 咬牙，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贺兰玥此生都没有被人如此明晃晃的嫌弃过，顿时一阵羞恼，起身甩袖而去。 红豆拎起贺兰玥刚刚坐过的椅子，往墙脚下一扔，“坏蛋坐过的椅子也是坏蛋，哼……” 听到一声声响，还没有走远的贺兰玥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气血上涌。 云荣强忍着笑，赶紧拉着他，“主子，主子，你才答应过不杀她的。” 贺兰玥搓牙，“我反悔了。” 静静的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受着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温暖、微风吹在身上的温柔，红豆有些昏昏欲睡，头痛的感觉似乎也缓和一些了。 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一个男人坐在马上，悠悠的走在荒野上。 女孩和男人走在前面，男孩骑着马落后几步。 女孩问：“爹爹，师兄说近来朝廷江湖上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叫贺兰玥，很是厉害，还让我看到他就跑，我很好奇，这个人究竟有多厉害，能把师兄吓成这样？” 女孩话风一转，“哎呀，不过就师兄那跟小猫一样的胆子，这话也做不得准。” 哈哈哈哈，男子爽朗大笑，“你师兄在江湖上可是小有名气，就你敢说他胆小。” 小女孩撅着嘴，“本来就是啊，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蛇，太丢人了。”一脸的嫌弃。 男子再次哈哈大笑。 “爹爹，不聊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了，你跟我说说贺兰玥，我对这个人比较感兴趣，他是不是真的很厉害？我要是不小心落在他的手里了怎么办？” 男子瞪了她一眼，“你爹我是吃白饭的？” “哎呀呀，爹爹英明神勇，九州第一厉害，谁敢欺负我。”女孩笑嘻嘻的安抚炸毛的老爹，“我这不是假设吗？不是爹爹你天天叨叨着让我独立吗?万一哪天我遇险了，恰好爹爹不在，我也好自救啊。” 男子怔了一下，勉强笑道，“是啊，你长大了，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爹。” “我才不离开爹爹呢，不是说好了吗？我要招婿，爹爹你就招个上门女婿吧。”小女孩笑道。 男子哈哈大笑，“没错，我就招个上门女婿，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打断他的腿，给你再换一个，嗯嗯，幸好这么多年我一直留意着，这女婿人选也不止一个，嗯，我算算啊，玉佩已经送出去六块了，哎，说来也巧，你爹爹我找的第一个女婿就是这贺兰玥呢。” 男子仰天狂笑，经过的群鸟惊得四处乱飞。 女孩捂脸，嗔道，“爹，你丢不丢人啊，有谁像你一样四处找女婿的，我都没有脸见人啦。” “没关系没关系，”男人连忙安慰，“反正他们也没见过你，除了贺兰玥是自己送上门的，其他人都是我半路找的，都不知道咱们身份，不怕丢人。” “迟早有你露馅的一天。”小女孩嘟嘴。 男子耸耸肩，语气霸气昂扬，“真等到那一天，只怕他们要争破头了。” 小女孩抿抿嘴不语。 “有声音。”男子突然勒住马。 身后一直不言不语的男孩突然一夹马肚，驾马冲到女孩面前，警惕的看着前方。 小女孩也勒住马，凝神倾听。 “是那里。”女孩也发现了，“爹爹，是打斗的声音。我们过去看看吧。” 男子点点头，“你跟紧爹爹。” 三人纵马顺着打斗的声音而去。 拐过一个弯道，在一处官道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一名男子执剑挥杀，他的脚底下已经堆满了尸体，身上、脸上血迹斑斑，十几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他紧紧的护着身后的马车。 马车上，一个白衣少年面如冠玉，迎风而立，此刻，他的脸上带着肃杀，仿佛来自地狱的罗刹。 “哈哈，这么巧，贺兰玥。”男子轻笑。 女孩顿觉脑子一阵轰鸣，贺兰玥？ 第110章 一起下山 “贺兰玥？”红豆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从最开始的迷茫到深思到清明，不过瞬间。 “红豆姐姐，你醒了？”荣元馨端着果盘从屋里走出来，看见红豆坐起来，加快了脚步，“看看我从厨房找到的好东西。” “你说去找吃的还真找到好吃的了。”红豆笑道。 嗯嗯嗯，荣元馨猛点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哦。” “什么消息？”红豆捻了一颗圣女果，漫不经心的问。 “皇上去杨府了。” 红豆诧异的看着她，去杨府？ “难道是因为我们带来的那封信？”荣元馨猜测道，“啊？难道皇上喜欢杨芙莲？”仿佛知道到了什么惊天秘密，她惊恐的捂着嘴，看着红豆。 红豆口中的圣女果差点咳出来。 荣元馨笨拙的帮她拍后背，以前在她吃东西呛着时，母亲也是这样帮她拍后背的，荣元馨有些黯然。“瞧瞧你，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能呛着。” 红豆无语的看着她，气愤道，“要不是你，我能呛到。” 荣元馨吐吐舌头，“红豆姐姐，那你说他们是去杨家干嘛了？” 红豆摇摇头，“不知道。” 荣元馨有些沮丧，“唉，好想跟过去看看啊。” 红豆没有回答她，只是心中也有些疑惑，现在外面风雨欲来，她们上山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山下有许多探子，玄隆帝竟然选在这个时候下山去杨府。 杨府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值得玄隆帝亲自冒险去，难道真跟她们送来的那封信有关？ 看来那应该不是一封单纯的“情书”。 希望玄隆帝平安无事，否则…… 红豆有些忧郁，还有贺兰玥，梦中的女孩是她吗？ 为什么她一直看不到“她”的脸？ 还有，如果她是“她”，那贺兰玥为什么不认识她？ 还是，这只是她单纯的一个梦？ “红豆姐姐，既然皇上和爹爹都不在，我们能不能下山去啊？这里哪都不能去，太无聊了。” 红豆想了想，她也不愿意呆着这里，连本书都没有，确实无聊，“要不我们去问一下，看有没有人可以送我们下山的？” 荣元馨想了想上山的机关，打了个冷颤，“好啊，那一定要找一个会机关的啊。” 两人出门去找人。 找了一圈，最后除了厨房打杂和几个仆役，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找到，红豆隐隐觉得不对劲，问清了贺兰玥的住处，连忙带着荣元馨去找贺兰玥，谁知正好碰上准备出门的主仆二人。 红豆急问，“你们要去哪里？” “下山。”贺兰玥笑道，他笑眯眯的看着红豆的反应。 果然，红豆小脸皱成一团，“你也要下山？山下出了什么事情？” 贺兰玥头一偏，气死人不偿命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红豆磨牙，恨不得一拳打掉那张俊脸，她压下心中的怒气，陪笑道：“贺兰公子，你就当大发慈悲，日行一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说了你也不吃亏，对不对？” “可也没有什么好处啊?”贺兰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不亏本不赚钱的买卖我也不做。” 红豆明白了，也不陪笑了，冷笑道，“那贺兰公子要什么？” “啧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变脸的速度堪比变天的速度啊，霍姑娘，你可真是一次都没让我失望啊。”贺兰玥一脸调侃。 红豆巍然不动，任他调笑。 贺兰玥笑得没趣，看着她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晃道，“一个消息换一个消息。” 红豆明白。“可是我现在没有。” 贺兰玥也明白，“没关系，等需要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红豆同意，“成交。”心中冷哼，到时候，这个世界可由不得你了。 她讨价还价，“你这个换消息我可是吃大亏了，你想想，我告诉你的，可是秘密，你告诉我的，说不定我一下山就知道了，这两个消息的分量等级可不一样。我这亏可吃大了。” “那姑娘想要怎么公平？”贺兰玥问。 “下山。”红豆道，“把我们两人安全的带下山。”这座山上的暗卫都撤走了，说明玄隆帝可能不回来了，山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让叔父都来不及通知安排她们下山，万一玄隆帝真不回来了，而叔父就算是想起了她们，可是叔父也不会走这个机关路，那到时候她们两人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聪明的丫头。”贺兰玥不带嘲讽的感叹了一句，当即同意，“好。” “反正也没有什么行李，我们走吧。”红豆拉着荣元馨，看着贺兰玥，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贺兰玥轻笑，率先往前走，红豆拉着荣元馨紧跟其后，云荣垫后。 四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山下，贺兰玥那悠哉闲适的步履让红豆一度怀疑山下的机关已经被撤了。 贺兰玥凉凉的建议她试一试，红豆白了他一眼，没敢真尝试，她这个人最是惜命，吃亏就吃亏，生命第一。 到了山脚下安全地带，红豆下意识的看了看两边的山林处。 贺兰玥何等敏锐，宽慰道，“不用担心，玄隆帝一走，他们自然跟着走了。” 红豆明白，没有向他解释这是自己下意识的行为，这几拨人肯定是冲着玄隆帝来的，玄隆帝在这个时候下山，估计这些人都已经跟着去杨府了，不知这祸是否会殃及叔父，唉，真是个不省心的皇上。 “贺兰公子，就此告别，后会有期。”红豆执手道别。 “霍姑娘也不担心这路途不安全，不请我送你们姐妹一程。”贺兰玥好心的建议。 红豆笑道，“贺兰公子不急着赶去杨府吗？竟还有时间送我们姐妹一程，真是太感谢了。那就劳烦了。” “公子。”云荣有些着急了。 红豆笑道，“看来这主子不急，身边人急了，我看这剩下的路挺安全的，就不用劳烦公子了。感谢相送之恩。” 贺兰玥也不勉强，“既然姑娘不需要，我也不强求，后会有期。” 如同来时一般，留下一个俊逸的身影，主仆二人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第111章 荣子熙失踪 耳边传来嗖嗖嗖嗖的声音，眼看着他们的身影要消失不见了。 “贺兰公子。” 红豆急喊，拉着荣元馨快步小跑。 贺兰玥笑着回头，佯装惊讶，“霍姑娘，刚才你我不是已经分别？” “一个消息。”红豆气愤道。 “好，成交。”贺兰玥笑眯眯道。 贺兰玥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红豆气鼓鼓的拉着荣元馨。 荣元馨看看红豆，看看贺兰玥，半天也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她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可是她完全没有听明白啊，她有心想问，但是看着红豆姐姐生气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云荣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似乎有些明白。 他看着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明明是个大家闺秀，走路却有一股落落大方的利落感，而那个脑袋，简直与少主有得一拼，恶，云荣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一个女版的少主，真是太可怕了。 贺兰玥将她们二人送到沁竹院门口，四人再次道别。 “霍姑娘可别忘了我的两个消息。”贺兰玥“贴心”的提醒。 “你放心，忘不了，不像某些人喜欢趁火打劫，我这人从来说到做到。”红豆不忘贬他几句。 “那我就放心了。”贺兰玥笑道，“霍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红豆本来想说后会无期，但一想似乎好像不太可能，闷闷回道，“……有期。” 看出她的郁闷，贺兰玥笑得更欢了，最后带着一脸笑意离开了。 红豆气得牙痒痒，对着他的背影狠狠挥了几拳。 荣元馨一进院门就欢呼起来，“哎呀，我们终于到家了。” 红豆笑道，“说得好像几年没回家一样，你前几天还在抱怨这里环境简陋，有点想家呢。” 荣元馨回过头道，“这里虽然简陋，但是跟别人的地方比，还是这里更像家。” “红豆姐姐，从昨天出门到现在回家，我这辈子都没有过得这么惊险刺激过，这心脏跌宕起伏到现在还悬着呢，真是恍若隔世呢。”荣元馨感叹。 红豆趁机教育她，“这次你就好好反省一下，做个深刻检讨，以后看人的时候眼睛要擦亮一点。” “是，红豆姐姐。”荣元馨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中愧疚得不行，这次要不是红豆姐姐，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想到自己可能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个深山里，荣元馨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对杨芙莲的憎恶到了极点。 红豆很快的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们进来了这么久，前院竟然没有一个守卫。 “我们去后院。”她神情一紧，拉着荣元馨直奔俞氏临时居住的竹屋。 “红豆姐姐，出什么事情了？”荣元馨莫名其妙的被拉着跑，心中满是疑惑。 红豆来不及跟她解释，“我们先去找婶婶。” 进入后院的地界，直到看到一个丫鬟端着水出来，红豆的一颗心才算是松懈下来，她放缓脚步，松下荣元馨的手。 那丫鬟看到她们，手中的洗漱盆“砰”一声掉落在地上，脸上惊喜交加，“小姐，姑娘，你们回来了。” 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她折身返回院子，边跑边喊，“夫人，小姐和红豆姑娘回来了，夫人，小姐回来了。” 从院子的四面八方跑出来一群丫鬟婆子，个个脸上又惊又喜，七嘴八舌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红豆觉得好像跟着她们上山的仆妇们都出来了。 俞氏的竹屋里走出来一个大丫鬟，正是俞氏身边的大丫鬟书秀，她先是对着众仆妇低斥，“小声道，不要吵着夫人休息。” 红豆心里放心了，看样子俞氏没有事。 书秀快速走到红豆二人面前，还没近前，眼泪已经扑簌簌的往下掉，“小姐，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夫人病了，少爷……少爷他……” “我娘病了？荣子熙怎么了？他又闯什么祸了？”荣元馨急道，“怎么突然病了呢？昨天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书秀一边抹泪，一边为她们挽帘子，回道，“少爷没有闯祸，他失踪了。”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失踪？”荣元馨惊讶，她停下脚步。 消化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急问，“什么叫失踪了？怎么失踪了？他一个大活人，身边侍卫小厮一大堆，怎么会失踪呢？” “昨天天擦黑了二位姑娘还没有回来，后来发现身边一个丫鬟仆妇都没带，也没有人回来传话，夫人着急，连忙派所有人去找，找了几个时辰，夫人都快急疯了，好在后来老爷派人回来传话，说是两位姑娘是他接走的，夫人这才放了心，但是整个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谁知道这个时候又传来消息，说是少爷不见了，夫人当场就昏倒了。” 书秀简单几句将事情的始末说了清楚。 红豆心中惊讶，荣子熙不见了。看样子门口的守卫都是被派出去找人了。 “我娘现在怎么样了？看过大夫了吗？”荣元馨急问。 “山下路途遥远，请了归一寺的术元大师来看，大师说是急怒攻心，给开了药，下午吃了一副药，现在正在昏睡。” 说话的功夫，三人进了俞氏的卧室。 一个丫鬟守在床边，看见她们，立刻站起来行礼。“小姐，姑娘。” 荣元馨急步上前，扑到床边，低喊，“娘，娘……” 俞氏睡得并不安稳，额上冒着汗，身体不停的蠕动，口中呓语，“熙儿，熙儿，娘在这里，别怕，别怕，娘来救你了，熙儿……” “夫人一直都这样吗？有没有清醒的时候？术元大师怎么说。”红豆问。 “术元大师说这药有助眠作用，一日三次，药服用三天，夫人自从服药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的状态，偶尔有醒来的时候都是吵着要去找少爷，但是夫人身体太虚根本下不了床。” “家里的守卫是谁派出去的？派出去多久了？有没有通知老爷和胡师爷？”红豆问。 书秀有问必答，回答句句在点，没有多余的废话，“夫人第一次醒来就把家里的护卫家丁通通派出去找少爷了，大概是在昨天晚膳时，归一寺也派了人去找。老爷这段时间很忙，夫人都是通过胡师爷联系的，夫人想找胡师爷通知老爷，可是听说胡师爷昨天办完案押着犯人回城了，报信的人已经回城通知胡师爷了，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估计暂时是回不来了。”红豆叹道，公井县发生了大事，甚至惊动了皇上，荣立瑞恐怕是分身乏术。 “就算是回来也……。”书秀哽咽。 “怎么了？”红豆问。 书秀平复胸腔的伤痛，说道，“今天凌晨，刘能就来回报，说是在山上的一个小溪发现了少爷的衣物，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溪边的石头上，他们猜测少爷可能想游泳，不小心被水冲走了……，”书秀悲痛难忍，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夫人醒来我也不敢告诉她……。” “荣子熙他……，”荣元馨跌落在地上，失魂落魄，“他……他不在了吗？” 红豆连忙扶起她，“你先别伤心，什么都还没有确定呢，只是几件衣物，这说明不了什么。” 第112章 临危受命 “红豆姐姐，你是说……荣子熙没事吗？”荣元馨抓住红豆，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满怀期待的问。 那盈满泪水的双眼充满了难掩的祈求与脆弱，老天，虽然她时常嫉妒弟弟，但是，那也是她唯一的弟弟啊，她不希望他出事。 “姑娘，自从我们在溪边发现少爷的衣物，已经沿着溪边打捞一天了……。”书秀委婉的说道，眼泪又再次扑簌簌的滚落。 夫人如果醒来，怎么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少爷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我不太确定，只是你说你们发现衣物时，他的衣物是整整齐齐的放在溪边的？”红豆问。 书秀点头，“是的，有什么不妥吗？”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去溪边游泳，下水之前把自己的衣物叠的整整齐齐的，你不觉得奇怪吗？”红豆问。 书秀一想，确实。 “你们检查过他的衣物没有？东西都完整吗？” “除了亵裤，其他的衣物都在。” “头饰配饰？身上的贵重物品呢？” 啊？书秀一愣，呐呐道，“这个……” “你先去问一下，荣子熙出门前身上有没有带什么首饰配饰和贵重物品，再去检查一下你们找到的衣物，对照一下，看少了什么东西。” 书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连连点头，然后有些激动的跑了出去，连行李也忘了。 荣元馨似乎也有些听明白了，她看着红豆，惊喜的问，“红豆姐姐，你是说荣子熙他没事？” “这个我不能确定，只是对他掉水失踪这件事有些怀疑。” “那那……那怎么办？我们要……做什么？”荣元馨激动得语无伦次。 “等书秀回来。” 等待的时间十分煎熬。 荣元馨在床边看顾着俞氏，时不时的看着门外，脸上透着焦急。 红豆坐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的竹林发呆。 书秀回来了，她是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她直接跑到红豆的面前，清秀的小脸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运动后带着粉色，双眼熠熠生辉，她语气激动道，“姑娘，少了，少了东西。” “别激动，慢慢说。”红豆淡定的看着她。 书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胸口的激动情绪，她说道，“我先去看了少爷的衣物，正好领队的刘队长在，少爷的衣物就是他带人找到的，我跟他确认过了，他们在溪边找到的，除了衣物，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然后我又去问了少爷的贴身小厮长浦和胡江，他们都说少爷头上绑着带子，身上带了一个香囊，那香囊里面有一块玉和几两碎银子。” 荣元馨满怀期待的看着红豆。 红豆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荣子熙贪玩，跑到溪边游泳，不小心掉到水里了，但是他的身上少了值钱的东西，衣服还放得整整齐齐，这件事透着诡异，所以不排除第二种可能，现场可能有第三人，荣子熙被绑架了。” 啊？荣子馨、书秀双双惊到。 “那……那怎么办？”书秀脑子嗡嗡的，“那怎么办？报官，对，报官，不对，找老爷，找老爷，老爷就是官。” “老爷回不来。”红豆道。 “有什么事情比少爷还重要？”书秀着急道。 杨心莲当街行凶杀了并州刺史的女儿，杨家为保杨心莲，大门紧闭，并州刺史大人带兵围了杨府，已经围了三天了，皇上是去解围的，这件事发生在公井县内，如果要还双方一个公道，肯定要开堂审理，叔父这个公井县令此时怎么可能走得开，皇上就在那里盯着呢，此时就算是家里着火、母亲病危估计他都赶不回来。 “我爹确实回不来。”荣元馨道，“书秀姐姐，我知道你着急，可是我爹现在真的有比荣子熙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爹现在在皇上身边呢。 荣元馨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她没有哭泣，脸上带着坚毅，她走到红豆面前，郑重道，“红豆姐姐，我把家里所有人都交给你调遣，拜托你帮忙把荣子熙找回来好不好？” 书秀一惊，小姐莫不是傻了，把这么大的事情托给红豆姑娘，“小姐，还是找老爷……” “书秀姐姐，如果爹知道，他也一定会把此事托付给红豆姐姐的，你不知道吧，前几天归一寺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就是红豆姐姐破的案，还不到三天就把人给抓住了，红豆姐姐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她的语气充满自豪。 书秀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她以一种陌生的眼光重新打量面前这个淡然如菊的少女。 红豆叹息一声，“傻丫头，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做的。” 叔父回不来，婶婶病重，馨儿年幼，她此时也是荣府的一员，不可能为了明哲保身而置身事外。 何况，她答应过叔叔的，要护着馨儿和荣子熙。 荣元馨含泪点头，“嗯，我知道。” 红豆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荣子熙失踪了，初步可以断定他是被人绑架，一般失踪案的当天是找回来的关键，他们已经失去了找人的最佳时间，如果再耽误，荣子熙被救回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红豆喊来荣元馨和书秀，正色道，“我们分两步走，虽说叔父可能回不来，但是这件事还是要通知他的，衙门虽然现在也许也脱不开身，但是有一两个人能过来帮忙也好，毕竟他们找人审讯都更精通一些，叔父也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第二，让家里的护卫和寺庙的僧人继续沿着溪边找，一是麻痹贼人，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找人，二是不排除荣子熙掉水的可能；第三，我们马上着手开始调查，就从荣子熙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始查起。” 红豆顿了一下，道，“找人的事交给我，馨儿，你就在家里坐镇，和书秀姑娘一起照顾好婶婶，不要让家里乱起来。另外，和胡师爷那边随时保持联系。” 荣元馨连连点头。 “红豆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娘，子熙就拜托给你了。”莫名的，她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书秀一脸茫然。 “书秀姑娘，你们是如何知道荣子熙失踪的？是谁报的信？昨天出门时他身边带着哪些人？这些人可有回来还是一起失踪了？”红豆问。 书秀一个激灵，立刻回道，“少爷昨天早上在夫人这里用过早膳，跟夫人报备后带着长浦和胡江出的门，身边还有两个护卫，除了少爷，他们四个都回来了，回来报信的是胡江，当时其他几个人都还在外面找少爷，胡江说他们当时在归一寺的后山找蛇洞，后来少爷与他们走散了，他们翻遍了后山也没有找到少爷，眼看天黑了，实在瞒不住了这才回来报信。” “现在这四人全部被关在一个小屋里。” “关在一个小屋？”红豆皱眉。 “想办法腾出三间小屋，破旧没关系，将他们四人单独关闭，如果分不出人员看守，就将他们绑牢，让几个婆子看着就行，另外，让护卫此次行程的刘能回来，我需要一个跑腿的。” 书秀一一听着，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这条理分明的安排哪像那个寄人篱下、安静温柔的小姐啊。 这…… “书秀，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按红豆姐姐说的去办啊。”荣元馨看她傻呆呆的样子，不悦的提醒道。 “啊，好的，奴婢马上去办。”书秀回过神，连忙应诺。 看着书秀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荣元馨突然如泄了气的孔明灯，强装的坚强不见了，只剩下脆弱与害怕，她拉着红豆的手，害怕的问道，“红豆姐姐，你说，荣子熙能找得回来吗？” 红豆拍了拍的后背，安抚道，“一定可以的，你放心。” 她坚定的语气仿佛给荣元馨灌了满满的元气，她重重的点头，“嗯，我相信红豆姐姐，祸害遗千年，荣子熙那么讨人厌，从来只有他祸害别人的份，别人哪伤得了他，所以他肯定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是呀，等他回来，馨儿就好好揍他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让我们这么担心。”红豆说着安抚的话。 荣元馨破涕而笑，重重点头，“嗯，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书秀的动作很快，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红豆认识，正是她要找的护卫领队刘能。 第113章 审问 红豆带着刘能直奔关闭四人的小屋。 她首先去的是那个叫长浦的小厮的小屋，守门的婆子看见刘能，低头哈腰的连忙把门打开。红豆没有指望她们能把这小屋守得密不透风，自然没有说什么。 推开门的瞬间，那个被捆绑的小厮停止了跳跃的动作，他欣喜的看向来人，当然，他看的是刘能。 “把他嘴里的东西取下来。”红豆说道。 嘴巴得到呼吸的机会，长浦大口大口的呼气，他立刻意识道能作主的是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姑娘救命啊，我母亲就我一个独子，求你饶了我一命吧。” “你母亲就你一个独子，你别忘了，夫人也只有这一个独子，你把少爷弄丢了，害夫人失去了唯一的嫡子，你觉得你们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长浦身子瘫软，“我……我不是故意的……，”话未说完，他嚎啕大哭，“娘……娘啊……儿子不能给您尽孝了……” 红豆等他哭完，说道，“你现在还有机会给你母亲尽孝，只要找到少爷，你们最多算失职，夫人顶多打你们一顿板子，罚几个月的例钱，如果少爷给你们求情，说不定你还有机会留在少爷面前伺候。” “可是少爷……。”长浦的眼神从希望到幻想破灭。 “少爷一定可以找到的，是不是？”红豆看着他，问道。 长浦点头，眼神避开红豆的直视，“嗯，是的。” 红豆笑了笑，“那好，我们一起努力把少爷找回来，到时候我去夫人面前给你求求情，这事也就过了，现在请你仔细回想，把少爷昨天离家的行程，你们所有人的对话，以及他失踪前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要有一丝疏漏，我待会还会去询问其他三个人，如果发现你说得跟其他人不一样，如果少爷找不回来，那你可能就要被当成谋害少爷的嫌疑人处理了，到时候不光是你性命不保，你的母亲、妹妹、姐姐姐夫一家估计都逃不过夫人和老爷的滔天怒火。” 长浦一个激灵，他恐惧的看着红豆。 红豆依旧笑眯眯的。 刘能摊开纸笔准备做记录，这就是红豆点名要找刘能的原因，他不光是护卫，他还识字。 “昨天吃过早饭后我们就出发去归一寺后山，少爷要去那里抓蛇，一路上都很安静，偶尔遇到几个路人，我和少爷、胡江走在前面，李大龙和刘向东走在后面……” “胡江，还有多远啊？”荣子熙有些汗流，他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这山路崎岖不平，都快累死他了。 胡江连忙递上水壶，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连连安慰，“少爷，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马上马上，你都说了十几遍马上了。”荣子熙不悦的抱怨，“要不是看在你平常帮我出了许多整治杨四郎的主意都还算靠谱的份上，我早掉头回去了。” “是是是，多谢少爷信任。”胡江作为荣子熙第一心腹，深知他的心性脾气，一顿低声下气不问是非对错的认错，外加柔声安抚，很快荣子熙就气消了，喝了水继续往前走。 长浦在一旁看着，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场景。 自从这个胡江来了之后，帮着少爷逃课、整治杨四郎出了不少主意，少爷对他日渐倚重。 自己因为嘴拙，每每被排斥在外，现在少爷也就只安排他做一些跑腿跟体力活，因为胡江太胖做不了。 他也想改变，想要重新夺回少爷的宠爱，可是他学不来胡江的谄媚。 他们一行五人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然后走到了胡江说的“蛇谷”。 这里就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大空地，四周山谷环绕，空地上乱石杂草丛生，荣子熙十分失望，突然感觉脚下有东西滑过，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条绿皮蛇已经滑走。 “有蛇有蛇。”荣子熙兴奋的指着那蛇大叫。“快快快，赶紧给我抓住。”一想到自己将几十条蛇倒在杨四郎面前，他那惊慌失措、惨无人色的模样，荣子熙就兴奋得直发抖。 以为带只大黑狗他就拿他没有办法了，看他怎么整治他。 李大龙和刘向东放下身后的背篓，从里面拿出手套与叉子，除了荣子熙，一人一副，李大龙递给荣子熙的是一包药粉，“少爷，这是雄黄粉，你涂在手脚上，那些蛇就不敢靠近你了。” 荣子熙虽然决定来抓蛇，但一想到也许这满山都是蛇，还是有些怵，接过药粉并不忘鼓励其他人，“你们辛苦了，等抓好了蛇，我每人赏五钱银子。” 众人脸上皆有欣喜之色。 胡江笑嘻嘻道，“少爷身边不能少人，就我这体型，估计也抓不到，我还是留在这里陪少爷说说话吧。” 长浦脸色难看，又被他抢了先机，这个狡猾的胡江，最是巧言令色，又喜欢偷懒耍滑，可少爷偏偏就喜欢他那一套，自己每次都说不过他，总是错失良机。 这次也是，眼看着胡江不但抢了最轻松的活，还能跟少爷更亲近。 他心中愤恨，可也只能无奈的跟着去捕蛇。 长浦是听到胡江急促的尖叫声赶回来的，他隐约听到呼救声，似乎是胡江，感觉大事不妙，赶紧顺着声音赶到，他到的时候李大龙、刘向东已经到了，他们正围着胡江说话，他一眼就发现少了少爷。 “少爷呢？”他逼问胡江，“少爷去哪里了？” “少爷，少爷不见了。”胡江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肥胖的脸上泪痕交错，“少爷说去接手，我说陪他去，少爷不让，少爷去这个大石头后面，我就在那里等着，可是半天也不见少爷出来，我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我，我就过来一看，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我吓死了，到处喊，到处找，可是还是找不到人，呜呜……少爷丢了，我们怎么回去啊？夫人会把我们打死的，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长浦怒斥，“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去找少爷，这里有些猎人布下的陷阱，也不知道少爷是不是掉进去了，我们现在分头去找，分四个方向，不管有没有找到，一炷香后在这里集合。” 四人一直找到天黑还是没有找到荣子熙，眼见瞒不下去了，只有派胡江先回去送信，让家里多派人来找，其他人则继续留在这里寻找荣子熙，他们知道，如果找不到荣子熙，他们的命也保不住了。 当天夜里，荣家剩余的十来个护卫、家丁全部来到蛇谷找人，后来归一寺也来了十来个和尚，漫天的火把把整个山谷照得恍如白昼，他们几乎翻遍了整座山，找了整整一夜，仍然没有荣子熙的半点踪迹，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就是说，事发时，你们都去捕蛇了，荣子熙身边只有胡江一个人？”红豆问。 长浦点头，“是的。” “是谁提议去后山捕蛇的？” “是胡江，少爷昨天在寺里遇到了杨四郎，两个人打了一架，杨四郎带了一条大黑狗，极为凶恶，我们打不过，输了，少爷气愤极了，胡江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是后山有许多蛇，我们可以抓个十几条，全扔到杨四郎的屋子里，把他吓死，少爷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就让我们准备一下第二天就出发了。” “胡江怎么知道这后山有蛇？” “这…这…大概是听寺里的和尚说的吧。” “自从胡江来了之后你在荣子熙身边的地位一落千丈，你恨他吗？”红豆紧盯着他问。 “不敢，奴才不敢。”长浦惶恐不已，“奴才是家生子，自祖父起，三代都在荣府伺候主子，不敢起这大逆不道的心思。”他抬头看向红豆，诚恳的道，“姑娘，说句大不敬的话，在这府里多年，看过太多起起落落，我早已不在乎这些，只愿主子平安健康就好，这样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才能好。” “那你恨胡江吗？”红豆继续问。 “不恨。”长浦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你是家生子？家里现在还有哪些人？分别在哪里做事？” 长浦一愣，迟疑的问，“姑娘，这和找少爷有关系吗？” “你只管回答就是。”红豆没回答他。 长浦有些犹豫，但还是回道，“我父母尚在，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父亲是府里管车马的管事，母亲是宝夫人院子的管事婆子，姐姐已经出嫁，是宝夫人做的主，嫁给了宝夫人陪房刘管事的儿子，我小妹今年七岁。” 第114章 一一排查 从小屋出来，红豆说道，“这个长浦在说谎。” 刘能大惊，“少爷的失踪竟和他有关，我马上去拷问他。” “不着急，”红豆摇头，“只是说谎，还不能证明他和荣子熙的失踪有关，你告诉守门的婆子，不用看得太紧。” 红豆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笑容，一看到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姑娘，我们少爷找到了吗？” 红豆摇头，“我过来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胡江顿时神色黯然，“你说你问，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是谁提议去捕蛇的？你把事情的原委以及当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告诉我，不要漏掉一点细节。” 胡江点头，“那天，少爷带着我和长浦在寺里闲逛，正好碰到了杨四郎……。” “你是如何得知后山有蛇的？”红豆问。 “是我无意中听到寺里的小和尚说的。” “是在你们和杨四郎打架之前还是之后？” “打完架之后。”胡江很肯定，“我们打输了，少爷心情很不好，我和长浦都被少爷赶了出来，我去茅房的时候听到路过的小和尚说，后山的蛇太多了，估计有好多个蛇窝，一定不能让那些香客知道，不然大家都不敢来了。我一听，顿时就有了主意，然后马上回去跟少爷提议，果然少爷心情立刻就好了，我们就决定第二天一早上山捕蛇，为了这个我们还特意在护卫里找了两个会捕蛇的护卫。” “如果现在让你指认，你还能认出那两个小和尚吗？”红豆问。 胡江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我当时在茅房，只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那听声音能辨别得出来吗？”红豆又问。 胡江摇摇头，脸上除了为难还有愧疚，“只听过一次……” 红豆了解，也不为难他，继续问道，“你与荣子熙出事地点相隔多远？当时可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没有”胡江摇头，“山谷里风大，我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除了一些沙沙的声音。” “我距离少爷茅厕的地方大概十来步远，那里有个几人高的大石块，我本来想再靠近些的，但是少爷不愿意，我就在那里等着。” “你们少爷没有发出呼救声吗？”红豆问。 “没有。”胡江回道，他忽然睁大眼睛，诧异的看着红豆，“姑娘，你是说我们少爷是被掳走的吗？” 红豆点点头，“是啊，所以如果你们少爷找不回来，作为最后与他在一起却又说不清楚的你，估计会被当成同谋被抓入狱，你的家人也会被你连累，所以为了你与你的家人，你最好仔细想一想，有什么被你忽略的细节，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姑娘，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害少爷，少爷对我那么好，我外祖母还是夫人的奶娘，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可能害少爷啊，姑娘……。” 胡江没有了初始的淡定，白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害怕，“我不要蹲牢狱，我还这么小……姑娘，求你一定要帮帮我，麻烦你告诉我外祖母一声……。” 红豆摇头，瞧瞧荣子熙身边都是一些什么人，主子丢了不见害怕，一说要蹲牢狱，就原形毕露了。 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性太差，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秦嬷嬷家还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红豆看着他可怜哭泣的样子，真是生不出丝毫同情之心。 “你在我这里哭泣没用，老爷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可不会像我这样只是问你几句话，也不可能关在这里，还给你好吃好喝的供着，所以你最好在老爷回来之前帮我找到少爷，不然你就直接等着蹲大牢吧，不要幻想着你外祖母来救你，如果找不回少爷，估计你外祖母也难逃责罚，你外祖母与夫人再亲，还能亲得过她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儿子。” 听着身后传来的嚎啕大哭声，红豆摇摇头。 刘能关好房门追上来，急问，“姑娘，少爷真是被掳走的？” 红豆脸色有些沉重，低声道，“有这可能，但我得先去现场看一下。” 刘能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好，我陪您去。” 之前他们只以为少爷是偷偷溜走跑出去玩一不小心掉到哪个深坑里去了。 后来在溪边发现少爷的衣物，他们在溪边找了一天，他什么也不敢想，只祈求就算找不到人，能找到尸体也好，然后他再去向老爷以死谢罪。 他从来没有想过少爷可能会被人掳走，是谁会在公井县内掳走县令的儿子？ 自从知道少爷失踪后，刘能的心就一直在煎熬之中，此刻知道少爷可能是被人掳走，胸口的怒火腾腾腾直往脑中冒，烧得他眼睛发红。 红豆看着这个大概有三人高，十来个人合抱成一圈的大石头，后面确实是一个隐蔽藏身的好地方，藏三五个人也不成问题，她仔细的端详着石头后的草地，有些明显的压痕，荣子熙就算是在这里茅厕蹲了一炷香的时间，经过一天，这些草也该恢复原状了，而这些草到现在还呈现这种压痕，说明是被长时间碾压，而且这么大一片面积，如果是人，那肯定不止一个人。 红豆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草地，突然她眼睛一亮，茂密的草丛下掩盖着一张被撕裂的纸片，她捡起来，先是看了看，手指摩挲，有沙沙的感觉，放到鼻尖嗅了嗅，有股糖果的甜腻味。 因为纸片太小，实在看不出标记印记，红豆把它递给刘能，“你派人去县里所有卖糖果糕点的地方，小摊小贩也要问，看看是谁家用这个纸包糖果给客人的？” 刘能应诺，将小纸片交给身后的一名护卫，轻声交代。 看着那个护卫离去，红豆问刘能，“现在其他人和归一寺的人都在哪里搜寻？” “在这里不远处的一处溪流。”刘能神色有些黯然，“之前我们在溪流边的岩石处发现了少爷的衣物，我们判断少爷可能掉到水里去了，所以现在沿着溪流找，溪流那里有个瀑布，掉下去……，”刘能说不出那个毫无生还的可能，那还只是个孩子。现在终于知道，少爷根本没有掉水里，也许，少爷还活着…… 红豆依次见了刘向东与李大龙。他们两人说法一致，他们二人平常并不常接触荣子熙，荣子熙出门的护卫另有其人，这次是因为要去捕蛇，而他们二人正好擅长捕蛇，所以被临时召唤过去的，一路上与荣子熙也没有多余交流，荣子熙失踪时他们二人都去找蛇了，并不在身边。 第115章 嫌犯画像 两人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沿着一个小树林下坡，果然看到一个小溪。 这处小溪有些特别，他们下来时到溪对岸，中间有石块可淌着过河，左边是个深潭。 据刘能说，那里的水深不见底，右边的溪水却是清澈可见溪下的石头与小鱼，再往下游走半刻钟，竟是一处悬崖瀑布，高约三丈，就算下来是水潭，从这么高掉下去，水的冲力不死也伤，怪不得他们认为荣子熙掉进水里毫无生还的可能。 “姑娘，您看出什么了吗？”刘能忍不住问。 “回去吧，我们去找荣子熙。”红豆掉头先走。 刘能明白过来，先是恍若被雷劈，接着狂喜，他哈哈大笑，“少爷活着，少爷还活着，少爷还活着……” 红豆微笑着听着后面狂笑不止的声音，她也很高兴。 荣子熙，等着我。 “姑娘，这边有路可以下山。”刘能提醒她。 “我们去现场，再走一遍。” 回到沁竹居，红豆见了家里的一些仆役、婆子与侍卫，问了一些话，中午匆匆吃过午饭，刘能便外出了，红豆继续问话。 刘能是下午巳时回来的，他第一时间赶来见红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姑娘，找到了。”他抑制不住兴奋的说，看向红豆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人，控制住了。”红豆也有些激动。 嗯嗯，刘能连连点头，“已经捆绑在客店里了，留了两个兄弟看守，只是他什么也不肯说。”刘能有些愤怒，也有愧疚。 “此人你认识吗？” 刘能摇头，“不认识，但我翻了他的包袱，他的路引是京都荣府的。” 红豆了然的点点头。 “你继续审问他，如果实在不擅长，就押送到衙门找胡师爷借一个审讯高手，一定要从他嘴里问出消息。还有，查一下他是什么时候进城的？与什么人接触过？特别是三教九流。” 刘能点头，将红豆的每句话每个字认真记在心里。 等要走时，他才想起来，“对了，姑娘，那个包糖果糕点纸的商家找到了。” 红豆看向他身后那个从进来就缩着身子的中年男子，问道，“那张糖纸是你们家的？” \"是的。\" “那么多人卖糖果，你怎么确定那是你们家的糖纸呢？” “秉……秉姑娘，我们……我们家的糖果糕点……都是自家做，我……我闺女说……吃食最易惹上麻烦，为了防……防……防……” “防患于未然。”红豆帮他接下去。 “对对对，我闺女就是这么说的。”老汉笑了。 “那你闺女是如何做的？”红豆好奇的问。 “每一张糖纸上，我们都做了特色记号，我们每天做30个，依次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了序号，我闺女说，这样不但能知道我们一天卖了多少个，还能防止别人陷害我们。” “你闺女很聪明。”红豆赞道。 老汉摸了摸头，有些郝然，“谢谢姑娘夸赞。” “那你对这张糖纸可有印象？你能记得这包糕点是卖给谁了吗？” “姑娘，你……你这就难着老汉了，我只管卖，这卖给谁了还真不记得。”老汉一脸为难。 意料之中的事情，红豆并没有失望，“你说你们一天就卖30个，那昨天都卖完了吗？你仔细回想一下，昨天买糕点中有没有男子？” “姑娘这个问题我能回答，”老汉笑道，“你这个问题真问对了，买我们糕点的大部分都是女的，只有很少的男子买回去给家里，你要问昨天，我肯定记得，昨天买糕点的还真有一个男子，哦，不是一个，他还有两个同伴，当时这个男子要买，他身边的同伴不停的在催他快点，说不能耽误大事，然后拖着他就走了，我还没找钱呢，我追了几步，他们跑得太快，所以也没有追上。”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红豆压抑住喜悦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城东”老汉回道。 城东？ 红豆看向刘能。 刘能回道，“姑娘，城东是距离归一寺最近的门。” “他们长什么样？可有什么外貌特征？老伯，还请你仔细回想一下，这对我们非常重要。如果找到此人，我和我的家人必有重赏。”红豆诚恳的道。 老汉连连摆手，“姑娘言重了，能帮上姑娘的忙我也很高兴。” 红豆吩咐刘能拿来笔墨纸砚。 “那个买糕点的男子大约二三十岁，长得比较秀气瘦弱，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他穿着青色长褂，眼睛比较小，像是眯着眼看人，嘴唇有些泛紫，我听催他的人喊了他名字，叫……叫……什么来着……什么秀？” “老伯，你不要着急，没事，慢慢想。” 红豆紧张的安抚着他，可自己的心紧张得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这真是老天保佑，竟然还有一个名字可供查找，这样，他们找寻的范围就又缩小了。 老汉垂头丧气，愧疚的看着红豆，“姑娘，我人老了记性不好，实在是想不起来……只记得大概有个秀字。” 红豆没有流露出失望，温声安抚道，“老伯已经帮助我们良多了。” “其他两个人是从其他地方冲过来拉走那个买高点的男子，他们两个都比那个男子高，一个大概高了半个头，我没看到脸，另一个因为很魁梧，面貌特别，所以我印象比较深，他很高很壮，都快赶上两个男子的体型了，然后脸上有胡子，嗓门也很大，那个男子就是被他给拖走的。” 这消息简直是太有用了，红豆惊喜不已，手中的笔一直未曾停下。 很快，她根据老汉的描述，在白纸上勾勒出了三个人，一个年轻书生，一个没有面貌服饰、身型略高的男子，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壮大汉。 刘能将画像拿给老汉看，老汉指着画上的两人大叫，“对对对，就是这样，姑娘，你画得太像了。” 红豆心中松了一口气，安顿好老汉，吩咐刘能拿着画像去找胡师爷，张贴海捕公文。 刘能刚欲离开，红豆喊住他，“我跟你一起下山。” 第116章 地头蛇 红豆和刘能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县衙，却被告知胡师爷不在。 刘能下意识的看向红豆，“姑娘，现在怎么办？如果找不到人，我们有这画像也没有用啊，已经快两天了，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我知道。”红豆脸上看不出一丝急躁，“所以我才跟你一起下山。” 啊？刘能一惊，“姑娘早就知道胡师爷不在县衙了？” 红豆摇摇头，“不知道。” 其余的也不愿意解释了。 刘能还在猜测红豆是怎么知道刘师爷不在的，突然听到红豆的声音，“你知道这公井县的地头蛇是谁吗？” “知……知道。”刘能不明其意的点点头。 “我们去找他。”红豆率先转身。 刘能赶紧跟上去上前领路。 在刘能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拐，在西城区落日坊一处私宅门口停下，刘能上前敲门。 很快，一个彪形大汉把门打开，粗声问，“啥子事？” “我找四爷，有事求见。”刘能拱手道。 “报上名来。” “公井县令荣府护卫刘能。” 大汉一惊，上下仔细打量她，还有他身后的红豆，眼中诧异更深。“你等等。” 说罢关门，从门外可以听到他奔跑离去的声音。 依稀听到他粗大嗓门的叫喊声，“爷，四爷，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很快大门再次打开，这次开门的不是彪形大汉，而是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他一脸温和笑容，“贵客临门，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打扰了，我们有事见四爷。”刘能拱手道。 “两位请。”中年男子的目光看向红豆，红豆看向他。 刘能上前一步挡住了男子的视线，“还请带路。” 中年男子笑笑，在前面领路，刘能走在前面，红豆跟在后面一言不语。 一进门，满院子的人目光齐刷刷的望过来，基本上都是落在红豆的身上，他们有的在打拳，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嬉戏，约有十几个人，均是男子，此时均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好奇的看着红豆。 红豆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一丝凌乱。 一路上的人细数下来大概有四五十人，让这个小院显得有些拥挤。 二人被领进大厅，在大厅坐了一会，喝了半盏茶的功夫，领他们进门的男子与一位年约三十的青年男子一前一后进门，他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红豆身上，“县令大人的家眷不知有何事找江某？” 刘能正欲说话，红豆上前一步，施礼道，“江四爷果然好眼力。” 刘能退到红豆身后，这个动作让江四爷微微一笑。 “江某听说，县令大人有一女，还有一位新投奔而来的小姐，均与小姐年龄相仿，不知小姐是哪位？” “小女姓霍，初到公井县，四爷好。”红豆微微一笑施礼。 公井县最有势力的地下组织，如果连这点消息能力都没有，估计也活不了几天，所以红豆对于他知道县令后宅家眷并不奇怪。 “哦，原来是霍姑娘。”江四爷落座主位，一个丫鬟上来奉茶，中年男子接过茶水递上去。 江四爷用茶盖轻轻的拨弄着茶叶，缓缓喝了一口。 红豆并不着急，慢慢等他喝完。 待他将茶盏放下，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请江四爷帮忙，事后定当奉上谢礼。” “哦，谢礼是什么？”江四爷感兴趣的问道。 红豆笑道，“这个谢礼当然是由我叔父来与江四爷谈了。” 江四爷眼睛一眯，定定的看着红豆，“我以为这是姑娘的私事。” “是我的私事。”红豆道，“我的事也是我叔父的事，他会代我感谢江四爷今天的协助之恩的。” 江四爷看着红豆，小小年纪，与他对峙竟毫不怯场，看着刘能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身后，没有插一句话，他心中主意已定。 “姑娘，先说说是何事？” 红豆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画像递给刘能。 刘能接过，上前几步递给江四爷。 江四爷摊开看过之后，递给旁边的中年男子。 然后看向红豆。 “我希望借助江四爷的势力，帮我找到这三个人，越快越好。” “找人可是官府的强项，姑娘怎么会找我？这不是舍近求远吗？你确定县令大人知道此事？” 红豆笑道，“江四爷不必疑惑，如果不是我叔父现在脱不开身来，而我的事情又非常紧急，我自然不会求到你这里来，所以，这么好的天赐良机，江四爷可要珍惜。” “荣县令……” “公井县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红豆截断了他的话，“相信你应该知道吧。” 刚刚她经过小院，所到之处不少四五十人，这些人很明显是被临时集结而来的，而最近最大的事就是那件事了。 江四爷瞬间明了，当即承诺道，“这件事江某答应了，如果此人在公井县内出现过，晚膳之前我给你消息。” 红豆大喜，“如我所料不差，此三人应该是公井县人，此事就麻烦江四爷了。” 送走红豆二人，中年男人脸上表情一变，急切道，“四爷，画像中的此人我认识。”他手指着画像中那瘦弱的书生男子。 晚膳时分，江四爷果然派人过来递消息，昨天中午，有人看到这三人出了城，从东门出的，赶着一辆马车。 这真是一个大好消息，红豆惊喜不已，连忙托人给江四爷带话，请务必找到这三人。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一直到第二天晌午后，江四爷才托人带话过来，人找到了，并且已经被他们带了回来。 红豆带着刘能再一次踏入江宅，这次他们很快的被引入大厅。 江四爷在主座上，身后依旧是那个中年男子，红豆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三个男子身上。 “霍姑娘。”看见红豆，江四爷连忙站起来。 “江四爷，此次多谢四爷鼎力相助，我和我叔父定铭记在心。” 江四爷要的就是这一句话，能够搭上荣县令，就算折损了几个兄弟也是值得的，这样一份天大的人情，哈哈，真是老天助他，。 当他从这几个人口中得知他们竟然绑架了县令大人的公子，真是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这几个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原本他想既然已经知道是县令公子落了难，那他就干脆送上一个更大的人情，如果他直接救下县令公子，那他在公井县就可以横着走了。 可惜。 第117章 夜探佟府 “霍姑娘，我们已经打听到荣公子的下落，可是，恕在下无能，没有办法去把荣公子带回来。”江四爷惭愧道。 红豆并不惊讶他知道荣子熙的事情，只要找到这三人，自然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 她原本以为江四爷会趁机把荣子熙带回来，给叔父一个更大的人情，没想到江四爷竟然没有带人回来。 “人在哪里？”红豆有些忧心的问。 “葛由县佟宅。” 红豆不解的看向刘能，刘能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江四爷苦笑道：“佟宅的佟老爷是宫里的一位老太监，听说以前在宫里是伺候贵人的，三年前蒙贵人恩典回乡荣养，在此地甚是有脸面，连葛由县县令都得敬着他。” 红豆还是不解，“就算他有权有势，他也没有权力扣着别人家的孩子，更何况我叔父好歹也是一县父母官，他扣着一个官员的孩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对，”红豆警惕的问，“荣子熙为什么会在佟宅？” 江四爷苦笑，指着地上的三人，“是这三人送过去的。他们一出城就去了葛由县，然后把荣少爷打扮成一个落难的富家公子，卖给了佟府大总管。” “如果只是卖给佟府当下人，以我叔父的名义去要，对方怎么也会卖一个面子，不会要不回来人。而且他们费尽心思拐走一个县令的儿子，竟只为了把他卖给佟府当下人？江四爷，这佟府有什么古怪吗？” 红豆心中不安，咬唇问。 江四爷惊讶这个姑娘的敏锐，除了苦笑，他也真不知道能给她什么表情，“姑娘聪慧，一般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混迹于市井的人来说，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红豆心里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江四爷同情的看着她，“佟老爷好娈童。” 红豆脸色一变。 脑袋轰轰轰一片空白。 好娈童？ 荣子熙，那个孩子，变态，愤怒一瞬间席卷了红豆的眼睛。 “刘能，你现在马上去联系胡师爷，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一事不烦二主，江四爷，还请派两个好手陪我一同去葛由县。” 不过瞬间，红豆冷静下来，开始安排相关事宜。 “霍姑娘，就让江某陪你去吧。”江四爷道。 红豆点头，“多谢江四爷相助，待我叔父回来定当重谢。” 江四爷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提醒道，“姑娘，城门马上要关了，我们须得尽快出城，另外，此处距离葛由县有七十里路，我们如果要星夜赶路，到达时估计也是夜里了，葛由县城门也已关了。” 红豆沉思，“这是个问题。”她问江四爷，“四爷可有什么法子？” 江四爷道，“如果是公井县，荣大人治县严明，我们肯定是没有办法，但是葛由县李县令是个贪财好色又贪生怕死之辈，姑娘找人去给李县令递个话即可。” 红豆自然知道这个“递个话”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她认识的“有分量且能帮忙的”估计也就只有一个人。 红豆掏出一个鱼形玉佩递给江四爷，“还请江四爷帮忙，将这块玉佩送到城东大兴米铺，就说我今晚要入葛由县。” 江四爷什么也没说，接过玉佩去安排。 江四爷回来时，马车已经安排好，红豆拒绝了江四爷的马车，让他为自己准备一匹温顺的马。 红豆站在为自己准备的马匹面前半天没动，江四爷忍不住担心的问，“姑娘，你会骑马吗？要不我们还是准备马车吧？这晚上骑马赶路太辛苦了。” 红豆摇摇头，“马车太慢了。” 她一咬牙，踩上马凳子，一跃上马，动作一气呵成，竟没有丝毫阻碍。 红豆顿时心中一松，谢天谢地，她赌对了，她竟是会骑马的，此时此刻，红豆真是万分感谢以前的那个自己，没有曾经的努力，哪有她今天的好运。 驾，红豆一拉缰绳，纵马飞驰。 看傻了江四爷和另一人，他们立刻上马追上。 晚上人少，三人一路顺利的出了城。 夜里寒凉，冷风刮得身上生疼，马鞍的摩擦也让大腿内侧非常难受，可是红豆一言不发，盯着漆黑的前方，心中祈祷荣子熙无事。 连续无休的跑了两个时辰，三人到达葛由县时已经很晚，刚到城门下，城墙上传来一个声音，“可是从公井县来的朋友？” 江四爷答道，“是” “你们有几人？” “三人” “稍等” 不一会儿，城门稍稍拉开一条缝，仅容一人一马进出，江四爷打头，红豆二人依次进去，后面的门又被急急关上。 一个守门将士举着火把将他们的脸照了一遍，当看到红豆时，有些惊诧，却什么也没有说，“走吧，今天晚上就当你们没有来过。” 江四爷拱手表示感谢，悄悄递了些银子，“多谢官爷通融，这些给兄弟们买酒喝。” 守门军士没有拒绝，接过银子，态度稍缓了一些，“走吧，你们可去城西缘来客栈投宿。” 三人依言去了城西缘来客栈，一是因为佟府就在城西，二是他们确实需要先落脚整修一下。 到了客栈，叫醒了掌柜小二，三人要了三间房，各自洗漱与用餐，熄灯休息。 二更时分，二人来到江四爷的房间，跳窗离开了客栈，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 深夜的街道看不到一个人，连巡逻的将士也没有碰到，三人一路顺畅的来到佟府。 他们沿着佟府大门转了一圈，意欲找个后院小门进去，最后锁定了东北角的一个偏僻小门，江四爷带来的那个好手先行进去找人，红豆在门外的阴影处找个位置等待。 红豆原本是让江四爷一起进去，但是江四爷不放心把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丢在大街上，坚决不同意，红豆心中微暖。 等待的时间十分煎熬，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三更的锣鼓刚敲过一会儿，小门处终于有了动静，红豆精神一振，正欲走出去。 “先别急。”江四爷道。 红豆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走出去，直到看到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布袋走出来，她才恍然。 小门的阴影处停着一个板车，二人将布袋放入板车上，然后一前一后推着板车走了。 红豆想了想，说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江四爷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反对，临走时在停留的地方留了些记号。 第118章 天降救兵 二人一路跟着板车走，寂静的街道只有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二个小厮表情木然，没有任何交谈，走了约一刻钟，来到一处偏僻的房屋，他们停在门口，敲了三声，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矮小的老人开门，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板车，把大门打开，“抬进来吧。” 两小厮一起将袋子抬了进去，很快，二人就推着车走了。 老人关好门，红豆看了一眼江四爷，还未开口。江四爷跳墙潜了进去。 很快，他肩上扛着一个麻袋跳墙出来。 麻袋已经被解开，红豆已经看清楚了，真的是人。 之前看到那个麻袋里面物品的形状，她就有些怀疑里面装的可能是人，所以才想跟上一探究竟。 “还活着吗？”红豆问。 江四爷点点头，“还有一口气在。”江四爷将他放在地上。 透过月光，红豆看到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看不出年龄，但是看身形，应该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 “把他送医馆吧。”二人一路挨家挨户看门牌，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馆，江四爷敲醒了医馆的大夫，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大夫颤颤巍巍的看了病人，安顿好少年，两人一路奔回佟府后门，在门口发现了江四爷属下留下的印记，二人又一路赶回客栈。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红豆看到他一人，有些失望。 江四爷的下属愧疚道，“四爷，霍姑娘，在下无能，没有把荣少爷救出来。” “怎么回事？”江四爷问，眉头微皱，“找到人了吗？” 江四爷下属更愧疚了，低垂着头，“四爷，属下无能，并没有看到荣少爷。” “没事，我们本来今晚就只是打算探一探佟府，能把人带出来最好，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办法，不怪你，你仔细说说今晚的情况，我们再做打算。” 红豆强忍着心中的焦虑安慰道。 “属下按照霍姑娘事先吩咐的，去佟府找荣少爷，我找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那是佟府西北角一座小院，叫兰苑，但是那里门口有四个人把守，我要想不惊动他们进去，几乎不太可能，我就在附近守着，后来发现有人出来，那人应该是佟老爷，他一出门，还没出小院就发现我了，四爷，那佟老爷竟然是个武林高手。”江四爷下属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的武功非常高，就算是四爷，估计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有受伤？”红豆关心的问。 “谢霍姑娘关心，受了一点伤，但并无大碍，我能逃出来是因为我们江湖人刀口舔血，有危急时的保命手段。” 红豆明白，不予多问。 她想了想，“我们明天去医馆看一下我们救回来的那个人，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三人各自散去，静待天明。 清晨的客栈大堂充满着勃勃生机，各色旅人来来往往。 店小二穿梭其中，有一行七八人办理离店手续的，也有进来找人或送餐的，最多的是吃早饭的。 红豆点了一份早饭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看着忙碌的人群发着呆。 希望荣叔叔能快点赶过来，由他拿着帖子上门要人，或许人家看在他县令和京都荣府的面子把人还回来。 但是。 皇贵妃与洛贵妃是生死对头，二人水火不容斗了二十多年。 佟老爷既然是洛贵妃的人，那与京都荣家多多少少结着怨，说不定还有解不开的仇，她不能冒这个险，这个只能等叔父的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偷出来。 但是，那个佟老爷是个高手，江四爷完全不是对手，如果他们这里也有个高手就好了。 “咦，你在想什么呢？包子都冷了。”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顺手抢走了她手里的包子。 红豆悚然一惊，待看清抢她包子的人，顿时哭笑不得，也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是你啊。” “还有你们。”她看向他身后的步麒麟和云洁，“二位好。” 步麒麟老实木讷的脸带着憨厚的笑容，云洁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俏脸，微微点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我一下楼就看到你举着个包子在发呆，样子傻极了。” 步惊雷嘲笑道，说话的功夫又吃了她一个包子。 看着他吃得毫无形象的俊脸，红豆突然眼睛一亮，小脸笑成一朵花，“步惊雷，你出来闯荡江湖，身边肯定带着高手对不对？”看着云洁身后背着的大刀，步麒麟魁梧的身材，红豆眼睛都笑眯了，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这下子荣子熙有救了。 “步惊雷，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红豆盯着他，抿着唇紧张道。 步惊雷好笑道，“姑娘，我跟你好像不熟吧，为什么要帮你？” 红豆一点也不气馁，笑眯眯道，“姐姐一个女儿身既然敢只身闯江湖，肯定是性情中人，我相信姐姐不会见死不救的。” 红豆的话成功让现场三个人脸色大变。 步惊雷不惊却笑，“你果然知道了。” “姐姐这是不否认了？”红豆笑问。 步惊雷笑道，“本来就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也不是故意隐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姐姐可愿意帮我这个忙？”红豆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期盼的看着她。 步惊雷一阵恶寒，惊颤的抖了抖身子，“拜托，你还是好好说话吧。” 红豆立刻乖顺的挺直身子，坐好，笑嘻嘻的看着步惊雷。 “不许笑成这样。”步惊雷皱眉，又打了一个寒颤，这个笑容，像极了某人算计她的时候。 红豆立刻敛笑，小脸一本正经，眼睛仿佛会说话般，祈求的看着步惊雷。 “说吧，我先听听是什么事情，再决定要不要帮忙。”步惊雷坐下来。 红豆心中喜悦，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简单的说了一下。 步惊雷明白了，“你想找我借个人帮你把你弟弟偷出来。” 红豆点点头，“最好能把那佟老爷给杀了。”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免得祸害其他人，他那小院应该不止一个娈童，她能力有限，只能救了荣子熙一个，却不能阻止他去祸害其他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给杀了，一劳永逸。 步惊雷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说着杀人如同说杀一只鸡般云淡风轻的小姑娘。 他黑着脸道，“你倒是会指使人，我跟你也不熟，最多见过两回，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姐姐，好姐姐。”在步惊雷的瞪视下，红豆立刻改口，“好哥哥，你帮帮忙吧，我那小弟聪明又可爱，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你忍心看他被那老变态给祸害了吗？还有那些被他困在小院的小孩，还有还有，已经被害的，想想这些孩子，你忍心吗？” 第119章 月黑风高 步惊雷一窒。 红豆再接再厉，“姐姐能突破世俗的牢笼，带着随从闯荡天下，必然有着崇高的理想与远大的梦想，想来姐姐也是不凡之人，这世间之人多贫苦，老天爷既给了你富贵与能力，你何不利用你的能力，帮一把这些可怜之人呢，你一个轻轻的善意，也许就是别人的一生。” 步惊雷深深的震撼了。 她望着说出这番话的红豆，这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吧，竟然有这样宽广的胸怀与见识。 步惊雷深吸一口气，“好，我帮你。” 刚刚那番话听得她热血沸腾，此刻心中激荡，“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红豆眉眼舒展，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有姐姐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两人相视而笑，一股惺惺相惜之情在两人心中激荡。 “姐姐，我姓霍，叫霍红豆，今年13岁，现在寄居在公井县荣家，叔父是公井县令，这次丢失的其实就是我叔父的儿子。” 红豆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世。 “我叫李弗，视而弗见,听而弗闻的弗，今年16岁，华阳国人，是……” “少爷。”云洁出声制止。 步惊雷不悦，“云洁，我和红豆妹妹真心相交，便不想有所隐瞒。” 红豆笑道，“弗姐姐，相交贵在知心，你有难处，我能体谅，不必一一告知，就算不知道姐姐身世生平，也不影响你我相交，因为我欣赏的就是此刻的弗姐姐，我们从此刻相交，我认识现在的你就可以了，有一名字足以。” “妹妹果然不凡。”李弗哈哈大笑。 红豆抿唇一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呢。”步麒麟嘀咕。 云洁松了一口气，对于红豆贴心的没有追问心中感激，看向红豆的眼神也少了一些敌意。 江四爷下来看到李弗一行惊讶万分，红豆欣喜的告诉他这是自己请来帮忙的高手，江四爷看着云洁身后的大刀和步麒麟魁梧的身材，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为双方做完介绍，一行人去了医馆。 老大夫带着他们去了内室，一个少年靠在床头上，正吃力的喝着碗里的粥，见他们进来，立刻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狼警惕戒备的看着他们。 “别紧张别紧张。”老大夫安抚他，“昨晚就是这个小姑娘送你过来的。” 少年身子渐渐放缓，他看向红豆，“昨晚是你救了我？” 红豆嘻嘻一笑，“正确的说是江四爷把你从埋尸的地方扛回来的。” “不敢不敢。”江四爷连连摆手，“如果不是霍姑娘指示，在下也想不到那麻袋里装的是人。” “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少年吃力的拱手道谢，脸上肿得厉害，实在看不清相貌，所以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用谢，是你自己命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现在方便吗？”红豆直接切入正题。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多耽误一刻荣子熙的危险就越大，她得尽快。 少年点点头，“小姑娘请问。” 红豆也懒得纠正他左一句右一句小姑娘，问道，“你在佟府可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叫荣子熙，大概这么高，”红豆比了一下自己，“长得很俊俏，白白净净的……” “他是什么时候入的府？”少年问。 “前天……应该是前天夜里……。”红豆答道。 “我没见过他。”少年说道，红豆心中失望不已，但是少年下一句话让她眼睛一亮，“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 “在哪里？”红豆紧张、期盼的看着少年。 “佟志的府里有一个地牢，那里关着许多他从各处诱拐购买的男孩女孩，他不光好娈童，而且还做着人口买卖。所有刚入府的人都会被关进地牢里，佟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里面挑人，玩腻了之后再把人卖掉。” 李弗眼中杀意凛凛，怒而大喝，“这个畜生。” “说是畜生简直是抬举了他，有些畜生尚能知恩图报，有些人却是连猪狗畜生都不如，他们早已没了人性，连人都称不上。”红豆冷冷道。 “这两人还真像。”步麒麟嘀咕。 像吗？ 云洁疑惑，明明一个拍桌子大叫，一个稳如泰山，哪里像了？ 步麒麟笑道，“虽然一个性烈如火，一个冷如寒霜，但是都是嫉恶如仇的小姑娘。” 云洁看着自家主子怒容满面，再看看那位霍姑娘冷冷的表情，有点明白了，好像真是的。 “姑娘要找的人既是前天才入的府，那应该还在地牢里。”少年说道。“一般刚入府的人都会被关到地牢里磨磨性子，有专人调教，调教好了才会被送到上面。” 红豆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一切还来得及，“那你知道地牢入口在哪里吗？”红豆问。 那天，江四爷的随从并没有发现地牢，这地牢的位置肯定非常隐蔽。 少年回道，“平常我们都是被关在地牢或是厢房里，根本没有机会出来，所以对佟府的地形并不熟悉，我出地牢的时候也是被蒙着眼睛带走的。” 看着红豆渐渐黯淡的目光，少年犹豫了一息，“如果让我重新再走一遍，应该会记得。” 红豆看到了他的迟疑，心中明白，真挚道，”那里对你来说肯定是充满了很多不好的记忆，可是你为了帮我们，却愿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经历，谢谢你。”红豆真心的感谢。 少年摇摇头，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引发了身上的伤口，他痛苦的一呲牙，忙道，“如果没有姑娘，我哪能活着离开，我做的这一点事哪及得上姑娘的救命之恩。更何况……，”他眼中带恨，“能看到那个老匹夫倒霉，我比谁都开心，只恨我……”他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裂，身上弥漫着滔天的恨意。 红豆等人暗自心惊，仇恨太容易摧毁一个人了，这个少年遭遇如此变故，他该如何。 几人心情沉重的走出医馆。 红豆与李弗相视一眼。 “那些地牢的孩子……。”红豆欲言又止，李弗愿意帮忙救荣子熙，她已经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如何还敢要求更多，只是那些无辜可怜的孩子，罢了，等叔父到后他们再想办法。 “我们救。”李弗斩钉截铁。 红豆闻言一笑，眼眸亮得惊人。 “我有一个主意。” 又是一个寂静的黑夜，万物俱寂，明月照大地。 “谁？”守门的护卫惊呼，目光如锋的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其他三人立刻警觉的手握佩刀，盯着同一个方向。 一个魁梧粗壮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 “大胆贼……，”护卫的话还未喊完，只见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脖子一凉，伸手一握，他震惊的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还来不及有任何表示，嗖嗖嗖嗖，四个人相继倒下。 “深更半夜，让我来干这种事，下次要是再跟着李弗出门我就是一头猪。”步麒麟不满的嘀咕。 他踩着地上的空隙，推门而入。 他今晚的目标是佟志。 第120章 接你回家 步麒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他也没有掩藏气息，直直的朝着门口走去。 听说那佟志十分变态，这里住的都是他的禁脔，谁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得留点时间给人家穿好衣服。 “来者何人？为何半夜擅闯我佟府？”房门打开，一个面容白净，须发皆白的男子走出房间。 步麒麟看着他完好的衣衫，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半夜闯入你的府邸当然是为了取你狗命。”步麒麟叹了一口，“你这人生得恶心，做的事情也恶心，有人看不过去，命我来取你性命。” 佟志心中一惊，继而冷笑，“小娃娃好大的口气，想要我的性命，这世上恐怕还轮不到你。” “东皇国宠妃洛贵妃的心腹太监，三十年前消失的高手榜排名第八的旋风掌佟大力，这两个身份，你觉得今天哪个能救得了你？”步麒麟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佟志大惊。 “你这样一个高手，你说洛贵妃把你派来这么一个偏远小县来干什么呢？莫不是跟杨家有关？”步麒麟自话自答，“看来，温柔娴静的洛贵妃也不是那么与世无争啊，哈哈哈。” 佟志先是大惊，继而眼神越来越晦暗，杀机顿起，“你是何人？是皇贵妃还是杨家？” 步麒麟回道，“过路人。” 佟志明显不信。 “原本我也是猜的，看你这反应，想来我是猜对了。”步麒麟嘻嘻一笑，“今天，就让我这现行排行第九对战三十年前的高手榜第八，看谁比较厉害？” 佟志闻言心惊。 “你是高手榜第九？” “不才，正是。”步麒麟彬彬有礼，笑容温柔和煦，与他高大魁梧的身材极不协调。 佟志悄悄后退了一步。 步麒麟发现了他的动作，摇头可惜道，“看来多年的靡靡生活让你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雄风与斗志，瞧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连与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佟志，你输了。” 佟志抿唇不语，突然拔地而起，向后纵跃，飞向屋顶。 见他逃跑，步麒麟不慌不忙，魁梧的身体宛如大鹏纵身飞上，追击而去。 这边，红豆等人跟着那名少年在佟府走了十来次，终于在花园的一个假山前停下。 “到了。”少年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假山，激动的说，“就是这里。” “入口在哪？”李弗问。 少年走进假山内，闭着眼睛一阵摸索，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停了下来，“应该是这里。” “我回来过一次，只知道开启机关的大概位置，却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我们一起找找。”红豆提议。 五人在墙壁上敲打按抠半天，“是这里。” 红豆感觉手中石块光滑异常，用力一按。 果然，伴随着一阵轰隆声，一个石门缓缓右移，待石门完全被打开，一座石梯映入众人的眼前。 “就是这里。”少年激动得抢过江四爷的火把，欲冲下楼梯。 “抓住他。”红豆和李弗同时大叫。 江四爷与云洁都动了。 云洁的动作更快，她一把拎住少年的后襟衣物，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他拎回来扔到地上。 少年跌坐在地上，他愤怒的看着云洁。 “你怎知门口有没有人看守，下面的守卫有几个你清楚吗，碰到了你打得过吗，后面待着去。”李弗不客气的看着他。 红豆点点头，“弗姐姐说得对，这种情况她比我们有经验，我们就待着后面，这样安全些。” 相较李弗，红豆的语气温温柔柔的，态度好多了，两边都是来帮她的人，她都要维护。 少年羞愧不已，“对不起，是我太无知太心切了。” “不怪你。我理解你的心情。”红豆笑着安抚道，没有一丝埋怨。 少年感激不已。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云洁走在最前头，少年随后，红豆与李弗等人跟上，江四爷垫后，江四爷的下属留守在门口。 下了楼梯后是一处圆形空旷场地，四周有火把柱，江四爷将所有火把点亮，四周立刻亮如白昼。 周围的布局也一目了然，这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与四条凳子，桌子上空无一物，看样子这里很少有人停留，里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顺着唯一的一条通道进去。 “救我，救我出去。” 洞里两侧的牢房关满了人，看到他们，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激动的探出手大喊。 一时之间，地牢里嘈杂异常。 少年站在一处牢房前与其中一人说话。 李弗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别急，明天官府的人就会来救你们的，你们先安静。” “为什么现在不把我们放出去？” “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吧。” 人太多，都是一些没有成人及笄的小孩子，根本听不进李弗的话，吵杂一片，哭喊震天。 李弗苦笑，她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红豆也没有办法，她耸耸肩，只能自己一间一间的去找，“荣子熙，荣子熙。” 荣子熙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但他太虚弱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些天他无数次做梦，梦到过有人喊着他的名字来接他回家，最开始是父亲，后来是母亲，再来是姐姐，甚至他还梦见过那个女人来救自己。 这太可笑了，可是每次醒来都是无尽的失望。 他多希望能回家，多希望能再见到父母和姐姐，他发誓他再也不惹父母生气了，他一定好好念书，不和杨四郎打架。 “荣子熙，荣子熙，好像真的是来找你的，她过来了，快点快点。”一个与荣子熙年纪相仿的少年推着他激动的大喊。 荣子熙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外面。 可是围栏处早已被其他人占据了，根本就看不到外面，少年急得拉着荣子熙跑向围栏，他粗鲁的推开前面的人，原本愤怒的人见到是他顿时不语了，自动让开了一处空间。 荣子熙傻傻的看着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她回过头看到他了。 他看到她扬起笑脸，快步冲过来。 “荣子熙，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刻，荣子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喊她什么，叫姐姐，叫臭丫头，还是喊那女人。 感觉脸上凉凉的，他伸手一摸，脸上全是泪水。 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一句温暖的话，让他记住了一辈子。 “荣子熙，我来接你回家。” 牢房的锁是云洁一剑砍断的，顿时震住了所有的孩子。 红豆告诉他们明天会有官府的人来接他们回家，这些孩子不敢再吵闹，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开。 荣子熙因为饿了两天太虚弱，是由江四爷抱着走的，临走时红豆带上了那个一直跟在荣子熙身边的少年。 厚重的石门缓缓关上，他们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佟府。 一切安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121章 佟府的孩子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今天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太阳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的心情莫名的变得很好。 葛由县县衙的大门打开，一群捕快哈欠连天的走出来，看着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捕快大喝。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开散开。” 围观的人群立刻散开，但并没有走远，地上躺着的一个人立刻落入捕快们的眼中。 “哪里的醉汉？赶紧给我走开。”一个捕快气愤的上前踢了一脚。 另一个捕察很快看出不对劲。 因为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绑着绳子，他衣服破烂，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身上还有两处被包扎过的伤口。 这哪里是醉汉？ 他伸手撸开男人脸上的头发，下一秒，惊叫出声，“佟老爷。” “大人，你还是看看旁边那封信吧。”有人“好心”的提醒他们。 佟老爷的左手边的地上果然放着一封信，捕快拿起来一看，信似乎已经被人拆开来看过，但是他不识字，其他的捕快也不识字，他犹豫着要不要找人念一下。 “这位大人，信是这位佟老爷的自述，他承认自己好娈童，长期虐待残害孩童，并诱拐孩童数百名，他的府中有一地牢，现在还有很多孩童关在牢里，他自认罪无可恕，所以自己过来伏法的。” 一位好心人走出来为他们解读信的内容。 捕快们先是听得目瞪口呆，下一秒怒喝，“谁让你不经同意就看信的内容的，给我抓起来。” 那位好心人似乎胆子特别大，他用嘲讽的口气解释道，“大人，我可没有看这封信的内容，我知道是因为这个信今天早上已经贴满了各个大街小巷，不光是我，几乎整个葛由县的百姓都知道了，你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起来吗？” 捕快大惊，怎么会这样？ 佟老爷这是得罪了谁？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好心人”继续提醒，“大人，小人劝你还是赶紧去佟府大牢救那些被困的小孩吧，再晚一点，估计，佟府的大门就要被老百姓给拆了。” 捕快吩咐其他人，“快把佟老爷抬进去。” “小心点，不要弄疼了佟老爷。”捕快小心叮嘱。 “好心人”面露嘲讽，大声道，“大人，信的后面有佟府地牢的地图，你们可要快一点啊。” 当葛由县县令郭得槐带着捕快赶到佟府时，佟府门口里八圈外八圈，似乎全城的百姓都来了。 平时大门紧闭，巍峨庄严的朱红大门此刻大开，仿佛一张血盆大口。 突然，前面的人骚动起来，有人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一群孩子冲出大门，他们个个衣履烂衫，瘦骨嶙峋，有的神情喜悦，有的表情木然，有的默默流泪，有的嚎啕大哭。 当第一个孩子哭出来之后，其他的孩子也跟着哭出来，悲伤的哀嚎听得在场的人忍不住落泪。 看见这一幕，郭得槐腿脚一软，身后的捕快赶紧扶住他，他喃喃念道，“完了完了。” 荣立瑞赶到客栈时，父子相见，默默无语。 明明一个是激动万分，一个是满脸渴慕，可没有一个人先主动。 最后，还是荣立瑞压制住满腔的情绪，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没事就好。” “父亲，给您添麻烦了，姐姐已经跟我说过了，您有要事在身，竟还为了孩儿亲自跑一趟，对不起。”荣子熙满脸愧疚的说。 荣立瑞温和道，“没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 “父亲，这次多亏了姐姐，是她把我从佟府救出来的。”荣子熙兴奋的说，“您不知道，姐姐有多厉害，她身边还有一个好厉害的高手，我听书平说了，外面可热闹了，佟志那个老贼被姐姐丢到县衙去了，真是太解气了，而且那些孩子们都被姐姐救了出来……” “嗯，我在外面都看到了，红豆确实很不错，做了一件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爹爹不光要替你谢谢她，还要替那些孩子谢谢她。” 荣立瑞提到红豆，眉眼舒展，满是赞赏。 这一次，荣子熙不但没有丝毫嫉妒，反倒眉眼弯弯，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样。 红豆端着一碗药进来，荣子熙看见她，立刻眼睛一亮，“姐姐。” “这是大夫嘱咐要喝的药。”红豆将药碗递给他。 荣子熙接过，嗯，喝了一口，好苦，眉头都皱到额头去了。 “大夫说的话要听。”荣立瑞知道药有多苦，他小时候就极度不喜欢喝药，经常偷偷的把药给倒掉，此刻他才体会到当初母亲逼他喝药的心情，他也能体会儿子不想喝的心情。 “爹，这也太难喝了。”荣子熙犹犹豫豫，想着怎么能把这药给赖掉，“我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饿了两天，吃点饭就好了，实在不需要吃药的。” 这？ 荣立瑞看向红豆，难得的慈父，没有逼迫他。 荣子熙窃喜，看到了一丝希望。 红豆摇摇头，“大夫说有些寒气入体，需服药三日，这个还是听大夫的吧。” “但是这药……。”荣立瑞有些犹豫。 “爹，红豆姐姐既然说有需要那肯定是喝了有用，我还是喝了吧。”荣子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红豆一脸傻笑，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红豆和荣立瑞都有些傻眼，觉得这孩子好像有点怪怪的。 红豆跟荣立瑞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 两人分析都觉得葛由县令跟佟志贩卖人口这件事脱不了关系，正好前段时间荣立瑞一直在追踪公井县的几起小孩失踪案，说不定人就在这里，他决定去会会这个郭县令。 出门时，正好碰到迎面走进来的李弗三人，荣立瑞暗自心惊，这三人气势不凡，一看就非普通人。 “多谢三位侠士救了我那不成器的小子，还有外面那众多的孩子，你们此举义薄云天，拯救了万千家庭于水火之中，我代表那些被解救的孩子还有公井县所有的民众向三位侠士表示感谢，如若行程不急，可否让本县设宴款待？” 荣立瑞深深的行了一大礼。 李弗赶紧扶起他，“大人多礼了，任谁碰到如此不平之事都会出手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有良知的人该做的事情。” 红豆掩嘴窃笑。 李弗头也不抬，继续面不改色的和荣立瑞寒暄着。 待荣立瑞走后，她立刻张牙舞爪的扑向红豆，“你敢笑话我？怎么？我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作势要挠她痒痒，红豆吓得大惊失色，连喊救命。 第122章 感谢宴 “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红豆躲到步麒麟身后，可怜兮兮的道歉。 “叫哥哥。”李弗依旧坚持。 红豆从善如流，“好哥哥，步大哥，步哥哥。” 步惊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一脸嫌弃道，“你还是喊我姐姐吧。” 红豆窃笑。“那姐姐不生气了？” “怎么可能，”李弗一瞪眼，“我今天非要让你受到惩罚不可。”说着扑向红豆。 红豆吓得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两人围着云洁，步麒麟，满屋子的乱窜，看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荣立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房间里的嬉笑打闹戛然而止，正尴尬间，荣立瑞笑道，“我就是回来说一声，晚上我做东，请两位步少侠、云姑娘和和江四爷在醇香楼吃饭。你们继续，继续。”说完，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走。 红豆和李弗相视一秒，呵呵，呵呵，先是轻笑，然后相视大笑，真是太丢人了。 荣立瑞听着身后传来的大笑声，忍不住微微一笑，年轻真好啊！ 夜幕降临，葛由县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道灯火璀璨，行人如织，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这些普通老百姓哪能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葛由县将会大变天。 也许有些精明的商人或是政治嗅觉灵敏的人能察觉得到，这个世上总有一些能洞察先机的能人。 荣立瑞依旧是来时的装扮，他带着两个护卫穿过如织的人群，听着他人讨论着葛由县今天发生的奇事，听着百姓怒骂佟志、郭得槐蛇鼠一窝。 他来到这条街最高的一栋楼—醇香楼，葛由县最有名的酒楼，在小二的带领下，他被领到三楼的包间。 众人看到他，纷纷起身。 “荣叔” “荣大人” 江四爷的荣大人叫得格外激动与响亮。 荣立瑞不由看向他。 笑道，“江四爷？我们同在公井县，今天才第一次相见，久闻大名啊。” “小民仰慕大人已久，只是一直无缘相见，这是小民的遗憾。”江四爷并没有说自己几次投拜帖都被拒绝的事情。 荣立瑞笑道，“无妨，这不就认识了吗，我听小女说了事情的过程，此次多亏了江四爷鼎力相助，荣某心中谨记，红豆当初承诺你的就是我的承诺，江四爷大可放心。” 江四爷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不敢不敢，这是小人该做的事情，能为大人分忧，为公井县百姓做一些事情也是我心之所愿。” 这一番话可不像一个市井之人所说的话，荣立瑞决定重新审视这个江四爷，现在公井县正是用人之际，也许说不定可以为他所用。 一行人落座，荣立瑞一一谢过众人。 到步麒麟时他惊叹，“听说公子武功高强，连佟志这种大内高手都不是你的对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年轻时也在江湖闯荡过一些日子，不知公子师出何门啊？” “家师隐姓埋名多年，荣大人，不是在下不愿意告知，而是师父有交代，在外行走不许报他老人家名讳，还请大人见谅。” “明白明白，以前我在江湖行走时也碰到过许多高人，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规矩，我明白。” 荣立瑞一副我非常清楚的模样。一脸惊叹道，“看样子，步公子的师父一定是位隐世高手啊。” 步麒麟笑而不答。 荣立瑞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心中羡慕不已，自己年轻时被迫中断的江湖梦啊。 红豆看着平时端正严肃的叔父在步麒麟面前那副“小迷弟”的模样，简直有点不忍直视。 干脆拉着李弗说话。 “荣大人作为一县父母官，一定是常常忙得脚不沾地，此次来到葛由县，可会耽误公务？”步麒麟闲话家常。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报请了上官。”荣立瑞笑道，“只是没有想到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事情就已经解决了，此事能顺利解决这还多亏了两位步公子相助。” “荣大人不必客气，遇到不平之事拔刀相助乃是我们江湖人宗旨，这些日子在公井县，我也听到不少关于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的事迹，百姓一片好评，大人为百姓所作之事岂是我们杀一两个贼人所能比的，大人才是真正的侠之大义。虽身不在江湖，但也是我们江湖之人敬佩之人。” “哈哈哈，谬赞谬赞。” 荣立瑞笑得合不拢嘴，毫无初时端肃的文人形象。 “你这哥哥，可真能说。”红豆对着李弗惊叹，“我还从没有见过我叔父笑得这么忘形的。” 李弗心中有些不安，她这个表哥心思跟外貌极不相称，别看他外表长得那么威武，可那心思弯弯绕绕的，他平常话挺少的，话多的时候代表他又要开始算计人了。 “怎么了？”红豆看出她的不安。 “没事。”李弗悄悄的留意着。 “听说大人治下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别的不行，武功还可以，大人如果用得着的话，我可以为大人效劳。”步麒麟诚恳道。 “真的吗？”荣立瑞惊喜道，“步公子武功高强……” “荣大人。”李弗突然站起来打断他们的谈话，“我表哥还不知道，我今天刚接到家书，我们兄妹出来已有数月，父母催我们赶紧回去，所以我们明天就要告辞了。” “表弟，这你就不对了。”步麒麟正色道，“舅舅虽然催我们回去，可也没有要我们立刻归家，我可以给舅舅去一封书信，男儿志在四方，相信舅舅看到我可以跟着荣大人这样的好官办事一定会引以为傲的。” “表哥，我父亲替你寻了一门好亲事，要你立刻马上启程。”李弗在立刻马上上加重语气，并用眼神警告他。 步麒麟与她对视，表情没有了一贯的羞涩与木讷，竟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红豆看得暗自心惊。 她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太忽视此人了，没想到姐姐身边这个憨厚木讷的男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可这人的外表也太能骗人了。 对于步麒麟的威视，李弗丝毫不让，眼神坚定，甚至隐含威胁。 最终，步麒麟先移开视线，他赫然笑道，“荣大人，是我思虑不周，下次如若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听候大人差遣。” 荣立瑞十分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步公子终身大事要紧。” 李弗心里一松，坐回椅子上，心中庆幸。突然，一双柔软的手牵住她的手，李弗侧头看向红豆。 红豆微微一笑，眼神亮得惊人，“弗姐姐，谢谢你。” 李弗有些讶然，随即恍然，她差点给忘了，这也是一个人精。 酒过三巡，荣立瑞对所有人郑重的道谢，然后先行离开了。 没有了荣立瑞这个端方严肃的“大人”，酒桌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红豆和李弗手拉着手说着悄悄话。 江四爷看得目瞪口呆，正想阻止怒斥李弗，步麒麟把他带到一旁，三言两句就绕了过去，不一会儿两人就开始拼起酒来，撸袖子划拳，好不热闹。 云洁依旧冷冷清清的吃着饭。 “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红豆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我舍不得，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红豆，我们有缘会再见的。” 李弗也十分伤感。 本来也没有想那么早走，可是刚刚既然已经说了，再不走荣大人可能会起疑心，还有他那不省心的表哥，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些安慰的话挥不去红豆心中离别的愁绪。 这天下乱象横生，乱世已起，各国之间纷争不断，大战眼看一触即发，隔着一县见面都难，何况是隔着一个国家，唉，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 李弗心中也难受，她人生第一次遇到这么投契的朋友，可是还来不及好好相处就要分别，心里的遗憾失落如同湖面的涟漪越来越大…… 唉……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云洁冷冷的看着她们，嘴角撇了撇，怎么搞得跟生死离别一样。 第123章 床前教妹 第二天早上，在客栈大堂吃过早饭，红豆把李弗送到门口，二人不顾他人目光，双手紧握，依依惜别。 李弗给了红豆一个信封，“这是我的地址，你收好，没事给我写写信，让我知道你的近况，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到了华阳国就按照这个地址过来找我，知道吗？” “嗯，”红豆猛点头，“姐姐一路要小心，我会想你的，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的。”红豆递给她一个包裹，“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这是我连夜让厨房做的可以保存久一些的吃食，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公子，都准备好了，该启程了。”云洁过来提醒。 “红豆，有缘再见。”李弗不得不说再见。 “姐姐一路顺风。” 红豆拉着她的手，李弗一狠心，转身离去，利落的上马。 三人上马。 红豆挥着手，看着逐渐远去的李弗的背影，情不自禁的追出去，大喊，“我会给你写信的。” 一股浓浓的离别愁绪涌上心间。 红豆黯然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一别，也许是永远。 “唉，真可怜，这肯定是被抛弃了。” “可怜什么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伤风败俗。” “关你们什么事啊？多事，再多嘴我把你舌头割掉。”荣子熙看不得别人对着红豆指指点点，气势汹汹的恐吓道。 红豆愕然的看着四周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明白后失笑，拉上荣子熙走进了客栈。 午后，她们也要启程回公井县了。 回城时有两辆马车，里面坐了五六个公井县被拐的孩子，荣立瑞要带他们回家，所以多了两辆马车，荣子熙因为不会骑马，红豆不愿意惹人眼，所以与那个一直跟在荣子熙身边的少年一起坐在马车上，车里还有一个沉默不语的少年，就是带着他们找到密室的少年，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金绎。 荣立瑞问他时，他说父母已经双亡，家中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荣立瑞只得暂时将他带回公井县安置。 跟在荣子熙身边的少年叫杜书平，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路上与姐姐失散，被拐子打晕，他与荣子熙关在一个牢房，因为他的热心，牢房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在被关的那几天，荣子熙被人欺负，都是杜书平为他解围，荣子熙见他无处可去，就邀请他去自己家。 红豆与荣子熙闲聊着，杜书平时不时的可以插上一句话，只有那个叫金绎的少年一直沉默不语，偶尔听到红豆说话时才抬头看一眼。 荣立瑞和和江四爷在外面骑马。 此次回程花了比来时多近一倍的时间，到县衙门口时，已经近黄昏。 荣立瑞带着其他人去安置，红豆和荣子熙被等在门口的秦嬷嬷迎进内院，进入墨韵堂时，一大堆人堵在门口，红豆和荣子熙被吓了一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俞氏。 “我的儿啊，儿啊。”俞氏跌跌撞撞的冲上来，身旁的丫鬟赶紧扶着她，“母亲。” 荣子熙疾步迎上去，原本激动的心情被母亲一遍一遍儿啊心肝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弄得手足无措，原本想找人求救，却发现红豆姐姐和自家姐姐早就手拉着手聊上了。 最后还是在秦嬷嬷的提醒下，俞氏才想起还有其他人，却始终不肯放开荣子熙的手，一路拉着进了花厅。 荣立瑞派人来传话，晚上有紧急公务就不回来了。 晚上，四人开席用膳，却只有红豆和荣子熙正常吃饭，俞氏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荣子熙，荣元馨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又不敢影响红豆吃饭，简直坐立不安。 终于等他们吃完移步到花厅，打发了所有人，四人端着茶开始聊起这次绑架事件。 荣子熙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眉宇间神采飞扬，仿佛被拐的并不是他。 红豆非常详细的讲述了这整个过程，首先他是如何发现荣子熙身边的人有奸细，又是如何顺藤摸瓜找到京都荣府的二管事，再找江四爷协助，夜探佟府，救下奄奄一息的金绎，找到密室，以及对佟志的惩罚…… 不光俞氏和荣元馨听得入迷，如身临其境，发出阵阵惊叹。 就连荣子熙许多事也是第一次听说，很多细节之前也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中间有这么多波折与需要思考的事情，一步没有想到，也许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真的很不容易。 如果不是红豆姐姐，如果不是这么多人一起努力，也许他这一辈子就是另外一种悲惨的命运了。 荣子熙打了一个冷颤，此刻才有一种后怕。 俞氏对着红豆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感谢，当说到荣府的二管事，一向温柔敦厚的俞氏表情有些狰狞，“京都荣家，又是京都荣家，他们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呐。” 俞氏是长辈，红豆不好说太多。 晚上，躺在床上，红豆问荣元馨，“知道我为什么把这次事情的细节讲得这么清楚吗？” 荣元馨摇摇头。 红豆道，“经历过陈心莲、陈芙莲还有这次子熙被拐的事情，你还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吗？” 荣元馨迟疑了一会，摇摇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颠覆她的认知了。 她以往所知道的世界就是县衙后院和学堂里的八卦。 她最大的心事也就是母亲的偏心。 见过的最险恶的事情也就是女孩们之间的栽赃陷害。 谁知道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么恶心的人，这么恶心的事情，人命在那些人眼里如同草芥。 她的世界原来这么小，跟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比起来，母亲的那点偏心算得了什么呢？ “这件事对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红豆问。 “红豆姐姐真厉害。”荣元馨笑眯了眼。 红豆失笑，敲了她额头一记，“给我认真点回答。” 哦，荣元馨嘟着嘴，揉了揉额头，想了想，“红豆姐姐，说真的，我有点害怕……” 红豆认真听着。 “连我认为的最好的姐妹她都能害我，完全不顾我的性命，”荣元馨心钝痛了一下，“我们自家人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害我们，这些事情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害怕，我觉得我看不懂人，我突然不知道我之前以为的一大堆好朋友有几个是真心的，我有些害怕，怕突然有人要害我……” 红豆拍了拍她。 荣元馨看着她一笑，“可是想到我前面还有父亲和你，我又不害怕了。” “我没有红豆姐姐这么聪明，很多事情到现在我也是糊里糊涂的想不明白，也许有人算计我了我也不清楚，可是我觉得我以后再遇到别人肯定不会只看表象了，我……我可能现在还是不知道这么辨别对我好和对我坏的人，但是，我会小心的。一定会小心的。” 荣元馨郑重的说道。 第124章 接驾 “荣立瑞这么快就回来了？” 玄隆帝用着早膳，抬头看到门口候立的荣立瑞，十分惊讶，“他好像是前天走的？这么快就找到儿子了？” “找着了。”常安笑着道。“昨天天擦黑了才入的城，安置了一些被解救回来的孩子，不敢惊扰圣驾，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回话了。” “怎么还有被解救回来的孩子？”玄隆帝疑惑道。 “皇上，荣大人可真是能人，又破获了一起大案，解救了上百个孩子呢。”常安笑眯眯的禀告。 “这是怎么一回事？”玄隆帝大为吃惊，“快快快，喊荣立瑞进来回话。” 荣立瑞走进厅堂，恭恭敬敬行了礼，玄隆帝迫不及待的开口，“听说你这次不光救回了儿子，还救了其他被拐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仔细道来。” “是，皇上。”荣立瑞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隐去了红豆和京都荣家的部分，重点讲了佟志的拐卖团伙，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 玄隆帝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手中的碗被他砸到了门框上，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所有人吓得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这佟志真是狗胆包天，竟然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给我杀，还审什么审，直接给我杀了，千刀万剐。” 众人凝神屏气的听着，谁也不敢接话。 “还有你，荣立瑞……”玄隆帝怒斥道，“你是怎么当的父母官？在你的治下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严重的恶性事件，先是归一寺那群淫僧，再就是杨家与沈家，现在又出了这么一宗我们东皇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人口拐卖案，你这父母官可真是当得好啊，你究竟是做什么吃的？” 荣立瑞默默的听着，没有辩解。 等玄隆帝气消一些，常安才小声提醒道，“皇上，被拐的孩子是在葛由县被发现的，荣大人的孩子也被拐了。” 玄隆帝一窒，伸手一摸桌子上的杯子，捞了一个空，他瞪了常安一眼。 常安赶紧将茶水奉上。 玄隆帝喝了一口茶，看向跪在一侧极力想隐藏自己身形的伍仕林，冷笑，“查，让秦叶来，好好查一下葛由县，让他把这并州上上下下全查一遍。” 伍仕林闻言差点瘫倒在地，他极力稳住身形，不敢让人看出他的异样。 “陛下圣明。”荣立瑞难掩喜悦，声音不由的洪亮了许多。 这并州贪污腐败成风，上下官商勾结，官场风气败坏，早就该查一查，肃一肃这风气了。 听着那喜悦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自己终于有这么一天了，伍仕林恨得不行，可是谁让他有一个当吏部尚书的爹。 如若不然，自己早就把他弄死了，还能让他一直逍遥自在，跟自己作对，处处添堵。 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轰隆声，响声极大。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进来禀告，“禀陛下，左老大人带着驻军恭请陛下回京，现在正在大门口，杨家大房老太爷已经出去接待了。” “太傅来了？”玄隆帝大吃一惊，“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估计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您在这里，在场的人心中不由道。 常安不由的松了口气，太傅来了，陛下就必须回京了，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真是太好了。 上次那伙贼人在路上埋伏，如果不是荣立瑞早有安排，陛下恐怕就要落入贼人之手，而那他们所有人都只能以死谢罪了，还好有荣县令。 皇上这次大张旗鼓的来到杨家，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现在他只盼陛下早日回京，结束这担惊受怕的日子。 “快请太傅。”玄隆帝回到椅子上坐好，其他人避开，让开一条路。 不一会儿。 “陛下，陛下……” 人未到声先至，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远而近，一路呼喊，直至眼前。 “我的陛下啊。” 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疾步奔至玄隆帝面前，他身着紫色一品官袍，头戴纱帽，额头上的抬头纹十分深刻，表情又急又气。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偏远的地方来了？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你太任性了。” “太傅教训得对，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说一声独自离京。” 玄隆帝认错态度非常好。 “太傅年事已高，还劳你舟车劳顿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是朕的不是。” 玄隆帝愧疚不已。 虽然早有耳闻，但是亲眼看到皇上对一个臣子诚恳道歉的模样还是让荣立瑞大为震撼。 玄隆帝酷爱教育天下皆知。 他不爱皇权爱教书。 在他的带领影响下，东皇国的教育事业空前繁荣，学习风气甚浓，东皇国大小城镇到处开满了学堂。 不光有男子学堂，还有女子学堂，幼儿学堂，不仅有为了科考而设的学堂，还有学习各种技术的学院。 东皇国上下学习成风，举国重教育。 玄隆帝自封国子监山长，掌管天下男子学堂，还任着教学任务，身兼国子监夫子，经常跑去上课。 据闻，太傅就是皇上的老师。 怪不得太傅一大把年纪了，还千里迢迢亲自来接陛下。换做是其他人，陛下估计不会乖乖回去吧。 只是没想到杨家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杨家也没有想到，如若陛下此时回京，这个乱摊子怎么办？ 常安使了个眼色，荣立瑞和众人悄悄离开厅堂。 “刚才多谢公公替我解释。”荣立瑞凑近常安，悄悄递上一个荷包。 常安没有接，他舒展眉头，笑道，“荣县令客气了，我和令尊虽说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后庭，但同为陛下效劳，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后辈，岂有不照顾之理。” 荣立瑞立刻明白了，这是要人情不要钱，也不勉强，收回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去我定马上写信回京告知我的父亲公公对我的照顾，还请公公以后多多照拂。” 至于他的父亲肯不肯领这个人情，愿不愿意还这个人情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这么上道，这可比荣尚书那个在翰林院的儿子强多了。 那个榆木脑袋，对于他几次示好都视而不见，除了读书，可没有荣尚书的半点精明干练。 反倒是这个小儿子，一直名声不显，却没想到是个既有才干又懂人情世故的人才，这么有才能的人，却在这个小县城窝了这么多年。 难道这是荣尚书有意为之，想多磨炼这个儿子？ 第125章 帝归 荣立瑞可不管他心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 既然有送上门的路子，不用白不用。 他可不会管这些会不会给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惹来麻。 这么多年他一直强压着不让他出头，现在能有机会让他偿还一点点，他用得心安理得，这是他们欠他的。 “公公觉得皇上会跟太傅回去吗？”荣立瑞问得直接，既然打通了关系，自然要好好利用。 刚刚得到承诺的常安也十分上道，回答也不再模棱两可，肯定道，“十之八九，皇上对太傅大人一向敬重。” 这个信息量巨大，荣立瑞感激的看了常安一眼。 常安满意的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 室内，此时是另一番场景。 太傅与玄隆帝对面而站。 玄隆帝苦着脸，一脸无奈。 太傅年老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但声音洪亮，拐杖击打在地上砰砰作响，“皇上，你太任性了，你的安危关乎黎民社稷，岂能容你胡乱而为，请陛下随臣回去，以安天下人心。” “朕现在还不能回去。”玄隆帝虽然为难，但还是言辞坚定的拒绝。 太傅眼睛一瞪，“不回去？” 他的拐杖在地上一敲，痛心疾首道，“陛下，您来公井县祭奠先皇后的事情已经九州皆知，现在各国的密探都已经从九州齐聚而来，此时您的身边已经危机四伏，您已经置自己于危墙之下还不自知吧？” “不可能，我们此行隐秘，一路上都非常安全，也没有遇到什么密探。” 玄隆帝不相信，他认为这是太傅骗自己回去的说辞，毕竟这一路走来，他们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在归一寺待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除了前些天下山的时候，玄隆帝有些心虚，看到杨家求救的信，自己带着护卫匆匆下山，没想到路上遇到一群蒙面人，如果不是荣立瑞早已在暗中做了安排，自己危矣。 当时蒙面人身上查不出任何身份信息，虽然他也有想过是别国密探，但是玄隆帝还是不相信是自己的行踪泄露了。 “陛下。”太傅气急。“你以为老臣是如何得知皇上在公井县的，老臣一个闲散在家的闲人都能知道，那遍布京都的各国密探岂能不知，估计在皇上走出皇城的那一刻他国的密探就已经启程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老臣担心皇上安危，不顾病体孱弱，日夜兼程，就是想在他国密探还未到之前请皇上回京。” “皇上，老臣这是在跟九国抢时间呐。” 太傅双手握紧拐杖捶击地面，哀其不争，痛心疾首。 “没有你老说得这么严重吧？”玄隆帝不信。 自己临行前已经做了周密安排，洛贵妃在后宫帮自己掩饰，前朝有杨国公，怎么会走漏消息被宣扬得九州皆知，太傅这是在危言耸听吧，如果有消息杨国公早就传过来了。 “陛下是否非要等到先皇后螟诞才走？”太傅戳破皇上的心思。 玄隆帝也不隐瞒，“我此次来公井县就是为了皇后生辰，眼看就要到二十六了，我岂能现在就走，太傅何不宽限几日，待皇后生辰过后我随您回京。” “陛下，这还有十来天呢，您可知这耽误十天会发生多少事情？”太傅不同意。 见自己好说歹说，太傅还是不依不饶，玄隆帝脾气也上来了，脸色一变，“太傅，我还是皇帝，我的决定岂能你质疑。” 太傅苦笑一声，陛下果然还是陛下，平时一些小事会让着臣子，但是执拗起来也没有人拗得过他，他太清楚皇上的脾气了。 太傅缓缓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明黄卷轴，“太后懿旨。” 玄隆帝一惊，身上的温和缓缓褪去，脸上没有了亲切笑容，有些冷厉，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太傅，缓缓问，“太傅，你确定要请出母后懿旨？” 太傅年迈的脸上充满了苦涩，“陛下，老臣来这一遭就知道会被皇上厌弃，可臣还是来了，因为臣不忍心看着陛下成为天下人的笑话，成为九州各国的目标，为了陛下，为了东皇国，老臣宁愿遭皇上厌弃。” 玄隆帝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也如寒冬里的冰柱，毫无温度，“朕最恨的就是打着为朕好的名义，二十年前，你们也是如此……。” 太傅身子一颤，二十年前，难道是…，他震惊的看着玄隆帝，“陛下……，”难道是那件事，他以为皇上早已忘记了，毕竟皇上与先皇后如此恩爱，世人皆知皇上对先皇后爱得如痴如狂，谁能想到，没想到皇上心里竟然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件事。 “陛下，臣为了陛下与天下百姓，万死不辞，陛下如果要恨就恨臣吧。”太傅心一横，在玄隆帝冰冷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太后懿旨。 太后懿旨只有四个字，“皇帝，速归。” 玄隆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左相。 良久，缓缓道，“请太傅安排回程事宜。” 太傅满嘴苦涩，应，“是，臣领命。” 想起临行前，两个儿子跪求他不要来，可是他还是坚持来了，突然想起大儿子问的话，得罪皇上，得罪杨家，值得吗？ 值得吗？ 他不怕得罪杨家，杨家是逆臣，他不与之同流合污，也不惧他们的徇私报复，可是看着此刻皇上冷漠的眼神，想起皇上一直以来对他的尊敬、礼遇，他有些不确定了。 “皇上，”太傅想解释，“老臣没有任何私心，老臣真的是为了陛下和……。” “太傅。”玄隆帝重重的打断他的话，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为我好。” 太傅浑身僵硬，望着皇上震惊不已，嘴唇颤颤，几次张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无奈道，“皇上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老臣问心无愧。” 玄隆帝眼神晦暗不明。 得知皇上即日启程的消息，所有知情人士都骚动了。 并州刺史沈心胜七十岁的老母与沈夫人跪在杨家门口请求皇上制裁凶手。 杨家老太爷跪在皇上门前请罪。 皇上烦躁的心更是焦躁，当着一众人的面掀了桌子，最后在伍仕林的挑拨下责令荣立瑞一个月内结案，。 第二天，跟着太傅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京了。 天下知，玄隆帝归。 自此百姓间又多了一道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感叹玄隆帝真乃千古第一痴情帝王，在先皇后逝去多年仍不忘怀，携太子千里迢迢奔赴公井县拜祭。 杨家与太子的地位自此更加牢不可破。 第126章 荣子熙的改变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屋顶及窗棂洒入屋内。 红豆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望着床顶的天青色床幔，有点不想起床，就这么静静的躺着，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想着自己一片空白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 姑姑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有递个消息回来，他们完全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让她应接不暇，几乎没有时间静下来想一想、捋一捋。 屋外渐渐的传来了走动声和说话声，红豆知道青梅不一会就会进来，她从舒适的被窝里爬起来，穿衣服、叠被子、整理床榻，然后坐在梳妆台上梳着秀发。 青梅敲门进来，毫不意外的看着这一幕，静静的伺候着红豆洗漱，然后为她梳发。 红豆来到院子，丫鬟婆子停下手中的事纷纷问好。 红豆一一微笑回应。 她走到院中空旷处，开始活动身体，扭头、伸手、扩胸、踢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院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荣元馨跟着练过几天，最后抗不过舒适的被窝放弃了。 突然下人们纷纷喊着，“少爷”“少爷”。 红豆偏头看向门口处，果然看到荣子熙。 看见她，荣子熙眼睛一亮，然后咚咚咚迈开腿小跑过来。 红豆很奇怪，“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荣子熙可以在后宅走动？ 难道是因为小县城，所以规矩没那么多？ 荣子熙摇摇头，“没有啊，我听说姐姐每天都在打拳强身健体，我这身子板太差了，想跟着一起学，姐姐不知可否愿意教我？” 他一脸真诚，期盼的看着他。 红豆看着他那健康阳光的小身板，没有拆穿他，“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跟着一起练。”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瓢，先看看再说。 “少爷。” 浣秀有些不悦，来之前她可不知道少爷是要跟着霍姑娘打拳的，少爷天天上房揭瓦，哪需要学这些女子的花拳绣腿，这纯属是在浪费时间嘛。 “你还要去看望夫人呢，哪有时间练拳？” 红豆根本不关心他是否要跟着学，自顾自的开始练起来，荣子熙一看急了，急忙跑到红豆后边一步远的距离开始跟着有模有样的扬手迈腿。 “少爷。”浣秀生气的一跺脚，跑上前去拉他。 荣子熙奋力挣扎，“不要，我要留在这里跟红豆姐姐练拳，强身健体。” “锻炼什么身体啊，都是一些花拳绣腿，对少爷您一点用都没有。”浣秀见拉不动他，直接拦腰抱住他往外拖。 浣秀比荣子熙高了一个头，手长脚长，竟真把荣子熙拖离了原地。 红豆对这可笑的一幕视而不见，仍然打着自己的拳。 浣秀一边抱怨一边拖着荣子熙，“少爷，你要有这时间，还不如去陪夫人说说话，就是去书院跟杨四郎打架也比在这浪费时间强。” “霍姑娘是女孩子，平日里无事可做，练练拳打发打发时间无所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窝在小院里跟个女子学拳像什么话。” 不知是浣秀的力气大，还是荣子熙不愿伤了他，没敢使力，竟真被她拖到了门口。 红豆突然转身，看向门口的荣子熙，问道，“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早饭？” 荣子熙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喜不自胜，“要要要。”说着，掰开了浣秀抱在腰上的手，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 “霍姑娘，你在添什么乱？”浣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荣子熙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浣秀，你瞪红豆姐姐干嘛，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你别欺负红豆姐姐。” “我欺负霍姑娘？”浣秀不敢置信的看着荣子熙，眼睛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少爷，你有没有良心？我从小陪你长大，甚至不远万里陪你来到公井县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指责我？” 荣子熙顿时有些无措，平时对着外人的霸道荡然无存，慌忙解释，“没有……不是，红豆姐姐不是外人，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哎呀呀，你别哭了……” 红豆强忍着轰人的冲动。 “你们在干什么？”荣元馨从屋里走出来，没好气道，“一大清早的跑到我院子来吵架，荣子熙，你可真是闲得慌。” 荣子熙下意识的反唇相讥，“荣元馨，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才起床，像你这样懒的女人，以后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眼看又将是一波唇舌大战，红豆赶紧打断二人，问道，“要不要去我那里吃早饭？” “要” “要” 荣元馨和荣子熙异口同声，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各自撇头去。 红豆摇头失笑，率先进屋，荣元馨、荣子熙赶紧跟上，差点撞上对方，互瞪了一眼。 眼看阻止不了，浣秀气得跺脚，最后也无奈的跟上。 三人在花厅稍坐了一会，红豆和荣元馨聊着日常趣事，荣子熙努力插话，那副努力讨好的模样看瞎了众人的眼，。 荣元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频频用眼神示意红豆，问她怎么回事。 红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好像自从葛由县回来后，荣子熙对她的态度就大变，每天变着法子往她身边凑，各种示好，她想假装忽略也不行。 很快，丫鬟们便端着早饭鱼贯而入，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饭，红豆了然，荣府独子的待遇果然不同， 用过早饭，得知红豆一天都会呆在后宅，荣子熙询问，下学后可不可以来她这里请教学问。 荣元馨眼珠子直接瞪了出来，她仿若看怪物般看着荣子熙。 荣子熙对荣元馨的目光恍若未觉，只是满怀期待的看着红豆。 对一个一心讨好自己，又有心向学的小孩，红豆怎么忍心拒绝呢，点头同意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连连保证一定好好学习的荣子熙，一脸欣喜若狂的走了。 “这……这这……是荣子熙吗？他不会是被掉包了吧？”荣元馨看着远去的荣子熙背影，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还是他在葛由县被人打了脑袋？” “人有了经历之后，有些想法也会改变。”红豆算是回答了她的疑惑。 “你是说，他受了打击所以性情大变？”荣元馨表示理解了。 荣子熙可是学堂里出了名的学渣，课堂上不好好上课，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打架闹事永远有他的事，夫子经常哀叹，像父亲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个这么不学无术的儿子？ 可父亲公务繁忙，根本没空管他们，偶尔想关心一下他们的功课，又被其他的事情给打断了。 母亲根本就管不了他，明知道他在学堂的所作所为，打骂舍不得，拘也拘不住，甚至为了不让父亲责骂荣子熙，母亲经常偷偷为他背书，给他打掩护，旁人也不敢在父亲面前告荣子熙的状，以至于荣子熙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学无术的样子。 不学无术、无法无天的荣子熙竟然主动开口说要学习？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让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各种怀疑。 脑子被驴踢了？ 被人掉包了？ 还是他又有什么坏主意？ 反正她是不相信他是真的要学习的。 第127章 府衙对峙 荣元馨很快的就被打脸。 看着如约而至，正坐在案座后的荣子熙，她再度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这是谁？ 这个一脸笑容请教学问的一定不是她的弟弟，他是谁？ “大姐，你太厉害了。”荣子熙一脸崇拜的看着红豆，“这是夫子在今天课堂上问的问题，我们学堂三十多号人，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来，你竟然知道答案，你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红豆笑道，“多看看书就知道了。” “嗯，我明白了。”荣子熙点点头，大姐这是告诉他要多看书，回去他就把之前从父亲那里借的书赶紧看完，然后再来请教大姐，大姐看到他这么上进好学，一定很高兴。 明白了什么？ 红豆虽然有疑惑，但也没问，这家伙脑回路有点奇怪。 “对了，你怎么喊我大姐？这样不妥，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喊我红豆姐姐吧。” 这家伙早上还是喊他红豆姐姐，晚上回来就变了个称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嫡嫡亲的姐姐就在旁边呢，京都老家还有一群姐姐，怎么也轮不到她，这种称呼不合适。 “不要，这样称呼更亲切，你就是我嫡嫡亲的姐姐。”荣子熙异常坚定，“大姐，你放心，京都老家有大姐姐，但你是我嫡亲的大姐，不会弄混的，本来我是想直接喊你姐姐的，但是我再怎么否认，这里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姐姐，所以你就是我的大姐，她是我二姐，你们都是我的姐姐。” “对对对，你就是我亲姐姐，大姐……。”荣元馨跳过来，亲热的喊道。 这是她和荣子熙第一次意见如此一致。 “大姐大姐大姐……。”荣元馨拉着红豆的手臂撒娇。 荣子熙看得眼红不已，他悄摸着上前，小心的拉起红豆的衣袖一角，喊道，“大姐……。” 面对左右攻势，红豆有些招架不住了，“婶婶……。” “我跟我娘说，我娘听我的。”荣子熙立刻保证。 红豆点头同意。 顿时一阵欢呼，一阵绵延不绝的大姐此起彼伏，红豆看得既高兴又好笑，拉拉荣元馨的手，摸摸荣子熙的头，心中淌过阵阵暖流，这就是家人吗？ 她的弟弟，妹妹。 荣府后宅一片和谐。 府衙外却是两方对峙。 一群手持衙棍的捕快一致对外，围成半圈护住身后的县衙大门，神情戒备，防止门口的人冲撞进去。 门外大街上与他们形成对对峙之势的是一群穿着家丁服的家丁下人，足足有三十多人，手中拿着武器，有刀剑棍棒斧头，表情凶狠，似乎随时要冲上去。 衙卫们神情紧张，真要打起来，他们可扛不住啊! 周围的老百姓远远的驻足观看，却没有人敢靠近，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不同于府衙外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县衙花厅里却是火药味十足，唾沫横飞，嘈杂如菜市场。 荣立瑞端坐在高堂上，闭目养神，任凭下面吵翻天。 杨家老太爷坐在下首唯一的太师椅上，静静的喝茶。 二人谁也不开口，听着下面双方的人吵架。 突然有人来报，“门口打起来了。” 这句话犹如一根导火索，大厅里吵得面红耳赤的双方不知是谁先出手，紧接着双方你一拳我一脚，很快的混战在了一起。 荣立瑞睁眼，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喝道，“住手。” 双方人马立刻停下。 杨老太爷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荣立瑞眼神锐利，“杨老太爷，你是要打破约定？” 杨老太爷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身边立刻有人将茶杯接走，他无奈道，“那丫头是杨国公嫡亲的孙女，她母亲是福秀郡主，外家是果郡王，是太子和长公主的表妹，身份尊贵，身娇玉贵，不比得我们家的那些糙小子，受不得那牢狱之灾，还请大人看在杨国公和福秀郡主的份上，放了那丫头，杨家感激不尽，自当回报。” “杨心莲当街杀人，人证物证俱在，且本人供认不讳，皇上也知情，你让我如何放了她？”荣立瑞怒道。 杨家真是太嚣张了，竟然围了县衙逼他就范。 皇上在山上接到杨家的求救信后，急匆匆的赶往杨家，但在杨家呆了几天也迟迟下不了决定，就是因为此案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 皇上就算有心偏袒也没有理由。 所以一直拖而未决，临走前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他。 他不是皇上，对杨家没有啥感情。 他是一县之主，在他的治下死了人，他自然要秉公办理。 尽管杨家权势滔天，他也不得不秉公办理。 皇上离开杨家那天，趁着杨府混乱，他将在杨府关禁闭的杨心莲带回了府衙，关进了大牢，准备择日开堂。 杨家软磨硬泡，短短几天各种手段使尽，见还是无法让荣立瑞松口，于是便出现了今天围堵县衙这一幕。 “荣大人，那丫头是个女孩子，如果她出现在公堂上，她这一辈子的名声就完了。”杨老太爷示弱。 “杨家的孩子是孩子，那沈大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荣立瑞压抑着骂娘的冲动。 他娘的。 要是当年在江湖上，他早就冲上去痛揍对方一顿了，绝对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让他闭嘴。 “你担心杨心莲的名声，但是人家沈姑娘却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没了，她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有着美好未来，却被杨心莲硬生生夺走了性命，她该找谁喊冤，沈大人尽忠职守，一生为朝廷效忠，他和沈夫人年过半百，才有这么一个女儿，沈家也是身娇玉贵的养着，沈姑娘也是被父母长辈疼着宠着长大的，沈大人痛失爱女悲痛欲绝，沈夫人几次上吊寻死，沈太夫人一把年纪天天跪在你们杨家门口想要为无辜冤死的孙女讨回公道，杨心莲，她不仅杀了沈姑娘，还毁了沈家的希望，你让他们一家人怎么活？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杨老太爷，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杨心莲的名声？你是不是想错了，你此刻应该跪在沈家门口祈求原谅，说不定还能保住杨心莲的一条命。” “你敢？” 杨老太爷手中的杯子砰然落地，他又气又怒又震惊，他没有想到，荣立瑞竟然想让杨心莲偿命。 以杨家如今的地位，荣立瑞竟然丝毫不给面子。 他以为荣立瑞也就是做做面子，将杨心莲关个几天，等他们安抚好了沈家，此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他担心杨心莲在牢里住不习惯，这传出去的名声也不好，以后杨国公府怪罪，所以想方设法想先将杨心莲捞出来，将她拘在家里做做样子。 却没想到荣立瑞根本就没有打算放那丫头出来。 他怎么敢？ 第128章 皇上失踪 他怎么敢？ 那可是杨国公嫡亲的孙女，福秀郡主的女儿，太子和长公主的表妹，他怎么敢？ “荣立瑞，你可想过后果？” 杨老太爷失去了淡然，表情严厉，满是皱褶的脸因为失了温和变得有些狰狞，“就算有荣尚书给你撑腰，你也承担不起杨家的怒火，你真想让杨国公府和荣家水火不容吗？” 荣立瑞面色不改，“我没有针对杨家，我只是秉公办理一件杀人案，只是凑巧这件杀人案的凶手是杨家的人，仅此而已，至于杨国公府和荣府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水火不容，这也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事。” 杨老太爷默然半晌，定定的看着荣立瑞。 他表情未变，似乎丝毫不受他的话影响。 杨家竟然撼动不了他，这背后的利益也撼动不了他，他究竟在乎什么？ “你想要什么？”杨老太爷问。 荣立瑞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真相，公平。” 杨老太爷走了，带走了门口围堵的家丁。 来来往往的人群为生活奔波忙碌，见没有热闹可看，慢慢散去，县衙门口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荣立瑞坐在大厅沉思，里面还没有叫人收拾打扫，仍是一片狼藉，座椅横七竖八，地上的碎杯子花瓶，显示着之前打斗的激烈状况。 胡师爷走了进来，暗叹一群文人打架就只会砸东西。 “都走了？”荣立瑞问。 “走了。” 胡师爷答，他拎起一把椅子扶正坐上去问道，“大人可有改变主意？” 荣立瑞知道他问什么，之前他们就此案讨论过，胡师爷当时激烈反对，他觉得最好是做做沈家的工作，让此事和平解决，尽量不要得罪杨家。 荣立瑞却坚持秉公办理，为沈家讨回一个公道。 双方曾争执不下，不欢而散。 “我妥协了，沈姑娘的冤魂该找谁伸冤？”荣立瑞冷哼一声。 胡师爷也不劝了，商量对策，“接下来怎么办？杨家会不会狗急跳墙，我们要想好对策。 “三天后升堂审理此案，百姓与相关人等必来围观，杨家不想坏了杨心莲的名声，在这之前肯定会想办法劫走杨心莲，监牢里的刘小八就是他们的人，你派人跟着刘小八，如果他跟杨家人有接触速来禀告，如果劫不了人，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想办法让我们无法升堂审案，一直拖到京城那边的消息，所以最近所有人都要小心出行。” “是，大人。”胡师爷对荣立瑞的能力一直深信不疑。 荣立瑞沉思，胡师爷站立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 半晌，荣立瑞开口道，“此次事件的凶险可能超出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事情。除了牢房的守卫加强，后宅也要加强守卫，通知刘护卫，加强夜间巡逻，一个时辰换次防，后宅的所有人最近一律不得外出，” “是。”胡师爷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这也是他为什么当初极力反对荣立瑞与杨家对抗的原因。 杨家在东皇国早已经是一手遮天，荣立瑞此举无疑是公开与杨家对抗，杨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谁也不知道，他为此很是忧心。 胡师爷走了，没有让人进来打扰，独留荣立瑞一人在大厅里想事情，他必须想清楚杨家接下来可能的动作并想好应对之策。 夜幕降临。 荣立瑞已经从大厅转战到了书房，他时而低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杯中的水换了几次，有人来点了烛台也未知，没有人敢进来打断他的思绪。 直到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粗暴的推门声。 “老爷，不好了。” 胡师爷反手关上门，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的慌张。 荣立瑞心中那点不悦很快烟消云散，看着胡师爷慌乱的表情，他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他竭力平静问道。 “皇上失踪了。”胡师爷抛下个惊天霹雳。 荣立瑞呆若木鸡，良久，颤巍巍的问，“此事可当真？” 胡师爷神色凝重，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他上前递上一封公文，“太傅命您放下所有公务，速速赶到淮阳县。” 不是私信，而是公文，看来此事已经公之于众了，那么也不会有假了。 皇上失踪了。 荣立瑞心头震撼，接过信的手微微颤抖。 他飞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很简单，只是说皇上于前天上午在淮阳县落脚处离奇失踪，请荣立瑞带上县里的勘探好手前去协助。 “你立刻前去准备，通知仵作与捕头，一个时辰后门口集合，我们去淮阳县。”荣里瑞快速下令。 “幸好不是在公井县。”胡师爷一阵庆幸。 荣立瑞假装没有听见，在焦急的同时也生出一丝庆幸，如果此事发生在公井县，那么此时的他就不是去协助，而应该是被问责了。 如果皇上有个万一，这后果太可怕了。 “大人，那杨心莲的案子……。”胡师爷提醒。 荣立瑞沉默半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量力而为，减少损伤。” 一个时辰后，县衙门口集结了府衙大半的精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引起无数人围观猜测。 荣府后院十分平静，大家早已经习惯了男主人三天两头的外出公干，这一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有红豆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心中隐隐的不安。 杨心莲还在县衙牢房里呢，这种敏感时刻叔父竟然带着县衙的精锐倾巢而出，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娘，为什么青青还在我们府里？”荣元馨生气的质问道，那种背信弃义，陷害主子的人就算不卖掉，也该逐出府里，母亲竟然还留她在府里，她是不相信自己吧。 红豆被拉回心神，想起自己此刻还在俞氏的厅堂，对于俞氏留下青青，她也觉得不妥，所以并没有阻止荣元馨的话。 俞氏有些心虚的解释，“青青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她对上次的事情非常后悔，天天在家以泪洗面，人都瘦得不成样了，秦嬷嬷也是心疼孙女，但是她在我面前却是一句求情也没有，人都病倒了。” 红豆心中微叹，秦嬷嬷真是把俞氏算计得死死的。 最终，俞氏和荣元馨再次不欢而散。 荣元馨气愤的摔帘而出，迎面碰上正准备进来的秦嬷嬷，她身边正是她此时恨不得生其肉的青青，再后面是两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那架势竟堪比母亲。 荣元馨看得极为刺目。 愤怒的话脱口而出，“一个下人而已。” 第129章 逃狱 秦嬷嬷弯曲的身子微微一颤，身子压得更低了，恭敬的行礼，“见过小姐。” 青青却没有秦嬷嬷的城府，满脸愤怒，“你……” 身子被秦嬷嬷死死的拉住，也压住了她的话，“奴婢正要给夫人送贺家的节礼，不能久候，晚些再带着青青亲自去向小姐赔礼道歉。” “不必。”荣元馨一口回绝，“嬷嬷还是拿你这一套去骗母亲吧，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 小孩子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是这么直接。 红豆回头，此刻秦嬷嬷已经挺直了身板，看着她平静阴鹜的目光，心中暗暗提高警惕。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可是谁也想不到，变故来得如此迅猛，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永远让你意想不到。 锣鼓三更，万物俱静。 公井县的牢房里格外寂静，没有喊冤咆哮，没有怒砸栅栏，没有粗言秽语，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一片，牢房正中间的四方桌上伏着两个衙役，此刻已经酣睡，桌上烛台的火苗欢快的跳跃着。 牢房最深处，杨心莲躺在石板床上，睁大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门口处传来轻微的门锁晃动声，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门口的两人一惊，其中一人小声道，“五小姐，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 杨心莲压制着狂喜，点点头。 哐当一声，门锁开了，门一打开，杨心莲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这个破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跟随两人在黑夜的牢房里行走，眼见就要到达牢房门口，桌上的两个衙役仍在伏案呼呼大睡，离出口与自由仅有一步之遥，杨心莲突然停住了。 “听说荣立瑞带着县衙大批人马离开了？”她问道。 两人虽然不解，也有些焦急，其中一人回道，“是的，荣大人昨天出的城，所以二老爷立刻派我二人前来营救小姐” “那真是太好了。”杨心莲眼中闪动着邪恶的光芒，“看来老天爷也在帮我呢。” 二人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五小姐，我们快走吧，二老爷还在家中等候，再晚就天亮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杨心莲懒得理会他二人的话，下令道，“去把所有牢房打开，告诉所有犯人，今夜县衙无人，县衙后宅有荣大人的家眷，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大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二小姐？”两人错愕。 “还不快去？”杨心莲怒目而斥。 二人纹丝不动，其中一人道，“二小姐，兹事体大，恕我二人不能照办，如果这些人真到了后宅，那些妇孺孩童都会没命的，这是灭门之仇，荣大人与杨家会结成血海深仇，二老爷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二人接到的任务就是营救二小姐，不是寻仇。” 这个二小姐年纪轻轻，心思竟然如此恶毒。 自己二人若不是杨家人，真想让荣大人直接把她法办了，省得以后再祸害杨家。 “我可不管这些，我就是想看看荣立瑞痛苦悔恨的样子，我要让他悔不当初。”自己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欺辱过。 荣立瑞竟然敢关她。 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二小姐……”，两人还欲再劝。 杨心莲咬牙威胁道，“再不照办，我让你二人全家老小滚出杨家。” 二人一惊。 杨心莲冷笑，“我祖父是杨国公，母亲是福秀郡主，你觉得二老爷会为了保你们而得罪我吗？” 二人心底发凉。 “再说出了事有我顶着，荣大人找人算账也只会找我，可想不到你们两个小喽啰，待事成之后，你们两个全家跟我回京都，天高皇帝远，荣立瑞一个小小六品县令，还能把手伸到京都杨国公府不成。到时候，我保你们荣华富贵。”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二人眼神交汇，一点头。 二人抱拳道，“二小姐，我二人身家性命全交给你了。 杨心莲承诺，“放心，我不会叫你们后悔的。” 二人从墙上取下钥匙，然后分头行动，不一会儿，牢房里传来各种怪叫怒吼，嘈杂如菜市场，陆续有人冲出来，杨家那二人蛊惑的声音一直不绝，所有人都知道。 今夜荣府后宅无人。 从头至尾，伏案大睡的两个衙役都没有清醒，杨心莲一脸诡笑的看着轰乱的大牢和蜂拥而出的犯人。 荣立瑞，我要让你知道，得罪我杨家的后果。 此时年纪轻轻的杨心莲并不知道，世界并不是任她踩在脚底下的。 江湖代有人才出，一山还有一山高。 杨家在东皇国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在这浩瀚九洲也只是沧海一粟，她的所作所为会为她和杨家带来灭顶之灾。 红豆是被青梅从床上拉起来的，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她套衣服。 “姑娘，不好了，家里进贼了。”一贯稳重的青梅急促的语气竟带着慌乱。 红豆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顺势自己穿衣服，边穿边问，“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会进贼？有几个贼人？” “刚刚刘护卫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大牢里的犯人逃狱了，他们直奔后院，来势汹汹，刘护卫集结了院里所有的护卫正在后院二门处抵抗，但可能有几个漏网之鱼偷跑了进来，请夫人小姐们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 红豆大惊失色。 越狱的犯人逃到后宅，这不等于狼入了羊群。 刘护卫在前院抵抗，剩下的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她们怎么对付得了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 这一屋子的女人…… 红豆一阵胆寒。 然后脑子快速飞转，求救，自救。 屋外突然乱了起来，不停的有人奔走叫嚷，灯火也亮了起来。 红豆大惊失色，这不是在昭告所有人这里有人吗？ 是哪个笨蛋点的灯。 “青梅，你去找两套丫鬟的服饰来，照我和小姐的身形。”红豆说完便直奔荣元馨的厢房。 荣元馨房间灯火通明，此时屋里屋外竟没有一个人，她蜷缩在墙角，看见红豆仿佛看见救命稻草般猛扑过来，红豆来不及解释，先安抚了她的情绪，不一会儿，青梅拿着两套衣服来了，红豆让荣元馨和她一起换上。 荣元馨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换上。 院子里已经全乱了，地上散落着各种物品，还有一两个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不知去往何处。 荣元馨紧张的问，“大姐，我们该怎么办？” “去厨房。”红豆回答道。 第130章 灭门之祸 青梅和荣元馨没有任何迟疑，紧跟其后。 途中，所经之处，到处可见仓惶奔走的下人，也有躲在暗处的人。 三人一路奔走，就像普通逃命的下人，倒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突然，前面丫鬟尖叫一声，红豆余光看到前面有一个男人身影，赶紧拉住荣元馨和青梅躲到了凉亭的隐蔽处，前面那个丫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男人一把抱住扑到在地，尖叫救命声不绝于耳，接着是衣服破裂的声音。 “畜生。”荣元馨红了眼睛。 “青梅，我们绕到他的后面，他只有一个人，此刻也注意不到后面，待会我从后面袭击，你立刻补上。”她怕她的力道不够击昏他，如果不能一击而中，那她们三个人都要倒霉了。 青梅没有迟疑的点头应诺。 荣元馨问，“那我呢？” “你就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们回来。”红豆道。 荣元馨估计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再出言。 就在红豆起身的那一刻，她瞬间又把身体缩了回去，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轻声道，“不要说话。” 阴暗处，走出两个男人，他们先是在女孩呼救的地方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在其他的地方探了探，红豆三人身体僵直，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生怕被两人发现。 突然，传来一人得意的笑声，“哈哈，瞧我找到了什么。”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估计是躲藏在暗处的某个丫鬟被发现了。 三人虽然焦急，愤怒，可是却没有一点办法，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惨叫声不绝于耳。 荣元馨身子一动，红豆死死的按住她，回头，无声的瞪着她，在红豆危险强势的目光下，荣元馨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双眼无声的呆立着。 突然，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打斗没有持续很久，三人仍然是不敢乱动，直到听到一个男声问，“霍姑娘住在哪？” 红豆一惊。 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刚被解救下来的丫鬟惊魂未定，戒备的看着他，“你找霍姑娘做什么？” 男子连忙安抚她，“你别害怕，我才救了你，我不是坏人，我是霍姑娘的朋友，我是过来救她的。” 李元。 丫鬟明显不信，趁他不注意，一溜烟跑了。 李元有些着急了，他在后院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红豆姑娘的住处，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安全，这个小姑娘虽然聪明，但是此刻毫无防备，又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落入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该如何是好。 红豆已经知道来人是谁，立刻从暗处走了出来，“李元。” 月光下，一张狰狞的面孔映入眼帘，荣元馨倒吸一口凉气，还好她知道此刻的处境，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元毫不在意，看到红豆欣喜不已，“红豆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红豆看到他也很高兴，“怎么回事？听说是大牢里的犯人跑出来了，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这个时候不逃跑跑来攻击县衙后宅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李元摇摇头，“不知道是谁先把牢房的门打开了，然后一直有人喊，‘县令大人出城了，县衙后宅无人，且藏有大量金银珠宝，今夜大家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一听大事不妙，就想着赶紧过来跟红豆姑娘通风报信，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海天呢？”红豆问，海天是个猎户，本来就有一些身手，在归一寺埋伏多年，功夫学得还不错，这个时候会是个好帮手。 “我和他分头行动，他去县令夫人那边，我来找两位小姐。”李元解释。 红豆十分感激，“多谢，二位今夜相助之恩没齿难忘。”心中松了一口气，大批的犯人还被刘护卫拦在内院二门外，目前看来只是浑水摸鱼进了几个小贼，以海天的身手对付几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婶婶的安全暂时无虞。 “李元，麻烦你带我妹妹找个地方藏起来，寻到机会就逃出去。”现在外面才是最安全的，只要离开了县衙就安全了，红豆寻思一番，还是决定将荣元馨托付给李元。 毕竟她要去做的事情比较危险，没必要带着荣元馨去冒险。 “红豆姑娘你要做什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李元连忙道。 “红豆姐姐，我不要跟你分开。”荣元馨也急忙道。 “大牢里的犯人穷凶极恶，我怕刘护卫挡不了多久，我必须尽快去搬救兵。”现在只是进来几个小贼就已经让县衙后宅乱成一锅粥，损失惨重。 如果真让大批犯人冲进来，别说这些丫鬟，就算有李元兄弟护持，她们几个估计一个都逃不了。 现在时间宝贵，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去请救兵。 有李元护着荣元馨，她没有后顾之忧，也可以去做其他事情。 荣元馨还欲再说什么，被红豆用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红豆看着李元，郑重道，“我把我的妹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有机会就赶紧逃出去，等安全了我会来找你们的，拜托。”红豆郑重的行了一礼。 李元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智慧过人，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忘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比他妹妹还小的女孩子，此时看着她郑重托付的模样，他不禁挺直身子，郑重承诺道，“姑娘放心，有我在必会保护令妹无虞。” 红豆带着青梅一路躲藏，成功避开两拨人，有惊无险的到了厨房。 “青梅，待会我们把所有油和酒搬出来，然后把所有柴火堆在门口……，”这就是她让李元带着馨儿离开的原因，这些体力活馨儿做不来，而且极容易被发现。 “姑娘，我们要做什么？”青梅问道。她并不是好奇，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不需要知道原因，主子吩咐什么她照做就行了。 红豆眼神晦涩，淡淡道：“放火，烧厨房。” 第131章 各府反应 红豆和青梅一趟一趟的搬着油和酒. 看着红豆磨破的手，青梅让她休息，却遭到了红豆的拒绝，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休息，她怎么敢休息。 搬酒时意外发现了一个躲在草垛后的嬷嬷，被发现后，嬷嬷连连告饶，然后一溜烟跑了。 再三确认厨房无人后，红豆和青梅将油和酒撒在门口的草垛上，然后，红豆将一个火折子丢在草垛上。 看着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油火的助势下，火很快的烧起来有一人多高，烧上了厨房的门窗，浓烟滚滚，引来了数个赶来救火的人。 红豆打发走救火的人，直到看到火势再也扑灭不了了，看着浓烟滚滚，漫天大火冲上天际，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拉着青梅隐入黑暗中。 二更，公井县，江宅。 “四爷，四爷，不好了，县衙着火了。”噼里啪啦的拍门声能把棺材里的人震醒。 江四爷从床上一个翻滚爬起来，套上衣服拉开门，问道，“你说……，”话被淹没在嘴边，他震惊的看着县衙方向那漫天大火。 “四爷，县衙着火了，好像是后宅的位置。县令大人的后宅出大事了。” 江四爷脑中嗡嗡一片，县令大人的后宅？ 那丫头有危险了。 “走”来不及多想，江四爷冲出房门，“叫上所有兄弟，还有街坊四邻，带上救火工具，去县衙救火去。 公井县，福来客栈。 啪啪啪的拍门声不绝于耳，火真大啊，看来荣大人的后宅有聪明人啊，会是那个小姑娘吗？ 穆光霁收回目光，淡淡道，“进来。” “小侯爷，不好了，二公子跑出去了。”一个中年男人神情慌张道，“刘喜已经追上去了，属下不敢耽误立刻过来禀告小侯爷。” “走吧。”穆光霁越过护卫走向门口。 “去哪？”护卫傻傻的问，“我们不去找二少爷吗？” “县衙，救火” 公井县，杨府。 杨老太爷右手杵着拐杖，坐在大厅首座上，背靠着太师椅，闭目养神，身后一个婢女的小粉拳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捶着。 大厅内有四五个人坐着，看着闭目养神的杨老太爷，谁也不敢吭声打扰。 “几更天了？”杨老太爷闭着眼睛问。 “四更了。”下座一个中年男子回道。 按理应该已经回来了呀？ 难道有什么变故？ 杨老太爷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二叔，您看，着火了。”刚刚说话的男子指着窗外大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突然窜起的漫天大火给吸引了，啧啧称奇，赞叹这火势也太大了，不知道是哪家倒了大霉。 突然，有人喊，“好像是县衙的位置。” 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今天晚上的行动在场的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商量后一致同意的行动，所以，这么晚了，他们还齐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等最后的结果。 他们派人去牢里救人，然后县衙着火，这是巧合吗？ 红豆带着青梅一路躲藏，准备去二门处找刘护卫，但离开厨房没多久便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大喊，“贼人闯进来了，大家快逃啊。” 所有人都往这一个方向奔跑。 不好，二门失守了，红豆拉着青梅跟着大伙一起往内院的方向跑。 现在往外跑绝对没有活路，荣子熙，希望刘护卫能护着他逃离。 后面不时的有惨叫声和尖叫声传来，似乎还隐隐能听到贼人张狂的大笑，他们仿佛就在身后。 往左边跑有贼人挡路，往右边跑又被贼人逼回，后面还有追兵，渐渐的，所有人似乎被围堵到了一起，她们背靠背，惊惧的看着四边逼近的匪徒。 近在咫尺的贼人，身上都还穿着囚衣，头发凌乱，张牙舞爪的逼近，却又不真的来抓人，似乎要把她们所有人逼到一处，渐渐的众人退到了内院，当看到为首被绑的俞氏，还有她身边被五花大绑的海天，红豆似乎有些明白了，看来后院早已经沦陷了，把她们所有人都赶到后院，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红豆意外看见了跟她一样蹲在中间的荣元馨，心中一惊。 馨儿怎么会在这里？ 李元呢？ 李元没有带馨儿离开吗？ 她们怎么也被抓了，正当满心疑惑时，红豆看见了在一群匪徒中间的李元，他正在与另一名匪首说话。 红豆脑中转过无数想法，猜测目前是什么情况。 如果李元出卖了她们，海天不可能被绑，馨儿也不可能藏在人群中没被发现，最大的可能是她们被发现了，李元用囚犯的身份打了掩护。 院中又陆陆续续被赶进来两拨人，就连外院守门的刘头都被抓了进来，红豆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荣子熙，也没有刘护卫，看样子是被刘护卫带走了，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很快，院子中就挤满了人，一个脸上有疤，长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在四个壮汉的簇拥下缓缓从内院走出来，他们是唯一没有穿囚服的囚犯，看样子刚刚是去里面梳洗换装了。 她细数了一下，院子里看守的犯人有六个，院外有七八个，再加上这为首的五人，大概二十个，红豆心中一凉，而且这为首的四人看起来不像普通百姓，该不会是什么汪洋大盗吧，这样的人身手不会差，怪不得海天会被擒。 该怎么办呢？ 就算她们拖到了救援的人赶来，她们也会成为这些人的人质，该如何保证婶婶和馨儿的安全呢？ “大家不要害怕……。” 红豆被为首刀疤男的话拉回心神。 “我们不是坏人……。” 红豆一噎。 四周静悄悄的，众人皆屏息看着院门口的男人，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众人仰视的感觉，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 “我呢，和大家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并不想为难大家，今天来此也只是为了和你们荣大人解决一点私人恩怨，我听说荣大人有一子一女，我还没有见过，如果你们有人告诉我荣大人的子女在哪里？我马上放了所有人，我刘大虎盗亦有道，说到做到。” 果然是来寻仇的。 俞氏拼命挣扎，看着下面的仆妇拼命摇头，目光哀求。 刘大虎扫视一圈，众人眼神纷纷回避。他冷笑一声，“我可以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如果一盏茶之后还没有人回答我，我就杀一个人，如果仍没有人告诉我，我就每过一刻钟杀一个，直到杀光了这里所有人为止。” 说完，他扬手一劈，院中的一块大石一分为二。院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哭泣。 刘大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身后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杯茶给他。 另一个人搬来了一个太师椅，刘大虎大刀阔斧的坐在院门口的位置，故作斯文的慢慢饮茶，一双虎目紧紧盯着下面的人。 第132章 荣家大小姐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与煎熬中渐渐流逝。 馨儿此刻就藏在人群里，就算大家现在可以熬着不说，但是对方如果真杀了人，难保最后有人扛不住，她不能去考验这些人的忠诚度，也不能让这些人无辜枉死。 “他奶奶的，这也太难等了，我不等了。”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刘大虎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摔。 突然站起，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拉过俞氏身边的秦嬷嬷，将她摔丢在大家面前。 平时威风八面的秦嬷嬷在地上翻了个滚，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身子微微颤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红豆看着地上的茶水，估计才喝到一半，心中叹了口气，再坚持一下多好，一盏茶的时间应该够一些人走到府衙了，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耐性呢。 等，再等一会，秦嬷嬷，麻烦你再扛一会，红豆心里对秦嬷嬷说了句抱歉。 秦嬷嬷虽然有私心，但对俞氏还是有感情的，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自己在荣府后宅的利益，她都不会出卖俞氏，这点红豆还是比较确定的，秦嬷嬷这么精明的人，难道不知道她和荣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了荣府，她什么也不是，如果出卖了主家，她和她的子孙后辈都将跟着陪葬,所以秦嬷嬷是宁死也不会出卖荣元馨的人。 “这位奶嬷嬷应该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吧，估计你也是不会说的，我就成全你的衷心，正好让我杀鸡儆猴。” 刘大虎手一挥，一个手持大刀的男子走了过来，在他一步一步逼视下，秦嬷嬷眼神恐惧，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 “我……我……” 一出口，泣不成声，却还是忍着没有开口，死她一个人换一家人平安也值了，她视死如归般的仰着脖子闭上眼睛。 男子也毫不犹豫，走到秦嬷嬷面前，双手举刀。 荣元馨刚欲站起来，却感觉衣角被拉住，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到她的面前。 “等一下。” “住手”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红豆看向青青，青青看向红豆。 “红豆姐姐。”荣元馨看懂了红豆背后的手势，默默的蹲了回去，眼含热泪。 “怎么回事？”刘大虎走过来，他所经之处，其他人纷纷恐惧的退开，红豆和青青两人落入她的眼帘，“两位姑娘是有话要说吗？” 随着刘大虎的逼近，青青的身子颤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眼眶含泪，几欲昏倒。 红豆抢先道，“我是荣县令的女儿，你不是要抓我吗？你不要为难其他人。” 刘大虎看看红豆，再看看青青，笑道，“我怎么觉得她更像荣小姐呢？” 红豆翻了个白眼，“那证明你的眼睛有问题。”虽然他们两个都是冒牌的，但她好歹还是个寄居的小姐呢，也算半个主子。 “大胆。”一个壮汉怒目而视。 红豆毫无惧色，只是挑衅般的看着刘大虎，“请你依言放了其他人。” “胆色不错。”刘大虎挥手制止了暴怒的手下，他感兴趣的上下打量着红豆，看着她一身丫鬟装扮，狐疑道，“你真是荣立瑞的闺女？” 红豆挺直脊背，淡然道，“当然。” “看你这打扮也不像是个千金小姐啊，你该不会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假扮的吧，想替你们小姐去送死，衷心不错。”刘大虎大加赞赏，但显然并不相信。 红豆轻蔑的看着他，“衣服可以换，你觉得我像个丫鬟吗？” 这眼神果然成功的消除了刘大虎的戒心，一般丫鬟哪装的出来这种气势，不但不怕死，还敢挑衅他，像极了那狗县令。 但他还是不放心，问秦嬷嬷，“这是你们家小姐？” 秦嬷嬷头一撇，说道，“不是。” 红豆暗赞秦嬷嬷果然聪明。 “她说不是那应该就是了。”看着俞氏焦急挣扎的模样，刘大虎又信了大半。 “她是你们小姐吗？”刘大虎环视一圈。 众人七零八落的回答是。 刘大虎身后的一个男子上前道，“大寨主，那些闺阁小姐都是念书识字的，我们让她背首诗写个字不就知道真假了。”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刘大虎一拍脑袋，喜悦道，“一个丫鬟总不可能会写字念诗吧，哈哈，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说完，让男子去准备纸墨。 红豆暗叹这些匪徒也不傻啊，如果今天真是馨儿的丫头出来，估计就穿帮了，还好她不是。 呜呜呜，俞氏拼命挣扎，但身上被捆绑的绳索，嘴上的破布都让她无法冲出来保护红豆，她眼睛泛红，苦苦哀求，但别人听到的也仅仅是呜呜呜呜的声音。 俞氏的激动让刘大虎更加确信这是荣立瑞的女儿，如果仅仅是一个丫鬟，死就死了，作为当家主母的俞氏不可能这么激动。 “娘，没事，你别担心。”红豆安抚着俞氏。 “好了好了，待会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说话，先给我念个四书五经吧。”刘大虎不耐烦的打断道。 红豆也没有问他要念四书五经的哪一本哪一段，估计他也不懂，自己挑了一段，“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什么意思？”刘大虎下意识问。 红豆解释道，“这句话出自《论语》，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为人孝顺父母、兄友弟恭，而这个人喜欢犯上，这是很罕见的；一个人如果不喜欢犯上，而喜欢作乱，这种人根本就不存在。” 刘大虎似懂非懂，此时正好有人送来了笔墨纸砚，红豆也不言语，让拿来笔墨纸砚的人背对着躬身，将纸放在他的背上，提笔挥毫，“明镜高悬。” 写完，扔笔，一气呵成，她看着刘大虎，目光毫不退缩，“大寨主还要再试吗？” 时间差不多了，该来的人应该快来了，不能让刘大虎把所有人当人质。 “荣大小姐，得罪了。”刘大虎假惺惺的行礼道，“请问贵弟呢？” 红豆冷笑，“你说呢？” “我弟弟是父亲唯一的血脉，如果家里有一个人必须活着，那肯定是我弟弟，你看看我们家的护卫都不在就应该猜到了。” 刘大虎犹不死心，“她的母亲和姐姐都在我手里，我不信他不回来救你们。” “他倒是想，可是我们家护卫不会让他胡来的，他一个小孩有什么用。”红豆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心思。“我劝你别再耽误了，你们从牢里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我们家后院厨房的大火也已经烧了快半个时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百姓来救火，到时候发现府里不对劲，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厨房大火？我怎么不知道。”刘大虎抬头，果然看见漫天大火，他怒道，“怎么没有人来报？” 在刘大虎的大喝中，一个外院的人匆匆跑进来，那人回道，“是厨房着火了，因为火势太大，周边的房子都烧了……” “你怎么不早说？”刘大虎气得青筋暴露。 感受到刘大虎的暴怒，那人畏畏缩缩道，“厨房离我们较远，烧不到这里……” 第133章 青青的出卖 “你……给我滚出去。” 刘大虎压抑着暴走杀人的冲动，他不能在此刻杀自己人，此刻多一个人就是一份力量。 “大寨主是想被全城百姓围在府衙，与我们同归于尽呢，还是带着荣大人的家眷全身而退呢？”红豆嘲讽道，“杀了这些人于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本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我好像听到了救火声呢。” 刘大虎面容紧绷，不知在想什么。 “大哥，别听这小娘子胡说，这些人都看到了我们的脸，不杀了会留后患的。”之前建议刘大虎让红豆写字的男人说道。 红豆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冷笑道，“你当我爹是傻子啊，除了你们这一群有组织的山贼，还有谁能冲进我们荣府后院杀人放火掳人，还有之前那么多护卫都看到了你们，他们不是人证吗？” “而且你掳走我们，应该是为了报复我爹吧，如果我爹都不知道是谁掳走了我们，怎么能达到你报复的目的呢。” 看出刘大虎的犹豫，那男子说道，“大寨主，还是杀了吧，我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与官府已经势不两立，不在乎这几十人，这样会让荣立瑞更痛苦。” 似乎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刘大虎，他眼冒凶光。 不好，红豆暗叫不妙，“刘大寨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刘大虎看了她一眼，“荣姑娘，你可真是我所见过的胆子最大的姑娘了，你竟然不怕？” “怕啊，”红豆假装颤抖了一下，示意自己很害怕。 刘大虎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交易？”他好奇的问，这姑娘这么有趣，杀了还真有点可惜。 “如果你放了这些人，我乖乖跟你走，绝不反叛，并且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开这里。” “如果我非要杀了这些人呢？”刘大虎问。 “那就鱼死网破。”红豆表情一变，面容冷冽，“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拼死一搏，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说不定我们还能跑几个人，你说是吗？刘大寨主。” 她的表情认真得让刘大虎觉得她一定说到做到，刘大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冲动，不会被愤怒仇恨冲昏头脑，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这个小姑娘说的是对的，他不能赌，他不但要报仇，还要安全的离开。当机立断，刘大虎下令，“将院门锁上，带上荣夫人和荣大小姐，所有人跟我走，动静不要太大。” “大寨主。”那男人犹不甘心。 刘大虎横眉一挑，“你质疑我的命令？”凶相毕露。 男子肩膀一缩，慌忙摇头，“不不不，属下不敢，属下立刻照办。” 看到青青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刘大虎问，“你刚刚为什么出来？” 青青全身血液仿佛瞬间静止了，“我……我我……，”她颤抖得说不出话。 “大寨主刚刚要杀的是她的祖母。”红豆代她回答道。 “荣小姐，我问的是她。”刘大虎似笑非笑。 红豆假笑，“青青胆小，我不是怕您生气吗？所以就替她回答一下。” “她是你们小姐吗？”刘大虎问。 青青颤巍巍道，“是……” 刘大虎点点头，突然，他一个转身从身后男子手里抽出一把大刀，在所有人的惊叫中劈向青青，刀锋的锐利和凌厉的刀风让青青恐惧的尖叫，尖叫不止。 “大寨主。”红豆错愕，惊叫。 “青青。”秦嬷嬷还没扑上来就被一个壮汉一脚踢飞。 刀锋堪堪停在青青的脖子上，离她的肌肤仅一毫之遥，他静静的欣赏着青青的恐惧，这才对嘛，怎么会有女子不害怕他呢。 意识到自己还没死，可脖子上那把锃亮的大刀仿佛随时会要了她的生命，青青简直要崩溃了，眼泪鼻涕也顾不上了，只能哀哀哭泣，低声求饶。 刘大虎要的就是这个，他问，“我最后问一次，如果你敢说谎，你这美丽的脖子就要离开你的身体了。” “她是你们小姐吗？” 红豆心一慌，大喊，“大寨主。” 青青犹豫了，看向红豆，“是……是是……，”她咬唇，话还未说完，刘大虎举刀，高高扬起，往下一劈。 “不是，不是，不是……，”青青闭上眼睛，哭着大喊，“不是，她不是，我撒谎了。” 完了，红豆来不及哀叹，脑中疯狂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保住馨儿。 刘大虎冷笑，丢开大刀，青青虚脱般的倒在地上，呜呜哭泣。 红豆怒道，“大寨主是什么意思？拿着一把大刀逼迫一个小女孩，她说不是你就要杀她，你这不是非逼着人家撒谎吗？” “看来果然是不怕死啊。”刘大虎冷笑，“既然你不是荣立瑞的女儿，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你觉得我还会留着你吗？” “那大寨主试试看，要不要赌赌呢，你杀了我，看你们要怎么走出荣府，走出这公井县。” 刘大虎眉头一皱，“绑了她。”一个壮汉拿了绳子上前绑了红豆，不理会她，刘大虎走到瘫软在地的青青面前道，“我给你个机会，把你们真正的小姐找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倘若你敢说谎，我会连给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刀杀了你，还要你全家陪葬。” 青青脸色惨白。在刘大虎狠厉的目光下，缓缓抬起左手指向人群。 一个老人和一个仆妇互相靠近，悄悄的将荣元馨挡在后面。 青青眼中泪水扑簌簌直掉，哭着道，“年伯和五婶后面那个就是小姐。” 刘大虎站起来。 “小姐快走。”五婶将荣元馨往后一推。 所有人都往前挤，挡住刘大虎的去路，刘大虎横眉一挑，往前一挥，立刻倒地一片。 见院子乱起来，其他匪徒冲上去，拿刀就砍，左一刀右一刀，立刻哀嚎遍野，血液横飞。 大家哪见过这种场景，都惊呆了，争先恐后的逃命，院子顿时一片混乱。 “拦住她。”刘大虎大喊，扔出手中的大刀。 荣元馨听到院中的惨叫，回头就看见了那让她愧疚一生的一幕，所有她熟悉的人像被收割的韭菜一样，一个一个的在她眼前倒在血泊中。 “不，不要。” 她哭喊，转身飞奔向院子，想制止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迎面飞来一把大刀，击中她的膝盖，荣元馨腿一麻，身体不受控的扑向地面。 第134章 屠戮 “馨儿。”红豆惊叫。 被捆绑住的她拼命挣扎，她吃力的爬到栏杆的位置，靠着栏杆站起来，仅仅是站起来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也许是因为她被捆绑着没有危险性，所以并没有匪徒分神砍她，红豆一边用栏杆摩擦着绳索，一边焦急的望着荣元馨倒地的位置。 荣元馨想爬起来，双脚麻麻的没有力气，她顾不得这些，她只想阻止眼前这宛如地狱的一幕。 这时屋外传来了打斗声，很快的刘护卫冲了进来。 红豆心中一松。 李元和海天拉着俞氏赶了过来。 “霍姑娘。” 李元赶紧给她松绑，红豆低声道谢，谢她救了俞氏，手刚自由，她立刻把脚的绳子解了。 “海天，跟我去救馨儿。”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冲了出去，海天二话不说跟上，在她身后紧紧护着。 刘大虎的目标是荣元馨，见刘护卫冲了进来，他心中一紧，顾不得想其他的，快速解决前面的所有障碍，伸手抓向趴在地上的荣元馨，眼见就要抓到人了，突然一把大刀袭来，他缩回手，惊险的避开，看向来人，“是你。” 他回头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俞氏，眉头一皱，心中顿生不妙，大喊一声，“速战速决，全部给我杀。” “手下败将。” 他也不废话，提刀劈向海天。 “小心。”红豆低声嘱咐，她想拉起荣元馨，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荣元馨哭喊，“大姐，我脚动不了了，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红豆心中一痛，“不要胡说，只要我活着就不会不管你。” 她将荣元馨翻转过来，架住她的双臂腋下，使劲往外拖。 刘大虎自然不会让她们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一脚踹飞海天，挥刀砍向红豆，海天飞身扑上，抱住他的身子大喊，“姑娘快走。” 红豆忍着悲痛，不敢浪费海天为她们争取的宝贵时间，用尽此生所有的力气拖着荣元馨跑向门口方向。 一刀，二刀，三刀……，荣元馨悲痛的看着那个男人，他紧紧的抱着刘大虎不松手，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对上她的目光，他似乎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刘大虎不耐烦，一刀划向他的脖子，鲜血飞溅，他才软软的倒下，踢开刘海天的尸体，他直奔已经快到门口的红豆与荣元馨。 “大寨主，不要追了，来不及了。”之前跟着刘大虎身边出主意的男子拉住他，“你仔细听，似乎来了很多人。” 刘大虎驻足凝听，果然听到了许多不同的脚步声。 他功力深厚，听得更清楚一些，那些人已经近在咫尺了，看着快消失在门口的两人，他心有不甘，扬起大刀，对准荣元馨，毫不留情的劈去。 “撤。”说完，他率先跃向围墙。 荣元馨看着刘大虎狰狞的面孔，看着他掷出手中的大刀，缓缓闭上眼睛…… 嘭咚一声，刘大虎从围墙上摔下，他恐惧的看着围墙上方的位置，一个江湖高手……完了。 穆光霁进门看到的就是那个小姑娘背后插着一把刀，看到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抱怨道，“你可真慢啊。” 红豆倒地的力量将荣元馨撞倒在地，荣元馨下意识的抱住她，眼前的大刀，手上摸到的滚烫的鲜血让她魂飞魄散，她不受控的尖叫起来，凄厉的声音饱含恐惧、哀伤…… 院子已经被控制，刚赶到的江四爷看着满院的死人与受伤的人，还有门口那两个狼狈又可怜的姑娘，简直惊呆了，天，荣县令这是被灭门了吗？ 完了，公井县要乱了。 天还未亮，全县的大夫都被请进了县衙，正骨的、外伤的、内伤的、针灸的、甚至连妇科大夫都被请了过去，等大夫们看到满屋子的伤者时都惊呆了，看到一具一具被抬走的尸体，几乎魂飞魄散，也不敢多问，赶紧救治。 俞氏守在荣元馨的房里寸步不离，秦嬷嬷一家被看管了起来，红豆此刻昏迷不醒，大夫正准备拔刀，生死未卜……，荣子熙成了唯一可以主事的人，这个八岁的男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脸上没有了笑容，眼中的顽皮也不见了，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刘护卫报告着，“府中仆妇小厮下人共计63人，死37人，重伤9人，轻伤11人……”他眼睛泛红，哽咽道，“护卫19人，死16人，重伤2人” 荣子熙死死咬着唇，嘴皮子咬出血来，拼命忍着泪，“所有死者厚葬，抚恤金等我爹回来定，其他人用最好的药全力救治。” “是。”刘护卫哽咽应道。 穆光霁看着还是孩子的荣子熙，心有不忍，安慰道，“万幸你母亲姐姐都安全健在。” “多谢小侯爷。”荣子熙收起悲伤，真诚的道谢。 此时他也感觉万分庆幸，在昨天晚上那么惊险的情况下，他的母亲和姐姐还能活着，简直是老天爷厚爱，多亏了红豆姐姐，可是红豆姐姐她…… 此时，头上包着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的青梅走出来，对荣子熙道，“少爷，姑娘醒了，想见见你。” 荣子熙飞奔进房间，穆光霁跟着走了进去，青梅觉得不对，嘴巴张了张，后来想到什么，眼睛有些泛红，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跟了上去。 红豆的房间里，只有一名老大夫和一个小童，看见荣子熙，赶紧让开，荣子熙一眼看到了趴在床上的红豆，背后的那把刀十分刺目，“大姐，大姐。” 他扑到床边，想摸摸她，可又怕弄疼了她，有些手足无措。 红豆缓缓睁开眼睛。 “姑娘可不能乱动。”老大夫连忙嘱咐。 红豆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温柔看着荣子熙，“别害怕。” 所有的恐惧、害怕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释放，荣子熙放声大哭，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在昨天之前，他最大的烦恼也只是做不完的功课，与杨四郎的斗智斗勇，昨晚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所有人都是真刀真枪的在搏命，护卫们拼死抵抗，一个个的在他面前倒下，曾经，一个个都那么熟悉的面孔全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的世界一夕间全变了……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他爹是公井县的父母官啊，为什么会这样？ 第135章 事后 红豆静待着他哭完，看向穆光霁，“小侯爷，谢谢昨晚出手相助。那贼匪头子呢？” “全部被关押在牢房了。”穆光霁回道。 “牢房？”红豆冷笑，“你确定安全吗？” 穆光霁理解她的愤怒，缓缓道，“除了牢房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这些人，看守他们的是林羽军的人。” “林羽军来人了？”红豆有些诧异。 “姑娘昨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几乎烧了半个后院，林羽军自然看到了。”话中隐含赞赏。 “林羽军大部分人护卫皇上回京了，所以昨天晚上仅来了少部分人，为首的胡队长带着士兵去追逃跑的逃犯，余下一些在看守刘大虎一众山匪。” 红豆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身上的刀必须拔出来，她没有时间了，荣子熙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熙儿，你父亲听到消息应该很快就会赶回来，你不要害怕，在这几天，关闭家门，一律不见客，家里的事情多听听刘护卫的意见，逃犯的事情全权交给胡队长，请他全权处理，态度要恭敬，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请教穆小侯爷。”这一段话说完，红豆已是汗水淋漓，老大夫在旁急得直跺脚，她看向穆光霁，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穆光霁承诺，“感谢贵府信任，在荣大人回来之前，我都会呆在荣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东亭侯府定当倾力相助。” 荣子熙和穆光霁被老大夫连推带搡的赶了出去，此时的红豆已经面如白纸，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老大夫又气又心疼，这还只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呢。 老大夫一边准备着纱布、外伤药，一边摇头，“这要是你父母看到了，还不得心疼死。” 红豆鼻子一酸。 父母？ 谁会心疼她呢，姑姑，对了，她还有姑姑呢，姑姑，你此刻在哪里呢？ 老大夫递给红豆一块纱布，“姑娘，咬着，待会会很疼，别咬到了舌头。” “你忍着，我拔了啊。” 红豆想着以前的事情，努力回想遇到姑姑之前的事情，无论她怎么想，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每次她回想之前丢失的记忆，脑中总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阻挡着她往前一步。 猝不及防中，一阵剧痛从右肩传来，“啊——”红豆大喊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了。 “师父，她昏过去了。”药童惊呼。 “不用管，昏过去了挺好，赶紧止血。”昏过去了起码感觉不到疼痛，不然这种痛真能生生把人疼死。 老大夫手脚利落的给伤口撒上药，然后缠上干净纱布。 荣子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他隐隐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可是也不敢闯进去，只能焦急的跺脚。 穆光霁就显得淡定多了，他见惯了生死，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很清楚霍红豆的伤不在要害之处，受点苦是肯定的，但是也要不了命。过不了几天这个小姑娘就又能活蹦乱跳的算计人了。 “怎么可能？庸医，你们全是一群庸医，滚，给我滚……。” 俞氏尖利的叫声几乎整个小院都听到了。 荣子熙看着几个大夫从荣元馨的房里出来，连忙追上去询问，几个大夫一脸愧疚的摇摇头，其中一个中年大夫不敢看他期盼的眼神，愧疚道，“抱歉，我们三人医术不行，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三人急匆匆的走了。 荣子熙冲进房间，看到他的那一刻，俞氏彻底崩溃了，“熙儿，他们说你姐姐傻了，说她再也不会说话，再不认识我们了。” 荣子熙如遭雷劈。 他很快的收敛起情绪，安慰俞氏，“母亲，那三个大夫只是我们县城里最普通的大夫，东皇国这么大，等爹爹回来，我们可以遍请名医，再不行，我们去请宫里的御医，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着难过，你这样难过，被姐姐看到了，她还以为自己的病很严重，治不了了，会更伤心的，所以，你要打起精神来，姐姐还需要你照顾呢。” 在荣子熙的徐徐安抚下，俞氏的情绪渐渐稳定，想起府里其他事情，那天她也是目睹了一切发生的人，心中悲痛，巨大的悲伤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荣子熙赶紧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红豆呢，她怎么样了？”俞氏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荣子熙细心的发现了，赶紧握着俞氏的手，给她一些力量，安慰道，“母亲别担心，红豆姐姐没有伤到要害处，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他不敢告诉母亲，拔刀的危险性，如果血止不住…… “这次多亏了红豆，如果不是她，你姐姐估计就不在了。”俞氏想到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是红豆替馨儿挡了那致命的一刀，她想想就觉得后怕，“青青那个贱婢，都是她，贱人，如果不是她，大家就都不会死，贱人，贱人……。” 俞氏浑身颤抖，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骂人的话，此时的她恨不得生吞了青青，本来红豆可以保下所有人，大家都可以不用死，馨儿也不会被发现，都是那个贱人出卖了馨儿，害了馨儿，还害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条命啊，就这么没了…… 俞氏悲伤、气愤、恐惧……，浑身仿佛置身于火炉，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想亲手杀了青青，一刀一刀的凌迟。 最后俞氏昏倒了。 荣子熙惊慌失措，府里的人死伤大半，俞氏的墨韵堂除了秦嬷嬷，几乎全军覆没，他的院子也是，浣秀还在昏迷中，现在府里半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穆光霁喊来了大夫。 俞氏是急火攻心加忧思惊惧过度，所以发烧了，大夫开好药就下去熬药了，荣子熙不得已只能叫来一个粗使婆子过来照顾俞氏。然后急匆匆的去看望荣元馨。 “你是谁？”荣子熙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少年跪蹲在床边，仰视着坐在床边的荣元馨，他大惊失色，姐姐的房里怎么会有人？ 少年转头，荣子熙看清他的脸，松了一口气，“是你。” 他满脸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是东亭侯府二少爷穆光耀，身形微胖，脸圆圆的，虽然年龄比荣子熙大，可看起来像个孩子，因为彼此认识，而且他是跟着穆光霁一起来的，荣子熙没有太大防备，只是有些疑惑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136章 痴呆的荣元馨 荣子熙认识穆光霁还是因为荣元馨，这个胖胖的少年与姐姐不对盘，两人一见面就互掐，斗得眼红脖子粗，认识他们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纷纷感叹这两人上辈子一定是仇人，所以才这么水火不相容的。 这个时候他进来做什么的？ 难道是来嘲笑姐姐的？ 荣子熙一脸防备。 穆光耀一贯笑嘻嘻的脸此时没有了笑容，看起来有些大人般的严肃，他解释道，“我来找我大哥，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可是半天也没有人过来看看，我担心你姐姐出事，就进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失礼了。” 这么一本正经的穆光耀让荣子熙有些诧异，他并没有指责他不该擅闯女孩子的闺房，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家里人手紧缺，母亲和姐姐这样，连个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 穆光耀站起来离开，从始至终，荣元馨都没有开过口说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只是漠然的注视着房中的某一处，仿佛失了魂一般。 走到门口，穆光耀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郑重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的。” 荣子熙有些惊讶，穆光耀不是很讨厌姐姐吗？ 荣元馨依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隔绝。 穆光霁静静的看着从房里走出来的弟弟，淡淡的问，“看到人了？” 穆光耀眼睛泛红，在自己的亲大哥面前才敢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哽咽道，“大哥，她不理我了。” 穆光霁叹息。 杨老太爷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没有救了人的喜悦，只有说不出的冰冷，身体不由自主的的打颤，需要管家搀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说，牢房里的犯人逃狱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杨老太爷一辈子没有这么害怕过，皇上在公井县遇袭他都没有这么害怕。 县衙大火他就觉得不对劲，心中期盼着跟他们救人没有关系，但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这边派人去大牢救人，那边县衙就着火了，心中不安，他以救火的名义派人去县衙打探情况。谁知道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县衙遇袭，荣家差点被灭门了。 杨老太爷惊得差点站立不稳，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在场的人都是杨家老宅的各房主事人，他们都知道今晚的行动，齐聚在一起也是为了等救杨心莲的人回来。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们等来了被安全解救回来的杨心莲。 杨心莲根本不屑否认，直接承认是她放了牢里的所有犯人，并告诉他们县衙无人。 “你疯了？”杨四爷如同见鬼般看着杨心莲，“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自然是报仇。” 杨心莲觉得心中畅快极了，看到县衙被围攻，府内燃起大火，她心中多日的憋闷总算是消失了。 这辈子她还没有受过这种苦，荣立瑞敢抓她，就要承受她的报复，她要让他知道她杨心莲可不是好欺负的。 从来只有杨家欺负别人，可没有被别人欺负的道理，别说是一个六品县令，就是郡主郡王她也不怕。 荣元霜那贱人不也被她推到水里去了，要不是她命大，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看着杨心莲得意洋洋的脸，杨老太爷非常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他不该救她的，他就应该让荣立瑞杀了这个祸端。 “蠢货。”杨老太爷一秒都不想看到她，吩咐管家，“捆上。” 管家立刻招来两人。 “立刻马上送上马车，用最好的马，一刻不停的给我送到京都杨国公府，路上不用管，如果不听话就一直捆着，用药也可以，只要不死就行，给我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去。” 杨心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真有人用绳子绑她，她才敢确定，顿时气极，大喊“你敢，你敢绑我，我告诉我母亲，告诉我祖父。” “你也可以找人杀了我。”杨老太爷一句话也不想跟这种蠢人说了。 杨心莲语噎。 她再怎么瞧不起杨家祖宅，杨老太爷还是祖父的兄长，母亲就算贵为郡主，也不能违逆长辈。 看着嚣张跋扈的杨心莲就这么被绑走了，之前的承诺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劫狱的二人吓得赶紧跪地求饶，称他们也是被胁迫的，他们如果不照做，自己的家人就会杨心莲给杀掉。 二人不停磕头求饶，眼泪鼻涕横飞，看起来十分可怜。 杨老太爷丝毫不为所动，如果不是这两个蠢才助纣为虐，此刻他们杨家也不会陷入如此困境，杨心莲他不能杀，他们，哼。 “杀了” 管家遣人把二人拖走，求饶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了，室内寂静得可怕，十来个人的大厅竟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呼吸。 杨老太爷环视一圈，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与他对视，他冷冷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死你们也要给我闭上嘴巴知道吗？” 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事关杨家生死，大家纷纷点头。 杨老太爷的心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承诺而放松，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这件事的漏洞太多了，他就算是想补也补不了，荣立瑞只要稍加一查就知道了，这次，杨家和荣立瑞是正面杠上了。 希望京都那边给荣立瑞施加点压力，这样杨家才不至于伤到根本，至于杨家的损失，哼，京都那边养的好女儿，她们闯的祸，自然由他们来承担。 县衙的惨案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公井县。 虽然县衙大门紧闭，但是昨晚的大火整个公井县都看见了。 有不少人还亲自参与了救火。 紧接着全城的大夫被请进了县衙。 城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 林羽军全城搜捕逃犯。 大家都知道，大牢里的犯人越狱了，并且血洗了县衙。 现在满城都是逃犯，并且个个穷凶极恶，全城百姓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原本热闹的大街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散落的工具与落叶。 恍若孤城，显得格外凄凉。 第137章 解救皇上 吴县城郊,小眉山。 这是位于东皇国西北方的一个小城，与公井县同属于并州管辖，但人口、土地面积、经济、教育都不如公井县。 荣立瑞与吴县县令有公务往来，彼此在公共场合见过几次，但私下没有什么交情。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佟县令是一个老实正直的好官，人不够圆滑，常常因为太耿直而得罪上司和同僚。 但是为人公正，在百姓的口碑很好，算是一个好官。 荣立瑞还比较欣赏他。 此时，两人正围着一张舆图讨论。 现场还有太傅左覃，并州刺史沈心胜、长史李春，林羽军将军钱一响，鸣元军将军文武。 此时他们正在商讨着如何解救被劫持的玄隆帝。 从皇帝失踪，他们就一直追踪，跟着刺客来到了这小眉山。 一路上，他们有几次救皇上的机会，但是因为投鼠忌器，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到目前为止，他们尚不知绑匪是何人。 这群人武功高强，特别是为首的人武功奇高，竟与皇上身边的常安公公不相上下，要知道，常安公公的身手可是江湖上排名前十的。 那群匪徒个个武功高强，还有一群训练有素的强弩射手，几次交手下来，他们损失惨重。 小眉山因为温泉得名，附近都是一些富人的私宅，他们得到消息，那伙绑匪藏身的地方就是其中一个富户的宅子。 佟县令找到宅子主人想要宅院的平面图，却发现宅子主人在半个月前突然暴毙，他的家人翻遍了书房也没有找到平面图，众人这才知晓那群贼人早有准备。 估计他们所停留的每一处都是之前踩过点的，这给他们的营救似乎又增加了难度。 众人有些一筹莫展。 “强攻吧。”鸣元将军闻武不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都已经讨论两天了，实在不行我们就用最简单的方法，强攻，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我们也要把陛下抢回来。” “鸣元将军，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强攻过三次了，结果你忘了吗？”沈心胜提醒他，语气有着深深的无奈。 对方武力太强，他们每一次强攻死伤大半，最后一次眼见就要攻进去，可是对方将陛下绑在门口逼他们退兵，他们无奈，只得退兵。 就算这次他们攻上去了，他们又拿陛下当挡箭牌呢？ “我看还是荣县令的方法比较可行，我们就围住这个宅院，跟对方谈判，不能让陛下有任何的损伤。”佟县令瘦削的脸上满是愁苦，如果陛下在小眉山出了事，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谈判？怎么谈？对方根本就不跟我们进行对话。你以为我们之前没有想过吗？”沈心胜怒道。“对方根本就没有提任何要求，所以我们现在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发泄之后，只剩下深深的无奈，还有绝望。 “强攻不行，谈判也不行，那你们说究竟要怎么办？”林羽军将军钱一响大吼一声，右手一拳狠狠的击打在墙壁上，墙上立刻凹进去一个大洞。 没有人责怪钱将军，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跟他一样，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一阵寂静之后，荣立瑞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傅，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穿越半个东皇国请皇上回宫，长途跋涉没有击垮他，请皇上回宫没有击垮他，但自从皇上失踪后，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微驼的背似乎承受了太多太多。 “太傅大人？” 太傅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众人，“我已修书太后，朝廷会尽快派人前来营救，在这之前，无论是用强攻也好，谈判也好，最好拖延住时间，等待朝廷的人到来，万一，对方强行离去，陛下的安全是第一，但绝不可让对方离开边境，否则，我等将都会成为东皇国的千古罪人。” “下官明白” “末将明白” 在场四人心情均十分沉重。 一个士兵进来禀告，“太傅，外面有位年轻公子求见。” “谁？”太傅十分疑惑，谁会知道他在这里？怎么会来这里找他？“可有报上名字？” “来人自称贺兰玥。”士兵回道。 太傅一震，他怎么来了？ “五国状元贺兰玥？”沈心胜的反应强烈多了，直接叫了起来。 惊讶已不足以表达他的震惊，。 只要是读书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贺兰玥的。 三年前，十六岁的他横空出世，连续参加五国考试，而且五次高中状元，堪称举世奇才。 “大人，下官曾在归一寺陛下的行宫见过这位贺兰公子。”荣立瑞说道，“他是慕名而来参加公井县的花王节的，陛下听闻他棋艺高超，曾邀请他去行宫小住，后来因为陛下匆忙到了杨家，这位贺兰公子应该是自行离开了，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来此地？” 荣立瑞也满心疑惑。 这位贺兰公子温文尔雅，相貌不凡，气质卓绝，堪称人中龙凤。 他看过陛下与他下棋，陛下赢少输多，这位贺兰公子的棋风如同本人一样，非常稳，不急不躁，掌控全局，颇有大将之风。 这位贺兰公子名声太响亮了，最厉害的就是他参加了五国考试，五次高中状元，一举扬名天下。 他惊叹之余和胡师爷聊过此人。 是什么人能想出去参加五国考试？并且还把他付诸实践。 此人不但敢想、敢干，且背后展现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的才华自是没有争议，但是这背后的意义却不得不深思。 科举自古以来是每个国家的大事，每个考生从读书起，一路从童生、秀才、举人，都是登记在册的，光是户籍这一块就过不了关，贺兰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户籍，竟能参加五国的科举考试，这一直是一个谜。 而他考上了状元却不在任何一个国家任职，他究竟图什么? 难道只为了那个五国状元的名声？ 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只为了一个名声？ 那他如此造势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荣立瑞与胡师爷得出的结论是，此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读书人，他必有所图，而且图谋不小。 贺兰玥缓缓走入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的身上。 有好奇。 有打量。 有戒备。 这个少年太出色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他相貌生得极好，一身白色长袍，长身玉立，清俊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风度端雅，周身散发着一股柔和安静，让人焦躁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仿佛世间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他。 第138章 自荐 “见过太傅、各位大人。”贺兰玥抱拳行礼。 “贺兰公子的大名老夫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公子来此所为何事？”太傅打量着他，这种人才可惜不是东皇国之人。 贺兰玥略一沉吟，回答道，“我与陛下以棋会友，得知他此刻有难，特赶来相助。” 众人一惊。 太傅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惊问，“公子何出此言？陛下一直好好的，何来有难？你若再胡说，我便让人将你请出去。” 贺兰玥表情未变，只是叹息一声，“太傅不必着急，陛下遇难之事并没有传开来，学生只是凑巧而知，我与陛下在行宫分开后，一直在周边县城游玩，了解本地风土人情，因此我知道一些陛下的行程，你们回程的队伍浩大，刚开始还是正常路线匀速前进，但就在七天前，你们在窦县停留了三天，三天前在吴县停留，昨天又辗转来到这小眉山，你们的路线明显偏离回京之路，而且一路上还有大量打斗迹象，旁边的驻军似乎也有调动痕迹，种种迹象，学生大胆猜测，皇上必是出事了。” 太傅眉头皱得死紧，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看着贺兰玥的目光并没有和缓，反倒多了一丝戒备。 此人心思缜密，来意不明，不能轻信。 “我知太傅心里所想。”贺兰玥并不恼怒，“学生真心想帮忙，故只身前来，左相不必心怀戒备，观目前局势，我心中有些猜测，太傅和各位大人听一听，看我是否猜错了。” “贺兰公子智绝天下，世人皆知，今天有幸，我等洗耳恭听。”荣立瑞心中充满期待，他们几个人想尽了办法也救不了皇上，说不定此人能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贺兰玥向荣立瑞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他说道，“我刚刚说过，各位的行军路线以及路上的打斗痕迹，只要有心，就知道队伍必定出事了，有什么事情必须一路调动周边的驻军，且能改变队伍行程呢，自然是陛下出事了。” “推想近来，因为陛下的到来，引来了各国的探子与高手云集，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眼见陛下就要回京，这大好机会就要错过，怕不是有人铤而走险了。” “学生大胆猜测，陛下遇险了。” “太傅，我说对了吗？” 沈心胜三人吃惊的看着他，竟猜得分毫不差，就好像他就在现场看见了一样。五国状元竟是这般厉害吗？ 荣立瑞表情舒缓，对事情掌握得如此清晰，还自荐，那说明此人是有一定的把握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能救出陛下什么条件他们都可以谈。 太傅眼神灰暗莫测，淡淡道，“公子可以说说，你要如何帮忙？” “陛下在对方手中，就注定了强攻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能谈判了，我愿作为东皇国的代表去与对方谈判。” 沈心胜刚想说对方根本就不与他们谈判。 荣立瑞抚掌大赞，“妙啊，贺兰公子声名赫赫，而且不是东皇国之人，说不定对方愿意与之谈话，只要有面谈机会，就有谈条件的可能。” 而且以贺兰公子的才智与能力，让他去谈判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太傅本能的想拒绝，他怎么能把陛下的安危托付给一个外人。 耿直的钱将军大嚷，“太傅，您就别犹豫了，我们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您就让贺兰公子试试吧。”就算失败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 沈心胜也劝道，“太傅，让贺兰公子试试吧。” 真不知道太傅在犹豫什么。 太傅心中的担忧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他们完全不知，不是他小人之心，万一他与匪徒合谋狮子大张口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些匪徒肯开口倒好了，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也比不开口的强，如果谈判出了意外，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太傅细细衡量，贺兰玥在他思考的空档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手中不知是从哪摸来的一杯香茗，那悠哉自在的模样仿佛在自家庭院品茗，太傅莫名的看得很不舒服。 这个年轻人，无论从相貌、气度还是胆略，都太优秀了。 太傅在“万般无奈”下终于答应让贺兰玥试一试。 贺兰玥连身边形影不离的随从都没有带，一人一卷，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独自上了山。 临行前，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荣立瑞一眼。 荣立瑞被看得心发慌，莫名一直心中不安，直到午后一封家书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平静，这个一贯冷静稳重的男人突然口喷鲜血，竟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将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太傅一脸怜悯的看着他，只安慰他节哀，要以大事为重。 荣立瑞知道太傅的言下之意。 虽然此刻他恨不得飞奔回家，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此刻皇上还在危险之中，他怎么能“因小失大”，还好，妻子、馨儿、熙儿、红豆都在，万幸。 至于失去的，他会一点一点找回来，收敛胸中翻涌的怒气，荣立瑞飞快的调整好情绪，做出承诺，“陛下一日不归，臣等誓不归家。” 太傅欣慰的点点头，为荣立瑞如此识大体感到欣慰。 当初陛下失踪，他们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到处寻找陛下，可是一无所踪。 后来还是旁人提醒，说公井县县令荣立瑞断案如神，陛下在公井县时连破两宗大案，说不定他能找出一些线索，他连夜下令让荣立瑞赶来。 荣立瑞果然不负众望，找出他们队伍中隐藏的奸细，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绑匪的藏身之处，这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否则陛下在他们眼皮底下失踪，被绑到他国，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以死谢罪了。 此时此刻，他是绝对不能让荣立瑞回去的，而他自己能认识到这点是最好不过了。 荣立瑞思索着为什么牢里的囚犯可以逃出来。 就算他带走了县衙大部分精锐，但是牢房里基本没动，安全守卫应该没有问题。 杨家？ 杨心莲？ 信里说杨心莲当晚就不见了，只有杨家有理由有能力劫狱。 他之前想过，也做好了杨心莲被救走的心理准备……但是，杨家，如果真是杨家放走了牢里的囚犯……荣立瑞眼里燃起熊熊烈火，全身绷直，他就算是拼尽所有也要让杨家付出代价。 第139章 胡师爷回来 荣立瑞的信在三天后辗转到了红豆的手中，跟着信回来的还有胡师爷与几个捕快。 胡师爷隔着屏风见了红豆. 此时的红豆虽能坐起来，但还不能下床，所以只能在房间里接见胡师爷，他们需要将所有的事情互通一下. 胡师爷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红豆也想知道荣立瑞的情况。 俞氏病倒了。 荣元馨腿脚不方便。 荣子熙是荣家现在唯一可以主事的人，但是他年龄小，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务，根本就无从下手，只能事事来请教红豆。 红豆自醒后就一直在床上处理府里的事务，这两人一个台前一个幕后，人员财务清点、下人安排、修缮院子、吃药看病、接待林羽军、安排穆家……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直撑到现在竟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穆光霁作为最靠近他们的旁观者，对红豆的处事能力啧啧称赞，连叹了不起。 以前只觉得这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小姑娘，聪明外放，不知收敛，也仅限于聪明而已。 但没想到她接人待物竟如此熟练老道，这一看就是学习过经历过，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他所认识的女孩子聪明的有、美丽的有、有才学的有…… 但像她这种年龄善理家的也不知他没机会见识还是……反正他没见过，他们家的女孩每天的日常就是风花雪月，就算是最受重视的嫡长女也只是跟在母亲身边学习，真正能上手理事的少之又少，更别说全权放手。 这让穆光霁对红豆的家庭背景更加好奇了，听闻，她是荣立瑞的一个远房亲戚。 从红豆口中亲耳听到那晚的惊心动魄，胡师爷真是万分庆幸，在那种情况下，大人的家眷竟然一个都没少，真是老天爷保佑。 不，应该说是有贵人相助。 如果不是有那场引来全城人的大火，还有红豆的机智与舍身相救，今天，大人接到的消息估计就不是这样的损失惨重，而是家破人亡了。 这个孩子，还真是大人的福星。 胡师爷暗暗感叹，从首饰店认出太子、归一寺侦破连环杀人案、葛由县解救大人的公子到破获一个绑架孩子的犯罪团伙，这孩子表现出来的聪慧机智真是让人叹服。 这个孩子，真是了不得。 而这些功绩此次正好一览无余的展现在陛下面前，让大人在陛下面前大大的露了脸，大人被京都老家压迫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能出头，这次终于有机会了，真是太好了。 待听到家里的善后处理，一件件、一桩桩井井有条，他已经不惊讶了，这个孩子从第一次出现，所作所为所思总是让人那么惊叹。 胡师爷对红豆的态度莫名的恭敬许多，直言红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直接去办。 厉害有本事的人总是能让人折服，不管她的年龄大小，厉害就是厉害。 红豆虽然能感觉到胡师爷的态度变化，但她此刻想不了那么多，身上的疼痛与灼热让她脑子有些糊涂，她只想快点把事情交代完，好卸下身上的担子。 胡师爷回来虽然跟她预想的有些不同，但是有一个能理事的大人真是太好了，后院的事情胡师爷不方便插手，但是县衙与外院总算能交出去了，她操心的事情少一些，也能安心的养伤。 屏退众人，胡师爷也带来了荣立瑞的消息。 当听说皇帝被绑架，红豆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上来公井县祭奠先皇后的消息就像个筛子一样，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那些天公井县来往陌生人频繁，江湖高手众多，他们担心陛下出意外，曾经分析过九洲目前的局势。 东皇国作为主国，虽然实力凋零，威严几乎于无，但是，在九洲十国中他仍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就像是不争气的父母还是父母，这是不争的事实。 各国虽蠢蠢欲动，战争频发，但是却没有谁敢先出兵东皇国，因为无论谁先出手都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此次玄隆帝出行虽然对各国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好机会，但是抓玄隆帝却有可能成为一件很鸡肋的事情。 抓走一个主国皇帝，难道是想挑起战争，掀起九州大战，现在哪个国家有这实力？ 一人独挑九洲？ 任何一个国家绑走东皇国皇帝，其他有野心的国家就有理由出兵，到时候九国围攻，简直是作死的行为。 之前归一寺、杨家，玄隆帝几次遇袭，但都有惊无险，毕竟陛下身边也是高手如云，护卫众多，想要绑走皇帝简直难如登天。 对方没有军队，为了隐藏痕迹，估计带来的人手也不会太多，此刻回京路上，还有两军护送，在这种情况下能绑走玄隆帝，真是……厉害。 可惜，玄隆帝只能是拿来交易，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到某国“做客”。 红豆暂且放下心来，不出意外的话，荣立瑞很快应该会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出意外了，七天后，他们接到荣立瑞来信，荣立瑞奉旨护送陛下回京，县衙一切事务交由胡师爷暂代。 胡师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陛下脱险，真是太好了，他也由衷的为自己家大人高兴，看来大人此次在陛下面前是又大大的露脸了，不然也不会让大人一介文人护送回京。 彼时红豆正在扶着家具慢慢行走，胡师爷来向她禀告，红豆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意外。 只是有些好奇对方要了些什么？ 说不定从对方的所求中可以猜出对方是谁，她对在万军之中能绑走陛下的人十分好奇，这个人以后绝对是各国的大敌，当然这种事荣立瑞是不可能在信里说的，这可是机密。 只是，家里的这一摊子事怎么办？ 她迫切的想去看看馨儿，她受伤这些日子以来，馨儿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她，这太不正常了。 她几次追问，荣子熙终于迫于无奈，支支吾吾的说馨儿的腿受伤，不方便行走，正在院子里养伤。 可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亲眼去看看。 县衙那边，那一夜几乎所有的犯人都逃走了，虽然有林羽军协助，抓住了一半逃犯，但是仍然有六十多人在逃，其中还不乏有关押多年的重犯、死刑犯，这些人如果不尽快抓住，一出去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必须要想办法尽快解决才行。 还有杨家，这笔血账该怎么算呢？ 第140章 别怕姐姐在 红豆给胡师爷出了个主意，胡师爷频频点头，然后欣喜若狂的出去，走路都带风。 走了几十圈，慢慢习惯了，觉得没那么难受，红豆喊来青梅，让她陪自己去看望荣元馨。 青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扶着红豆出了门。 刚出房门，久别的阳光晃得红豆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的拿手挡住眼睛，待适应了一会，她们沿着回廊走。 院子少了不少人，冷清了不少，红豆有些黯然。 那些每天热情的喊“红豆姑娘，红豆姑娘”的人都不见了，也许她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可是她们也是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们也有爹有娘，有丈夫儿子，现在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荣元馨的厢房很近，大概走五十步就到了，但是这五十步也让红豆顿感吃不消，她扶着门槛大口大口喘气，但是气息还没平缓她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内室。 太诡异了，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此时更甚，她觉得很不对劲。 推开门，荣元馨的身影落入眼帘，馨儿没事，红豆心中一松。她走上去，轻轻喊道，“馨儿。” 荣元馨微微一动，然后又木然的低头看着地下。 红豆心中一紧，她加快步伐走到荣元馨面前，喊道，“馨儿” 荣元馨恍若未闻，依旧低头看向地面。 红豆低下身子，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姑娘。”青梅表情一变。 红豆蹲下身子看着荣元馨，她的表情木然，眼睛毫无焦距，只是痴痴的盯着地面。 “馨儿，我是红豆姐姐，你看看我。”红豆觉得不对劲，紧张的看着荣元馨，她的眼神从始至终没有动，身子也没有动，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与表情，木然痴呆的表情与眼神让红豆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馨儿，馨儿。”她更加不安的呼唤，扶着荣元馨的双肩轻摇，直视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红豆犹不死心，拼命的摇晃她的双肩，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荣元馨仿佛一个失了魂的人，没有一丝反应。 红豆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眼眶湿润，心疼、震惊各种情绪交织……，她终于知道这些天萦绕在心中的不安是什么了。 这么多天，馨儿从来没有来看她，大家都说她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可是以馨儿活泼好动的性格，就算是行动不便，她也会让人抬着她扶着她过来找她，说不定她还会高兴的赖在她那里不走，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 青梅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那天后，小姐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公井县所有的大夫都被少爷请过来看过了，大夫都说小姐是因为受刺激太大，得了失魂症。” “夫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卧床休息。” 红豆静静的听着，目光一直看着荣元馨，表情已经变得平静，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抚着荣元馨的手，柔声安慰，“别害怕，有姐姐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整个五月，荣府大门紧闭。 除了采买，荣府的主子几乎不外出，外人探不到荣府的一丝消息。 县衙的事务由原本的通判暂代，胡师爷辅助，原本以为的血雨腥风因为男主人的不在而并未掀起。 公井县很快的恢复了一贯的繁华热闹，然而，有人却发现，公井县不一样了。 公井县的治安事件明显变多。 杨家子弟似乎也越来越嚣张，喝酒闹事、街头抢人、妓院打架……似乎哪里都有杨家子弟。 通判大人与杨家关系亲密，自然不去抓杨家人，主要是因为不敢，杨家子弟也看出来了，因此也越发嚣张。 红豆自从能走动后，几乎与荣元馨粘到了一起。 早上起床梳洗完后，直接去荣元馨房里将她从床上挖起来，亲自为她穿衣梳洗梳发，然后带着她去庭院晨练，红豆打拳，她就在旁边，然后一起吃早膳，红豆喂她吃。 饭后，红豆会拉着她去散步，然后在红豆书房的软榻上或是庭院里，红豆给她读书或是讲故事。 中午，红豆会拉着她午睡。 下午，红豆练字，荣元馨就在旁边陪着。 这样，日复一日，俞氏的病好了，荣府一切走上了正轨。 荣元馨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中走到了六月，池里的荷花开了，府里的下人都换上了夏装，渐渐的偶尔也能听到一些笑声，大家似乎慢慢的从那场变故中走了出来。 红豆正在摘抄一段文章，听到旁边的动静，她转头，看向已经写完字的荣子熙，“今天速度要快一些。” 荣子熙递上写完的稿纸，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红豆接过，一张一张的翻阅，荣子熙屏息等待，满怀期待却又怕受到伤害。 红豆点点头，“嗯，有进步，比昨天要工整，速度也快了。”荣子熙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红豆看他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表扬道，“这段时间，进步很快，很不错，听书平说你晚上也看书到很晚。” “我想把以前丢下的功课补回来。”荣子熙微郝道，“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成天遛鸡逗狗，没有好好上课，以至于落下的太多，所以现在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把它补回来。” “你……，”红豆欲言又止。想问他是不是还没有从那件事走出来，可是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问。 那么大的变故任谁也不可能轻易忘掉，何况荣子熙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可能是翻天覆地的。 她该如何帮他呢？ 想跟他谈谈，可是又怕旧事重提，让他再一次回忆陷入痛苦，不提，以后会不会成为他的心结？ 就在红豆纠结不已时，荣子熙破天荒主动开口，“我想走仕途。” 红豆诧异的看着他。 荣子熙小脸紧绷，双拳紧握，眼中透着仇恨的光芒，“我想报仇，替姐姐，还有府中那些冤死的人报仇。” 一想到那些前赴后继挡住他面前的护卫们，他的心就撕裂般的疼痛，他们为了护他而死，可他却连替他们报仇都做不到。每次想到这里他都愧疚不已。 “我还想护住我在乎的人，我不想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我仔细想过了，以我们家的环境与条件，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我要成为像祖父那样的人，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们。“ 红豆心疼不已，同时也有些担忧。 这孩子，心里已经装满了仇恨，她知道这样不好，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长，但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她能叫他忘记仇恨吗？ 第141章 升迁 “为何是像你祖父？”红豆顺着他的话聊天。 荣子熙犹豫了一会，“祖父是兵部尚书，大家都很怕他。” 红豆瞬间明白了，“你想做与你祖父一般的高官，不愿做你父亲一样的好官，是因为你觉得你父亲这样的小官护不住你们是吗？你在怨他？” 红豆说话毫不留情，既然他愿意谈，那就不要藏着掖着。 荣子熙犹豫良久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红豆心中叹息。 她看着他，正色道，“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都要告诉你，你父亲是个好官，也是个好父亲，他还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这些人是趁你父亲不在家的机会偷袭，如果你父亲在家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明那些人是畏惧你的父亲的，他们为什么畏惧呢？因为你父亲是个县令吗，县令在那些人眼里真的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了，但他们为什么还是会畏惧你父亲这小小的芝麻官呢，那是因为你父亲这么多年来积聚的好名声与官威，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然也不会将公井县治理得如此繁华祥和，你父亲因公不得不离开，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悲痛不会比你少，他赶不回来不是他不想回来，是他回不来，如果可以我相信他宁愿那晚和你们一起同生共死。你还小，这些仇恨的事情就让大人来承担吧，你的父亲还在呢，他会回来替你们作主的，你要做的是想清楚自己未来要走的路，而不是被仇恨所左右。” 荣子熙眼泪汪汪，“父亲，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红豆抚着他的头，“很快。” 看向另一边的荣元馨，她一直端坐在软榻上，双手叠放，眼神望着手背，一个时辰了，一动也不动。 叔父看到了，应该会很心痛吧。 青梅敲门进来禀告，洪四爷来了，红豆没有请他进来，而是去了院落见他。 远远的看见他仰望着院落的柳树，不知在想什么，洪四爷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见红豆，抱拳，“霍姑娘。” “洪四爷。” “姑娘，打听到了。” 红豆精神一震。 “我们找了很久，确认杨小姐已经不在杨府了。” 红豆点点头，意料之中的事情。 “杨府一直伪装杨小姐在杨府的假象，每天派人给房间送饭，房间里的杨小姐天天摔碗发脾气，府里的人都以为那个刁蛮的大小姐还在，但是她却从来没有露过面，我的人晚上偷偷溜到房间却认过了，房间里的人不是杨小姐，府里各处都找过，也没有踪迹。我们还打听到事故发生的那天夜里，杨府有一辆马车悄悄的从后门驶出，从城东出去的，他们做得很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那马车里的人应该就是杨小姐了。” “嗯。”红豆点头，“杨老太爷估计也很恼杨心莲所做的事，但是他不得不救，毕竟杨心莲是杨国公府的人，如果在他这里出了事，他没法跟杨国公府交代，他知道自己保不住杨心莲，这老狐狸是不会将这个烫手山芋放在老宅招祸的，自然是早早的丢回杨国公府了。” “劫狱的人呢？”红豆问。 洪四爷一脸羞愧，“我们找了很久才知道，那两人当天晚上就被灭口了。” 红豆暗道可惜。 她让洪四爷去找这两人是希望将此事摆到台面上，虽然他们都知道此事是杨家所为，但是没有证据，想报仇也只能私底下进行，不能光明正大的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证据，杨家必遭天下人唾弃。 “你们是如何打探到那两人被灭口的？”红豆有着破案人的警觉性，立刻顺藤摸瓜寻找突破口。 “杨府有个小厮，当晚在杨老太爷外院服侍茶水，他亲眼看到有两个人被抬了出来。我们去乱葬岗找到那两具尸体时，尸体已经严重腐烂，看不出相貌，所以没办法知道这两人身份。”洪四爷遗憾。 “让你们的人继续查，看看杨府最近有没有人失踪？杨府的近亲，下人、护卫都要查，看看他们的家人是否知道什么消息。” “那个小厮继续套话，需要用钱去找胡师爷，用钱砸也好，威逼利诱也好，把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问出来，看看那天晚上现场除了杨老太爷还有谁，我们单个击破。” 一连串指令下来，洪四爷频频点头，用心记着。 临走时，洪四爷突然开口，“姑娘，荣大人还在呢，你……保重身体。” 红豆心中温暖，微笑，点点头，谢过他的好意。 待洪四爷离去，红豆转身离开。 入目的冷清荒凉让她脚步微顿，眼前掠过一张张清晰的面孔，耳边响起她们温柔亲切的喊声。 “姑娘好”“姑娘好” 心中骤紧，双拳越缩越紧，似乎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伤痛，她暗暗发誓，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收拾好情绪，红豆来到屋内，荣子熙伏在案桌前，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奋笔疾书，红豆倒了一杯水，细细的喂荣元馨喝。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红豆还没有等来洪四爷的消息，却等来了荣立瑞升迁的消息。 阖府欢庆。 俞氏给所有人发了赏钱，包括已经去世了的下人……红豆、荣子熙、荣元馨都有，府里一片欢欣雀跃。 “什么？大理寺少卿？“杨老太爷身子一软，瘫倒在太师爷上。 “是啊，爹，这荣立瑞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下子官升三品不说，而且还是大理寺要职，京都啊，别人一辈子都进不去的地方，他……他……他竟然说升就升了？凭什么啊？二叔也不阻拦一下，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跟荣立瑞是结了死仇的。” “闭嘴。”杨老太爷怒不可遏的阻止，“我说过，此事不许再提。” 杨四郎嘟囔着嘴，“爹，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你别自欺欺人了，荣府那事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咱们干的，你以为荣立瑞不知道，他只是没有证据罢了，不然早就告到大理寺去了，哦，现在不用告了，他本来就是大理寺的。” 杨老太爷气得吐血。 这龟儿子。 蠢儿子。 “人家没有证据，你是要把证据送到人家手里是吗？”他咬牙切齿。 杨四郎看他老爹确实被气得不行，不敢再说话。 第142章 启程回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荣立瑞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了也好，走得远远的，这样他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就让他们在京都斗，等国公府解决了荣立瑞，他们这边也就安枕无忧了。 这真是一件好事啊，大好事，管他是升迁还是贬职呢，只要荣立瑞离开公井县就好，这真是太好了。 杨老太爷越想越觉得不错，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四郎担心的看着有些癫狂的父亲，还以为是自己把他气着了，十分忐忑不安。 荣府做着进京的准备。 清理财产、处置房子商铺、确定跟随上京的人，打包行李，与亲朋好友告别，一大堆事情要忙，每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有离别的伤感。 也有对新环境、新生活的向往。 红豆带着荣子熙去拜访了洪四爷，郑重的向他道谢并道别。 洪四爷满是不舍的送走了他们。 随后，二人又一起去探望了那个从葛由县带回来的少年，少年名叫金绎，父母双亡，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在征求了他的意见后，荣立瑞将他安置在书院做工，并跟着夫子读书。 本来他们也没想起这件事这个人，但是荣府出事后，在所有人都对荣府避之唯恐不及时，这个少年却几番求见，被拒后便一直在外面为荣府跑腿。 现在荣府重开大门，他们要走了，顺便跟少年道个别。 红豆再次看到少年时，有一瞬间的呆愣，印象中那个少年鼻青脸肿，说话口齿不清，走路需要人搀扶，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带着熊熊怒火，仿佛要毁天灭地，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少年，身形高瘦，五官俊美，一袭布衣也遮挡不住他的卓越的气质，看见他们，他嘴角缓缓扬起，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金绎？”红豆不确定的问。 少年点点头，眼角含笑。 “谢谢你的帮忙，我们要走了。”红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退，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一路保重。” “你也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洪四爷。”胡师爷没有家累，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进京了。 在公井县，他们现在能托付的也就只有洪四爷。 这个少年，在她们遇难时，不但没有跑，还处处留心帮忙，她们要走了，自然也要为他想好后路。 三人道别，红豆和荣子熙走了，她知道身后的视线一直没有消失，虽然他们一起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但是真正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所以红豆也没有觉得有多伤感。 倒是对这个人起了些疑心，不过算了，他们马上就要走了，无论他是好是坏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我会去找你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喊。 红豆诧异的转身，只见那少年用力的挥舞右手，红豆下意识的也挥手道别。 看着她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金绎心里涌上一股失落，惆怅，他心情低落的走回学院。 夫子叫住他，给了他一个包袱，说是跟荣少爷一起来的女孩让他转交给他的，金绎拿着包袱快速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急忙打开包袱，里面有两套衣服，一本书，一个荷包。 金绎细细的摩挲着柔软的布料，没想到她如此细心，他孤身一人，自然不会有人为他添加衣物，身上也无多余的钱财购置，她想到了他的处境，而且以这种方式给他，保护了他的自尊，真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打开荷包，里面有一些碎银子，还有两张银票，胸口涨得生疼，他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眼眶微酸，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中的激荡，他打开书，书名《山河志》，突然，从书里掉落一张纸条，金绎连忙拾起一看，“祝君前程似锦！” 金绎紧紧的拽着纸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七月七日清晨，县衙门口五辆马车，十几个护卫整装待发。 俞氏最后看了一眼县衙大门，压下心中的不舍，踩上脚凳，突然，街角冲出来一个人，噗通一声跪到在马车前，疯狂磕头，头砸地的声音砰砰砰入耳，她抬头看着俞氏，哭道，“夫人，姑娘，我的姑娘啊，你是我从小奶到大的，你真的要抛弃奶娘不管吗？” 来人正是秦嬷嬷，此时他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风光。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头发凌乱，满头皆是白发，衣服虽然是绸缎，但似乎很多天没有换了，又皱又脏，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 这哪里还看得出这是那个在府里一手遮天，高高在上的管家嬷嬷，此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 看到秦嬷嬷如此落魄可怜的样子，俞氏心有一丝不忍，可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还有府里那几十条人命，她心中巨痛，“嬷嬷，念在主仆多年，我只发卖了青青，对你我已仁至义尽，你有儿有女，有手有脚，比起那些死去的人，你已经够幸运了，请你自重。” “姑娘，我舍不得你啊，”秦嬷嬷失声痛哭，“你带我走吧，我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俞氏含泪示意将秦嬷嬷带走。 出来两个侍卫，将秦嬷嬷拖离队伍，秦嬷嬷不停的挣扎大吼，哭得眼泪鼻涕横飞，看着十分瘆人。 突然，人群里冲出一个人，那肥胖的身影让人不用看脸就知道是谁，他拉着被侍卫按倒在地的秦嬷嬷，看着队伍缓缓向前移动。与荣子熙眼神对视时，他不偏不倚，没有丝毫躲避畏惧。 荣子熙放下帘子，诧异道，“胡江变了？” 红豆笑问，“如何变了？” “胡江他……，”荣子熙斟酌着说词，“以前在我身边时，他总是唯唯诺诺、百般讨好，刚刚他竟然直视我的眼睛，气质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红豆教他，“胡江这个人看着憨厚，实则心思极多，且没有原则，你以前的很多主意都是他给你出的吧。” 荣子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红豆继续道，“他为了讨好你，什么主意都出，却不管你是否会因此被父母师长责骂杖打，学业是否会荒废，一心只是讨好你，在你身边出头。这样的人很聪明，以前他是下人，形势所逼，在你面前自然卑躬屈膝，可现在他是良民，不再是贱籍，也不是你的下人，在你身上也谋不到好处了，他自然不需要再伪装了。” 荣子熙羞愧不已，“我真是太笨了。” 红豆安慰他，“你不是笨，只是缺少阅历，不懂人心而已，此次回京都的路上，好好学吧。” 红豆的话意味深长，荣子熙并没有听出来。他非常疑惑，“大姐，我们回京，有必要带这么多人吗？胡师爷是不是把扬风镖局的人都请来了。” 红豆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严阵以待的镖师，心中明了，放下帘子，“过两天你就会知道了。” 荣子熙摸摸脑袋，一脸困惑。 第143章 秦嬷嬷的归宿 红豆不再说话，心中在想秦嬷嬷一家。 秦嬷嬷一家是世仆，世世代代在俞家为奴，年轻时是俞氏的奶娘，俞氏出嫁后，跟着俞氏来到荣家，然后一起在公井县呆了近十年，她们相依相伴将近半辈子，说是家人也不差了。 秦嬷嬷的一双儿女也跟着她到了荣家，这几十年凭着秦嬷嬷的手段，她的儿女虽然没有脱籍，但是在荣府过得跟小姐少爷没两样，做着最轻松的活拿着最高的工钱，过得轻松自在。 秦家的下一代，青青和胡江一进府就被安排在少爷和小姐身边当贴身小厮、贴身婢女，过得相当于半个主子，阖府有谁敢跟她们一家人作对。 可以说，只要荣府不倒，只要有俞氏在，以她对秦嬷嬷的感情，她们一家人就可以在荣府一辈子无忧。 但是，一旦脱离了荣府，没了荣家的庇护，秦嬷嬷那一大家子拿什么过活？ 就算成了良民，他们又能快活几天，出府前，他们可是拿了所有身家买身契的。 没有钱、没有依靠，这养尊处优的一大家看他们如何生存？ 这个世道连太平都快成为了一种奢侈，很快的他们就会知道在荣府的日子是他们此生最幸福的日子，也是他们这辈子再也回不去的乐土，他们终将一辈子活在悔恨与落魄中。 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在如何处罚青青及秦嬷嬷一家上，红豆和荣子熙将选择权交给了俞氏。 荣立瑞不在，任何人处置秦嬷嬷一家，以后势必都会让俞氏心生不满，那毕竟是她最亲近的“家人”，但是俞氏最后的做法还是让所有人心寒。 那么多条人命，俞氏没有让青青抵命，而是发卖了她，秦嬷嬷一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是让她们脱了籍，成了良民。 她不能去质疑俞氏的决定，也不能怂恿荣子熙去做那个恶人，因为秦嬷嬷也是他的“亲人”，胡江曾是他最亲密的伙伴，红豆最后只是建议，让她们拿出所有钱财赎身。 俞氏估计也觉得自己的惩罚太轻，同意了，但是在秦嬷嬷的苦苦哀求下，青衣巷的房子给她们留下了。 红豆知道后，沉默良久。 临行前，红豆拜托了洪四爷，好好“照顾”青青和秦嬷嬷一家。 既然活着，那自然要活得生不如死，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人啊。 看着队伍渐行渐远，胡江放开钳制秦嬷嬷的双手，让她恢复自由，秦嬷嬷怒斥，“你这孩子，你拦着我做什么？” “外祖母，我说过，没用的，夫人不会让你回去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秦嬷嬷反驳道。 “那你现在试过了，知道了吧。”胡江没好气道。 秦嬷嬷讪讪道，“莲娘心太狠了，她从小吃我的奶长大，我一路陪她到现在，她竟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她真是太狠了，我竟不知道原来我养了一个白眼狼。” “外祖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回去？成为良民不好吗？” 胡江对外祖母一心想回到荣家十分愤怒，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良民，现在终于实现了，他再也不用卑躬屈膝的去侍候别人了。 他可以自己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甚至可以去参加科举考试，那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这一切他都可以做了。 比起荣子熙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他更聪明，读书更努力，荣子熙在学堂所有的作业都是他代笔的，夫子的夸奖也是他的，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胡江胸口激荡，他心中有太多的抱负要等着他去实现，他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就算是最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也不行。 “外祖母，我想去读书，我要参加科举。”胡江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嬷嬷惊愕的看着他，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你想要做什么？” 胡江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重复，“我要参加科举。” “你疯了。”秦嬷嬷不敢置信的喊道，“说什么胡话呢，赶紧跟我回家。”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欲拉胡江。 胡江身子一偏，避过了，“外祖母，本来这两天我想找您说这个事情，正好今天话说到这里了，我就跟你重申一次，我要去学堂读书，然后去参加科举考试。你抽个空去书院跟夫子说一声，让我去书院吧。” 秦嬷嬷重重的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他，“孩子，你……，”竟是说不下去了。然后喃喃道，“怪我，怪我，怪我把你们一个养得心比天高。” 她喃喃着怪我怪我，似乎受到极大打击。 “外祖母，你怎么了？”胡江拉住茫然乱走的秦嬷嬷，秦嬷嬷回过神来，苦笑，“孩子，你真是太年轻了，不懂，不懂“” “外祖母，不懂什么，你说出来我就知道了。”看着秦嬷嬷这个样子，胡江有些发慌，一直以来，外祖母都是她们家的主心骨，任何大事小事到她手里都能轻易解决，他从来没见过祖母这么慌乱的样子，不由自主的跟着慌起来。 秦嬷嬷看着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看个仔细，苦笑道，“孩子，我们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再过两天估计连吃饭的米都没有了，如何让你去学堂。” 胡江一窒。 秦嬷嬷继续道，“且不说钱的问题，你以为还是以前，我去书院说一声，夫子就把你收了，你别忘了，以前我们是荣府的下人，别人给我面子，是因为我是县令夫人的管事嬷嬷，人家看的不是我的面子，而是夫人的面子，现在我们脱离了荣家，跟荣家已经无瓜葛了，你说谁还会卖我面子呢。” 胡江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嬷嬷毫无所觉，继续道，“别说县学了，就是普通书院你也去不了，因为没有哪个学院会接收一个被从县令府赶出来的下人，他们得罪不起荣家。读书科举你就别想了，还是想想过两天我们要吃什么吧。” “别说了。”胡江愤怒的打断秦嬷嬷的话，“我不信，我不信没有一家学堂会要我，明天我就一家一家的去试，公井县不成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我一定要去学堂。” “你疯了，我们没有钱。” “没有钱就卖房子。”胡江怒道，“我们拿着卖房子的钱去别的地方。” 啪，秦嬷嬷一巴掌狠狠打在胡江脸上，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外祖母脸色其差，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房子姓林，不姓胡，你敢打房子的主意，我让你和你的父母出滚出去睡大街。” 胡江瞬间冷静下来，此时还不能得罪祖母，他连忙道歉作揖，讨好的话滔滔不绝，这是他惯用的手段，果然，秦嬷嬷气消了不少。 二人相携离去，看似和谐的祖孙俩，实则内心均藏着不为人知的盘算。 第144章 路遇同窗 “红豆姑娘，到了。”镖局总镖头何头在马车外提醒。 “谢谢何师傅。”马车内传来一声温婉礼貌的回应，何镖头心里一阵熨烫。 荣县令亲自写信请他护送他的家人上京，他尊敬荣县令，自然义不容辞，二话不说，带着镖局里所有的精锐亲自护送荣大人的家眷上京。 只是原本以为一路上可能要受一些少爷小姐的气，没想到，县令夫人不管事，管事的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荣大人信里交代一路上由红豆姑娘作主时，他以为是府里年纪较大的大丫鬟，或是荣大人的妾室通房，可能荣夫人不方便，便由妾室打理，没想到竟是荣府一个寄居的小姐，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丫头。 当红豆第一次站在他的眼前，他看着那个比他女儿还小，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小丫头时，严重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直到这些天相处，看着她照顾怏怏的俞氏、生病的荣大小姐、脾气火爆的大少爷，还有管理下人，分配房间、食物安排、打尖住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态度永远不急不躁，说话温声细语，对他们这些人也是非常礼貌，从不对他们的安排指手画脚。 这姑娘，让他为之惊叹，都不知道该夸她什么了。 这一路走来，双方基本没有什么矛盾，十分和谐，不像以前……，这姑娘功不可没，她可真是个宝。 何镖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这世上只有极其珍贵的物品才被称之为宝，世人争相抢夺，这个姑娘是个活生生的人，怎能把她喻作宝贝呢，应该唤作人才，可惜是个姑娘，不然还可以考科举做官，不过，不知道哪家有幸娶到这么好的姑娘。 唉，可惜，他家小子配不上。 红豆分配好房间，三间上房，俞氏一间、她和馨儿一间、荣子熙一间，二个大通铺，丫鬟仆妇们一间，镖局的护卫和荣府的男丁一间。 他们人多车多，马车是直接拉到后院卸车的，荣子熙和何镖头去大厅办手续，她们直接从后院进入房间，与外面没有过多接触，这是之前商量好的，尽量低调行事。 晚饭是在房间里用的，本来是在各自的房间里用膳，但荣子熙非要和她们一起，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饭后，荣子熙提议趁天还未黑，出去逛一逛，红豆以要照顾荣元馨为由拒绝了，但不反对荣子熙出去，因为她觉得一个男孩子不能拘得太紧。 在亲自征询了红豆的意见后，何镖头带着两个镖师陪着荣子熙出去了。 荣子熙在一旁猛翻白眼，他说大姐同意了，何镖头不信，非要亲自过来问。 房间里，红豆陪着荣元馨说话，尽管她没有任何反应，红豆还是兴致勃勃的跟她讲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直到青梅进来掌灯，她才发现天已擦黑。 “熙儿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青梅回道，“没有，奴婢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红豆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让青梅喊两个镖师出去找找。 不一会儿，青梅回来了，却带回了他们的消息，回来报信的人说，他们路上遇到一点事，现在在本地县衙，晚点就回来。 这含糊不清的话让红豆不满意，直接喊来报信的人细细询问，原来荣子熙在路上碰到同窗，他的同窗正是本地县令之子，同窗盛情邀约，两人去了本地最负盛名的鸿安酒楼，没想到碰到另一群富家子弟，他们与荣子熙的同窗似乎有仇，话没说两句就打了起来，把酒楼大厅砸了大半，官府来人才将他们所有人拉开，现在正在府衙商量赔偿事宜。 红豆点点头，吩咐青梅取来一张银票让报信的人给荣子熙送去，并吩咐了几句话。 县衙大堂的气氛一触即发，如果不是中间的衙卫们阻挡，估计两边人又要打起来了。 此时双方互相叫嚣，隔着衙卫挥拳踢脚，县令大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堂上，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边是一群本地大户的子弟，其中还有一个是明兰郡主的儿子。 这该怎么罚？ 该怎么赔呢？ 这些祖宗，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报。”一个衙卫进来，大厅的嘈杂声被他的声音压过，安静了几秒，衙卫一脸欣喜，大声禀告，“老爷，荣家派人来接他们家公子了。” 众人一听，一脸失望，一个个不悦的瞪着他。 “喊什么喊？”县令不悦道，“让他在外面候着。”没看到外面已经候着一群各府的管事了吗？ “老爷，荣家是送钱来的。”衙卫高兴大叫。 啥，送钱来的？ 众人吃惊的看着他，县令大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说真的？”得到衙卫的确定，他豁然站起来，一脸欣喜，“快快快，快让那人进来。” 来人正是刚刚回去报信的镖师，他看了一眼何镖头和荣子熙，走到大厅中央，抱拳行礼，“见过大人。” “听说你是送钱……不不不，是商量赔偿来的？”县令大人直接问道。 “是，天晚了，奉我家夫人令，接少爷回家，奉上少爷打架造成的损失，并代她向大人和店家道歉。” 掌柜的连呼不敢。 县令大人笑眯了眼，赔偿终于有着落了。 这群小子，天天不干正事，打了架却不敢告诉家里长辈，每次都是家里的管事来领人，管事两手一摊，没钱，他能怎么办？ 只能跟店家和稀泥，有时候没办法了就从自己私房钱里掏，这搭出去的钱他也不好意思上门去找人家要，这闷亏吃了两回三回，让他连吃人的心都了，他今天豁出去了，不拿钱不能领人，所以那一堆管事都在门口蹲着呢。 突然一愣，荣家？ 本地有姓荣的人家吗？ “你是哪个荣家？”县令问。 “爹，是我的同窗，就是荣大人，您不记得了吗？公井县的。”县令大人的儿子给他解惑。 县令大人愣了三息，“荣大人？”他惊叫，然后连滚带爬的从高坐上爬下来，跑到荣子熙面前，还扶了扶官帽，整了整衣装，仿佛面见上官一般。他仔细的打量荣子熙，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公井县的荣大人？” 荣子熙点点头，这个想瞒也瞒不了，县令大人的儿子可是他的同窗。 “哎呀呀，恭贺荣大人高升啊，听说大人已经在大理寺任职，还是皇上钦点的，前程无量啊。” 县令大人一顿马屁，羡慕不已，温和的问，“贤侄这是回京与父团聚吗？” 第145章 京都贺兰府 荣子熙点点头，“是的，父亲派人来接我们，正好路过，碰巧碰到了子砚，没想到……，”他尴尬的笑笑。 “都是我这逆子，”县令怒骂自己的儿子，“有朋自远方来，也不知道好好招呼，还害你陷入这种麻烦。” “爹，你别担心，我跟子熙以前经常一次打架，我们……，”县令儿子试图解释。 “闭嘴。”县令怒斥，转向荣子熙时，又是一副温和慈祥的长辈面容，“贤侄莫怕，你现在就跟着管事的回去，剩下的就交给我处理，有你何伯伯在，不用担心，你先去，我明日再去拜访。” 荣子熙行礼谢过，“多谢何伯伯，家母身体不适，此行又多是女眷，理应晚辈去拜访，只是我们行程紧急，明日一早就要走，何伯伯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回去一定会转告父亲。” 何县令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斯文有礼，进退有度，这以前是怎么跟自己那不孝子玩到一起去的，难道不孝子以前都是骗他的。 何县令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何子砚此时哪顾得上自己的父亲，看着荣子熙的做派，他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边，何县令和荣子熙在寒暄，另外一边，何镖头等已经与商家谈妥了赔偿。 何镖头与荣子熙一阵耳语，荣子熙抱拳道，“今日不打不相识，能在此地与各位相识也是一种缘分，就由小弟做回主，今后若有机会来京都，小弟再设宴款待。” 荣子熙笑脸相迎，而且还替他们赔了钱，对方也不好再摆脸色，稀稀拉拉的抬手示意，一名少年走出来说道，“你是客我们是主，怎好让你破费，这钱我们出了。” 何县令听得脸一黑，不是说没钱吗？ 此时可没有人管他，荣子熙和他们越走越近，“刚刚只顾着打架了，怎么称呼啊？” “我姓古。” “我姓蓝，叫蓝浩则。” “我姓周，叫周原。” “这是我表弟，他刚从京都来……” …… 说着说着，一群人相见恨晚，勾肩搭背，相约去鸿安酒楼，何县令父子看傻了眼。直到眼见一群人都快要走出门口了，何子砚恍觉不对，大喊：“荣子熙，你搞什么嘛，你是我的朋友啊。” 荣子熙回头招手，“还不赶紧来。” 何子砚笑嘻嘻的跑了上去，何县令也不阻止，微笑着看着这群年轻人的背影，感叹，年轻真好啊！ 荣子熙是半夜被何镖头背回来的，红豆等何镖头回完话后就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荣子熙兴冲冲的来敲红豆的门，说起昨天自己交的几个朋友，说得口沫横飞，硬是在红豆这里蹭了早饭，一直上了马车，嘴巴也没有停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红豆也替他高兴，一直微笑听着，边听边照顾荣元馨，给她喂水、水果，并没有因为荣元馨不会说话而冷落她，仿佛她是个正常人一般，三人说说笑笑，马车开始启程。 京都，贺兰府。 花园凉亭里，贺兰玥倚在栏杆上，左手执书，右手拿着一个茶杯，凉亭上的白纱随微风飘动，如梦似幻，凉亭四角摆放着冰块，尽管外面酷热难耐，亭内却是温凉宜人。 云荣走进来，一股凉意扑面而来，顿感精神一震。 贺兰玥头也未抬，继续看书。 “公子，皇上邀你明日午后进宫下棋。”云荣秉道。 贺兰玥眼神依旧盯着手上的书，姿势未变，眉毛也未抬，问道，“荣家走到哪了？” “流川阁昨天传来的消息，已经到了通州槐县境内。”云荣回道。“按这速度，大概还有半个月到达京都。” “来了好。”贺兰玥轻轻一笑，“我正愁找不到她的来历，她倒自己送上门了。” 那还不是主子你极力怂恿皇上将荣立瑞留在京都，所以荣家才举家迁回来的，这会儿说得好像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云荣心里暗暗吐槽。 看着主子脸上的笑容，云荣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心中默默为那个被主子盯上的可怜女孩默哀。 “查出来了没有？江湖上可有探听消息比较厉害的组织？”荣家这个女孩浑身都是秘密，身份成谜，竟还掌握着别人不为人知的的秘密。 这些秘密，是连他们擅长打探消息的流川阁也查不出来的别人的隐私，她能知道玄隆帝的秘密。 那是否还知道其他人的秘密？ 她或者她身后的组织意欲为何？ 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是否会成为他日后的阻碍？ 这些他都必须弄清楚，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这样一个大杀器，如果能为他所用……呵呵，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那就毁之，绝不能让她成为自己日后的阻碍。 “主子。”云荣有些犹豫。 贺兰玥瞟了他一眼，“何事？” “通州分支刚刚递上来的消息，四皇子出现在通州境内。” “四皇子？”贺兰玥眉头微皱，“他去通州做什么？” “还没查出来，不过……，“云荣顿了一下，\"他身边带着路剑螟.\" 贺兰玥放下手里的书，一字一句道：“路剑螟？” “是的，已经消失十年，传言已死的前高手榜排行第四的高手。”云荣初听到时也是十分震惊。 贺兰玥哈哈一笑，“没想到啊没想到，玄隆帝这个平时如同隐形人般的皇子，竟然也是深藏不露啊。” “这帝都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贺兰玥笑得邪魅，“你说是吗？云荣？” 云荣却没有主子这般愉悦，愁道，“这四皇子如此深藏不露，估计对皇位也有觊觎，这又多了一位夺嫡的皇子，主子，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贺兰玥丝毫不以为意，“该担心的是太子与其他几位皇子，与我们何干，这京都的水啊……，”他邪魅一笑，“当然是越混越好。” “派人盯紧了四皇子，有什么情况速速来报。” “是。”云荣领命，“主子，”他犹豫道，“你说霍姑娘会不会碰上四皇子？” 贺兰玥一怔。 第146章 疯子 时值八月，已经进入三伏期，天气酷热。 通州，槐县。 炽热的阳光无情地洒向大地，仿佛要将大地上的最后一滴水分蒸发殆尽。 官道两旁的树木黯然失色，树叶无力地垂落，似乎在向苍天祈求一丝怜悯。 尽管时不时有几缕微风拂过，但它们带来的热量却让人难以感受到丝毫凉爽。 整个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他们大多数是步行前行，有少许人用板车或独轮车来运送自己的家人。 逃难的人群以老人、孩子和妇女为主。 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嘴唇干裂，苍白无血。 在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光芒，只有冷漠、麻木和对世界的绝望。 马车在大道上行驶，荣子熙放下车帘，黯然道，“那些人真是可怜。” 红豆点点头，“天灾、人祸、战争，受苦的都是老百姓，老人和孩子更可怜。” “此次南方水灾，许多人流离失所，这些应该是少部分逃离到北方的，更多的人应该是往京都的方向去了。” 红豆叹气，不知是为这每天挣扎在生死边缘、食不果腹的老百姓，还是为了这不太平的世道。 “我们公井县从来没有这些。”在公井县多年，他几乎可以说是在那里长大的，那里就是他的家。 而京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老家。 公井县繁华热闹，夜不闭户，他以为整个九州都是如此。 可是，这半个月来，他们经过很多地方，州、府、县、城镇、乡村，除了繁华的州府，其他地方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经常看到路边衣衫滥芋、卖儿卖女的。 “这些还不是最可怜的，最惨的是边境的百姓。”这些年，十国战争频发，边境的领土随时换主。 打仗时，碰到好的将官，可能还会约束士兵，如果碰到不好的将官，入城后烧、伤、抢、掠，老百姓的生命时时刻刻遭受威胁，苦不堪言，许多人家都被迫举家迁移，剩下的都是些走不了的老弱病残，只能无奈的等死。 很多边境的城镇随着战争的消耗，早就没有了人，成为了一座空城。 荣子熙心中大震，现在的九州是这样的吗？ 这些，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不过，从前的他，就算有人跟他说这些，他会听吗。 “你不知道这些，是因为公井县在你面前呈现的是一片繁华安宁，老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些，你父亲功不可没，所以说，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在公井县这些年，你父亲把公井县打造成了一方乐土。”这中间的各方势力，关系错综复杂。 “怪不得父亲一直都在忙。”荣子熙喃喃道。每次父亲想跟他好好说话，问他功课时，总是会被各种事情打断，最后不了了之。 他以前觉得父亲一定是不喜欢他才不想跟他好好说话，才不愿管教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父亲真的是太忙了，除了他们这个小家，他身上还担着一城的百姓，无数的家庭，为了他们殚精竭虑。 自己以前真的是太不懂事了，不但没有理解父亲的难处，还处处闯祸，功课也不用功，给父亲丢脸，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着父亲的优秀，荣子熙心中激荡，洋溢着自豪，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父亲，他想告诉他，自己也要努力成为像他那样造福百姓受人敬仰的人。 “姑娘，要下雨了，我们去前面那个破庙躲躲雨吧。”何镖头建议道。 红豆点点头，“好的，一切听您安排。” 八月的雨说来就来，疾风骤雨，飞沙走石。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被乌云遮挡，电闪雷鸣，雨大颗大颗的滴落，打在人的身上生疼。 队伍还没来得及到达破庙，天空便已经开始下起了暴雨。 马车在风雨中如同汪洋中的一片叶舟，红豆紧紧的拥着荣元馨，防止她摔倒，荣子熙下车了，一是减轻马车负担，二是下去帮忙，红豆并没有阻止。 到了破庙门口，队伍被阻拦在外，有两个持刀的男子一左一右守在大门口，手中的刀寒光凛凛，杀气逼人。 除了他们，还有好几拨人被阻挡在了门外。 “怎么回事？”红豆掀帘看向破庙门口，门外的人似乎与门口的守卫起了争执，欲要闯进去，守卫挥刀，一声惨叫，一个男子的手掉落在地，顿时血流如柱，惨叫连连，哭喊声一片。 “啊……啊……啊……。”荣元馨突然抱头尖叫。 红豆连忙抱住她，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轻拍后背，连声安抚，“别怕别怕，姐姐在，别怕……。” 还不等红豆安抚好荣元馨，守卫恶狠狠道，“闭嘴，再吵我就杀了你。” 荣元馨再一次受到惊吓，尖叫声更甚，红豆又气又急。 那边守卫提刀冲过来，何镖头见势不妙，立刻横刀挡在马车前。后面的镖师齐刷刷的丢掉手里的东西，站在何镖头身后，将马车护在中间，齐齐亮刀。 守卫冷冷一笑，毫无所惧，挥刀即砍，刀锋凌厉，所到之处，镖师们飞倒一片，瞬间哀鸿遍野，何镖头红了眼，欲与对方拼命，几招下来，却明显落于下风。 红豆掀帘而出，“住手。” 对方压着何镖头打，完全不理会。 “我们是官眷，马车里坐着的是新任大理寺少卿荣立瑞的家眷，此番进京是与我家大人团聚，不管你是江湖之人还是朝廷中人，也要掂量掂量后果，你确定你不去问一下你里面的主子？” 守卫狠狠一击，何镖头被震退十步远，堪堪停下，口吐一口鲜血。 守卫打量着站在马车上的红豆，暴雨已经将她全身淋湿，头发贴在脸上，已经看不清面容，看声音与身段，应该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他狞笑，红豆暗道不好，这人怎么杀意如此之盛？ 莫非是江湖邪派？ 可是他手中的刀却是朝廷规制。 眼见报出荣立瑞的名号守卫并不买账，何镖头等人又不是对方的对手，她无奈再次出言，“我家老爷出身京都荣府，我们皆是吏部尚书荣大人的家眷，还请手下留情。”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有用。”守卫突然暴起，一跃三尺高，双手握刀举过头顶，朝马车劈来。 红豆将荣元馨护在怀里，背对着众人，她缓缓闭上眼，天杀的，她下辈子一定要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大姐。”荣子熙惊得目眩心骇。 “啊。”何镖头发出一声惊天巨吼，用尽身上所有的能量飞奔上去，拼尽全力接下对方一刀，下一秒，他口吐鲜血，不支倒地。 “何头。”红豆飞奔下马车，跪在地上，看着气若游丝的男人，她咬着唇，几乎快要哭出来。 “姑……姑娘……，对……对……不起……，”何镖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眼睛眨啊眨，面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她不要担心，但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陷入了一片黑暗。 “唉，这世间怎么有这么多的不平之事。”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是谁？”守卫警惕的看向通向破庙的唯一道路，只见一个头戴帏帽，全身包裹在蓑衣下的男子缓缓走来，男子腰间别着一把剑，看样子是个江湖中人。 守卫冷笑，“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说话间，来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挡在马车前，与守卫形成对峙之势，“戾气这么重，对无辜百姓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欺负弱小，你这一身功夫真是白费了。” 说话间，男子出手，守卫接招，二人在雨中过招。 不过一息，二人已经交手数十招。 另一个守卫见同伴久攻不下，立刻加入战局，很快的就变成了二对一。 红豆心惊，这两人，武功这么高，竟然甘愿当个守门的护卫，看他们手段狠辣，毫无顾忌，杀人随心所欲，朝廷重臣也没放在眼里，其背后的主子一定不简单，要么是身份尊贵，要么就是一个疯子。 真是倒霉，怎么碰上这么一群疯子。 正当三人打得难分难解时，从破庙里走出一个撑伞的妙龄女子，“断魂、无雨，住手，主子说让他们进去。” 两个守卫立刻停手，男子也停手。 第147章 人心人性 门口的百姓一听说可以进去，立刻蜂拥冲进门内。 红豆有些犹豫。 此时那个大门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仿佛等着将他们吞噬。 红豆很想掉头就走，就算是淋雨也好，尽快离开这里，但是，雨势越来越大，方圆几十里都渺无人烟，他们这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受伤的镖师。 他们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 他们走不了。 红豆犹豫间，男子走过来问，“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男人出乎意料的俊逸。 红豆愣了一下。 她觉得男子有些面熟，似乎想到什么，立刻看向他腰间的长剑，剑鞘上一个别致的红色祥云结结…… 是他，之前雨势太大，离得又远，没有认出来。 原来是他。 那个在公井县大街上救过自己的人，一样的俊朗幽默，一样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红豆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大侠怎么称呼？” 听到大侠二字，男子立刻笑眯了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沐时晏，江湖人称沐大侠。” 红豆扑哧一声笑出来，其他人也是忍笑不已。 男子尴尬的摸摸头，似乎也觉得这个称谓不对，迅速转移话题，“这四周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雨势太大，山体容易滑坡，这里是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你们随行这么多女眷，还有受伤的人都需要休息，建议你们还是跟大家一起进去避一避。” 红豆面色凝重，“里面……。” “别担心，我跟你们一起进去。”沐时晏宽慰道，“这大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而且你的护卫们都受了伤，你们实在不适合冒雨行路。” 红豆点点头，并道谢，“多谢沐大侠出手相救，否则我们这一群人都要遭殃了。” 沐时晏爽朗一笑，“不必客气，我们江湖中人，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 。” 红豆真诚的道谢。 沐时晏不知，她的道谢，除了此次，还有上次。 红豆让大家进庙里避雨。 镖师们能动的开始动，不能动的被抬进破庙。 荣子熙组织大家进庙，刚刚对战时他就已经下车了，此时早已被大雨淋透，俞氏为他撑伞，一脸焦急，让他赶紧进去换衣服，荣子熙充耳不闻，继续组织大家有序的进入，俞氏也被他劝服先行进去了。 进入破庙后，红豆才发现这个庙宇很大，除了主殿，左右两边还有两个偏殿，百姓们在左边偏殿，红豆他们人多，且多是伤员，占据了右边偏殿，红豆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彼此互不打扰。 希望这场大雨能快点过去。 大家依次换好衣服，开始烧火做饭，何镖头重伤，副领队接替他的工作，组织休息，整理物品，清点完人数后，他眼圈泛红的向红豆禀告，死了三个镖师，包括何镖头，五人重伤，十人轻伤。 众人心情沉重。 “我要杀了他们。”副领队愤怒低吼，何镖头是他舅兄，看着何镖头重伤昏迷不醒的模样，还有惨死的兄弟，心中悲愤。 红豆摇摇头，“我们打不过。”形势比人强，必须要学会低头，否则只能徒增更多的伤亡。“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而亡，荣家不会亏待他们的家眷的，请放心。” 冲动愤怒过后，副领队很快的冷静下来，行走江湖多年，他自然明白审时度势，早已不是那冲动热血的少年。 得到红豆的承诺，离去安排巡视与照顾伤员。 俞氏、荣元馨、荣子熙、红豆四人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手中的姜汤微微去了些寒意。 因为是远行，他们此行准备充足，生活用品、食物、药材都很充足，刚刚煮了一大锅姜汤，除了他们自己人，也让副领队给沐时晏和那些老百姓送了些去。 沐时晏谢绝了他们的食物和被褥，去对面大殿借宿了，红豆知道他是放心不下那些百姓。 他们虽然有伤员，但是他们有食物有药品有被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相较他们，那些百姓更需要他。 很快的，有三五个百姓代表其他人来向他们致谢，并吞吞吐吐的表示想借一些粮食。 红豆犹豫。 还来不及阻止，俞氏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不一会儿，又来几个百姓想借粮食。 俞氏刚想开口同意，却被红豆打断。 红豆喊来副领队，让他去对面分配粮食，务必让每个人喝到热粥，同时，派两个人守在门口，不要再让那些老百姓进来。 副领队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他刚想提醒他们，没想到霍姑娘不但想到了分对方粮食，连防着那些人都想到了，他真是太惊讶了，这些事他也是常年走镖才知道的，霍姑娘这种大家闺秀又是如何得知的？ 之前何头一直对这位霍姑娘赞不绝口，天天霍姑娘说霍姑娘说，他还取笑他，觉得他可笑，没想到这位霍姑娘真是如何头所说的，太让人叹服了。 “姐姐，你是在防着那边的人吗？”荣子熙疑惑的问。 他没觉得姐姐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只是心里不明白才问，姐姐既然防着那些人，那那些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姐姐说过，这一路上有任何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她和镖局的人，这样他会成长得很快。 “为什么要防着他们，那些都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有好多老人小孩。” 俞氏觉得那些人十分可怜，他们既然有能力就可以帮一帮，老爷最是爱民如子，如果他在，一定不会对那些百姓视而不见的。 红豆知道俞氏的心性，对她的做法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她不阻拦，估计她会把他们的粮食全部送给那些百姓。 俞氏毕竟是长辈，红豆耐心解释，“人心不足蛇吞象，第一个人借成功了，别人见他如此轻易的就借到了粮食，必定也会来借，第一个人借了，那第二个人我们借不借呢？ 后面的人见他们都借到了，必定都会来借，而且不仅是粮食，还可能会借被褥，药材，那我们借不借呢？” 荣子熙立刻明白了，“所以大姐不让他们进来，免得他们看到我们的东西，什么都来借。” 红豆点点，赞赏的看着他。 “不会的。”俞氏道，“那些人不会像你们说的那样，他们……” 门外响起一阵喧哗声，三人下意识的凝神倾听。 “大人，我们家两个孩子好几天没有吃的了，请借给我们一些粮食吧，菩萨会保佑你们好人有好报的。” 守在门口的镖师接到过主家指示，委婉的拒绝了，之后又断断续续地响起几个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哀求声。 僵持了好一会儿，门口的镖师招架不住，进来请示。 “你们说，借不借？”红豆把问题抛给俞氏和荣子熙。 俞氏左右为难，一方面觉得外面的妇人小孩十分可怜，可又怕结果会像红豆刚刚所说的那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着急干脆撒手不管。 荣子熙说，“不能借，刚刚大姐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借了她，后面的其他人肯定也来借，都借出去了，我们吃什么？睡什么？帮人是要帮，但也不能把自己给坑了吧。我觉得大姐刚刚的办法就很好，给他们熬一锅粥，让每个人都能喝到，而不是做个无底线的滥好人。” 红豆竖起大拇指，荣子熙顿时笑开了花。 “不管了不管了，你们自己决定吧。”俞氏走了，躺进被褥里，决定眼不见为净。 第148章 半夜刺杀 镖师出去回绝了对方，这次态度坚硬，门口的人不一会儿走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断断续续的又来了三拨人。 有借粮食的。 有借被褥的。 也有借药材的。 均被门口的镖师打发走了，被拒绝的人，有人是哭着走的，有人走时唉声叹气，有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有人在借不到东西后，在门口破口大骂。 俞氏听到各种难听的诅咒，震惊的看着门口的位置，最后又苦笑着躺下去了。 红豆安置好荣元馨，看过受伤的何镖头和其他镖师，万幸的是，何镖头伤虽看着严重，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忧，昏死过去也是因为脱力，她对众人勉励了几句，并承诺对受伤、去世的镖师会给予相应的补偿，众人士气不再低迷。 她走到门口处，看着对面的偏殿，里面人头涌动，十分喧哗，有小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大人的咒骂声……。 心中叹息，不是她心狠，这么多人，她们确实帮不了。 如果是一两个人或是几个人，他们还有能力帮一下，这么多人的吃穿用他们没有能力帮忙，如果帮了一两个人，那其他人呢？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拒绝所有人。 在这乱世，一时心软有时候得到的不是感恩，而是灾难。 真正能救这些人的只有这个世道，世道变了，国家富强了，当权者励精图治，老百姓安居乐业，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只要是这个世道不变，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世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皇国帝弱，早已丧失主国威势，其余诸国虎视眈眈，只待一个时机，必起战争。 只希望这九州能出现一个明主，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真正解救这世间受苦的老百姓。 红豆看向右边主殿的位置，只一眼，她便不再多瞧，迅速返回屋内。 红豆是被青梅推醒的，紧接着听到副队长的声音，“出事了，大家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一个激灵，迅速爬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火光粼粼，似乎还有打斗的声音。 她连忙拉起荣元馨和俞氏，将她们藏到一个倒地的佛像后面，她之前看过环境，这是这个大殿里唯一适合藏身的地方。 安顿好众人，红豆来到门口处，副队长、荣子熙和三个镖师守在这里，其他镖师站成一排，守住窗口的位置。 “怎么回事？”红豆轻声问。 “似乎是主殿的人与人打起来了。”副队长小声的说。 “情况如何？”红豆问。 “来了十几个黑衣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主殿这边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女人，但有一人武功奇高，黑衣人死了大半，主殿这边的似乎更胜一筹。” 大殿年久失修，大门也是破败不堪，红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战况。 果然如副队长所说。 有一个灰衣男子正被七八个黑衣人围攻，但见他身法飘逸，下手狠辣，黑衣人虽人数众多，却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 很快，又有两个黑衣人倒地，领头的黑衣人看了其他人一眼。 突然，几个黑衣人招法一变，迅速换位，领头的黑衣人却是趁机脱离战圈，迅速逼向正中间的锦衣男子。 之前守门的两个男子隔开他的攻势，迅速迎战，此时，锦衣男子身边仅有一个侍女，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两拨打得正酣的人身上。 突然，一枚冷箭划破夜空从对面大殿一处射出，直逼锦衣男子，下一幕，红豆直接愣在了原地，那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竟然拿自己的侍女挡箭，随后毫不怜惜将侍女扔在一旁的地上，如同扔掉一块脏了的破布。 红豆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心生警惕，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心中暗暗祈祷这辈子永远也不要与他有任何交集。 此时，男人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大殿，红豆暗叹不妙，男子对灰衣人大喊，“大殿内有同伙”。 灰衣人迅速解决完几个黑衣人。 如大鹏展翅冲向大殿，一掌劈开大门，大门轰然倒地，落在地上扬起浓浓的灰尘，里面的人尖叫连连。 灰衣人一脸懵的刹住步伐，他手上还保持着出招的姿势，眼前四五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灰衣人扫了一圈，发现一个腰间别剑的男子，冷冷道，“是你？” 沐时晏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灰衣人不信，也不听解释，出手即是杀招。 沐时晏匆忙接招，二人在大殿中你来我往迅速交手十几招。 大殿中的百姓四处逃窜。 沐时晏脚尖一点，如飞鹤冲天，蛮力冲破屋顶，冲向天际，灰衣人却是比他速度更快更高，在空中一脚将他踩向地面，沐时晏身子极速下坠，狠狠的砸向地面，扬起漫天灰尘，他狼狈的爬起，却是被灰衣人一把扣住咽喉。 红豆看到沐时晏被砸向地面，不一会儿被那个灰衣人掐着咽喉押出来。 此时，外面的打斗也已经结束。 一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被卸掉的下巴让他咿咿呀呀说不出话，在看到沐时晏时显得格外激动。 “是你。”锦衣男子身边的护卫一人惊讶出声。 锦衣男子挑眉。 护卫立刻解释，“主子，他就是白天在门口与我们起冲突的人，原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混进来刺杀主子。”边说边恶狠狠的瞪向沐时晏。 沐时晏气急败坏的解释，“冤枉，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是看不惯你们对普通百姓下手，才出手阻止你的暴行，跟刺客可没有半点关系。” 灰衣人在锦衣男子耳边耳语。 “那枚暗器可是从你们大殿射出来的，你是唯一会武功的人。”锦衣男子缓缓道。 “冤枉。”沐时晏再次喊冤，“你不能因为我背着剑就觉得我会武功，别人没有背剑就不会武功，这江湖上很多高手都是不带兵器的，你这个判断有问题。” “有道理。”锦衣男子点点头。 然后吩咐手下，“把里面所有人都赶出来，让他找出凶手，找不出来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沐时晏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给你一炷香时间找出凶手，否则……，”冷飕飕的话音未落。 一声惨叫。 一个男子应声倒下，脖子血流如注，他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下手的护卫，不甘心的直挺挺倒下。 被赶出来的百姓里女人孩子尖叫连连。 刚刚杀人的护卫大喝一声，“闭嘴，再吵连你们也一起杀。” 女人们不敢哭了，立刻闭嘴，大人们死死的捂住孩子的嘴，生怕得罪眼前的阎罗王，刚刚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他杀人的，那人的刀还在滴血呢。 “这些人是什么人？当真无视律法吗？”副队长愤怒的低语。 刚说完，一道冰冷的眼神扫过来。 是那个灰衣人。 那道目光如同死人般沉静，毫无波澜。 副队长顿时如置冰窖，不敢再说话。 红豆沉默不语，但紧锁的眉头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 沐时晏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了，眼前这群人完全无视律法人命，杀人如草芥，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说杀就杀，毫无国法人性，他相信，如果自己做不到，这个男人当真会屠了这里所有人。 有了这个认知，沐是晏打了一个冷颤，慌乱道，“我找。” 第149章 疯子变态 红豆看着沐时晏围着中间的百姓绕圈，绕了两圈似乎毫无所获，心中明了。 她低声道，“钱叔，一会儿我要出去，你照顾好大家。” “姑娘，此事不宜多管。”副队长连忙制止。 红豆苦笑，“钱叔，我不是要逞英雄多管闲事，我是要救大家的命。”而且沐时晏救过她两回，她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的面前。 副队长一愣。 荣子熙白着脸问，“大姐，你是说他也会杀了我们。” 红豆深吸一口气，“如果他真杀了那些百姓，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 “可我们是官眷，我祖父是朝廷的吏部尚书。”荣子熙不相信有人会如此胆大包天，在东皇国境内，连朝廷重臣的家眷都敢杀。 “刚刚我们在门口可是报过家门的，但是那两个守卫连通传都没有，对着我们狠下杀手，且招招致命，说明荣府对他们毫无震慑力。” 红豆不想在此刻跟他解释，如今十国林立，东皇国国势渐弱，一个国家别人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东皇国的荣府，荣府对东皇国普通百姓来说是高高在上，但对其他国或是江湖人来说，真不算什么。 “那姑娘可有办法。”副队长知道红豆说的是事实，不再阻拦，只是十分担心，也有些愧疚，本来应该是他保护众人的安全，可是他们这群人在外面那些人眼里根本就不够看，最后竟需要一个小姑娘出面解决问题，他真是没脸见县令大人。 “姑娘，我跟你一起去。”副队长咬牙道。 “大姐，我跟你一起去。”荣子熙自告奋勇。 红豆摇头，“谁都不许跟，我一个人就够了，还有，从此刻起，所有人不许窥视外面的动静，关好门窗，坐着等我消息。” 副队长不解，荣子熙立刻道，“大姐，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大家的。” 红豆欣慰的点点头。她看着荣子熙，正色道，“无论待会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管，只要有一丝机会，也一定要把大家带出去知道吗？” 这仿佛诀别的话让荣子熙心痛不已，但他没法阻止，第一次，他恨起自己的无能，每一次都是大姐在保护他们，可恶，遇到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恶。 荣子熙眼含热泪，重重的点头。 “找到了吗？”锦衣男子睁开一双冷酷的眼，看着第三次绕回来沐时晏，知道了结果，冷冷道，“杀。” “不要。”沐时晏急忙阻止，却还是没有护卫拔刀的速度快，一声惨叫，一个男子应声倒下，同样是一剑封喉，他身旁的家人死死的捂住旁边女人孩子的嘴，不敢哭出声。 沐时晏愤怒至极，大吼道，“有本事冲我来，拿无辜百姓开刀算什么英雄好汉。” “既然你找不到凶手，也无甚用处，一并杀了吧。”锦衣男子语气淡然至极，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恶魔。 沐时晏手被绑着，腿脚能动，他欲冲上前去狠狠的撕咬那个残忍的男人，却被一个护卫死死的按在地上摩擦，俊逸的脸庞顿时伤痕累累。 灰衣人在锦衣男子耳边耳语。 锦衣男子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在乎？” 灰衣人不再多语，点头。 吱嘎—— 破败的门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阴森诡秘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身着淡黄色锦衣的少女从一旁偏殿缓缓走出，木门在她出来后立即关上。 一个少女，在这种杀人的氛围下，缓缓向他们走来，这不常见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此时在干的事情，就连锦衣男子也只是看着她。 直到红豆走到跟前，低垂着头，向锦衣公子行了一礼，“东皇国吏部尚书荣震三子、新任大理寺少卿荣立瑞之女霍红豆见过公子。” “哦，荣震家的。”锦衣男子意味不明的轻笑，“你姓霍，可不姓荣。” 荣震家。 不是东皇国吏部尚书，也不是称呼官职，而是直呼名字，带着熟悉，带着轻视，这人应是东皇国人，不是皇室就是宗亲。 就算是皇室，一言不合就屠杀，对，不是杀人，是屠杀，如此胆大残忍，也实属罕见. 这人就是个疯子。 红豆态度十分恭敬，头也未抬，回道，“回公子，小女乃是荣大人的远房亲戚，现借住在荣府，荣大人见我孤苦伶仃，故收为养女。” “哦，”锦衣男子漫不经心的点头，看着红豆的头顶秀发，意兴阑珊道，“刚刚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 红豆知道瞒不过，点点头，“看到了，有人要刺杀公子，杀手在对面屋子放了冷箭，所以这群人里面必有一人是杀手，公子正在盘查，想找到此人。” 男子眼神轻扫过她，漫不经心的抚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玉环，懒懒道，“你既已看明白，此事与你们无关，你来是做什么？” 红豆看了一眼地上的沐时晏，无奈叹道，“沐大侠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自然不会说她是怕这位公子要杀人灭口。 锦衣男子呵呵轻笑，似是碰到了极为好玩的事情，那笑声却听得红豆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纹丝不动，低垂着头，听着他邪魅压抑的笑声，努力判断此人的性格。 良久，笑声渐止。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红豆，问，“那你打算如何救他呢？” “公子知道沐大侠不是杀手，此时迁怒是因为在同一屋檐下，沐大侠对凶手竟毫无所觉，公子生气沐大侠找不到凶手，所以要惩罚他，但如侠我可以帮你找到凶手呢？” 红豆语出惊人。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她，红豆眉毛都未抬一下，继续道，“我可以帮公子找到杀手，但请公子在找到杀手后放了这些百姓和沐大侠。” 寂静。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似乎是从对面传来的。 红豆疑惑。 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吗？ 她只说要帮忙找出凶手，没说其他的话啊，还没等红豆想明白，一双白色锦缎鞋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紧接着，一双好看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红豆吃痛，迎面看见了一张黄金打造的金属面具，以及男子微眯的丹凤眼。 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红豆下意识的想逃，但男子紧紧的捏着他的下巴，“想逃，晚了。” 手上传来的力道将红豆狠狠的摔在地面上。 红豆顾不得疼痛，心思飞转，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她犯了什么忌讳？ 她的话没问题，那是方式有问题吗？ 她主动出来，态度恭敬，自曝家门，与他交易，用找出犯人换沐时晏与老百姓…… 交易，对，交易。 难道这人不喜欢交易，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习惯了掌握主动权，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对，应该是这样。 那她要怎么补救？ 第150章 寻找刺客 锦衣面具男子冷笑，“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你做交易？杀了这些人，凶手一样跑不掉。” “公子，既然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找到凶手，你又何苦制造这么多杀孽，虽然说你不在乎多杀几个人，但是杀这么多人藏尸也是个麻烦事，根本没有地方能掩埋这么多尸体，你们的人手似乎也不足以做到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全部杀光烧光，不留痕迹，但是这么多人失踪了，总有人会追究，官府总要调查，公子也会不堪其扰吧，总归是件麻烦事是吗？” “既然有更简单的方式，公子何不试一试？我养父在公井县任职多年，破获无数案件，当地百姓都称他为青天老爷，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说前不久发生的归一寺连环杀人案和葛由县拐卖妇女儿童案，都是我养父破获的，连皇上对我养父的破案能力都大为赞赏，这才将他调到大理寺任职。我养父一生只有一妻，连个妾室都没有，他对子女甚为爱护，对我这个养女也照顾有加，知道我喜欢破案，所以经常给我们讲一些案件，所以，还请公子给小女一个机会。” 锦衣男子轻笑一声。“又想拿荣立瑞威胁我？” 就是威胁你。 红豆心道，口中却说，“小女不敢。” 头垂得更低了。 “公子连荣尚书都可以无视，更何况荣尚书的儿子，小女只是单纯的想告诉公子，小女有能力帮公子找到凶手。” “单纯？”锦衣男子呵呵冷笑，明显不信，这个女孩是在告诉他，如果她们失踪，她的养父一定会追查到底。 “抬起头来，你为何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红豆依言抬头看他，反正他戴着面具，看了也无事。眼睛落在他脸上的黄金面具上。 有意思。 “看着我的眼睛。”锦衣男子下令。 红豆没有反抗，看着他的眼睛，对上他含笑的双眸，明明带着笑意，红豆却感觉到了满满的算计与不怀好意。 她没有躲避，直直的回视回去。 男子看了她半晌。 突然笑了。 笑得邪魅而诡秘，说出来的话让红豆如置冰窖，“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这么多人杀了也挺麻烦，不过呢，我这个人不怕麻烦，却最恨别人自以为是和威胁我，你呢，两样都做了，你既然这么想救这些人，我就偏不如你的愿。” 变态。 红豆心里狠狠啐了他一口。这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红豆深吸一口气，咬牙，她霍然站起，头也不低了，背也不弯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冷的看着他，“今天，我们这些人必须完好无损的走出这扇大门。” 男子先是轻笑，接着大笑，最后竟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大笑，笑得直打跌。 红豆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笑完。 “原形毕露了？不装了？明明是只狡猾的狐狸，装什么柔弱小花，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男子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兴味。“如果我说不呢？” 这个疯子，明明对大家都好的事情，他非不干，只为自己痛快，别人不痛快，简直是个疯子。 “公子，你明知道我的提议对大家都好，而你只是以为这件事是由我提议的，公子觉得失去了主动权，心里不舒服，所以不愿意做这共赢的事情，如果公子同意，事后，小女认杀认剐，绝不反抗，以熄公子心中怒火可否？” 男子走到红豆面前，用一根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似是在看砧板上的货物，满意的点点头，“恩，你比杀人可有意思多了，既然能猜到本公子心思，认杀认剐？有意思，准了。” 红豆心喜。 “给你半炷香时间，如果找不到凶手，其他人还是会死哦。”男子靠近她的耳边低语，阴恻恻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十八层的恶魔。 疯子，变态。 红豆心里咬牙，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生怕他改变主意，红豆快速走到人群面前。 这些人大概有四五十人，男女老少，个个满脸疲惫与麻木，眼里看不到希望与光芒，来不及感叹，她必须在半炷香内找到里面藏着的杀手。 “刚刚大家也听到了，我必须在半炷香内找到凶手，为了自己与家人，希望大家配合我。” 没有人回应，大家麻木的看着红豆。 一个老者站出来，颤巍巍的问，“小姑娘，你能找到那个凶手吗？” 红豆笑着看着他，“老人家，我既然敢站出来，自然是有把握找出那个人的。”笑容清澈，语气自信，她的自信似乎感染了其他人，人群中慢慢有了动静。 红豆见势赶紧趁热打铁，“现在，请大家按我说的去做，有亲属关系的请站在一起，与其他人保持距离，请大家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要将陌生人、半路认识的熟人拉入，仅限有亲属关系的，如果有人弄虚作假，一旦被查出，害了自己不说，还会害了亲戚朋友，害了在场的所有人，知道吗？” “所以，现在，请大家严格照做。”红豆一字一句，加重语气道。 很快，在刚刚站出来问话的老者的带领下，人群动了起来，有多有少，有三人站成一团，八人围成一圈，也有两人一伙的，红豆仔细询问了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最后只剩下四个落单的人。 红豆让他们单独站出来，四人站成一排。 这四人，两个中年汉子，一个衣履蹒跚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一个八九岁的男童。 红豆从四人面前依次走过，走到小男孩面前时停了下来，“小弟弟，你没有亲戚朋友吗？你的父母呢？” 男孩瞬间眼眶泛红，哽咽道，“我是和父母一起逃难出来的，我父母都去世了。” “可怜的孩子。”红豆怜悯道，“你不要害怕，待会有什么就说什么，只是例行公事问一下。” “谢谢姐姐。”男孩感激不已。 红豆走回去，面向四人，“其他人都有亲属关系，上三代下三代都能数的清的亲属关系，可以彼此证明清白，只有你们四人是独自一人，现在请你们自己证明自己清白。” 红豆话音刚落，抱着孩子的妇女急忙道，“姑娘，我这还抱着孩子呢，哪有带着孩子去杀人的人呐，请姑娘和各位大人明察。” “姐姐，我是淮州吴县张村的人，我们村长期遭盗匪抢掠，村里人为了活命都逃出来了，我和父母三人想逃往京都，路上父母得了急病相继离去，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红豆点点头。 最左边的中年大汉一副农夫装扮，粗衣短褂，长手长脚，头发凌乱如鸟巢，脸上布满风霜，他粗声道，“姑娘，我是无辜的，我祖籍泰州，从小无父无母，家里穷，也没娶妻生子，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就会种田，杀人我可不敢。” 第151章 破案抓人 最后一个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红豆，眼神看着她，似乎又不是看她，他穿着一身孺衫，气质儒雅，站在那里仿佛与所有人格格不入，他的衣服似乎好久没有换过了，皱巴巴的如同隔夜的腌菜。 面对红豆的问话，他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不言不语。 “喂，说话。”锦衣公子的护卫恶狠狠道，欲上前去教训他。 人群中之前出声的那位老者急忙道，“壮士勿怪，那位先生刚丧妻，女儿也不见了，所以他就那样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已经好几天了，他不是故意不理你们的。” 红豆喊住护卫。 那护卫看了锦衣公子一眼，锦衣公子示意，他立刻退了回去。 锦衣公子挑眉戏问，“可有线索？” 红豆回头看他，点点头，“恩，已经找到凶手了。” 灰衣人和两个护卫立刻严阵以待，人群也顿时紧张起来。 找到了？ 锦衣公子一愣，他看向站一排的四人。 哪一个？ 那四人同样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个小姑娘。 他顿觉有趣，“既然找到了，那你告诉我，是哪一个？” 红豆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径自走到灰衣人面前，“可以把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吗？” 灰衣人犹豫。 锦衣公子示意，“给她。” 他倒要看看这小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红豆接过匕首，抽出，一道寒光闪过，她赞道，“好刀。” 谢过灰衣人，她再次走回四人面前。 众人皆屏息以待，待红豆站在第一个中年男子面前时，男子紧张得话都说不完整了，他结结巴巴道，“姑……娘，我我我……我不是……。” 红豆走过他，走到第二个中年男子面前，男子仍是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红豆走到抱孩子的妇女面前，女子紧紧的将孩子抱在胸前，连退两步，惊叫，“姑娘，我不是我不是，你别冤枉好人。” 红豆皱眉，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悦，却什么也没说。 最后走到男童面前。 男孩扬起笑脸，甜甜的唤道，“姐……”姐，一道寒光朝脖子处袭来，他来不及思考，身体迅速往后一仰，脚一瞪，快速后退，可有人比他更快，只见一道灰影如同闪电，疾驰而过，在半空截住男童，一脚将他踹向地面，只见嘭的一声，地面扬起漫天灰尘，不一会儿，灰衣人拎着小男孩回来了，如同拎小鸡般，随手一扔，男孩趴在地上半天不见动弹。 “死了没？”锦衣公子问。 “他想死，嘴巴里有毒药，被我搜出来了。”灰衣人回道。 “好了，大功告成。”红豆欢欣的鼓掌，“公子，现在可以放了沐大侠和其他人了吧。” 锦衣公子没有回答她，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那还只是一个孩子呢。”人群里，那个老者被家人拉着，仍是忍不住出声。 红豆看着那个好心的老者，他三番两次为别人说话，相由心生，这个老人家长得如同他的心一样，慈眉善目，她不知不觉的放缓了态度，温声解释道，“老伯不要担心，我没抓错人，老伯可听说过侏儒人？” 老者和众人一头雾水，老者摇摇头。 红豆解释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已成年，甚至到了中年和老年，但是长相体型却一直是孩童的样子，被称为侏儒人，世人往往被他们的样子欺骗，以为他们是孩童，其实他们早已成年，也许他的年龄跟老伯你差不多呢。” 老者还想说什么，被他的家人制止。 眼见老者要被家人拉走，红豆看了看锦衣公子，又看了看老者，最终喊道，“等一下。” 老者及家人停下动作，他的家人紧张的看着红豆。 红豆不以为意，解释道，“有一件事想请老伯帮忙。” “姑娘请说。”老者笑看着她，像看一个晚辈。 红豆道，“我观那女子有异。“红豆指向之前抱着孩子的妇女，“她怀中的孩子恐怕不是她的，还请老伯帮忙将那女子和孩子送到桂阳县衙。” “你胡说，你凭什么说孩子不是我的。”女子尖叫，“这就是我的孩子，你们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老者和他的家人对红豆的话深信不疑，立刻上前制住女子，女子拼命挣扎，大喊大叫不要抢她的孩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欺负孤儿寡母。 红豆二话不说，将匕首架到女子脖子，“不说实话，不说我就杀了你。” 女子不为所动，根本不怕她的威胁。 红豆眼一眯，将刀往前一推，尖锐的刀锋瞬间划破女子的脖子，血立刻渗了出来。 痛感和鲜血带来浓浓的恐惧，女子再看向红豆，仿佛看到恶魔在朝她微笑，吓得连连尖叫，“我说我说，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红豆趁机询问。 女子被吓破了胆，“是，是我小姐的，我家男人欠了赌债，逼我把孩子偷出来，好趁机勒索小姐，我，我也是被逼的。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啪啪啪……，一串极不和谐的掌声响起，锦衣公子站起来，戏谑的看着红豆，“你可真是人才，明明是我的杀人炼狱，硬生生的被你变成了破案现场。” 红豆后背发凉。 示意老伯带着女人孩子走，老伯领会，将女子捂嘴拖走，其他人见状，纷纷往门外涌去，红豆看到之前的中年汉子跑了几步，又跑回来把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也拖走了。 “公子。”锦衣公子身边的护卫见状一脸焦急。“不能让他们走了。” 锦衣男子摆摆手，“既然答应了，怎好言而无信。”这话说得护卫一脸懵。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的习惯是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这些人虽说没见到主人的真面目，但是他们可没有遮面，认出了他们也就认出了主子，这个风险太大了，以往主子从不手软的。 而且，主子不是说言而有信是君子，而他从来就不屑做君子吗？ 眼见最后一个人也走出了大殿，红豆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公子，还有沐大侠呢？” 她指了指被护卫踩在脚底下的沐时晏。 得到指示的护卫把脚挪开，刚获得自由，沐时晏一跃而起，立刻将红豆护到身后。 锦衣公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他可以走，你不能走。”他这话是对着红豆说的。 “不行。” 沐时晏着急大喊，“要走一起走，你一个大男人扣留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第152章 沦为侍女 没有人理会他。 红豆震惊过后，立刻衡量利害关系。 她看向锦衣公子，“我可以留下，但是我的家人和下人还请公子手下留情，我出来之前已经让他们所有人远离窗边，不会有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而且我会让他们安静的离开，不会给公子造成麻烦。” 锦衣公子赞许的点点头。 就连灰衣人也忍不住看了红豆一眼。 只有沐时晏急得不行，看红豆也不理她，急得一把将她拉过来，“霍姑娘，你不要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跟一个男人走，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不要害怕，我拼死也会护着你们的。” 红豆感激的看着他，“多谢沐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位公子已经做了那么多让步，我们不能把他逼急了，否则到最后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沐时晏知道她说的事实，自己根本就护不住他们，急得抓耳挠腮。 红豆看得好笑又感动，这人是真的有一颗赤子之心，萍水相逢，却为别人的烦恼而烦恼，不带一丝杂质，这种人应该受到保护，阳光的活着。 “沐公子，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红豆说道，“我的家人就麻烦你了，此处离京都也不远，还请帮忙将他们安全的送到京都荣府，红豆在此谢过。” “我，我一定帮忙。”沐时晏眼眶泛红，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能这样帮她一点小忙，他求之不得。 红豆带着沐时晏回到偏殿，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里面的人的。 半炷香后，红豆依言出来了，没有人追出来，也没有任何吵闹，一切都安安静静，仿佛殿内没有人存在。 “你倒是有本事，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你。”锦衣公子发挥毒舌体质，出言嘲讽。 红豆毫不示弱，瞟了他一眼，“感兴趣？我就不告诉你。” 锦衣男子一窒，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人这样回答，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看样子我们这一路都不会无聊了。” 其他人诧异的看着自家主子。 红豆看他们要走，指着地上的女子，惊讶的问，“她呢？” 锦衣男子示意，一个护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其他人一脸冷漠的看着，没有人上前去帮忙，眼见护卫也不俯身探息，打开瓶塞，红豆有种不好的预感，噬骨粉？ “住手，”红豆大喊，护卫被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红豆趁机挡在他的面前，护卫被逼退一步。 “她还没死呢。”红豆气愤的大喊。当然是对锦衣男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锦衣男子诧异。 红豆一愣，看着他，傻傻的问，“不是噬骨粉吗？” 男子眼中失去了笑意，变得高深莫测，“是噬骨粉。” “姑娘是如何知道噬骨粉的？”灰衣人突然开口，红豆吓了一跳，这个男人武功奇高，但话极少，她亲眼见过他一人对付十几个刺客，还有沐时晏，几乎被他压着打。 “一个闺阁千金是如何知道这种隐秘的秘药的呢。”锦衣公子阴恻恻的看着它，那阴冷的眼神仿佛一条毒蛇，不怀好意的盯得她头皮发麻。 怪不得这人杀人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根本不怕有人查啊。 红豆心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对着锦衣男子大喊，“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这个姑娘还没死呢。” 那女子静静的躺在地上，两眼圆睁，没有表情的看着天空，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眼中看不出一丝求生的欲望。 锦衣男子冷哼一声，没有拆穿她的意图，漫不经心道，“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什么无用之人？她只是受伤了，伤好了不就有用了。”红豆反驳。 锦衣男子脸色忽冷，一步一步逼近她，眼见二人就要贴在一起，红豆后退了一步，但气势丝毫不弱，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男子表情更加阴鹜。 “什么身份？”红豆学他冷冷一笑。 那表情，仿佛小孩学大人装严肃，既滑稽又搞笑。 锦衣男子嘴角轻勾。 紧张的气氛似乎一瞬间消弭，红豆暗自松了口气。 “公子，我们把她带走吧，如果你嫌麻烦，到下一个城镇丢在医馆即可，不会耽误你的大事的。” “你管得太多了。”锦衣男子不悦，但又似乎没有之前的冷酷。 红豆摊摊手，无奈道，“没办法，性格如此，我是见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对我来说，每条生命都很珍贵，无论贫穷贵贱。” “你还真是菩萨心肠。”锦衣男子嘲讽。 “是啊。”红豆趁机劝道，“公子，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是否要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你想啊，你杀人如麻……,”男子斜了她一眼，红豆仿佛没看到，继续道，“我见不得杀人，以后你每次杀人我都会出来阻止，你觉得你这日子还能过得舒坦吗？” 锦衣男子斜睨她，“你既知道我杀人如麻，怎知我不会下一刻就杀了你。” 红豆沉吟了一会，回了他一句，“感觉。” 男子一愣，就差没翻个白眼，冷哼一声。 红豆连忙招呼两个护卫，“还杵着做什么呢？赶紧把人抬走啊，下一站随便找个医馆丢在那里就行，快点快点。” 两个护卫看向锦衣男子，见主子没有反对，立刻上前去扶起女子。 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护卫，护卫点点头，眼眶红红的，却不敢有丝毫外露。 红豆自发的跟在锦衣男子身边，“公子，既然你的侍女受伤了，那我义不容辞，就先替代她当你几天侍女吧。” 恩，当侍女比当囚犯好，先把名分定下来。 男子边走边回，“好啊。” 红豆问，“那当侍女需要做什么？端茶送水就可以了吧，需要侍候笔墨纸砚吗？” “你连当侍女需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当我的侍女？”锦衣男子嘲讽。 红豆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有些喘气道，“侍女有生手也有熟手，我这 也是临时上任，做得不好很正常，我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的小姐变成侍候人的侍女都没说什么心情不好，如果我有做得什么不对的，还请公子宽容一些，别动不动给我脸色看。” 锦衣男子突然停下，红豆紧急止步，才没有撞上他。 他看着她，表情晦暗不明，冷笑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莫名其妙。 红豆紧跟上去。 第153章 动手的比不过动脑的 黄昏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威严的宫墙上。 一个身形高瘦，气质卓绝的男子迎着阳光，穿过高墙大门下的重重守卫，缓缓而来。 迎送的太监竟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常安公公。 门口的将士更是不敢松懈，挺直腰背，偷偷的打量着这个传说中如仙人般厉害的公子。 常安公公目送贺兰玥上了贺府的马车，这才折身返回，一抬头，看到城墙上一群莺莺燕燕，赫然有二公主、五公主、高阳郡主等贵女，再看看已经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了然，摇头失笑。 贺兰玥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云荣掀帘，找了个位置坐下。 “什么事？” “主子，事出紧急，我们不能进入皇宫，只能在宫外点燃信号，赫连天辰入城了。” 贺兰玥睁眼，看着云荣，表情平静，却让云荣冷汗淋漓。 云荣立刻低头下跪，“是属下的错，我们在赤国的探子被骗了，赫连天辰找了一个替身，以养身为由搬到了连云山庄，所有人都不得探望，我们的探子只能在外围，所以不知道赫连天辰早已经乔装打扮到了京都。” “乔装入京都？那就是还没有被人发现？”贺兰玥沉吟。 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位赤国三皇子冒险乔装来到东皇国？ 他与这位三皇子有一面之缘，印象深刻。 这位三皇子在赤国不是太子胜似太子。 赤国皇帝年老昏庸，几乎不理政事。 他母族身份尊贵，这些年借助母族势力打压其他皇子，赤国皇室皇子众多，现在竟无一人有能力与之匹敌。 不出意外，这位三皇子就是赤国太子的不二人选，所以，他让探子特别关注了这位皇子，只是不知，他的目的与自己是否一致？ “让人盯着他，不要有任何动作，随时汇报，我要知道赫连天辰在东皇国的所有行踪。” “是”云荣应诺。“主子。”云荣迟疑 ，“玉韬说他会去惩戒苑自请责罚。” 贺兰玥轻嗯一声没有言语。 云荣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件事算是揭过了，希望玉韬那小子能将功补过，不然看他下次有什么脸面，在主子面前炫耀自己掌握消息的能力天下第一。 不知道那小子如果知道，霍家小姑娘背后的组织掌握的消息，比他的情报机构还要厉害，会不会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主子，还有一个消息。”云荣道，“霍姑娘被四皇子给带走了。” 贺兰玥一怔，“是带走？不是……” 自从知道这位四皇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后，他让人仔细的调查了一下这位四皇子的生平。 表面信息与之前得到的一样。 母亲身份低微，虽是皇子，可因为没有母族看护，在后宫备受欺凌，所以养成了孤僻懦弱的性子。 平常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成年开府后更是极少露面，几乎让人都要遗忘了这位四皇子。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他身边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但是因为找不到尸身，所以也都不了了之。 传闻四皇子阴气重，府里闹鬼，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他用特殊手段处理掉了。 这位四皇子做事隐蔽，能欺瞒世人这么久，可见心思也极缜密，杀人不留活口。 这次为什么不是杀人灭口，而是带走？ “主子有吩咐，除非霍姑娘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不能暴露我们的人。” 所以他们的人一直没有机会动手，云荣笑嘻嘻地将霍红豆智取四皇子的场面描绘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亲临现场一般。 贺兰玥听完轻笑，“果然动手的比不过动脑的。” 动手的人是四皇子，动脑的人嘛肯定是说那小姑娘了，“主子是在夸霍小姑娘聪明吗？” 云荣笑嘻嘻道，“我也这么觉得，霍小姑娘真是我所见过的姑娘里面最聪明的了，你说一般小姑娘遇到四皇子那种变态，躲都来不及了，她不但正面敢刚，还能全身而退，竟然还救了在场的所有人，真是太厉害了，主子你说，那些百姓能遇到那霍小姑娘是不是挺幸运的。” “全身而退？”贺兰玥冷哼，“落在皇正泽手里算是全身而退吗？” 云荣一窒，“这……主子，要不要我让云霆跑一趟，把霍小姑娘救出来。”毕竟四皇子身边有个路剑螟，普通人可对付不了他，更别说四皇子身边还有两个高手。 目前在京都的只有云霆。 贺兰玥抚摸下巴，沉吟。 给云荣下达指令，“让云霆赶过去，但不要出手，只用暗中观察，除非遇到生命危险才可出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 “是。”云荣领命，并没有追问主子为何不把霍姑娘救回来。 贺兰玥闭目端坐，云荣悄悄的退了出去，马车上的中年汉子依旧稳稳的驾着马车，几乎不见颠簸。 东皇国、陵丘国、蒙国、赤国、华阳国、洛邑国、戌国、安原国、东堰国、西堰国，十国并存。 如今东皇帝国势弱，主国之名名存实亡。 十国共存已有六十余年。 这六十年间，十国战争不断，但都仅限于邻国之间的领土之战，各国领土不断发生变化。 在领土争夺战中，陵丘国、蒙国、赤国不断扩充实力，成为名副其实的强国，是现如今九州大陆的三大强国。 华阳国、洛邑国次之。 戌国、安原国、东堰国、西堰国领土逐渐被侵蚀，只能依附大国生存。 陵丘国、蒙国、赤国三大强国经过两代人六十年的努力，领土不断扩张、兵强马壮、经济富庶，已有一争天下的能力，这三国的野心也逐渐不再掩饰，近期军事调动频繁。 蒙国原本是三国中最有能力问鼎大宝的，可惜了，一句功高盖主，自断羽翼，原本争天下的九分胜算，到现在仅剩五分。 陵丘国皇帝康允帝雄韬伟略，此人足智多谋，且正值壮年，唯一一个成年儿子被封为太子，尚没有夺嫡战争，内部没有消耗，全国一心，号称拥有天下装备最精良的轻甲兵，争天下有六分胜算。 赤国如果继位的是赫连天辰…… 赤国皇帝年轻时也是一位霸主，四处征战，称霸野心昭然若揭，可惜时运不济，与蒙国之战，十战十输，最后被迫锁国，十年不出。 现如今，蒙国虽自断羽翼，军事不如从前，可他也已年老，当年的野心不知是否还在。 这位曾经的霸主被迫锁国，估计是郁闷难消，无事可做，生了一大堆皇子与公主，赤国已然成为十国皇室成员最多的国家，下一代皇子中，成年的就有十六人，夺嫡大战堪称史上之最。 目前，在夺嫡中已死的皇子已有五位，现在的三皇子是皇贵妃所出，才能一般，无功无过，没有争天下的魄力与能力，但母族实力强大，无人能撼动，如果三皇子顺利即位，赤国争夺天下基本已无资格。 这个时候，赫连天辰来东皇国，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否与赤国隐藏的另外一股势力有关？ 流川阁曾经传回来一条消息，赤国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动作很隐蔽，如果不是上次赤国兵部尚书争夺之战此人露出了马脚，恐怕他们也发现不了此人，这赤国还有一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人。 这人会是某位皇子吗？ 他是否会对赤国局势造成影响呢？ 第154章 荣府为难 东皇国，古贤街荣府。 这条街名叫古贤街，也被百姓称为丞相街，因为这栋占了半条街的宅子的前主人都是朝中重臣，还住过四位丞相。 十级台阶上是两层高的建筑，两层建筑的最高处居中位置有个小阁楼，视线极好，可以眺望整个京都城。 台阶上两边的石狮子威武庄严，门口两边各有四个护卫把守，厚重的大门紧闭，这扇大门只有在贵客来临或是举办宴会活动时才会敞开迎客，平时都是紧闭，一般客人也只是从小门出入。 此时，大门小门紧闭，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手拿拜帖等待。 守卫身子笔挺，目不斜视，对管事们的问话一概不理。 路上，七八辆马车停放，将荣府的路堵得水泄不通，街对面一排商铺，琳琅满目，客人如织，一副热闹场景。 马车进不了古贤街，何镖头急得满头大汗，虽无奈也只能向俞氏请示。 俞氏一脸惊讶，“我早已通知家里人今日回府，为何门口有这么多人，管事的呢？” 何镖头回道，“我看过了，一个荣府管事都没有，门口紧闭，守卫也是一问三不知。夫人，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去侧门找人去通知刘管事，他是管门户的，让他把门口的人都赶走。” 何镖头亲自去了侧门，不一会，脸色难看的回来了，“夫人，侧门的人说刘管事犯事，早就被发卖了，让我们去别处打秋风去。” 俞氏脸色由青转白，她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回家连个管事都没有，竟然还被说成是打秋风的，这让她觉得难堪至极。 “夫人，该怎么办？”俞氏身边的一个中年嬷嬷道，“要不我们去大理寺衙门找老爷吧？” “不可。”俞氏一口回绝，“不能麻烦老爷。”夫君新官上任，如果传出与家人不和，对他的仕途也会有影响，她不能耽误夫君。 俞氏再傻也知道不可能是管事忘了他们归家的日期，这明显是家里故意为难她。 夫君是庶出，从小受到家里打压，为官十年，没得到家里任何帮扶不说，还受尽打压，否则以夫君的才能早已升迁，哪能在一个边陲小县一待十年。 这次夫君凭一己之力，越过荣府，直接入了大理寺，而且官职还比大老爷和二老爷都高，估计知道消息后整个荣府没有一个人是痛快的，她知道回来的日子不好过，但没想到，她们竟然连门也不许她们进。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以往这些事都是秦嬷嬷给她出主意，后来有红豆，现在秦嬷嬷不在，红豆生死不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拿主意，俞氏急得满头大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嬷嬷发现不对劲，赶紧扶着俞氏到马车休息，何镖头看着俞氏的样子，知道是指望不上她了，看向荣子熙。 如果是大姐，她会怎么做呢？ 荣子熙想着，祖父位高权重，同时也树敌颇多，荣府一定比他们更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他们要进去，但是也不能给荣府招祸。 荣子熙深吸一口气，走到荣府门口的道路中间，对着荣府大门跪下。 高声大喊，“不孝孙儿回来了，给祖父祖母请安，愿祖父祖母身体康健，春秋不老。”洪亮的声音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声。 众人好奇的看着跪地磕头的荣子熙，对着他指指点点。 纷纷猜测这个少年是谁？ 为何要在相荣府门口行如此大礼？ 跟随荣家队伍入京的人不多，大概十来人，众人见状，纷纷跪到荣子熙身后，这场面瞬间有点壮观，只见荣子熙洪亮的声音在上空回荡，“不孝孙儿荣子熙给祖父祖母请安了，祝祖父祖母身体康健，春秋不老。” 仆从们齐声道，“祝老爷夫人身体康健、春秋不老。” 更多听到声音的人好奇的围过来，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府内，一直守在大门后的门口管事飞快的跑向内院，跟二门看门嬷嬷说了门口的事，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得赶紧请主子们拿主意。 管门嬷嬷不敢轻忽，怕小丫头传错话，自己飞奔着跑向老夫人的荣禧堂，她知道，这个时候，夫人小姐们都在老夫人的屋子里请安。 到了门口，小丫鬟进去跟老夫人的陪房嬷嬷汇报，她在门口等待着，像她这种粗使婆子没有得到允许是不允许进到主子的院子的，只能在院子外等待。 不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林嬷嬷走出来，看着她的样子直皱眉，“什么事？也不是那刚进院的小丫头了，还行事慌里慌张的。” 管门嬷嬷知道这个林嬷嬷喜欢训人，赶紧回道，“林姐姐，不好了，五少爷带着一群下人在门口闹起来了，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吴管事让我赶紧禀告老夫人拿个主意，不能让他们继续在门口闹下去了，否则明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荣府容不下庶出的三老爷一房。” 林嬷嬷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慌什么？这么点小事也沉不住气，我看吴管事这个门房管事也不用当了，这么点事还需要劳烦老夫人，给吴管事传个话，让他……” 管门嬷嬷连连点头，然后急急忙忙的跑回去了。 林嬷嬷不屑的看着她奔跑的肥壮身子，年轻时就是个傻大妞，一辈子也只能当个看门的，连老夫人的院子都进不去，真是个废物。 掀开帘子，一股凉意迎面袭来。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围着正中央的老夫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这是荣府后宅里每日上演的场景。 荣府女眷多，荣震有一妻一妾三子两女。 此时端坐高位，被众女子不断恭维，笑得一脸皱纹的是荣府后宅的最高掌权人，荣尚书正妻荣洪氏。 洪氏是荣震恩师之女，清流代表，荣震能一路平步青云少不了岳父恩师的提携，虽然现如今，洪氏娘家早已败落，但荣震对正妻仍是敬重有加，对于洪氏的后宅管理从不干涉。 洪氏育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是她的骄傲，也是她最大的依仗。 长子荣立纲是工部员外郎，有其父之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荣震的接班人，荣家的下一代掌权人，与妻子王氏青梅竹马，十分恩爱，王氏膝下两女，两个妾室各有一子一女。 二子荣立轩幼时被拐走，十岁才被寻回，洪氏因为愧疚与心疼对其极其疼爱，但荣立轩极有读书天分，十岁被寻回，十八岁就高中状元，因此荣家被誉为一门双状元，被读书人津津乐道。 后来他入翰林院，原本前途一片光明，但是他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十六年，从进去起就没有挪过窝，原因是他的风评太差了。 连玄隆帝对着他也是摇头叹息，直叹荒诞荒谬。 自此荣立轩前途尽毁，注定只能在翰林院养老了。 这荣立轩让人诟病，让皇帝摇头的毛病，是他见一个爱一个，家中妻妾成群。 除了正妻，他还有一个平妻，另有妾室十一人，通房十几人，膝下五子十三女，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据说二房的厢房都不够分配了，后院津常为此打架，这也是京城人津津乐道的趣事。 至于皇上为什么知道荣立轩的家室，还点评荒谬呢？ 那是因为荣立轩做了两件大事。 一是他娶了京城第一美人乐心怡，据说为了娶到乐心怡，他在乐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并向乐太师发誓此生只娶乐心怡一人。 因为荣立轩在此之前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又是状元，再加上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女儿也同意，乐太师便同意了。 原本这是一段才子佳人的千古佳话。 但是没想到的是，不到半年，乐心怡还在孕中，荣立轩又大闹着要娶昌平郡主，且郡主已有身孕。 郑国公气恨之余还得为名声着想，拼尽全力为昌平郡主争了个平妻的位置，自此宣布与昌平郡主断绝关系。 此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乐太师差点没把荣立轩打死，太师府与郑国公府也自此反目成仇。 原本大家以为荣立轩对昌平郡主是真爱，还有一些人认为他是真男人，为了爱情不惜自毁名声，自毁前途，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但是打脸的是，不到一个月，荣立轩便开始纳妾，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妾室一个一个的纳，通房一个一个的抬，众人这才知道，这荣立轩天性风流，他对谁都好，对谁都是真爱，天生的风流。 荣立轩有五子十三女。 长女为正妻乐氏所出，也就是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荣元霜，乐氏因昌平郡主之事，差点流产，好不容易保住孩子，但是生产时极为艰难，落下了病根，因此常年卧床养病，仅此一女。 平妻林氏乃郑国公之女，原来的昌平郡主，因为其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有妻室的荣立轩，其父与其断绝父女关系，皇上也夺了她的郡主之名，之后数十年蜗居荣府二房，掌管着二房，却闭门不出，其膝下有一子一女，乃龙凤双胎，其余子女均为妾室通房所出。 荣府因为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府中又女眷众多，阴盛阳衰，外人戏称女儿国。 荣震心中生恨，对儿子荣立轩失望至极，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却总改不了他风流好色的本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儿子除了好色没本事，倒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 荣震一生就一妻一妾，妻子是恩师之女，妾室李氏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妾室同样二子一女，可惜长子十岁时不幸失足落水夭折，现在还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被外放打压十年的荣立瑞。 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荣府女子众多，个个心思九曲十八弯，之前众人都发现老夫人的心腹嬷嬷被人喊了出去，此刻回来，在老夫人耳边耳语，众人心神领会。 今天，她们所有人都有一个目的，看老夫人如何给三房下马威。 原本如同隐形人的三房突然出现不说，还一跃成为皇上的救命恩人，官职比自己夫君、父亲还高，府里的女眷们，除了李氏，估计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大家都等着看三房如何出丑。 当听说三房被吴管事连哄带骗从后边角门引进来时，院里的夫人小姐个个掩嘴偷笑，笑三房蠢笨，被老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以后在这偌大的荣府里可有的受了，他们只管看热闹就行。 第155章 逃出狼窝 “公子，你的水。” 皇正泽尝了一口，眉头紧皱，不悦道，“太烫。” “烫吗？”红豆接过杯子，摸了摸，还好啊，心中暗自吐槽，吹毛求疵，对着杯子的水吹气。 皇正泽两条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他阴着脸，“你打算让我喝你的口水？” 红豆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双丹凤眼明晃晃的写着嫌弃，她想了想，看到皇正泽案上的书，拿起书对着杯子一阵扇，扇了十来下，觉得差不多了，她把杯子递给皇正泽，对方没有接过，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红豆皱眉，“还不行？” 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等着，我再给你倒一杯。”说完，将杯子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当着皇正泽的面又倒了一杯茶水，后来想想，觉得不对，把杯子的水喝了，再换了另外一个杯子，拿着书又扇了几下，恭敬的递给皇正泽，“公子，你请喝。” “等你一杯水可真不容易啊。”皇正泽嘲讽道，“主人还没喝呢，倒先把自己给喂饱了，果然了得。” “公子谬赞了。”红豆谦虚道，“第一次当侍女，做得不好，不敢当公子的称赞。” “敢在本公子面前装聋作哑，”皇正泽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冷道，“你是觉得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红豆吃痛，立刻低头认错，“不敢。” “说吧，为什么知道噬骨粉？”皇正泽漫不经心的问。 “什么噬骨粉？”红豆装傻。 皇正泽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红豆身体发凉，她试图说点什么，“这个……” “我对你的兴趣到此为止。”皇正泽手一松，下一刻，又狠狠的掐住红豆的脖子，喉间瞬间传来一股呕吐感，红豆心中怒喊，疯子。 这股窒息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她拼命挣扎，双脚在地上乱蹬，双手想努力的掰开脖子上的手，却徒劳无功，渐渐的，她感觉脑子越来越昏，脑子一片白雾，身体乏力…… 突然，脖子上的手一松，红豆身子一颤，一股冷空气让她瞬间清醒，她跪在地上抚着脖子，喉间的不适引发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屋里响起打斗声，一只手拉过她，另外一只手拉住她，红豆这才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形，拉住她左手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拉住她右手的是皇正泽那个变态。 “你终于出现了？”皇正泽冷笑，“跟了我们一路，也不出手，非得我杀人才出现，不对，在小院杀了那么多人你也没有出手，看样子你想保护的是她。” 皇正泽看向红豆，“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不语，出手攻击皇正泽，却被灰衣人隔开，二人你来我往在屋里打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武功高强，灰衣人震惊，皇正泽脸色一冷，“住手，否则我杀了她。”红豆背对着皇正泽，被他半拥着掐了脖子，面对黑衣人，她看到了黑衣人的犹豫。 这人她不认识。 黑衣人犹豫间狼狈的接了灰衣人路剑螟一拳，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没有犹豫，跳窗滚了出去，路剑螟立刻跳窗追了出去。 皇正泽的守卫断魂、无雨没有追出去，只是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了皇正泽与红豆。 红豆获得自由，抚摸着脖子，咬牙看着皇正泽，“我不认识那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救我，信不信由你。” 皇正泽没有说话，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你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怪不得有恃无恐。”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他。”红豆再次解释。 “你觉得我会信？”皇正泽斜睨着她，抚摸着下巴打量她，“你说，如果我再杀你一回，你说那人会不会再来救你？或者你还会有其他同伙出现？” “看样子，留下你真是一错错误的决定。” 红豆心中一寒，对上皇正泽泛着杀意的目光，他想杀了她。 脑中发出警报，这个男人玩真的。 红豆不由自主的的后退了一步，皇正泽往前逼近，红豆后退。 脑中飞快的想对折，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衡往后倒去，手臂在空中乱挥，然后她感觉手里摸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拉住，然后就看到了皇正泽那张越放越大的黄金面具，还有他愤怒的眼睛，发狂怒吼的声音，“该死。” “主子。”断魂、无雨冲进来。 看到的是那小姑娘躺在床上，一脸的惊恐，而他们的主子正压在小姑娘的身上，一副欲行不轨的模样。 “滚出去。”皇正泽愤怒的大吼。 “对不起，对不起。”自以为撞见了主子的好事，断魂、无雨连忙尴尬的退了出去，还顺带关好了门。 红豆自知大事不妙，她刚才慌乱中好像抓的是皇正泽的头发，他好像很生气，红豆心慌慌，只想着赶紧逃。 她双脚乱蹬，往床脚的方向躲，皇正泽被她踢到几脚，更加愤怒，“该死该死。” 他长手长脚，将红豆从床脚拖出来，紧紧的压在身下。 红豆拼命挣扎，但力气被皇正泽碾压，她不死心，狠狠的咬上皇正泽的肩膀，皇正泽吃痛，一巴掌将她打翻。 红豆瞬间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疼。 “公子，饶了我吧，公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红豆哭着求饶。 屋外，断魂和无雨对视一眼，心神领会，没想到主子竟然偏好这种没长大的小女孩，真是喜好特别啊！ 红豆逃离到窗边，边扔东西边哭喊，“公子，你住手吧，我保证听话，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皇正泽咬牙，他气疯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要亲手杀了她，他要一刀一刀将她凌迟。 眼见她要逃，皇正泽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用力一拽，红豆惨叫一声，又被拖离窗边。 红豆恨极，她顺势一转，狠狠的咬向他的手，这会皇正泽聪明，快速的抽回手。 红豆不死心，跳起来，狠狠的用头顶向他的肚子，皇正泽用手隔开，狠狠一甩，红豆被丢到墙上落下，发出重重的声音。 她迅速爬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双眼凶狠的看着他。 皇正泽被彻底激怒了，此刻，他只想征服这头野兽，让她臣服，让她痛哭流涕下跪求饶，而不是现在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红豆双眼警戒的盯着他，慢慢退到床边，面向窗户，皇正泽紧盯着她，随着她的移动背对着窗户，就是这个时候，红豆眼光一闪，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撞向皇正泽，淬不及防下，红豆与皇正泽的身体瞬间朝窗户外冲了出去，红豆紧紧的抱着皇正泽，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身体蜷缩，因为只是二楼，不过瞬间，砰—一声巨响，是重物落地声音。 “你……”，皇正泽眼睛爆裂，一动，顿感天昏地暗，头疼欲裂，他吃力的抬起手。 红豆一把打掉他的手，“别动，你头受伤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红豆估计早就被他杀了，“我要……”。 红豆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话”，然后从皇正泽身上撕下一块白布塞住他的嘴，又撕下两块布条将他的手脚绑住。 做好这一切，红豆拍拍他的脸， “我走了”。 守卫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红豆不敢迟疑，迅速从皇正熙身上爬起来，赶紧朝门外的方向跑去。 半炷香后，断魂和无雨终于发现不对劲，迅速冲进去，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然后从打开的窗户下发现地上被捆绑的主子。 两人看见主子狼狈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引颈自刎。 皇正泽面无表情，双眼幽幽如同鬼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冰冷刺骨。 第156章 勇猛少女 第二天。 断魂和无雨胆战心惊的回报，没有找到。 皇正泽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嘣响，良久，才平复自己的情绪，磨牙道，“荣府，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待回到京都，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路剑螟有些不赞同，本来他们此行就是秘密出行，有要事要办，主子任性，非要带上那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是很特别，特别到竟然能伤到主子，还能从他们四人手中全身而退，心中隐隐有些赞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敢决断。 敢算计。 敢动手。 还勇猛。 路剑螟低头忍笑。 主子身上的咬痕和抓痕应该不是这两天就可以消的，据说身上还有几处其他暗伤，找到时，衣衫凌乱，嘴巴，手脚都被捆绑。 虽然不应该，路剑螟还是想一次笑一次，这大概是这位傲娇的主子输得最丢人的一次吧，怪不得如此愤恨难平。 只是不知道那位小姑娘能否承受得住主子的报复，他的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善主。 “跑了？”贺兰玥从书中抬起头，“怎么跑的？云霆出手了吗？” 云荣强忍着笑，刚开口就是一连串大笑，边笑还边拍桌子，看起来有些癫狂，贺兰玥皱眉看他。 云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主子，真的是太好笑了，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云霆说的时候就跟你一样的反应，你相信吗？霍姑娘竟然把四皇子给打了。” 贺兰玥惊讶的看着他，“打了四皇子？” “是啊，哈哈哈哈哈，你能相信吗，她不但打了四皇子，还咬了他，把四皇子推下楼，堵了他的嘴，绑了他的手脚，天哪，这霍姑娘简直太勇猛了。”云荣嘴帮子都笑疼了。 “主子，你是不知道，云霆那家伙从头看到尾，他说他简直都看傻了，那姑娘打架那叫一个勇猛，不但手脚并用，嘴巴也没停着，头也用上了，用云霆的原话说就是，那小姑娘好像连头发丝都在准备打架，凶悍得像只小野兽。” “云霆没出手？”贺兰玥再次确认。 惊讶。 四皇子身边可是有路剑螟这样的顶尖高手，还有两个高手护卫，他自己本身就算不会武功，也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打吧？ 他有些怀疑。 那个小姑娘虽有些聪明，可是丝毫武功都不会。 怎么能从那四人手中逃脱？ 可是消息不会有假，而且是云霆亲自带回来的消息，只能说，这……太令人无法置信了。 云荣摇摇头，“没有，云霆赶去与洛兵交接，正好看到霍姑娘与那四皇子打架，他因为太吃惊，也好像没有需要他出手的机会，所以就只是看着。” “霍姑娘真是聪明，当着四皇子的面跑出去的，后来又悄悄的溜回去，在客栈的楼梯道里躲了一天一夜，直到四皇子他们走了半天才出来。” 贺兰玥轻笑，“确实比一般人聪明。” “还勇猛。”云荣笑嘻嘻的加了一句。 贺兰玥笑意更深。“现在人在哪？” “没有主子吩咐，洛兵也不敢现身，只是跟着，现在已经走到梧桐镇了，离京都还有四十里。” 终于快要来了吗？ 想到那个傲娇的女孩子，贺兰玥眼角浮起淡淡笑意，想到她竟与人打架，眼中笑意加深。 真是有趣。 烈日炎炎，红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官道上，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重如千斤。 此时的她是一副小乞丐模样，一个为了安全，二是为了避人耳目。 她逃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这一路除了饮水，几乎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此时真是又累又饿，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红豆看到一个车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拦了马车，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拒绝了六次了。 态度好点好声说不方便。 态度不好的直接拿棍棒轰。 这一次她也不敢抱什么期望。 “小哥，我要去京都投亲，路上遇到小偷，盘缠没了，几天没有吃饭，可否麻烦行行好，顺路载我一程。” 护卫看她可怜，递给她一壶水，“你先等着，我去问一下我们家小姐。” 红豆再三道谢。就算他们主子不同意，护卫愿意为她去问一下，给她水喝，也是善心，红豆十分感激，停下来歇会，喝了点水，似乎没有那么晕眩了。 护卫一脸喜悦的跑回来，“小哥，恭喜你了，你遇到贵人了，我家小姐心善，愿载你到京都。” 红豆再三表示感谢。 护卫把自己的干粮分给红豆，当红豆坐在车辕上，吃着干粮时，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马车可比两条腿快多了。 黄昏时分，迎着晚霞，在城门关闭之前，他们的马车顺利入了城。 红豆猜测这位帮助她的小姐应该是个官家小姐，入城的队伍排了长长的一个队伍，按正常排队，天黑之前她们都不一定能进城，他们的车队是直接从另一个门，由一个军官亲自开路引入的。 红豆入城后下了车，在马车外向主家道了谢。 车帘未动，车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小哥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红豆还是郑重的道了谢，表示感谢，并与对方告别。 刚走了没两步，突然，人群涌动，大家紧张却有序的向道路两边走去，不一会儿，宽阔的道路中间已没有了一个闲人。 前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打头的是个少年，紫衣锦袍，面如冠玉，身量修长，还没等马停稳，他快速下马。 他身边的两人吓得惊声尖叫，“主子，您小心点。” “主子，您慢点。” 紫衣少年置若罔闻，快速的跑到那位小姐的马车窗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元霜，你回来了？” 第157章 入京都 “太……太极哥哥，你怎么来了？”女子惊讶。 少年腼腆的抓抓头，像极了看到心上人的纯情小子，“我……我听说你今日礼佛回来，所以特意等在这里的。” “太极哥哥等了很长时间吗？都是元霜不好，”女子自责愧疚。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自己要等的。”少年急忙安慰他。“元霜妹妹又不知道我要来，你没有任何错。” “天气炎热，太极哥哥要是中了暑或是不舒服，那元霜真是太罪过了，太极哥哥，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少年身边的两人忙不迭的点头，“主子，荣姑娘说得对，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们所有人万死难辞其咎，长公主也会责怪荣小姐的。” “可……可是，我还没见到荣妹妹呢。”少年不甘心。 “太极哥哥。” 从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洁白如玉，缓缓拉开车帘，露出一张绝世容颜。 连红豆的心脏都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绝美的脸蛋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摄魄；恍若谪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但最令人难忘的却是那一双灿烂的星光水眸，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 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红豆赞叹，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而且，心地还不错，对一个落难乞丐也愿意伸出援手，红豆微微一笑，转身没入人群中。 大理寺。 红豆望着门口上的三个镶金大字，龙飞凤舞，气势凌然。 “这位官兵大哥，可否麻烦你帮忙通传一下，我找大理寺少卿荣立瑞。”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乞丐，一边玩去。”守门官兵不耐烦的挥舞，像挥赶苍蝇一般。 红豆看看自己一身乞丐装扮，早有预感，“这位大哥，我是真的有事找荣大人，不然也不会找到衙门，如果你愿意通传，荣大人知道后，我保证他会感谢你，还会给你赏赐。” 哈哈哈，众官兵哄堂大笑。 红豆也笑，众人惊讶啊看着她，“你笑什么？”一个官兵问。 红豆笑道，“大家笑我也就笑啊，因为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这只是正常反应而已，所以等大家笑完我再说。” “明明我们大家都在嘲笑你，你却说我们没有恶意？你这小子好生奇怪，你想说什么？”守门官兵十分好奇。 红豆笑道，“我这一身装扮，走到哪都会被人嫌弃，这是人之常情，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随便一个乞丐说我要见你们的长官，你们马上就去通传，这才奇怪呢。” ”不理会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太正常不过了，所以这些都怨不得你们。” 守门官兵面面相觑。 一个官兵板着脸说，“小子，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话我们就会相信你，你还是走吧。” 红豆道，“官兵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疯子，这么装扮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点麻烦。” “我是荣大人的家眷，刚从公井县过来，如果你们怕惹麻烦不通报的话，我就在这门口蹲守，最多是多花点时间等，总能等到荣大人出衙，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去通报的话，可能会出现两个结果，以概率来说，好坏各一半。” “一是我说的是真的，荣大人感激各位通报，各位不但能得到上官赏赐，还能在上官面前露脸，这是多好的事情；二是我是疯子骗子，说的事情是假的，各位最多就是被上官训斥一顿看门不严，而我还在门口，你们可以打我一顿出气，你们觉得哪个更划算呢？” “我去。”一个年轻官兵举手道。 “我去” “我去” “老大，让我去。” 领头官兵犹豫半晌，然后指着最先开口的年轻官兵，“你去通报。” “是”年轻官兵一溜烟跑了进去。 “你，站着别动。”领头官兵看着红豆，防止她逃跑，红豆笑道，“官兵大哥，危险与机遇并存，你们今天赌对了。” 领头官兵不说话，红豆看出他有些紧张，也不再说话。 大家没有等多久，不一会儿，人未到声先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人呢？人呢？” 红豆越过领头官兵，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差点流下泪来，“胡师爷，我在这里。” 胡师爷看到她，绿豆小眼乍亮。 快速冲过来，一把拉住她，“真是你，小红豆，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失踪的消息，荣大人都急疯了。” “荣叔呢？”红豆急问。 “一听到你失踪的消息，大人头发都急白了，立刻带着何镖头去槐县了。” 红豆愧疚，“都怪我，害得大家担心了。” “这这么能怪你，何镖头都回来说了，如果不是你，估计所有人都回不来，听说你还救了不少百姓。” 胡师爷看着红豆的小眼神充满了骄傲与赞赏。 “只是听说你失踪的事，你叔父都急疯了，听说夫人都被骂了……，”胡师爷小声道，“荣少爷被大人打了一顿，说他是家里的男子汉，有事竟然护不住女眷，竟还让你涉险，荣少爷没有反抗，眼睛都哭肿了，一直说对不起你。”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大人这么失态。 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直奔荣府，了解情况后直接带着何镖头出城寻人去了，连假都忘了请。 以前他只知道大人很重视这个借住的霍姑娘，但没想到大人根本是把人家当亲女儿看待，明明只是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大人却像是丢了自家的女儿。 叔父，红豆喃喃道，既感动又自责。 “哎呀，我得赶紧把你回来的消息传给大人，大人明天估计就能赶回来了。” 红豆点点头。 “小红豆，对面有家酒楼，你先去那里等我，我去传书信，然后马上过来。” “胡大人，就让小人领这位姑娘过去吧，她这个样子，酒楼估计不让进。”领头官兵赶紧接话。 胡师爷一拍额头，“看我，高兴得啥都忘了，刘校尉，就麻烦你了，你们先点菜，点最好的，让小红豆先好好吃个饭。” 刘校尉点点头。 红豆连忙道，“胡师爷，刚刚多亏这群小哥帮忙传话，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在门口等多久，麻烦到时候跟叔父说一声，请他替我谢谢他们。” 门口守卫们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多谢姑娘。”领头官兵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个小乞丐竟是个姑娘，还是新任少卿大人的侄女，十分震惊，对她刚刚跟胡大人说的话表示感谢。 “应该的。”红豆笑道，“你们也帮了我。” 刘校尉心里如同喝了酒般熨烫。 第158章 客栈夜话 在刘校尉的带领下，他们如愿进了酒楼，要了一间包间，红豆不客气的点了店里最好吃的，也不等胡师爷，立刻大快朵颐。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刘校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应该不是姑娘吧。 但一想到人家失踪几天，可能一直没有吃饭，吃得快点也正常。 在犹豫、挣扎、怀疑中，胡师爷很快过来了。 刘校尉告退。 红豆一边吃还不忘跟他挥手道别。 刘校尉贴心的轻轻带上门。 “大人和府里我都通知了，你慢点吃，别噎到了。”胡师爷贴心的给她送上茶水。 唉，可怜的孩子，肯定饿了很多天，落到那种凶神恶煞的手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胡师爷一边看她吃一边脑补，暗自心疼。 红豆可没空理他，直到吃饱了喝足了，懒懒的躺在椅上不想动。 胡师爷自动的跟她说起京都发生的事情，荣立瑞的任命下来后，作为荣立瑞的心腹，他自然是要跟着上任的，所以他比俞氏他们早一个月到京都。 胡师爷说到荣立瑞在大理寺被排挤的事情。 说到荣府的核心人物，吏部尚书荣震在京都的权势地位。 还有荣府被京都津津乐道的天下第一美人。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俞氏入府第一天被刁难，沦为全府笑话。 红豆一直静静的听着，唯有听到俞氏等人在门口被刁难，从角门入府时，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我要怎么进府？”红豆问。 俞氏自己进门都这么困难，她有办法让自己进府吗？ 胡师爷挠挠头，“这个……” “叔父明天应该可以回来，你先给我找个住的地方，找个干净点的客栈就行，我就在这等叔父。” “这……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住客栈？”胡师爷不同意。 红豆无奈道，“胡师爷，你忘了我是怎么入京的？乞丐我都做过，还怕住客栈吗？” 胡师爷释然。 红豆解释，“叔父不在京，我若贸然敲荣府的门，只是把之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而已。这也是我为什么回来不去荣府，而是去衙门的原因。 在荣府，都是一些想看叔父笑话的人，我何必给她们这个机会。婶婶最好也别动，就算她去求老夫人，估计她们也会有一百个理由来阻挡。 虽说我有办法进去，但是我也不想大动干戈，一开始就把自己立在众人的面前。 明天正好先见一下叔父，了解一些情况，估计叔父也想问我一些事情，在荣府可能不太方便。” 胡师爷连连点头。然后带着红豆去客栈，半路路过一家成衣店，顺便买了两套衣服。 看着三层高的宏伟建筑，门口车马如龙，来往进出皆是锦衣华服。 红豆看着胡师爷猥琐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一身的乞丐装，迟疑的问，“你确定是住这里？” 胡师爷肯定的点点头。 “胡师爷，不是我小看你，你有钱吗？”红豆有些担心。 “哎，别想太多，你叔父会付钱的。”胡师爷一马当先，红豆无奈跟上，“可是叔父的月俸……”，唉，这连吃带喝的会不会花光叔父的月俸啊，红豆十分担心。 两人一进门，果然迎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好奇，有疑惑，有鄙夷…… 胡师爷报的荣立瑞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相信的，小二拿着钥匙直接带她们去了房间，一路上被人各种嫌弃，怒骂，红豆坦然，目不斜视，反倒是胡师爷气不过，还与对方对骂几句。 房间很宽敞，是个套间，被褥都是新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窗户下就是客栈大门口，视线极好，红豆很满意。 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乱跑，给红豆留了点碎银子，胡师爷便走了。 红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不到一息就睡着了。 梦里，她梦到那个带着面具的变态拿着一把刀，呲牙咧嘴，大喊，“我杀了你。” 红豆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 “做噩梦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红豆瞬间寒毛倒立，“是谁？” 外间烛光亮起，红豆看清了来人的样貌，重重的松了口气，“是你啊。” “你一点也不惊讶？”贺兰玥问道。好像也不害怕。 “贺兰公子在京都不奇怪，毕竟在公井县时，您就一直在皇帝陛下身边。” “你此刻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总不能大白天的贺兰公子上门拜访或是当街找我搭话吧，要真是这样，估计第二天我就成为京都的名人了。” “至于贺兰公子这么快找到我也不奇怪，之前在槐县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公子的人吧？” 贺兰玥对她的聪慧一点都不奇怪，别看她此刻温顺的模样，她可是能打伤四皇子的猛人。 红豆因是和衣而睡，所以起床没什么尴尬，走出来正好看到贺兰玥那种倾世容颜和嘴角的笑容，赞道，“公子这般容貌与才智，估计也只有天下第一美人可匹配了。” “谢谢赞誉，但我更喜欢别人夸我别的。” “好吧。”红豆点点头，“是我失礼了，” 对于红豆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贺兰玥很是欣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我的人？” 红豆耸耸肩，“我猜的。”她为自己倒了杯水，坐在贺兰玥对面，顺便与云荣打了个招呼，云荣表情扭曲的看着她，好像笑又好像哭的样子。 红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脸不舒服吗？\" 云荣摇摇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了，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就这样还拼命否认自己没事。 红豆狐疑的看着他，又把自己检查了一遍，没什么不对啊。她看向贺兰玥，“我怎么了？” “不用理他。”贺兰玥含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红豆怀着满腹疑惑，看着贺兰玥道，“那天那个人武功很高，几乎与路剑螟打了个平手，这样的高手我认识的人里面，估计也只有你有，再加上，我还欠着你两个秘密，对你来说，我很有用，还很神秘，自然是要时时关注了，所以你安排人在我身边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什么事情放到姑娘身上都没什么奇怪的了？”贺兰玥摇头，虽然这些事情别人也想得到，但是像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的思路清晰，想法通透，自信洒脱的人还真是少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身平凡？不但自己要有阅历，家中必然有一位了不起的长辈。 贺兰玥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一个宝藏，每次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突然有种想要珍藏的冲动。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 第159章 传言不可信 “你不怪我派人监视你？”贺兰玥问。 红豆笑道，“为什么要怪？我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引走了路剑螟，我哪有机会逃出去，这世道艰难，有个这样的高手保护我的安全，我可是求之不得，改天，贺兰公子让那位黑衣大哥出来跟我打个照面，我好当面感谢他。” 贺兰玥笑道，“我一定转告。” “对了，贺兰公子见识广，你的手下又见过那个变态公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身边带着路剑螟这样的高手，又不惧荣府，我猜他可能是东皇国的皇亲国戚，这次我把他得罪得厉害，他知道我是荣府的，我怕他会找我麻烦，知己知彼，我好想想应对之策。” “得罪得厉害？你怎么得罪他了？”贺兰玥轻笑，“这位公子牙眦必报，你要是得罪了他，赶紧求饶，否则你在京都的日子只怕难过。” 红豆心一沉，“他是谁？” “东皇国四皇子，皇—正—泽。”贺兰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红豆脑中自动搜索着关于这个四皇子的信息。 信息量很少，只知道他母妃是个宫女，身份低微，这位四皇子从出生到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 传言与她看到的四皇子相差甚远。“看来，世人都被他给骗了。” “你知道四皇子？”贺兰玥关心这个，“是自己知道的，还是荣大人告诉你的？” 红豆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自己知道的。” “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贺兰玥问。 红豆反问，“这算一个秘密吗？” 贺兰玥仅犹豫一瞬，“算。” 这个姑娘，虽聪慧过人，但过于热心，处处树敌，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他施恩的机会应该不会少。 “你可别后悔。”红豆笑道，“我知道的只是一些表面信息，至少我知道的四皇子皇正泽跟我见过的皇正泽性格天差地别，我的信息可没告诉我，四皇子还有这么隐蔽的变态性格。”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要事无巨细。”贺兰玥直接回答她。 红豆想了想，道，“那就从他母亲开始说起吧。四皇子的母亲凌燕是一个普通的良家子，13岁入宫，样貌平平，在宫里四年也只是一个普通宫女，性格懦弱无争，原本以为熬到年岁就可以放出宫。” “谁知一次皇上醉酒宠幸，原本一般人可以借机改变命运，谁知皇上见到凌燕的容貌，万分嫌弃，自此无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她。” “那凌燕呢，运气实在是好，仅此一次就怀上了龙种，皇上知道后，也只是拨了一处小院给她，连个封号都没有，生了皇子才被封为嫔，这还是因为他生的是一位皇子。” “可是咱们这位皇帝实在是太讨厌凌燕了，既无貌也无才，想到自己竟然宠幸了这样一个女人，皇帝就万分后悔与唾弃自己，以至于他一次都没有踏入过凌燕和四皇子的居住地，更别谈什么关心爱护了。就这样，凌嫔与四皇子被众人遗忘的过了十几年。” “再说说我们这位四皇子，与他母亲不一样，他从小就长得机灵可爱，除了那些皇子公主不待见他，宫女太监也可以欺负他，童年唉，真是可怜，七岁那年，被二皇子推到井里三天三夜，没有人知道，差点饿死，后来不知道怎么从井里爬出去的，害人的二皇子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四皇子母子还被德妃以诬告之名狠狠打了一顿，从那之后，四皇子就不再出现在皇子公子们的身边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事就关在自己殿里，不跟任何人来往，成年后虽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但见过他的人都说，四皇子为人谦逊，和善，没有脾气，是众皇子里面性子最好的。 “呸。”红豆说完自己先啐了一口，“骗子，神经病，变态。” “说完了吗？”贺兰玥好笑的问。 “没有，”红豆没好气道，“这位骗子四皇子二年前突然出现在朝堂上，温文儒雅，与世无争，选了所有皇子都不想去的工部，这两年，每天准时点卯，用心做事，但是，似乎没做出任何成绩出来。” “知道得非常详细。”贺兰玥点评道，比他得到的消息更多更详实，至少他得到的消息里没有四皇子与二皇子的恩怨。 “既然这些皇子公主都欺负了四皇子，为什么你只说了四皇子与二皇子的恩怨？其他人都做了什么？”贺兰玥问。 红豆惊叫，“不是吧，要是照你这样讲，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红豆没好气道，“细节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说二皇子这件事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四皇子的改变就是从那次坠井之后开始的，所以记得比较深吧。” “你这样问，我倒还真想起一件事，凌燕姨母家的表哥就姓路，她们家唯一奇特的地方就是，有个儿子失踪了，”红豆看向贺兰玥，一脸震惊，“不会吧。” “路剑螟。”贺兰玥沉思，“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路剑螟会出现在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身边，四皇子能平安长大，这个路剑螟功不可没。他身边的高手也应该是路剑螟替他训练的。”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红豆趴在桌子上哀叹，“怎么才能让他忘记我，忘记那件事呢？” 贺兰玥看得好笑。 红豆霍然坐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皱眉，沉思，出神了好一会。 贺兰玥没有打断她。 红豆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贺兰玥，问道，“四皇子好像是二皇子党的吧？” “你觉得一个人被害得差点没命之后还会真心为他效力吗？”她问，也不用回答，红豆继续道，“以四皇子那眦眦必报和暴躁的性格，你觉得他可能一点都不仇恨二皇子和德妃，还甘心为她们卖命吗？” 贺兰玥点点头，“有可能是假意投诚。” 红豆托着下巴发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回神，贺兰玥好脾气的等着。 红豆回过神来，看了他半晌，摇摇头。 贺兰玥疑惑，“看着我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世人都说贺兰公子相貌、才华一绝，性格儒雅，人人和善，不知这传言有几分可信？”红豆叹气，“我都要对这个世间的人性失望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 贺兰玥假意冷笑，“既然知道传言不可信，那我就告诉你，我这人心眼小，眦眦必报，你可别得罪我，小心我找你报复。” 唉，红豆简直绝望了，大叹一声，趴在桌上哀嚎。 云荣笑得肩膀颤动，头抖得像筛子。 “闲话不多说了，还有一个秘密，我要荣震的。”贺兰玥正色道。“你很快就会入荣府，等见过荣震后，如果想起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都告诉我，如果……是能要挟到荣震的把柄，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 “这就是你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红豆问。 贺兰玥点头，“当然。” 红豆撇撇嘴，“贺兰公子的承诺，这个分量值，行，成交。”她举手，示意贺兰玥抬手，二人双手在空中一击，啪的一声，在黑夜中极为响亮。 “之后你我再不相欠，最好永不相见。”红豆一脸嫌弃。 贺兰玥笑而不语，心中暗道，怎么可能，我们的缘分纠缠可刚刚开始。 临走时，贺兰玥好意提醒，“霍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杨家？” 看着瞬间变脸的红豆，贺兰玥非常好心情地翻窗走了 第160章 荣老夫人 第二天，晌午。 红豆吃完午膳，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会儿，然后站在窗边欣赏着热闹的街市，看着普通老百姓的百味人生。 突然，一队人马闯入她的视线，骑马的有三人，速度很快，因为引起的躁动比较大，所以红豆也看向那三人，他们似乎是朝客栈这个方向来的，难道也是来住店的？ 红豆心中胡乱猜想，想着想着，没想到那三人竟真的在客栈前勒马下来，红豆正暗自得意自己猜得神准的时候，领头的人抬头看向她。 红豆震惊的睁大眼睛。 男子在原地看着她。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红豆挥舞着手，兴奋的大喊，“荣叔，荣叔，荣叔……” 荣立瑞冲上楼，红豆打开门，焦急的等待，直到看到荣立瑞出现在门口，红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荣立瑞激动得双手颤抖，他极力克制，摸摸她的发顶，不断的重复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声音几近哽咽。 待情绪慢慢平复，红豆看清荣立瑞身后的大喊，惊喜道，“何叔。” 何镖头含笑点头，“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向红豆微笑点头。 红豆也回以微笑，然后兴奋的拉着荣立瑞说话。 红豆只说自己被关了几天，然后趁机逃了出来，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是她想好的答案，她不想给荣叔惹麻烦，对上狡诈狠辣的四皇子，荣叔肯定会吃亏的，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荣立瑞简单说了一下他们找人的过程，红豆看着荣立瑞一身尘土、被划破的衣服，苍白憔悴的面容，没有说破，荣叔对她的好，她铭记。 在荣立瑞的带领下，红豆大大方方的从荣府大门进入。 俞氏见到她哭成了泪人。 荣子熙不停的抹眼泪。 最让人惊喜的是，荣元馨竟一直拉着红豆不松手，全家人又惊又喜，围着荣元馨不停的说话，可惜她只是紧紧的抱着红豆，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可是这也足让大家非常高兴了。 俞氏早就为红豆备好了房间，青梅也早已等在那里，平时寡言少语的她眼眶红红的，诺诺的喊，“姑娘。” 红豆笑道，“我回来了。” 青梅使劲点头，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把红豆惊得不要不要的。 晚上，红豆被通知要一起去正院吃饭。 红豆长嘘一口气，来的这么快，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到明日呢。 三房的静言轩在荣府的最西边，有单独的围墙与院门，如果不说有门通向荣府，还以为这里是一栋单独的府邸呢，只差没有在静言轩单独开个面向外街的门了。 这里确实离外街很近，仅一墙之隔，站在墙底下，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声音。 这个格局，这个位置，可见三房在荣府的地位。 静言轩的名字也取得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取？ 三房距离正院着实有些远，他们五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老夫人的正院，前厅有丫鬟引路，一路经过前厅、次厅。 到达正厅时，厅中已有了不少人。 居中端坐的是一位穿着富贵，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左边的位置空着，荣尚书没在。 他们一行进来时，厅里顿时安静了。 红豆跟着荣立瑞、俞氏行礼，目光始终盯着脚底的斜面，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 老夫人一番关心问候。 问着大理寺的工作累不累？ 辛不辛苦？ 需不需要请他大哥帮忙递个话给大理寺？ 说得那一个含情脉脉，深情款款，饱含热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荣立瑞是她的亲儿子，红豆暗暗吐槽。 厅里的妇人七嘴八舌的问候。 好不容易说完了，老夫人又拉着荣子熙的手，心啊肝啊的叫了一通，然后叮嘱荣子熙既然回来了，就要和家里的兄弟一起去学堂好好读书，不可怠慢功课。 好在荣子熙早已不是半年前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屁孩，应付起老夫人毫不吃力，一脸孺慕的应诺，祖母祖母的喊得好不亲热，惹得荣立瑞频频侧目。 轮到荣元馨时，老夫人想故技重施，可是荣元馨紧紧的抓着红豆，死活都不愿意上前。 老夫人摆摆手，“算了吧，她既不愿，就不要强求了。” 然后一脸责怪的看着荣立瑞，“你这孩子，在信里只说这孩子受了些刺激，不认识人了，我看这样子分明是痴傻了。” “母亲，不是……，”荣立瑞想解释。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夫人一脸不悦的打断他，“虽说家里男儿的前途重要，但是这孩子生病了，你不能为了你的前途事业就讳疾避医啊，我可不能看你做这种傻事，明天，我就让吴管事拿上你父亲的帖子去请刘医正，让他给馨儿好好治治。” “谢谢母亲，劳母亲费心了。”无故被安了一个罪名，还得感恩戴德，估计荣叔此刻郁闷死了。 这种事本应是俞氏出面，女人对上女人，才好说话啊，总不能让叔父去与一群女人唇枪舌剑吧。 可惜，婶婶战斗力太差了，此刻她一脸欣喜，还在为老夫人为他们请了刘医正而高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老夫人面前吃了一个暗亏。 “这个就是你在信里说的远房侄女吧。”老夫人问，语带斥责，“你就是因为她，连假也不告，出城两天？” 来了。 红豆全神贯注。 “母亲，她父亲将她托付给我们照顾，我们有责任护她安全，何况，红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才以身犯险，我怎能弃她不顾。”荣立瑞解释。 “你可知错？”啪的一声，老夫人愤怒的将茶杯扔到荣立瑞脚边。 荣立瑞连忙跪下，“儿不知错在何处，请母亲明示。” “你一错不该为一个孤女以身犯险，让全家人为你担心，你若出事，你的妻儿怎么办？让我们全家人怎么办？二错既已知她被匪徒抓走，就不该救她回来，一个不清白的女子，你是想让全城的人看我们荣府的笑话吗？” “母亲，请你慎言。”荣立瑞脸色难看，这个老妖婆。 “老夫人。” 红豆身子晃了晃，似是受了极大打击。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面善心黑的老太太。 悲泣道，“我知世人都嫌贫爱富，所以心中早有准备，老夫人不可能会喜欢我一个孤女。” “但我没想到，你连一句问话都没有，就想要了我的命，老夫人，你太吓人了，你比我们村头的那个刘寡妇还可怕，她只骂人，你却要杀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有人看老夫人。 有人看那个骂人不带脏字的小女孩。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给惊呆了。 这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果然是个村妇啊！ 第161章 大闹荣府后院 “放肆，这里岂容你胡说八道。” “我为什么不能说？” 红豆看向说话的中年美妇，能坐在这里的不是大夫人就是二夫人，有可能是那个二房的平妻。 管她是谁，今天谁撞她枪口谁倒霉。 红豆眼泪汪汪，“你们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既然这里不让说，我就去官府说，去大街上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清白的，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背这个名声，我娘说了，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冲呢？”刚刚说话的妇人下边的另一位妇人说道，“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耳朵好使，也不傻，老夫人明明是说我失了清白，怕我给荣府丢人。” “老夫人，是你说的吧？”红豆继续将矛头对准老夫人。 这个老太太不知道是蠢，还是真的恨极了三房，这种明显打压人的事，不让别人做，自己亲自上阵，演技拙劣，手段虽狠却蠢。 “是我说的，你被贼人掳走两天，自然是失了清白。” 老夫人嘴硬道，刚刚已经说出去的话，她自然不能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收回，那她的威严何在。 “老夫人这逻辑可真是好笑，被贼人抓住就等于失去清白，那我听说高阳郡主八岁时曾被家仆绑架，那她是不是也失了清白了，正好，去官府告状时，我也顺便问一下高阳郡主是不是这个逻辑。” “你，你扯上高阳郡主做甚？你是什么身份，怎敢跟高阳郡主相提并论。”老夫人气极。 红豆紧追不放，“哦，老夫人是说，高阳郡主是郡主，她被掳走不会失去清白，而我是个村姑，所以失踪一定会失去清白，老夫人，你这话传出去可是要笑死人的。” “你……你你……，”荣老夫人气得头顶生烟，脸涨得通红，一副要昏厥的模样。 大夫人赶紧去搀扶老夫人，指责荣立瑞，“三叔，你看你从哪里找来的如此不知礼数的山野村姑，你看看她把母亲气得，母亲要是有个好歹，你们三房担待得起吗？” 荣立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红豆之前可没跟他说她打算把荣老夫人给气死啊。 唉，这孩子，。 有什么计划也不提前通个气。 他现在要如何配合啊？ 俞氏倒是真着急，看看老夫人，老夫人倒在大夫人怀里，仿佛被气得不行，她身边围满了人，自己插不上去，就算去了人家也不领情。 再看看红豆，悲愤欲绝，让她想责备几句也不忍心，真是左右为难。 比演戏，哼，你以为只有你会。 红豆看着堂上的老夫人，一脸悲愤道，“老夫人，你不用逼我，我走，我马上走，我现在就去京兆衙门敲鼓鸣冤，反正我的名声也没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等证明了清白，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口。你放心，我绝不会说是老夫人你逼死我的，我也会给我爹，还有叔伯们留信，说我是自己想不开死的，你大可放心，也算是报答叔父的收留之情。”红豆说完，就往门口冲。 “给我拉住她。”荣老夫人急得大叫。 门口的丫鬟婆子齐刷刷的冲出来，拉住红豆。 红豆拼命挣扎，大叫，“你们让我走，我不住荣府了不成吗？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自己死外面去还不成吗？你们拉住我做什么啊？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今天就以死证明我的清白。” 红豆发疯的去撞门口的柱子。 “拉住她。”荣老夫人吓得大叫，一个婆子反应迅速挡在红豆和柱子中间，发出一声惨叫。 “你怎么了？我是不是撞疼你了？”红豆甩开一众丫鬟婆子，去扶被她撞倒的婆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是不想活了，所以用劲有点大，真是对不起。” 婆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趁机劝道，“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你何必寻死呢。” 红豆哇得一声坐在地上哭起来，边抹眼泪边嚎，“能活着谁想死啊，没了清白名声我还怎么活呢，还不如死了呢。” 荣老夫人被哭得头疼，向大夫人使了个眼色。 大夫人立刻心神领会，扶起红豆，“霍姑娘，我们没人逼你，你听错了，老夫人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怕这件事会影响你叔叔的仕途，她老人家没有坏心思，你啊，不要想多了。” “真的吗？”红豆委屈的求证。 得到大夫人肯定的答复，破涕而笑，边抹眼泪边笑，“那真是太好了，虽然说去衙门我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给叔叔惹麻烦，这样解除了误会就好。省得到了衙门大家都难堪。”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个误会闹得这么难看呢。来，赶紧去跟老夫人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大夫人软言相劝，红豆别别扭扭的走到堂前，胡乱行了一礼道，“老夫人，我是从山村来的，不知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刚刚激动之下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打量，原谅我，我这个人有点不好，就是受不得冤枉，谁要是冤枉了我，我就会非常冲动，见谁都攻击，刚刚我实在是觉得太冤枉了，所以才丧失了理智，请你谅解。” 嗯，老夫人不情不愿的轻嗯。 “老夫人，我看我还是搬出去吧，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估计你以后也不太想见到我，我觉得我还是住在外面的好。” “不行。” “不行” 老夫人和大夫人同时回道。 “你这孩子，还这么赌气起来了呢。”大夫人嗔怪道，“你这刚来一天就要搬出去住，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荣府容不下一个亲戚呢，传出去对你叔叔的官声也不好，你不为你想也要为你叔叔着想吧。” “那……那算了……，”一听到对叔叔不好，红豆立刻改变了主意，“夫人，那我还是在你们府上暂住一段时间吧，等我家人来接我时，我让他们把我在荣府的饭钱和住宿的钱结给你们。” “不用不用，自家亲戚不用客气。”大夫人连忙拒绝，果然是山野村姑，真把荣府当作客栈了。 “谢谢夫人，我知道你们不想看到我，而我现在不得不留在荣府，这样吧，我以后呆在静言轩，尽量少出门，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吃饭啊，宴会啊，活动啊之类的都不用喊上我，我是不会介意的。” 大夫人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人来喊，饭菜摆好了。 众人围着老夫人去了后厅，一道屏风隔开了男女，荣府阴盛阳衰，男的开两桌还有剩，女的开了三桌，妾室是没有资格上桌的，所以来的都是正房夫人与少爷小姐。 红豆与荣府的小姐们一桌，荣元馨在她旁边。 红豆又见到了那位天下第一美人荣元霜，近看皮肤细致白皙，没有一丝杂质，肤白貌美，在灯光下更是美得摄人心魄。 同坐的还有八位少女，基本上年龄相仿，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红豆猜，她们大部分应该都是二房的。 红豆没有主动去与荣元霜搭话，她刚闹了这么一出，估计谁也不敢理她。 第162章 赐妾 没有人替红豆介绍同桌人的身份，也没人跟她搭话。 红豆自顾自的照顾着荣元馨吃饭。 每次当她动作太大，把碗盘弄响时，那些鄙夷的眼神就会齐刷刷射过来。 可她毫不在意，连眼神都奉欠一个。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了，众人又回到花厅喝茶。 荣立瑞被两个兄长拖走了，男孩子们也相约出去玩了，荣子熙原本不想去，但架不住男孩子们的言语相激，最后只剩下一群女眷。 围坐着喝茶消食，原本闲聊，俞氏也插不上话，一直在一旁静听，突然话题就转到了她的身上。 “弟妹，三叔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这膝下也太空了。”大夫人一脸责难道，“你身为三房主母，可不能只图夫妻恩爱，却忽视子嗣大事。”俞氏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外放十年，没有公婆约束，他和相公早已过惯了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 回到荣府，处处受制，子嗣一直是她们三房迈不过的一个坎，三房确实人丁单薄了些，她知道，这事迟早会被提起，她和夫君也已经商量过。 “大嫂，我之前也问过，可是夫君说他不喜欢人多，几次都被夫君拒绝了，问急了，夫君还发了脾气，我可不敢再自讨没趣了。”俞氏谨记夫君教她的话，如果他不在，老夫人要往她们房里塞人，就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夫君为了百姓日夜操作，他不懂，你难道也不懂，他随口拒绝的话你竟也当真，这天底下那个男人不想子女环绕，我看是你不想吧。”大夫人不悦的斥责。 “不，不是的。真的是夫君不喜。”俞氏慌忙解释，生怕一条善妒的罪名挂在头顶。 “那就赶紧替三房挑几个会生养的，早日开枝散叶，否则日后你这出门做客总被人指指点点的你就知道后悔了，可别连带着让荣府也被人嘲笑。” 大夫人说话毫不留情面，妯娌十几年，这个三弟妹面团似的性格阖府皆知，你就是骂她几句她也不知如何还口，所以众人都以欺负三房为乐，何况还可以讨老夫人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不，不是，真的是夫君……，”俞氏结结巴巴只有这几句话。 红豆看着被众人围攻的俞氏，宛如深陷狼群的小白兔，惊惧颤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十分可怜。 可是荣府的这群女人不会可怜她，只会越发觉得她好欺负，欺负得更狠，人性就是如此，柿子专挑软的捏。 唉，这三房混得真惨。 “罢了，为了你们三房的子嗣，为了荣府的名誉，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吧，春桃春菊，你们收拾收拾，跟三夫人回去，以后就留在三房侍候三老爷吧。” 老夫人身后走出两个身子纤弱的女子，一个拎着一个小包袱，似乎早有准备， 二人对着俞氏屈膝双双唤道，“见过三夫人。” 俞氏强颜欢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这两位妹妹我定当好好照顾，也希望妹妹们能早日为三房添丁进口。” 老夫人对俞氏的听话很是满意，给三房添堵，看三房不痛快，她就高兴。 可惜那个贱人不在，看到她的宝贝儿子在自己手下讨生活，看她还能嚣张得意？ 这个时候，谁会看她？ 红豆没有理会老夫人、大夫人的双簧。 这个情景，三房早有预料，荣叔和婶婶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案，在这个家里，有些事情是避不过绕不开的，既然避不了，那还不如接受，至于私底下这么处理就是她们的事情了。 老夫人毕竟是嫡母，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就够她们受的了。 而红豆，她不是荣家人，不用顾及这些，她是外人，怼上荣家长辈，别人最多指责她不识礼仪，粗蛮无礼，却不能给她扣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她是个村姑，粗蛮不讲理是正常的，谁敢算计她，她就怼回去。 今天，她就是让她们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村姑不好惹，她不要脸面，不靠相荣府，所以无所畏惧，这些贵妇小姐们最看重脸色，还要好名声，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看她们敢不敢跟她拼个鱼死网破。 至于三房，她是个外人，在这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胡搅蛮缠也是要讲道理，所以，这个时候她只能听，不能说。 只要这些人的手不是伸到她的头上，她都没有资格说话，唉，这就是有利有弊，不过，私底下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别人可管不着。 红豆抬头，发现看她的是荣元霜，她有些诧异，但还是给她回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荣元霜也回了她一个笑容，红豆瞬间感觉春光灿烂，仿佛百花盛开，暗叹，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魅力啊！ 她为什么要看自己呢？ 红豆低下头，一边给荣元馨擦手一边思考。 是纯粹的好奇，想释放善意？ 还是说她看出了什么？ 世人皆传荣元霜绝世无双的美貌，却没人说她的才能、性情如何？ 目的达到，老夫人心情愉悦，闲聊了几句就打发大家各自回去，那两个婢女各拎着一个小包袱跟着俞氏走了。 回到静言轩，俞氏先给两个婢女安排了院子，打发走了她们，还来不及回房，委屈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红豆和荣元馨这俩个姑娘在场，嘤嘤哭泣，“我知道回来会难，可没想到会这么难，这才几天呢就开始往我们房里塞人了，这往后我们三房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红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这荣府就是一趟浑水，谁踏足都会被溅得一身泥，何况是身在泥潭正中央的三房。 三房就是一个靶子，以老夫人为首，谁都可以出来踩她们一脚，还无法叫苦申冤，因为最憎恶三房的就是老夫人。 老夫人如此憎恶三房，应该跟妾室李氏，荣叔的亲生母亲有关，这个李氏能在荣府存活至今，还与老夫人一样，诞下二儿一女，说明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她是否会出来挡一挡呢？ 哭了一会儿，估计是哭累了，俞氏看到红豆和荣元馨孩子，不好意思的赶二人回去休息。 洗漱后躺在床上，红豆想着荣府复杂的人事关系，想着远走的姑姑，想着未来的生活，慢慢的沉入梦乡。 第163章 被磋磨的俞氏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天气晴朗，红豆带着荣元馨去给俞氏请安，却被告知俞氏天微亮就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红豆了然，领着荣元馨吃早饭,之后两人便在在院子里消食，并没有离开静言轩. 盛夏的早晨还是凉风袭袭，直到太阳升起才渐渐热起来。 二人准备回去，才看见俞氏一脸疲惫的回来，面对红豆的问安，她也是无力的摆摆手，红豆跟着她一路回到花厅。 刚落座，胡嬷嬷一连声的吩咐丫鬟递水、捶腿，见俞氏疲倦的用右手捶肩，她连忙上前帮俞氏捶背。 红豆有些怜悯的看着俞氏，估计又是被坑了。 天微亮去请安，临近中午才回来？ 这婆婆想磋磨媳妇，有的是办法，偏偏俞氏还是那最好欺负的软柿子。 “婶婶吃过早饭了吗？”红豆关心的问。 俞氏似是缓过来了，脸色好看了些，只是说话没有什么精神，“吃了一些，侍候老夫人用膳后，在老夫人那里……啊……，”俞氏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满脸困倦，她一脸歉意的看着红豆，“红豆，我不跟你说了，早上起的太早，我先去补个眠。” 红豆连忙让俞氏快点去。 原本想午膳时问问情况，可是，还不等用膳，俞氏便被人喊走了，红豆听到动静时，正在房里给荣元馨念书，等她出来，俞氏已经走了，小丫鬟告知是老夫人院里的人。 这次，俞氏是吃完晚膳才回来的，强忍着疲倦跟红豆说了两句话，然后一直哈欠连连，最后说着说着就打起了瞌睡。 胡嬷嬷安顿好俞氏出来，发现红豆还在，心中一松，她们这些从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又一路从公井县走到京都的下人，都十分清楚红豆姑娘的能耐，只要红豆姑娘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胡嬷嬷，怎么回事？把你们回来之后的事情都告诉我。”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胡嬷嬷给红豆倒了杯茶，突然跪到地上，开口就是求救，“姑娘，你帮帮夫人吧，再这样下去，夫人要熬不住了。” 从花厅出来，外面一片漆黑。 荣立瑞还没有回来，下午荣立瑞已经派人传过话，公务繁忙，晚上不回来用膳，为了处理公务方便，会歇在外院书房。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荣府的男丁一般七岁后要搬到前院，不得留连后宅厮混，这是荣府的规矩。 荣子熙刚回来，就被安排住进了前院，在公井县时，没有这么大的规矩，大家都是住在一起，回来后就要被迫分开，除了早上问安，俞氏基本上一天都见不到儿子，这让爱子如命的俞氏极为不习惯，但是却也无力抵抗，因为这是府里的规矩。 早上，荣子熙过来请安时俞氏不在。 可是，就算荣立瑞和荣子熙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这不是公井县，这是荣府后院，这是荣府女人们的天下，难不成让荣立瑞去找老夫人辩驳，为俞氏出头，他要真敢如此，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的仕途也到头了，这大概也是老夫人喜闻乐见的。 俞氏回府的第二天给老夫人请安，因为是最后一个去的，被老夫人以不敬长辈为由，罚跪了一个时辰。 她塞了银子请教，才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口中得知，府中每天问安的时间是寅时三刻，她虽觉得很离谱，但还是咬着牙，在寅时三刻去老夫人门前候着，果然，只有她一人，其他人辰时之后才陆续到来，而她硬是多等了一个半时辰，她知道自己被骗，却无可奈何，老夫人夸她孝顺，让她继续保持，以后就由她来侍候她。 就这样，她每天寅时起床，在连廊下等老夫人睡醒进去侍候洗漱，然后侍候老夫人用膳，老夫人夸她孝顺会伺候人，以离不开她为由，把她拘在身边，端茶倒水、捶背捏肩，让她一刻也不得闲，就是老夫人午睡，她也要在一旁候着，因为老夫人想醒来就看见她，俞氏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却无计可施，因为老夫人从不打骂，相反，见人就夸她孝顺，直言离不开她，每天笑眯眯的一口一个老三媳妇，亲热得不得了。 回府不过几天，俞氏肉眼可见的消瘦，每天哈欠连连，走路都能睡着，胡嬷嬷看着心疼不已。 女人的事情还是用女人的办法解决吧。 红豆不忍心叫醒困顿的俞氏，决定明天早上再过来。 为了让俞氏多休息一会，红豆丑时便来找俞氏，听了红豆的应付法子，俞氏一脸为难，可是在被无止境的磋磨与良心谴责之间，她妥协了，她也不想再继续过这种日子了。 清晨，老夫人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起床，来到梳妆台前，漫不经心的问，“老三媳妇可来了？” “来了，还是寅时三刻来的。”桂嬷嬷边回话边给老夫人梳头，老夫人上了年岁，头发白了近一半，最近脱发得厉害，桂嬷嬷不敢用力，动作十分轻。 哼哼，老夫人轻哼一声，“不枉我当初千挑万选给老三挑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庶女，十几年了，还是不长脑子，这样才好拿捏啊。” “老夫人英明。”桂嬷嬷轻拍马屁。 头发梳好了，老夫人揽镜自照，颇为满意，“还是你的手艺好。”她脸上含笑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笑道，“是老夫人不嫌弃。”桂嬷嬷是老夫人年轻时的贴身丫鬟，后嫁给府中的管事，陪伴了老夫人半辈子，是老夫人最亲近信任的人。 “老夫人，三夫人今天跟往常可不一样。”林嬷嬷开口道。 “有什么不一样？”老夫人皱眉。 相较于桂嬷嬷，林嬷嬷年轻，说话中气十足，她为难道，“我刚刚过来时，发现三夫人正靠在回廊上睡觉了，身上还盖着被子。” “她竟敢？”老夫人气极，“她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偷奸耍滑？” “是啊，奴婢也没想到，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那真是三夫人，好半天才醒，看样子还睡得挺好。” 老夫人脸色铁青。怒道，“把她喊进来。” 林嬷嬷立刻出去，外面一阵吵杂，不一会儿，俞氏打帘进来了，进门就行礼，“给母亲请安，母亲可是要梳洗，我立刻去打水。” “慢。”老夫人制止了俞氏起身的动作，看着她微皱的衣服，掉落的几缕发丝，左脸上压红的红印，果然是在门口睡觉，心中怒火顿时直冲头顶，怒斥道，“老三媳妇，你就是这么孝敬嫡母的？对我的话阴奉阳违。” 俞氏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母……母亲息怒，只因今早起床，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本想跟母亲告假休息一下，可是想到我这些年没有机会在母亲身边尽孝，十分的愧疚，便不敢耽误，谁知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走出门口时还差点摔了一跤，我怕耽误伺候母亲的机会，所以匆匆忙忙的抱了一个被子，想在母亲醒来前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再来伺候母亲。” 第164章 俞氏的反抗 俞氏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真情意切，老夫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发作，一口气憋在胸口，最后闷闷道，“以后可不许再如此，太难看了，起来吧，伺候我梳洗。” “是。”俞氏起来后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老夫人没有罚她？ 没有骂她？ 这太不可思议了，老夫人存心刁难她，她知道，没事老夫人都能找出个理由来骂她刁难她，今天她在她门口睡觉，送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给她，老夫人竟然轻飘飘的放过了她，这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说过的话，这……这说对话这么管用吗？ 这些都是红豆教她的，话也是红豆教她说的，她之前半信半疑，甚至做好了被老夫人惩罚的准备，没想到就这么简单过关了。 果然还是红豆的脑子好使，俞氏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信心大增。 侍候老夫人梳洗时，俞氏端着水，摇摇晃晃的跨过门槛，看得所有人那个心惊胆颤。 果然，她脚下一滑，一盆水全部洒在厢房地面上，铜盆落地的声音惊得老夫人脑门一颤。 被吓跑的心脏刚一复位，老夫人大怒，“老三媳妇，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吗？还是存心的？你存心想吓死我吗？” 俞氏赶紧道歉，“母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太累了，刚刚脑子突然一晕，手一松，盆就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去打一盆新的来。” 老夫人有心发怒，想狠狠的责罚她，可是罚她什么呢。 罚她跪祠堂？ 罚她回去抄经书？ 她还要留她在身边伺候呢？ 这些惩罚不痛不痒，反倒是帮了她，心中暗恨，只能默默咽下怒火，没好气道，“还不快去重新打一盆水来。”却也没提惩罚的事。 俞氏惊诧，再一次对红豆的神机妙算叹服，她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更有信心了，说不定她真的能脱离目前的现状呢。 看着俞氏离去的背影，老夫人气得脸都扭曲了，“你瞧瞧，你瞧瞧她那衰样，连端水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简直是个废物。” “老夫人莫生气，千万别被三夫人气坏了身体，这样就得不偿失了。”桂嬷嬷赶紧为老夫人轻拍后背顺气，一个劲的劝慰，老夫人这才逐渐心情平复。 桂嬷嬷疑惑道，“老夫人，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前几天三夫人做这些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虽然不熟练，但是也能做好，怎么今天就频频出错？她是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个可能，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 林嬷嬷道，“应该不会吧，就三夫人那脑子，她应该想不到吧。” 三人想想觉得也对，在她们眼里，三夫人的脑子也就比那傻子强一点，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基本上是属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永远只有受虐的份，不懂得反抗，她要是那一天懂得反抗了，猪都能飞上天了。 “会不会是有人给三夫人出主意？”林嬷嬷又猜测道。 桂嬷嬷排除了这个可能，“应该不会，三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不在，身边就一个胡嬷嬷，我试探过，不像是个城府深的人，那两个小丫鬟更是不可能，所以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么一分析，林嬷嬷觉得也是，“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许三夫人真是身体不舒服。”毕竟这几天都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神经紧绷，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自然吃不消。 老夫人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她可无法容忍媳妇反抗，这是对她在这个家的权威的挑战，她给什么她们就得受什么，就算不喜也得忍着，在这个家只有她说了算。 俞氏重新端了一盆水回来，这次顺利的伺候了老夫人梳洗，桂嬷嬷在一旁指挥，俞氏动手伺候老夫人梳洗，谁让老夫人就喜欢三夫人伺候呢。 来到膳厅，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早膳，满满一桌，只有老夫人一个人用膳，不知是因为要她伺候，其他人不方便在场，还是什么缘故，这些天都只有老夫人一个人用膳，这么一大桌，老夫人大概也就吃几口，剩下的全部被倒掉，实在是太奢靡浪费了，俞氏只敢在心里心疼。 在老夫人的示意下，俞氏一会儿为她盛甜汤，一会儿喂一口小菜，一会儿拿个包子，老夫人吃了两块不吃了，让她再去拿个春饼……，俞氏被指使得团团转，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嘭腾一声，俞氏手中的汤勺掉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乍然的巨响惊得在场所有人的心脏脑门一颤。 老夫人脸色惨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桂嬷嬷第一时间冲上前关心询问。 俞氏吓得连忙道歉，“母亲，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滑，勺子就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马上赔厨房一个勺子。” 老夫人气极反笑，“老三媳妇，你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俞氏吓得慌忙摆手，“我真的是身体不太舒服，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一黑，手中的勺子就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请母亲恕罪。” “你……，”老夫人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给我滚去祠堂……。” “老夫人息怒。”桂嬷嬷打断老夫人的话，“我看三夫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应该是太累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桂嬷嬷给老夫人使眼色，“一会儿几位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马上要过来请安了。” 老夫人心神领会，却气恨难消，“滚一边去。” 俞氏委屈极了，虽然她是庶子媳妇，她知道老夫人不会喜欢她，可是老夫人对她像对待下人一样，动辄惩罚，甚至当众责骂，完全不顾她的颜面。 府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别说其他二房，就连府里的仆妇都看不起他们三房，而她们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她能怎么办？ 起初她找过李姨娘，李姨娘让她忍，警告她不许将内院的事情麻烦夫君，而她也觉得告诉夫君，除了让他为难，也不会有其他好办法，所以每次只能默默咽下苦楚，还好，这种非人的日子在夫君外放后终于结束了。 外放这十年，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头顶上没有婆婆指手画脚，身边没有妯娌冷嘲热讽，自己当家作主，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而这一切在回来之后就变了。 有时候她偷偷的想，夫君要是当一辈子公井县县令该有多好，但是这种念头一出马上就被心中的罪恶感取代，夫君不是他一个人的夫君，他是李姨娘的儿子，他有自己的抱负，怎能因为自己处理不好后宅的事情耽误前程，如果自己的隐忍能换来夫君的前程，她愿意。 只是这次回来似乎更甚，也许是夫君的高升刺激到了府里的众人，老夫人连面子情也不要了，把她当丫鬟使唤，变着法子刁难她，其他人也是，仿佛她们不是亲人，而是十恶不赦的敌人。 俞氏默默的退到一边去，看着桂嬷嬷伺候老夫人用膳。 她知道一会儿其他房会来给老夫人请安，这是老夫人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权威，磋磨她的最好时机。 是的，府里大房、二房请安是从早膳之后开始的，只有她是从寅时开始的。 第165章 荣元霜的秘密 荣元霜走进来时，就算是看习惯了这张脸的荣家人，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的落在她的身上，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魅力，无论走到哪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厌，只见她一袭绿色长裙缓缓走来，衬得周边的人顿时黯然失色，宝夫人面色不变，她身后与荣元霜并行的一男一女，正是宝夫人的一对双胎儿女，只见女孩子不屑的撇撇嘴，以色侍人，哼。 荣元霜走进花厅时，就看到老夫人与大夫人笑意晏晏的说笑，而三夫人像个丫鬟一般，在老夫人身后端着一个托盘，低垂着头。 她心中暗叹，虽然她十分同情这个刚回府的三婶婶，可是她知道三房就是老夫人的逆鳞，谁要是敢帮三房说话谁就是跟老夫人为敌，在这个府里，要是被老夫人厌弃，那日子就难过了，她虽心有不忍，但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熟的人惹怒老夫人。 站在老夫人的角度，她也能理解老夫人的做法，因为她也十分厌恨小妾姨娘之类的，老夫人针对三房这个小妾生的孩子，这太正常不过了，因为没有一个正室会喜欢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 不过，这个素未谋面的三叔倒是有些本事，在祖父祖母的打压下竟然凭借救驾之功重回京都不说，还官至大理寺少卿，一举成为府里除了祖父外，官职最高的。 她的父亲就不用说了，那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就连在工部任职，曾经自持是家里最清贵、前途无量的大伯也被比了下去，毕竟三叔是靠着实干，一步一步走出来，丰功伟绩说也说不完，而大伯在工部多年默默无闻，并没有做出什么出色的业绩。 她还听说三叔断案如神，在地方县上有着青天之名。 这一对比，老夫人生的两个儿子似乎都比不上三叔，这就是老夫人和府里众人这么恼怒的原因吧，曾经高高在上，自持嫡房，却没想到被一个庶子给比下去了，这打击不亚于天崩地裂，没办法惩治三叔，那自然要找三婶出气了，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三叔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他难道还敢找老夫人说礼不成，他要是敢，明天御史台就会找上他，这个时代，庶子与庶子一家是完全掌握在嫡母手中的，在这个后院，老夫人就是天，就是王法。 “给母亲请安。”宝夫人带着二房子女荣元霜、荣元珍、荣子晟给老夫人行礼，二房子女众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来。 “老二媳妇来了，赶紧坐。”老夫人一脸和蔼的看着宝夫人，宝夫人在右侧首座坐下，荣元霜与宝夫人的一双儿女依次而坐。 对面正是大夫人与长房嫡女荣元锦与，还有长房唯一的庶子荣子陌。 其余庶女除了重大节日，只有初一十五两天可以到正堂给老夫人请安，否则，这个花厅要天天人满为患，谁让二房太能生了呢。不过说来也怪，荣府三房个个男丁艰难。 大夫人与大老爷只生了二女，纳了二房妾室才生了一个庶子。 二房的二老爷那是天生风流，妻子小妾一堆，生了十几个女儿，竟也只有五子，全是庶子，连个嫡子也没有。 三房老爷只有一妻，生了一子一女。 所以，在荣府，男丁尤为珍贵，老夫人敢磋磨三婶，却绝对不敢对三房的男丁下手，因为荣震绝不允许，在荣府，荣震才是绝对的权威。荣震从不理后宅之事，但若是他发话，无人敢不听从。 荣元霜心中堪忧，在这个父权时代，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更别说自己的这副美貌，荣家对她的未来一定早有规划，她该怎么办？是顺意听从家里安排？还是奋起反抗自己寻觅良人？可是这个时代有良人吗？男人娶小妾好像是标配，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有听说过哪个男人没有娶小妾的，就比如说别人眼中恩爱异常的大伯和大婶婶，后院还不是有两个小妾，通房还有一个呢，唉，怎么办？怎么破这个局？该死的，她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自从四个月前在荣元霜的身体里醒来，江蓝蓝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看见“自己”美貌的狂喜，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甚至还有些窃喜，毕竟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城市打工人，没想到一夕之间，不但成为丞荣府的嫡女，天哪，放到现在，她就是妥妥的官二代啊，而且她还是天下第一美人，每次照镜子，她自己都会被“自己”的美貌给惊到，世间竟有如此美人，没想到她这么幸运，老天爷给了她这么好的一副牌，她是来当主角的吧。欣喜了几个月，目前她唯一烦恼的就是自己的婚事，这婚事不能自主已经成为她目前最大的烦恼。 不出意外，祖父应该是想让自己嫁给皇子的，而那个皇子应该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只是太子喜欢自己，为什么祖父和皇上都没有动作呢？ 砰嗵—— ，一声脆响把荣元霜吓了一跳，她赶紧收神，只见三婶一脸惶恐的跪在祖母面前，祖母从软榻上站起，指着三婶怒吼，“贱人，你是故意的。”桂嬷嬷、林嬷嬷，几个丫鬟围着老夫人，为她擦拭身上，地上一个摔碎的茶杯，已经四分五裂，刚刚应该就是茶杯掉落在地发出的声音把她吓一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荣元霜偏头，好奇的问身边的荣元珍。 荣元珍被这近距离的美貌晃了一下，对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很不习惯，她和荣元霜从小不对付，一个是嫡妻的女儿，一个是平妻的女儿，在荣元霜的眼里，她们母子三人是敌人，在她的眼里，荣元霜空有美貌，却是一个草包。二人从小玩不到一起去，彼此都当对方是透明人，长大后也是各玩各的。她现在主动靠过来是怎么回事？ 荣元珍还是回复她了，“三婶给祖母递茶，失手打翻了杯子，茶水洒在祖母的身上了。” 荣元霜撇撇嘴，“不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吗？祖母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骂得这么难听。”骂别人贱人的人一般自己也贱，荣元霜暗暗吐槽，她对这个词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感觉能在公共场合说出这个词的人真的很没有教养，在她们那个时代，对着别人骂贱人，那简直就是讨打的节奏。 荣元珍瞟了荣元霜一眼，就这样一个口无遮拦的草包，祖父还打算将她嫁到皇室去，这是去送死吧，不过祖父才不关心她们这些孙女的生死，对于他来说，孙子才是最重要的，孙女嘛，自然是要为家族牺牲的，反正他有这么多孙女，死几个也不打紧，只是眼前这个更有价值一些而已。 第166章 荣元锦 这个三婶？ 荣元珍饶有兴趣的盯着上首瑟瑟发抖的俞氏，直到宝夫人的声音传来，“珍儿，该走了。”她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老夫人走了，气冲冲的走了，俞氏看着花厅里人走光了，才虚脱般跌坐在地上，她摸过茶水了，是温的，这才敢“不小心”洒在老夫人的身上。红豆交代的事情还有两件，红豆说了，等她把这些事情都做完，老夫人就会放她回去了。 当俞氏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不小心”把老夫人房里最喜爱的玉兰瓶给摔碎了，老夫人气得当场破口大骂，想了一圈惩罚，最后硬生生忍住了。 老夫人午睡时，俞氏在床边为老夫人摇扇子，因为太困乏，忍不住打起来瞌睡，却一不小心将头砸在老夫人的肚子上，老夫人惊醒，气得脸都扭曲了，一连串迭喊，“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响彻整个正院。 明瑟轩。 大夫人王氏听到消息时，眼神阴郁晦暗。 “母亲，你说三婶是故意的还是真是不小心？”荣元锦歪着头问，早上请安时，她是亲眼看过三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祖母的身上，原本她以为真是不小心，但是这接二连三的不小心，就让她不得不怀疑三婶是不是早有预谋。 “哼，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自然不是巧合了。”王氏冷哼，“没想到俞氏那个榆木脑袋竟然开窍了。” 荣元锦是知道母亲的心思的，“母亲，那件事也怪不得三房，三房也是受害者，你不要再帮着祖母打压三房了。” “她们是受害者，那你岂不是更无辜。”王氏咬牙，“好好的一桩婚事被她们拖累没了，娘上哪去再给你找这么一门好亲事啊。” 荣元锦不知道如何安慰王氏，婚约解除，说不难过是假的，她曾在国子监远远的见过杨建业二回，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听说他学问做得也不错，而且还是杨国公嫡长孙，这种身份，想与杨家结亲的人数不胜数，她知道母亲非常重视这门婚事。 她已经从国子监毕业，正在家待嫁，原本婚期定于十月。 可是公井县的消息传来，双方都懵了，三叔把杨心莲关进了县衙大牢，而且很可能要问斩，那可是杨建业的亲妹妹，福秀郡主的宝贝女儿，福秀郡主来求过母亲，可母亲如何能做得了三叔的主，只能去求祖父，没想到，三叔竟连祖父的面子也不给，执意要关押候审，按律定罪，任何人说请都没有用，福秀郡主气得昏厥，要与她们解除婚约，母亲不肯，后来却传出县衙劫狱，十四妹痴傻……母亲苦苦坚持了三个月，最后却是祖父出面解除了婚约。 母亲觉得如果不是三叔固执，非要找杨家麻烦，也不会害得她与杨家解除婚约，自此从心中暗暗生恨，所以，这次三叔一家回来，母亲便与祖母同仇敌忾，一致对敌。 她觉得这样不对，做错事的是杨心莲，当街杀人，这胆子也太大了，被她杀的也是一个女孩子啊，三叔只是履行了他一个县令的职责，要解除婚约的是杨家与祖父，要怪也怪不到三叔头上。 其实，她心里隐隐是有些佩服三叔的，并且觉得他做得非常对，至于杨家，太耀眼，太张扬了。 “你已经十七岁了，我上哪再去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整个京都都知道我们与杨家退了亲，谁还敢来上门提亲，作孽啊，该死的三房。”王夫人恶狠狠的念道。 该劝的都劝了，母亲却始终转不过这个弯，荣元锦也很无奈。 走出院子，荣元锦站在门口想了想，道，“我们去静言轩。”家里虽然孩子多，但这个时间，该上学的都已经上学了，家里男孩女孩都是要上学的，她也是因为几个月刚从学堂结业，所以现在闲赋在家，正好可以去看看十四妹，她也只在十四妹回府拜见祖母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当时人多也顾不上说话，十四妹当时一直拽着那个女孩，两眼无神，一句话也没有说，祖母见十四妹确实痴傻，便免了她的请安，自此，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十四妹了，今天正好去探望一下。 荣元锦在门口看见一个老人，身后的小童身上背着药箱，在一个丫鬟的带领下与她擦身而过。 表明来意后，荣元锦并没有见到俞氏，胡嬷嬷请人带她直接去了十四妹厢房，出来迎她的正是那个三叔收养的义女，进府拜见祖母的那天，她见过她，且印象深刻。 “五姑娘。”那少女行了一礼，动作优雅，一看就是有学过礼仪的，与那天在荣禧堂撒泼的模样大相径庭，难道之前是装的？ 咽下心中的疑问，荣元锦也行了一礼，“妹妹好，我是来探望十四妹的。” “馨儿在里面，你先坐一会儿。”红豆引她进去。 荣元锦在圆椅上坐下，透过屏风看到床上坐着一人，那里应该就是十四妹了，她听见那女孩说，“有人来探望你了，是你的姐姐，我们出去见见好不好？”说话的声音极其温柔，与那天的粗犷野蛮截然不同。 荣元锦来不及多想，那女孩牵着十四妹出来了。 “十四妹，”荣元锦站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十四妹，她并没有看她，对她的叫唤也没有回应，眼神盯着与那女孩牵着的手。 “乖，坐这里。”女孩温柔的同十四妹说话，十四妹顺从的坐下，牵着女孩的手却没有放开，那女孩用一只手倒水。 “我来。”荣元锦为三人各倒了一杯水。 “谢谢。”红豆微笑。 红豆先喂荣元馨喝了一些水，开始为她介绍，“这是你大伯家的五姐姐，她是过来探望你的。”丫鬟来秉时已经说过了来访者身份，红豆来的第二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府里的人物关系，所以知道荣元锦是大房的。 荣元馨仍然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并不看荣元锦，红豆歉意的对着荣元锦解释，“相比刚出事的时候，馨儿现在已经好多了。” 荣元锦看着荣元馨完全不理自己，一副痴呆的模样，心中怜惜，“十四妹妹受苦了。”小时候的十四妹活泼可爱，跟现在这个样子一比，荣元锦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可不是。”红豆叹道，“馨儿妹妹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在她的眼前，那场景犹如人间地狱，太残忍了，死的可都是曾经熟悉的人，搁谁都受不了。” “真的死了很多人？”荣元锦小心的询问。 红豆沉重的点点头，眼睛微红，“死了三十六个，门房马叔，赶车的苗叔，婶婶身边的四个姐姐，馨儿贴身的几个丫鬟都死了。” 荣元锦震惊的瞪大双眼。 第167章 再提血案 “……所有人被围在一个院子里，被那些人像砍西瓜一样，一刀一个，大家拼命的想给我们争一条生路，现场都是飞溅的血，掉落的残肢，还有人拼命的喊小姐，快跑，下一秒头都没了……” 啊，荣元锦惊呼。她惨白着脸，惊惧的看着红豆。 红豆抹去眼泪，对着荣元锦笑了笑，“所以，我们馨儿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荣元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如果换做是她，想到那个场景，不由打了个冷颤，她也会疯的。看着仍专心看着某一处的荣元馨，荣元锦十分心痛，“十四妹……，”原来她受了这么多苦。 “真的是杨家吗？”荣元锦小心翼翼的问。 红豆点头，毫不迟疑，“是杨家，就是他们为了救杨心莲出来，所以把监狱里那些亡命之徒都放了出来，才会酿成这场惨祸。” 从被抓回来的犯人口中问出，当时有人一直在喊，县衙今夜无人，且藏有大量金银，他们找到尸首，描了画像找人指认过，证实是杨家被灭口的那两个人，只是不知这命令是杨家还是杨心莲下的，她更倾向于是杨心莲。 杨老爷子不会做出这么没有脑子的事，他的目的是救人，他并不想与叔叔撕破脸，所以不会做出这种灭人满门的事情，而且还是在叔叔不在的情况下，灭人满门却把最重要的人跟漏了，这不是等着别人报复吗？ 这么没有脑子的事情，更像是某个脑袋不聪明的人的报复，因为她没有脑子，只为泄愤，却想不到后果。 杨心莲。 红豆心中唤着这个名字，眼神晦暗如海。瞬间又恢复如初，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荣元锦，“我听说，荣尚书与杨家和解了？” 荣元锦尴尬的点点头。原本她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大感觉，只觉得既然叔父一家没事，那两家的仇宜解不宜结，没想到幕后竟是如此残忍的行径，怪不得叔父一直不肯松口。 前段时间，此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叔父一回京，就将杨家和杨心莲告上了大理寺。杨家几次派人来，送上重礼，叔父拒之不见，祖父与叔父几番争吵，叔父都没有松口，最后太子亲自登门，也没能让叔父撤案。 案子如期开庭。 最后，大理寺判决，公井县灭门案，证据不足，杨心莲当街杀人，乃有人故意陷害，陷害之人已投案自首，杨心莲无罪释放。 所以此时杨心莲还好好在杨国公府呆着呢，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仿佛那些死去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红豆在客栈时便已经知道了，叔父没有隐瞒她，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知，她知道的事情和细节更多，也让她对杨家、荣府及相关人员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叔父万般无奈的告诉他，皇上召见他，告诉他此事到此为止。 所以，再多的不甘与怨愤，他们只能到此为止。 好一个杨家，红豆心中的恨意如同火山烈焰般翻涌。 荣元锦是馨儿的众多姐妹中第一个来看望馨儿的，红豆看得出，她眼中的怜惜与心疼是真的，也许这是这府中为数不多的有良知的人。红豆选择告知她真相细节，是想通过她让府里的人了解事实真相。府里的人如此同仇敌忾，仇恨三房，不仅仅是因为老夫人憎恨三房，还因为此次，因为叔父的固执，得罪了杨家，得罪了太子，让大家的利益受损，大家气恨荣叔的行为给荣家带来了伤害，这才是三房如此孤立无援，人人恨不得踩一脚的原因，希望这些细节的披露能让一些有良知的人能够理解叔父，就算不帮忙，也不要落进下石，制造麻烦。 送走了荣元锦，红豆转身看向呆坐着的荣元馨，曾经那么灵动可爱的馨儿，每天甜甜的喊自己姐姐的馨儿，那么崇拜相信自己的馨儿不见了，她们把她弄丢了，想到此处，心中一阵阵的泛疼。 杨家，她怎么能忘！ 荣子熙从马车下来，一路直奔静言轩，得知俞氏在休息，立刻直奔红豆和荣元馨的厢房，他知道，大姐一定和姐姐在一起。 “大姐，姐。”荣子熙飞奔而来。 红豆看到他，也非常高兴，自从进了荣府，她都没有机会与荣子熙好好说话，荣府规矩甚严，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儿不得养于妇人之手，所以，荣子熙一回府就被安排在了前院，除了国子监休沐，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她回来这几天，他都在上学，上次在老夫人处，人太多了，也是匆匆寒暄几句。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红豆端了一杯水给他。 荣子熙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用袖子一抹嘴，回道，“今日休沐，我来看看母亲和姐姐们。” “府里允许？”红豆问。侯门深似海，这府里规矩一套一套的，有时候真是让人觉得窒息。 荣子熙冷哼一声，“府里的规矩是，家中男丁七岁后就要搬去前院，不得养于妇人之手，休沐日可以进后院。所以，今日一休沐，我就马上飞回来了，大姐，我想死你们了，还是在公井县的时候好，我想什么时候见你们就什么时候见，哪像现在，一个月才能见四回。” 红豆听着他唠叨诉苦，荣子熙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在前院的寂寞，表达了对大家的思念之情，然后又说起在国子监里新交的朋友，发生的趣事。突然想起，“大姐，你怎么还没入学？”他回来的第二天就进了国子监，大姐这都回来好些天了。 红豆笑笑，“不着急，我想多陪陪馨儿。” 其实是入国子监遇到了一些阻碍，国子监有严格的入学资格审核，它旗下分国子学、太学、崇文馆、四门馆、律学、书学、算学，除了入学考试，还有身份审核。 崇文馆是太子、皇亲国戚们的读书之地。 国子学只招收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 太学招收五品以上郡县公子孙、从三品曾孙。 四门馆稍微宽松些，招收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为生及庶人子为俊士生者，书学、律学、算学招收八品以下及庶人子。 如果她是叔叔的亲子女，以叔父的官位，倒是可以进入四门馆或是律学、书学、算学，但是，她不是，国子监的最低要求是父母俱在，身家清白，为家中嫡子嫡女。 她的条件不符合，叔父托过关系，甚至拉下脸面去求荣尚书，父子俩本来关系就不好，荣尚书一口就回绝了，他嫡亲的孙子因为庶出的身份都进不了国子监，家中的庶出子女也只能在家学中学习，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庶子半路认的义女去走关系托人情，所以一口回绝了。 就这样，荣立瑞还是不肯死心，现在还在找各种关系，红豆知道，叔叔是想给自己最好的，可是她真的不介意去其他书院。 第168章 荣府绯闻 “你在国子监怎么样？和同窗关系还好吧？”红豆关心的询问，她知道荣府里大房的荣元锦刚从国子监结业，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的有荣元霜、荣元珍、荣子晟，加上刚刚回府的荣子熙。 就连大房唯一的男孙，也因为庶出的关系无法进入国子监，荣尚书自然不会为了她一个外人去动用关系，如果真做了，先不说欠下的人情，就是在荣府，那也绝对是十级地震，毕竟府里还有十几个庶出的子女呢，就算是庶出，也比红豆这个外人强吧，所以，荣尚书的拒绝在意料之中，只有叔父还不死心，平常那样清冷孤傲的人，现在四处托关系请人吃饭，天天应酬，红豆很是感动，也很心疼愧疚。 “挺好的，凭着祖父的关系，学院里没有人敢欺负我。”荣子熙笑嘻嘻道。 “那学业呢？是否与之前不同？可跟得上？”红豆关心询问。 说到这，荣子熙撅着嘴，唉声叹气，“我被分到了启蒙班，原本以为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没想到个顶个的厉害，唉，害我现在都不敢玩了，班里每个月都有月考，月考之后是旬考，最后岁终考，大姐，你知道的，我们的山长是皇上，大家为了在皇上面前露脸，玩命的学习，竞争风气犹甚。” 红豆看他一脸苦哈哈的表情，笑得犹为开心，落进下石道，“那不是挺好的，你爹娘没空管你，现在有学堂约着，你才不至于翻了天。” 荣子熙小脸皱成一团，反驳，“哪有？我现在乖得不得了，除了上学，哪也不去。” 说着说着，声音也小了，经历过那些事情，他再也不是从前不懂人情世故的荣子熙，他知道生命可贵，不敢随意欺辱别人，践踏别人的自尊，知道世事无常，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他也知道，在京都不比公井县，这里皇室、权贵，哪一个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他知道祖父祖母不喜他们三房，不敢给父亲惹麻烦。 红豆瞬间明白了，有些心疼，却也没有说什么，人，真的只有经历苦难才能明白世情，如果荣子熙还是原本那个懵懵懂懂，不知天高地厚，天天溜猫逗狗，惹是生非的性子，在京都，迟早会出事，叔父一个六品京官，如何护得了他。 荣尚书原本对三房就寥寥无几的情谊，能经得起几次折腾。现在的他，虽然少了些张扬朝气，却有这个年龄少年没有的稳重豁达。 “大姐，我给你说些趣事吧。”荣子熙很快的从低落的情绪中抽身，他知道大姐每天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心情肯定不好，不愿让自己的事情让她操心，便想说些好玩的事情逗她开心。 “二房的六姐你见过吧？”他笑得神秘兮兮。 红豆点点头，“荣元霜吗？见过，没进荣府之前就听过她的美名。” “我六姐长得美吧？”荣子熙贼笑道。 红豆点点头，这个没有人敢否认，毕竟，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不是自封的，荣元霜确实美得惊人，至少，她就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 “我偷偷告诉你哦，全国子监的人都知道，不对，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喜欢我六姐。”荣子熙压低声音，仿佛生怕别人知道。 红豆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不是说全京都都知道吗？至于这么小声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全京都人都知道的秘密。 荣子熙看她一点都不惊讶就知道这果然不是什么秘密，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姐都知道了，这……这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吧。 “那你知道我六姐喜欢谁吗？”荣子熙得意洋洋的问。 红豆一愣，“这你也知道？难道这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吗？” 看样子这天下第一美人挺可怜的，一点秘密都没有。 八卦是人的天性，红豆也不例外，特别是身边人的秘密更感好奇，而且是天下第一美人啊，“赶紧说。”见荣子熙卖关子，红豆毫不留情的敲了他一脑壳。 “大姐，你轻点。”荣子熙双手抱头委屈的瘪着嘴。 红豆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作势要再敲。 荣子熙迫于淫威，慌忙大喊，“我说，我说。” 见红豆收回拳头，他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对着红豆挤眉弄眼，呵呵两声，“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六姐喜欢的是二皇子。” 红豆一怔，“二皇子？”随后她疑惑的看着荣子熙，“你才回来几天啊，这你也知道？” 荣子熙一脸忧愁，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这六姐除了天下第一美人，还有个称号是什么吗？”不等红豆询问，他一脸嫌弃道，“草包美人。” 红豆讶然的看着荣子熙，脑子回想起两次与荣元霜的交集，不对啊，看起来不傻啊。 “大姐，你是不知道我这六姐有多奇葩，”荣子熙一脸无语，想到自己听到荣元霜的那些“丰功伟绩”，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什么当街送情书啊，去工部送吃食啊，当众表白啊……，一件件，一桩桩，说出来能把人羞死。 红豆嘴巴微张，简直不敢相信荣子熙口中的荣元霜与她见过的荣元霜是同一人。她见过荣元霜几回，虽不够稳重，但心有成算，而且并没有任何出格奇葩的行为啊。 摇摇头，有些感叹，也不知是她看走了眼，还是这传言误人，反正与自己无关，红豆并未多想，就当故事来听了。整体来说，荣元霜除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其他名声并不好，劣迹斑斑，否则也不会传出草包美人的称号，这应该就是太子娶不到心上人的原因吧，明明身份长相都不错，可皇室却没有任何表示，看样子应该是看不上荣元霜。至于二皇子，据说曾多次当众给荣元霜难堪，但荣元霜仿佛听不懂拒绝，不停的往前凑，二皇子对其避之唯恐不及。 与荣元霜相反的是，荣府七小姐荣元珍，却有着京都第一才女之称，据说其才华横溢，不输男子，出口成章，琴棋双绝。 红豆一边吃着点心，也没忘投喂荣元馨，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府里众人的八卦，时不时的发出两声惊叹。 荣子熙见她有兴趣，越发讲得有劲，把他在外面听到的小道消息都说给了红豆听。 晚膳时，荣立瑞难得回家吃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温馨愉快的晚餐。直到内院的门快要落锁了，荣子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第169章 中秋家宴 时间悄悄来到了八月中旬，临近中秋，府里过节的气氛日渐浓烈，连身在静言轩，足不出户的红豆也感觉到了府里的不一样，丫鬟小厮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脚步也似乎比往日轻快。 俞氏告知红豆，荣府中秋节阖府聚在一起吃饭，并在一起吃月饼赏月。对荣府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只要在京都的荣家人都必须要参加，重要程度不亚于过年，因此红豆也接到了邀请。 原本红豆以为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荣府最多加开几桌，让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当被引路丫鬟领到后花园，看到白纱飘舞，亮如白昼，人声鼎沸的花园时，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四周被飘舞的白纱隔出一块宽敞的空地，白纱被竹杆固定，上面悬挂着灯笼，三边白纱环绕，二十几个灯笼将中间的场地照得如同白昼，唯一一面没有白纱的方向不知何时搭了一个台子，台子对面是主座，两边各放了三排座椅，场地中央放了一排桌子，桌子上摆放着鲜花、各种糕点，还有酒水，糕点品种繁多，看的人眼花缭乱，中间围了不少孩子，此时，整个场中，有人坐着，有人站着，有人互相交谈，也有嘴巴塞得满满的没空说话，个个脸上洋溢着欢笑与惊叹。仔细听，竟还能听到悦耳的琴声。 红豆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子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她闭着眼睛努力去回想，却脑子一片空白，她眉头深深的皱起，悄悄的拉了拉荣子熙的袖子，悄声问，“府里的宴会似乎有些不一样，你知道是谁筹办的吗？” “我知道。”荣子熙也小声道，他眼神熠熠生辉，充满折服，“是六姐。” “京中不是都传我六姐是个草包美人吗？可是一个草包怎么能办出一个这样的宴会？”荣子熙满是疑惑。 “唉，我真是太久没回京都了，京都如今盛行如此举办宴会吗？果然是别树一帜，不是我们小地方可以比的。”俞氏满满的感叹。 有丫鬟过来领她们四人去自己的坐席，大房和二房的女眷都到了，三房的位置在大房的下首，大夫人端坐前排，旁边的位置空着，应该是大老爷的位置，后面第二排、第三排应是大房年少一辈的位置，四五个席位皆空着，此时端坐着一少年，正悄悄的打量四周。 对面是二房，由后两排的座位可以看出二房的孩子多，红豆此时也是真实的感受到二房的人口众多，二房老爷可真是能生啊，不过二房也是出了名的阴盛阳衰，十几个孩子，仅有五个男丁，其余众人全是女孩，此时对面第一排坐着的是二房的实际掌权人宝夫人，那位据传身体不好，从不出席宴会的二夫人仍是没有出现，宝夫人身后一群女孩有端坐喝茶的，有窃窃私语的，有东张西望的，个个如花似玉，看得人真是眼花缭乱，红豆心中啧啧称奇，她听说二房老爷生性风流，共有妾室通房十几个，他不但乱娶，还乱生，十岁以上的子女就有十几个……走在后院，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孩子吧 脑补那幅画面，红豆忍不住偷笑。唉，真是难为宝夫人了。 可是，这事也透着古怪，红豆来不及细想，一声“老爷老夫人到”，她循声看去，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东皇国吏部尚书，她可是充满了好奇。 荣震与老夫人并列而行，后面跟着三位老爷，除了荣叔，荣府的其他男主人，红豆还是第一次见，最让红豆诧异的是荣震，与她想象的文人形象不同，荣震竟是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冷硬的壮汉，不似文人，倒似领兵的将军，这……长相，可真能忽悠人。 大老爷与二老爷很好区分，一个端肃，一个纨绔，两人是嫡子，走在前面，荣叔落后两人一步。 五人落座，场中的音乐停了，众人在丫鬟的指引下，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今年这个家宴倒是办得挺有新意。”荣震环视一圈，赞赏的点头。 荣老夫人微笑，“老爷不知道吧，这宴会可是六丫头承办的呢。” 哦，荣震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丫头除了美貌，似乎并不聪明的样子。 在一阵有节奏的鼓声中，众人被拉回注意力，荣元霜一身绿衣，走上临湖搭建的台子，台子四周挂满了灯笼，照得整个台子亮如白昼，荣元霜的样子也清晰的落入众人的眼中，尽管是一家人，自认习惯了荣元霜美貌的荣家人，也被她绿衣飘飘，美得恍若天人的美貌恍惚了下，她步伐稳健，从容自信，面向众人，落落大方的说着开场语。 “祖父祖母，大伯大伯母，爹，宝夫人，三叔三婶，还有各位兄弟姐妹们，大家晚上好，很荣幸今年由我来筹办此次家宴，中秋月圆，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既是团圆，那就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我们今天有这美好的日子，要感谢月神娘娘的眷顾，要感谢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让我们享受这太平盛世，也要感谢祖父与叔伯们在外拼搏，为我们撑起头上的这一片天，为了表达我们的敬爱孺慕之情，我们小辈精心准备了一些节目，希望各位长辈们今天看得舒心，吃得舒心，玩得开心。” “花好月圆人团圆，接下来请欣赏二房小辈们带来的开场舞《花好月圆夜》。”说完，荣元霜走下台。数道惊疑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连台上开始表演了也没注意到，直到优美的乐声响起，台上翩翩起舞，众人惊讶的发现，台上跳舞的竟真全是家中小辈，虽动作略显生疏，但动作新颖整齐，配上好听的乐声，倒还真有模有样。 众人看得新奇，直到一曲落幕，荣元霜再次走上舞台，俏皮的语气，狡黠的表情，“各位长辈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有点不敢相信，请举起你们的双手给这些姑娘们一些掌声，为了今天的演出，她们整整准备了一个月，牺牲了休息与玩耍时间，有的磨破了脚皮，有的扭伤了脚，但却没有一个人放弃，只想在今天给各位长辈们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请大家给这些勇敢的姑娘们一些掌声鼓励吧。” “好。”荣震带头，不知是说荣元霜说得好，还是姑娘们表演得好，但有荣府最高掌权者这一声好，现场掌声热烈，刚下台的姑娘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人甚至小声的啜泣起来，可却没有人怪她，因为她们都太了解她的心情了，在荣府，像她们这种庶女，是连被祖父提起的资格都没有的，她们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竟能获得祖父的一句认可。 “这霜儿与几年前真是…大不一样。”俞氏感叹道，霜儿从小就长得极为漂亮，十分招人疼，小时候乖乖巧巧的，十分羞怯胆小，见到生人都是躲到屋子不见人，平常在长辈面前也不是那嘴甜讨巧的人，没想到这女大十八变，才几年不见，霜儿这性格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170章 荣震的打算 红豆觉得有些怪异，但却不知道怪在哪里，她皱眉，冥思苦想，却仍是脑中一片空白，到底是人？还是事？她闭上眼睛苦想，试图从脑中寻出一丝蛛丝马迹，奈何脑中全是白茫茫一片，心中揪得难受，这种痛苦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最终只能无奈放弃，她看向场中的荣元霜，今天的一切都很怪异，而这一切怪异的主源是这个人，荣元霜。 荣元霜，毋庸置疑，她是美貌的，美得倾国倾城，这种美不仅在皮，还在骨,美得自信洒脱，这世间长得美貌的女人不少，但像这种有绝世美貌还有才的美人可是极少，怪不得如此盛名，只是这名声与传言似乎有些不符。 “笛声萧萧，清远悠扬，一位远在他乡为异客的人对着月亮独酌，让我们跟着那悠扬的笛声，一起去感受他的思乡之情，接下来请欣赏大房荣子辰为大家带来的笛子演奏《静夜思》” 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荣元霜，光彩夺目，似乎周身都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众人这才惊觉，原来霜儿可不止是拥有美貌。 荣震目光闪烁。 接下来的时间，荣府中年轻的一辈，除了红豆和生病的荣元馨，就连那位寄居的表小姐也上台表演了一回古筝，她们的表演五花八门，有画画的，有写字的，有表演舞蹈，有唱曲的，还有演戏的，有独自表演，也有几人合作，虽表演生涩，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却是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红豆趁机将府中年轻的一辈认了个遍。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戌时一刻才结束，最后，所有人都获得了打赏，大家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送走了荣震和老夫人，女孩子们都围着荣元霜纷纷表示感谢。 “原来这些年竟是扮猪吃老虎，我真是小瞧了她。“宝夫人冷笑，她斜睨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你可比得过她？” 荣元珍表情淡淡，看着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荣元霜，嘴唇一撇，“我与她从来就不在一个圈子，有什么可比性。” 宝夫人不再言语，携着荣元珍离去。 “宝夫人是不是生气了？”有庶女小声道。 “六姐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家纷纷告辞离去。 荣元霜看着众人小跑着去追宝夫人，眉头微皱。 “霜儿，今天的宴会真是太特别了，你可真是让三婶刮目相看。”俞氏真诚的赞美，“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才华，真是了不起，如若你母亲能亲眼看到，相信她一定欣慰不已。” 荣元霜一直觉得这个庶房的三婶是府里唯一一个有真心的人，她的脸上也扬起真心的笑容，“多谢三婶，我母亲如果知道还有人记得她，一定更欣慰。” 俞氏叹息，拍了拍她的手，“你母亲最近可有好些？” 荣元霜摇摇头，“长期卧床，终日无聊，精神越来越差了。”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黯然。想到自己见到的那个绝美的女子就这么被消磨在荣府后宅，荣元霜就一阵心疼，这万恶的旧社会，她那个渣爹，放着那么美那么好的妻子不要，不但娶平妻，还纳了一屋子的小妾通房，简直是渣男中的渣男，大伯与大伯母，别人无不羡慕她们夫妻恩爱，她听了真是想呸一声，说是为了子嗣不得已纳的妾室，孩子都那么大了，她看大伯父也没少去妾室房里啊，真是虚伪。只有三叔和三婶，才是真正的夫妻，没有妾室通房之流，一儿一女，夫妻和美，这才是真正的婚姻典范。 红豆有些疑惑，这个荣元霜，提起她的母亲，她似乎没有伤心，气愤倒更多一些，这有些不合理，红豆摇摇头，不欲多想，这些是人家私事，与自己无关，还是不要探究的好。 俞氏拉着荣元霜的手，“你不要太过于担心，你母亲有你这么好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明日过去看看她。” 荣元霜充满感激，“三婶，真是劳烦你了，有人陪……我母亲说说话，她肯定能好得快些。” 俞氏点点头，和荣元霜说好第二天的时间。 “霍姑娘到时候一起过来啊。”荣元霜笑道。 红豆原本想拒绝，俞氏却高兴道，“好啊，到时候我带红豆一起去。”红豆自从进了荣府，就一直没有出过门，天天在家里陪着馨儿，府里小姐这么多，一个熟识的都没有，更别说有机会出门做客了，霜儿这孩子长得好，心地也好，如果红豆和她熟识，再在府里认识一两个小姐妹，这样她在府里也就不孤单了。 红豆知道俞氏在想什么，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在府里转一转而已。 荣震没有如往常般回到外书房，而是跟着去了内院，老夫人知道他这是有话跟自己说。二人梳洗，待丫鬟退下后，老夫人问，“老爷可是有话要说？”到了她们这个年龄，早已没有了男女之事，分房而睡已经很多年了，除了有事，荣震基本上很少留宿，有时候事情交代完了也会回到外院或是那边。 荣震不答反问，“六丫头是不是与太子走得很近？” 老夫人微愣，斟酌着回道，“太子……倾慕霜儿。” 荣震脸一沉，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太子身份尊贵，未来的太子妃必是贤良淑德，我们霜儿才学欠佳，贪好玩乐，不堪良配，知道吗？” 荣老夫人心中大惊，老爷这是不看好太子。可是杨家还有长公主…… 杨家在朝中一手遮天，太子更是皇上亲自带大的，太子像极了皇子，温和有礼，也没有犯过什么错，在朝中的地位稳若磐石，几乎无可动摇，这也是她默认霜儿与太子来往的缘故，她们荣家如果出一位皇后，地位将更甚一层。可是老爷这话传达的信息太惊人了。 虽然她觉得太过难以置信，但是她从不怀疑老爷的决定，老爷能从一介布衣做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自有他厉害之处，他的政治敏锐度自不是自己一个内宅妇人可比的。 荣老夫人沉重的点点头。 二人沉默着上床、熄灯、睡觉。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信息太过惊人，荣老夫人一直无法入睡，最终还是问出了声，“那杨家？” “不过是跳梁小丑。”荣震不屑道。 第171章 重病缠身的乐氏 翌日。 刚吃过早饭，红豆便被俞氏催着出门了，红豆带上了馨儿。入府以来，红豆几乎足不出户，甚至连静言轩也很少踏出，这是她第一次在荣府内串门。 静言轩在最西边，乐氏的华音阁在最南边，二房相距甚远，走路也要一刻钟，平时就算有事想要亲近也难，几乎要穿过大半个荣府，红豆跟着俞氏走走看看，俞氏轻声跟她们介绍各房的位置与府中风景，路上遇到了几个少女，红豆认出了她们，昨晚的表演也有她们，正是府中庶女的小姐。红豆的记忆一向很好，昨晚报节目时，荣元霜说了她们的名字。一共五人，全是二房的，八姑娘荣元湘，九姑娘荣元湖、十姑娘荣元淼、十一姑娘荣元歌，十二姑娘荣元谣，十一姑娘和十二姑娘长得极像，二人是双胞胎。都是十四五岁，如花般的年龄。 “三婶好。”五人一起行礼。 “一大早，这是要去哪啊？”俞氏是府里公认的好脾气，再加上是庶房，不得老夫人待见，府里的下人看她有时都不自觉的带着轻视。 “昨日中秋，女学放了假，我们准备去楼外楼看看学子们斗诗去。”荣元湘回道。 俞氏眼睛一亮，“斗诗？这是京都兴起的新玩法吗？” “是啊是啊，京都诗社颇多，谁也不服谁，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主意，诗社之间可以宣战，被挑战的一方必须接受挑战，如不迎战就必须解散诗社。”荣元谣看着性子最是活泼，说起斗诗眼睛闪闪发光。 “所有人都能去吗？”俞氏看了一眼红豆。 荣元谣摇摇头，“要有帖子才能进，帖子刚一出来就被卖光了。” 俞氏有些失望。 “三婶，我们……，”荣元谣的话被打断。“十二，我们该走了，诗会要开始了。”荣元湘瞪了她一眼，荣元谣吐了吐舌头。 “你们的帖子能不能多带一个人？”俞氏问道，“你们放心，我把钱给你们，你们的帖子我都买了，你们带红豆去看看，她第一次来京都……” “三婶，不好意思，一张帖子只能一个人用。”荣元歌淡淡的拒绝。 荣元淼飞快的看了一眼荣元歌。 红豆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样啊……，”俞氏非常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望着她们说笑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可惜。 红豆知道俞氏在想什么，有些心疼也有感动，其实她想告诉婶子，自己不想跟她们出门，只想在家里陪着馨儿，可婶婶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天天呆着家里太委屈了，希望自己多交朋友，多出去走走，像一个真正的京都女孩一样上学、交朋友、出门游玩，活得鲜衣怒马，潇潇洒洒。 红豆虽然也想出门走走，但是她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还好婶婶没想太多，被隐晦的拒绝了也不知道。所以虽然失望，但是也没有伤心。 她们走走停停，俞氏好心情的给红豆介绍一路的风景与这座府邸的历史，不一会就到了乐氏的华音阁，守门婆子似乎早已得到吩咐，在门口张望，远远看到俞氏一行，飞快的回去禀告，一个高挑秀美的丫鬟迎出来，未语先笑，“三夫人，您可来了，听说您要来，二夫人一早就盼着呢，早早的就打发我过来迎您。” 俞氏有些诧异，也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只是串个门，却受到二房如此慎重对待。 “三夫人在府里待得少，肯定不认识奴婢，您跟三爷去任上时，我才七岁，我却认得夫人，奴婢云秀，是二夫人身前伺候的丫头。” “这是十四姑娘和霍姑娘吧？两位姑娘好。” 云秀叽叽喳喳的话很多，却并不惹人烦，她似乎很爱笑，说话时脸上时刻带着笑容，这样的人天天看着心情也会变好吧，怪不得能成为二房的大丫鬟，像乐氏那种久卧床榻的人，应该最喜欢这种充满朝气的人。 俞氏三人被引进了花厅，见到了荣元霜，她一身大红锦衣，脸上略施薄黛，将原本八分的容貌衬得艳丽逼人，看得俞氏三人一阵晃神，差点被亮瞎了眼。 “霜儿，你要出去？”俞氏好奇的问。 荣元霜一脸愧疚，“三婶，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应该留下来招待你们的，可是我今天有个约，很重要，不好推辞，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就得出门，麻烦您陪我母亲说说话。” “没事没事，你去忙你的，本来我们大人聊天你们小孩也不喜欢。”俞氏笑道，只是有些遗憾，本来还想让红豆跟霜儿熟悉一下，以后可以有个伴……俞氏突然眼睛一亮，她迟疑的问，“霜儿……你是要去斗诗会吗？” 荣元霜点点头，有些奇怪，“三婶你也知道斗诗会啊？” 俞氏点点头，“刚刚碰到湘儿、淼儿几人出门，她们就是去的诗会，听她们说了几句。” 荣元霜了然的点点头，“这事是京都学堂的大事，胜败不光是涉及学子们的名声，也跟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学堂息息相关，所以，原本只是年轻人斗气的小事，现在已然变成了京都学堂私斗的地方了。这事今年不知道为什么闹得特别大，还有人开了赌局，我们诗社也有参加，作为社长，我必须得去。” “那你赶紧去，不要耽误了你的大事。”俞氏体贴道，“我和你母亲在自家说说话，不需要你招待。” 荣元霜十分感激，三婶为人真诚，虽然总是被人欺负，她却更愿意与她交往，不用总担心别人在你背后捅刀子，说话夹棍带棒，专刺人心窝。 “哎……霜儿。”俞氏脸有些红。 “婶婶。”红豆不赞同的摇摇头，她不想俞氏为了她出个门四处求人，不能出门对她来说虽有遗憾，却并不是不可忍受之事，何况现在，她只想多陪馨儿说说话。 俞氏还是忍着羞意开口了，“霜儿，你方便带红豆一起去吗？” “红豆这孩子在府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她来了这么久，还没出过门……，”俞氏急急的解释道。 “可以啊。”荣元霜愣了一下，点点头。 哦，俞氏愣了，她没想到荣元霜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是荣元霜笑道，“我有帖子，一张帖子允许带一个人同行，正好我还没有邀请别人，霍姑娘就和我一起去吧。” 一张帖子可以带一个人，刚刚湘儿他们五个人必然有三张帖子，想清楚之后，俞氏脸一阵红一阵白。 双方说好了，红豆并没有跳出来反对，俞氏为了她出趟门煞费苦心，她不能拒绝她的好意，而且，心里深处，她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红豆跟着俞氏进了内室，见到了荣元霜的母亲，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母亲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虽然比不上荣元霜的倾国倾城，青春靓丽，而且因为长期卧床，容貌肯定有所减失，但是，她五官出色，长发如瀑，自有一股更甚荣元霜的羸弱之美，美得让人心碎，有了这样一个倾城美人在前，真不知道荣元霜的爹如何看得上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 见过乐氏后，两人就被俞氏和乐氏一起打发走了。 红豆交代了荣元馨几句，便跟着荣元霜出了门。虽然是在府里，但是也是出门做客，红豆穿的是出门的衣服，所以并不需要回去换衣服，只带了一个丫鬟青梅。 她看到荣元霜孤身一人时，有些诧异，跟着她到了二门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二人在青梅的搀扶下，相继上了车，青梅准备上车时，红豆摇摇头，青梅犹豫了一下，没有上车。 第172章 斗诗会 马车布置得十分温馨雅致，椅子垫得厚厚的，上面放着靠垫，四周蒙着一层粉纱，看着如梦似幻，这一看就是女孩专用的马车。 “这是我的马车，专属我一个人的交通工具，厉害吧？”荣元霜得意的介绍，她拉着红豆坐到里头。 红豆边欣赏边点头，“很不错，看得出来用心布置过的。” 荣元霜看着红豆眼中有欣赏，却没有贪念，不像家里的姐妹，看到她的宝贝座驾时，眼中的妒火和怒火都快要喷出来了，话里话外全是贬斥与各种酸话，心中对红豆不由生了些许好感。 她便跟红豆细细的讲起斗诗会的事情来。斗诗会原本叫诗会，是各诗社互相切磋学习的，后来不知为何演变成了各学堂之间的争斗。京都学堂众多，国子监一枝独秀，囊括了京都八成以上的达官贵人，高官子女，且都还是家中的嫡子嫡女，甚至有些皇族也在里面上学，且当今圣上还是国子监的山长，是真正的贵族学校。但是，近几年有几所学堂异军突起，特别是麓山书院，出了几个有名的寒门才子，在学院大比中大放异彩，声名赫赫，目前，国子监和麓山书院的学子斗得最厉害。不光学院大比斗，各种私斗也层出不穷，比如这次的斗诗会。当今圣上最注重教育，他虽是国子监的山长，但更是天下学子的师长，对这种学院学子之间的竞争喜闻乐见，甚至每次比赛的结果都会呈到御前，皇上心血来潮，还可能赏赐一个彩头，因此，京都学子派系林立，争斗厉害，堪比一个小朝堂。 在荣元霜说话间，马儿突然一声嘶鸣，二人被迫中断谈话。 “怎么啦？”荣元霜隔着帘子问。 “八姑娘，前面马车太多了，过不去，我们只能顺着车流慢慢走。” “那要多久？”荣元霜问。 “大概……，”马夫估摸着，“要半个时辰吧……” 荣元霜眉头紧皱，“不能让前面的车挪一下吗？” 车夫的声音带着犹豫，“小姐，前面是陈郡王府的马车。” 荣元霜一愣，好吧，真是的，早知道就把太子喊上了，只要他往门口一站，不用招呼，那些马车抬也会抬到一边去，她撇撇嘴。 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元霜姐，下来跟我们一起走吧。” 荣元霜掀开帘子看见车外的人，“千素妹妹？”她惊喜，“你等我一会。”她放下帘子对红豆说道，“外面是我一个朋友，我们出去吧。”她率先走了出去，一把掀开帘子。 车外一刹那的安静，紧接着就是一阵骚动，纷杂的声音接踵而来。 “是荣尚书府千金。” “是荣小姐。” “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没想到，我也能看到天下第一美人，这美貌，果然天下第一，实至名归啊。” …… 看着缓缓步下凳子，宛如九天仙女降临的荣元霜，就算不是第一次见的皇千言也忍不住晃了下神，这容貌，真是鬼斧神工，近看，更是美得没有一丝瑕疵，每见一次，他都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人，可惜了，太子迷她可是迷得不行。 与皇千言不同，身为女子的皇千素见过荣元霜多次，对她的容貌早已经不复初见时的惊艳，她上前挽着荣元霜的手，“元霜姐，前面马车太多，根本进不去，走着去还快一些，你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掀帘而出的红豆，好奇的打量着她。 生面孔？听说荣元霜有很多个庶妹，难道是她妹妹？ “这是红豆，红豆是我三叔收的义女，刚跟我三叔三婶从任上回来，今天正好带她出来瞧瞧京都的热闹。”荣元霜拉着红豆介绍。 义女。 皇千素知道荣元霜的三叔是谁，此人现在可是京都的名人，原本荣元霜的庶出叔叔，她们这些闺阁小姐不可能知道，但是，荣元霜的三叔不就是前阵子与杨家对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任大理寺少卿荣立瑞吗？父王几次在家中提及此人，言语中充满夸赞。 而她和杨心莲有怨，看她倒霉，她自然开心，对能让杨家吃瘪的荣立瑞自然多了些好感，心中恨不得他把杨心莲给抓到牢里去关起来才好。 可惜，那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叫唤了几天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他那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是不是跟杨家妥协换来的。 皇千素对红豆轻点了一下头，瞬间对她没了兴趣，拉着荣元霜说话。 前面有家丁开路，皇千素和荣元霜一边走一边聊天，红豆在旁边不疾不徐的跟着，并不插话，皇千言护在后面。虽然身后跟着一群狂蜂浪蝶，还好有皇千言兄妹护航，旁人也只敢远观不敢近前。 走了约莫一刻钟，红豆看到高高悬挂的楼外楼三个字就知道到了，门口有两个守卫正在挨个检查帖子，看到荣元霜和皇千素，立刻恭敬的请她们四人进去，连帖子也不看了，时不时的偷瞄荣元霜几眼，态度恭敬的近乎谄媚，与刚刚凶神恶煞的检查帖子的模样天差地别。 “凭什么她们不查帖子就能进？这不公平。”一道尖锐不满的声音响起。 红豆诧异的看向说话的女子，她衣饰干净，料子普通，一个丫鬟拉着她小脸涨红，似乎在劝解，长相尚可，此时俏脸上有着义正言辞的怒容，但是，如果她看着的人不是皇千言的话倒真能让人相信她的目的。 她就说嘛，哪有人这么蠢？原来是为了吸引美男的注意力。 荣元霜诧异的看着她，连搭话都懒，对皇千素道，“这人这么蠢，她家人怎么敢放她出来惹祸？” 皇千素掩嘴偷笑，“所以我娘说，一定要远离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头发长见识短，还偏管不住嘴，迟早给家人惹祸。” 红豆眼神一闪，众所周知，郡王妃出身青楼…… 这明晃晃的讽刺让女子小脸涨的通红，她怒道，“孔子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当街欺压老百姓吧。” 皇千素小脸一正，眼一瞪，凌厉的气势外泄，冷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压百姓了？在你说话之前你可看到我做了欺压百姓的事？说了欺压百姓的话？” 见有皇千素出头，荣元霜落后一步，悄悄与红豆耳语，“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仇富了？” 红豆但笑不语。 第173章 门口风波 荣元霜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以为她赞同自己的话，继续道，“以前我也觉得那些有钱人高高在上的嘴脸，看着挺讨人厌的，其实仔细想想别人也没做什么，后来……唉，小门小户里其实也有刁蛮不讲理的人，就像这样……，”她努努嘴，示意前面的女子。 红豆对前面的女子表示同情，也许她不是蠢，而是用错了方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皇千素和荣元霜的身份不凡，身份高的人自然有特权，刚刚那女子似乎还读过书，如何不知？估计是美色误人，情急之下出的声，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 那女子梗着脖子道，“我们所有人都在排队，凭什么你们就能不排队进入？这不是欺压百姓是什么？” 这话引起了一小部分的共鸣，也有大部分人不以为然，这一行人一看就身份不凡，身份高的人自然有特权，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皇千素冷哼一声，看了眼小二，“你说说，为什么我们可以直接进去？” 小二十分机灵，立刻向前，恭敬道，“淮西县主，荣小姐，京都谁人不知您二位，您二位的长相就是邀请函，自然不用查看，这一位嘛……，”他斜睨了一眼女子，“谁知道她是谁，我们自然是要查看清楚，以免被不肖之徒混进去。” 女子俏脸忽红忽白，神色难堪，她悄悄地看了一眼皇千言，只见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既失望又难堪。她紧抿着唇，神情倔强。 皇千素冷哼一声，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呼下，和荣元霜并行走入楼内。 红豆一入楼就被这里的建筑吸引了，三层楼的挑高大堂，让整个酒楼内部看起来格外大气恢弘，一楼绕过影壁，就是一个巨型舞台，此刻上面四方，各摆放了一套座椅，形成对面对峙之势，这就是学子们今天斗诗的地方了吧，红豆心中升起期待。 四面环绕，一楼二楼三楼格局各不相同，一楼圆形围栏外摆放着桌椅，开放式的摆放，没有任何遮挡，二楼是包厢，对着舞台方向开了门，虽有门帘遮挡，但隐隐绰绰，还能瞧得见里面的布局与人；三楼则更注重隐私，全是封闭的包厢，对着舞台的方向只有一扇窗，可选择开或关，窗子一关，里面的人丝毫瞧不见，却不影响外面的声音，这设计真是不错。看样子，这酒楼除了斗诗，平常也应该有其他活动或表演。 红豆跟着荣元霜被引入二楼，皇千素兄妹的包厢在三楼，皇千素邀请荣元霜去三楼，被她礼貌拒绝，红豆这才知道，荣元霜的伽罗馆是今天参赛的四队之一。 红豆有些惊讶，一脸愧疚，歉然道，“元霜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来参加比赛的，给你添麻烦了，待会儿你尽管去忙，我就待着不动，不会给你添乱的。” 荣元霜笑着摇头，“没事，虽然我们伽罗馆今天有人参加比赛，但是我这个挂名馆长，一不管事，二不下场，闲人一个，不碍事。” 这话有自嘲的味，红豆不明真相，也不好接，脸上笑容真诚，“那就好，元霜姐好心带我出来散心，要是给你添了麻烦，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荣元霜真是喜欢红豆这种真诚不做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她的好感也噌噌噌往上涨。在踏入包厢之前，两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关系好的像是相交多年的闺蜜。 房门推开，一屋子的女孩，叽叽喳喳，并未因她们的到来有所影响，直到有人喊了声，“馆长来了。”室内顿时安静了，所有女孩看向门口，叠声唤道，“馆长好。”然后又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红豆瞧了一眼，大概有十几人，心中暗暗咂舌，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几个女人，果然好吵。 整个包厢闹哄哄的，有人过来找荣元霜说话，听荣元霜介绍了红豆，礼貌的点头招呼，然后将荣元霜拉走了，红豆环视一圈，看到观景台上有一个位置，悄悄走过去坐下，这个位置极好，可以看到下面比赛的场地，也可以看到四周与楼上，是处观景极佳的位置。 她看着入口处不时被迎进来的客人，穿梭在人群中忙碌的店小二，二楼偶有人探出的身影，惬意极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看着风景，自己却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红豆尽量选择忽略，还好她是生面孔，也没有惊人的美貌，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突然，红豆身子一僵，不知不觉的站起，扶着栏杆，眯着眼睛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明明是一大群人，她的眼里却只有她。 杨心莲。 京都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知道，只要她出门交际，她们就一定会碰上，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看着如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杨氏两姐妹，红豆微微眯眼，杨白凤，听说，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妹妹，这个女人，比杨心莲可聪明多了。 红豆很快收敛心绪，坐回自己的位置，旁边的女孩突然与她搭话，“你认识杨家姐妹？” 之前互报身份后，这女孩就没有再搭理过她，红豆记得她说她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红豆有些诧异她的主动搭话，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她点点头，“认识。” 女孩脸上一亮，立刻拖动凳子靠近红豆，毫不掩饰她的企图，“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刚从公井县回来，杨家的老宅不是在公井县吗？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红豆淡淡说道。 女孩一脸羡慕，“你运气真好。我在京都都没有机会认识杨小姐，我想加入伽罗馆，可是伽罗馆入会要求太高了，这次能来参加这个诗会，还是我求了长姐好久，她才答应的。” “杨小姐也是伽罗馆的人？”红豆问。 “你不知道？”女孩有些诧异。 “我是在县里认识杨小姐的，只认识她这个人，并不知道她在京都的事情。” 女孩表示理解。立刻给红豆科普杨氏姐妹的丰功伟绩，杨白凤是伽罗馆的副馆长，却是伽罗馆的实际掌权人，伽罗馆只吸收女学员，而且必须是五品以上官员家嫡女，其他人想入会，必须有人担保，且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严苛程度堪比国子监选员。 伽罗馆的社交规格极高，宫中的公主，京都的郡主县主们基本上都是伽罗馆的学员，能进入伽罗馆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了京都的顶流圈，京都的女子无不以加入伽罗馆为荣。 红豆暗自心惊，没想到这伽罗馆竟有如此影响力，它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子会社吗？ 这伽罗馆网罗了京都一大半的贵女，要知道这些女子虽然不入朝堂，可她们却都是家族倾力培养的，将来也是各府的当家主母，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其中可做的事情就多了……这背后的深意没有人知晓吗？还是这也是政治斗争的某一环？杨家是策划者还是推动者？不管背后真相如何，伽罗馆是杨白凤一手创办，此人可不是简单的大家闺秀。 而被推到幕前的荣元霜，似乎更像是一个靶子，想到荣元霜之前表露出的不满，红豆微微一笑。只要不傻，应该没有人愿意当个靶子吧。 女孩细细述说着伽罗馆的厉害，自己的向往，言语中充满了渴求和对杨白凤的尊敬。 说起杨心莲，寥寥几句带过，只说她们惹不起，并警告红豆，要敬而远之。 红豆梳理了一下信息，心中了然。 第174章 再见杨白凤 包厢里突然一阵安静，接着就是整齐的问候声，“副馆长好。” 杨白凤微笑着回应大家的问候，“大家好，今天要辛苦大家了，也感谢即将要上场应战的几位姐妹。” 在场的姑娘们激动的表示不辛苦，副馆长才是最辛苦最劳累的，不但要组织活动，还要亲自上场。杨白凤连连表示这是自己作为馆长应该做的，勉励大家继续努力，各司其职，牢记伽罗馆立馆初衷，为女性争光。 满屋的姑娘都被杨白凤的激情演讲说得热情澎湃，掌声如雷。 红豆在鼓掌，荣元霜也在鼓掌，作为有心人，红豆不仅看到了荣元霜脸上强装的微笑，也看到了她眼中掩饰不住的不屑，一个馆长被副馆长完完全全的抢了风头，她能高兴得了才怪。 杨心莲习惯了围绕在姐姐身边的各种掌声与奉承，她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透透气，却看到一张脸，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对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啊，”她惊得倒退一步。 “怎么了？”杨白凤略带不满的问道。她今天真不应该带她出门的，那件事还没有结束，按她的意思是将杨心莲送到庄子上住上一年半载，等事情真正结束了再回来，而不是此刻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斗诗会上，荣立瑞虽然被皇上逼着不再上告，但是他心里不可能忘记这个仇恨，顺着杨心莲惊惶的目光，她看到朝她们缓缓走来的红豆，短暂的惊诧后是明了，接着心中升起戒备。 红豆主动上去打招呼，笑意盈盈道，“杨大小姐，杨五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杨白凤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个女孩很聪明，从第一次打交道她就知道了，那次在银楼，她仅凭着蛛丝马迹就认出了太子，还成功的为荣立瑞争取到了面见太子的机会，第二次在杨家，他们所有人对丢失的玉佩毫无头绪，这个女孩却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玉佩，连太子都对她赞不绝口，这样一个聪明人，就算身份普通，也不容人小觑。 之前那件事两家闹得轰轰烈烈，表面上看着是平息了，但她不相信荣家人会忘了，此刻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这样的人更得小心。 “公井县一别，杨大小姐风采依旧，果然是国公府的小姐，一言一行皆是众小姐的楷模。”红豆毫不吝啬的赞道。 “霍姑娘也英姿不减从前。”杨白凤淡淡道。她可是知道红豆当众刺马的事情，看着她摸着头上的首饰，不由心生戒备。 红豆看着她戒备的神情，扑哧一笑，“放心，杨大小姐又不是杨五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我怎么会做傻事呢。” 杨白凤觉得她的话隐含深意，似乎在嘲讽，可又仿佛不像，一时竟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红豆看着她紧蹙的眉头，笑得更欢了，“杨小姐贵人事多，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天只是单纯的打个招呼，我们的事以后再聊。” 红豆看向一旁的杨心莲，笑得格外甜美，嘴角的弧度几乎要拉到了耳边，“杨五小姐，好歹相识一场，有空来家里坐坐啊，家里人很是想念你呢，特别是馨儿，天天念叨着你。你要过来提前说一声啊，我们全家人一定盛宴款待。” 杨心莲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得生生打了个冷颤，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杨白凤眼一眯，挡在红豆面前，隔开她的视线，红豆灿然一笑，丢下一句“回见”，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观景台上了。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杨白风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个人不能留。 杨白凤很快的被其他人拉回心神，她一边回应着众人，一边留意着红豆，看着她与别人谈笑风生，时不时的看这边一眼，眼神对视时，还热情的招招手，她心中懊恼，自己竟被对方影响了情绪，她摇摇头，提醒自己，今天的重心是比赛，霍红豆等她腾出手了再来对付，不过是一个刚从乡下来的小丫头，就算是有些聪明，在京都这个地方，在她的地盘上，她还能翻天不成。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能翻天，她也能将她从天上摔下来。杨白凤心神一定，将全部心思放到今天的比赛上，今天这场比赛，对她们至关重要。 红豆与杨家姐妹的这场交锋，有人看明白了，有人没有看明白。 比如这位侍郎家的小姐，她看红豆上前去打招呼，杨家姐妹竟然与她寒暄这么久，觉得自己真是押对宝了，对红豆态度更热情了，对她的问题真是知无不尽，言无不答。 荣元霜找到红豆时，她的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圈小姐妹，聊得热火朝天。 小姑娘们看到荣元霜，激动的站起来打招呼，京城第一美人啊，伽罗馆的馆长啊，看着被拉走的红豆，她们看向红豆的目光更热切了。 “听说你和杨家姐妹杠上了？”荣元霜拉着红豆悄悄问，刚刚实在听不下了，她就偷偷溜走了，所以没有看到后面的事情。 红豆也学她悄悄摇头，“没有，就是打了个招呼。” 荣元霜点点头，“虽然我也很气杨心莲行事可恶，但是她们不是你惹得起的人，特别是杨白凤，你别看她对谁都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其实心眼最多，你斗不过她的，你不要去招惹她们。” 红豆感激她善意的提醒，点点头，“嗯，我知道。” 见红豆如此乖顺，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荣元霜十分高兴，觉得她果然跟自己很合拍，高兴的一挥手，“走，我带你去三楼，这里太吵了。” 刚刚杨白凤发表激情演讲时，荣元霜就走了，估计是去了别的包厢，她们现在所处的包厢是伽罗馆的，里面都是一些馆里的人，都在为参赛做准备，她猜荣元霜应该还有其他可以去的包厢。 果然，荣元霜带着红豆顺着楼梯上去，一路走到三楼的一个包厢，门口有两个侍卫警戒，看到荣元霜，没有丝毫阻拦，恭敬的推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红豆只觉得满室生辉，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闪瞎了，一屋子的俊男美女，扫一眼，大概七八个人，男男女女都有，真是男的俊，女的俏。 “你去哪了？”一个长相艳丽的大美女走过来，目光扫过红豆，惊讶道，“呦，这小美女是谁？你家妹妹吗？”众所周知，荣府是出了名的阴盛阳衰，大家都知道荣元霜家里有一堆的妹妹，但是她们基本上没见过。 “这是我三婶家的妹妹，姓霍闺名红豆。”荣元霜介绍道。然后给红豆介绍，“这位大美女是我的好朋友，陶丛蓉，你叫蓉姐就可以了。” 第175章 再见太子 “蓉姐。”红豆甜甜的唤道。 “哎，”陶丛蓉欢快的应道，“这小妹妹看着就讨人喜欢，怪不得你会带她出来呢。”说着就从自己腰间扯下一块玉，塞到红豆的手里，“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红豆慌忙后退摇头摆手，“不不不，我怎么可以要姐姐的心爱之物。” “姐姐随身携带的必是心爱之物，我怎可夺人所爱，姐姐第一次见我，如果真心喜欢，就多跟我说说话，教教我这京都的规矩习俗，我感激不尽，这玉我是定不能收的。” 红豆说得一本正经，陶丛蓉见她确实没有一点觊觎之心，顿时心生好感，她也是利落之人，立即收回玉佩，拉起红豆的手，“来来来，我跟你介绍其他人。”见荣元霜要跟来，她立刻嫌弃道，“去去去，找别人玩去，你还怕我把你妹妹弄丢了不成。” 荣元霜笑笑不跟了，红豆被陶丛蓉拉着走到窗边一位手拿着书的少女面前，少女一身淡紫色衣裙，气质卓绝，清丽无双的脸上吟着一抹舒适的浅笑，“这是欧阳青青，最喜欢读书，都快成一个书呆子了。” 欧阳青青白了她一眼，“哪有这样介绍的，我只是正好喜欢看书而已，就像你喜欢舞刀弄剑一样。下次我跟别人介绍时，就说你都快成一个武夫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陶丛蓉赶紧求饶。连忙拉着红豆走到桌子旁的两男一女面前介绍道，“乐风华，广北伯世子，哎呀……”她惊叫，“你们好像是亲戚吧。” 红豆笑着看着乐风华，笑吟吟道，“乐公子，又见面了。” 乐风华笑得如沐春风，从善如流，“霍姑娘，好久不见。” 看着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暗赞这容貌真是绝了，上次在院子里，说话都保持着距离，当时只觉得他容貌俊美，气质卓绝，现在近看，才发现这五官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迷人的双眸，仿佛含情脉脉的看着你，任何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看到这张脸估计都会失魂，从乐氏到乐风华，到荣元霜，乐家真是尽出美人，而且都是绝顶美人。 “我是霜儿的表哥，自然也是你的表哥。”乐风华的声音如同人一般，温和醇厚，令人沉醉。 红豆甜甜一笑，顺水推舟，行了一礼，“表哥。”真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啊。 “红豆妹妹，你怎么认识风华的？”陶丛蓉好奇的问。 “上次随太子去公井县，在杨家宴席遇到的。”乐风华代为解释。说到杨家，突然想到了杨家和荣家的那场灭门之仇。乐风华看向红豆，只见她始终笑吟吟，丝毫不受杨家两个字的影响，心中对她又高看了一些，这个小姑娘从第一次见就不断给他惊喜，如此优秀，真不像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倒更像是某个千年世家倾心栽培的嫡女，小小年纪，竟然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 “红豆姑娘，我们刚刚见过的。”皇千言风度翩翩，微笑道。 “世子。”红豆低身行礼，“又见面了。” “呀？千言，你和红豆妹妹竟然也认识，你果然不愧是京都第一风流纨绔，红豆妹妹才从外地回来，竟然也能认识？说，你又做了什么？”陶丛蓉调侃道。 “我能做什么？你别把我说得这么不堪，红豆妹妹会误会的。”皇千言白了她一眼。 红豆但笑不语，看着他们二人斗嘴，看得出来二人的关系很好，这几个人关系复杂，似乎只有陶丛蓉和荣元霜关系好些，其他人对荣元霜并不十分热情，从进门打招呼可以看得出来。 “这是潘姐姐。”陶丛蓉简单的介绍。 又是一个大美女，只是表情有些冷，红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行了一礼，“潘姐姐。” 那少女轻嗯了一声，没有其他表示。不远处有个桌子，荣元霜正与一个少年说话，陶丛蓉并没有带红豆上前的意思，红豆明白，因为那个少年她认识，正是当朝的太子，此时正满脸欢喜的与荣元霜说着话，众人都默契的没有打扰。 陶丛蓉似乎与欧阳青青的关系更好些，介绍完，又拉着红豆去找欧阳青青，三人围坐着聊天，果然，她跟红豆说起京都的一些趣事，欧阳青青也不看书了，与她们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归一寺的案子。 红豆亲身经历过，从花王会讲起，接二连三的和尚莫名死去，官府验尸，凶手半夜投案，深山救人，巧施妙计，瓮中捉鳖，只是隐瞒了山中的细节，红豆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引得陶丛蓉惊叫连连，欧阳青青又怕又忍不住想听，紧紧的拽着陶丛蓉，这些少男少女平时最多看些话本，哪里听到过这么惊险刺激而又离奇的案件，都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了，就连乐风华、皇千言都不知何时停止了交谈，专心地听她讲述破案的经过。 当讲到荣立瑞巧使妙计，当场揭露和尚真面目时，“好。”皇千言忍不住拍手叫好。 乐风华情绪没有如此外露，但是熠熠生辉的双眸显示出他的激动。 “我竟不知三叔破案如此厉害。”荣元霜笑着走过来，太子跟在身后，宛如一个小跟班，众人见怪不怪，只有潘以冬周身气息似乎更冷了，红豆笑道，“那当然，叔父在任期间，破案无数，当地老百姓都夸叔父是青天老爷呢。” “怪不得荣大人一回来就任大理寺少卿，皇伯父果然是知人善用。”皇千言与有荣焉道。 “父皇也不在，你夸他他也听不到，不过我会转告父皇的。”太子笑道。 “那多谢太子了，皇伯父的赏赐我分你一半。”皇千言笑嘻嘻道，看来二人平时没少干这事，十分默契。 “那后来呢？荣大人是怎么判的？那个丑娃和海天呢？”陶丛蓉迫不及待的问。 咚咚咚，红豆正欲说话，窗外传来一阵锣鼓声，“斗诗开始了。”荣元霜走到窗边，太子也跟着，众人让路，陶丛蓉遗憾的看着红豆，红豆靠近她，小声道，“下次再讲给你听，还有别的案子呢。” 陶丛蓉眼睛一亮，拉着红豆的手去另一个窗边，欧阳青青也跟了去。太子自然是荣元霜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潘以冬犹豫了一下，抬脚往荣元霜和太子这边走去，太子回头，表情微冷。 潘以冬身子一僵，脚步顿住，难堪的咬唇，然后转向室内的桌子。 众人默契的没有言语，假装没有看到。 红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向荣元霜，此时她正面向窗外，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笑颜如花，太子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 第176章 京都顶流 “你猜她知道吗？”欧阳青青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陶丛蓉没听懂，自然也不明白。 “没什么。”欧阳青青不欲多言，轻轻带过。 红豆垂眸。 皇千言和乐风华没有过来，在潘以冬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喝茶聊天。 “看，已经开始了。”陶丛蓉叫道。 三人围在窗边，位置刚刚好，这里应该是整个客栈位置最好的观景台，下方正对着展示台，能清楚的瞧见每个人，甚至他们的表情，也可以总揽全局。 此时，四个队伍已经全部落座，每个队伍四人，四面环坐，红豆对京都的书院并不太清楚，只是从每个队伍前面的牌子看到他们隶属的学院。 国子监四人全是男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外貌参差不齐，最出色的是一个身子挺拔，面容俊秀儒雅的少年，他静静的端坐着，虽不言语，却风骨浑然天成，十分引人瞩目。其他三人虽外貌不扬，但是既然能代表国子监，实力应该不凡，不可貌相。 与国子监恰恰相反，伽罗馆四人全是女子，而且个个貌美，都是红豆之前在二楼包厢见过的，红豆意外看到了杨白凤。 “表姐也下场了？”太子有些意外，“看来她十分重视此次比赛。” “有凤儿在，我们伽罗馆稳赢了。”荣元霜拍手笑道。 “嗯。”太子点头，“表姐从小就厉害，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皇姐也经常夸她。” “那是，不然她怎么能成为我们伽罗馆的副馆长呢。”荣元霜笑不达眼。 太子赞道，“表姐是厉害，可是霜儿你更厉害，你可是伽罗馆的馆长，表姐再厉害也得听你的。” 荣元霜有些失望，太子…… 虽然太子性子单纯软弱，可他现在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上面有皇上和长公主，背后有杨家，地位稳若磐石，这个身份还是很有用的。 看着台下端坐，出尽风头的杨白凤，荣元霜心中气结，这个女人，惯会做表面功夫，表面上她是伽罗馆的馆长，可她这个馆长就是替她背锅的，馆里所有事都是她这个副馆长作主，馆里的会员也都是以杨白凤的话为令，她这个馆长就是一个挂名的空架子，出了事就是她来顶包。可怜她的前身就是一个傻白甜，对杨白凤的话深信不疑，背了多少黑锅。如果不是被她无意中听到了杨白凤和别人的谈话，估计她也会被她利用殆尽，结合她的话，再想想自己的处境，荣元霜对杨白凤的腹黑性子了然，她想摆脱眼前的困局，可是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她身边唯一有能力且愿意帮她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傻太子了，这也是她此次应约的原因。 “看来我哥哥要遇到对手了。”欧阳青青笑道，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一点也没有为自家哥哥担心的意思。 “青青姐，你哥哥也参赛了？”红豆惊讶，“是那位吗？”她指着国子监居中最挺拔俊秀的男子。 “呵呵呵。”欧阳青青抿嘴偷笑，笑得花枝乱颤。 红豆不明所以，有些呆愣的看着笑得差点打跌的欧阳青青，求救的看向一旁偷笑的陶丛蓉 “我忘了你刚从外地来，自然不认识我哥哥。”欧阳青青强忍着笑，纤纤细指一挑，指向俊秀男子旁边的一个胖子，“喏，那个就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哥哥。” 红豆嘴巴微张，惊讶的看着欧阳青青那张秀雅清丽的脸，再看看台下那胖乎乎的少年，来回比较，诺诺道，“你要不说，我真看不出来。” 呵呵呵，欧阳青青捂嘴乱笑，笑得差点岔气。 皇千言乐道，“青城也是，早就劝他让他去减减肥了，多有损形象啊。” “还好，我觉得青城这样子挺可爱的，胖胖的，挺有手感。”乐风华一本正经的调侃。 “是啊，这标志性的身材，谁也不会认错，连做坏事的机会都没有。”太子也加入调侃的行列。 似乎想到有趣的事情，大家哈哈大笑。连一直冷着脸的潘以冬脸上似乎也扬起了一抹笑容，唯有荣元霜，笑得有些牵强。红豆猜，这几个人大概才是一个团体的，荣元霜可能是因为太子的关系才后来加入的，除了陶丛蓉，其他几人对她好像并不热络，也不亲近。 “让你见笑了，”青青笑眯眯道，“我哥哥和我长得不太像，小时候经常有人认错，后来随着我哥哥名声越来越大，认得他的人越来越多，在京都这个圈子，已经很少有人不认识他了。” “青青姐，你哥哥很厉害？”红豆好奇的问。 欧阳青青一脸骄傲，“我哥哥自小得我祖父教导，在国子监考核年年第一。” “哇，好厉害。”红豆真心赞道。 欧阳青青笑眯了眼，仿佛在夸赞她一般。 “对了，青青姐，你刚刚说你哥哥遇到对手了，这样说，杨大小姐也很厉害咯？”红豆好奇的问。 “嗯，凤儿师从我爷爷，我爷爷说她很有天赋，可惜生为女子，不然科举必然位列三甲，她在才学上与我哥哥不相上下。”欧阳青青点头，“只是他们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比试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究竟谁更胜一筹。” 红豆对杨白凤的评价又多了些。 “你爷爷是……？”她心中突然有了猜测。 “欧阳绝。”欧阳青青一脸的骄傲。 果然，红豆了然，五绝之一欧阳绝，“竟是欧阳大师，失敬失敬。欧阳大师的大名响彻九洲，他的弟子自然不同凡响。” 杨白凤，她还是小瞧了她。 “红豆，你过来这里。”荣元霜突然喊了一声。 众人皆一愣，“我过去一下。”红豆轻声对欧阳青青和陶丛蓉说，然后在太子不悦的目光下走到另一边窗台，“元霜姐。” “你在那边，潘以冬都没地方去了，你跟我站这边看吧，潘以冬跟她们关系好，可以一起看。”荣元霜轻声解释道，太子的脸色稍霁。 红豆轻点头，“嗯，好的。” 红豆对着太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太子。” 太子认出她，有些诧异，“霍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红豆对这个太子的后知后觉很无语，感情他之前根本就没有看到她？果然是个痴情人，一双眼睛除了荣元霜谁也看不到。 还不待红豆回答，太子恍然大悟，“哦，你和霜儿是一家人。” 太子看到红豆似乎很高兴，竟与她闲聊起来，这一幕看呆了众人，只有乐风华了然，上次在杨家，事了后，太子就对霍姑娘赞不绝口。 过了一会儿，潘以冬果然去了窗台上观看，荣元霜插话，拉着红豆聊着楼下的人，太子也许是觉得听两个女孩子聊天不太好，跑到皇千言那里去了。 红豆察觉到荣元霜轻松了一口气。 “你跟她们不要走得太近。”荣元霜轻声道。 第177章 一团乱麻 红豆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她们跟杨白凤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荣元霜解释。 红豆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元霜姐提醒，我以为她们都是你的朋友。” 荣元霜苦笑，“我名声不好，除了从蓉和我表哥，你看她们谁理我了，都是看在太子的面上。” 红豆点点头，“我刚来京都，今天也是第一次出门，谢谢元霜姐提醒我。” 荣元霜一向喜欢红豆的乖巧听话，也愿意跟她说。遂小声提醒道，“我知道你跟杨家姐妹不和，但是杨家在东皇国一手遮天，杨家除了杨心莲差些，其他人都不差，特别是杨白凤，她是太子嫡亲的表妹，自己本身也很厉害，在京都顶级圈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她要是不喜欢谁，都不用自己动手，那个人在京都就一定混不下去，你千万不要去招惹她，知道吗？” 红豆乖巧的点头。 俩人小声的说着话。 另一边潘以冬冷冷的看着陶丛蓉：“你什么时候和那贱人关系这么好了？连她妹妹都悉心照顾。” 陶丛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其实她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堪。” “是吗？你不是亲眼见过她勾搭二皇子的吗？那个贱人，仗着那张狐媚的脸，到处勾引男人，明明就不喜欢太孑，却又钓着太子，这样的人还不够无耻的吗？”潘以冬愤怒道。 “你小声点。”欧阳青青小心地看向太子所在的方向，见太子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你所有的不满都藏好，不要让太子看见，更不要对荣元霜做什么，我们和太子的那点香火情可经不起你的折腾。”太子痴恋荣元霜，整个京都都知道，她们这些人都亲眼目睹过太子为荣元霜做过的许多傻事，以前荣元霜对太子爱理不理，太子都巴巴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现在荣元霜搭理太子了，太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她们要是在这个时候泼太子冷水，或是对荣元霜做什么，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念及一起长大的情谊，她们不敢赌，因为除了她们，她们身后还有家族。 潘以冬咬着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重新睁开眼睛，脸色已恢复一贯的冷漠，她的小女儿心思，跟家族荣辱比起来，不值一提。 欧阳青青松了一口气，以冬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包括凤儿。想到父亲月前跟自己说的话，皇上有意将她赐婚给太子。 看着太子，在跟好友聊天时心不在焉，一双充满爱慕的眼神时不时的飘向窗边。 唉，这一团乱麻…… 除了国子监监、伽罗馆，还有一个麓山书院，雅岚诗社，红豆关注的焦点在麓山书院上，她觉得自己很大的可能会去麓山书院。正好提前了解一下自己将来的书院。 不知道这四人水平如何。麓山书院是三男一女，外貌上均属于赏心悦目的类型，虽没有让人十分惊艳，但也干净俊秀，书生气质明显，与其他三队的锦衣华服不同，他们的服饰简单朴素。 “麓山书院的学子真的都是平民百姓吗？”红豆问旁边的荣元霜，荣元霜知道红豆刚来京城，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都好奇。 “不是，”荣元霜为她解惑，“可能大部分是吧，其实每个学院都不是单纯的某一类型，就好比国子监，收员标准是世家嫡子嫡女，但是也有一些庶子与庶女靠关系进来的，只是比较少，而且国子监还收录一些特别有学识的寒门学子，所以也不是那么绝对。” “麓山书院呢，收员主要是以考试成绩为主，不论你是寒门还是贵族，是嫡还是庶，是男还是女，只要你通过了他们的入学考试，就都可以入学，所以麓山书院的学子比较复杂，但是他们的整体水平比较高，不过这个高也只是相较其他的学院而已，跟国子监还是没得比的，要知道世家的嫡子嫡女们都是每个家族倾心培养的，没有入学之前都在家有专门的夫子教授，入学之后，国子监从祭酒到博士都是举国最优秀的，你说她们能差到哪里，其实世人都有一个误解，觉得贵族子弟都是草包，只会吃喝玩乐，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一部分，而且都是世家里不用承担家族责任的次子与庶子，那些嫡子嫡女们，真正有几个是草包的。” 红豆十分赞同。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一脸真挚的赞道，“元霜姐此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仿佛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元霜姐你太厉害了，跟你说话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被人如此赤裸裸的崇拜，荣元霜心里十分受用，她努力的压着上挑的嘴角，摆摆手，“没有没有，你太夸张了，哪有这么厉害。” “元霜姐，我可以经常向你请教问题吗？我觉得你懂得真多。”红豆睁着一双诚挚的大眼，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谁能够拒绝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荣元霜觉得自己心软得一塌糊涂，而且她也确实喜欢红豆的乖巧，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但是却知进退，行事待人大方得体，最重要的是听话不惹事，带着这样一个小跟班也挺好的。 “好啊。”荣元霜应诺，“虽然家里姐妹多，但是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时来流霜阁找我说话。” 红豆满心欢喜，“谢谢元霜姐。” 在一阵锣鼓声中，红豆和荣元霜看向楼下，一个中年男人上台说了几句开场白，介绍了参加的队伍，介绍了比赛规则，比赛共分三轮，第一场是诗词接龙，由裁判出题，四组轮流答，不限答题的人，超过二息未接上的队伍出局；第二场是每组推选一人，现场作诗，淘汰一组；第三场是辩诗，由诗中的观点提出正反两个不同的论点进行辩驳。 “这不是妥妥的辩论赛吗？”荣元霜惊讶不已。这是哪个先人前辈将现代辩论赛的一套照搬到这里来了。看来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以前只觉得这个时代的教育观念极为先进，却没有想到有可能之前就有一位前辈可能跟她一样，她得赶紧回去查查这人是谁，说不定还能碰到个老乡。 第178章 荣元霜参赛 辩论赛？红豆细细咀嚼着这个词，十分的贴切，以某个观点进行辩驳的比赛，论点是越辩越明，道理是越辩越清，这个方法好，在学堂推广最甚。只是，这个词，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看着台下端坐的杨白凤，四周热情四溢的观众，荣元霜忽然有个想法，如果论念诗，谁能比得过她这个从小熟读唐诗三百首的人……杨白凤…… 脑子一热，“太子……，”荣元霜朝太子招招手，太子立刻撇下好友，颠颠的疾步走去。 看着荣元霜像召唤小狗一样召唤太子，而太子丝毫没有不悦，还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别说潘以冬，就是欧阳青青，脸色也变了。她一把拉住愤怒的潘以冬，“别闹事，太子自己愿意。” 潘以冬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恹恹的闭上眼睛。 红豆对荣元霜的行为也是一惊，可看荣元霜却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而太子也是，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旁人却不会这么想。 这可是太子，也许就是将来的一国之主，如此听一个女子的话……估计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吧。 看其他几人的反应就知道，欧阳青青那样冷清一个人脸都变了，还有皇千言，从进门起就笑嘻嘻的他，此刻脸色极其的凝重，如果传出去，皇家人，还有杨家都不会放过荣元霜吧。 红豆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荣元霜吧，太子这把剑，朝向敌人，是锋利无比的利剑，面朝己身，也是会伤到自己的。看样子，荣元霜并不知道如何使用。 “太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荣元霜笑着请求道。 太子被她的笑容迷得晕乎乎的，连连点头，“可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荣元霜笑得更开心了，凑近太子的耳边……，“我……” 太子还没有从荣元霜的笑容中回过神来，突然感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接着耳边一阵酥麻，一波又一波，如同湖面上微风拂过，吹起一圈一圈的水纹，心中荡漾。 “荣元霜，你个贱人。”一声怒喝伴着不明物体袭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太子却速度极快的挡在荣元霜面前，将她抱进怀里，一声闷哼，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四分五裂的茶盏，如同众人此刻的心情。 “太子。” “太子，您没事吧。” “太子，您怎么样？我去叫御医。” 众人惊呼，急拥上前，个个脸色惨白惊慌，此时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太子要是有事，他们，不，他们全族都要遭殃了。 太子制止了皇千言去喊人。 “没事，只是被杯子砸了一下，一个女子的力道能有多大，不碍事，我换身衣服就行了，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众人皆松了口气，其实他们也怕这事传出去，就算太子没有受伤，但是伤到太子，那也是大罪。太子既然有意隐藏，他们乐得配合。 “太子，您真的没事吗？”荣元霜担心的问，对太子刚刚的行为她还是十分感动的，这个傻太子，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 “没事没事。我虽是太子，但是骑射功夫从小就学，身体很好，这个小茶盏，估计连个红印都没有，你别担心，还是先把你的事办了。” “算了，”经此一闹，荣元霜此时也没了心情，“你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情。” 太子可不愿意，霜儿难得对自己提一个要求，自己说什么都要替她办到，连忙让她安心，“我没事，真的没事。”说着，不等荣元霜拒绝，唤来了门外的人，低声吩咐。 除了红豆，众人这才知道荣元霜的目的。 没有理会众人吃惊诧异的目光，在太子的催促与保证下，荣元霜跟着太子的护卫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刹那，红豆有些后悔，她刚刚应该坚持跟荣元霜出去的。 噗通一声，潘以冬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鬼，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太子责罚，只求太子饶过我的家人。” 太子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定定的看着她，那冷酷的表情哪还有刚刚面对荣元霜时的温柔小意。 众人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是一个侍卫拿来了太子的衣物和药物，太子去屏风处更衣，室内只有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寂静得可怕。 太子出来，端坐凳子上，喝了一口茶，“你竟敢干涉本宫的事？”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所有人噗通跪下。 红豆再一次后悔，她低下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臣女不敢。”潘以冬急忙解释。 “你针对霜儿，不是因为本宫吗？因为本宫爱慕霜儿，你三番两次针对她，不停的给她脸色看……，”太子缓缓道，语气却越渐凌厉，“你是谁？本宫爱慕谁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潘以冬冷汗淋漓，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太子恕罪，太子恕罪，臣女只是爱慕太子，不忍太子如此迁就荣元霜，所以才一时气怒，请太子恕罪。” “本宫爱慕的女子你也敢动手，而且还是当着本宫的面，你是欺她无人撑腰，还是欺本宫心善，觉得本宫不会把你怎么样。”太子此话吓得潘以冬魂飞魄散，几乎瘫倒。 “臣女不敢，臣女不敢如此想，就是借臣女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太子，太子恕罪啊。”潘以冬快昏厥了，脑中什么也想不到，只能不断的求饶。 “如若不是怕霜儿一个女子觉得尴尬，你以为我会邀请你？”太子冷冷道，“摆不清楚自己位置的蠢货。” 潘以冬震惊的看着太子，纤细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呵……呵……蠢货……呵呵……蠢货……我确实是个蠢货……，”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原本冷眼旁观的红豆突然对潘以冬心生一丝怜惜。 欧阳青青拉住欲上前求情的陶丛蓉，轻轻摇头，无声道，“别去。” 欧阳青青比这两人真是聪明多了，身为欧阳家的嫡女，祖父是当今大儒，她也是家族倾心培养出来的吧，聪明内敛，那两个人估计也看出来了吧，果然没一个傻子，除了陶丛蓉。 陶丛蓉甩开她的手，膝行两步，看着盛怒的太子，强忍着害怕，“太子殿下，咱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多多少少有点情分，你知道以冬的，她面冷心热，她没有恶意的，只是一时冲动，求你绕过她这回吧，我保证她下次肯定再也不敢了。” 第179章 太子发怒 “情分？”太子冷笑，“你跟我讲情分？陶家就是如此教你的吗？我是君，你是臣，这天下跟我有情分的只有我父皇和皇姐，你陶家算个什么东西？我看你祖父和你父亲应该回去好好学学什么是君臣之道。” 陶丛蓉傻眼了，她只是为以冬求情，怎么扯到自己祖父和父亲身上去了？ “滚。”太子一声怒喝，不愿跟这个蠢货计较。 陶丛蓉连滚带爬，不敢再说话。 太子喊人进来，“把她送回潘家，你亲自跟潘尚书说，潘小姐心中戾气甚重，唯有念慈庵的佛法每日洗涤，才能洗去一身污秽。”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子，就连皇千言也仿佛不认识他一般，震惊的看着他，他和太子一起长大，太子从小性子温和，对宫人也极少责罚，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皇伯父十分发愁，经常对父亲说太子性子太软，日后怎么治理天下，为此忧心不已。 皇伯父应该没有见过此刻冷酷的太子吧，脸色没有了一贯的温和儒雅，面容冷峻，带着一丝丝解恨的残忍，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太子这是要潘家把潘以冬送去念慈庵出家啊，太子做事如此决绝，难道真的丝毫不顾念多年的的同窗之谊吗？ 潘以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侍卫拉走，不说话，不挣扎，仿佛痴傻了一般，对外界一切都没了知觉。 眼见大门就要关上，眼看一个花季少女可能就要葬送一生，几句话而已，红豆犹豫……挣扎……犹豫……，最终身体快过脑子，她上前一步，“等一下。” 欧阳青青担心的看着她。 皇千言一脸怜悯的看着她。 陶丛蓉一脸敬佩的看着她。 乐风华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红豆管不了这么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谁让她身体嘴巴不听脑子的，脑子飞快转动，想着要怎么说，“我知道我不该说话，可是作为元霜姐的妹妹，我想替她说两句话可以吗？” 听到荣元霜，太子冷厉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是默许她继续说下去。 看来自己的切入点找对了，红豆松了一口气，太子的软肋明显是荣元霜，正好这里她是最有资格替荣元霜说话的，因为她是荣元霜的“妹妹”，姐姐不在，她这个“妹妹”可以代替荣元霜说话。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不管荣元霜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以后会不会埋怨自己，那是后事，她现在不在，她说了算，先保下潘以冬再说后事。 “太子殿下，元霜姐姐最是心善，平常见到流浪狗和流浪猫都要去喂食，经常去贫民窟探望那些孤儿，给他们带些生活用品和吃食，她这样一个心善之人，怎么可能愿意见到别人因为她而受难呢，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太子一怔，似乎没想到，见他并没有生气，红豆继续道，“如果她回来，知道你因为她生气惩罚了潘小姐，她定会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而害了潘小姐，以后只要想起来潘小姐，就会郁郁寡欢。” “太子原本是好心，是因为爱慕元霜姐，想为她出气，可是最后如果元霜姐知道了非但不高兴，还增加了心理负担，您说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太子看着红豆，想了想，霜儿就是这么善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这也是他最喜欢她的一点，别人都以为他喜欢的是霜儿的美貌，其实他喜欢的是那个善良可爱的霜儿，想着心爱之人，想着曾经美好的回忆，太子身上的戾气逐渐消失，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大家熟悉的太子，他有些迟疑的问，“霜儿会怪我吗？” “不会不会。”红豆摇头，“元霜姐非但不会怪太子殿下，相反，她还会感激太子殿下，感谢太子刚刚的相助，还有此刻的维护，只是，她会怨自己。” 欧阳青青双眸发亮，紧紧的盯着红豆。 皇千言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隐隐有了一丝笑容。 乐风华看向红豆的目光十分温和。 只有陶丛蓉，紧张的看着红豆。 那边，被拖到门口的潘以冬，似乎有了知觉，茫然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太子犹豫着，红豆知道他已经迟疑，只是如果轻易改变决定必须有个合适的理由与台阶，她适时的给太子递了个台阶，“太子殿下，元霜姐就在下面，您可以先将此事记着，待元霜姐比赛结束，她如果生气，你再责罚潘小姐不迟。” “太子殿下，元霜姐此刻正在下面比赛，如果没有看到我们，她会很失望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太子终于意动，看了潘以冬一眼，“如再有下次，就算霜儿亲自求情，我也不会饶你。” “多谢太子。” “多谢太子” 欧阳青青、陶丛蓉拉着潘以冬向太子行礼。 “太子，既然荣小姐不在，我们也不便在此，臣女想送以冬回去。”欧阳青青请求。 太子一心扑在荣元霜的比赛上，对她们的去留毫不在意。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太子，民女也告退。”红豆趁机离开。 太子犹豫了一下，“你不在这里等霜儿吗？” 笑话，跟他们三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吗？这太子有没有脑子？红豆笑眯眯道，“我去下面就近为元霜姐加油，比赛结束再跟她一起回来。” 太子见她有安排便不再多言。 红豆松了一口气，跟着欧阳青青三人出了门，避开前面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人穿过后门，一起上了欧阳青青的马车。 “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路上小心。”红豆没有上马车，刚刚在一楼大厅本来就要分开的，欧阳青青突然抓住她的手，红豆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霍姑娘大恩，我记住了，以冬也记住了。”此地空旷，远离人群，欧阳青青此刻才敢说话，她表情郑重，神情认真，潘以冬虽没有说话，但眼神温和，充满了感激。 红豆没有矫情，点点头，“我知道了。”心中对欧阳青青的观感更好了，虽然她没有想过要回报，但是帮了人，别人心存感激，自己还是很高兴的。 “我也是，我也是。”陶丛蓉立刻道，“红豆，你以后就是我的好姐妹了，你真是太仗义了，你这个姐妹我交定了。” 红豆扑哧一笑，“好啊，我也很喜欢你这个姐妹。”她与欧阳青青、潘以冬相视一笑。 陶丛蓉狐疑的看着她们，一脑门雾水。 红豆转身回大厅，之前擅作主张救下潘以冬，她并不后悔，尤其是看到她平平安安的回家，她心中十分喜悦，不过，待会见到荣元霜，她得想个好说辞。 红豆走进屋内，不对劲，她来不及大叫，身后突然闪出一道黑影，紧接着后颈一阵剧痛，顿时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昏迷前，她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鞋。 第180章 马车谈话 马车哒哒哒的驶出后院，直到看不到人了，欧阳青青才放下帘子，赞道，“真是一个通透的小姑娘。” 潘以冬点点头，脸上没有了哀伤，绝望，茫然，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是很不错。”虽然红豆看起来只是说了几句话，而且是借着荣元霜的势，但是，在那种时刻，光是能站出来为她说话，就是很了不起了，天子一怒，横尸千里，太子也不差了，一个暴怒的太子，一个一句话就可以要人命的太子，就连欧阳青青为着家族，也不敢轻易开口，那个小姑娘却开口了，估计是不忍吧，到最后一刻才开口，估计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的，但是最终还是善良打败了权衡。 欧阳青青轻笑，有意思。 “你笑什么？”潘以冬问。 “我在笑，她在开口之前，不知道做了多久的思想斗争。” 潘以冬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点点头，“很聪明，懂权衡，但是最后还是不够心狠。”就是因为不够心狠，才对她心生不忍，才开口正面对上太子。 “荣元霜那边……，”潘以冬有些担心。 欧阳青青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她双眸发亮，紧紧的盯着潘以冬，笑道，“你知道吗？她真的很聪明。” 潘以冬疑惑的看着她，好友的这个表情不对。 欧阳青青摇摇头，“你没有听到她对太子说的话，你不知道。” 潘以冬更疑惑了，欧阳青青将红豆对太子说的话再说了一遍，潘以冬还是没有明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好友明显知道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青青是很聪明的，所以遂虚心请教。 “她一开始就抓住了太子的软肋，以此切入，出手准，她很聪明，一直在夸荣元霜，夸大她的善良，至于荣元霜是不是真做了那些事，谁在乎呢，不，太子在乎，在太子心中，荣元霜十分美好，别人夸荣元霜，他就高兴，比夸他自己还高兴，只要太子高兴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太子情绪缓和下来后，也能听得进去话了，自然也会考虑他这么做的后果，他虽然震怒之下惩罚了你，但是也得罪了潘家，长公主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而且知道原因后，估计还会迁怒荣元霜，太子也许正懊恼呢，可是他自己说出去的话怎么能转身就反悔了，而且为了给荣元霜出气，他就是硬撑也要撑下去，这个时候，霍姑娘却适时的给他递了个台阶，一是表明荣元霜心善，不会想要这个结果，二是他自己心里也在掂量着，红豆这个台阶真是递得太好太及时，太子正好顺势而为，既做到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又不用承担长公主和潘家的怒火，真是太妙了，你说是不是？”欧阳青青看着潘以冬。 潘以冬点点头，又摇摇头，“要不是你说，我真想不到。我感激的是她的心善，却没想到求情也是要有方法的。” “那当然，”欧阳青青瞟了一眼正听得聚精会神的陶丛蓉，“就像这个傻子，说话不过脑子的求情，非但没用，还差点把自己折进去。” 陶丛蓉尴尬的笑笑。 潘以冬心中一动，牵住她的手，认真道，“谢谢你。” 陶丛蓉不好意思的扯着头发，“没事，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这不是应该的吗，只是我好像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潘以冬没有说话，只是将这份感激放在了心里。 她看向欧阳青青，“也谢谢你。” 欧阳青青一愣，不自在的撩了撩头发，“我可什么都没干，你谢我做什么？” 潘以冬了然，“翡翠呢？” 眼见瞒不过，欧阳青青漫不经心道，“去长公主府了。” 潘以冬了然，略带嘲讽道，“太子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长公主可不会允许他这么任性，毕竟朝中可不止这一位成年皇子。”两人一笑，潘以冬眼睛莫名湿润了，还好，她还有这么多好朋友，也不算是很失败。 欧阳青青欲言又止。 潘以冬白了她一眼，“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有什么话，说吧，我承受得住。” 欧阳青青叹了一口气，“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候，但是我也不愿意你从别人口中得知，还是我亲口告诉你吧。” “太子要选妃了，我是太子妃人选之一。” 潘以冬表情微愣。 “杨家想再出一位皇后，想让凤儿当太子妃，长公主却属意我。”欧阳青青淡淡道。 潘以冬原本有些难受，却看不得欧阳青青淡然的模样，气道，“明明是你的婚姻大事，你怎么说得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你呢，你怎么想的？” 欧阳青青叹了一口气，“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你觉得这是我可以做主的事情吗？” 潘以冬哑然。 “我没有想法，家里让嫁我就嫁，不让嫁我就不嫁。”欧阳青青说得无所谓。 潘以冬恨铁不成钢，“拜托你就上点心吧，这可事关你一生的幸福啊，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什么想法？” “我爷爷不同意，父亲倒是很乐意。”欧阳青青语气有些嘲讽，“我父亲与长公主已经私下接触好几回了。” 潘以冬有些同情的看着她，“太子可不是什么良人？” 欧阳青青白了她一眼，“你才知道？之前是谁为了太子要死要活的。” 潘以冬苦笑。 这三年来，她一直将那个人放在心上，看着他身边围绕着一个又一个美女，看着他围着荣元霜转，心中独自品尝着暗恋的苦楚，是时候放弃了，这样一个从未正眼瞧过她，肆意让她去死的男人不会是她的良人，梦该醒了。 “恭喜你没有傻傻的主动踏入火坑。”欧阳青青调笑。 略过自己的心思，潘以冬开始为好友担心，“你和凤儿争夺太子妃之位，你们俩？” “她比我强。”欧阳青青脸上失去了笑容，“今天晚上如果她在，一句话就可以保住你了。” 潘以冬握住她的手，“她是太子的表妹，和太子的感情不一样。” 欧阳青青摇摇头，“我让父亲转告过长公主，我和凤儿只能一人入东宫。” 潘以冬讶然。 这次换欧阳青青苦笑，“我斗不过她。” 第181章 落入虎口 红豆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天青色的床幔，她在哪？这是哪？脑中一片混沌，有人偷袭…她想起来了，后颈的疼痛让她差点惊呼出声，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她立刻闭上眼睛。 有一个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放肆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几遍，这是个男人，还是个猥琐的男人，红豆差点绷不住了，再看，再看她就要跳起来戳瞎他的眼了，正当红豆快要忍不住了的时候，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充满嫌弃，“怎么这么大了，我不是说过要未及笄的小姑娘吗？” 这个禽兽，红豆闻言怒火中烧，差点没忍住表情，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不但糟蹋女孩，竟还专门挑未及笄的女孩下手，简直猪狗不如，天打雷劈的人渣、畜生、狗东西……，红豆脑子草泥马各种脏话飘过，她极力忍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她知道，既然这个畜生打得是这个贱主意，那另外两人肯定会出去，她心中有了主意。 “李婆子，你是怎么办事的？合作这么多年，你怎么还犯这种错误，公子的喜好你不知道吗？”一个男人狠狠的斥责道。 “公子，她只有十二岁，未及笄，未及笄的。”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她很害怕，“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 “行了行了。”公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次要找七八岁的，年龄越小越好。” “是是是。”婆子如蒙大赦，连声应是，“公子，那小民告退。” 刚才说话的男人留下一句猥琐的话，“公子，你好好享用。”就退出去了。 两个人都走了，直到听到关门声，红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公子了。 感觉到床榻深陷，就是这个时候，红豆眼睛睁开，同时右手一扬，一道绿色粉末洒向男子，她趁机往床铺内侧一滚。 男子惊恐的看着动作敏捷，一气呵成的她，“你……，”话还没说完，身体一偏，噗通一声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真是人面兽心。”红豆看到了这个公子的脸，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干人事，踩着床铺，红豆从瘫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跳过，稳稳的落在地上。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正是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他没有走远，应该就在门外守着，“公子，你没事吧。” 红豆环视一圈，拿起桌子的茶盏，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道谢，然后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 “现在，该轮到你了。”红豆不怀好意的笑，她狠狠一脚踹在男人身上，男子身子翻滚一圈，最后以四肢大开，仰面朝天的姿势仰躺在地上，奇异的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呀。”红豆吓了一跳，胡师爷这给的是什么狗屁迷药，竟然失效了？ 红豆试探性的用脚踢了踢他，男子一双愤恨的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一个洞，但是身体却没有丝毫动作，连脑袋也没有丝毫移动，咦，好像动不了。 “这个半桶水的大夫，还好没有水到家。”红豆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个迷药能让这个男人身体不能动，但是他的脑子似乎是清醒的，看，眼珠子还能动，还会瞪她。 那之前的计划……红豆想了想，决定还是按原计划执行。反正无论他是醒着的还是昏迷着的，事后都会找她算账，她的脸他们都见过了，至于，能不能找得到就看他的本事了，如此想来，他醒着更好，红豆嘿嘿冷笑，让这个畜牲也身临其境的感受一下被他欺侮过的女孩的痛苦。 “猪头，也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红豆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如果不是我机灵，估计就是我倒霉了。” “你明明长得像个人，怎么却干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呢。”想到那些可能遭他毒手的小女孩，红豆一阵心痛，狠狠一巴掌打在男子白皙的脸上，这一巴掌红豆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打人的手都变得滚烫起来了。 男子俊秀的脸迅速出现一个红手印，他看着红豆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眼神如刀般剐着她，如果此刻身体能动，估计他会将红豆碎尸万段。 “真真是可笑。”红豆果真笑了，不过这笑不达眼，“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你就这般恨得咬牙切齿，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毁了一生，甚至害了性命的人，在你欺辱她们时，她们有多害怕，多愤怒。” 看着男人眼中只有怒火，没有丝毫愧疚与不安，红豆知道，这个男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他甚至可能会想，那些贱民怎么能和他相比，她们的命在他眼里可能连一两银子都不值。 “果然我就不该跟畜牲讲道理，你说畜牲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呢。”红豆笑容冰冷，“既然打了，那打一百下和打一下有什么差别呢，像你这种人，应该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叫痛吧，今天，我就替你那失败的父母教教你。” 在男人愤怒惊恐的目光中，红豆抡起手，啪啪啪，左右开工，一口气打了十几下，感觉手疼了，她歇了一会，再接着打，不行不行，手都红了，红豆从男人身上撕下一片衣服，包在手上，继续左右开工，直到累得瘫倒在地。 待气息平复下来后，红豆看向男子那张肿得像猪头的脸，哈哈大笑，“果然像个猪头，哈哈哈。”此时男子的眼睛里早已经没有了愤怒，只有惊惧，这个女人疯了，她是个疯子，她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她难道不知道得罪他的后果，还是她跟本就没有想过后果，她不会是想要杀了他吧？不，不会的，她怎么敢？可是，她都这样对他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男人眼中的惊惧越来越盛。 红豆却看得十分满意，怕了，知道怕就好，也不枉费她把自己的手都给打疼了。 “放心。”红豆挑起他的猪头脸，近距离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了笑，“我不会杀你的，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这条贱命还不值得我冒险。” 男人还来不及松口气，耳边就传来那少女阴恻恻的声音，“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被欺辱到无力还手的感觉，想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182章 你真是蠢 男子还没有想明白，还来不及恐惧，只见那少女表情邪恶的解他衣服盘扣，他惊恐诧异的瞪着她。 红豆笑得邪恶，边解衣服边说话，“这身材，跟弱鸡似的，怪不得只能欺负小女孩，要不是条件不允许，真想把你送到龙阳馆去，让你好好感受一下被人压的感觉。” 这人，这话都敢说，她还是个女人吗？不，这应该是个孩子吧，李婆子说过她十二岁，还未及笄呢，男子悲愤，李婆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孩子？太可怕了，他一定要杀了李婆子，还有付杰，他死哪里去了，竟然让他遭受这样的侮辱，他要将他们一家都卖了，还有这个女人，不，女孩，他要杀了她，他发誓，他一定要杀了她，千刀万剐…… 红豆可听不到男人心里的这些话，她将男子剥得只留下一条亵裤，可惜，她怕辣眼睛，不然真想让他当个赤条条的贱人。 剥完男人，红豆用他的衣服裤子和床单被套做了一个绳子，然后将男子绑起来，之后将他丢到一边，男子头不能动，眼睛看不到，只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意，不知道那个女孩要做什么，半盏茶的功夫，女孩回来了，出现在男子的视线里，只见她对着他嘿嘿贼笑两声，然后将手中的纸塞到了他的发髻中。 男子心中越发恐慌，她要做什么？ 红豆一言不发，用尽吃奶的劲将男子拖到窗边，休息了好一会，等力气恢复了，她将绳子的一头绑在窗台上，然后搬来了桌子和椅子，桌子比窗台略矮，红豆将桌子紧靠着窗台，接着将男子扶到椅子上，这个贱男人，太重了，红豆快虚脱了，休息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将他移到桌子上。 她累死了，她要休息，红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着绑在身上的绳子，还有近在咫尺的窗户，男子再傻也想明白了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不要啊，他想大喊，可是发不出一丝声音，不要啊，他宁愿这个女人打死他，也不要在全京城人的面前丢脸，下面在举办诗会，全京都的学子都在，他的家人也在，他要这样出去，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家族都会因他蒙羞，祖父会被活活气死的，不要，不要，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男子心里疯狂的大喊。 红豆仿佛听到了他的心里所想，笑嘻嘻道，“我说过，我不会打死你，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欺辱的滋味。” “再见。”红豆邪魅一笑，用力一推，窗户顿开，男子脑子一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红豆将一叠纸丢出去，听着楼下各种大喊尖叫，不慌不忙的走到门后，大喊，“公子爷，公子爷？” 她拉开门，着急的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 付爷冲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了。” “不好了，不好了，刚刚有个黑衣人，他把公子爷打了，还把公子爷丢出去了。”红豆惊慌失措的大喊。 付爷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凌乱的房间空无一人，大开的窗户，他顿时感到天昏地暗，急忙冲到窗边，然后看到了那个令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我去喊人来帮忙。”红豆丢下一句，然后冲出房间。走出房间的一瞬间，她放慢脚步，不慌不忙的朝太子的房间而去。 一路走来，却见不少包厢的门打开，走道上多了些人，红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顿时毫不犹豫的靠了过去，“云荣。” 云荣诧异的看着她，“霍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陪我去一下二楼。”云荣在这里，那贺兰玥肯定在。 “主子有交代。”云荣有些犹豫。 “半炷香的时间，不会耽误你办事的。”红豆想了想，“贺兰玥是让你去打听刚刚的骚乱吗？” 云荣点点头，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他对红豆知道这件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你不用去打听了，你陪我去楼下走一趟，我待会跟你上去，我告诉贺兰玥发生了什么事情。”红豆转身就走，云荣下意识的跟上去，一路上，红豆交代，她待会要去见一个人，如果有意外，请他出手帮忙，云荣更奇怪了，却没有询问。 红豆一路沉默，走到二楼，二楼此刻热闹非凡，不少人在走动，包厢的门户基本上都打开了，大家都热切的讨论着，纷纷猜测那个被剥光挂在窗台的人是谁？大家都知道，三楼的人非富则贵。 红豆走到伽罗馆的包厢，让云荣在门外等着，此时伽罗馆的包厢门也开着，不少人进进出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红豆环视一圈，在窗台的位置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红豆走进去，在离那人三步远时，喊道，“杨心莲。” 杨心莲转身，看见她，愕然的瞪大眼睛。 真是一个不会掩饰的好姑娘。 果然是她，验证了心中的猜想，红豆冷冷一笑，“杨心莲，我真高兴，你跟在公井县时一样蠢。” “你……，”杨心莲又惊又怒。 红豆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衣领，杨心莲惊慌后退，可红豆的力道奇大，她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到，“那个婆子是你的人吧，如果被公子知道，是你换了他的人，害他如此丢人，你说他会不会找你算账？” 松开杨心莲的衣领，红豆帮她理了理被她弄褶的衣领，无视她难堪的脸色，笑道，“我们的账以后再算，我最近都不会出门了，你自己应付他吧。”说完，留给杨心莲一个得意的笑容转身离开。 杨心莲面容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了许久才平复胸口激荡的怒火。 丫鬟连忙安慰，给她递了杯茶，舒缓心中怒火，杨心莲端起茶盏，想着这个女人命真大，这样都能让她逃了，突然，她脸色一白，那个女人是怎么逃出来的？她逃出来了，那…那个吊在楼上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想明白刚刚被她们嘲笑半天的人是谁，杨心莲顿时感觉到天昏地暗，全身一阵发软，手中的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惊慌失措的拉住丫鬟的手，急切道，“快快快，赶紧，立刻，马上去把那个婆子杀了。” 丫鬟也有些明白了，脸色苍白，匆匆离去。 红豆看到杨心莲的丫鬟急匆匆离开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云荣道，“好了，现在带我去找你们主子吧。” 第183章 再见贺兰玥 红豆再次见到贺兰玥时，他一袭白衣飘飘的站立在窗边，仿佛外界的一切吵闹都与他无关，他出神的盯着楼下的某处，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了他。红豆暗想。 贺兰玥在看荣元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她摘下面纱走上台的那一刻，他也被惊艳到了，确实是很美，美得惊心动魄，但是真正吸引他的，却是她比赛时夺人的风采，自信，耀目，仿佛世间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光彩夺目，她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答题，到之后以一人之力，激战所有人，当评选宣布获胜时，她灿烂一笑，那明媚的笑容把阳光都比了下去，贺兰玥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躁动的心跳声。 他从未对任何女人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贺兰玥很快的就压下了心中的骚动，但是眼神却不自觉的跟着她，看着她打败一个又一个人，看着她赢得满堂喝彩，看着她意气风发，看着她闪闪发光…… “爷，红豆姑娘来了。”云荣声音响起。 贺兰玥抽回目光，看向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倒水喝的霍红豆。 “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叫你几声都没反应，不会是看美人吧？”红豆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 贺兰玥一僵，还好红豆并没在意，刚刚也不过是随口调侃，所以没看到贺兰玥的不自在，一连喝了两杯水，红豆才停下来，贺兰玥和云荣都没有打断她，等她喝完。 放下茶杯，红豆开口，“刚刚碰到云荣，我请他帮了个忙，作为回报，我告诉你那个被吊在楼上的人的事。” 贺兰玥还来不及去想她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事情才刚刚发生。 红豆却轻描淡写道，“那人是我扔的。” 贺兰玥执茶的手僵在半空，云荣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红豆简单的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贺兰玥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冷静的小姑娘，仿佛在说她今天只是去茶楼喝了杯茶，而不是把一个男人扔下楼，他记得，那个人，脸肿得已经看不出来原貌，身上被扒得只剩下一条亵裤。 “他的脸……，”贺兰玥突然很想知道。 “被我打的。”红豆毫不隐瞒，“手打疼了，我就缠着布打，足足打了一百来下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贺兰玥和云荣却听得五味杂陈，他们不应该诧异的，上次四皇子那次，她已经告诉了他们她有多彪悍。 “霍姑娘，你今年多大？”云荣忍不住问道。 红豆想也没想回道，“十三。” 还是个孩子，贺兰玥摇摇头，失笑。问道，“知道对方身份吗？” 红豆摇摇头，“你知道，京都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只听他们叫他公子，能在三楼包厢的，身份应该很高，也许是个皇子呢，我去诈杨心莲的时候，发现她似乎很害怕那个公子。” 贺兰玥沉思，“那人脸肿了，谁也看不出来是谁，不过只要一查包厢是谁订的就知道了，但他们肯定不会承认，到时候我派人通知你。” 红豆点点头，“谢啦。” “我来找你，还有件别的事情麻烦你。”红豆看着他，“我以后还要出门，我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想找你借个护卫，当然我会给报酬的。” “可以。”贺兰玥一口答应。 红豆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有把握贺兰玥会答应，毕竟他还有求于她，但是，她真是不习惯开口求人，只是除了贺兰玥，她目前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帮忙，虽然她跟贺兰玥也不熟，但至少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他不会害她。 “报酬。” 啊？红豆看向贺兰玥，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自己说的报酬。” 红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至少我要看到人了才能告诉你吧。” 贺兰玥点点头，看了云荣一眼。 云荣会意，走到门口。 红豆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比赛还进行吗？”红豆不关心比赛，她得去找荣元霜。 “事情一出后，太子就出来了，虽然你丢的小纸条大家都看到了，但是这里谁也不是傻子，人是在三楼吊着的，保不准是哪个皇子皇孙，太子让人把他救下来送往医馆了，比赛正常进行中，现在已经到第三轮了。” 贺兰玥有些遗憾没有看到那个女子在台上的耀眼风采。 “那已经快要结束了，我得走了。”红豆向贺兰玥告辞，并向他借了云荣，这里蛇龙混杂，最好下黑手，她孤身一人，谁知道杨心莲看她落单，会不会再丧心病狂的来一次绑架，下一次她估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回去还得让胡师爷给她弄点防身的药。 带着云荣来到一楼，红豆让他陪着自己等，比赛还没有结束，云荣不知道怎么办到的，还帮她弄到了一张桌子，随后摆满了一桌零食，红豆眼睛都笑迷了，一连串的赞美夸奖，云荣被夸得脸都红了。 两人占据了一张桌子，边嗑葵花子边看比赛。 比赛进行到第三场，辩诗。红豆看了半天，荣元霜竟是一句话也没说，一直端坐在台上，她有些诧异，按理说荣元霜主动向太子求来的机会，肯定是准备要大放异彩、一鸣惊人的，怎么现在在上面干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旁边一桌是几个少年学子，穿着常服，看不出来是那个学院的，有个少年一脸痴迷的看着台上的荣元霜道，“以前只知道荣小姐容貌倾国，没想到她竟一人舌战群儒，这惊世才华世间能有几人，说她是天下第一才女也不为过啊。” “是啊是啊，荣小姐不仅容貌好，才情佳，这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刚刚听到她跟身边的丫鬟说，前两场她已经出尽了风头，后面这一场就不参与了，也要给伽罗馆的其他姑娘机会，你说，怎么有这么心善的姑娘呢。” “看来以前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说什么草包美人，这样的才情叫草包，那世间女子岂不全是草包，我看定是有人嫉妒荣小姐，故意毁坏她的名声。” “我觉得也是，这世间女子多小心眼，一般见不得比自己优秀的女子，一定是荣小姐太优秀了，所以被人陷害。” “我东皇国有如此佳人真是我朝之福啊。” 红豆翻了个白眼，这荣元霜优秀跟朝廷有福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大概也听明白了，可惜，前两场都没有看到。 第184章 比赛 经过前两场的角逐，淘汰了二个队伍，最后辩诗的只有两组，出人意料的是最后留下来的居然是伽罗馆和麓山书院，而国子监，这个连续五年夺冠的队伍，竟然在前两场比赛中惨败，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的结局，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国子监竟然会出局，实在是因为伽罗馆和麓山书院今年都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伽罗馆的荣元霜是临时加入的，她的出现一开始让所有人唏嘘，众人都感叹伽罗馆的没落，正嘲笑伽罗馆，静待他们惨败时，荣元霜却用事实狠狠的打了他们一巴掌，她出口成诗，一个对战三组，念出了一百多首关于花的诗词，直到书院落败认输，全场震惊，现场的人都疯狂了，痴迷的大喊着荣元霜，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她的迷弟迷妹，这些人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拼命的赞美她的容貌、家世与才华。 第二场时，荣元霜又以一首众人从未见过听过的《论天骄》惊呆全场，顺利晋级，麓山书院的范世儒以一首《英雄叹》惊艳众人，国子监的欧阳青城连连称叹，大方认输，麓山书院和伽罗馆晋级下一轮比赛。 至此，麓山书院与伽罗馆开始第三场比赛，众人满怀期待，不，众人期待的不是两个书院，而是荣元霜和范世儒这两个精彩绝艳的人又将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与惊叹。这两人，一个是有惊人才华的绝世美女，一个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翩翩才子，这两人的碰撞，究竟谁更胜一筹呢，众人满怀期待。 然而，荣元霜却表示，第三场她不下场了，众人十分失望，议论纷纷，后来有人说，是因为荣元霜觉得自己前两场抢了同馆姐妹的机会，第三场不想再出风头了，所以选择不出战，众人纷纷感叹荣元霜性情高洁，人品贵重。 当荣元霜跟杨白凤悄声说自己第三场不下场时，杨白凤了然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了句好，荣元霜脸颊发烫，默默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经此一战，再也没有人敢叫她草包美人了，她成功的为自己挽回了名声，可是，她赢得了杨白凤吗？ 第三场比赛，辩诗。抽到的题目是王维的《煮酒论英雄》。 伽罗馆和麓山书院用抽签的方式，定下了正反方，伽罗馆的观点是英雄不问出处，麓山书院的观点是英雄出自世家。 众人一看这正反方，顿时傻眼了，伽罗馆的女子几乎都是世家女，他们却要证明英雄不问出处；麓山书院清一色的寒门学子，却要用观点论证英雄出世家。 杨白凤眉头紧锁，麓山书院那边也是一脸严肃，几人聚在一起讨论，双方真恨不得换个立场辩论。 半炷香过后，比赛正式开始，荣元霜果然没有下场，却也没有离开比赛场，她端坐在一角，伽罗馆三人对战麓山书院四人，众人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一开始，是群战，双方口沫横飞，引经据典，看得众人心潮澎湃，后来差点变成骂战，在裁判的黑脸下，渐渐平复，到最后，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双方竟都只剩下一人苦熬。 “英雄不问出处。”杨白凤气息已有些不匀，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自古世家倾尽全族之力培养。”范世儒慢条斯理的陈述。 “伽罗馆认输。”杨白凤有些黯然道。 如雷般的掌声响起。 杨白凤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抬头，却发现没有嘲讽，没有唏嘘，有的是掌声与鼓励。 “杨小姐，好样的。” “杨小姐，你最厉害。” “馆长，你最棒。” 范世儒对这杨白凤长拘一礼，“杨小姐之才让范某佩服。” 杨白凤微微一笑，“范同窗今日真是一鸣惊人，来日必定是国之栋梁。” 范世儒淡淡一笑。 比赛结束了，麓山书院夺冠，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范世儒被激动的同窗们相拥祝贺，国子监的学子冷冷的看着，以俊朗男子为首的几人走向杨白凤。 “伽罗馆卧虎藏龙，两个馆长才学精彩绝艳，今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为首的男子道。 杨白凤行了一礼，“董兄说笑了，比不得董兄与国子监同窗们的学富五车，只是闲暇时多看了几句诗而已。” 董兄寒暄几句，目光落在荣元霜身上时明显长了些。然后带着国子监的一众学子离去。 “元霜姐。”红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过来。 “你怎么下来了？”荣元霜有些诧异。 “来看你比赛，给你加油打气啊。”红豆笑意晏晏的表示，“楼上看得不是很清楚，还是下来热闹些。” “嗯，好的，那我们待会一起上去。”荣元霜向杨白凤道别。 杨白凤的目光扫向红豆，“杨小姐。”红豆自然的打着招呼，“霍姑娘。”她额首轻点，礼貌不失冷淡，二人看起来就是不熟的陌生人，丝毫看不出芥蒂。 杨白凤注视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有人前来打招呼，她冷淡不失礼节的应对，换来对方连绵不绝的赞美。 红豆和荣元霜手挽着手，好得像姐妹俩，红豆说着台下观众对荣元霜的好评，荣元霜听得眉开眼笑，原本绝美的容貌更是光彩夺目，一路引得众人惊叹。 刚进门，太子就一脸激动的迎上来，“霜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没想到你诗词如此出色，以前你是不是都故意藏拙？” 荣元霜尴尬的笑笑，“太子谬赞了，以前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不是故意隐瞒的。” 皇千言和乐凤华纷纷道贺，看她的目光也与之前不同。 荣元霜被太子拉到一边说悄悄话，红豆与乐凤华、皇千言大眼瞪小眼。 “荣姑娘请坐。”乐凤华出言招呼，说起来，他们除了刚进门时打过招呼，之后都没有说过话。 红豆道谢，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真是一个细心体贴的男人，不过这种男人对谁都这样温柔似水的话，他以后的妻子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红豆暗想，这种男人看似有情，实在无情，对谁都好，可是却没有真心。 “听姑娘说话，应该也是读过书的，现在在哪里就读呢？”皇千言对她有些好奇，毕竟刚刚是她出言救了潘家小姐。 红豆温柔不失羞怯道，“还不知道，我刚来京都月余，叔父自会安排。” “可惜不能与姑娘同窗。”皇千言十分惋惜。 红豆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国子监只收官宦人家嫡子嫡女，以她的身份是进不了的。虽是自己早已知道的事实，红豆还是有些失望，这皇千言说话行事率性而为，估计跟他的背景还有成长环境有关。 “不过如果你六艺有一门非常优秀，得到了某个博士的推荐，还是有可能的。”皇千言不忍见她失望，告诉她一个办法。 红豆好奇的问，“这种人多吗？” 皇千言立刻有些尴尬，“不，不多。” “不多。”红豆蹙眉，难道是博士们的要求太高？ 第185章 荣元馨受惊 “国子监共有博士53人，每个博士有一个推荐名额，近三年推荐的学子50人，其中四十多人均为世家庶子庶女。”乐风华为她解惑。 红豆恍然大悟，“看来又是一个暗箱操作的套路。”她摇摇头，失望不已，“长此以往，真正的人才流失，今天这种现象只怕不会少。” 皇千言有些尴尬，毕竟他就是国子监的，今天国子监丢脸丢大发了，估计所有国子监的学子都感觉到了羞耻，国子监是朝廷公认的第一学府，他们也都以自己国子监学子的身份为荣，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伽罗馆一群女子和麓山书院这个长期的手下败将啪啪打脸。难道国子监真的在走向末路吗？ 乐风华有些惊讶红豆的一针见血，这个姑娘有些见识，他心中微动，佯装无意的说，“这真是很无奈，明明初心是为学院寻找人才，给寒门学子一个机会，没想到最后执行下来完全违背了初衷，世道规则如此，可惜啊可惜啊。” “是挺可惜的。”红豆点点头，“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很不错，想法很好的，可是他却没有配套一个行之有效的规则执行。” “姑娘可有什么好主意。”乐风华小心的问，皇千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红豆假装没有看到，她轻轻道，“主意没有，倒是有三点建议。” “姑娘请说。”乐风华眼神微动。 红豆抬手，右手食指轻晃，“一，责任制，将引荐学生的奖惩与博士的年终绩效，晋升考核挂钩，同奖同罚；二、选拔制，每位博士每三年必须推荐一位优秀的寒门学子，否则影响考评晋升；三师生制，推荐的学生为博士弟子。” “妙，妙啊。”执师生礼，那谁还敢轻言推荐啊，如果推荐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庶子，那这位导师的名声也毁了，不推荐也不行，这是逼着这些导师们寻找优秀的寒门学子啊，毕竟事关自己的前途与未来，谁还敢乱推荐。 “姑娘真是好主意。”乐风华真心夸赞。 “随口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红豆谦虚道。 乐风华不欲争辩，他真心觉得好，此刻看红豆觉得分外顺眼，脱口而出道，“若我为博士，必定推荐你入学。” 红豆一愣，“你想当我师傅？” 乐风华哑然。 皇千言哈哈大笑。 “笑什么呢？”太子和荣元霜走过来。 皇千言笑着道，“风华爱才，说要当霍姑娘的师父，推荐她进国子监。” 太子听皇千言简单说了事情的原委，看红豆的目光充满赞赏，“霍姑娘真是大才，上次为本宫寻回玉佩，刚刚提的三点建议也是一针见血，你若为男子，必定是朝廷栋梁。” 红豆不好意思的笑笑，“太子谬赞了。” 乐风华想说什么，“霜儿要走了，我送她回去后就直接回宫，今天就散了吧。”太子道，乐风华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皇千言和乐风华立刻起身恭送太子。 “红豆，我们走吧。”荣元霜亲昵的挽着红豆的手，率先出门，太子跟在后面，宛如小跟班。 红豆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跟着荣元霜，一路在太子车驾的护送下回到了荣府。 在荣府分开时，红豆有些犹豫，作为旁观者，她觉得荣元霜对待太子的态度和行为都很有问题。 传言荣元霜并不喜欢太子，喜欢的是二皇子，可是她今天不仅接受了太子的邀约，还与太子出双入对，两人虽然没有独处一室，但是却时常避开众人说着悄悄话，态度举止都很亲密，红豆有心问她是不是要接受太子，但是又觉得自己这话过界了。 她和荣元霜其实不是很熟，她们今天还是第一次相约出门，还远没有好到可以推心置腹说心里话的程度，她若贸贸然开口，也许荣元霜并不领情。 而且荣元霜也不是傻子，人家还非常聪明，她肯定知道太子对她的情意，她既然应约，自然有她的理由，也许荣家和她对太子有自己的打算，自己若劝她离太子远点，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且多管闲事，也许她和荣元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也被毁于一旦。 看着荣元霜兴奋高涨的情绪，红豆几次张口又颓然放弃，直到荣元霜离开，那些劝诫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红豆心情有些低落，荣元霜对自己如此照拂，她却一直权衡利弊。 陪俞氏吃过晚膳，红豆挑了一些热闹好玩的事情讲给她听，俞氏听得开心，待知道荣元霜一直很照顾红豆，两人还相约下次去郊外踏青时，顿时欢喜得不得了，比自己出去还要紧张兴奋，一会说要准备衣服，一会说要去打两件首饰，红豆看得既好笑又感动。 离开膳厅，夜幕已经降临，天有些黑，青梅掌灯，红豆问她府里的情况，今天出门时，红豆发现荣元霜没有带丫鬟，也没有准备丫鬟的马车，因为只有一辆马车，荣元霜没有丫鬟，她也不好多带一个人，所以临时让青梅回来，让她去照顾馨儿。 “十五姑娘还是跟之前一样，发呆一整天，大房的三姑娘来看过十五姑娘，带了些吃食，还和十五姑娘说了会话，太太从二房太太房里出来，似乎哭过，眼睛红红的，但是之后的情绪还好，回来后，陪着十五姑娘玩了一下午。不过十五姑娘今天似乎受到了点惊吓。” “惊吓？”红豆有些担心，“那馨儿怎么样？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在院子没有出门，谁吓到了她？” “就是三姑娘过来看望十五姑娘之前，一群孩子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他们追逐打闹，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十五姑娘的院子，十五姑娘看到他们，似乎很紧张，整个人身体都僵直了，奴婢觉得不对，把那群孩子轰走，再回来时，十五姑娘已经恢复正常了，所以，奴婢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红豆皱眉，加快步伐。 馨儿的小院很安静，丫鬟们做事都轻手轻脚的，红豆进来时一路丫鬟婆子都是悄声行礼。自从大夫说馨儿是脑子受伤，需要静养，受不得任何刺激，这个院子就再也听不到任何杂音了，有时候红豆都觉得太过安静，静得有些过分。 但是据说那个大夫是御医，是荣叔亲自上门请回来的，俞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而且馨儿现在确实安静了许多，初时的焦躁不安也渐渐平复下来了，不再因为各种人各种声音而焦躁不安，只是馨儿的这种安静真的好吗？ 刚刚脑子一闪而逝的念头，红豆皱眉。 第186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昏暗的房间里，荣元馨坐在椅子上，不动不说话，她的眼睛盯着桌子的某一处，似乎在发呆，可她知道她什么也没有想……想到曾经那个灵动活泼的少女，那个会甜甜的喊自己“红豆姐姐”“大姐”的少女，红豆鼻子一酸，眼泪无声的落下。 “姑娘。”青梅担心的看着她。 红豆挥了挥手，青梅和端着食盒进来的丫鬟退下，丫鬟们已经习惯了红豆亲自照顾荣元馨。 红豆熟练的摆好饭菜碗筷，挑了些菜拌着饭，喂到荣元馨的嘴里，她木然的张着嘴咽下，动作十分机械缓慢，红豆不急，慢慢的等待着，吃三口饭，再喂一口汤，如此循环，一顿饭几乎用了半个时辰，撤走食盒，红豆为她擦拭嘴角的饭粒，整理衣服上的汤渍饭粒，再牵着她去小院里散步消食，两人边走边聊天，红豆说着今天的见闻，说她遇到了好些人，这些少年少女们个个意气风发，很出色，红豆详细的一个一个跟荣元馨介绍，有荣元霜、太子、欧阳青青、陶丛蓉、潘以冬、皇千言、乐风华、欧阳青城、范世儒……，她希望馨儿也能像这些人一样在如花般的年龄绽放自己的风采。 红豆为荣元馨洗漱，然后自己也简单梳洗了一下，她今天打算跟馨儿一起睡，便让青梅把自己的被褥枕头拿了过来，这不是她们第一次一起睡，荣元馨没出事之前，天天嚷着要跟红豆挤一个被窝，说要说悄悄话，红豆抱怨，她的悄悄话怎么那么多，现在，红豆抚摸着荣元馨木然消瘦的脸颊……侧身躺下，隔着被窝，红豆牵着她的手，这双手，如同她的人，不会动，冰冰凉凉的，馨儿，馨儿……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夜，海天被一刀毙命，笑着看着她，喊着，“姑娘快跑。”无数个熟悉的面孔倒下，鲜血四溅……那些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阿猫阿狗，是每天对着她们微笑的人，他们都有父母姐妹，他们也有喜怒哀乐，可是，他们却再也感受不到了，那一夜，他们该有多痛，该有多绝望。 “馨儿，我今天看到她了。”黑夜里，隔着被子，红豆看着荣元馨圆睁的大眼睛，轻轻说道，“她看起来过得很好。”红豆抓着荣元馨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沉默。 良久，黑夜中响起一声叹息，“你说，我们该怎么报仇呢？”带着探询的语气，冷酷而又邪魅。 翌日。 红豆清晨打了一套拳，叫醒了荣元馨，和丫鬟一起帮她穿好衣服，洗漱，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去向俞氏请安。虽然俞氏免去了她们这些礼节，红豆还是每天照常去请安，陪俞氏说话，她一直将馨儿带在身边，每天同吃同住，一样的早睡早起，红豆坚持每天陪她说话，给她念书，散步遛弯，看着每次过来都干干净净的女儿，俞氏感叹，红豆真是比她这个母亲做得都要好。 红豆跟俞氏说，想去二房感谢荣元霜，俞氏连忙表示，这是应该的，对于红豆和荣元霜来往，她求之不得，立刻让郭嬷嬷去准备礼物，红豆没有拒绝俞氏的好意，因为她自己确实没有能力准备礼物，这个时候她深深的感叹，一分钱真是难到英雄汉，上次好不容易赚了两百两银子，结果还捂热呢那天晚上就丢了，姑姑，唉，也没给自己留点傍身银子。 落日城。 这是东皇国与陵丘国交界的一座西北小城，虽是两国交界之处，但因为东皇国与陵丘国素来交好，两国一直有互市，而且也并不制止两国百姓通婚，所以经过几十年的互市与通婚，此处的百姓早以不分你我，几为一家。 百年前，陵丘国与东皇国均属大皇朝，现虽已分割，但是两国交界处也只是偏北的城镇，并不是真正需要抵御蛮族的西北大漠，这里的两国百姓，百年前同属一家，风土人情几乎一样，城镇屋宇街道也大同小异，彼此之间走动仿佛在自家闲逛。 落日城西区，住的都是一些生意人，最近新搬来一对母女，两人虽很少外出，但是还是成为周边住户们的茶余饭后的焦点话题，实在是因为那对母女太漂亮了，而且家里还没有男人，附近的一些闲汉醉汉小偷闻风而动，但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给丢出来了，后来大家都知道这家不好惹，没人再敢翻墙而入了，但是却无法浇灭众人的八卦之心，见面茶余饭后总要讨论几句。 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院子里，一个一身红衣劲装女子手持长剑，出招快狠，身姿宛若蛟龙……，菁儿匆忙的脚步渐渐放缓，最后放下手中的木缸，静静的欣赏着院中女子舞剑的矫健身姿。 她见过姑姑杀人，很多次，如同一个杀神，眼神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她宰杀的不是人，她从一开始的害怕恶心呕吐，到后来的淡然处之，甚至还能帮忙从黑衣人身上搜刮钱财……，无论来多少人，姑姑似乎都能解决，她以前只觉得这样的姑姑很厉害，那么多人都打不过她，真是太厉害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拿着剑没有杀人的姑姑，很漂亮，也很厉害。 霍十娘突然身姿一转，手中利剑寒光毕现，直指门口墙头，“哎呦，别杀我。”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听到是一个稚童的声音，霍十娘一愣，堪堪收回剑。 菁儿也收回下意识就要逃跑的脚。 霍十娘打开大门，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摸着屁股哀嚎，“哎呀，好疼，疼死了。” 霍十娘挑了挑眉，问道，“哪里来的小屁孩？” 小男孩不哭了，眼睛躲闪，似乎想要跑。 菁儿从霍十娘身后探出身子，狐疑道，“姑姑，这落日城可真奇怪，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欢爬墙，难道这是这里的风俗？” “才不是，我是听小胖说他们家隔壁新搬来一对母女，好看得不得好，比落樱姐姐还好看，我不信，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我只是过来看看美女的，没有什么坏心，真的。”小男孩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义正言辞道。 霍十娘无语，这行为跟那些偷窥爬墙的人有什么区别，不过她懒得跟一个小孩废口舌。“小孩，你的家人呢？”这周围没有一个大人，这小孩是附近谁家的？ 第187章 没钱的困窘 巷口处匆匆跑来一群人，待看到小男孩时，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 为首的妇人看见小男孩沾染灰尘皱褶的衣衫，眉头微皱，待看到他红肿，泛出血丝的手掌，顿时尖叫，“小少爷，你受伤了。” 小男孩不以为意道，“没事，只是小伤。” “都破皮了，怎么可能是小伤？夫人看到一定会伤心死的。奴婢罪该万死，是奴婢没有把你照顾好。”妇人一脸悔恨，一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模样。 小男孩不耐烦道，“都说了没事了。吵死了。” “少爷，你怎么会受伤？”四周只有霍十娘两人，妇人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待看到两人惊人的美貌时，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厉声道，“是不是你们害得我们小少爷受伤的？” 霍十娘脸色难看，“狗就是狗，不做人事，也不说人话。” 扑哧，菁儿抿唇一笑，屋前的人都看呆了，小男孩呐呐道，“姐姐，你真好看，比落樱姐姐还好看。” 妇人心中警铃大作，看着菁儿那张美丽年轻的面孔，心中突感不适，只恨不得上前去抓花了，她怒斥道，“小娼妇，年纪轻轻的就会勾引人，你怎么不去妓院里卖啊。” 菁儿脸上血色尽失。 小男孩觉得妇人说话太难听，正欲斥责，却听到妇人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惊恐的发现妇人满嘴鲜血，表情痛苦，她吐了一口，地上一地的血与牙齿。“呜的崖，呜的押……，”妇人说话嘴巴漏风，众人只能看着她泪流满面，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没有人知道是谁，什么时候出的手，小男孩身边的下人迅速将他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 小男孩却是猜到了，他径自走到霍十娘面前，深拘一礼，“是我鲁莽爬墙，也是我管教下人不严，让她口出恶言，还请大……女侠原谅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孝……少夜。”妇人怒目，“这……剑……。” 小男孩回头，“把她嘴巴捂住，拖走。”然后回身，身子半躬。 “你这小孩不错。”霍十娘十分满意他的态度，对小男孩观感好了很多，“以后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淡淡道。 小男孩听出了威胁，他看见过这个女人耍剑，也见识了她刚刚的手段，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立刻识时务的保证，“我保证，再也不让她出现在女侠的面前。” 小男孩带着下人走了。 霍十娘让菁儿关好门，便继续练剑去了。 菁儿心中黯然，刚刚他被那样侮辱，姑姑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菁儿安慰自己，姑姑性格一向如此，她是江湖中人，性格直爽，不会安慰人，调整好心态，她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霍十娘收剑，发现菁儿还在，疑惑道，“什么事？” 菁儿指着一旁空空如也的木缸，无奈道，“姑姑，我们没米了。” “那就……，”霍十娘突然意识道，“我们是不是没钱了？” 菁儿无奈的点点头，“租房子后，我们就没有什么银子了，最近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了。” 霍十娘沉思片刻，解剑回屋，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她交代菁儿关好门窗便出门了，一个时辰后，霍十娘指挥着两个人将一车的米面粮食搬进屋，然后递给菁儿一张银票。“这个留着家用，顺便给家里还有自己添点东西，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够再找我拿。” 菁儿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心中震惊不已。霍十娘不过就是出了一趟门，她这钱是从哪里来的？之前她们一路风餐露宿，吃霍十娘打的野味，吃她在河里抓的鱼，路上大部分时间也是粗米干粮，很少下馆子吃饭，身上翻来覆去也就两三套换洗的衣物，她看过她的包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她一直以为霍十娘很穷，没想到她竟随手就给她一百两，她身上一定还有更多，这霍十娘这么有钱，之前却对她这么抠，菁儿心中一阵委屈，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原来姑姑这么有钱。” 霍十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没钱，这钱是别人的。”印章是红豆的，她没有留给红豆，是因为红豆在内宅不需要花钱，这个可能暴露身份的印章还是自己先留着，也能吸引对方的视线。这个印章是大哥送给红豆的十岁生辰礼物，她亲自看着大哥雕刻的，这个印章可以在祥云钱庄的任何一家钱庄取不限额的银票，这是大哥给红豆的礼物。她将红豆带出来时，她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这么一个私章，红豆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印章的用处。决定将红豆托付给小荣子之前，她就向红豆要了这个印章保管，这些日子，无论走到哪，无论生活多落魄，她都没有动用过这个章子，最近一个月，风平浪静，她有些不安…… 红豆最近意识到了银子很重要，就像此刻她去探望荣元霜，连个简单的礼物都准备不了，需要依靠荣氏，如果以后她要经常在外走动，少不了各种花销，虽然俞氏每个月都给了她例银，但是每个月二两真的不够多余的开销，比如同窗、朋友之间的聚餐、来往……，她不可能将自己困在学院和家里，她需要出去走动，需要人际往来。 该怎么弄银子呢？婶婶叔父这里是不行的，多了开销，他们肯定会问，她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而且她知道三房有多拮据，也不想再增加他们的负担。 路经花园的凉亭时，红豆看到一群少女在厅中喝茶嬉戏，十分热闹。红豆上前去打招呼，五个人五道好奇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霍姑娘，这是要去哪啊？”荣元湘大声询问，这个姑娘性格有点“单纯”，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的，这大嗓门也真不像一个闺阁小姐。 红豆礼貌的笑道，“我去流霜阁探望一下元霜姐姐。” “呦，这么快就巴结上六姐了，好手段呐，听说你昨天跟着六姐去诗会了。”荣元谣不屑的打量着红豆，之前她还同情她，甚至想带她去诗会，让她见识一下京都的繁华，可是谁想到她竟然搭上了荣元霜，凭什么，这个土包子哪里入了荣元霜的眼了，她平常各种讨好，荣元霜那个贱人都对她爱理不理的，昨天竟然带着这个土包子出门，知道这个消息时，她简直要气炸了，要不是姨娘拦着，她就要冲到流霜阁去问一问了，为什么？姨娘说，不能得罪荣元霜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以后可能是要当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为了她的前途，她只能供着她，不能得罪她，可是她不服，那个贱人凭什么，她又蠢又笨，姨娘说，凭她那张脸，男人都是看脸的，管你是聪明还是蠢笨，只要是长得好看就行，她恨得牙痒痒，无数次夜里做梦都想抓花那张讨人厌的脸。 第188章 提醒 面对荣元谣的恶意，红豆早以预料，府里这么多姑娘，各有性格，各有心思，对于自己这个外来的一定是抱团抵触的，不论自己做了什么，只要有丝毫风吹草动，都会遭来她们的讨伐，何况他们三房还是老太太最讨厌的，可以无所顾忌的欺负。 红豆憋着嘴，一脸委屈道，“十二姑娘说话好难听，我是乡下来的，不懂什么叫巴结，元霜姐姐心善，见我刚从外地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一个朋友，所以她才带我出门玩，见识一下这京都的繁华，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巴结，果然，这人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什么都是一坨屎，那自己自然也是一坨屎了。” 扑哧，荣元湖笑出声，看到荣元谣瞪过来的目光，立刻敛去脸上的笑容。 荣元淼眉头紧皱，不赞同的看向红豆，虽不满她说话，可也并没有说出斥责的话，红豆第一天来府里就把老太太，太太们气得七窍生烟，她是亲眼见过的，还心有余悸，她不觉得红豆会对自己口下留情。 荣元歌看着红豆的目光微凉。 荣元湘幸灾乐祸的看着她，这个土包子，这下要倒霉了，都不用她出手，十二的性子她了解，她要是看谁不顺眼，就一定会处处跟那人过不去，她如此得罪十二，以后在荣府的日子怕是要过得艰难了，哈哈，看她得意。 荣元谣从小性子辣，敢骂敢打，家里别说姐妹了，就是几个兄弟也不敢招惹她，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顿时怒不可遏，发疯似的就要冲上前去打红豆，嘴里也不饶人，“你个小贱人，竟然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在她的巴掌打到脸上之前，红豆轻松的避开，荣元谣身子刹不住，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那声肉体落地的巨响让四周的人听了都觉得身上疼。 “十二妹。” “十二。” “十二妹。” 不论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荣元淼、荣元湖、荣元湘、荣元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十几人全部冲上来。 “啊呜……，”荣元谣嚎啕大哭，可瞬间又表情痛苦的闭了嘴，但脸上的痛苦表情清晰可见。 “十二妹，你的脸？”荣元湖惊叫。 只见荣元谣漂亮白皙的脸上满是灰尘，左脸上隐约可见几丝血痕，荣元谣大感不妙，“呜……，”她张口喷出一口血水，血水中混着一颗牙，荣元谣从呆愣到震惊，整个人都傻傻的。 “快，快喊大夫。”有机灵的丫鬟用手帕包着牙齿。 荣元湖走在最后，犹豫了一息，走回来，提醒道，“你赶紧去找三叔回来。”说完，匆匆走了。 看着红豆继续往流霜院的方向而去，荣元湘冷笑道，“九妹，你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荣元湖有些忧心，叹了一口气。 青梅也听到了荣元湖的提醒，并没有问红豆为什么不回去请老爷，反正姑娘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姑娘做的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 接下来红豆顺顺利利的到了荣元霜居住的流霜阁，丫鬟通报后，很快有人领着她们进去，上次来过二房，当时是被直接领到乐氏的院子，红豆并没有去过荣元霜的院子，一路走来，院落竟还藏着院落，一路小桥流水，花园亭阁，竟似一个单独的府邸，红豆有些惊讶，看样子，荣元霜在府里的地位不低，至少府中长辈对她十分看重，只是这样的看重不知是福还是祸？ “红豆妹妹，怎么一早就来了？昨天累了一天，也不好好休息休息。”荣元霜见到红豆，十分开心。 红豆见她一件外衫随意的套在身上，有些惊讶，没想到，荣元霜私底下如此随性，她让青梅把礼物拿出来，是一件绣工极好的手帕，荣元霜看了爱不释手，“妹妹来看我，怎么还带了这么好的东西。” “只是一个小物件，是妹妹一片心意，还请姐姐收下。”红豆真心诚意道。 荣元霜也不跟她客气，“我看着确实喜欢，就不跟妹妹客气了。”说着，让丫鬟收了起来。 红豆很喜欢她这直爽性子，二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趁着丫鬟出去添水的功夫，红豆话题一变，“元霜姐，我今天过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荣元霜见她表情认真，也不由自主的收敛了神情，“妹妹你说。” 红豆咬着唇，犹豫了半响，“我想了一夜，想到的全是姐姐对我的好，所以今天就算冒着被姐姐讨厌的可能我也要说。” 见她半天都不说正题，荣元霜有些着急，“哎呀，红豆妹妹，有话你就赶紧说吧，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怪你的。” 红豆深吸一口气，“姐姐，你和太子保持一点距离吧。” 荣元霜一呆。 红豆叹了一口气，“昨天，我看到姐姐和太子相处，用震惊来形容都不为过，太子一国储君，事事以姐姐为先，极尽讨好，姐姐一个招手，他就毫无反抗的过来，就像一只……，”红豆没说，相信荣元霜能听懂，“我知道姐姐性子直爽，这可能是姐姐对朋友的相处之道，可是姐姐，那个人是太子，不说普通人……放在有心人眼里，你就是对付太子的最佳利器，在杨家人眼里，你是最大的阻碍，如果被皇上知道……。” 荣元霜打了一个寒战，她是不懂政治，但她不傻啊，而且她还看过很多的历史剧啊，皇上怎么可能允许有女人能影响自己的儿子，那绝对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妈呀，她只想着要利用太子对付杨白凤，却忘了太子也是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把自己给炸了。 荣元霜一阵后怕，拉着红豆的手惊慌的问，“红豆妹妹，我真的做得很过吗？” 红豆本来就是为了提醒她，让她重视这个问题，此时也不藏着掖着，点点头，“太子对你……几乎可以算得上讨好了。” 荣元霜打了个冷颤，此刻她没有觉得荣幸，有的是无尽的后怕，讨好……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没事，要在她以前的地方，一个男人追求女人，讨好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她真的忘了，这是一个皇权时代，是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时代，那个男孩也不是普通人，而是这个国家的储君。 第189章 与传言不一样 “我，我，那我怎么办？那皇上会不会要砍我的头？”荣元霜害怕极了，脑中脑补着各种被官兵抄家，在菜市口被砍头的画面，她六神无主的拉着红豆的手，“我……我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祖父？让他提前准备一下。” 红豆见她被吓得不行，立刻安抚她慌乱的情绪，“姐姐别怕，没事没事，你自己别乱了，先冷静下来。” 在红豆一遍一遍的轻声安抚下，荣元霜渐渐平复下来。 她拉着红豆的手，一脸感激道，“多谢妹妹提醒我，这份情姐姐记住了，如果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跟我说这些，说不定还巴不得我倒霉，只有妹妹心善，真心待我，姐姐记在心里了。”荣元霜明白红豆来之前一定是想了又想的，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管，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麻烦，可是她却冒着被她责怪厌弃的可能说了，这份善意十分难得，这个姑娘值得交。 见荣元霜没有责怪之意，红豆松了一口气，要不要提醒荣元霜，她一直犹豫，她想过，如果荣元霜听不进去她的劝告，肯定会责怪她乱嚼舌根，一定会讨厌她，那她之前与荣元霜刚建立的感情定会荡然无存，这个风险有点大，其实她不说，不会有人怪她，但是，荣元霜虽有小心思，待她却是真心，之前在诗会上处处照顾，她实在是做不到视而不见，还好，荣元霜没有让她失望，至少她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告。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荣元霜开始检讨自己，她努力回忆自己的前身是怎么对待太子的，好像自己的前身对太子一直不感冒，前身喜欢的是二皇子，一有机会就往二皇子的身边凑，对太子是能躲则躲，见面的机会寥寥几无，也不知道太子怎么就对自己的前身痴心一片了。而自己来了之后，因为讨厌杨白凤，所以就应了太子几次约……三次还是四次？自己的言行有没有出格？好像……好像……她对太子确实没有那么尊敬，她对待太子就跟对待其他追求者一样……这……这，她是不是犯大忌了？她还没适应，完全忘了，这是一个皇权时代，天哪，她之前是不是使唤过太子去给她买过零嘴？还让太子给她倒茶…… 看着荣元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红豆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去打扰她。 荣元霜将自己的担忧告诉红豆，红豆劝慰她不用太担心，只要范围不扩大，这些事情不要传到皇上那里，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荣元霜以后跟太子交往保持距离，把握好分寸就无大碍。 荣元霜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中大石，她握着红豆的手，真心的感谢，“今天真是太谢谢妹妹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闯大祸了。”她不是原来的荣元霜，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自己的前身虽相貌绝美，但是人缘奇差，除了爱慕她的男子，竟没有关系较好的闺蜜，而自己为了不暴露，不敢跟自己的几个婢女太亲近，以至于这件事竟从没有人提醒过她。不过，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三叔家的义女是个值得交的人，虽然身份差些，但是看起来很伶俐，心肠也不错，以后自己可以和她多亲近一些。 红豆表情有些为难，“姐姐，我刚来的路上和十二小姐发生了些冲突。”她将事情始末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这个荣元谣。”荣元霜连名带姓的怒喝，“一张嘴巴从来就说不出好听的话，就像是抹了粪一样。” 红豆惊讶得都差点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这个荣大小姐，还真是……敢说，怪不得敢对太子呼来喝去的，红豆稍微有点了解荣元霜的性格了……在她心里似乎没有尊卑，对皇权没有敬畏，不对，准确的说，有恐惧，却没敬畏，这说起来很矛盾，但却真实的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荣元霜似乎总是忘记别人的身份，但是却又对别人的身份很忌讳，她说话做事十分随性，对任何人都好像一视同仁，但是却又对身份高的人很忌讳，比如说太子，她对太子的态度跟对其他人一样，相处的时候很随意，就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但是，一旦有人提醒她太子的身份，她却又很畏惧害怕，这有点说不通……，荣府明明是最接近皇权的，怎么会养出荣元霜如此性格？……据他所知，这位荣大小姐从小是在荣府长大的，从来没有离开过荣府，那她是如何养成这样的性子？还有外界的传闻，与她所认识的荣元霜完全不同，草包美人，不，荣元霜那天在诗会向全天下证明了她的才华，而且她为人疏朗大方，善良热情，甚至能敏锐的捕捉到别人对她的恶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个草包美人呢？红豆对谣言的离谱无语的摇摇头。 “你放心，我待会就去找祖母，跟她说这件事是荣元谣主动挑起的，责任不在你。”荣元霜义愤填膺，扬言要帮忙。 红豆连忙制止她，“元霜姐姐，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为我出头的。” 荣元霜一愣，“你不需要我帮忙吗？” 红豆摇摇头，“我告诉姐姐这件事，是因为这事刚好发生在我来的路上，我就算不说，一会老太太派人过来找我，你也会知道，所以我提前告诉你一下，以免你不清楚。至于老太太或是四姨娘那边，无论谁出头，我都能应付，还请姐姐不要为我出头，以免伤了姐姐和亲人之间的感情。” “我和……”荣元霜差点咬断舌头，好险，差点说自己又和她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你真能应付？”荣元霜觉得红豆刚刚帮了她，她现在有困难，自己却要视而不见，有点说不过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在老太太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红豆不想轻易把这份人情用掉，只要在这荣府一天，她需要荣元霜的时候还很多，这种小事情还是自己来解决吧。 第190章 认错 来传话的是老太太院里的粗使丫鬟，先是恭敬的给荣元霜行了礼，对着红豆传话时态度大变，语气嚣张傲慢，眼睛都快斜到天边去了，荣元霜气极，反倒是红豆没有什么反应，跟着丫鬟走了，再次谢绝了荣元霜陪同的好意。 因为被荣元霜警告过，小丫鬟一路上乖觉了不少，再也不敢斜眼看人了，对红豆的问话也知无不言，红豆对即将到来的责难大概有了个底。 无权无势被人欺到哪都是真理。她一个寄居的小孤女，任谁不高兴了都可以踩一脚，更何况她还是三房的，老太太前阵子在婶婶那里吃了瘪，正愁着怎么整治她们三房呢，四姨娘去告状，正好如了她的意，惩治了她不就是打三房的脸吗？估计四姨娘也是清楚的很，所以，二房的主母不找，婶娘不找，一状直接告到老太太那里去 ，正好给了老太太一个整治三房的理由，既出了气，又讨好了老太太，四姨娘的算盘打得真是啪啪响。 红豆不紧不慢的跟着小丫鬟走进了老太太的堂，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这次面见的人要少些，高堂端坐，冷眼斜视她的老太太，一脸慈眉善目，满脸怜悯的大夫人，这也是一个熟面孔，右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美妇，没有见过，只不过，看她与有荣元谣有六分相似的面孔，就知道就是二房的花姨娘了，也就是荣元谣的生母。 花园中的几个女孩都在，表情各异。荣元谣也在，脸上包了一圈纱布，露出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她，仿佛随时要冲上来咬死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掉的应该是牙齿，脸上只有下巴有点擦伤，包成这样？是打算讹上她了吗？ “姑娘是客，我们荣府素来礼待客人。可是我们荣府哪里招待不周，竟让姑娘如此不满，动手毁我府中姑娘的面容。”说到毁容貌，老太太一脸遮掩不住的愤怒。 红豆心中好笑，说得好像她真的动手毁了荣元谣的容貌一样，有时候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这些人是不是觉得，她没有依靠，只能任她们搓揉捏扁，她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说的就是道理。 “毁容貌？”红豆大吃一惊，“老太太，你这话从何说起？” “大夫说，珠儿的牙掉落了两颗，脸上也有伤，这不是毁容吗？”老太太怒不可遏，“你也是女孩子，当知道容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你毁珠儿容貌，无异于要她性命。” 荣元谣配合的嚎啕大哭，“祖母，你要为我作主啊。” “等等，”红豆诧异看向老太太，“老夫人，你的意思是说十四姑娘脸上的伤是我弄的？” “不是你还有谁？”老太太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红豆诧异的瞪大眼，看着上座的老太太一点也不怵，大叫，“你别冤枉人，这罪名我可不认。” “花园里那么多人看着，容不得你不认。”老太太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当众反驳过，气得不行，恨不得叫人把她拉下去打一顿，可是这又不是她的孙女，她要是无缘无故把人打一顿，传出去，说荣府容不下一个弱女。而且，她的目的也不是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她要抓的是三房的错。 “你们怎么说的？”红豆看着几个女孩，“说是我推的她的吗？” 几个女孩目光闪躲，荣元谣大叫，“不是你还有谁，就是你故意推的我，害我毁了容，我要你偿命。” 红豆看着几个女孩摇了摇头，几个女孩更羞愧了，荣元歌的头几乎低到了胸口，红豆不再看她们，本来就在预料中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失望，她看向歇斯底里的荣元谣，“你也真是本事，把没有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 荣元谣恶狠狠的瞪着她，面目狰狞，“你敢做不敢当。” 红豆懒得理她，这个人已经没救了，她看向主座的老夫人，没有丝毫紧张慌乱，微笑道，“县衙断案，那也须得听双方证词，老夫人既要当那主持公道之人，总不能听只听一方说话吧。” 老夫人厌恶道，“你说。” 在场众人均神色未变，四姨娘一副看好戏的冷笑模样，因为她们都知道，无论红豆说什么，老夫人都不会帮她，最后受罚的只会是三房，因为老夫人厌恶三房，这也是她们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原因，因为药给老夫人一个理由，一个惩罚三房的理由。 红豆也明了，她将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末了，陈述总结道，“事情就是这样，十四小姐辱骂我不成，冲上来打我，我躲开了十四小姐的攻击，她自己受不住扑倒在地，所以才受的伤。” 看老太太神情丝毫不变，红豆知道，她是知道真相的。 “霍姑娘，这是你的一面之词，在场的人，包括丫鬟小厮，十几个人都说是你推的珠儿，你说我该信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唉，我理解你不想受罚，所以编了一个谎言，说谎可要不得，你放心，我不会惩罚你，你只要认了是你推的珠儿，跟珠儿赔礼道歉，我马上让你回去，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信你才有鬼，红豆心里吐槽，她只要敢认，转过身，她就能找叔叔婶婶的麻烦，叔叔婶婶就要为她“闯的祸”任老太太予取予求，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平息二房，不，是老太太的“怒火”。 红豆冷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惜，她又不傻。 “老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你叫我怎么认？”红豆一脸委屈。 老夫人耐着性子哄道，“现场十几个人，人证物证俱全，就是闹到京兆尹，官府也会判你有罪，现在我也不罚你，你只需道个歉，我也不让二房为难你，此事就算了了。” 红豆一脸为难。 老夫人瞥了一眼四姨娘，四姨娘立刻会意，大叹一声，“唉，我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老夫人作主，只要姑娘肯道歉，我也不再追究了，珠儿也不会为此事找姑娘麻烦。” 听起来是笔不错的买卖，红豆犹豫不决。 众人一看有戏，老夫人和四姨娘交换了一下眼神，四姨娘开口，“珠儿毁容，我虽心痛，但是我相信霍姑娘也不是成心的，此事总得要解决，无需霍姑娘赔偿，我们只要一个道歉即可。” 红豆看了看四姨娘、珠儿，又看了看老夫人，咬着牙，一脸屈辱，“我……我过不了心里的坎……” 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此事责任不在红豆，此事却需要她道歉，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成了，只需再添一把火就行。 第191章 尚书府的请柬 四姨娘和老夫人交换眼神。 老夫人咳嗽两声，“我知你心中不痛快，但你既身处三房，总得为三房考虑，此事你不道歉，我只能喊你婶婶叔叔过来，最后，为了平息此事，她们还得为你向二房低头赔罪，你想看着她们为你的事情低头吗？” 如果她是个傻子，她就信了。红豆心中冷笑。她焦急的看着老夫人，“不行，此事不能惊动叔叔婶婶。” 老夫人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一脸为难，“你是小辈，此时不解决此事，只能唤长辈过来，大人之间好沟通，你叔叔为了你，自然是肯向二房低头认错的。” 红豆嘴唇都快咬破了，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愿意认错。” 老夫人、四姨娘大喜。 大夫人面露怜悯。 “可是我不甘心。”红豆愤愤道，“要我为我没做过的事情道歉，我心里不舒服，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最后一句话隐含抱怨，却让老夫人和四姨娘灵光一闪。 咳咳，老夫人假意咳嗽两声，“你和珠儿都是好孩子，以后还得在府里相处，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她示意秦嬷嬷，秦嬷嬷立刻会意，一会儿，秦嬷嬷亲自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个首饰。 荣元谣眼睛一亮，秦嬷嬷先到她的面前，顺着老夫人的话挑了一支，然后秦嬷嬷带着另一只走到红豆面前，红豆两眼发光，自从秦嬷嬷出来，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首饰，妥妥的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脸上之前的悲愤不甘也不见了，她快速伸手拿走了托盘上的首饰，笑嘻嘻道，“老夫人，这个我喜欢。” 老夫人掩下心中的蔑视与不屑，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眼皮子浅，她笑得慈祥，“好好好，此事就算了了，你跟珠儿和二房道个歉，以后还是好姐妹。” 红豆没有推辞，将首饰放好，走到荣元谣面前，荣元谣得意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不屑，真是个穷鬼，一支首饰就屈服，之前还装得有多委屈，还不是为了得到好处。 大厅里众人看向红豆的目光由原本的同情可怜变成了不屑，厌恶，大夫人仍是一脸悲悯的模样，只是眼神多了些厌恶，就连荣元歌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红豆对她们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受影响，脚步轻快的走到荣元谣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荣元谣深鞠一躬，然后抬头看着她的脸道；“十四姑娘，对不起。” 大夫人移开眼神，脸上的悲悯慈祥不见了，只剩下淡漠。荣元歌嘴巴动了动，最后不忍看，目光看向别处。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辱骂我的时候还嘴，也不该在你冲上来要打我的时候避开，我应该站在那里让你打，这样，你就不会扑倒在地上摔掉牙齿了，我很抱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下次你再打我，我保证不躲了。” 扑哧……，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 老夫人面容扭曲，气得七窍生烟，“贱丫头。” 红豆一脸笑意盈盈，与老太太扭曲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她笑容可掬道，“老太太，我听你的话，已经跟十四姑娘道歉了，你也要说话算话，此事就此结束了哦。” “你敢戏耍我？”老夫人牙齿咬得咯嘣响，有些站立不稳。秦嬷嬷赶紧上前去搀扶她，一脸焦急，“老夫人，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就不值当了。” 红豆一脸无辜，“戏耍老夫人？老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听你的话道歉了啊，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 四姨娘见老太太气得不轻，生怕她有个好歹，那自己这始作俑者也讨不了好，赶紧说道，“霍姑娘，哪有你这么道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全是我们的错呢。” 红豆一脸不解，“难道不是吗？” 四姨娘哑然，然后怒瞪红豆，“当然不是。” 红豆一脸委屈，“你们真是的，明明不是我的错，却联合起来逼我道歉，好吧为了息事宁人，我就委屈点，给你们二房道歉，可你们又说道歉不对，你们到底是想怎么样？我到底是道歉还是不道歉，你干脆划个道来，直接告诉我怎么说就行了，哦，对，这是个好主意，四姨娘，你来说，我跟着你说，一字一句，这样就不会有错了。” “你……，”四姨娘被她泼皮无赖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老夫人。”她看向上座的老夫人，希望她主持公道。 老夫人气极而笑，“好好好，你是客人，我们荣府打不得骂不得，既然侍候不起，那我们不侍候了，还请姑娘收拾收拾，搬离我们荣府，另找他处吧。” “老夫人，你要赶我走？”红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害怕了吧？后悔了吧，老夫人心中畅快，终于有了扳回一城的得意，她等着红豆痛哭流涕的求饶。 谁知红豆并没有众人意料的害怕，求饶，她再三确认老夫人要赶她离开后，叮嘱一旁的丫鬟，“青梅，回去后马上收拾东西，对了，别忘了，派人去尚书府说一声，就说我们要搬家，明天就不能去府上拜会了，下次我再亲自下帖子请青青姑娘到我们新家来玩。” 什么尚书府？老夫人看了一眼四姨娘。 四姨娘咬着牙问，“红豆姑娘说的尚书府是？” “是吏部尚书欧阳尚书。”红豆笑嘻嘻道，“昨天，我与欧阳小姐相见甚欢，一见如故，她说要请我去府里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帖子来了。” 众人皆感不可思议，尚书府的小姐给这个土包子下帖子？ 红豆“好心”为她们解惑，“青梅，你把帖子拿出来，省得她们以为我在说大话。” 青梅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烫金帖子，在空中晃了晃，硕大的尚书府三个字着实灼伤了不少人的眼。 “尚书府竟给你下了帖子？”四姨娘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表情极为精彩。 “不可能。”荣元谣尖叫，“尚书府是瞎了眼吗，竟然给你一个土包子下帖子，凭什么？” 第192章 大夫人救场 红豆就喜欢看别人看自己不顺眼，却要干不掉自己的模样，心中暗搓搓的爽极了，表情却一脸无辜，“就凭我性格好啊，欧阳小姐就喜欢和我玩。” 气死荣元谣了。“你性格好？你性格好却把我害成这样？”她气急败坏道。 红豆摇摇头，“谎话说多了，说得连自己都相信了，荣元谣，今天的事情真相如何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虽然别人不说，但是你每攀咬我一回，别人对你的不齿就越甚，你，太傻了。”她摇摇头。 荣元谣冷笑，“你少挑拨，我们关系好得很，大家不齿的是你……”看着几个姐妹回避的眼神，荣元谣心不断的往下沉，她豁出了脸面去帮老夫人，老夫人应该会……老夫人的眼神依旧冷漠，还夹杂着丝丝不耐与厌烦。 都怪这个土包子，是她害得自己出丑，荣元谣受伤的心无处安放，全部将矛头转向红豆，“都是你，荣府好心收留你，你却不知感恩，心思极其歹毒，老夫人，快将这个贱人赶出去。” “骂人贱者自贱，十四姑娘，你的口德该修修了，你走出去可代表的是荣府，开口闭口都是贱字，别人会认为荣府的姑娘都是没有教养的。”红豆最讨厌这个词，心中微愠，言语犀利，少了些痴傻愚笨。 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吧。 大夫人心中微动，她一直觉得，俞氏这次的开窍一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否则，她不可能躲过老夫人的磋磨，以前在府里，俞氏可是受过逆来顺受，明里暗里受过老夫人不少的责难，也没见她反抗过。她之前怀疑过，俞氏身边的那个新嬷嬷，也怀疑过是三叔给俞氏出的主意，甚至还想过可能是俞氏的儿子……还想过是不是俞氏自己变了性子，她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而且她第一次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村姑，让人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想法都没有。 这个小姑娘可真厉害，她故意误导了她们所有人。 是啊，谁会去防备一个十三岁的乡下来的女娃。 原来，是她们看走眼了，她看似贪婪、不知天高地厚，连老太太都敢忤逆，可是，却没有人能制住她。 看事情不能只看过程，还得看结果，结果就是，这个看似无知莽撞的小姑娘不但轻轻松松的化解了一场针对二房的算计，还得了好处。老太太要是想明白过来，估计会被气晕。 荣元谣愤怒极了，她一个荣府小姐，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村姑给嘲笑了，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烧毁她的理智，她冲上前去就要给红豆好看。 “够了”，大夫人知道该她出场了，这是她和老太太婆媳多年的默契，每当老太太收不了场时，就由她出来收尾善后。 荣元谣堪堪停住步伐，委屈的看向大夫人，“大伯母，她侮辱我们荣府。” “我有耳朵，有眼睛。”大夫人冷淡道，“回去抄女诫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门。” “大伯母，我……，”荣元谣不服，意欲争辩。 “两百遍。”大夫人冷冷道。 “我……，”荣元谣再欲说话，却被四姨娘捂住了嘴巴。 大夫人看了一眼四姨娘，四姨娘脊背发寒，狠狠的掐了荣元谣腰间，荣元谣吃痛。懒得理会她们母女，大夫人径自走向红豆，红豆也不惧她，好奇的看着她，仿佛一个无知无畏的顽童。 大夫人可不会再被她这副表象给迷惑了，出乎意料的，她抽走青梅手中的请柬，仔细端详，然后对上座的老太太说，“确实是尚书府的帖子，邀请霍姑娘明日酉时去府中看花。” 老太太眼睛一眯，什么也没说，大夫人看向红豆，露出一抹笑容，“我会跟马房交代一声，明天丑时在侧门等，府中小姐外出，末时须归，霍姑娘可要记住。” 在大夫人别有深意的注视下，红豆抿唇一笑，“谢大夫人安排，我定在末时之前归家，荣府细心体贴，安排周到，我十分感激，尚书府必然也会知道荣府待客热情，十分周到。”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秦嬷嬷，老夫人该吃药了，你扶老夫人回去休息。” “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此事到此为止。” 大夫人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没人敢有异议，唯一不服气的荣元谣也被四姨娘强行拖走了。 红豆向大夫人告别，与几位姑娘一起离开，几人一路无话，直到快分开时，荣元淼轻声开口，“霍姑娘今日虽赢了十四妹妹，但是你毕竟是客，还是遵一下为客之道比较好。” 红豆虚心受教，“多谢十姑娘提醒。” 荣元淼见她态度温和，并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心中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荣元湖冷哼了一声。 红豆假装听不到。看向荣元歌，“十二姑娘可有话叮嘱？” 荣元歌点点头，“十四妹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找个机会跟她道个歉吧。” 红豆不知可否，却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嗯，多谢十二姑娘提醒，我一定找机会去跟十四姑娘解释清楚，消除误会。” 荣元湖再次冷哼，“假惺惺。” 几人都当没听见，礼貌的告别。 回到静言轩，红豆先去见了俞氏，俞氏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红豆简单的讲述了一下，这种事瞒不住，与其俞氏从别处听到，还不如她直接告知，而且她不喜欢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隐瞒，俞氏就是因为这样被保护得太好了，才如此“不谙世事”，作为当家主母，这是非常危险的。 俞氏听后，一阵后怕，不停的叮嘱红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通知她，对四姨娘母女的所作所为气愤不已，对大夫人的维护十分感激，直言一定要亲自去谢谢大夫人。 红豆不置可否，大夫人心思深，但看荣元锦和她的行事，对三房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第193章 街头遇故人 红豆把玩着手中的烫金红贴，让青梅把去欧阳府求贴的事情讲了一遍。 “我说我是丞荣府的。门房没什么反应，我说我是霍姑娘的丫鬟，门房态度马上就变了，说她们小姐有交代，立刻去禀告，然后带我去见了欧阳小姐。”青梅语气平静的直述。 红豆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 “欧阳小姐看到我，就问我小姐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我说是的，欧阳小姐也没问我是什么事，就问小姐需要她做什么，我说小姐需要一张请帖，欧阳小姐就立刻写了一张请帖给我。” “临走的时候，欧阳小姐说，明日在府中等候小姐。” 红豆这才认真的仔细的打量请帖上的娟秀字体，“宸时”“花会”，难道不是假的？真的有花会？ 既然在府里众人面前夸了口，这不去是不行的，大夫人可是连马车都替她安排周全了，欧阳青青估计也是想到了，所以邀请她明天过去做做样子。 红豆心中有了主意，开始着手准备明天出门的相关事宜。 翌日，艳阳高照，暖风徐徐，红豆身着俞氏给她置办的新衣，踏上大夫人为她准备的马车出门做客了。 红豆不清楚欧阳府的位置，青梅去过一次，欧阳府和丞荣府都是官制府邸，皆在西市，但是一个在西大街，一个在西二街，西市是京都官坊，每一栋宅院的占地面积非常大，所以虽说都是西市，但是坐马车也要二柱香的功夫。 没有约束，红豆掀开帘子大大方方的欣赏着西市集市的热闹，离开安静的住宅区，外大街的繁华让红豆眼睛一亮，各种美食的香味扑鼻而来，让红豆垂涎欲滴，若不是要去赴会，她真想离开跳下马车，拉着青梅好好逛逛，不过下次可以和婶婶说说，婶婶应该会同意的。红豆心情大好。 真想快点去学堂，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逛了，哈哈，叔叔啊，你快点吧，红豆心中催促。 有人，红豆看向左前方，一个青衣男子牵着马，看着她，见她望过来，拼命挥舞右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堪比夏日的太阳。 红豆定睛一看，沐天恩？她惊愕的大张嘴巴，挥手回应。 “停停停，梁叔，快停一下。” 喊停了车夫，在梁叔惊愕的目光下，红豆跳下马车，奔向对面，对面的男子也朝这边奔来，两人在大马路中间汇合，二人堪堪止住步伐，你指着我，我指着你，又笑又跳。 这一幕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是久别重逢喜相逢啊！”一名男子倚靠在二楼门檐上，笑望着大街上那对喜相逢的“小情人”，忍不住出声调侃。 贺兰玥从屋内走出来，站在窗边，看向那对人群中的焦点人物，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一滞。 “唉，我老了，看到这种为爱痴狂的小年轻竟然觉得有点感动，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一个让我如此失态动情的女子啊？”男子摇摇头，一脸的艳羡。 贺兰玥嘴角微抽。懒得搭理他，目光落在大街上的那对男女，准确的说是落在红豆身上。 “咦？”身边男子轻咦，突然将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小五？”他惊呼。 贺兰玥诧异的看着他，只见原本一副贵公子模样的男子突然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急匆匆的奔向楼梯，贺兰玥看了一眼红豆，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沐大侠，你怎么在这里？”红豆指着他，高兴不已，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你没事，太好了。”沐天恩笑容灿烂，“我当时把人送走后回去找过你，可是没有找到，你不知道，我有多愧疚。”此刻看到活生生的红豆，沐天恩一颗悬着的愧疚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啊，你还回去找过我？”红豆既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沐大侠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爽朗热情，一腔侠骨，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救她一个陌生人。 “谢谢你。”红豆真诚的道谢。 沐天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没事，应该的，只是我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还是你帮我们大家脱的身，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也是你先帮的我。”不然我也不会逞强出头，红豆心里暗想。 “你怎么到京都了？沐大侠你住在哪？改天我上门拜访？”红豆问。 “不要老叫我大侠，你喊我沐大哥或是天恩都可以，我家住在……”沐天恩突然一个哆嗦，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惊惧的事情，他惊慌的转身就跑，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和一句，“有空我去找你。” 红豆诧异的转身，看见一个翩翩公子，对着沐天恩逃跑的方向，表情狰狞的大喊，“沐小五，你敢跑？”红豆有些疑惑诧异，然后意外的看到了贺兰玥。 翩翩公子经过红豆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去追沐天恩了。 贺兰玥在红豆面前停住，“霍姑娘，这么巧？” 红豆点点头，“是挺巧的，走得哪都能碰到贺兰公子，说明贺兰公子在京都混得不错，倩影无处不在。” 贺兰玥不理会她的嘲讽，依旧笑得淡然，贵气十足，“不敢当不敢当，比红豆姑娘稍强一些，我还能自给自足，不用担心哪天被人扫地出门。” 红豆皱眉看他，“贺兰玥，你家暗卫也太无聊了吧，这么点小事也跟你报告。” 贺兰玥嗤笑，“谁让某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 红豆白了他一眼，“抱歉哦，是我的错，没有每天给你提供精彩的大戏供你消遣。” “小姐，我们该走了。”青梅提醒她。 上门做客可不能迟到，红豆也没有跟贺兰玥在大街长谈的意思，“有消息了我自会找你。”告诉贺兰玥自己并没有忘记约定，然后带着青梅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这小姑娘，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好像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看着向尚书府方向而去的马车，贺兰玥唇角一弯，转身离去。 第194章 给我当书童 马车被引入偏门进入尚书府，红豆下车时，意外发现了不少马车，错落有致的停放着，看制式，应该出自不同的家族，难道今天不是她一个人？真有花会？ 红豆跳下马车，与一位正扶着丫鬟的手，踩在脚蹬上，正欲下车的小姐凑巧目光对上。 对方一脸惊讶。 红豆立刻端正身姿，挺背，双手叠交，唇角轻扯，向上弧度适宜，朝对方微微一笑，礼仪完美。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从入口处传来。 红豆僵硬的转过头，入口处，十几个男男女女，目光有惊讶，有愕然，有好奇……，红豆心中哀嚎，倒霉。开口大笑的少年鲜衣怒马，五官精致，此刻正懒懒的靠在马头上，俯身看着她，“你是谁家的？怎么以前从没有见过你？” 一群人中他居中，很明显这群人以他为首，这群少年个个鲜衣怒马，身份不凡，却以这个少年为首，想也知道他身份定是十分尊贵，说不定还是个皇子皇孙、皇亲国戚。 红豆礼貌不失周到道，“我初到京都，各位自然不认识我。我义父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寺丞。” 红豆敏锐的察觉到不少人目光瞬间变得冷淡，她不以为意，意料之中，她与他们不在一个阶层，就像叔叔，就算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将她送到国子监一般，这里，出身血统高于一切。 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看中血统。 少年皱眉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身边有人提醒他，“右相。” 少年恍然大悟，“荣大人是你义父，你怎么没说你的亲生父母？难道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红豆皱眉，这少年说话毫无顾忌，看样子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她微笑回答，“倒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只是我父母是普通百姓，说出来大家也不认识，故而没说而已。” 她很明显的看到了众人眼中的不屑与厌恶。 红豆笑容渐淡。虽然在意料之中，这些人表现得也太明显，相反，唯有少年眼神未变，他看着红豆一脸意味，“我看你礼仪不错，人也甚是有趣，怎么样？要不你来给我当个书童？” 红豆神色未变，仿佛少年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淡淡的拒绝，“公子好意心领了，这恐怕不成。” 话未说完，少年勃然大怒，直起身子怒视着她，“你敢拒绝我？” 红豆耐着性子解释，“一我是良家子，不是签了契约的下人，谁也没有权力决定我的去留；二是我是女子，当公子的书童不合适。” “我说可以就可以。”少年霸道道，“你马上签了奴契不就行了，至于书童，嗯……，”他思忖半晌，“不当书童当我的大丫鬟也行。” 红豆忍了又忍，这个泼皮无赖，无知混蛋，她假笑，“公子，我没有当丫鬟的想法，不过看你如此盛情，我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这样吧，你要买我当你的丫鬟，我也不要钱，我就一个要去，你要是做到了，我就自卖自身，给你当丫头去，怎么样？” “哦，什么要求？”少年感兴趣的说道，“在这京都城，还没有本爷办不到的事情，你说。” 红豆微微一笑，少年不自觉看呆了，晃了一下神，“你听好了，我想要赫连家的九星连珠，无为大师脖子上的舍利子，江南去年收成的第一株稻子，战神水轻狂的兵书。” 红豆还未说完，全场呆滞。 少年脸上也失了笑容，傻愣愣的看着她。 红豆邪魅一笑，“如果公子可以把这些送给我，我可以考虑卖身给你当丫鬟。” 少年表情微怔，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少年冷笑，“你这是故意在为难人。” 红豆冷笑，“要我一个良家女子卖身给你们当丫鬟，你们不也在为难人吗？” 少年一滞，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阿宸，你不是来接我的吗？”旁边与红豆一起下马车的女子出声缓解现场冷凝的气氛，“我们走吧，估计青青等急了。” 她穿过红豆身边时，轻轻点头，脸带歉意。 红豆从不为难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轻轻点头，她看着那女子拉着少年离开了，其他人纷纷喊道，“华楠县主，”然后跟着一起走了。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动了动脸颊，缓解脸部僵硬，真是麻烦！ 欧阳青青在门口迎接七公主，七公主的马车还没有到，有丫鬟凑上来悄声说起后院刚刚发生的事情，听到有人为难红豆，她眉头皱起，待听到红豆那个不可思议的要求时，一贯清冷的脸上也呆了呆，随即笑了，这个霍红豆，真是一个聪慧的姑娘，总是带给她惊喜。 一辆金丝楠木镶珠宝盖四人座豪华马车在欧阳府门口停下，身后跟着一排训练有素的持枪兵士，四周的人群自动避让。 马车停稳，两个宫女装扮的少女拉开车帘，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位锦衣少女。 欧阳青青眼睛一眯，她怎么也来了？ 她笑着迎上去，“臣女拜见五公主、七公主。” “青青，不必多礼，今日你把我当普通客人就行了。”七公主拉起欧阳青青，欧阳青青顺势而起，看样子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我出门时正好碰到五皇姐，她也无事，正好跟我一起出来参加你的茶会，青青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臣女欢迎之至，五公主能光临小女的茶会，让我这小小茶会蓬荜生辉，小女高兴都来不及呢。两位公主请。”欧阳青青笑得真挚，心中却叫苦连天，这个七公主，真是害死人了，她这个茶会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顺利的结束。 “听说你请了华楠？”五公主第一次开口，她表情冷淡，说话的声音也清冷，仿佛带着一丝寒意。 欧阳青青硬着头皮点头，“回八公主，是的，华楠县主刚到京都，臣女正好办花会，略尽地主之谊。” “你倒是会做人。”五公主冷笑。 欧阳青青表情一滞，又迅速恢复，“不过是长辈们的交情而已，华楠县主久居福建，与大家好久不见了，感情也淡了许多。” 五公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七公主偷偷的瞄了一眼欧阳青青，一脸歉意，抱歉啊！ 欧阳青青还能说什么，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今天的茶会不要出什么乱子。 第195章 朋友 尚书府非常大，红豆跟着引路丫鬟左转右绕，走了半天，到了一个景致优美的地方，一路上见到不少三五成群的少女，她一个人也不认识，顾计她是陌生面孔，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红豆，这里。”一处凉亭，十来个少女，在一群坐着的少女中，陶从荣站立其中，显得鹤立鸡群，她正挥舞着手臂，一脸欣喜，红豆对她的热情也热情回复，挥手打招呼，同时她也看到了陶丛蓉身边的潘以冬，红豆心里稍定，好歹有两个认识的人。 走进凉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红豆和陶丛蓉还未说上话，一个略带刺耳的声音响起，“陶丛蓉，你愿意自降身份是你的事情，但你也不能随便把阿猫阿狗往我们身边领啊。像这种身份低微的平民百姓，怎么配和佳绫郡主坐一起。” “西蕴，不要什么事情都扯上我。”石凳中央被众人环绕的华衣女子略带无奈道。 红豆看向说话的女子，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朱红薄袄，头顶环翠，在一群青春年少的美女中，容貌一般，脸上的表情略带冷厉，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红豆看到了一张略熟的面孔，与佳陵郡主坐在一起的，正在马房与她同时下车的少女，她略一思衬，有些明白了，这个叫西蕴的女孩应该在马房见过她，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敢毫不顾忌的针对她。 “我爱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红豆是青青请的客人，你要再敢说话不把门，我让青青以后茶会再也不请你。”陶丛蓉怒道。 “你说笑的吧，她欧阳青青敢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把我赶出去？”柳西蕴嗤笑出声。 “平民女子怎么了？红豆除了身份差点，她聪明善良，心地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就愿意跟她做朋友，你管得着吗？青青都不介意了，要你管什么闲事？” “我就觉得她在我眼前碍眼，你要不把她往这领，不就没什么事情了。” “你要不想看，你自己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这又不是你家，你管我在哪里待着，我就愿意在这里，陶丛蓉，没想到你人蠢不说，管得还宽。” 看她们吵得密不透风，还有周围人见怪不怪的表情，红豆知道，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想插嘴，但两人完全不给她机会。 “我蠢，可比不上某人，每次考试垫底，你爹娘因为你都羞于见人了吧。”陶丛蓉哈哈大笑。 “陶丛蓉。”柳西蕴尖叫，“我再蠢也比不上某人，不但蠢，还道德沦丧，看上自己的妹夫，偷偷爬床，你岂止是蠢，你还很贱呢。” 陶丛蓉脸色一白，身子摇晃，几欲昏倒。她咬牙切齿，“全京都都知道，那对贱人被我给杀了，你也想死在我手里吗？” 柳西蕴小脸一白，似乎想起眼前这个人是杀过人的，她呐呐的没再说话。 “柳西蕴，闭嘴。”潘以冬站起来扶住她，冷冷的瞥了柳西蕴一眼。 四周的气氛有些怪异，红豆终于有机会，她轻咳两声，“咳咳，各位，我不知道此处不能来，我也是第一次来欧阳府参加茶会，若有冒犯，还请见谅，我现在就离开，大家可以当我没来过，你们继续。” ”红豆，我跟你一起走。”陶丛蓉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神情坚定，“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说话。” 她上前来拉红豆，红豆想了想，没有拒绝。 没有人出声阻止。 “等等。”潘以冬走上前，表情一贯的清冷，“我跟你们一起走。” 原本安静的凉亭起了骚动，一直没有说话的佳绫郡主站起来挽留道，“阿冬，你跟着一起凑什么热闹？” 红豆和陶丛蓉惊讶的看着她。 “红豆是我的朋友，我有些话想私底下跟她说。”潘以冬看着佳绫郡主，表情和缓。 红豆表情微动。 “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坐在一起说说话，你竟要为一个平民弃我而去。”佳绫郡主微愠。 平民，这就是这些人对自己的定位？ 佳绫郡主从一开始就默许了柳西蕴的行为，她是这个亭子里身份最高的人，如果她阻止，柳西蕴绝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赶她们走，但是她选择了沉默，以她的身份，沉默就是认可，所以此事虽然看起来与她无关，但是却表明了她的态度，此时这个用词更是暴露了她对自己这个身份的轻蔑。 红豆没想与她们深交，有些人可以交往，有些人不能，甚至可能是敌人，这种敌意不是你做了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身份，对于某些人来说，存在就是错。 红豆明白了佳绫郡主的态度，心中明白，佳绫郡主，以后该避之。 她没想到的是，潘以冬会站出来，她的行为无疑是在给她撑腰。 陶丛蓉对她的维护，她能明白，这姑娘性情单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与考量，做事全凭心性。潘以冬不一样，她应该明白，她此刻站出来，相当于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 佳绫郡主与潘以冬的关系似乎很好。 “表姐，我只是跟红豆说说话，没什么其他意思，我一会回来。” 佳绫郡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这个表妹从小话少却主意定，她认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说动她。 “赶紧回来，我有话跟你交代。”佳绫郡主无奈。 潘以冬示意红豆跟上，红豆点点头，三人正欲离去，却与以八公主、九公主为首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迎面撞上。 “阿冬？”八公主与她招呼。 潘以冬行礼，“见过八公主、九公主。” 陶丛蓉与红豆跟着行礼。 “下次再与你说话。”九公主丢下一句，径自走向凉亭。 欧阳青青一脸无奈的跟了上去。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过来，凉亭里，伴着陶瓷落地的声音，“李华楠，你竟然敢回来？” 第196章 英国公世子 潘以冬驻足，脸色一变，交代一声，“你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拨开人群，匆匆挤了进去，刚刚来的人太多，已经将凉亭围得水泄不通。 陶丛蓉一脸的好奇与跃跃欲试，她满脸期待的看着红豆，红豆失笑，“我们也进去看看。” 在陶丛蓉的努力下，她们挤进了凉亭里，此刻里面的场景一目了然。 华楠县主站着，身上还有未掉落的茶叶，胸口的衣服有些湿了，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佳绫郡主一脸怒容。其他人早就躲到一旁了。 背对着她们九公主浑身颤抖，整个人都处在盛怒之中。 潘以冬抿着唇站在一旁，佳绫郡主示意她不要过来。 欧阳青青硬着头皮劝道，“九公主，这里人多眼杂，传出去对你不好。” “我要是害怕名声不好，今天就不会来了。”九公主冷哼，“欧阳青青，你背着我给那个贱人下帖子的事情以后再跟你算。” 欧阳青青十分无奈，不愿意再触怒正在盛怒中的九公主，否则待会下不来台的就有可能是她了，九公主如果听得见去劝，今天也就不会直接杀上门了。 是谁偷偷给九公主报的信，如果被她知道，一定不会轻饶。她跟华楠县主交情一般，原本并没有打算邀请她，毕竟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九公主和华楠县主的恩怨，九公主曾放言，谁要是跟华楠来往，就是与她为敌，但是长辈们却把话递到了她这里，所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华楠县主递了帖子，她知道华楠县主和九公主之间的嫌隙，所以，她还特意打听清楚了，知道九公主跟着太后出城礼佛，这才下得帖子，没想到竟还是被九公主得到了消息。 唉，她的茶会真要被这两人给毁了。 “两年前我就说过，如果你再敢回京都，我就见一次打一次。看样子你是忘了。”九公主咬牙，俏脸满是盛怒。 华楠县主眼睛红红的，她无奈道，“公主，臣女是回来成亲的。” “成亲？你竟然要成亲？”九公主怒极而笑，“你竟然有脸成亲？” “臣女年岁大了，家里张罗的，臣女虽无心，但是家里也不会任由我蹉跎岁月，礼数已经走完，臣女此次回来是准备待嫁的。”华楠县主不疾不徐的解释，似乎完全不受九公主的恶劣态度影响。 九公主咬牙，“才不过两年，他尸骨未寒，你竟急着嫁人，果然是狼心狗肺的贱人。” “我说过吧，你如果敢回京都，我就见一次打一次。”九公主恨极，“来人。” 她一声招呼，两个宫廷侍卫上前。 “给我把这贱人拖到花园中打，不要打死，留一口气就行，让所有人都看看贱人的下场。” “是。”两个侍卫上前欲拉华楠县主。 “公主。”佳绫郡主急道，“你冷静一下，你可知道华楠要嫁的人是谁？” “我管他是谁，今天谁也别想阻拦我。”九公主全身燃着怒火，似乎要把所有靠近的人都点着了一般。 八公主刚欲说话，九公主狠狠瞪了她一眼。 华楠县主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侍卫，脸色惨白，佳绫郡主将她护在身后，怒斥两个侍卫，因她是女子，且身份尊贵，两个侍卫不敢动手。 “佳绫，你是要与我为敌吗？”九公主眼中戾气一闪。 面对着九公主这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没有人敢上前去劝。 佳绫郡主无奈道，“九公主，我与华楠从小的交情，我不能不管。” “好，很好。”九公主冷笑，“你既要护她，那我也不留情面了。” “把佳绫郡主拉开，死伤不惧，出了事我负责。” 此言一出，全场惊呆，就是红豆也吓了一跳，这个九公主有点疯狂。 佳绫郡主也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脸色由白转青，“九公主，你可有想过后果。” 九公主冷冷一笑，回道，“没有。” 佳绫郡主又气又急，面对一个完全讲不通的人，该怎么办？ “藏雪，你好大的威风。”一道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随着一阵窃窃私语跟骚动，人群自动分流，一个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踱步而来。 是在马厩碰到的那个少年。 “英国公世子？”陶丛蓉惊呼。 红豆有些疑惑，陶丛蓉知道她不明白京都里的人员关系，小声的解释，“他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子嗣，皇太后是他的姑祖母。” “华楠县主这下有救了。”陶丛蓉松了一口气，要真让新阳公主打下去，不说华楠县主丢人，最后追究起责任，青青这花会主人难辞其咎，佳绫郡主万一和新阳公主起了冲突，以冬肯定要帮自己的表姐，到时候一团乱账，事后追究责任，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红豆这个少年顿时好奇起来，以新阳公主刚刚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态度，几乎无人敢惹，听陶丛蓉的语气，好像只要这个少年出现就没事了。 “施昊然，你来做什么？”新阳公主眉头皱起，“难道你要帮这个贱人。” 施昊然玩世不恭的脸上带着笑意，“华楠县主即将成为我的表嫂，我的家人，当然不能被人欺负。” “原来如此。”新阳公主冷笑，“怪不得这贱人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京都，原来是仗着你的势啊。” “你既知道，就赶紧放人吧。”施昊然有些不耐烦道。他最讨厌这种娘们唧唧的茶会了，如果不是被表哥求了几天，他才不会来这里跟一群女人较劲。 “如果我不放呢。”新阳公主不甘心，但气势明显不足。 施昊然眼睛一眯，周遭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低了几度，他冷冷道，“新阳，你敢吗？” 新阳公主藏在衣袖的手紧握成拳，那张傲视凛然的脸此刻充满了挣扎与苍白，她抬头哀求道，“施昊然，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交情上，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别管。” 施昊然冷然道，“我答应了别人的事，你要我反悔？” 见他说不通，新阳公主脸一沉，“施昊然，我今天一定要解决这个贱人，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第197章 看谁比较厉害 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让新阳公主如此不依不饶，红豆突然对新阳公主与华楠县主之间的恩怨有些好奇，待会也许可以问一下陶丛蓉。 施昊然脸上的玩世不恭不见了，他俊脸阴沉，冷峻道：“新阳，你可有想过后果？” 新阳公主脸白了白，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晚些我就去向皇上太后请罪。” “你不怕，德妃也不怕吗？”施昊然冷冷一笑。 新阳公主狼狈的后退一步，她凄厉地大喊，“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既让我不痛快，我自然也能让你不痛快，新阳，要不你试试，看谁比较厉害。”施昊然玩世不恭道。 新阳公主痛苦的闭上眼睛，良久，她睁眼，恨恨道，“算你狠。” 新阳公主走到华楠县主面前，佳绫郡主挡在前面，警惕的看着她。 “你总是这样，躲在别人的背后，算计着一切，你以为你聪明，但这世上多的是聪明人，我希望有一天有人能扒掉你这层皮，让世人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公主。”华楠县主惶恐不已，俏脸惨白一片，仿佛随时会昏倒。 “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只是施昊然的表嫂，他能护着你一次，还能护着你两次三次？你这次失策了，你不应该嫁给施昊然的表哥，应该想办法让施昊然娶了你，这样才能保你一世无虞啊。” “新阳。”施昊然不悦的喊道。 新阳公主没有理他，继续蛊惑道，“我建议你试试。” 华楠县主飞快的瞟了一眼施昊然。 新阳公主哈哈大笑，然后走了，安阳公主和欧阳青青立刻跟了上去。 见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渐渐散去。 欧阳青青颓然的坐在石凳上，一脸哀怨。 红豆很是同情她。她有心上前去打个招呼，但是又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她此刻的清静，估计她现在没心思招呼自己。 “楠儿。”施昊然身后一个俊秀男子上前。 佳绫自动让开位置，男子一脸心疼的上前，想握住她的手。 华楠县主抽回手，解释，“人多。” 男子意识到自己越举了，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知道你要来欧阳府的茶会，我就一直担心不已，求了昊然表弟很久，他才愿意跟我一起来。幸好他来了，不然真没有人能治得了新阳公主，她仗着公主身份如此欺辱你，真是太过分了。” 华楠县主微笑着听他说，直到他说完了，柔柔一笑，提醒道，“世子今天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道谢。” “不用，”男子道，“我已经许诺他一本珍本。” “礼数不可废，”华楠县主坚定道，“我既在这里，正好世子也在，我应该亲自道谢才能表示我的诚心。” “楠儿你真是知书达理。”男子真心赞道。 华楠县主羞涩的笑笑。 施昊然正百般无奈的数着周围的柳树，突然看到红豆，顿时眼睛一亮，他招招手，“小丫头，你过来。” 这是在召唤小狗呢，红豆佯装没看见，拉着陶丛蓉欲走。 “唉，红豆，你要去哪里啊？”陶丛蓉不明所以的被她拉着走。 “喂，臭丫头，说的就是你，你给我站住。”施昊然见她非但不理自己，还要走，顿时火冒三丈，从来没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他。这个臭丫头胆子大得很，竟然敢假装没听见。 “那个穿黄衣服的，你给我站住。”施昊然站起来怒吼。 所有人诧异的看着他，施昊然可不管她们，见红豆还没有停住的意思，他站起来，飞奔上前，他这一动作直接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红豆听到周边人的惊呼，心感不妙，她回头一看，正看见施昊然一脸怒气的冲下凉亭，她神情一僵，顿了两秒，突然，撩起裙子往前跑，连陶丛蓉也顾不得了。 施昊然看着那个女子从一个月亮门拐进去不见了，心中怒火噌噌噌往上冒，毫不迟疑的追了上去。 “世子，世子。”青青惊呼，“那里不能去。” 果然，不到一会儿，施昊然被两个高壮的嬷嬷给拦了回来，他气急败坏的大喊，“让我进去，我要抓住那个臭丫头。” 欧阳青青深吸一口气，之前在马厩发生的事情，下人已经告诉过她了，没想到这英国公世子竟然还揪着不放，被这混世魔王给盯上，红豆也真是运气背到家了，幸好她跑了，不然真不知道这混世魔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世子，里面是女眷休息的地方，男士不得入内，请你谅解。”欧阳青青解释道。 “好，我可以不进去，那你去那个臭丫头抓出来。”施昊然也知道自己不能私闯女眷休息的地方，就算太后再纵容他，也不会允许他如此乱来。 “好，世子消消气，先去凉亭坐一会，我这就派人去找。”欧阳青青好脾气的安抚他。 “她之前说她是右相家的？可是真？”施昊然压抑着怒火问。 “这我得查一下，我看着眼生，好像以前没有见过。”欧阳青青皱着眉。 施昊然十分不悦，“你自己请的客人也不知道？” 欧阳青青一脸为难，“世子，我这茶会上，各家小姐有几十人，还有各家小姐带来的亲戚，丫鬟，我实不能所有人都认识，所以需调查一下，才能回复世子。” 想到满园子的女孩子，施昊然冷哼一声，“你快些。”然后想了想，“你给右荣府下了帖子吗？” 欧阳青青点点头，“自然是下过。” “给了谁？” “荣大小姐。”欧阳青青回道，陶丛蓉瞄了她一眼，欧阳青青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只给她一人下了帖子吗？” 欧阳青青面色不改的点点头，“是。” “那荣元霜来了吗？”那丫头说她是荣家的义女，说不定是荣元霜带她来的茶会，问一下就知道了。 “荣大小姐有事，今天没有来茶会。”欧阳青青回道。 施昊然眉头紧皱，荣元霜没来，那她怎么说自己是荣家的人？难道她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 走到凉亭，一亭子的人都还在，施昊然皱眉，还不待有人说话，问道，“你们有谁认识刚刚那个臭丫头？” 一亭的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大家都纷纷摇头。 潘以冬无视众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冷静自若的摇头。 施昊然脸臭的不行，这死丫头，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咦？潘小姐，我记得刚刚有人为难那位姑娘时，你好像要去追她吧？”一道柔柔充满疑问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华楠县主见众人的眼神望过来，羞涩的笑了笑，“我记得潘小姐当时说那位姑娘是她的朋友。” 潘以冬眼神如刀般射向华楠县主。 第198章 你是在找我吗 “抱歉。”华楠县主一脸愧疚的看着潘以冬，无视她冰冷的目光，强忍着泪水道，“我知道我不该说出来，可是世子是我的恩人，我不忍心欺骗他。” 在场的人有傻的，也不乏有聪明的。 欧阳青青眼神不善的盯着华楠县主，再一次后悔怎么给她下了帖子，以后无论是谁的人情，她都不想在自己的茶会上见到这个女人了。 佳绫郡主有些呆怔的看着华楠县主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感觉有些不对，华楠这是在做什么？ “你此话当真？”施昊然看着华楠县主。 华楠县主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世子对我有恩，我不敢欺骗。” 施昊然看向潘以冬，一脸的阴沉，仿佛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他紧紧的盯着她，“你竟然敢欺骗我？ “世子……，”欧阳青青欲上去解围。 施昊然一个眼神扫过来，仿若寒冰，冷厉道，“你是不是也在骗我？”欧阳青青顿时僵在原地。 潘以冬双拳紧握，身子僵直，她紧紧的咬着唇，不发一语。 施昊然缓缓逼近她，“你认识她？” 潘以冬咽了咽口水，僵硬道，“她是我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的？”施昊然冷然问。 潘以冬抿着唇，眼睛偏向另一处。 “不说？”施昊然冷笑，“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人打断潘仕林的腿？” 潘以冬愕然的盯着他，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却依旧不发一语。 “不说，没想到还是一个硬骨头。”施昊然粲然一笑，“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人不学无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唯一一个优点就是说到做到。你明天可以先请好大夫在家里等着。” 潘以冬惊惧不已，京都谁不知道英国公世子的行事作风，哥哥要是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她就是家里的罪人。“我……，”她嘴巴张了张，然后又痛苦的闭上，不，不行，她良心做不到，她不能出卖朋友，也许，她明天可以让哥哥不要出门，也许可以让爷爷跟英国公求求情。 “阿冬，你要为一个外人弃你哥哥不顾吗？”佳绫郡主急得不行，就差掰开潘以冬的脑袋想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她这个表妹一根筋，你说她不聪明吧，她书读得最好，看事通透，一点就通，但是做事却是像缺了一根弦。 “哎，你是在找我吗？”一道清脆怡人的声音响起。 施昊然看到亭外挥手打招呼的红豆愣住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人不是已经跑了吗？ 红豆原本是觉得自己和这个霸道公子以后估计很难有见面机会，就算他生气，他总不至于去荣府的后宅去逮她吧？今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跑了再说，他找不到自己，时间久了自然就忘记了自己这号人。 虽然她成功的逃脱了，但是担心会给欧阳青青她们惹麻烦，所以她小心的关注着外面的发展，没想到事情演变得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没想到，欧阳青青和潘以冬竟然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维护她，她看得急死，很想跟她们说，就算施昊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没有关系。 但是这两个女孩太直了，唉，她不得不出来。她不能让欧阳青青和潘以冬因为她而惹上施昊然，给自己和家里人带来麻烦。 “你可真有本事，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里为难一群女人。”红豆啧啧称奇，一脸唏嘘。 施昊然不怒反笑，“你也不错啊，为了活命竟弃自己的朋友于不顾。” 红豆翻了个白眼，她要是弃朋友于不顾，那她现在是在干嘛？“世子不但人没品，还眼瞎。”红豆一脸惋惜。“可惜了，可惜了。” 周围的人都抽了一口凉气。这姑娘是不想活了吗？ 陶丛蓉拼命的在给红豆打手势，叫她不要再说了，没看到施世子都气疯了吗？ 红豆假装没看见。给了欧阳青青和潘以冬一个眼神，让她们放心。 施昊然嘲讽道，“那总比某人连一张好看的皮都没有强吧。”他将红豆上下扫视一遍，故作惋惜道。 “这两人是在唱双簧吗？”一个女子小声嘀咕道。 “我是长得不好看，但总比有人长得不像个人好吧。”红豆嬉笑，臭小子，敢跟我比骂人，看我不骂死你。 “你是眼瞎吗？”施昊然怒道，“本世子好歹也是京都四公子之一，论长相，整个京都也没几个比得过我的。” “唉，”红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世子不但长得不像个人，连脑子都不够，我真替你们英国公府担心，哎，你该不会头跟脚撞反了吧。” 红豆说完哈哈大笑。 施昊然瞋目切齿，眼白都泛红了，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她。 所有人都认为红豆疯了，大家都觉得她死定了，甚至有人已经在心中开始惋惜一个花季少女即将逝去。 佳绫郡主看了一眼华楠县主，见她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施昊然身上，她摇摇头，甩掉脑子那一闪而逝的念头，不，不可能的，她不该这样揣测好友。 她靠近潘以冬，轻声道，“能被你认可的朋友，她应该有点特别之处吧。” 潘以冬点点头，“聪明，心地好。” 佳绫郡主一震，她这表妹从小读书厉害，自视甚高，能入她眼的人没几个，连欧阳青青她都没有夸过聪明，她说过，整个京都，就两个人最聪明，一个是荣家二小姐荣元珍，一个是杨家大小姐杨白凤。 她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亭外的少女。 长相清秀，在京都街上，随手一抓就是一个美女，她真的长得很普通，但是在她身上看不到身份长相带给她的卑怯，相反，她身上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张扬，不对，不是……对了，她们所有人，就算是霸道如新阳公主，面对施世子时都是胆怯的，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几乎没有人敢跟他对上，而这个女孩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施昊然，竟没有丝毫胆怯，别说无知者无畏，真正底层的人对危险的感知更高，他们生来就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只有傻子才是真正的无知者无畏。施世子这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傻子才会去招惹他，那姑娘不也是知道，所以她一开始不是就跑了吗？说明她早就知道施世子是不能惹的。 那她为什么会回来呢？ 是为了朋友吗？ 佳绫郡主侧头看了一眼潘以冬，发现她双手交握，眼中有着难掩的担心。 怪不得阿冬对她的评价是心地好。 那聪明呢？ 与施世子对上可不是聪明人会做的，她要怎么脱身呢？ 佳绫郡主十分好奇。 第199章 彪悍的乡下丫头 “你是特意过来找死的吗？”施昊然磨刀霍霍，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当然不是，我又不傻。”红豆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是想问你，你找我做什么？” “你就是这么问的？”施昊然额头青筋隐现。 红豆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平常习惯了这么说话，一时没改过来，世子要是不习惯听，以后我避着你点就行。” “虽然我不会动手打女人，但是我可以让你在京都待不下去。”施昊然阴笑，这丑丫头，把他当傻子吗？ 红豆点点头，“那是自然，世子的厉害我早已领教。”嘴上说着害怕，可脸上丝毫不见畏惧。 这鬼话连篇的臭丫头，施昊然被她气笑了。 “世子，请问你找我什么事？”红豆一本正经的问道。 找她什么事？施昊然一愣，他找她能有什么事？只是看到她了，突然想叫住她，至于叫住她做什么，他没来得及想，可她却跑了，然后他很生气，就这样。 突然问他找她做什么，“我，就就是想问问你的要求不能变一下吧，比如说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银子。”施昊然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红豆冷笑，她就知道这人喊她没好事，她冷笑，“世子可真是钱多，可是你确定你拿得出这些钱？” 她说的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摆明了就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这些钱都足够国公府娶十个世子夫人了，你确定你要来买一个丫鬟，你确定国公爷知道了不会打断你的腿？”红豆好言相劝。 施昊然说完就后悔了，这丫头之前就狮子大开口，自己被她给唬住了，自己怎么傻得问她，这不是给她机会宰自己吗？可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说吧，你说个数，做不做得到是我的事。” 红豆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他，“世子既然如此看得起小女，一片真心感动天地，小女也退让一下，这样吧，如果你非要买我做府上丫鬟，我吃点亏，给你算个整数，就一万万两吧。” 施昊然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她拒绝，甚至狮子大开口的打算。 可没想到还是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惊呼，“你抢钱呢。”国库都没有这么多钱吧，她还真敢说。 “世子都敢明目张胆的强买强卖人口，怎么我光明正大的要钱就不行？就允许你抢人，却不允许我抢钱，世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太好吧。”红豆嘲讽的看着他。 施昊然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牙尖嘴利。” 红豆冷笑，“怎么，我该哭哭啼啼的求饶吗？” 场外一片看热闹的人早已目瞪口呆。 陶丛蓉看向红豆的目光一片痴迷与崇拜，只差眼冒星星了。 欧阳青青之前只听说过红豆以言语击退英国公世子，此时亲眼所见，才知道有多不容易，首先她要有与对方对抗的胆识，这是英国公世子啊，在京都横着走，甚至比皇子还受宠的人，其次，她要能说，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毒舌，能把人怼到哑口无言，骂人不带脏字。 红豆又一次给了她一个惊喜，这姑娘真像个宝藏，听说她来自乡下，这传言可靠吗？ 潘以冬表情无波，眼中却带着笑意，还有丝丝羡慕。 佳绫郡主简直目瞪口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敢跟英国公世子对上的人，还是个姑娘，还不落下风，这太给姑娘们长脸了啊。 英国公世子，这是多少人的噩梦啊，没想到也有被怼的无话可说的一天，看得简直不要太爽。 “世子，要不要我去教训她。”跟在施昊然身后的一个少年怒气冲冲的问道。 红豆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冷冷的看着少年，“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脑子。” 少年一懵，什么意思？看到红豆嘲笑的表情，他恼羞成怒道，“贱丫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红豆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轻笑道，“骂人贱者自贱。贱公子，公然说要欺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你可真出息，真是为你父母长脸，请问你是哪家的啊？我去为你宣扬宣扬这种行为，让大家都跟着好好学学。” 扑哧——，有人笑出来。 贱公子，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男孩羞愤不已，“贱人。”话未说完，便一个箭步冲上来。 “李辰。”施昊然顿感不妙，下意识喊道。 李辰太生气了，他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脸，他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贱人，找回脸面，不然他以后要怎么在自己兄弟们面前立足啊。 红豆可不是乖乖挨打的主，一个弱鸡公子，她还不放在眼里，在他冲上来的一瞬间，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在一片惊呼中，她抬脚一踹，正中李辰胸口位置，李辰受力不住，身子不受控的踉跄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到在地。 所有人都傻眼了。 施昊然嘴巴微张，来来回回的瞧着红豆和倒地的李辰。 欧阳青青偷偷的张开挡住眼睛的手指，从缝隙里看到完好无损的红豆，大松一口气，看到倒在地上的李辰，有点懵。 陶丛蓉看着红豆，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佳绫郡主面露愕然，完全不敢相信，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华楠县主小声道，“这……这也太彪悍了吧。” 是啊，彪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竟能用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上，我滴个娘亲耶，这个怪胎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许久不见，没想到霍姑娘风采依旧，走到哪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突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红豆眼睛一暗，收势站好，回头一看，果然是她。 以杨白凤为首，七八个少女在月亮门处站立，遥遥望过来，眼中有惊奇，有好奇，有厌恶，其中眼神最犀利的莫过于杨心莲，那憎恨的目光强烈得恨不得在他身上凿个洞。 想让人忽视都难。 第200章 势不两立 在阳光的照耀下，红豆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她的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是花儿在悄然绽放，“杨小姐，”她轻声说道。 在这个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杨白凤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幽深。 红豆黑眸含笑，没有回避。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磁场，隐有火花闪现。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优雅和风度。她的每一个动作，无论是转身施礼，还是微微点头，都显得那么自然、流畅，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与刚刚那个用脚踹人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不光欧阳青青，陶丛蓉、佳绫郡主等人，就是施昊然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同一个人吗？ 这女人也太能装了吧。 施昊然一脸嫌弃。 “霍姑娘每一次见面都能让我大吃一惊。”杨白凤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在红豆身上，语气意味不明。 她身后一群人，因为她的驻足，也跟着停下。 数十道目光落在红豆身上。 包括杨心莲，那目光强烈得恨不得在她身上凿一个洞。 红豆丝毫不受影响，她的脸上始终挂着那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回应着，“那是杨小姐抬爱。” “从初见我就很喜欢霍姑娘，虽寄人篱下，却活得肆意张扬，让我很是羡慕。”杨白凤笑得温良，可说出的话与她的表情一点都不符。 揭她的底。 软中带刺，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上次在斗诗会上，匆匆一别，杨白凤并没有当众与她撕破脸。 也许是因为她当时要参赛，腾不出手来。 也许是因为别的？ 公井县荣家惨案虽然在皇上面前已经盖棺定论，但是，杨家与她们都清楚，造成那件惨案的凶手就是杨心莲，两家的仇是解不开的死仇。 杨家不可能放任一个满心仇恨他们的人慢慢成长，终有一天成为他们的威胁，他们一定想办法会在叔叔羽翼未丰时除掉他。 杨白凤也很清楚。 她和她注定势不两立。 那几十条人命，还有她们对馨儿造成的伤害，已经成为了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这个仇恨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紧紧地缠绕在她们之间，让她们之间只剩你死我活。 杨白凤想要对付自己，真是太简单了，根本不用她自己动手，她只需要表示出对自己的厌恶，就有无数人为了讨好她而对付自己。 但是她并没有。 她甚至对她笑脸相迎。 说出来的话带刺，但也很隐晦。 证明她并没有撕破脸的打算。 为什么？ 或者说，她顾忌着什么？ 红豆心中猜测着可能性，面上不动声色，“杨小姐误会了，我虽住在荣家，可我家人尚在，只是暂住荣家，待家人办完事，自来接我回家，寄人篱下倒不至于，我活得肆意自有肆意的本事，不然，公井县宴会上，杨小姐也不会找我帮忙了对吧。” 杨小姐找这个土包子帮忙？ 天哪！ 真的假的？ 全场哗然。 有些人看着红豆的目光有了些微变化，这个女的究竟有什么本事，杨小姐都做不到的事情，她竟然能做到。 杨小姐还亲自找她帮忙？ 众人心中，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好像不那么土了。 杨白凤目光一沉。 她在试探自己。 公井县的事涉及太子。 她虽然没有提太子，但是她提到了宴会，逼急了她，她会不会把太子的事情说出来，虽然她之前答应过不会将那件事说出去，但是如果她把她逼急了，她还会守信吗？ 太子是她请到杨府的，如果被长公主知道…… 这是她不能明着对付霍红豆的原因。 不能逼急了她。 杨白凤黑眸低垂。 这就熄火了？ 红豆有些诧异。 她只是提到了杨府宴会…… 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或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太子。 为什么不能提太子？太子和皇上去了公井县九州尽知，以杨家和太子的关系，太子就算出现在杨家也很正常吧，杨白凤为什么怕人知道？ 红豆深思。 她抬眸看向杨白凤，扬唇一笑，“杨小姐，那天在府里，你那个……” 杨白凤如刀锋般的目光落在红豆的身上。 果然。 红豆浅浅一笑，话锋一转，“……亲戚，对我帮了他很是感激，麻烦你帮我带句话，说下次有需要还可以找我。” 红豆与杨白凤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杨白凤淡淡一笑，“好啊，我一定转达。” “她们俩……，”陶丛蓉一脸困惑的摸摸头，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可不是怪怪的。 欧阳青青看着杨白凤不达眼底的笑容，还有与杨白凤对峙，毫不输阵的霍红豆。 心中想起几个月前那场震惊整个京都的官司。 荣尚书幼子，公井县县令荣立瑞状告杨心莲杀害荣家满门。 案子轰轰烈烈审了一个多月。 最终证据不足，以杨家胜利结束。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存着疑。包括她也一样。 不过又是一场政治博弈，杨家胜罢了。 这些年，皇上对杨家的偏袒谁人不知，皇上都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就是事实，谁还敢再言。 祖父与父亲讨论那场血案时，她在场。 祖父说过，那场血案是真。 荣家在那一场屠杀中几乎灭门。 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杨心莲。 皇上也知道。 但是，荣家的官司注定是输。 霍红豆应该是在那场血案中幸存下来的人吧。 面对杀人凶手，她真的毫无芥蒂吗？ 看着面对杨白凤，笑意盈盈的霍红豆。 欧阳青青唇角一勾。 突然好期待怎么办。 陶丛蓉对着潘以冬努努嘴，示意她看向欧阳青青。 “她怎么也怪怪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谈谈我们的事吧。”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破杨白凤与红豆之间的诡异气氛。 红豆看着施昊然皱眉。 这还有一个麻烦呢。 “世子。”杨白凤轻施一礼。 与面对红豆的嚣张跋扈不同，施昊然对着杨白凤轻轻一点头，“杨小姐。” 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京都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啊。 这两人不会是一对吧。 红豆深感头疼。 第201章 好久不见 施昊然看向红豆，“你果然是荣家的人。” 红豆点头，“是啊，我没骗你吧。”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去当你的书童的。” 施昊然点点头，“确实不行。” 红豆松了一口气。 这人终于能说得通了。 “不过，你刚刚打了我朋友，这笔账要怎么算？”施昊然冷笑。 一旁被朋友架着才能站立的李辰，听到英国公世子竟然称呼自己为朋友，顿时乐得嘴巴都咧开了。 现在，他一点都不在乎刚刚被红豆打了，如果不是被红豆揍了一顿，他怎么知道英国公世子竟然把他当朋友，他真是太幸运了。 红豆瞟了李辰一眼，又看了一眼施昊然。 她知道这位世子霸道不讲理。 估计刚刚那个只是他随口找的一个理由，目的就是找她的麻烦。 如果自己不认栽，他肯定会没完没了。 她不想把欧阳青青的宴会给弄砸了。 虽然，已经，可能已经搞砸了。 真是对不住。 红豆心中轻叹，无奈道，“世子，你想怎么样？” “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看见红豆一脸认输的模样，施昊然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脸上的表情十分臭。 红豆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她忍不到嘴边的嘲讽。 施昊然眼睛一亮，红豆却闭嘴不言，他顿时又气得头顶生烟。 红豆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顿时恼了，“世子，如果没事，我先离开了。” 施昊然看着她一脸隐忍怒气的模样，感觉心口十分舒畅，他高昂着头，“爷没发话，你敢走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红豆忍了又忍。 牙齿磨了又磨。 半晌，她一脸假笑，“世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笑得可真丑。”如愿看到红豆气得扭曲的脸，施昊然笑得极为开心，他清咳两声，“听好了，我朋友因你受伤，诊疗费你得出吧，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着也得一百两，不过我看你怎么也不像是能拿出一百两的人，我大发慈悲，让你以工抵债。” “以工抵债？”红豆狐疑的看着他。 “你给我在国子监当一个月的书童。”施昊然得意的看着她。 “国子监？” “只用白天上工，晚上你可以回去。”施昊然一副我很对你好吧的得意表情。 红豆眯着眼看他。 “如果我不同意呢。” 施昊然笑得一脸得意。“那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红豆沉默了一瞬。 就在施昊然以为她不会同意时，她抬眸。 “好。”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她问。 施昊然愣愣的点头。 红豆向欧阳青青表达了歉意，然后走到杨白凤面前。 轻轻一笑，“杨小姐，后会有期。” 她的目光落在杨心莲脸上，表情一变，“五小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杨白凤拉着杨心莲的手，看着红豆，笑容不变。 ------------------------------------- 红豆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青梅紧紧的跟着她，为她挡住可能靠近的危险。 杨家。 杨国公府。 杨白凤， 太子。 长公主。 想要扳倒杨心莲，就必须要先搬开这些大山。 每一个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现在能确定的是，杨白凤暂时不会明着对付她，她似乎对公井县太子的事情很忌讳。 杨白凤忌讳什么？ 她怕谁知道？ 弄明白了这件事，也许就是她的机会。 上头突然一道黑影落下。 一个男子在红豆面前坐下，见她望过来，一脸的不好意思，“抱歉，我就坐一下。” 红豆没有说话，远远的看见几个壮汉一路奔来，看到男子，就拉过去看脸，一路抓着人看，明显就是在找人，他们的行为引起路人的不满，各种抱怨指责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几个壮汉丝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见红豆看过来，男子讨好的笑笑。 红豆这才发现对面的男子竟然生得一副好相貌。那张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如剑锋，竟是罕见的俊美。 她的心中诧异。 几个壮汉一路走过去，直到消失在街头，完全看不到人了。 男子看向红豆，一脸感激，“多谢姑娘相助。” “不敢当，我什么也没有做。”红豆摇头。 “姑娘没有伸张，就是在帮助我，该谢的。”男子表情真挚，“这样吧，姑娘这顿就算我请的吧。” 此时，她们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前，红豆面前有一碗刚端上桌的馄饨。 红豆想拒绝，但男子十分热情，盛情难却，她同意了。 男子也为自己叫了一碗馄饨。 见红豆诧异的看过来，他羞涩的一笑，“不好意思，刚刚跑了那么久，我也有点饿了。” 红豆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但是对方刚请了她，而且一直笑脸相迎，她不好直接赶人家走。 默默的端着碗喝汤。 “姑娘贵姓？怎么称呼？”男子扬着一张十分好看的脸，笑着询问。 红豆皱眉看他，这男子怎么话这么多？“萍水相逢，性名不足挂齿。” “要的要的。”男子一脸正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姑娘。” 这么热情，红豆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也确实没帮什么忙。 “姑娘家的闺名确实不能随便告知，是我逾越了，抱歉啊。”男子解释，“我是因为太感激了，生怕没有机会报答，所以有点失了分寸，还望姑娘海涵。” 面对一个这么好看、礼貌、还善解人意的男子。 红豆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公子，你太客气了，我叫霍红豆，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男子微笑张口。 突然，又一道黑影落下。 红豆和男子双双一惊。 红豆诧异的看向来人，惊叫，“贺兰玥？” 男子看到贺兰玥，顿时表情一变。 贺兰玥一袭白袍，毫不客气的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板凳上，一张美得出尘的俊脸不赞同的看着红豆。 “小红豆，你跟四皇子认识也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四皇子？”红豆呆呆的看着他。 贺兰玥好看的眉头微皱，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子，一脸疑惑，“四皇子，你没告诉她你的身份？” 红豆脖子僵硬的转动，看向对面的男子。 记忆中，一张黄金面具与眼前的脸重叠。 “四皇子？” 男子，也就是四皇子皇正泽露出森森白牙，笑得一脸邪魅。 “好久不见。” 第202章 交换消息 噗通，红豆有生以来第一次狼狈跌倒在地。 她太震惊了。 “小红豆”。皇正泽咧着森森白牙，他刚一开口，红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来，咕噜一下躲到了贺兰玥的后面。 只露出一双宛如小鹿般的黑眸瞪着他。 “出来。”皇正泽不悦，命令道。 红豆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紧紧的拽着贺兰玥的衣服，力道大得让贺兰玥无法忽视。 她在害怕。 贺兰玥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挡住皇正泽的视线。 皇正泽看到他的动作，神情不悦的盯着他，“贺兰公子，你该走了。” 贺兰玥神情不变，淡淡道，“四皇子，霍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吓到她了。” “我吓到她？”皇正泽嗤笑，“她吓到我吧。”他磨牙。 贺兰玥想到那个场景，有些哑然。 突然，手心传来一抹柔软。 “贺兰公子，走。”红豆拉着贺兰玥就跑。 贺兰玥没有拒绝，被她拉着跑。 皇正泽正欲追上去，云荣突然出现，挡住他。 “路叔。”皇正泽一声。 一个灰衣人从天而降，一掌劈向云荣。 云荣退开。 轻飘飘的落在街面中央，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 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两人，还在一脸笑容，挡住他们去路的云荣。 皇正泽眼眸翻滚，“走。” 贺兰玥，哼。 红豆拉着贺兰玥靠着墙，不停的喘着粗气，“我滴娘呀，吓死我了。”她一脸惊恐。 “霍姑娘，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贺兰玥好心的提醒。 红豆看到两人交握的手，顿时脸一红，仿佛烫手山芋般甩开贺兰玥的大手。 看着她“嫌弃”的动作。 贺兰玥很是无语。 “你就这么怕皇正泽？”贺兰玥眯着眼看她。这个小丫头，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敢忽悠皇帝，敢骂他，却怕一个皇子。 心里莫名的不爽。 红豆点点头，“有点。” “那怎么不见你怕我？”贺兰玥十分不悦。 红豆担心云荣挡不住皇正泽，有些担心的看着巷子外。 此刻，她们两人正躲在一个只有一米多宽的窄巷子，当时她看到这里没人，而且可以藏人，就拉着贺兰玥躲了进来。 她分神瞧了贺兰玥一眼，“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不会杀我。” 皇正泽就不是个正常人，他是个疯子，他杀人不眨眼，人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可以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抹了你脖子。 这种人太危险了。 上次她把他得罪得那么狠，他现在一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还是躲着点的好。 不然一不小心，小命都没了。 “谁说我不会杀你，你以为我杀的人少吗？”贺兰玥冷笑，看来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认识有误啊，他是不是要好心改变一下她对他的认知。 见许久也没有人来，看样子是不会追来了，红豆心下一松，她看向贺兰玥，死里逃生的感觉真是太舒爽了。 她细细打量他，少年依旧一袭白袍，衣袂飘飘的世外高人模样，“贺兰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正好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他揭穿了四皇子，估计自己会傻傻的被皇正泽给骗了，说不定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他出现得这么及时。 不可能是巧合吧。 贺兰玥可不是那种默默无闻做好事的人，他毫不隐藏，顺势邀功，“当然是特意赶来救你的。” 果然。 “霍姑娘，救命之恩应该可以换10个消息吧。”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红豆审视着她，“四皇子什么时候回京的？” 贺兰玥一窒，犹豫一瞬，“昨天。” 红豆冷笑，“如果你昨天晚上派人通知我，我今天就不会出门了。” 贺兰玥瞬间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冷笑，“想赖账？” 红豆瞪他一眼，“消息传达不及时，害我受惊，一个消息。” “我冒着被四皇子记恨的危险舍命救你，一个消息，你也说得出口。”贺兰玥嘲讽。 红豆咬牙，“3个消息，不能再多了。” 贺兰玥脸一松，“成交。” 红豆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突然，红豆看了一眼贺兰玥，表情有些犹豫。 贺兰玥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怎么了？” 红豆咬着唇，没有说话。 说？还是不说？ 贺兰玥静静的等待着她，也没有催促。 红豆表情一变，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今天见到了英国公世子。” 没有了下文。 贺兰玥耐心的等待。 红豆长叹一口气，“我脑中出现了一个消息，我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贺兰玥淡淡表示，无论真假，都算。 红豆想了想，“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我希望能抵消三个消息。” 贺兰玥瞪着她。 红豆不服输的回瞪着他。 贺兰玥磨牙，最后松开，“我先看这个消息值不值。” 红豆自信一笑，“事关太后，你说值不值？” 贺兰玥眼睛一亮。 看着红豆得意的小眼神，他又想要磨刀霍霍。 红豆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说的模样。 太后啊，也许是可以挟制太后的把柄，这个诱惑太大了，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值了，别说三个，就是十个也是要换的。 一番思量，贺兰玥迅速有了决断。 同意。 红豆心中一喜，她也不再犹豫。 “英国公的儿子还活着。”她丢出一个重磅消息。 贺兰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英国公的儿子不是已经死了十五年了吗？十五年前战死沙场，所以皇上为他举行了国葬，而现在的定国公世子是个遗腹子，还没有出生就没有了父亲，母亲也在他出生后不久选择在家带发修行，从此没有步出过佛堂半步。 这十五年来，她连亲生儿子都不愿见。 英国公世子是老英国公一手带大的。 偌大的英国公府就祖孙俩相依为命。 太后怜惜英国公世子从小无父无母，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十分溺爱。 因此养成了定国公世子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个性。 “你还知道什么？这件事跟太后有什么关系。”贺兰玥的表情难得的严肃。 红豆定定的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到嘴边，她缓缓的，一字一句道，“此事说来话长。” 贺兰玥看着她满脸的笑意，咬牙道，“条件。” 红豆笑得眉眼弯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个护卫，我要女的。” 第203章 凶案现场 京城权贵多如狗，还有一个在他身边虎视眈眈的四皇子，身边没有一个会武功的护卫真是太危险了。 而且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需要一个能帮她在外跑腿的人 虽然有可能让自己完全活在贺兰玥的视线下，但是没关系，就算没有这个人，自己这么有“有用”，贺兰玥也不会让自己脱离他的视线的。 这个要求。 正合他意。 贺兰玥很爽快就同意了。 目的达到，红豆说着自己知道的。 “十六年前，上卢坡一战，信阳候作为东皇国主帅，携二十万大军与敌军同归于尽，施嘉祯作为副将，一同战死沙场，他是英国公唯一的嫡子，又是太后的侄子，虽战败，但神勇，最终与信阳侯一起，被予以国礼下葬，然而，在那一战中，施嘉祯并没有死，他是利用假死，金蝉脱壳。” 贺兰玥神情莫测，“为什么？” 他知道霍红豆能给他答案，她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肯定知道原因。 果然不负他所望。 红豆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嘲讽，“私奔。”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贺兰玥的预料。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红豆，以为听错了，“私奔？” “对，私奔。”红豆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盛，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那个原配夫人真是太可怜了，私心里，她其实并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贺兰玥，贺兰玥肯定会利用它大做文章，事情被爆出来那一天，肯定会伤害到很多人，包括那个可怜的女人。 这也是她刚刚犹豫的原因之一。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秘密？ 这些应该都是别人不为人知的、想深藏的秘密，一旦被别人知道，就会成为钳制他们的把柄。 而知道这些秘密的她，相当于手里握着这些人的把柄。 她为什么会有这些人的把柄？ 这些消息她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这跟她被追杀有关系吗？ “这些事跟太后有什么关系？”贺兰玥的话打断了红豆的思绪。 她扯了扯嘴角，一脸嫌恶道，“这事，太后知道，而且是太后善后的，这些年也是太后在资助施嘉祯生活。” “英国公知道吗？” “知道。” 恐怕不知道这件事就只有英国公世子和他的母亲了。 “此事我会尽快查证，如果确定属实，就给你抵扣三个。”贺兰玥看着红豆，那表情一脸嫌弃，仿佛在说：你这奸商。 他越生气，红豆越是得意，一脸欠扁的表情，“那你尽快啊，我等着。” 走出小巷，红豆瞬间有种不知道天南地北的恍惚感。 她在哪？ 贺兰玥看出她的窘迫，眼中盛满笑意，“我可以提供接送服务哦，一个消息。” 红豆不耻的看了他一眼。 “哼。” 她昂着头，以一种高昂的姿态，带着无比的自信和骄傲，昂首阔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贺兰玥看着的背影，摇摇头。 还真是一个孩子。 等红豆停下来时，四周全是陌生的商铺与人。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贩们大声吆喝着自己的商品，他们的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从日常用品到珍稀的工艺品，应有尽有。行人中既有穿着华丽的贵族，也有身着粗布衣裳的平民。 街头巷尾，还可以看到一些艺人正在表演，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掌声和欢笑声。 红豆傻眼了。 这是哪里？ 红豆环顾四周，想找个标识，或是找个人问问路。 突然，她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前面一家茶馆。 街道的一角，有一座古老的茶馆。茶馆的门口挂着一块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四方茶馆”四个大字。茶馆里坐满了客人，他们在品茗聊天，享受着闲适的时光。 红豆欣喜不已。 抬脚准备去找人。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管了，错了再说。 突然，茶馆二楼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一个人从二楼跌落，从空中跌落，直线下坠。 一楼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少人亲眼看着人掉落，发出惊呼。 有人发出尖叫。 红豆迅速看向二楼。 二楼栏杆处，一个人匆匆离去，红豆只来及看见一片青色衣角。 接着，二楼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红豆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没有跟那人打招呼。 红豆匆忙赶到之前那人坠落的位置。 不过片刻，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她好不容易挤进去。 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在检查伤者。 红豆在一旁静静观看。 地上的男人呈仰面状，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衣服是锦缎，看样子，是个有钱人。 还活着吗？ 检查伤者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低着头，红豆看不清的长相，只能从他的身形、衣服、手上的皮肤判定他很年轻。 男子抬头。 果然很年轻，还很俊秀。 只见他对着众人摇摇头，“这人已死，报官吧。” 他话音刚落的功夫，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然后围观的群众让出一条路来，一队官兵走进来，领头的军官看见男子，十分惊讶，语气恭敬，“林御医，您怎么在这里？” 红豆和周边围观的群众都十分惊讶。 这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是御医。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男子道，“我与朋友约在茶馆喝茶，正好看见此人从二楼跌落，所以查看一下，此人已死，还烦请大人通知一下京兆府。” 领头军官点点头，态度十分恭敬，“自然自然，我马上派人去通知。” 然而，还不等他安排。 又有一队人马匆匆而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路人纷纷避让，引起一阵骚乱。 打头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蹄在石板路上敲击出沉闷的响声，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威武。他身披黑色的捕快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鞘上刻有精美的花纹。他的眼神犀利如鹰，目光扫视着前方，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身后跟着数十个捕快，他们身穿统一的蓝色捕快服，手持武器，步伐整齐划一，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让开，让开，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让开。”打头的人高喊着，声音洪亮而有力，宛如雷鸣般震撼人心。这句话像是一道命令，瞬间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让出道来，不敢挡在这支队伍的前面。 红豆跟着围观的人后退了些。 十来个捕快将地上的尸体围成一圈，防止有人靠近。 红豆不停的往前凑，想看得再仔细些。 第204章 等待问话 捕快、军官，还有林御医三人站在一起说话。 那三人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红豆将注意力放到地上已死的男人身上，他的身体静止不动，刚刚那个林御医已经确认了他的死亡。只是不知道他的致命伤是不是摔伤。 她觉得他的死有点不正常。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她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衣物和体形。 那是一件深色的长袍，质地看起来很好，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尽管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但他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一种诧异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人们他临死前的经历。 过了许久，一个仵作模样的男子匆匆赶来。他的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身穿一袭深色的长袍，上面沾满了斑驳的血迹和尘土。 也许他刚刚是从另外一场忙碌的验尸工作中赶过来的。 红豆远远的看着他检查尸体，然后与那个林御医说话，二人似乎在交换着意见。 随后又来了几个人。 有穿便衣的，有穿官服的。 四周的百姓见只有死人，没有其他热闹可看，开始纷纷失去了兴趣。他们原本期待的是一场精彩的破案，但是现在，除了地上的尸体，什么都没有。 人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惋惜，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开始变得越来越稀疏。 红豆看得有些心急。 这些人，怎么没有人来问话？ 人都走光了。 这里的人可都是目击证人。 随着夜色的降临，红豆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急。她出来得太久了，再不回去，婶婶该着急了。 情急之下，红豆举起右手朝场中的三人挥舞。 但是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向她，有两个捕快看到了，也很快的转移视线。 眼见捕察们已经开始装尸。 周围的人都散了。 捕快们也开始准备撤走。 红豆终于有机会走到黑衣捕快三人的面前。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黑衣捕快三人诧异的看着红豆。他们不明白，一个小姑娘冲到凶案现场，拦住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这个小姑娘眉清目秀，一身锦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他们不敢懈怠。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代表说话的是军官，他身材魁梧，肌肉坚实，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虽然年龄已步入中年，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嗓门洪亮，像是铜钟般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让人不禁为之一振。 红豆先是皱眉，忍了忍才道，“那个人掉下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我是看着他从二楼掉下来的。” 中年军官一脸疑惑，“然后呢？” 黑衣捕察面无表情。 林御医同样一脸疑惑。 “你们查案不现场问话吗？”红豆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了我是目击证人。” 红豆的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三人十分惊讶。 “小姑娘……你不会是从案发一直等到现在吧？”林御医迟疑的问。 红豆一脸委屈，“我一直在等你们来问话，可是你们根本就没有人来问我，我跟你们招手，你们也没有人理我。” 这下，不仅仅是中年军官、林御医，甚至那名沉默寡言的黑衣捕快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疑惑。 “京兆尹呢，为什么不来？在京都地界出了命案，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过来看一下吗？还有你们，既不问话，也没有派人保护现场，就只有一个仵作，你们这样怎么找出凶手？” “凶手？”黑衣捕察第一次开口，“他不是自己掉下来的吗？” \"凶手？\"黑衣捕察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沉而，仿佛一把锐利的剑，直刺人心。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让人无法看透他内心的想法。“他不是自己掉下来的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目光转向了地上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红豆诧异的看着他，“你们已经有结论了？” 黑衣捕快迟疑一下点点头，“那个男子死于头部撞击，符合从二楼掉下来摔死的症状。” 黑衣捕快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确定和疑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讲述那个男子的死因。 “那个男子，”他说，“他的死亡原因是因为头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仵作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头骨已经破裂，脑部也受到了重创。”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经过确认，我们认为他的死因符合从二楼掉下来摔死的症状。” “他是从二楼掉下来摔死的，但是他不是自己掉下来的，我觉得他有可能是被人推下来，”红豆说出自己的怀疑。 “姑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难道你看到了凶手？”林御医问。 红豆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人，但是看到了一个人影，就在那个死者掉下来的地方，说明当时那里是有人的，而且死者的面部表情也很奇怪，如果是突然失足掉下来，他的表情应该是惊恐慌乱的，而死者的表情是惊讶，说明他死之前看到了人，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很惊讶。”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要玩回家玩去，别在这里耽误大人做事。”中年军官赶小猫似的挥手示意她离开。 “不是啊，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啊。”林御医出言维护红豆。 黑衣捕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家住哪里？这个时候还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黑衣捕快提醒她。 红豆抬头看看天色，心中暗自喊糟。 天都已经快黑了。 她现在还没有回去，也没有一个交代，婶婶肯定急疯了 啊，她跺跺脚，“我住青林路荣府，这个案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急匆匆的跑了。 青林路？荣府？ “那不是荣尚书家？”林御医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中年军官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黑衣捕快望着红豆远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第205章 家人担心 红豆问清楚回家的路线，一路急匆匆的往回赶。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她的心也跟着越紧张，果然，在荣府大门口，看到了正焦急的走来走去的荣子熙。 荣子熙快急疯了，下午接到母亲的通知，他就立刻从国子监赶回了家。 他想出去找大姐，可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尚书府说姐姐提前离开了宴会，他们循着车夫说的大姐下车的位置一路找，也没有找到。 他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找。 大姐在京都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里? 她会不会出事了？ 她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 等待最是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燃烧他的生命。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他的焦虑和恐惧也越来越甚，心中充满了无数个恐怖的念头。那些念头像是一群疯狂的野兽，在他的脑海中咆哮、撕咬，让他几乎崩溃。 大姐，那么好的大姐。 对他，对姐姐，对娘，对他们每一个人都那么好的大姐。 她不能出事。 绝对不能。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亲人。 荣子熙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 除了等待，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不是父亲交代他在家等待，他早就冲出去了，就算是去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找，也比备受煎熬的等待好。 “熙儿。”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荣子熙身子僵立，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缓缓转身，看着夜幕下的少女，那个他无比熟悉的人，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涩。 少年的眼眶都红了。 “大姐。” 他冲上来。 红豆也小跑着上去。 两人在间隔一步的距离停下。 “对不对，对不起。” “你去哪了？” 两人同时说话。 “对不起，我在路上遇到点事，然后耽误了点时间。”红豆很是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荣子熙激荡的心情平复，此刻满心都是恼怒，没好气道，“娘说你失踪了，我吓死了，下午请了假就回来了。” 红豆愧疚不已，同时也十分感动。 这个家伙，是真的担心他吧。 红豆心中涌过一丝暖流。 她有些担心，“婶婶呢？她是不是很着急？” 荣子熙依旧没好气，“现在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娘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何止着急，她简直都快急疯了。” 红豆更愧疚了，简直不敢抬头看他。 “不止娘，还有爹。” 红豆诧异的看向荣子熙，怎么还有叔叔，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荣子熙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娘知道你失踪后，不光通知了我，还通知了爹，爹带着人找了你一个下午，后来还喊上了大理寺的人。” 在红豆越睁越大的目光中，荣子熙仿佛嫌她受的惊吓不够大，继续道。 “爹后来报官了。” 红豆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愧疚得无颜见人。 红豆在静言院见到俞氏。 俞氏的眼睛都哭肿了，抱着红豆哭得撕心裂肺。 “你这孩子，你去哪了呀？” 红豆也跟着红了眼睛，紧紧的抱着俞氏，哽咽着说着对不起。 接到消息赶回来的荣立瑞。 在看到红豆的那一刻，腿一软，差点从门口摔进来，他扶着门框，久久无语。 “你……，”一出口，眼眶都红了。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激烈情绪。 “对不起。”红豆愧疚不已，不敢抬头看他。 荣立瑞走进来，在她面前站定，红豆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个温暖的大掌抚上她的发顶，“没事就好。” 红豆几乎将头埋在了胸口。 “能告诉我今天去做什么了吗？有没有遇到为难的事情？”荣立瑞温和的问。 红豆抬头，连忙摇头，生怕他有什么误会，“没有，没有遇到麻烦。” “我是自己忘了时间。”她羞愧不已。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红豆不是一个不靠谱的孩子，相反，她很聪明，也很懂事，是什么事情能吸引得她竟然忘了回家。 荣立瑞有些好奇。 红豆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了他自己忘记了时辰的原因。 “你这孩子，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俞氏瞪了她一眼。 荣立瑞有些惊讶。 “你一直等在那里吗？” 红豆点点头，说到那件事，她不由抱怨，“叔叔，京兆府的人太不专业了，来了一群捕快和一个仵作，他们根本不懂得保护现场，而且连基本的问话都没有，京兆府就是这么破案的吗？” “如果他们都是用这样一种态度面对犯罪，我觉得京兆府的能力真是堪忧。” “叔父，你们大理寺也是这么审案的吗？” 红豆的眉头深深皱起。 她恍然未觉，荣立瑞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诡异。 红豆说了半天，才发现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她有些尴尬的看向荣立瑞。 荣立瑞突然开口，“红豆，你喜欢破案吗？” 喜欢吗？ 红豆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 荣立瑞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突然，他笑了，“原来这就是你喜欢的啊，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红豆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不是在讨论案子吗？ 怎么说到她喜欢什么了？ “你能告诉我，你对今天那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吗？”荣立瑞深邃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她。 他不自觉的屏息。 红豆眼睛一亮，天，终于有人能听她说话了。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还不忘招呼荣立瑞，“叔叔，你坐。” 俞氏想说话，被荣立瑞阻止。 “我先说我看到的。” 荣立瑞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当时我距离茶楼有点远，我是看着那个人从二楼飞出来的，我的注意力在飞出来的那人身上，没看到楼上有其他人，不过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不对，不是人影，确切的说是一片衣角，青色的衣角，所以我断定当时二楼应该还有其他人在。” “那人从二楼摔下，倒地时呈仰面，头部有血迹流出，挣扎了两下就没有了动静，当时现场有个年轻的御医，经他诊断，判定那人死亡，死因没有说，但是头骨碎裂，摔死的可能性最大。” 第206章 屋顶有人 “我在一旁看了下。死者年约三十，身高五尺，身体偏胖，身上穿的是崭新的云锦，皮肤白胖，手上没有伤痕老茧，判定家境不错。” “事故发生后，没有一个人来认领尸体，这件事比较奇怪。” “还有件事很奇怪。”红豆想到了某件事，眉头深深的皱起，疑惑道，“他的面部表情不对。” “如果是失足掉下来，他的表情应该是惊恐和恐惧，但是，我看到的他的面部表情是震惊，说明他在死之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他难以置信的人和事。” 红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遗憾，“可惜我离得太远，他们的对话也听不清楚，所以掌握的信息有限。” “那你的判断呢？”荣立瑞眼神灼热，手心微微冒汗，“你觉得这是一起谋杀还是意外失足？” 红豆看着荣立瑞，明亮璀璨的眼眸亮得惊人，她缓缓道，“我现在还不能下判断，但是这么多疑点，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直到找出事情的真相。” “如果是你，就目前掌握的这些信息，你要从哪里着手？”荣立瑞目光灼灼的问。 红豆毫不犹豫的说，“先查清死者身份。” “如何查？” “一去茶楼问，看掌柜、店小二或是客人有没有认识死者的，如果是常客，店里的人肯定认识，如果是生客，看有没有人记得死者，有没有随行之人。” “二可以画下死者画像，贴告示，让认识死者的人或是家属来认领。” “三是留意一下这两天报失踪的。” 荣立瑞眼睛越来越亮。 “查明了身份后呢？” “第二步，查他的关系网。” “关系网？” “杀人都是有目的的，无非是情杀、仇杀、为了金钱利益三种目的。我们可以从这三方面梳理他的关系网，找出重点嫌疑人，一一排查。” 荣子熙看着红豆的目光熠熠生辉，都快冒出星星了。 大姐，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哈，荣立瑞放声大笑。 红豆一脸迷惑，叔叔怎么了？ “你可真是奇才，奇才啊。”荣立瑞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看着红豆的目光又高兴又骄傲。 大哥，你的女儿果然像你。 ------------------------------------- 红豆回去后，先去看了荣元馨。 荣元馨正在吃饭，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几个丫鬟围在旁边，一脸焦急，看到她都松了一口气。 红豆在她旁边坐下，“不好意思啊，姐姐回来晚了。”她接过丫鬟手中的碗筷，熟练的送到荣元馨的嘴边，丫鬟们惊讶的发现，刚刚她们无论怎么劝，怎么哄都不吃饭的荣元馨此时听话的张大了嘴巴，乖乖的将送到嘴巴的米饭吃了下去。 一顿饭就在红豆和荣元馨的“配合”下默契的结束了。 “真乖。”红豆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饭后，红豆牵着荣元馨在院里消食，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当然，全程都是红豆在说。 她跟她说在宴会上见到的人，还有发生的事。说了英国公世子施昊然、佳绫郡主、华楠县主、九公主和八公主、杨氏姐妹。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杨白凤在顾忌什么？ 最后，还有四皇子。 贺兰玥。 包括那个案子。 红豆亲自给荣元馨洗漱。 忙完一切，两人熄火上床睡觉。 自从荣元馨“生病”后，只要是在家，红豆就会把她带在身边，照顾着她所有的饮食起居，晚上睡觉也是一起。 以前，馨儿最喜欢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可是总是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馨儿就会不停的跟她撒娇。 摇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哀求，“红豆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她最喜欢把求求你了说得又长又嗲，因为她知道红豆最受不了这种音。 每次阴谋得逞，她都会笑眯了眼。 红豆将荣元馨的手握紧了些。 感受到旁边平稳的呼吸，红豆睁着眼睛看着床顶。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想到四皇子，她一个哆嗦。 那个变态四皇子回来了，而且已经找上门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杀了她？ 如果只是打她一顿出出气就好了，那她绝对站在那里不动让他打，也好比现在日日夜夜担心他上门寻仇。关键是他对她的报复绝对不是打她一顿出气那么简单，她有可能会杀了她。 她得想个办法，让四皇子消气，忘了这件事。 否则以后她在京都都别想出门了。 该怎么做呢。 想着想着，红豆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她是被屋顶的打斗声吵醒的，当红豆意识到屋顶有人时，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红豆赶紧喊醒青梅，让青梅看好荣元馨，她自己悄悄开门想去外面看看。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 轻微的开门声还是惊动了屋顶上的两人，两人看了红豆一眼，继续打斗。 红豆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观看。 只能看到两个黑衣在屋顶上缠斗，你来我往，刀剑碰撞，火光四溢。 红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屋顶打起来。 难道是为了自己？ 不会是四皇子吧？ 可是有那么巧吗？ 她白天才见过四皇子，晚上就有人在她的屋顶。 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难道是来帮她的？ 谁会帮她？ 贺兰玥。 她知道他在她身边放了人，上次在客栈，也是那人出现，引走路剑瞑，为她赢得了逃跑的机会。 这两人武功都很高。 皇正泽，这个疯子，无耻变态下流的东西，半夜掳人这种事他也干得出来。 如果他真把她半夜掳走了，明天传出她半夜失踪的消息。 他再把她关几天。 他都不用干什么，别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这个贱人。 他是要逼死她。 红豆恨得牙痒。 屋顶上的两人武功似乎差不多，半天也没有分出个胜负。 红豆想了想，正欲张口喊人。 虽然那些护卫武功不顶什么用，肯定打不过人家，但是能闹出点动静，对方也许会衡量。 突然，一声暴喝，“你们在做什么？” 来人飞上屋顶，一剑隔开缠斗的两人。 三人形成对峙之势。 又有一个人。 看着突然出现的第三人，红豆感觉脑袋嗡嗡的，怎么又来一个？ 第207章 两方动静 “你们是谁？为何在此打斗？”第三个出现的黑衣人厉声质问。他的目光在两个黑衣人之间扫视，似乎在判断他们的实力与来历。两人都是黑衣黑面，看不清长相。 没有人回答她。 一种诡异的寂静弥漫开来，仿佛连风都停止了呼吸。 三人对立，形成三国鼎立之势，没有人敢先动。 寂静，无声，漆黑。 就在红豆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 其中一个黑衣人动了，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另外一个黑衣人也动了，第三个黑衣人反应稍晚。 红豆眼睛一亮。 要打了？ 然而，下一秒，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怎么跑了？ 原本以为的一场惊天大战。 就这么没了？ 几乎是在两个黑衣人同时动的瞬间，他们做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相同动作。 跑。 只见他们同时向后飞跃，身形矫健而迅速，仿佛化身为两只翱翔天际的雄鹰。 不过瞬息之间，他们就已经跃出了很远的距离。再看天边，只剩下了两个小小的黑点。这两个黑点在天空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这一幕让红豆都惊呆了。 下一秒。 对上屋顶那人的目光。 糟糕，被发现了。 红豆转身想走。 突然之间，一股强烈的气流从屋顶的方向传来。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如同一只大雁般翩然飞落，轻轻落在她的面前。 在明亮的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们站在彼此的对面，眼神交汇，双方都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是你。”他拔高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错愕。 “是你。”红豆的惊讶不下于他。 竟是下午在案发现场看到的黑衣捕快。 那人略一思索，这里好像就是荣府的后宅，这姑娘临走的时候说过，她住在荣府，原来没有骗人。 红豆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 这人是捕快，跟刚刚那两人明显不是一伙的。 他应该只是路过。然后路见不平什么的。 “姑娘可知道刚刚那两人是谁？”黑衣捕快问。 红豆淡定的摇头，“不知道，不认识” “姑娘为何在这里？”黑衣捕快继续问。 红豆态度很好，这是人家的职责，她十分配合，“他们的动静太大，把我吵醒了，所以我出来看看。” 黑衣捕快点点头，一个不及弱冠的小姑娘，他不觉得她和刚刚那两人有什么关系，只是例行公事问一下。 “回去吧。”黑衣捕快转过身。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他身形一动，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一个纵身跃起。瞬间，他便飞上了屋顶。 红豆摇摇头，真是一个简单的人。 黑衣捕快飞到屋顶，突然觉得不对，如果动静很大，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等他再转身时，却发现红豆早已没有了身影。 ------------------------------------- 皇正泽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失败了？” 地上的黑衣人，正是在红豆屋顶上缠斗的两个黑衣人之一。 他不敢抬头，双膝跪地，身体颤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是。”声音颤抖。 皇正泽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紧紧地盯着黑衣人，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然而，那个属下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皇正泽的目光，他知道，他这次真的是犯下了大错。 “因为什么？”皇正泽目光冰冷，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霍姑娘身边有高手，属下刚一靠近就被发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人，是一个捕快，属下不敢泄露身份，所以只能撤离。” “有高手？” 皇正泽想起上次在客栈，他要对那丫头动手时，也是突然冒出一个人。 那人武功不俗，虽不是路剑螟的对手，但是竟能将路剑螟缠得一时无法脱身，这才让那丫头有机可乘。 有意思。 知道噬尸散，身边有高手，脑子也聪明。 真是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怎么突然觉得日子没有那么无聊了呢。 呵呵……呵呵…… 皇正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 摇曳的烛光下，贺兰玥安静地坐在榻上看书。 他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宽大的袖口随着他翻页的动作轻轻摆动。 他的右手轻轻地端起茶杯，那只杯子晶莹剔透，映照出他修长的手指。他手腕微微一转，茶杯就准确无误地送到了他的嘴边。他轻轻啜饮一口，那茶香在他的舌尖绽放，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明亮。 然后，他又缓缓地将茶杯放回原处。 一切都是那么优雅又浑然天成。 他的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 静谧的夜晚。 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云荣推门进来。 “主子，洛兵回来了。” \"让他进来回话。\" 贺兰玥轻轻地合上手中的书，书页间轻轻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头来，目光从书中移开，落在了门外走进来的洛兵身上。 洛兵推开门，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走路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霍姑娘怎么样？”贺兰玥开口问道，声音平静而慵懒。 洛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那充满活力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看着贺兰玥的眼睛闪闪发光，“主子，你真是神机妙算！”他用敬畏的语气说，“正如你所料，晚上真的有人来找霍姑娘。” 贺兰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打过照面了吗？”贺兰玥问道，声音平静而冷淡。 洛兵立刻回答：“没有，对方跟我一样，黑衣蒙面，都在隐藏身份。” “武功招式如何？”贺兰玥问。 “是个高手，应该出自路剑瞑之手。” “好，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你们继续保护霍姑娘，有任何动静都要及时向我报告。” “是，主子。”洛兵恭敬地回答，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荣笑嘻嘻的凑上来，“主子，我们明天是不是要去找霍姑娘讨债了。” “当然。”贺兰玥眉眼舒展，笑得十分愉悦。 第208章 麓山书院 今天是红豆第一天入学的日子。 天公作美，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红豆看着荣立瑞、俞氏、荣子熙，荣元馨，十分的无奈。 这一家子全员出动，陪她入学。 美其名曰，怕她受欺负，给她壮胆。 红豆咬牙看向荣子熙，“你爹请假也就算了，你干嘛跟着凑热闹？”昨天才请的假，今天又请假，这小子是不怕夫子打吗。 荣子熙扬起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大姐，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正好今天过去认认门，也认认人，谁要是敢欺负你，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叔叔，你也不管管。”红豆看向荣立瑞告状。 谁知，荣立瑞不但不反对，反倒十分支持，“你是女孩子，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学会照顾你的。” 照顾我？ 这个小屁孩。 红豆无语。 她看向俞氏。 谁知俞氏见她看来，慌忙避开她的目光，去跟荣元馨说话。 她忘了，只要是叔叔同意的事情，婶婶从来就不会反对。 俞氏，红豆，荣元馨，荣子熙坐上马车，荣立瑞骑马，一家人向麓山书院而去。 荣子熙一路跟她科普麓山书院的事情。 知道大姐要去麓山书院后，他做了很多功课，从麓山书院的历史、历任山长、在京城的地位、学科、近年发生的大事了解得清清楚楚，就查院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没有打听过了。 麓山书院，坐落在北门城郊的丽江之畔，依傍着秀美的岳麓山，历经百年沧桑，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底蕴和丰富的文化内涵。 听着荣子熙文绉绉的介绍，俞氏笑眯了眼。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顽劣的儿子竟然还有开窍的一天，这些日子，熙儿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有心疼，心疼他熬夜学习的辛苦；有不舍，熙儿现在像个小大人一样，独立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她那么依赖，天天赖在她的身边撒娇，她很是失落；但更多的是安慰，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哪个母亲不高兴。 更何况，夫君最近对熙儿的夸赞越来越多，父子俩现在十分的和谐。 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要感谢红豆，如果不是红豆救回了熙儿，不计前嫌，对他悉心教导，熙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奋发读书，懂事知礼。 还有馨儿，馨儿的命都是红豆救的。 自从出事后，红豆对馨儿的照顾，她这个母亲都自愧不如。 这个孩子。 简直就是她们家的救星。 俞氏看着红豆的目光越来越温柔，柔得几乎要溺出水来。 红豆被盯着不自在，她不敢看俞氏，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侃侃而谈的荣子熙身上。 荣子熙见红豆感兴趣，说得更起劲了。 早在前朝，麓山书院就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然而，真正让麓山书院名扬四海的是这一任山长，大名鼎鼎的五绝之书绝欧阳牧。 欧阳牧本身就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十六岁高中状元，而且是连中三元，是东皇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更传奇的是他不但学识过人，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字更是堪称一绝，据说当时阅卷的考官个个对他的字称赞不已，皇上更是将他的考卷公告天下，供天下读书人阅览，欧阳牧之名也传遍九州。 正当众人以为这位大才子将要在仕途上大展宏图时，他却拒绝进翰林院，独自一人流浪九州去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在这中间，他的足迹踏遍九州，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书画杰作，其中以书法为最，成为五绝之书绝。 欧阳牧回京后，再次拒绝入仕，皇帝震怒。 欧阳绝告诉皇帝，比起入仕，他更喜欢教书育人，并请求担任麓山书院的山长。 这一任就是四十年。 麓山书院原本只是一间京都众多书院里一家平平无奇的小书院，它坐落在东城区，学生不足五十人。欧阳牧接手后，先是斥巨资在北城郊买下几个山头，开始建学堂，历时三年，学院建成。 欧阳牧对教学内容也是大刀阔斧，大力改革，不仅仅是学四书五经，还包括了儒家经典、历史、哲学、文学、音乐、绘画、礼仪等等。 国子监后期广泛的教学体系有一些科目就是借鉴的麓山书院的。 麓山书院招生不分男女，不看家庭，不分贫穷贵贱，只要你符合要求，能通过学院的考核就可以入学。消息一出，引来了无数男女争相报名。 在欧阳牧的带领下，麓山书院的学风严谨，学子们勤奋好学，充满了求知的欲望。他还常常告诫学生们，读书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明理修身，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他的言行举止，都深深地影响着每一位学子。这四十年里，因此麓山书院不但为朝廷培养出许多有学之士，还出了不少书画琴棋名家。 欧阳牧就是这座书院的灵魂人物。 他的存在，就是书院的一面旗帜，是学子们学习的榜样。尽管他现在已经退居幕后，不再管事，但是学院里但凡有重大活动或重大事情都会去请示这位老山长，学子们也经常会在学院里不经意看到这位老山长。 经过近四十年的发展，麓山书院目前是除国子监最大的书院，学院占地面积甚至比国子监还大，学院共有五百名学子，是东皇国重要的学府之一。 每年有无数人报名考核，录取人数千中取百，竞争十分激烈。 红豆有些诧异。 “必须要考核吗？”她没有进行过任何考试啊，叔叔突然通知她，说是可以入学了。 难道是叔叔私底下托的关系。 红豆有些愧疚，她知道叔叔其实最初是想让她进国子监的，甚至为此去求过荣尚书，后来还去托过别的关系，但最终也没成。 叔叔愧疚得不行。 他想给她最好的，可是却没有做到。 红豆找了个机会跟荣立瑞谈了一次，荣立瑞才同意让她去麓山书院。 荣立瑞觉得太委屈她了，一直十分愧疚。 只是从头到尾，叔叔都没有提过考核的事情啊。 在疑惑中，马车停了。 红豆掀开车帘，正好看到巍峨的山门上，“麓山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好字。 红豆眼睛一亮。 第209章 有人落水 麓山书院，坐落在深邃的群山之中，被茂密的古树所环绕。这里四季如春，花香鸟语，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学术圣地。 红豆跳下马车。 周围停了不少马车，见到他们一行人，纷纷好奇的望过来。 红豆知道麓山学院是分走读和住读的，家里条件好，有马车接送的学子一般都会选择走读，离家远的学子可以选择住读。 叔叔说让她自己选择。 如果选择住读，是没有那么辛苦，不用早晚赶马车，也远离了荣府的是是非非，但是她放心不下馨儿，红豆果断选择了走读。 书院大门是一座古老的石牌坊，上面刻着“麓山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书院的历史和辉煌。 这四个字与归一寺的那几个字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是欧阳牧的字。 荣立瑞亲自去门口交涉，不一会儿，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领着他们进去。 穿过牌坊，是一片宽敞的空旷场地，场地中央有一座凉亭，那是学子们休息、讨论学问的地方。 管事边领路边跟他们介绍。 态度十分恭敬。 走进书院内部，只见一排排整齐的房屋错落有致，每一间房屋都充满了书香气息。门口挂着不同的门牌，有史书，有书法、有国画、有礼仪……，这里是学子们上课学习的地方。 此时应该还没有上课，有男有女，大家统一穿着院服，有少年勾肩搭背，有少女并肩说话，有人奔跑，有人吃着包子走路，还有人边看书边走路，也有人好奇的看着他们一行。 这个氛围，红豆实在是喜欢。 看着那个在吃包子的少女，因吃得太急，连连咳嗽。 她实在是忍不住，唇角微勾。 正好对上少女圆滚滚的眼睛。 对方尴尬不已。 红豆也有点尴尬，毕竟自己笑话人家还被抓了个正着。 沿着小径深入，可以看到一座宏伟的藏书楼。 红豆几乎一眼就爱上了这个藏书楼。 荣立瑞好笑的看着红豆眼睛发亮，一副恨不得马上冲进去的模样。 管事一脸骄傲的介绍，这座藏书楼是麓山书院的瑰宝，里面藏书丰富，涵盖了各个学科领域。学生们在这里不仅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籍，还可以通过阅读开阔视野，提高自己的学识。 这里也是麓山学子们最喜欢的地方。 此外，麓山书院还有一片美丽的湖泊，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绿柳依依。 红豆一行人路过时，连俞氏也不禁发出感叹，说在这里学习真是太幸福了。 最后，他们到了监院的厢房。 俞氏、荣院馨和荣子熙在外面等着，荣立瑞领着红豆进去。 监院是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儒雅中年男人，穿着青色长衫，风度翩翩，气质文雅，见到荣立瑞，立刻起身行礼，“见过荣大人。” 态度不卑不亢。 荣立瑞是正经的六品官员，比他官阶低或是平民百姓见到都要行礼。 麓山书院不同于国子监，国子监是朝廷规制，从祭酒到夫子都是有官阶在身的，而麓山书院是私办学院，这里的夫子并不在朝廷领职，领的都是书院的俸禄。 郭监院掌管着麓山书院所有一切行政事务，还兼着教习，在麓山书院的地位仅次于山长欧阳牧，但是他没有官职。 所以，他见到荣立瑞是要行礼的。 荣立瑞虚扶，“郭监院不必多礼，我今天不是什么大理寺少卿，而是以一个父亲的名义过来的，今天只是来送孩子上学，不是什么大人。” 郭监院惊讶，据他所知，这个入学的小姑娘好像只是荣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荣大人不但亲自来送，听管事说，荣夫人和荣大人的一双儿女都来了。 竟是如此重视。 郭监院看向站在荣立瑞旁边的小姑娘，眉清目秀，一副伶俐的模样，他点点头，叮嘱道：“今日起，你就是麓山书院正式的学生了，按我们书院的规矩，你本应参加考核，但你是山长钦点的，山长既然愿意为你破例，那你自然有让他破例的理由，希望你在学院里好好学习，遵守学院制度，不要辜负山丈的期望。” 红豆乖巧的聆听。 心中早已是满肚子的疑问，她入学跟山长有什么关系？ 郭监院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嗯，是个听得进话的孩子。 之后和荣立瑞客套了几句。 管事带着红豆去办理了入学手续，领了书本和院服。 然后识趣的告退了。 麓山书院风景优美，荣立瑞决定带着家人在这里转一转，中午一行人再回城里去酒楼吃饭，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荣子熙更是高兴得跳起来，连呼爹爹英明，爹爹太好了。 红豆虽然没有荣子熙那么夸张，但是脸上布满了笑容，显然也是十分期待。 看着两个孩子这么高兴，俞氏和荣立瑞笑容满脸。 一行人边走边聊，欣赏着麓山书院的亭台楼阁，美丽的自然风光。 气氛十分的和谐温馨。 俞氏也一扫在府里的郁闷焦虑，此时的她笑意不断，妙语连珠。 惹得荣立瑞父子惊叹连连。 走着走着，又走到了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美丽的湖泊。 此时湖边围了不少人，明显比他们来时多了不少，还有人对着湖泊指指点点，神情严肃。 “我们过去看看。”荣立瑞神情一肃，立刻抬脚往湖边人多的地方去。 红豆也很好奇，毫不犹豫的跟上。 刚一靠近湖边，红豆神情一变。 有人落水了。 湖泊中央，停着一艘小船，一个人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此时，湖边围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却没有一个人下水施救。 都在围观。 “学院还没有人过来吗？”荣立瑞询问旁边的人。 一个男子摇头，表情凝重，“已经去喊人了，但是这里距离太远，恐怕来不及。” “有没有会游泳？”荣立瑞问，他环视一圈，有人摇头，有人避开他的目光。 刚才说话的男子再次解释，“这位大叔，那个人落水的地方有点远，而且湖水很深，传说湖里还有吃人的鱼，平常学院也是禁止大家下水的，所以现在大家都不敢轻易下去。” “人命关天。”荣立瑞急得不行。 俞氏看见荣立瑞脱衣服的动作，吓得脸色苍白，“老爷，你做什么，你不会游水啊。”她死死的抓住荣立瑞的胳膊，防止他做傻事。 荣子熙一脸焦急，恨不得跳下水去，可他知道自己下水也救不了人，只能添乱，急得团团转，他下意识的看向红豆。 红豆看着岸边的人越来越多，她知道，这里肯定有会游水的人。 心中一动。 第210章 生命珍贵 她对着荣子熙耳语。 荣子熙眼睛乍然一亮，连连点头。 红豆突然指着湖中的人大喊，“熙儿，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英国公世子？” 荣子熙作势看向湖面，然后大喊，“是的，是的，就是英国公世子，我早上看到他和一群人来这里玩，穿得就是那件衣服。” “天啊，真的是英国公世子。”红豆惊叫。 两人的声音大得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几声噗通的跳水声。 红豆和荣子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红豆站在湖边，双手放在嘴边，对着湖面大喊，“英国公世子，再坚持一下，有人来救你了。” 荣子熙沿着湖边跑，“快来人了，救命啊，英国公世子落水了，救命啊。” 扑通——扑通—— 湖边的人如同下饺子般跳进水里，不一会儿，已经有十几个人跳进了湖里。 第一个到的人，几乎是在落水者力竭下沉的最后一刻拉住了他的头发，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赶到，在几个人的合力下，一起将落水者拖到了湖边。 在他们上岸的那一刻，所有人几乎同时吐了一口气。 得救了。 众人纷纷赶往他们上岸的地方。 荣立瑞偷偷给红豆一个赞许的眼神。 红豆到时，已经有人在对落水的人进行急救，随着落水者口里吐出水，众人悬着的心才是真正的放下来了。 红豆这才看清楚落水者的长相，竟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 她顿时尴尬不已。 他们刚刚喊的可是英国公世子，不知道那些被骗的人会不会找她和熙儿的麻烦。 她在人群里找着荣子熙，对方看着她，也是一脸愁苦。 红豆示意他赶紧跑。 她偷偷的走到荣立瑞身边，“叔叔，我们走吧。” 荣立瑞摇摇头，眼神又落回地上那个老人身上。 神情莫名有些怪异。 红豆有些着急。 再不走人家待会要找她们麻烦了。 老人眼睛缓缓睁开，围在四周的人惊喜的大喊，“山长，山长。” 山长？ 红豆惊愕的看着地上的老人。 不是吧。 应该只是谐音吧，不可能这么巧吧。 红豆这才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个老人身上，他们个个神情紧张，根本就没有人关注到她。 一群人挤进来，为首的正是郭监院，看到老人安然无恙，他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欧阳牧淡淡一笑，“吓到你了。” 郭监院狠狠瞪了他一眼，“是吓死我了，我死了，看以后谁给你做牛做马。” 欧阳牧仍有些虚弱，气息有些不稳，但仍不忘交待，“这几个少年救了我，你替我记着他们的名字。” 郭监院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你别多说话，好好休息。”然后让人把欧阳牧抬走。 几个湿漉漉的少年，一脸欣喜。 围观的人太多，郭监院并没有看到荣立瑞。 红豆，荣立瑞退了出来。 找到俞氏和荣子熙，四人决定回城去吃饭。 路上，遇到不少从湖边出来的人，大家都在讨论刚刚的事情，纷纷感叹那几个少年学子的好运。 纷纷夸赞好人有好报。 荣子熙不满的嘟着嘴，“明明是红豆姐姐想的办法。” 红豆敲了他一记，警告道，“这事不许再提。” 荣子熙嘴巴嘟得更高，显然很是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 荣立瑞看着红豆，有些迟疑，“需不需要我……。” “叔叔。”红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难道要去跟郭监院说，是我们救的欧阳山长。” 荣立瑞一噎。 “这也太难看，”红豆一脸嫌弃，“我嫌丢人，你可千万别去啊。” 荣立瑞被她的样子逗笑，坦言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好说。”他看着红豆，“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红豆停下来看着他，也看向俞氏、荣子熙，认真的说，“我一点也不介意。” “在救那人之前，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叔叔不也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要下去救他吗，所以，我们的想法都一样，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想办法去救，我救他只是因为生命珍贵。” 生命珍贵。 荣子熙的脸色率先敛去了笑容，红豆姐姐跟他说过几次，府里的那些人虽然都是下人，身份跟他们有所不同，但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他们的生命同样可期，同样珍贵。 他想到了府里那些去世的人。 荣立瑞和俞氏也想到了那些人。 气氛沉重。 生命珍贵。 男子止住步伐，看着前面的一家四口，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 红豆叹了一口气，“虽然那人的身份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也没有多大影响，就这样吧，我们只当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你是不是担心，如果被学院知道，那几个救人……” 红豆微微一笑，“叔叔，这件事说与不说，对我们的影响都不大，但是，对那几个救人的人说，结果有可能是千差地别，他们虽然差了一点，但是确确实实是下水救了人的，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怎么可能影响大不。 欧阳牧的救命恩人啊，整个欧阳家都会对她感激涕零，先不说欧阳家，就是欧阳牧本人，他的学生，他的地位，无数的人脉都会倒过来，还有麓山书院，顶着欧阳牧的救命恩人，她在这里几乎可以横着走。 这么大一个饼放在眼前，就是他都忍不住心动，可红豆，竟丝毫不动心，还能坚守本心。 荣立瑞在遗憾的同时，对红豆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本他对红豆的疼爱主要是来源于阿姐和大哥，对红豆，是怜惜，是长辈对晚辈的心疼。 可是随着红豆一点点的展露才华与本性，他对红豆的聪慧惊叹，对她的人品叹服。 这真的是个好孩子。 大哥，你把红豆真是教得太好了。 “叔叔，我和熙儿今天表现不错吧，你可要好好表扬奖励我们哦。”红豆俏皮道。 荣立瑞知道她的用意，莞尔一笑 ，“当然要奖励，你们俩今天真是太棒了，你们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什么要求都答应吗？”荣子熙兴奋的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荣子熙高兴得要蹦起来了，他急忙道，“爹，我下次还要和你、娘、大姐，姐一起出来走走。” “没问题。”荣立瑞心情好，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父子俩开心的样子，俞氏也笑眯了眼。 红豆看着荣元馨，轻轻的抚着她的嘴角，“馨儿，我们大家今天很高兴，你也要高兴哦。”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城。 第211章 县衙问话 荣立瑞带着俞氏、红豆、荣元馨、荣子熙四人来到一家名为“玉壶春”的酒楼。 这座酒楼位于京都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有三层楼高，气势恢宏。 刚到酒楼门口，店小二就热情的将他们迎上了二楼包厢。 荣立瑞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店小二一口一个荣大人，十分热情周到。 俞氏、红豆和荣子熙都是第一次到这里，十分的好奇。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一楼几乎座无虚席，店小二穿梭其中，不停的报着菜名，一副热闹的场景。 红豆就喜欢这种满是烟火味的生活气息。 二楼包间十分宽敞，除了吃饭的大圆桌，旁边还有可以休憩的软榻和太师椅，两边墙各有一个宽敞的窗户，临街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繁忙的街道。里面的窗户可以看到酒楼大堂，大堂中间位置有一个舞台，此时正有人弹着古筝。 音乐加美食，真是美极了。 荣立瑞和俞氏携手听着弹琴，时不时相视一笑，幸福默契尽在不言中。 红豆和荣子熙在另一个窗边看着街景，也不打扰他们。 有人敲门。 大家以为是上菜的店小二，谁知道进来的竟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着一袭黑衣的男人。 大家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黑衣男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荣立瑞诧异的看着他：“顾大人？” 这人，她认识。 竟是昨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五城兵马司的大人。 昨天晚上也见过。 “荣大人，荣夫人，抱歉，冒昧打扰。”顾卫深吸一口气，拱手施礼，他的脸色在这一刻稍微舒缓了一些。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种冷漠的神色。 “不知道顾大人找荣某所为何事？”他只在一次与京兆府交接案件时见过这位顾大人，他当时在抓捕逃跑的犯人，他对他的身手印象深刻。 顾卫出乎意料的看了一眼红豆，“抱歉，我是来找这位姑娘的。” 所有人一惊。 荣立瑞更是反应极快的询问，“不知顾大人找我侄女所为何事？”他神情戒备。 荣子熙第一反应是将红豆护在身后，一脸敌意的看着他。 顾卫没有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大，连忙解释，“荣大人不用惊慌，我找这位姑娘是为了昨天的一宗命案，别无他意。” “命案？”荣立瑞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悦道，“顾大人，我侄女一个小姑娘怎么和命案扯上关系，你是不是弄错了？”他看着顾卫的目光极为不善。 “你是不是为了昨天茶馆的那个命案找我？”红豆从荣子熙身后走出来，瞪了他一眼。 顾卫点头,“昨天姑娘在现场，所以有些话想问问姑娘。” 红豆点头，十分爽快，“好啊。”一副正等着你问的模样。 荣立瑞此刻也知道了是因为什么事情，红豆昨天晚归，跟他们说过此事，他还问过红豆一些案子的事情。 红豆等了半天，也不见顾卫问话。 她疑惑的看向对方，“顾大人？” 顾卫有些迟疑，“姑娘，可不可以麻烦你跟我去一趟衙门。” “不行。”荣立瑞一口回绝。 “顾大人，我侄女可以配合你问话，但是却不适合去衙门。”荣立瑞拒绝得十分干脆。 “荣大人，你也是大理寺的官员，你该知道，问话不在我这里，所以得麻烦荣姑娘走一趟。”顾卫耐心的解释。 荣立瑞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拒绝，“顾大人，我侄女明年第一天入学，恐怕没有时间去衙门。” “那可否麻烦荣姑娘现在跟我去一趟衙门。”顾卫请求，言辞恳切，“我保证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这是例行问话，做个记录即可。” 荣立瑞有些为难，他好不容易请假出来陪妻儿用顿饭。 “叔叔，我跟顾大人一起去吧。”红豆说道，“你难得请个假，就在这里陪婶婶和熙儿好好用顿饭，我做好问话就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吃饭呢。” “不行。”荣立瑞一口回绝。他怎么可能放红豆一个人去。 红豆莞尔一笑，“叔叔，你忘了，我可是闯过龙潭虎穴，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不过是衙门配合一下问话，又没有什么危险，你不用担心。” 顾卫有些惊疑。龙潭虎穴？ 突然想到昨晚，这个小姑娘偷偷躲在下面看黑衣人打斗，这是一般人做的事情吗？ 荣立瑞想到红豆可不是一般小姑娘。 他心下一松。 想到昨晚红豆说到案件时的不一样，他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红豆是不是挺想去的。 荣立瑞心中一动。 他问道，“红豆，你想去吗？” 红豆眼睛一亮，猛点头，“想去。” 荣立瑞心中明了，他看向顾卫，“顾大人，我侄女就交给你了，请你寅时之前将她送回荣府。” 出门时，才发现竟然只有一匹马。 酒楼距离南门兵马司有些距离，顾卫本想租辆马车，在知道红豆会骑马后，顾卫有些惊讶。 两人骑马，一路疾驰到万安县县衙。 门口捕快去牵马，红豆跟着顾卫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县衙办公的地方，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办公房里传来了一声怒吼，“吵吵吵，就知道嘴皮子厉害，有本事把凶手给我找出来啊，找不到就给我闭嘴。” 红豆尾随着顾卫进去，一进门，就迎上七八双眼睛。 “荣姑娘？”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大叔走出来，他走到红豆面前，先自我介绍，“敝姓伍，是万安县县令。” “伍大人。”红豆轻施一礼。 刚刚顾卫也是称呼她荣姑娘，红豆来不及纠正，她笑着对伍县令道，“伍大人，荣大人是我义父，我跟我义父没有血缘关系，小女姓霍。” “霍姑娘。感谢你今天过来，待会会有人帮你做记录，请你把你昨天在现场看到的、知道的如实说出来就行了。” 红豆点点头。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深蓝长袍的男人过来，拿着纸和笔，把红豆请到一旁。 红豆开始讲述自己看到的情况。 顾卫与伍县令，还有其他人在另一边说话。 “此事多谢顾大人帮忙。”伍县令对着顾卫施以恭敬之礼，顾卫官职比他高，本来审案是县衙的事情，跟五城兵马司并没有关系，但是因为死者身份特殊，而顾卫昨天正好在现场，所以他与此案也算是有了关联。 “有进展吗？”顾卫问。 伍县令苦笑着摇头。“没有，现场被破坏了，除了店小二，其他人也找不到了，以现有的证据没有办法证明死者是被杀的。” 顾卫神情有些变化，“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现场。” 伍县令连连摇头，“这事怎么能怪大人，五城兵马司并不负责命案，大人昨天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是下官的错，下官应该赶到现场的。” 顾卫没有说话。 他看向红豆。想起昨天晚上，她一脸着急又无奈的责问，县令在哪里，为什么不保护现场，为什么不问话。 她似乎对查案很熟悉。 伍县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红豆，“大人说这位姑娘昨天在现场说过看到一个人影？” “希望这位姑娘的线索对我们有用。” 否则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第212章 白蚁噬木 红豆与顾卫走出县衙大门，阳光透过云层斜照在他们的身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她注意到顾卫的眉头紧锁，那冷漠的眼眸中透露出困扰和思索的神色。这令她不禁想起了刚刚在县衙内见到的伍县令，他同样是愁眉苦脸，仿佛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红豆问，“顾大人，这个案子有麻烦吗？”一个普通的命案，怎么可能让一位经验丰富的县令如此烦恼，甚至还要惊动五城兵马司的人呢？ 这个案子肯定不寻常。 顾卫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死者是谁？”红豆问。 顾卫为她的敏锐吃惊。看着小姑娘好奇的眼神，他淡淡道，“我送你回去，小孩子不要这么好奇。” 红豆白了他一眼。 远远的看到前面的茶馆，红豆的心跳骤然变快。 茶馆的影子在阳光下摇曳，古老的木制结构和缭绕的茶香交织成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在召唤着红豆。她的手心不自觉地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那是紧张与期待混合的情绪。 眼看就要骑马穿越过茶馆，红豆的心情愈发激动。然而，在即将穿过茶馆的最后一刻，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那是一种混合了坚定、期待和决心的复杂情绪。 在这一瞬间，红豆的手紧握住了缰绳，那力度之大仿佛要将缰绳捏碎一般。她用力一勒，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瞬间停下了疾驰的步伐。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察觉到后面的异样，顾卫毫不犹豫地迅速勒住了马的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扬起一片尘土。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疑惑，转身看向坐在马上的红豆。 “霍姑娘？” “你想破案吗？”红豆定定的看着他。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认真和决心。 顾卫看到了前面的茶馆，他看向红豆，那双充满期待和坚定的眼神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摇摇头，“此事县衙会处理。” “伍县令要是有办法，你们也不会这么烦了，反正你们也没有办法，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红豆也不等他说话，率先下马，“反正都已经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看着牵马走向茶馆的红豆，顾卫微微皱眉，下马跟上，他答应过荣大人，要安全的送小姑娘回去。 茶馆并没有封，还在正常经营。 但是里面的客人寥寥无几，与她昨天看到的门庭若市相差甚远。小二眼尖看到他们，立刻惊喜的迎上来。 红豆想上二楼。 被店小二阻止了：“客官，不好意思，二楼被官府查封了，暂不待客。” 红豆指着顾卫，“这位是五城兵马司的顾大人，我们现在要查案。” 顾卫犹豫了一下，拿出腰牌。 小二一看，瞬间脸色剧变，那原本懒散的表情瞬间被敬畏和恭顺取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连忙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二位请，二位请。”他的语气恭敬至极，仿佛是在迎接皇亲国戚一般。 红豆深深的看了顾卫一眼，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楼梯口的位置被贴了封条。 红豆大手一挥，不带丝毫犹豫的撕开封条走了进去。 顾卫眉头一皱，却没有说什么。 脚印不用看了。 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发生后，二楼的客人几乎瞬间就挤满了露台，他们的足迹交错纵横，早已覆盖了任何可能存在的凶手脚印。 因此，红豆并未将注意力过多地停留在那些被众人踩踏得模糊不清的脚印上。 她真正的目标，是那个断裂的栏杆。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栏杆上的裂口处。那裂口仿佛一道无声的伤口，静静地诉说着昨天的惊魂时刻。 红豆小心翼翼地走近。她开始仔细检查那个裂口，指尖轻触其边缘，感受着那粗糙不平的纹理和冰冷的触感。她的眼神聚焦，试图从每一个细微的痕迹中解读出隐藏的信息。裂口的形状、深度、方向，甚至是周围的磨损情况，都成为了她分析的依据。 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 一直盯着她的顾卫发现她脸上的笑容。 心中一惊。 难道真让她发现了什么。 “姑娘，你小心点，别摔下去了。”店小二好心提醒，“那个地方县衙的人已经看过了，也问过了，县衙的人说没有人为的痕迹，是年久失修，木头烂了。” “谢谢提醒。”红豆道谢。 顾卫原本以为红豆看完了，正准备询问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却发现红豆沿着断裂的栏杆一路查看，从露台到屋内，然后又从屋内到露台，整整一圈，包括桌椅板凳。 看着红豆奇怪的行为。 顾卫没有打断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的升起一抹期待。 两位“大人”不说话，店小二更是不敢开口。 时间就在红豆在屋内转来转去中一点一点流逝。 “小二，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个火把，一盆水和一小瓶煤油。”红豆突然说话。 “欸，好的。”这些都是常见之物，店小二立刻下去准备。 顾卫忍不住出声询问，“你看出了什么？” 红豆点点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卫没再问，店小二很快的就拿了东西过来。 三样东西。 火把、水、煤油。 红豆将煤油滴在盆里，水上面立刻铺开了一层油，煤油的味道十分冲鼻。她将倒了煤油的盆放在栏杆断裂口的下方，然后拿着火把在栏杆的另一头用火烘，她一路烘一路烘，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东西。 顾卫是习武之人，在火把烘烤栏杆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栏杆内有东西。 一个小东西从栏杆的断裂处掉落，一个、二个、三个……络绎不绝。 顾卫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店小二脸色煞白，惊得声音都变了调，“白蚁。” 掉到水里的白蚁不过瞬息就死了，无数的白蚁尸体在水中堆积，那密密麻麻的景象，让人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红豆弯下腰，凑近那些已经逝去的小东西，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水面上的白蚁尸体，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她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透过这些小小的躯体看到它们生前的事迹。 “嗯，是家白蚁。”红豆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肯定和惋惜。 “什么是家白蚁？”顾卫问。 “白蚁里面啃食木材最厉害的一种，大家最怕的一种白蚁。”红豆边检查边回答他的问题。 “这跟我们的案子有关系吗？”顾卫问，“如果栏杆是被白蚁啃食了，那是不是证实了我们之前的判断，死者是因为栏杆有问题，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 红豆抬头，看向顾卫，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又神秘的微笑，“不。”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顾卫的瞳孔瞬间收缩。 第213章 关键线索 红豆要了清水洗手。 在她洗漱的时候，顾卫安静而耐心地伫立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顾大人知道白蚁吧？”红豆撇过头看他，顾卫点头。 “刚刚那个是家白蚁，是白蚁的一种，也是白蚁里面最厉害的，一般在家里发现两个白蚁巢穴，那整个房子就危险了，不及时处理的话，房子有可能坍塌，它的特性是喜高不喜低，喜内不喜外，喜干不喜湿。” “刚刚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楼上，只有栏杆这里有白蚁巢穴，而且是两个，分布均匀。” 红豆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顾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顾卫回答，她继续道，“白蚁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松木，如果一个地方有松木，有楠木，有红木，那白蚁的第一选择绝对是松木。” “二楼的桌椅板凳都是松木做的，而栏杆不是，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白蚁弃最爱的松木，而只啃食栏杆这一块地方呢？”红豆睁着一双大大的萌萌的眼睛看着他，她的目光纯净而热烈，仿佛能洞察人心。 顾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思，他的眼眸微微下垂，像是在遮掩着内心的情绪波动。他顺着她的话追问，“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除了栏杆，其他的木材都被涂了特殊材料，因此，白蚁的活动空间只有栏杆。” “两个白蚁巢穴，日夜不停的啃食，你说这个栏杆会不会腐烂？”红豆摇摇头，一脸唏嘘。 能想出这种杀人手法的人一定是个文雅人，杀人不用毒，不用刀，用这么少见的东西，还是这么复杂的工程，一般人哪懂这些。 给整个二楼的木材涂抹材料，凶手是怎么完成的呢？ 还是说这家茶馆也有问题？ “所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是利用白蚁来制造意外。”顾卫定定的看着她。 “聪明。”红豆展颜一笑，笑容灿烂 听到这句赞美的顾卫一僵。 “顾大人，你现在可以跟我讲一下这个案子了吗？”红豆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顾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他的心中如同翻涌的海浪，矛盾而又复杂。他回想起她刚才找寻线索的手段，那般细致入微。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对真相的执着和追求。 他又不禁回忆起昨天她的话，那冷静分析的语气，那洞察世情的伶俐，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这个小姑娘，也许，她能给他们带来转机。 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的犹豫逐渐消散，顾卫缓慢但坚定地开口道：“死者名叫刘大贵，是京都的一个普通的百姓，住在城南区，他的家人是在昨天晚上发现他不见后，来到县衙报案的，声称他失踪了。之后，他们在停尸房认领了刘大贵的尸体。” “仵作经过检查，判定死者是头骨撞击地面，剧烈冲击引起的死亡，经过勘察，茶馆栏杆没有人为痕迹，确实是年久失修不堪重负，因此县衙的结论是失足掉落，属于意外身亡。” 红豆无语的摇头。 顾卫莫名的有些尴尬。 昨天这个小姑娘就提醒过他们。 “既然已经有了结论，那大人为什么还来找我做记录？”红豆疑惑问他。 “死者家属一口咬定死者坠楼不是意外，他们坚称死者是被谋杀的。” “证据呢？难道他们有证据证明死者是被杀的。”红豆心中一喜。 顾卫一顿，摇头，“没有。” “没有？”红豆瞪大眼睛看着他。 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轻率，顾卫有些心虚。 断案不问案，轻易下决断，重启调查的理由也如此简单荒诞，红豆无语了。 天子脚下，万安县竟是如此行事的，怪不得那天，那个伍县令连现场都不出现，如果死者是一个普通百姓，估计案子应该就这么结了，以失足掉落结案。能让县衙重启调查，还搭上五城兵马司，她猜这个死者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不然怎么可能仅凭家属没有证据的推测就让万安县重新调查。 “顾大人，你想找到凶手吗？”红豆再一次问他。 顾卫这一次没有迟疑，他点点头。 “那我们去死者家里吧。”红豆提议。 问完话，红豆好心的提醒茶馆老板，尽快将二楼露台的白蚁处理掉，不然，等白蚁再多一点点，恐怕整个二楼都要保不住了。 在店小二和茶馆老板的千恩万谢，红豆和顾卫骑马离开。 马儿一路疾驰。 在顾卫的带领下，他们到了刘府。 刘府门口挂满了白幡，大门敞开，进出的人皆是一脸哀穆，上过香后，顾卫说明来意，他们被刘府管事恭敬的请进待客厅。 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头发半白，一脸憔悴的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她走得极慢，如果不是身边人搀扶着，估计她早已倒下。这人应该是死者的母亲，她面容憔悴，眼睛红肿，走一步气喘吁吁，仿佛随时就会倒下的模样，她身边一个中年妇人同样红肿的双眼，看样子，应该是死者的妻子。 看见来人，顾卫立刻站起来，“老夫人。” 红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同时对老夫人的身份存了疑，只有朝廷命官的夫人或是有封号的人才能被称为夫人。一般普通百姓家里的当家主母只能称为太太。 “老夫人，冒昧打扰了，如果身体不适，让其他人代替也可以，您身体重要。”顾卫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 看来这个老夫人身份不一般，顾卫既然认识她，但是为什么不认识老夫人的儿子呢？ 而且这一家看起来不像是官宦之家。 “顾大人请坐。”老夫人说话声音沙哑，明显是大哭之后伤了嗓子，“老身身子无碍，还撑得住，大人过来是不是我儿的事情有了进展？” 顾卫点点头，“我们找到了一些新证据，我们怀疑令郎是被人杀害的。” 老妇人瞳孔睁大，突然，她的眼圈一红，大哭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儿肯定是被人害死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她失声痛哭，周围人围着她轻声安慰，突然，她脸色一变，双手捂着喉咙，两眼泛白，嘴唇发紫，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周围的人吓得面无血色。 所有人手足无措。 “快把老夫人放下来。”红豆疾步上前，她言辞果决的指挥着众人，她与那位中年妇人联手，小心翼翼地将老夫人平稳地安置在地上。红豆的眼神充满了紧张，她用力但却谨慎地拉扯着老妇人的领口，确保她的衣物不会卡在脖颈处造成任何不适。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能听到红豆急促的呼吸声和老夫人微弱的喘息声。红豆一边专注地按压着老夫人的人中，试图唤醒她的意识，一边快速地向旁边的丫鬟下达命令，“快去厨房倒一碗糖水过来，要快！” 丫鬟闻声立即转身，脚步匆匆地向着厨房跑去。 红豆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老夫人，她的手指在老夫人的脉搏上轻轻地摸索着，试图从那微弱的跳动中获取一丝生命的迹象。 “水来了，水来了。”丫鬟端着水，快速奔走，还没近前，老夫人已经幽幽转醒，喝了水后，整个人也渐渐缓过来了。 “小姑娘，谢谢你。”老妇人缓缓道。 “你情绪不能太激动了。”红豆轻声说道，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想到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忍不住出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虽然这是一句安慰人的话，但是它是一句真话，人已经死了，就真的活不过来了。您要认清事实，令郎不会再回来了，再多懊悔，再多痛苦，都换不回他了，这个人已经真真切切的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看着老夫人瞬间又红了的眼睛，想到这个可怜的老人承受的丧子之痛，红豆心一痛，忍不住抱了她一下。 老夫人身子一僵。 第214章 办案人员 这个怀抱出人意料的温暖，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寒冷和孤独。 小姑娘身上香香的，身子很软，她抱着她的力道也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突然，一滴热泪落到她的肩头。 刘老夫人心神一震。 这是？ 这个小姑娘…… “老夫人，你不要伤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的。”红豆轻轻承诺。 这世间的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有人在生活的重压下疲惫不堪，有人在情感的旋涡中挣扎沉浮，有人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荆棘满布。然而，无论这些痛苦如何深重，如何让人痛不欲生，它们都无法与失去亲人的痛苦相提并论。 而失去亲人的痛又以母亲失去孩子最痛、最苦。失去孩子，它能吞噬着一个母亲的全部希望和生机。 老夫人轻轻点头，她的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那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从昨天到今天，她的脸庞上第一次显露出一种轻松之意。 红豆整理好情绪，后退了几步。她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人，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惊讶，有的困惑，有的甚至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 红豆顿时有些尴尬， 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在别人的眼里是多么的突兀和不合时宜，她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了一片红晕。 老夫人见小姑娘害羞，替她解了围，“顾大人，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卫点点头，“老夫人，我们想过来了解一下刘员外的情况。” 刘老夫人静静地注视着顾卫，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然而，顾卫并没有直接回应刘老夫人的话，他微微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红豆身上。 红豆见他看过来，以为他有话要说，一脸疑问。 谁知顾卫又看向刘老夫人，他的话在空气中回荡，清晰地传入了刘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这位是霍姑娘。”他特意强调了“霍姑娘”这三个字，仿佛在暗示着她的与众不同。“霍姑娘拥有一些特殊的本事，为了能够尽快查明刘员外的案件，衙门特地邀请了霍姑娘前来协助我们。” 刘老夫人的眼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愕然和疑惑。 中年女人的眉梢微微上扬，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对红豆的重新评估和审视。她的嘴唇紧抿，显然是在努力消化这个意外的信息。而那个丫鬟，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也被震惊所取代，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姑娘究竟是有什么特殊本事，竟还能劳动官府请她帮忙，这还只是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吧，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看着这个姑娘和顾大人一起进来，她们还以为她是顾大人的亲戚家属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小姑娘竟然是办案人员。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不是顾大人亲口所说，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红豆没有想到顾卫会这么介绍自己，这是打算让她参与这个案子了？ 她心中一喜。 对于刘老夫人等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红豆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态度，眼神坚定而从容。 刘老夫人暗暗点头。 这小姑娘确实有点不一样。 “老夫人，案子的新线索就是霍姑娘找到的，你可以相信她。”顾卫看着刘老夫人点点头，他的眼神很正气。 刘老夫人虽惊讶，但也信了他的话。 而且她不觉得这件事有欺骗她的意义。 所以，她相信顾大人说的是真的。 虽然他说的事情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小丫头，你是不是有事想问我？”刘老夫人温和的看着红豆，语气亲昵。 红豆有些诧异顾卫为她背书，不过，因为他的话，接下来的问话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老夫人，能否把贵府管事和刘老爷生前的贴身小厮一起喊过来。”红豆顿了顿，“还有府里的姨娘。” 这？ 刘老夫人一怔，诧异的看着红豆，她表情惊讶，那一刻，似乎连伤心也忘了。 她看了看顾卫。 “老夫人，还请配合一下。”顾卫依旧言简意赅。 刘老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缓步踏入了房间。他身着整洁的长袍，面容严肃而庄重，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沉稳干练的气息。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少年小厮。他身形瘦弱，面色略显苍白，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敬畏。 两人刚一站定，门又再度开启，这次进来的是一对女子。她们身着素衣，步履轻盈。其中一位女子身着素色的青色衣裳，她眼睛红肿，面容悲戚。另一位女子则是一身素雅的蓝色衣裳，面容清秀，眼神中透出淡淡的忧郁，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红豆的目光被这两个女人吸引，她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们一眼，心中暗自揣测。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试图从她们的外表和气质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片刻之后，她轻启朱唇，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好奇地问道：“老夫人，府上只有这两位妾室吗？” 老夫人回答，“我儿对女色并不上心，这两房妾室还是我逼着他纳的。” 红豆轻轻扫过一眼那个一直静默如谜的刘太太，“看来，刘员外和太太的感情很好。” 刘太太听到这话，脸上瞬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老夫人，刘太太，各位，今天打扰了，待会我的问题可能有些得罪，还请诸位如实告知，就算可能涉及到隐私，也请不要隐瞒。”红豆提前给他们预防。 老夫人温和的看着红豆，“小丫头，你问。” 红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委婉问一下，问道，“刘员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各个方面的，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刘老夫人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刘太太木然的摇头。 红豆看向两个妾室，两人一脸茫然的摇头。 她看向管事，管事摇头。 看向随从，少年也摇头。 红豆环顾一圈，看着屋内的几人，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少年随从身上，“请你把刘员外最近三天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 她又看向管事，“麻烦你告诉我刘员外所有可能得罪的人，还有他所有超过一百两银子的支出项目。” 她看向两个妾室，“请你们告诉我，这三个月，刘员外去你们房里的具体日子。” 第215章 外面有人 红豆要来了纸和笔，她一边听着，一边记录着。 先从刘员外的随从开始，少年名叫阿忠，今年只有十六岁。红豆听到他的年龄时，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之前看到这个少年时的怪异感又来了。 管事因为要去拿账本，所以先离开。 阿忠努力地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一条完整的路线，他的记忆有点混乱，说话也畏畏缩缩，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不光红豆皱眉，就是刘老夫人几次都忍不住出声催促。 等他断断续续说完，管事的也回来了。 “也就是说，这三天，你一直跟着刘员外，只有茶馆那次，刘员外没有让你跟着？”红豆边记录边问。 阿忠怯怯的点头，“是的，奴才几乎天天跟着老爷，从早到晚。” “那昨天为什么没有跟着？昨天你们老爷没有让你跟着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或者说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茶馆？”红豆一连三问。 阿忠回道，“昨天出门的时候，老爷接到了一张纸条，纸条内容我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红豆追问。 其他人也神情紧张的看着他，阿忠有些畏缩，“老爷……老爷当时脸色好像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午后，老爷突然说让我回去取个东西，他说他要去一个地方，让我不用跟着，后来我就回来了。” “这些事，你昨天怎么不跟衙门的人说？”刘老夫人生气的低吼，接着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阿忠结结巴巴道，“没……没人…问…问我。” 接着，红豆听完了管事和两个妾室的陈述，中间提了几个问题。 等所有问话结束，红豆停下笔。 一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清心寡欲、喜欢养鸟的中年员外形象成型。 宣纸上。 外出、清心寡欲两个词出现的频率最高，被红豆圈了出来。 红豆看着这两个词陷入沉思。 “太太，你有孩子吗？”红豆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那个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刘太太身上。她是刘员外的正室夫人，然而此刻，她却显得格外的冷漠和疏离。 这位刘太太，对于丈夫的事情似乎毫不关心。 尽管她的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倦，但那并非是因为对丈夫事务的忧虑或者困扰，反而更像是承载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苦痛和秘密。 当妾室们在她面前说些私密之事时，那些或真或假、或喜或悲的故事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她，她观察到刘太太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那些故事只是风中的落叶，与她无关痛痒。 同样的，当刘管事和阿忠在她面前细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琐事，甚至是那些可能引发轩然大波的消息时，她依然保持着那份淡漠和冷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无瓜葛。 她的世界，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开来，外面的风雨再大，也无法侵入她的内心。 看样子，她与刘员外的关系并不好。 刘员外既然与妻子的关系不好，可是又不愿纳妾……家里放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妾不理，连同房都极少，还天天外出，有时夜不归宿。 她有一个猜想。 红豆的问题让刘太太一怔，随后点点头。 红豆再问，眼神逼视，言辞犀利，“请问孩子是亲生的吗？” 此话一出。 全场大惊。 刘太太更是一脸惶恐，她颤巍巍道，“你…你……怎么知道？” 红豆没有回答她的话，看向两个妾室，“你们是不是也没有孩子？” 两个妾室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丫头，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与我儿的死有什么关系？”刘老夫人一脸疑惑的问。 “老夫人，我一会告诉你。”红豆轻声安抚。 她还需要一些事情证实她心中的猜测。 红豆的目光落到了阿忠的身上，少年身高不足七尺，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眼神畏缩，这样一个人怎么带出门？他能替主子打理什么事情？ “你平常在刘员外身边做什么？”红豆盯着阿忠。 少年一惊，一双眼睛充满惶恐，他小声道，“倒茶送水、伺候洗漱、铺床、暖床……” 随着少年每说一句，在场众人的脸色越发怪异。 “别说了。”一声暴喝。 刘太太一脸隐忍的看着红豆，“霍姑娘，我们请你来是来找凶手的，不是让你来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的。我夫君已死，请你不要败坏他的名声。” 看来，刘太太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对于她的指责，红豆也不恼，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你们在说什么？”刘老夫人一脸疑惑的看看红豆，又看向刘太太。 显然她并不知情。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 红豆心中了数。她又问管事，“刘老爷是不是在外面置办了宅子，养了人？你把地址告诉我。” “姑娘，你怎么知道？”管事一脸惊讶。 “你的账簿告诉我的。”红豆示意他手中拿着的账簿本。 “小丫头，你要晚娘的地址做什么？你是怀疑她？”刘老夫人脸色大变。 红豆眉头一皱，“老夫人，你知道刘员外在外面养了人？” 刘老夫人点点头，“知道，大贵一直没有孩子，对家里几个人也不上心，知道他在外面有人我还高兴了一阵子，本来我想他既然喜欢人家，我们家也不是那容不下妾室之人，就我便让大贵把人接回来，谁知大贵说什么也不同意，就这样一直养着。” “你说那人是个女子？”红豆狐疑的看向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点点头，“是啊，大贵还带回来给我们看过一次。” 红豆看向刘太太，刘太太避开了她的目光。 红豆眉头深锁。 “不好，”红豆豁然站起来，她看向管事，“你赶紧把那房子的地址给我。” “怎么了？”顾卫问。 “那女人恐怕有危险。”红豆的脸色十分难看。 拿到地址，红豆和顾卫立刻奔向东城。 留下一头雾水的刘府众人，还有脸色惨白的刘太太。 马儿疾驰。 两人按照地址来到东城区胡林巷一栋宅子。 顾卫敲门。 敲了许久没人应声，隔壁走出来一个大神，狐疑的看着她们，“你们找谁？” 红豆搭话，“大婶，我们找林晚娘，我是刚从外地过来的，她是我表姐，请问她是住在这里吗？” 红豆和顾卫一看就是有钱人，大婶嘀咕，没想到林晚娘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她回道，“是住在这里，不过，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出门了。” 红豆心一惊。“谢谢。” 她看向顾卫，“顾大人。” 顾卫不知道为什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纵身一跃，跳上墙头，从里面开了门。 院子打扫得很干净，还挂着晾晒的衣服。 房子很安静。 红豆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顾卫推开门。 红豆站在他的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在空中晃动的红色绣鞋。 第216章 呱噪县令 顾卫立刻冲上去救人，他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时间在那一刻为他凝固。手中的匕首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夜，瞬间割裂了白锻的束缚。 他把女子轻轻地放在地上，尽量避免对她造成任何额外的伤害。 然而，站在一旁的红豆仅仅扫了一眼，就给出了判断。“此人已死。”她的声音充满了惋惜与遗憾。 那女子的脸色灰白如纸，毫无生机，她双眼圆瞪，舌头无力地垂在嘴外，身体僵硬如冰，所有的生命迹象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都明确地表明，这个女子已经死了。 在昏暗的角落里，一个丫鬟倒在地上，她的身体软弱无力，仿佛一尊被遗忘的雕塑，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顾卫上前去查看。 他轻轻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丫鬟的脉搏……顾卫看向满怀期待的红豆，微微摇了摇头。 都死了？ 红豆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四个字，“阿贵，等我。” “留了遗书，看样子是自杀。”顾卫沉声说道。 红豆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谁说留了遗书就是自杀。” “难道不是？”顾卫问。 “遗书难道不能作假吗？”红豆懒得跟笨蛋说话。 被嫌弃的顾卫脸一僵，他嘴唇紧抿，眼中似有点点火星闪烁。 红豆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林晚娘所吸引。 林晚娘的死状极其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她的眼睛圆瞪如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舌头无力地垂落在唇边，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冤屈和痛苦。她的脸庞严重扭曲变形，原本娇美的容颜此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一张脸惨白似鬼，不对，她已经是个鬼了。 顾卫抬头，正好看到红豆伸手撩开林晚娘的头发，她跪坐在地上，脸凑上去，近得几乎要挨上死者的脸了。 他眼角抽了抽。 这是哪里来的怪胎？ 换做一般姑娘，见到死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这姑娘，不但不怕，还敢凑上前去看，不但敢看，还敢摸。 这胆子……别说女人了，一般男人都比不上。 衣服是大红嫁衣，鞋子是红布鞋，看样子是精心准备的，脸上化了妆，妆容简单，脸上的铅粉似乎有些掉落，头发披散。 红豆沉思。 既然精心准备了嫁衣，为什么头发不打理？ 而且妆容也有问题。 另一个死者十二、三岁，扎着双丫髻，整个身子倒在地上，嘴角有血迹，血迹成红黑色，脚边散落着几块茶杯碎片。 应该是中毒身亡。 不知道是什么毒？得仵做检查后才能知道。 门口处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不一会儿，身着一身官服的伍县令走进来了。 “霍姑娘？”伍县令瞠目结舌，他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伍大人。”红豆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然后继续去看尸体了。解释的事情还是交给顾卫吧。 顾卫被伍县令拉到一边说话。 红豆本来并不想搭理他们，但是伍县令一句高过一句的，“怎么可能？”“真的吗？”“大人，你搞错了吧”“我的天啊”“我要昏了”。 红豆生气的看着伍县令，表情不悦。 顾卫眉头一皱，冷冷道，“安静点。” 伍大人连忙闭嘴，一双绿豆小眼咕噜噜的看着顾卫，又看向红豆，满满的八卦之情。 “霍姑娘，你发现了什么？”伍县令撇下顾卫，凑过来轻声问。 “我在想，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大门、厅堂的门都是锁着的，必须从里面打开，凶手是怎么杀人的呢？ “凶手？” “霍姑娘，你是说这两个人是被杀的？”伍县令惊叫。 “林晚娘不是留有遗书吗？” 红豆站起来，打量着他。 伍县令在她的凝视下显得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犹如锐利的箭矢，直射在他的心头。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姑娘，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异样感。明明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但那种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静与坚韧，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红豆在心里把气叹完了，忍下教训人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平稳和气，“伍大人，不是有遗书就是自杀，遗书也可以是伪造的。” “你是说遗书是伪造的？”伍大人差点跳起来。 红豆的眉毛跳了挑，她闭眼，深呼吸，再次睁眼时，一脸假笑，“伍大人，我是说遗书可以作假，不能仅凭一封遗书就断定死者是自杀。” 伍大人茫然的看着她，“你刚刚说……” “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红豆咬牙，“我只说遗书有作假的可能，并不是说这封遗书是假的，这个得先做笔迹对比，才能下定论。” “你刚刚不是说有凶手吗？凶手是谁？”伍县令追问，“霍姑娘，如果有凶手，那说明这份遗书是假的呀。” 红豆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睁开眼睛，“你说的对。” 伍县令顿时喜笑颜开，乐呼呼道，“我就知道，遗书肯定是假的。” 红豆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走到另外一边。 伍县令不明所以，立刻又凑上去问，“霍姑娘，你在看什么？找到新证据了吗？” “没有。”红豆忍耐道。 “那姑娘是从哪里判断出有凶手的？”伍县令追问。 “衣服、妆容、指甲。” “霍姑娘，你能再说得具体一点吗？衣服、妆容和指甲怎么了？哪里不对劲？”伍县令求知欲满满，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 “顾大人。”红豆突然高声大喊。 伍县令吓了一跳，他连忙道，“霍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可以了，我可以去办。” 顾卫看过来。 红豆眼神示意，你赶紧把这货弄走。 顾卫眼中隐隐闪烁着笑意，在红豆咬牙切齿的逼视下，他走过来，“伍大人，我有事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终于走了。 耳朵终于清净了。 红豆差点谢天谢地。 没有了扰人的嗡嗡声，红豆继续勘察房屋。 第217章 救命菩萨 “什么？你明天不能来了？”伍县令惊愕地脱口而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红豆一脸歉意的点点头，“我今天刚到麓山学院报到，明年第一天入学，我必须得去学院，所以抱歉，我暂时不能过来了，不过，我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了，你们按照我说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凶手了。” “不行。”伍县令坚决地摇着头，突然，他表情一变，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了恳切，“霍姑娘，你不能走。” 红豆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伍大人，虽有不忍，但语气很坚定，“伍大人，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明天，我确实没有办法过来。你应该知道，入学的第一天就请假，这实在是不妥。” “霍姑娘，我不想为难你，可是……唉……，”伍县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红豆看着他，又看看顾卫，这个伍县令有点不对劲。 姿态放的这么低？ “霍姑娘，你不能走，你真的不能走，你要走了，我怎么办。” 伍县令哭丧着脸，可怜兮兮。 他已经知道了今天下午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处于惶恐之中，三天内破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平常一个领里纠纷处理也要四五天，何况是一个谋杀案，不对，他们都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个谋杀案，却让他三天内找到凶手，这不就是直接判他死刑吗。 他们一群人研究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死者是被杀的证据。 他们唯一的一个线索就是，那个小姑娘的证词，可是那也只是一个猜测，一个臆据，说明不了什么。 眼看一天就要结束了，他们却丝毫没有进展，就在他绝望得快要崩溃时，他接到了顾大人的通知。 接到通知赶到这里时，他真是太惊喜了，他没有想到，顾大人不过出去一趟，就找到了凶手。 他欣喜若狂。 没想到他前一秒还在想着准备后事，后一秒，顾大人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要感谢顾大人一辈子。 顾大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没想到，顾大人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那个来做问话记录的小姑娘做的。 他呆若木鸡。 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顾大人用他那种面无表情的脸很严肃的告诉他，林晚娘就是霍姑娘找到的，凶手也是她推断出来的。 因为他不信。 顾大人就告诉了他那个小姑娘是怎么用独特的手法找到了白蚁，确定了此案是一宗精心策划的谋杀案，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种杀人手法，如果不是顾大人告诉他，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更不可能找到这么聪明的凶手。 确定了杀人手法，霍姑娘立刻对茶馆进行了调查，用她的话说，凶手既然能在茶馆做这么多事，他肯定是对茶馆极为熟悉。 在对茶馆和茶馆老板进行调查的同时，霍姑娘说同时对刘家进行了调查。 没想到，仅凭问话。 霍姑娘就找到了林晚娘。 他听的是目瞪口呆，还以为顾大人是在编故事。 直到亲眼看到这位霍姑娘勘察现场，都不用操作，她就只是看现场，就看出了那么多问题。 什么衣服啊，妆容啊，指甲啊。 他就跟听天书一样。 他相信了。 他完全相信顾大人所说的了。 这位霍姑娘大才啊！ 她是老天爷派给他的救星啊。 不过半天时间，不过短短半天时间，还不够他理清事情的脉络呢，这位霍姑娘就摸到了凶手，这是奇才吧。 而现在，眼看就差临门一脚。 他们马上就要找到凶手了。 霍姑娘却说她要走。 这怎么行。 他怎么能放他走。 “霍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我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歹我们相识一场，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撸职砍头吧。 我这人虽没有什么才能，但也算正直，生平没干什么坏事，你忍心看我人头落地吗？”伍县令的眼中闪烁着恳求的光芒，他深知自己的命运此刻就掌握在这位霍姑娘的手中。他打起了感情牌，试图触动红豆的恻隐之心。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红豆翻了个白眼，“伍大人，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肯定能抓到凶手的。” “但是却没有办法在三天内抓到凶手啊，不对，我们还剩两天。”伍县令太清楚自己手下的这帮人了，他们的能力有限，调查手段匮乏，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案，无疑是对他们的一种苛求。 伍县令的眼中满是无奈和苦涩，霍姑娘的建议虽然看似简单，但实则需要极高的洞察力和行动力。然而，他的手下们虽然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他们在短时间内破解复杂案件的经验和能力都不够。 所以，根本没办法在三天内破案。 给他们三个月说不定还行。 “为什么必须是三天？”红豆奇怪的问。 伍县令一噎。顿时安静。 红豆冷笑，“不说就不说，反正你是死是活跟我也没有关系。” “霍姑娘，你别生气，我说我说。”伍县令生怕得罪红豆，她现在可是他的救命菩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菩萨啊！他清了清喉咙，先是左顾右盼，确定别人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压低声音道，“上面有人递了话，限我必须三天破案，否则……哼哼……”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听他胡说。”顾卫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谎言，“最多就是摘了乌纱帽，还不到砍头的地步。” 红豆狠狠的瞪了伍县令一眼。 伍县令尴尬不已。 “你呢，对你有影响吗？”红豆看向顾卫。 顾问点点头，“有点影响，但问题不大。” 红豆了然，看样子还是有影响的。 顾卫沉吟了一下，说道，“长公主限我们三天破案，三天内必须找到凶手。” 红豆有些诧异，“长公主？”她眉头微皱，“长公主跟此案有什么关系？”一个京都普通富户，一个皇朝长公主，怎么看都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 红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长公主？”她紧紧地拧起了眉头，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长公主跟此案有什么关系？”刘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富户，今日登门吊唁的都是邻里百姓，连一个官员都没有看到，他们的生活看似富裕，但却与皇朝的宫廷生活相去甚远，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长公主，她是皇朝的明珠，身份尊贵，生活在繁华的宫廷之中，与这个普通的富户家庭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 红豆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试图梳理出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顾卫为她解惑，“刘老夫人是长公主的奶娘。” 红豆愣了好一会才彻底消化这个消息。 那个老太太。 第218章 借霍姑娘 果然，在京都，不能轻易得罪人。 有人戏言，京都的街头随便一抓就是一个六品官员。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百姓，或许他的背后就隐藏着一份尊贵的血统。你眼中那个普通的贩夫走卒，也许他的远房亲戚就是皇亲国戚。那些在街头与你抢东西的很有可能是微服私访的皇帝或皇子。 所以，在京都，你最好夹起尾巴做人。 否则哪一天，你得罪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不就让他们遇上了吗。 怪不得前一天连现场都不去的伍县令，现在急得跟什么似的。 长公主，真是，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 “要不，你去跟刘老夫人商量一下，让她宽限几天，我看那个老太太挺好说话的。”红豆提议。 谁知道伍县令一听，慌乱地摇着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神色恐惧，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昨天晚上那个老太太那天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的眼神犀利如鹰，面庞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一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模样，那个老太太完全颠覆了他心目中慈祥和蔼的老人形象。 “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给我找到凶手！”那句话音至今仍在他的耳边回荡，让他不寒而栗。 那么可怕的老太太，他怎么还敢去找她。 红豆有点不解，“你好像很怕她，为什么，刘老夫人很好说话啊。” 伍县令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惊恐出声，“怎么可能？” 他看向顾卫，寻求支持，“顾大人，你也见过刘老夫人的，你说说，她是那好说话的人吗？” 顾卫的面容如同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他回忆起两次见到刘老夫人的情况，淡淡道，“刘老夫人看到你的时候确实很凶，没有丝毫好脸色，而且充满鄙视；但是看到霍姑娘的时候，语气温和，像个慈祥的长辈。” 伍县令顿时大受打击，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卫，“顾大人，你没说谎吧？” 红豆有些可怜的看着他。 “霍姑娘，你也听到顾大人说的了，这个办法行不通，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不，帮帮我们吧。”他拉上顾卫，希望这个小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 红豆一脸为难。 她其实很想留下来找到凶手。但是，上学也十分重要啊，叔叔为了她入学的事情费尽了心思，不知道求了多少人，她不能让叔叔难堪，否则太对不起叔叔了。 第一天上学就不去，太说不过去了。 “你哪个书院？”顾卫问。 “麓山书院。” 顾卫沉吟了一下，“如果我可以帮你请假，你愿意留下来帮忙吗？”其实，他也很想红豆留下来帮忙，虽然他对查案一窍不通，但是就他目前看到的，想找到凶手还得靠霍红豆，伍县令，算了。 红豆真是为难，无论是私心还是为着朋友，她都想尽快抓到凶手，而且她还答应过刘老夫人的，但是……“请假不是难事，关键是第一天上学就请假，影响太不好了，山长和夫子都会对我印象不好的，我叔叔会很为难。” “如果没有影响呢？”顾卫定定的看着她。 伍县令连连点头，“霍姑娘，我可以亲自去帮你请假，绝不会影响你的。”他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红豆看着两张不一样，却同样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叹了一口气，“你们还得说服我叔叔。” “没问题，没问题。”伍县令一张老脸顿时笑开了花。 ------------------------------------- “叔叔。” 荣立瑞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紧绷的嘴角和深陷的眼窝，都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满和责备。 红豆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低垂着头，任由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了自己的脸庞。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她让叔叔失望了。 “你还知道回来？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荣立瑞的脸严肃得如同石雕，这是叔叔第一次对自己生气。 红豆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荣大人。”站在一旁的顾卫出声。 这一声“荣大人”犹如一道划破寂静的闪电，瞬间点燃了荣立瑞内心的炮竹引信。 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那笑声中蕴含的寒意仿佛能冻结四周的空气。“顾大人，”他冷冷地开口，“我那侄女年纪尚小，不懂世事人情，这我可以理解。但你，顾大人，你也是身经百战、历练丰富之人，难道你也如此不懂事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我让你带着她去衙门问个话，这是出于我对你的信任，但是，你却辜负了我的这份信任。”说到这里，荣立瑞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愤怒。他紧盯着顾卫，语气愈发严厉，“你走的时候，是怎么向我承诺的？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会准时送她回来？你做到了吗？” “你这种行为，我可以去官府告你拐带儿童。” 儿童。 红豆差点笑出来。 顾卫承受着荣立瑞的滔天怒火，依旧面无表情，“荣大人，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侄女的错。”荣立瑞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多大，她多大，如果不是你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她岂会跟着你胡闹，顾大人，你真是太离谱了。” 顾卫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道，你还真猜错了，不是他巧言令色，这件事一开始还是霍姑娘起得头。 红豆有些尴尬的听着。 她偷偷的给顾卫使了个抱歉的眼神。 荣立瑞骂了半天，觉得气稍微顺了些，他看着红豆，严肃叮嘱，“以后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知道吗？” 红豆乖巧的点点头。 “如果你出了事，让我怎么跟你姑姑交代。”荣立瑞语气软了下来，“下次做事之前，想想我和你婶婶，想想你姑姑，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红豆心中感动，点点头。 “还有，如果真有事要办，一定要记得跟家里说一声。” 红豆继续点头。 叮嘱完，荣立瑞心中的郁气消散，一抬头看到顾卫，他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 顾卫一拱手，“荣大人，顾某还有一事相求。” 荣立瑞皱眉，“什么事情？”他现在对这位顾大人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想借霍姑娘两天。” 第219章 来请假的 一个杯子砰的一声砸在顾卫的肩膀上，那个杯子带着荣立瑞的愤怒与不满，用足了力气……杯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大人，你想死在我手里吗？”荣立瑞额头青筋暴突，眼睛燃烧着愤怒，他死死的看着顾卫。 红豆一个激灵，“叔叔，你别生气，顾大人的意思是想请我帮忙查案，没有别的意思。” “查案？”荣立瑞错愕的看着她。 红豆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荣立瑞看向顾卫，并没有为自己刚刚误会了他而道歉，相反，他冷笑着看他，“顾大人真是惜字如金，说个话都不想费劲。” 面对荣立瑞的冷嘲热讽，顾立依然是那副表情。 气得荣立瑞恨不得揍他一顿。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顾卫时，他正在抓捕逃犯，他亲眼看到顾卫飞起一脚，将嫌犯踢飞，对方的身体直接穿墙而过，口吐鲜血，倒地不醒。 荣立瑞身子一颤，还是算了。 荣立瑞看着红豆，神色复杂。对于红豆能找到凶手，他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归一寺的连环杀人案就是红豆一手侦破的。在银楼的时候，红豆也表现出了惊人的观察力与推理能力。 这孩子，两次晚归都跟查案有关。 看着红豆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神，荣立瑞心中一动，他问，“你想去吗？” 红豆有些犹豫，“明天第一天上学。” 荣立瑞眉头一皱。 “我可以去学院打个招呼，不会影响霍姑娘。”顾卫适时出声。 ------------------------------------- 书房中。 欧阳牧的眼神牢牢地锁定在面前的宣纸上，仿佛那张空白的纸面上隐藏着无尽的世界。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像是被吸入了一个神秘的旋涡，身心皆沉浸在一种超越现实的境界之中。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静谧，他一动不动。 突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触动，欧阳牧的手腕微微一颤，他手中的毛笔瞬间有了生命。那只笔，如同一条灵动的龙，又似一只翩翩起舞的凤凰，随着他的动作在宣纸上疾飞狂舞。 墨水在宣纸上流淌，化作一个个鲜活的字迹，那是他的情感，他的思想，他的灵魂。他的眼神更加炽热，仿佛在与那张宣纸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他的身体随着笔尖的舞动而摇曳，仿佛他已经与那支毛笔融为一体，共同创造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浑然天成，出神入化。” 八个字跃然纸上。 “好，好字。祖父，你的字又精进了。”欧阳青城兴奋不已，喜形于色。 “哈哈哈，哈哈哈。”欧阳牧看着自己的字，抚着胡须，笑眯了眼。十年了，他的字停滞不前已经十年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他的字竟还能再进一步，他此生，已经死而无憾了。 “恭喜山长，山长，您真是太厉害了。”范世儒真心实意赞道。 欧阳牧笑眯眯的听着，不忘勉励两句，“你的字也不错，只要勤加练习，将来成就不比我低。” 范世儒笑容不改，“多谢山长赐教，学生谨听教诲。” 欧阳牧看向一旁端坐的贺兰玥，“贺兰公子，怎么样？你要不要写几句？” 贺兰玥笑笑，一笑倾城。 欧阳青城看呆了，.心中惊叹，这贺兰公子，没想到不但文采惊世绝艳，就连相貌也是世间少有的出色，听说他下棋还下得非常好，与皇上几乎平分秋色，只是不知道这字写得怎么样？不过，像他这样文采出众之人，字肯定不会差，不然祖父也不会邀请他。 范世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惊艳九州的贺兰公子。 生平第一次，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羡慕，这人，太耀眼了。 就算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他也永远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今日大喜，我就不嫌丑了。”贺兰玥淡笑，“欧阳公，可否告知为何会突然精进，我等也可借鉴学习一二。” 欧阳牧哈哈而笑，“贺兰公子果然是好字之人，这话问到精髓了。实不相瞒，我突然感悟，是因为我最近得到了一篇好字。” “能被欧阳公称为好字的，我倒真有些好奇。”贺兰玥一脸兴味。 “祖父，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事，是什么字，让我看看。”欧阳青城兴奋不已，急切的催促。 范世儒也很好奇，不过他不好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好，今天你们运气好，我让你们欣赏一下。”欧阳牧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始终笑眯眯的。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不是说没事不要打扰我吗？”突然被打断的欧阳牧有些不高兴。 “老太爷，万安县县令求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万安县县令，不认识，欧阳牧不悦，“不见。” “老太爷，我跟他说了，伍县令说他今天一定要见到您，如果你在忙，他就等你忙完，多久他都愿意等。”门外的声音有些无奈，他知道老太爷在招待很重要的客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过来打扰。 “祖父，万安县县令，没事他也不会登门，他如此执着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欧阳青城劝道，“要不你见见他？” 欧阳牧眉头微皱，问门外的人，“他有没有说找我何事？” 门外的声音传来，“说了，伍县令说他是来替咱们书院的一个学生请假来的。”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在场的人全愣了。 欧阳牧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门外的人声音加大，“伍县令说，他是来替一个学生请假的。” 这回听得清清楚楚。 欧阳牧的眼神正对上贺兰玥的，他的眼神中也有着淡淡的惊讶，贺兰玥失笑，“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欧阳青城说道，“难道伍大人是替伍家孩子请假，可是……”请一个假而已，跟夫子说一声就可以了，需要到祖父这里来吗？还非要见祖父不可。 “老太爷，伍大人不是替伍家孩子请假，请假的学生是个姑娘，名字叫霍红豆。” “霍红豆？”欧阳牧惊得一颤。 贺兰玥表情惊讶。小丫头。 “祖父，你认识这个霍姑娘？”欧阳青城奇怪的看着自己祖父。 欧阳牧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 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你把伍县令请过来。”欧阳牧跟门外的人说道。 门外的人一愣，他原本以为老太爷就算知道，估计也是让他传个话，没想到老太爷竟然要见他。 第220章 擅长查案 伍县令佯装镇定的走进书房，他的步伐看似稳实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脚下的地面，仿佛那上面的纹理中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他的眼神专注而警惕，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和妄动。 尚书府，五绝欧阳先生 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让他小腿肚打颤，如果不是为了小命，他怎么敢这样求见。 “欧阳老先生。”伍县令面容庄重，双手拱起，深深地施了一个晚辈礼。 他眼中的敬意汹涌。欧阳牧，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虽然并未在官府中任职，但他的威望与影响力却远远超越了许多官员。 尽管按照常理，身为官员的伍县令应当接受欧阳牧的敬意，然而，考虑到欧阳牧的年高德劭以及他的儿子现任尚书的尊贵地位，伍县令深知自己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先行晚辈礼。 “你说你是给一个学生请假，这个学生跟你是什么关系？”欧阳牧深沉地问道，他的眼神紧紧锁定在伍县令的脸上，那紧皱的眉头如同一道难以解开的谜题，充满了疑惑和探究。 伍县令恭敬的回答，“并无关系。只因本县有事请霍姑娘帮忙，但霍姑娘记挂着要上学，故而推辞，伍某没有办法，本县之事关乎性命，只能亲自来向老先生秉明情况，请老先生准假，也请不要因此事对霍姑娘不满。” 他一口气说明来意。 欧阳牧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惊讶，他微微扬起手中的斑驳羽毛笔，沉吟道，“老夫记得霍丫头才13岁吧，伍县令有什么事情必须得霍丫头去做。”还关乎性命，这伍县令说得太玄乎了。 还说不认识，连人家多大都知道。 欧阳青城吐槽。 “此事关乎伍某身家性命，我也不怕丢人。”伍县令豁出去了，“昨日，城中发生一起命案，死者身份特殊，伍某需得在三日内找到凶手，否则乌纱帽与性命不保。” “三日？”欧阳青城惊呼，他表情震惊。 伍县令苦笑，“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范世儒和欧阳青城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这跟霍丫头有什么关系？”欧阳牧急问。“难道是霍丫头遇到麻烦了？” 贺兰玥眸光微闪，欧阳牧的态度不对，他似乎很紧张那个小丫头，但是欧阳牧和小丫头好像并没有接触，唯一的一次就是小丫头在湖边旧了欧阳牧，但是欧阳牧并不知道此事。 欧阳牧为何对小丫头的事情如此紧张？ 伍县令还来不及思索欧阳牧的怪异态度，他连忙回道，“没有，没有，霍姑娘没事。” 欧阳牧松了一口气。 “那霍丫头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伍县令精神一震，“霍姑娘擅查案。” 啊？ 又是一个让众人吃惊的回答。 伍县令将红豆如何在短短半天之内就破解凶案的秘密娓娓道来。他的语调抑扬顿挫，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和细节描绘，仿佛是在讲述一部精彩的破案小说。他详尽地描述了红豆的推理过程，从微小的线索中抽丝剥茧，一步步逼近真相的场景。 他满意的看着大家吃惊的表情，等看到贺兰玥时，他惊得一呆。 好出色的男人。 这人是谁？ “半天时间？”欧阳青城重复着这句话，他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怎么可能只用半天时间？”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和怀疑。 伍县令点点头，“千真万确，老先生，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来替霍姑娘请假了。” “没有霍姑娘，本官性命休矣。”伍县令一脸悲苦。 “老先生，还请准霍姑娘的假。”伍县令双手交握，深鞠一礼。 欧阳牧急忙道，“准准准，这假我准了。”都说了关乎人家性命，他要是不准假，他不就是成了杀人帮凶了。 伍县令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我马上去告诉霍姑娘这个好消息。” “去吧去吧，你跟霍丫头说，好好办案，不要有心理负担，她是去做好事，我们学院支持她。”欧阳牧抚着胡须，一脸欣慰的点点头。 伍县令“诶”一声，这一声中气十足，充满喜悦。 然后高高兴兴的走了。 伍县令走后，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之中。 贺兰玥率先打破寂静，“欧阳公，您不是要给我们欣赏佳作吗” 欧阳牧醒过神来，点点头，“你们稍等。” 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盒子，盒子很精美，盒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每一处细节都显得精致而细腻，宛如一件艺术品。 盒子竟然上了锁。 谁也没有料到。 欧阳牧竟然如此宝贝。 这个发现让大家心中的好奇更甚了，他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盒子里的佳作了。 欧阳牧的手抚过胸口，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磨损的痕迹诉说着它的历史和沧桑。他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入锁孔，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谨慎。随着钥匙的转动，盒子上的锁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锁开了。 众人的好奇心已经都快要溢出来了。 欧阳青城倾着身子，探头去瞧。 能让欧阳牧突破极限的书法，他们实在是太好奇了。 盒子里放着几张纸。 欧阳牧抽出三张，不多不少，一人一张。 盒子里似乎还有几张，看欧阳牧的意思，似乎没有拿出来的打算。 目光落在手中的宣纸上。 贺兰玥神情剧变。 好字。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震惊与赞赏的光芒。他专注地凝视着那幅字，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种由衷的欣赏和喜悦。 那字迹苍劲有力，宛如山岳般稳重而坚毅，每一笔都像是一座矗立不倒的峰峦，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和历史的厚重。然而，那字迹又如流水般灵动而自如，每一划都像是溪水在石头间轻轻流淌，带着生命的活力和无尽的变幻。 每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既有着铁一般的力度，又蕴含着丝绸般的韵味。 那些字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力，他们在纸上跳跃、舞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传达着写字的人的情感和思想。那是文字的魅力，也是艺术的力量，让人在欣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和人性的光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生命力的文字。 此乃人间珍品。 怪不得欧阳牧如此小心的珍藏。 “祖父，可不可以给我……” “不行。”欧阳牧毫不留情的拒绝。 贺兰玥默默咽回了嘴边的话，看这老头的样子，想讨要是根本不可能的。 “老先生，这字是何人所写？”贺兰玥问，他决定自己去找这写字的人。 欧阳牧没有回答，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老先生？”贺兰玥看着他，充满疑问，“不能说吗？还是此人已经不在了。”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此奇才，他非常想结识一番。 欧阳牧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八道，人家活得好好的。” 竟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那人不好。 “祖父，您就别再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欧阳青城急切地催促着，眼神中闪烁着热切的期待。这人的字让他看得心情澎湃，他对这人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和敬仰。他想象着那个人的风采，或许他是一位智谋超群的谋士，或许他是一位武艺高强的侠客，又或许他是一位才情出众的文人…… 范世儒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也说明了他也很想知道。 欧阳牧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嗯，这人有些特殊。”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如何描述这个特殊的人物，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哦，她的名字你们都听过。”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听过？ 贺兰玥、范世儒、欧阳青城一脸的疑惑与不解。 “就是霍红豆，霍丫头，刚刚伍县令请假的那个。” 第221章 惊呆众人 室内，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陷入了一片诡异而深邃的安静。 范世儒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片困惑与愕然，他不禁用力揉了揉耳朵，试图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听清了擅长刚才的话——那个人，那个在书法上有着惊人天赋的人，那个让他们惊才绝艳的人，竟然是一个少女，而且还只有十三岁？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火石投入平静湖面，在他的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他怀疑地拧紧眉头，心头涌起一阵自我质疑。 是他耳力衰退了吗？ 还是自己的认知太过局限，竟不知这广袤无垠的九州大地，人才如繁星闪烁，已到了这般让人瞠目结舌、望尘莫及的地步？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事实，心底那份难以置信的情绪愈发强烈。 那字迹，灵动飘逸又不失沉稳大气，笔力雄浑处显出傲骨铮铮，柔美婉约时又能引人共鸣。这样的书法造诣，曾令他赞叹不已，热血沸腾，如今却被告知出自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之手。 他不禁连连摇头，这份震惊如同波涛汹涌，让他无法即刻接受现实。 一旁的欧阳青城更是直接石化，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诧和不可思议，嘴巴大张得仿佛能吞下一枚鸡蛋，呆滞的目光聚焦在祖父那张满是皱纹却庄重无比的脸庞上。他此刻的心情，就像目睹了一幕颠覆常理的奇观，所有的思维都被这一消息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贺兰玥的内心激起了千层涟漪，他的震惊并不逊色于他们，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他极为擅长隐藏情绪。 此时，他的表情虽然淡然如昔，但内心却早已如同翻涌的暗潮，汹涌澎湃。他的心绪在这一刻变得复杂而微妙。 范世儒和欧阳青城，他们震惊是因为不敢相信这字迹竟然出自霍红豆之手，所以震惊失态。 而贺兰玥不同，他震惊，并非因为不相信这字出自霍红豆，而是因为她再次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刷新了他的既有认知。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丫头，竟蕴藏着如此深厚的底蕴和令人惊叹的能力，这使得贺兰玥对霍红豆的认知边界再一次被打破，他的内心深处也因此掀起了更为强烈的震撼。 这个谜一样的小丫头。 她的手里掌握着许多人的秘密，这些秘密决定着许多人的生死命数。 她的棋艺高深，连玄隆皇帝都不是她的对手。玄隆皇帝现在提起她，都还是一脸唏嘘，对她真是又爱又恨。 她的棋艺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即使是玄隆皇帝，在与她对弈之时也只能甘拜下风，每当提到霍红豆，玄隆帝面色中总免不了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她超凡才智的钦佩赞叹，又有因屡次败北而生出的无奈惋惜，可谓爱恨交织，五味杂陈。 没想到，她的书法竟堪比大师。 对了，还有，她还精通查案断狱之道，万安县县令为请她帮忙，亲自来替她请假。 这个姑娘，宛如一部未被世人发掘的瑰宝典籍，蕴藏着无尽的惊喜与秘密。 他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这样一个璀璨夺目、卓越出众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来自偏远闭塞的山村？又怎么可能只是荣家一个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旁系亲戚呢？ 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查一下。 ------------------------------------- 收到伍县令递过来的消息，荣立瑞表情复杂。 “叔叔？”红豆轻声唤道，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荣立瑞的反应。 荣立瑞听到红豆的呼唤，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他抬起眼眸，目光在红豆那双清澈又充满期盼的眼瞳中停留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伍县令已经妥善安排了告假事宜，那么你就明天过去吧。”荣立瑞的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他看着红豆，担心的问，“这个案子，你真的有把握吗？现在只剩两天了吧，时间紧迫，如果你抓不到凶手，他们会不会怪罪您，之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你的身上呢？” 越想越担心。 荣立瑞紧皱的眉头如同一道难以解开的心结，他深知此案的棘手程度以及背后可能牵涉的各种复杂关系。那人，既然能逼迫伍县令，谁知道他会不会为难红豆，“要不，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商量。” 红豆心中暖暖的，“叔叔，你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打算，凶手跑不到的。你就安心去大理寺吧。”上次因为她晚归，叔叔请了假去找她，今天又请假陪她去学院报到，要是再请假，影响就太不好了。 红豆心头荡漾着一股暖意，她眼神坚定而柔和地望着荣立瑞，轻轻地说：“叔叔，你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打算，凶手跑不到的。你就安心去大理寺吧。” 上次因为她晚归，叔叔心急如焚，甚至不惜向衙门告假，满城寻找她的身影。今天又为了陪她到学院完成新生报到，再次搁置了公务。叔叔这份心意让她感动不已，但她深知，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叔叔一再请假，不仅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前程，更会让同僚们对他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这是红豆绝对不想看到的。 “你确定？”荣立瑞眉宇紧锁，还是不放心。 “叔叔，你忘了归一寺的案子了。”红豆为了让他安心，提起旧案。“上次我能找到凶手，这次也一样，而且这次的案件远比上次的简单，我已经反复推敲并做了周全的准备，你就放心吧。”红豆的目光坚毅而又充满信心，向荣立瑞传递出无比的安心感。 荣立瑞失笑，“我忘了，你可是早有经验。”在他心里，红豆和馨儿这两个小女孩仿佛永远都停留在纯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却忘了，红豆的血液中流淌着非凡的基因。她的父亲，那个曾以超凡智慧和坚韧毅力震撼世人的男子，他的血脉已悄然注入红豆的生命里，铸就了她与众不同的特质。这种非凡并非显现在外在的华丽，而是深藏于骨血之中，无形中塑造了红豆那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与潜力。 想到此，荣立瑞莫名就不担心了。 只是叮嘱红豆要准时回家。 “对了，还有个事。”荣立瑞示意她等一会。 红豆疑惑的看着他。 他微微侧身，朝着门外的方向扬声道：“进来吧。” 第222章 护卫来了 红豆的目光随着雕花木门缓缓开启而流转，最终定格在了门口那个悄然步入的身影之上。只见一位身形高瘦的年轻女子缓缓走进房间，她宛如一株独秀于清风中的修竹，纤细却坚韧，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她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色素衣，乌黑如瀑的长发简单束起，被一根简约的碧玉簪子挽起。她的步伐轻盈而沉稳，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踩在房间内铺就的古老红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 女子走进来后，没有立刻言语，而是先向红豆行了一个万福礼。她微微启唇，声音清冷：“奴婢见过小姐。”这一声问候，既是对红豆身份的尊重，也透出了她对自己职责的坚守和对主人的忠诚。 看着眼前这张雌雄莫辨的俊脸。 红豆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你……，”她伸手指向女子。 “见过小姐。”女子缓缓一拜，适时打断了红豆的话，也让她惊醒。 红豆赶紧收回表情。 看着眼前这张雌雄莫辨的俊脸，红豆的瞳孔瞬间放大，心跳如鼓，几乎无法置信眼前的景象。她的嘴巴不自主地张成一个小小的o型，仿佛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她心头涌起千言万语，却在脱口而出之际化为一片空白，只能呆滞地指向那位神秘女子。 “你……，”红豆的声音带着惊讶与疑惑交织的颤音，指尖微微颤抖着指向对方，仿佛指尖所指的不仅是一张脸庞，更是一个让人困惑又引人入胜的秘密。 那名女子身形消瘦，表情清冷，面对红豆的惊愕并未流露出丝毫慌乱。只见她轻轻一抬眼帘，从容不迫地对着红豆微微欠身，宛如一幅古典画卷中的仕女，韵味十足。她轻启朱唇，“见过小姐。”这适时的打断，不仅化解了红豆即将出口的失态言语，同时也让红豆从震惊中迅速回神。 红豆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她立刻收敛起惊讶的表情，努力恢复平日里的端庄稳重，将那份惊讶与好奇深深埋藏在心底。 她看向荣立瑞，好奇的问，“叔叔，这是……？” “这是叶珍，是我给你新找的护卫。”荣立瑞为她解惑，“在公井县的时候我就想为你找个护卫，但是一直耽误，就把这事给忘了，京都水深，我们跟杨家的关系这么紧张，而你天天在外走动，身边没有一个会拳脚功夫的我也不放心。以后你去哪都可以把她带上。” 她看着荣立瑞，眼神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叔叔，这位是……？” 荣立瑞微笑着回应，那笑容里透露出一种长辈特有的关爱与沉稳，“这是叶珍，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贴身护卫。在公井县那段日子，我便有了这个想法，想给你聘请一个武师，以确保你的安全。但由于诸多事务缠身，而女护卫比较难找，合适的武功高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这一计划耽误至今。如今京都局势复杂多变，尤其荣家与杨家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而你每日在外奔波忙碌，身边若没有一位精通拳脚功夫、能时刻保护你的人，我这心里实在无法安心。所以，从今以后，无论你去往何处，都可以让叶珍跟着。” “叔叔，你这是在哪找的？”她略显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显然对眼前的事实感到匪夷所思。 叔叔找的护卫竟然是贺兰玥的暗卫，叔叔也太会找了。 “叶珍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你不用担心。她完全没问题。”荣立瑞信心满满。 红豆还能说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叶珍表明了身份，红豆十分好奇，“你怎么变成了我叔叔朋友的女儿？”以叔叔的个性，必然对叶珍调查了彻底，不知道贺兰玥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荣大人的这个朋友名叫叶成林，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镖局掌门人……” 他与荣大人是少年时期认识的，交情不错，荣大人外放之后两人才少了来往，叶家在两年前出了一场变故，叶老爷和儿子在山西走镖时遇到山贼，父子两双双殒命，只剩下叶成林的夫人和女儿，主子给了叶家母女一笔她们无法拒绝的银两，然后我就假装叶家女儿叶珍，制造了一场偶遇。”这场偶遇当然是，叶珍路遇恶霸，不畏强权，以一抵十。 叶成林与荣立瑞之间的友谊可以追溯到他们的少年时期，在那个青涩而纯真的年代，他们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雨，培养出了深厚且不可动摇的情谊。然而，随着岁月流转，荣大人因公务外放，两人身处天涯两端，也因此渐渐减少了交往。 两年前，叶家遭遇了一场惊天变故。叶成林和其子在山西执行一次走镖任务时，不幸遭逢山贼袭击，父子俩双双陨落。从此，叶家仅剩下寡居的夫人和女儿叶珍，她们在失去顶梁柱后，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贺兰玥给了叶家母女一笔厚重到她们无法拒绝的银两，然后她顺理成章的假扮成为了叶珍，策划了一场看似偶然实则精心设计的邂逅。 在这场偶遇中，叶珍不畏强权，以一敌十，展现出了超高的武艺。 荣立瑞“一不小心”知道了叶珍是故人之女， 荣立瑞最初并没有想过要让叶珍来当红豆的护卫，毕竟，府中的规矩严苛而冷酷，每一位进府服役者，无论身份高低，均需签卖身契。荣立瑞不可能让挚友的女儿卖身为奴。 谁知世事无常，叶珍的母亲突患重病，家里陷入困顿，为了筹集高昂的医药费，叶珍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毅然决然地选择自卖自身。 荣立瑞闻讯后，心中五味杂陈，既对叶珍的孝心与坚韧钦佩不已，又对其即将面临的困境忧虑重重。反复思量之下，他作出了一个看似无奈却充满温情的决定：由他自己出面买下叶珍，让她得以留在自己身边，这样既能确保她的生活有所依托，又能借机亲自照顾，免去了她在他人家中可能遭受的不测之苦。 就这样，假的叶珍来到了红豆身边。 “你真名叫什么？”红豆问。 叶珍一愣。 红豆疑惑的看她，“怎么了，不能说吗？不说也没有关系。”她原本也只是随口问一下。 “不是。”叶珍摇头，“在外执行任务太多，每次都有不同的名字，奴婢都差点忘记自己的姓名了。” 这个答案让红豆一愣。 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差不多已经成亲生子了，而她却从小过着颠沛流离、刀口舔血的日子。 “奴婢原名叫吴金花。” 红豆眼睛抽了抽。 “你还是叫叶珍吧。” 第223章 山长请假 夜色渐浓，麓山书院沉浸在一片宁谧的黑暗中，只有偶尔飘过的虫鸣和几处房屋的微弱光影，才打破了这份深深的静谧。 当管事领着欧阳府的小厮进来时，郭监院正与一众同僚围坐在红木桌前，神情肃穆而紧张地磋商着月考之事。 此刻的办公房内，各人手中皆紧握笔墨，或是翻阅资料，或是疾书急论，一片忙碌且凝重的气氛笼罩其中，仿佛空气都凝聚了他们对这次月考的高度重视。 近日，书院内部私底下流传着一则消息，月考试题泄露。 经过调查，他们果然发现了试题的答案，而且这些答案已经在学子们内部大肆流传，这给整个书院带来了不小的震动。月考迫在眉睫，尽管他们尚未查明试题泄露的具体源头和责任人，但是考试耽误不得，所以他们现在的第一要务不是追究责任，而是重新拟卷子。 眼看着月考日期临近，倘若不能及时准备好新的试卷，那么这场重要考核将不得不面临取消的命运，这对于每一位学子而言无疑是沉重打击，而对于整个书院的教学质量和声誉更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为着新卷子。 他们已经连轴工作好几天了。 郭监院以为是欧阳牧出了什么事，毕竟他今天上午才不慎失足落水，虽然大夫说因为救治及时，肺部没有进水，没有无大碍，但是欧阳牧如今已非壮年，身体状况早已不如往昔。即便是寻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一场风寒，对于欧阳牧这样年事已高的长者来说，也可能如同死神之镰，轻易地夺走他的生命。 因此，当听到欧阳牧的小厮有事相秉时，郭监院的心中难免泛起阵阵涟漪，担忧之情犹如阴云笼罩心头。 小厮口齿清晰，条理清楚，一字一句说明来意。 “什么？你再说一遍。”郭监院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停下手头上的事，诧异的看着传话的小厮。 小厮恭敬而清晰地再次向郭监院禀报，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房内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今日前来报到的新学生霍红豆，因有要事缠身，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入学，霍姑娘需暂时告假两天，以便处理个人事务，老太爷说请郭监院大人能够予以批准。” 这霍红豆，仿佛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名字，在办公房内激起了一片涟漪。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疑惑与好奇，显然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极为陌生，此刻，十几个夫子竟无人能够立刻道出她的来历与身份。 “这霍红豆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人低语着，眉宇间交织着困惑与惊讶，“在这书院之内，我们竟从未听闻过如此人物？” “山长亲自来为她请假，这其中必有蹊跷。”另一人紧接着发表看法，言语中透露出对事态的关注和揣测，“莫非这霍红豆与山长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此言一出，犹如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要知道，山长平日里公正严明，最忌讳的就是那些攀附权贵、依赖裙带关系的行为，如今他却破例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霍红豆请假，实属罕见。 一片窃窃私语在办公房内弥漫开来，众人心中的疑问如蔓藤般缠绕纠结：“霍红豆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平素铁面无私的山长为之打破常规？” 郭监院眼中的困惑与震惊交织，心中疑云密布。回想起数日前，欧阳山长不顾自己的强烈反对，破格允许这个学生免试进入书院，他心中的惊讶便未曾消散过。那一次决定，犹如晴空霹雳，让他对那个让山长打破常规的学生产生了好奇。 今日，霍红豆过来报到，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山长亲自前来为这位学生请假，更是让他惊愕不已。他与山长相识多年，深知其为人处世的原则和严肃治学的态度，从不轻易为任何人打破规矩，更别提如此连续两次为其破例。这件事在他记忆中尚属首次，不禁令他在内心深处掀起层层涟漪。 这位学生究竟有何等独特之处，竟能让素来严苛公正、深受众人敬仰的欧阳山长为之如此倾心相待？ 她的身上是否隐藏着某种让人难以察觉的卓荦才情或是深藏不露的非凡经历？ 又或者，她身份不凡？ 种种疑问如潮水般涌上郭监院的心头，他对这位学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 凶案倒计时，二天。 红豆和荣元馨正悠闲地享受着早晨的宁静时光。 坐在窗明几净的厅堂里，面前摆放着一桌精致可口、热气腾腾的早点。她轻轻拈起一枚色泽诱人、饱满圆润的红豆包，那细腻的面皮下包裹着一颗颗甜糯的红豆，宛如珍珠般镶嵌其中。她小心翼翼地咬破包子皮，那一刹那间溢出的红豆香气与微甜滋味在口中交织，让她不禁闭上眼细细品味。每一口咀嚼，都是对这份精致美食的深度解读，是味蕾与情感的完美交融。 尽管荣府千般不足，万般瑕疵，但有一点让红豆十分满意，那就是这里的伙食水准堪称一流。后厨掌勺的厨娘手艺精湛，技艺超群，无论是选材用料，还是烹调火候，均拿捏得恰到好处，做出来的每一道菜品都让人回味无穷，赞不绝口。 红豆拿起一个豆沙包，喂到荣元馨的嘴里，“乖，很好吃哦。”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宠溺。 荣元馨听话的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红豆看着她，一种无比强烈的感觉在她心头油然而生——馨儿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这种美好的期许让她的内心暖洋洋的。 突然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青梅疾步走进了厅堂，禀报道：“小姐，伍县令已经到了，正在候客厅等你。”然后，她又加了一句，“接待伍县令的是吴管事。” 第224章 县令来接 红豆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吃早饭。似乎青梅的话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万安县县令来找她，这个消息必然会传到荣府后宅的每个主子的耳中，一个七品官，在荣府这棵参天大树前还搅不起风浪。他们也许会好奇，会打听，但是不会在意。 伍县令端坐在花厅中，那古朴雅致的紫砂茶壶正悠悠地冒着热气，周围的雕梁画栋在晨光中更显庄重与宁静。此时此刻，他手中捧着的正是第四杯香茗，茶汤碧绿清澈，宛如初春的新叶般嫩滑诱人，轻啜一口，满口生津，回甘悠长。 荣府果然不凡，连待客的茶都是极品。 就在这第四杯茶的余温尚存，袅袅茶香还未完全散去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抹娇俏的身影。 “霍姑娘。”伍县令几乎是在看到红豆的第一眼立刻就站了起来，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红豆身着一袭淡雅的罗裙，脸上略带歉意的笑容，她缓步走入花厅，那一刹那，伍县令有些怔愣，霍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他来不及细想，“抱歉，让你久等了。”红豆略带歉意，其实并非她真的晚到，只是伍县令着急到早了，昨天伍县令说会派人来接她，没想到是他亲自来了，这倒让红豆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客气了一番。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红豆刚欲踏上去，身边一个身影却快她一步上了马车，在马车内检查了一番，然后向红豆伸出手，“姑娘，可以上来了。” 红豆出门带的是叶珍。 昨天晚上，红豆庄重地向大家介绍了叶珍。并告诉大家，从今以后，叶珍将会成为她的贴身丫鬟，以后自己外出都会带上她。 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抢了她的事情，红豆担心青梅心中不好想，私底下跟她说了叶珍是叔叔为她请的护卫，以后专门负责她的安全，所以，以后她们两个，一个管内，一个管外，让青梅不要多心，其实家里也很重要，如果没有青梅给自己守好院子，守好馨儿，自己也没有办法安心在外做事。 红豆怕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会让青梅心中不好想。 青梅是她来到荣府之后，陪伴她的时间最长，也是对她最忠心的丫头，她心思单纯，自己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不质疑。 她们一起经历过生死。 在她心里，青梅很重要。 为避免青梅误解或者内心产生落差，红豆特意在夜深人静时分，与青梅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她柔声告诉青梅，叶珍并非突然取代了她在她心中的位置，而是叔叔出于对她安全的深切忧虑，专门请来的一位护卫。这样一来，青梅和叶珍之间的工作分配将会更加明确：叶珍主要负责红豆在外的安全，而青梅则继续坚守内院，照料家中的日常以及馨儿的生活起居。红豆真切希望青梅能够理解，尽管角色分工有所调整，但她们各自的重要性并未因此削弱，反而更为凸显。 红豆强调，家里的安宁与稳定同样至关重要，如果没有青梅细致入微、恪尽职守地看护家园，没有她全心全意地照顾馨儿，那么自己也无法安心在外处理各项事务。 她希望，她们三人能够默契配合，更好地维系她们这个小院。 青梅那张安静木讷的脸庞上，有着一种茫然无措的神态，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困惑不解的光芒，她疑惑的问，“姑娘，你在说什么？” 红豆看着青梅那毫无杂质的纯真表情，哑然失笑。 有时候不是别人多想，而是自己想多了。 ------------------------------------- 红豆直接到县衙，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刘员外案子的所有卷宗，她深知任何案件的关键线索都可能隐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之中。因此，她径直进了县衙的档案室，目前首要任务便是全面细致地查阅有关刘员外案子的所有卷宗。 伍县令看她一头扎进了卷宗里，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让衙役去烧了一壶茶，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候着，准备随时等候差遣。 红豆熟练地翻阅着这些卷宗，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眉头紧锁，宛如一名精研棋局的棋手，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尽管内容看似简略，但在红豆细心入微的梳理与剖析之下，一些原本看似无关紧要的记载开始显露出不寻常之处，就如同散落的拼图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刘员外致命伤是头骨，头骨摔裂，失血过多而亡，与她当时看到的一样。 店小二说刘员外是店里常客，经常与朋友在茶馆小聚，所以，茶馆里的人都认识他。刘员外当天也约了人，到店时让店小二准备的是二人份茶点，但是直到死者掉下二楼，他的“朋友”也未出现。这一段证词恰好与随从阿忠的证词一致，他说刘员外当天是突然接到消息，然后支开自己离开的。 如果是见普通朋友，为何要支开自己的随从，单独见面？ 这两人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不想让人知道。 她第一眼看到随从阿忠时，就觉得很不对劲，这个随从太“弱”了，根本不具备当一个随从的特质，相反，他“弱质芊芊”，刘员外是出于什么目的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当随从呢？ 后来，从阿忠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有刘太太激烈的反应，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林晚娘之死，让她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刘员外好男色。 而林晚娘不过是刘员外的一层遮羞布，刘员外真正的外室不是林晚娘，而是这个神秘男人，那个约刘员外在茶馆见面，却没有露面的男人。 所以，刘员外不能把林晚娘接回家，因为没有了林晚娘的掩护，他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可能很快就会暴露。 所以，他与妻子多年无所出。 所以，他不愿意纳妾。 所以，尽管家里已经有了美妾，他却独恋“林晚娘”。 只因，他喜欢的是男人。 这一切，恐怕林太太是知道的。 所以，她那时候的反应才那么激烈，那么难堪。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凶手是刘员外的相好，但是却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那人杀了林晚娘和丫鬟，就是想杀人灭口吧。 刘员外、林晚娘、丫鬟。 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死了。 线索中断。 第225章 隔壁有人 红豆端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 伍县令看得心惊胆战。 霍姑娘是遇到难题了吗？他心中忐忑。 红豆手中的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她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不一会儿，原本空白的宣纸上便如同繁星点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名。那些名字并非随意排列，而是错落有致，相互交织，构筑成了一张复杂而微妙的人物关系网。 有的名字之间用浓重的线条相连，象征着深深的羁绊或激烈的冲突；有的则是轻描淡写的细线，代表了若即若离的微妙联系或潜藏的情感暗流。 放下笔，红豆看着前面的人物关系图。 陷入沉思。 凶手主动邀约，还是选在一个刘大贵常去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凶手是如何将白蚁放入茶馆的？这么大的动作，肯定是晚上偷偷进行，按照茶馆老板的说辞，茶馆每夜是上锁的，最近并无被撬动的痕迹，且茶馆有人守夜，那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她最初怀疑过这人可能与茶馆老板有关系，随后将茶馆老板身边有可能进入茶楼的人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排除了茶馆老板，那个人是如何避开茶馆的人进去的呢？ 凶手当天确实在茶馆出现过，她那天看到的青色衣角并不是幻觉。 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刘员外的“朋友”。 而刘员外死前为什么如此震惊？ 他看到了什么？ 如果是看到了他约的人，他不应如此震惊。 …… 红豆陷入沉思，连伍县令什么时候走到身边了也不知道。 伍县令原本是来给红豆添茶的，他走到近前，无意中瞟到了宣纸上的内容。 他顿时瞪大眼睛。脚步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宣纸上，以刘员外为中心，纵横交错的线条如同八爪鱼一般，清晰明了的列着所有相关人员，他们与死者刘员外的关系一目了然。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图。 太方便、太好用了。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红豆在目光盯着宣纸上的每一个人，仔细梳理着他们和凶手的联系。刘员外死了，林晚娘死了，丫鬟死了，看似所有知情人都死了，但是雁过留痕，人既然存在，怎么可能不留丝毫痕迹。 刘员外与那人偷欢的场所肯定是在林晚娘的住宅。 他们在宅子里快活时，林晚娘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 那人是怎么来？又是怎么走的？为什么邻居从没有见过此人？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红豆眼睛一亮。 “伍大人，我们再去一趟林晚娘的宅子吧。” 伍县令一愣，哦哦点头，连红豆为什么要再去一趟林宅也没有问。 在门口碰到顾卫，三人连同叶珍，还有四个捕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林晚娘的宅子。 马车到达巷子口时，红豆要求下马车，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红豆慢悠悠的走着。 她一路走一路看。 走到林晚娘宅子的门前。 站定。 看了好一会儿，她又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两三步就折返了。 “伍大人，麻烦你帮忙查一下，林晚娘宅子两边分别住的是什么人？” 伍县令心中一喜，立刻下去安排。 一行人跟着红豆进了宅子。 “霍姑娘，你要找什么？昨天我们已经搜过一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伍县令跟在一旁说话。 红豆回答他，“再搜一遍，这次检查仔细点，我总觉得林晚娘肯定留了什么东西。” 伍县令点点头。 红豆直接进了林晚娘的房间，叶珍立刻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女子闺房。房间布置得很女性化，到处摆满了女人的衣服饰品，只有寥寥两件男人衣服，角落处摆放着两双男人的鞋。 红豆敲了敲床板，又敲了敲墙壁，并没有发现不对。 走出房间，她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红豆发现，林晚娘的房子与隔壁的房子紧挨着，只有一墙之隔，两户人家架个梯子就可以到对方院子里。 红豆心中一动，看着院子角落里的一堆草垛，她指了指，“伍大人，麻烦你派人去看一下那里。” 两个捕快上前，三两下就扒开了草垛，一个被掩盖的长梯落在众人的视线中。 红豆眼睛一亮。 众人皆是精神一震。 在红豆的示意下，两个捕快将梯子架好，由捕快先翻墙过去，确认安全后，红豆等人依次跨过院墙。 “这里好像没有人住。”伍县令小声道。 没想到一墙之隔的院子竟然如此萧条，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荒废已久的痕迹，破败的石板小径早已被野草覆盖，失去了原有的路径；昔日繁花似锦的花坛，如今也被蔓藤和野草占据，一片荒凉。角落里倾颓的亭台楼阁，残破的檐角在风中发出哀怨的低吟，似乎在默默诉说着这个院子曾经历过的辉煌与沉寂。 “破成这样，房子好像也长期没有人打理，应该是个荒宅。霍姑娘，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伍县令问。 红豆刚想回答，草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两个捕快快速上前，可是他们的动作没有顾卫快，众人只觉得一道人影一闪，下一秒，顾卫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不过片刻，顾卫手里提着一个人回来，他随手一扔，那人在地上翻滚几圈，正好落在红豆等人的面前。 “你们是谁？为什么私闯民宅？”地上的男人爬起来，警惕的看着他们。 “私闯民宅？这是你的宅子？”伍县令眼一瞪，威严十足。 男子表情一变，突然，他胸一挺，气势汹汹道，“这里是我先发现的，自然是我的地盘。 “你为什么在这里？”红豆问。 男子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表情瞬间软下来，他轻声道，“小姑娘，我就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红豆挑眉，“你不是住在39号吗？” 男子脸上表情剧变。不过片刻，他笑道，“小姑娘，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39号，这里明明是37号。” “还装？”红豆笑容甜美，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男子心惊胆战，“你说你住在这里，可是你衣服鞋面干干净净，头发还抹了头油，完全不像一个在荒宅里求生存的人，反倒是生活无忧的模样。” 男子表情一僵。 伍县令也听明白了，他立刻警戒的看着男子，四个捕快迅速将他围在中间，防止他逃跑。 第226章 不是凶手 男子脸色难看。 “你们想干什么？”他低吼。 “我们觉得你很可疑，想请你去县衙问个话。”红豆唇角上扬，那笑容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之花，既迷人又令人心悸。她的话语虽轻柔如春风，却携着一股危险之意。 男子面庞瞬间掠过一丝惊惶失措，他企图逃离，然而他的动作尚未完全展开，就已经被四个捕快精准无误地锁定，顷刻之间便将男子牢牢按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霍姑娘，他是凶手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案了？”伍县令满脸红光焕发，眼中闪烁着期盼与兴奋交织的光芒，急切地向红豆询问。 红豆摇摇头。 伍县令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抹无法掩饰的失望。 红豆蹲到男子面前，问，“你来这里找什么？” 男子惊恐的瞪大眼睛，他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霍姑娘问你话呢，赶快说。”伍县令的脸上堆满了失望与愤怒交织的表情。他怒不可遏地抬起大脚，重重一脚踹在了男子身上，这一踢显然夹杂着浓烈的报复情绪。只因这个男子并非他们苦寻多日的凶手，这让原本满心期待结案的伍县令空欢喜了一场，心中自然窝火不已。 男子仍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这人，红豆姑娘的眼神中闪烁着愠怒与不满，她那原本如同春水般温润的小脸此刻却紧紧绷了起来，仿佛一块精心雕琢的寒冰，冷冽而决绝。她深吸一口气，话语如冬夜里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和毋庸置疑的威严：“你如果再不说，我就把你当做杀害林晚娘的凶手给关起来，让所有人知道，你跟林晚娘有一腿，让你名声不保，让你全家都抬不起头来。”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字字掷地有声，犹如一把锐利的匕首直刺人心。 男子眼神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咬紧嘴唇不说话，红豆脸色一沉，“伍大人，把他拖走关起来吧，这人有重大嫌疑，你们可以慢慢审，审个十天半个月，把他的家人朋友师长都请到衙门去喝茶，一个一个的问。” 男子表情惊恐，眼见捕快来拖他，他吓得连忙开口，“我说我说。” 红豆微微一笑，“早说不就成了。” “我叫林贤，家就住隔壁。” 伍县令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真的是住39号？” 林贤摇摇头，双手被困，他嘴巴努了努另外一边，“我住36号。” 红豆静静的听他说。 谁知林贤只说了一句，突然就不说了。 伍县令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怒吼，“你说不说。” 林贤知道自己不说是不行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过来找银子的。” “找银子？”伍县令疑惑。“这里哪有银子，你是不是在骗人？”他虎目一瞪，作势要打。 “大人。”红豆大喊一声。 伍县令扬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他看着红豆不悦的表情，然后悻悻的放下手。 林贤诧异的看着伍县令，惊讶道，“如果我没有看错，您应该是伍大人吧？”见鬼了，县令大人怎么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乖得跟个鹌鹑一样。 这太诡异了。 最诡异的是这个小姑娘，刚刚一眼就拆穿了他的谎言，还威胁他。 现在的小姑娘都已经这么厉害了？ 还是说，她身份尊贵？ 红豆冷冷一眼瞟来，林贤一个激灵，“我真是来找银子的。” “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林晚娘从楼梯上爬过来，她下来的时候，手里的包袱掉了，我看到了一包银子和首饰。原本这事我也没放在心上，我们这条巷子的人都知道，林晚娘是外室，她半夜偷藏点银子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昨天我听说林晚娘死了，我想到她还有银子藏着呢，正好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急需用银子，所以，我想就先借点应应急。” “借点？”红豆看着他似笑非笑。 林贤不好意思的赔笑。 “放了他吧。”红豆说道。 所有人一愣。 伍县令茫然道，“不用抓回去审吗？” 红豆摇摇头，“不用，他说的是实话。” 这下，林贤诧异了，恢复自由的他跳到红豆面前，好奇的问，“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万一我是编故事骗你的呢。” 红豆见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自己，一脸期待自己解惑的模样，她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和鞋面都很干净。除了脚底，几乎没有沾染其他东西，证明离来的地方很近，在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芙蓉花香味，你衣领上还沾着芙蓉花瓣呢，而这个院子只有那边的墙边开满了芙蓉花，所以，我推断你是从36号翻墙过来的。” “最重要一点，今天路过你家门口时，我听到你母亲在门口大喊，林贤，你这狗崽子死哪里去了。” 噗嗤，有人笑出了声。 林贤一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你知道林晚娘藏银子的地方吗？”红豆问。 林贤摇摇头，“我都找了两天了，上次只看到林晚娘去了后院，具体藏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红豆点点头，看着伍县令，“麻烦你尽快安排一些人过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林晚娘的东西找到，林晚娘留下的证据就跟银子放在一起。” “姑娘，什么证据啊？林晚娘被杀的证据吗？”林贤好奇的问。 红豆点点头。“是的，林晚娘为了自保，留下了凶手的小相，现在只要找到这些银子就能找到证据了。” “霍姑娘。”伍县令有些着急。霍姑娘怎么把这些事情跟一个外人说呢，虽然这人不是凶手，但是也不能让局外人知道，多一人知道多一份泄密的危险，姑娘这么聪明，她怎么想不到。 伍县令一愣，对哦，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能想明白，姑娘怎么想不到。 林贤走了，被轰走的。他想跟着红豆他们一起找银子，被伍县令毫不留情的轰走了。 他走后。 红豆将伍县令拉到一边，细细交待了几件事。 虽然她们的声音很小，但是除了四个捕快，顾卫和叶珍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伍县令听着听着，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嘴里赞美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倾泻而出。 第227章 可以抓了 青林巷的夜晚灯火通明。 这是几十年从没有过的事情，据住在这里的老人回忆，他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青林巷的晚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夜幕降临，将天地间最后一抹残阳吞噬殆尽。 已经荒废多年的青林巷37号此时大门敞开，四个捕快手持火把将门口围住。火把的光芒倾洒在斑驳的石阶上，也照亮了那锈迹斑斑的铁门，使得原本阴森可怖的青林巷37号在暗夜中显得尤为醒目。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既有满脸皱纹的老人，又有正值壮年的汉子，他们或是挤在前排伸长脖子探视，或是倚靠墙边评头论足；还有那些怀抱婴儿的母亲，一边轻拍着怀中小生命的背脊，一边踮脚张望，试图透过人群缝隙一窥究竟。 孩子们则更是兴奋异常，蹦蹦跳跳地穿梭在大人们的腿间，他们察觉不到大人们的紧张气氛，只觉得人好多，像赶集一样，很好玩……他们的笑声和尖叫声为这热闹非凡的画面增添了无尽的活力。 而在这人群的外围，源源不断的人流还在从四面八方赶来。 下午就有传言传出来：林晚娘在37号藏了凶手的物品。 青林巷的人口耳相传，奔走相告，到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在等着官府把东西找出来，找到那个杀人凶手。 院子里，同样灯火通明。 一群捕快拿着铁锹忙着翻地，他们得到命令，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东西。 这东西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伍县令尤其紧张，不停的大喊，“小心点找，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见确实没有人偷懒，他小跑着跑回红豆身边。 “霍姑娘，真的有凶手的小相吗？”伍县令小心的求证。 他一直跟着霍姑娘，霍姑娘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里藏着凶手的小相的。 36号那个小子只说有银子和首饰，没有说有其他的啊。 他很是担心。 一天又要过去了。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红豆看着一脸焦虑却又不敢表露的伍县令，笑道，“不用担心，三天之内肯定会帮你找到凶手的。” 伍县令眼睛一亮。 红豆不再搭理他。 眼神无意中瞟到站在一旁的顾卫，她一惊，这人，跟了他们一天，也不说话，跟个隐形人一样。 察觉到红豆的目光，他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她，然后又落在门口方向。 红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捕快走进来，径直走到红豆面前，回禀道，“霍姑娘，没有动静。” 红豆点点头，“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都来回报，如果出了屋子，也不要做什么，你们只需跟上，听到通知再行动。” 捕快点点头，转身走了。 从头到尾没有看伍县令。 “霍姑娘，你们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安排了何黄做事？你们在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伍县令好奇的围着红豆追问。 红豆没有理他，只淡淡回他一句，“别吵。”然后又将目光落在远处发起呆来。 伍县令不敢多言，站在一旁委屈的看着红豆。 半个时辰后，寻找工作仍在进行中。 又有一个捕快匆匆跑来，他神情焦急，看到红豆，立刻跑过来，施礼禀告，“霍姑娘，何头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那人出来了，他让我问，抓不抓？” “是往宅子来了还是去了别的方向？”红豆问。 “别的方向，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去巷子口。”捕快回道。 “霍姑娘，抓吗？”捕快有些着急，再不抓人就跑了。 红豆垂眸，深思。 不过片刻她便做了决定，抬眸看向捕快，“你们继续盯着，看他去哪了，不要打草惊蛇，等我通知。” 捕快匆匆离去。 伍县令想说话，想到什么，又立刻闭嘴。 一群人静静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一道明亮而饱含兴奋的声音如同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划破了静谧的空间，“找到了，找到了！”这声由衷的欢叫犹如清泉石上跃动的水珠，叮咚作响，瞬间将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 这声大叫充满了喜悦，连绵不绝，从宅子内传到宅子外。 屋外听到声响的百姓一阵骚动。 红豆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 在宽敞而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三个人影聚精会神地围站在一张刻满岁月痕迹的桌子前。 上面，只有一个素色包袱。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悄然凝固。 “打开吗？”伍县令有些紧张，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啊。 顾卫面色沉静，不发一语，直接动手，却在举手瞬间被伍县令急切地阻拦下来。只见伍县令额角渗出丝丝细汗，双手疾伸，口中连声喊道：“别动别动！”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面对顾卫投来的疑惑目光，伍县令只能报以苦笑，坦诚地说：“实不相瞒，我这心里头实在是紧张得厉害。” 转瞬之间，伍县令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红豆，眼中流露祈求。“霍姑娘，还是你来吧。” 红豆不置可否，直接打开包袱，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银锭，还有三个大小不一的首饰盒子。 她首先打开了第一个盒子，盒盖开启的瞬间，翡翠宝石在微弱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里面摆放着十几件精致华贵的项链饰品。 紧接着，红豆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静静地躺在丝绒之中，洁白无瑕，光泽柔和。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将注意力转向了手中最后一个盒子，此刻的伍县令心如鹿撞，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红豆的动作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霍姑娘？”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期待。 红豆缓缓打开那个最后的盒子，里面赫然是几张叠放整齐的银票，数额庞大，显然价值不菲。然而，当伍县令看到这一幕，脸色却陡然苍白，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身边的凳子上，口中呢喃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找到……完了，一切都完了。” 红豆眉头微皱。 她将三个盒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然后仔细检查盒子。 看到她的动作，伍县令眼睛一亮，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叶珍默默咽回了嘴边的话。 她刚想提醒…… 红豆敲敲打打，突然，一阵清脆的回响在空气中跳跃开来，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的涟漪，让红豆的眼睛瞬间亮起了一抹异彩。 她仔细端详这个盒子，从雕琢精美的外壁到盒盖上的细致镶嵌，每一寸、每一角都不曾放过。随后，她轻轻地揭开了盒盖，目光逐渐移向盒子内部，她沿着那几乎难以察觉的边缝，用手掌的温度和触觉去感知每一个细节。当手指滑至一处微凸的接缝时，她感觉到一丝异样，像是触动了某个隐秘机关的触发点。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也跟着微微屏住，然后果断地顺着那丝微妙的线索用力一拉。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盒子的底板如同魔术般应声脱落，露出一个隐藏极深的夹层。 在这隐蔽的夹层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张纸。 “找到了。”红豆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取出里面的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递给了伍县令。 “大人，可以抓捕了。” 第228章 红豆失踪 “姑娘，吃点东西吧，从下午到现在你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呢。”叶珍劝道。 红豆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她脸红了红。 叶珍抿嘴一笑，出去找吃的了。 事情解决了，红豆感到身心都放松了，惬意的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回家好好睡一觉。 突然之间，一种无法名状的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汗毛瞬间倒竖如林，一股寒气沿着脊椎骨潺潺流淌。“叶……”珍字还没有喊出，她的嘴便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随后落入了一个炽热无比的怀抱。那怀抱滚烫而有力，仿佛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让她胆战心惊。 昏迷的边缘，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但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耳畔却依稀传来了一道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宛如暗夜中的魅影，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与得意，“小丫头，我终于逮到你了。”这句话仿佛一道神秘的咒语，萦绕在她的耳边，伴随着她滑入无边的黑暗。 叶珍没走两步，感觉到屋内多出来两道气息，她心感不妙，立刻冲回去，她破门而入，只来得及与一个黑衣人对上一掌。 黑衣人借势飞出了窗外。 叶珍立刻追上去。 ------------------------------------- 麓山书院。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忙碌的气息，每一个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桌上放着还未来得及收走的餐具。 今天晚上，又是在办公房对付的一晚。 翻阅卷宗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尽管所有人的脸上都刻着疲倦的痕迹，但每个人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没有丝毫退缩与抱怨。 突然，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氛围。 下一瞬，一个学院管事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他满面通红，气喘如牛，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奔跑。 他站在门口，连气息都来不及调整，便以一种近乎竭力嘶吼的方式大喊：“监院大人！大事不好了！门外来了一群官兵，把我们书院给围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晴天霹雳，让屋内原本专注各自事务的众人皆是一震，脸色齐刷刷地发生了剧变。他们的眼神中交织着惊讶、疑惑和不安，显然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准备。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紧张得几乎可以听见空气冻结的声音。 “怎么回事？”郭监院从桌子后绕出来，脸色凝重。 “万安县县令伍大人说有一个凶案的嫌犯在我们书院，让我们把人交出去。” “他有说是谁吗？”郭监院问。 “说了，那个人叫贺时春，是我们书院算院的一名学生。”管事的回答。 “既是官府办案，好生说话就是，怎么还把我们学院围了，对方不讲理？”郭监院眉头深锁，涉及官府，很多简单的事情也能变复杂。 管事的一脸为难，“伍县令态度很好，只让我们把人交出去，并没有任何为难的话，是鲁夫子。” 郭监院眉头一皱，“他怎么了？” “那个学生正好是鲁夫子的得意门生，鲁夫子坚决不肯交人，态度……态度……”他有些说不下去。 郭监院明了。什么也没说。 旁边有人气愤不平，“这个鲁夫子，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老是给书院惹祸。” 一行人一边疾走一边听管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件事还真不怪对方。 伍县令赶到时，知道对方进了麓山书院，很是为难，他本想回去请示一下红豆，但是一来一回折腾的时间太长，凶手说不定趁这个机会跑了。 他不敢耽误，想着只要自己客气点，与对方好好沟通，霍姑娘知道了也不会怪自己。 伍县令去敲了门，客气的说明了来意。 书院的管事不敢怠慢，请伍县令稍坐，他去请郭监院。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去请示，就被鲁夫子堵在门口。 鲁夫子说他来接待伍县令。 管事不敢说不，只能无奈的为双方引荐。 伍县令说明了来意。 鲁夫子直接告诉他，书院没有这人。 伍县令告诉他，有人亲眼看见那人进的学院，而且，他们查过，此人就是麓山书院的一名学生。 鲁夫子见蒙骗不过，就直接告诉他。 不交。 如果想要带走他的学生，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 伍县令气急。 碰到这种泼皮无赖他能怎么办，让捕快把鲁夫子拉走，他们去里面找，谁知道鲁夫子叫了一群学生挡在门口，如果要进去，必须先冲过学生这道关卡。 伍县令气恨，若是平常，他绝对冲过去了。 可是霍姑娘是麓山书院的学生，他今天要是造成了流血事件，这些人如果知道这个案子是霍姑娘办的，以后还不得处处为难她。 而且，他还得给欧阳老先生一个面子。 这关卡他不能冲。 但是也不能让凶犯跑了。 所以，他便让捕快把麓山书院的大门给围住了。 郭监院到时，一脸愧疚，连声道歉，并向伍县令说明了身份。 伍县令松了一口气。 “大人，你说是抓捕嫌犯，可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把学生交给你。保护每一个学生的人身安全，这也是我们书院的责任。”郭监院的话软中带硬。 伍县令知道，如果今天想不起冲突，顺利带走嫌犯，必须得让对方主动把人交出来。 他拿出林晚娘的遗书。 郭监院拿起遗书，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眉头紧锁，“大人，这只是此人的一面之词，就凭一封书信就断定凶手，未免太过草率。” 伍县令点头，“郭监院莫急，我并未说此人就是凶手，只是在死者的遗物里发现此书信，这起命案，此人有重大嫌疑，我今天来，也只是请那位学生回去问个话的。” “只是问个话？”郭监院确认。 伍县令点头，“千真万确。”他心中暗想，霍姑娘都说了他是凶手，那他就一定是凶手，哼，进了县衙，就别想出来。 郭监院让人去把那名学生带过来。 众人等了一会儿。 一盏茶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伍县令闻声立即从座椅上挺直身躯，眼神锐利，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威严之气。他身旁的几个捕快也瞬间进入警戒状态，个个神情严肃，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状况。 一位少年徐徐步入房内。 伍县令惊讶得瞪大眼睛。 少年身着一袭洁净如雪的书院白色长袍，袍角随风微扬，更显其身形瘦削而坚韧。他的面容清秀绝伦，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细描，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怯生生的神色，却无损他那份天生丽质的气质。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娇艳欲滴、红润饱满的双唇，宛如初绽的花瓣，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少年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伍县令身上，红唇轻启，声音虽略带紧张，但却清晰可闻：“大人，是您找我？” 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这人是凶犯？ 伍县令瞠目结舌，满脸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显然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第229章 各方找人 “大人，我跟你们一起去。”在伍县令一行准备离开书院时，郭监院突然开口。 伍县令闻言，有些为难。 郭监院看到伍县令的迟疑，于是解释道，“大人请放心，我并非要干涉你们的办案，只是想尽一份师者的义务，确保学生的安危。我只会在旁跟随，绝不会对你们的调查造成任何妨碍。” 贺时春诧异的看了一眼郭监院，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近人情，古板又严苛的监院竟对学生如此维护。 “大人，此事关乎我们书院的脸面与我对学生的责任，若你执意不同意我随行，那恕我直言，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你们将这孩子带走的。”郭监院语气淡然而坚定，话语中却隐含着一股坚决的威胁之意。 伍县令内心挣扎片刻，最终无奈同意，低声咒骂了一句，“奶奶的，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人带回去。 顾卫看到被押出来的少年，目光闪了闪。 伍县令小声道，“快去请霍姑娘，我先带人回去。” 顾卫在林晚娘的宅子没有看到红豆和叶珍，他找了一圈，问了一圈，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们。 他去荣府，得到的回复是，霍姑娘没有回来。 顾卫这才确定，红豆失踪了。 伍县令正在衙门内安排审讯的事情，突然，一名急匆匆的衙役冲入堂内，面色慌张地附耳低语……。伍县令的双眼瞪得硕大，手中紧握的朱笔瞬间滑落，墨汁在洁白的案牍上渲染出一片惊愕的痕迹。 霍姑娘失踪了。 恐慌如潮水般在他的胸腔里翻涌澎湃，他竭力稳住心神，试图在混乱的信息中理清头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的背脊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 “大人，大人。”何黄在一旁急喊。 清醒过来的第一瞬，伍县令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他挺直身躯，眉宇间凝聚起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决然。他快速下令，“速速传我命令，即刻纠集所有捕快，务必将霍姑娘找到，将她安全带回！” 何黄这两天跟着红豆做事，对这个小姑娘佩服得不得了，此时心中也是急得不行，听到命令的他，几乎是立刻往外冲，一只脚跨过门口，他堪堪止住步伐，艰难的问，“大人，去哪里找？” 伍县令一愣，随即大吼，“从青林巷开始找，挨家挨户的问，大街上，走到哪问到哪。都不要给我杵着，全部出去找。” 伍县令声嘶力竭的喊完，他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瘫软在椅背上，喃喃道，“怎么会失踪呢？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都怪他，他怎么能把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放在凶案现场，是他的错，因为霍姑娘查案子厉害，他习惯性的依靠她，却忘了，霍姑娘还是个孩子呢。 霍姑娘，你在哪？ 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原本喧嚣繁忙、人声鼎沸的衙门，顷刻之间走得只剩下他们三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诡异感，仿佛连微风都停止了呼吸。 郭监院和贺时春面面相觑。 顾卫虽然不会查案，但是他有着习武人的警觉与阅历。 他沿着窗户追出去，找到附近最高的楼房，仔细探寻。他猛然想起，上一次在荣府，有两个黑衣人在屋顶打斗，霍红豆就在下面。他当时以为只是恰巧，难道那两人也是为她而来？ 他心里一紧。 顾卫继续沿着屋檐飞跃，身影如同鬼魅。 ------------------------------------- 贺兰玥收到叶珍的消息时，他正在交泰殿饮宴。他看了看对面的皇子席，并没有四皇子。 云荣收到指示，悄悄离殿。 贺兰玥在宴会的席位十分靠前。他的座位对面是皇子席，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成年皇子里独独少了四皇子。他的坐席前方，是兵部尚书罗庭轩与吏部尚书荣震，他的这个位置是玄隆帝特意安排的，正好在四部尚书的中间，听说是为了方便他与贺兰玥好好说话。 可见贺兰玥有多受玄隆帝喜欢。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几个月前，玄隆帝在外游历遇险，是贺兰玥以一己之力，深入敌营，救皇帝脱险。 他是玄隆帝亲口承认的救命恩人。 而且，他的棋艺精湛，与玄隆帝几乎平分秋色，两人经常一盘棋就是几个时辰。玄隆帝为了方便与他下棋，甚至不顾朝臣反对，在宫殿深处为他准备了一处静谧雅致的居所，以便他下棋滞留时在皇城中留宿。 玄隆帝下棋下得酣畅淋漓时，曾感叹，贺兰玥真乃他生平一大知己。 贺兰玥平常出入宫廷都是玄隆帝身边的常安公公亲自接送。 这般荣宠。 堪比太子。 整个宫廷，无人敢触其锋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贺兰玥是一个外人，他既不在朝为官，也与皇权无争。 他的盛宠并没有妨碍到几个皇子，所以，在朝与他结交的人颇多。 在这之前，贺兰玥的名声早已传遍九州。 在九州，他堪称传奇。 六国状元的头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华阳国，以一己之力，智退洛邑国十万大军。 在东皇国，以一己之力，智救玄隆帝。 …… 这样传奇的人物，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愿与之为敌。 幸好，贺兰玥不是东皇国人，幸好，他不是皇子，这是所有皇子们共同的心声。 二皇子的目光对上了贺兰玥的眼眸。他举杯遥祝，言语虽未出，但那份善意，传递得淋漓尽致。 贺兰玥端杯回敬。 这一幕互动并未逃过三皇子锐利的眼神，他的目光宛如深渊，沉静而深沉，其中流转的情绪复杂难辨，既有忧虑也有警惕，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七皇子察觉到三皇子的情绪变化，他凑上前去，低声道，“三哥，别在意，以贺兰玥以往的行事来看，他不会在东皇国呆太久的，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 三皇子皇正洛的目光落在贺兰玥的身上。 真的只是一个过客吗？ 贺兰玥突然站起来，本就风姿卓越的人微微一笑，绽放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春风吹拂过湖面，波光粼粼，温暖而醉人；又如夏花初绽，绚丽夺目，令人屏息。那风姿卓越的气质与这神秘微笑相融，使他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落在他的身上，有好奇，有惊艳……更多的是疑惑。 玄隆帝好奇的看着他。 第230章 四皇子呢 贺兰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淡笑，“陛下，我想敬征西大将军一杯。” 玄隆帝微微一笑，“你随意。” 贺兰玥举起酒杯，转向今晚宴会的主角——征西大将军杜飞。 今晚，是征西大将军的接风宴，也是庆功宴。 东皇国刚与陵丘国签署和平协议，双方同意停战十年，互通友好，这在东皇国是一件大喜事。 玄隆帝喜好和平，不喜欢战争，能不打仗就尽量不打仗，此次停战协议让他十分高兴，因此特意召回征西大将军，对征西军论功行赏，也是告慰他们多年守卫边疆的辛苦。 “杜将军为国守戍卫边，为民守家护园，贺兰玥敬佩不已，以一杯水酒表我敬意。”他掩袖，一杯酒一干到底。 面对这传说中的传奇人物，杜飞也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举起酒杯，“贺兰公子，不敢不敢，公子之名传遍九州，就是我等大老粗在边疆都听过，公子的事迹才是惊天地，今天有幸一见，果然风采不凡，感谢公子之言，为国为民，本就是我们军人的职责，为了东皇国，我们征西军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我干了。” 他一饮而尽。 军人的豪迈尽显。 “好。”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也许是杜将军的话触动了在场军人的心，不知是谁，轻轻吟唱起军歌来……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接着是一群人，最后连杜将军也跟着唱了起来。 曲调舒缓、悲壮。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有人唱着唱着就哭了，有人默默流泪…… 其他人静静的听着。 直到一曲结束。 玄隆帝率先鼓掌，“杜将军，还有各位将军们，都辛苦了。” 杜飞神情激动，单膝跪下，“得陛下一句辛苦，我等死而无憾。” “好好好。”玄隆帝连连点头，十分安慰，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君臣之间气氛十分和谐。 等杜飞坐回去，贺兰玥道，“杜将军，我听说这次战场上，陵丘国拿出了一种新型弓弩，射程与力道都比之前强上几倍？” 杜飞对贺兰玥很有好感，见他问的也不是秘密，仔细回答道，“确实是，此弓弩威力巨大，远超我们的弓弩，那一战，我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后来，我们专门研究了此弓弩，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 “此弩我见过，也略有研究，如果将军不嫌弃，我可以与工部建造局探讨一下。” “此话当真？”杜将军大喜过望。 贺兰玥微微一笑，笑容自信。“贺兰说话从不造次。” 就连玄隆帝也是大喜过望，就算他不喜战事也知道，一种好的兵器在战场上发挥的威力有多大，它甚至能影响战局。 “贺兰，如果你真能帮助工部改造弓弩，朕记你大功一件，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你想要什么尽管提。”玄隆帝喜不自胜，放下豪言。 全场皆惊。 贺兰玥淡淡谢过，依旧波澜不惊。 就这气度。 在场的人对他不禁又高看几分。 这人，虽不在朝为官，但是他的影响力丝毫不比一些朝廷高官差啊，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在场的皇子们暗暗重新评估着贺兰玥的价值。 “对了，陛下，四皇子呢？”贺兰玥疑惑的问。 所有人看向皇子席，果然没有四皇子。 贺兰玥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遗憾，他缓声说道，“上次我见四皇子对弓弩似乎颇有研究，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之讨教，正好此次弓弩改造，可以请四皇子参与，家里还有一些之前的手稿，本想请四皇子一起看看……可惜……，”他一脸惋惜。 恨不得立刻就造出弓弩的玄隆帝…… “老四呢？”他侧头看向常安。 常安回道，“陛下，四皇子一般不出席这种场合。” “他是皇子，为什么不出席？”玄隆帝十分不悦，“马上喊他过来。” 常安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陛下，你之前的宴会从没有想到过四皇子，连坐席都没有安排，四皇子怎么参加？ 常安下去安排。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贺兰玥。 贺兰公子为什么要帮四皇子呢？ ------------------------------------- 红豆在恍惚的梦境与现实之间悠然转醒，一睁眼，对上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眸。 她下意识立刻闭眼。 一声充满恶意的轻笑。 红豆再次睁眼，对上四皇子皇正泽那张充满邪肆的脸。 “你果然不一样，中了无花毒能这么快醒过来的你是第一个。”皇正泽深邃的眼眸犹如无底黑洞，紧紧的盯着她，眼中有着浓浓的好奇与深意，仿佛她是一个前所未见、充满秘密的奇妙玩物。 红豆平躺在马车上，皇正泽一只手手肘撑在车子上，在她旁边侧躺着。 两人挨得极近。 “不吭声，又在想什么歪主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然后自然而然地撩起她如瀑般的乌黑秀发，那份细腻与亲昵的动作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暧昧。他将那缕发丝贴近鼻尖，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嗅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独特香气，那是一种混合了少女纯洁气息与独特个性的味道，让他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 红豆身体瞬间僵硬。 她的意识恢复了，但是身体好像还没有恢复，这个变态，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药？ “还是你不能说话？”皇正泽直勾勾地盯着她，那份笃定和玩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红豆只能用眼睛瞪他。 “你果然还不能说话。”皇正泽嘴角微微上扬，一抹邪魅而诡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宛如夜色下的罂粟花，妖冶而危险。“好像也不能动。”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换来红豆更加愤怒的眼神。 他轻笑一声，笑声在狭窄的马车里回荡，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振翅，尖锐又令人不安。“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既然如此，我便可以对你随心所欲了。”他的语气满满的恶意。 红豆瞪大眼睛。变态，你想做什么？ 可惜没有人听得懂她的心声。 皇正泽一个翻身，瞬间将他置于红豆的上方，他的双手稳稳地撑在她头两侧的车板上。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车厢内的木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恰好在这时，车轮重重地碾过一块石头，整个车厢猛地一晃。 皇正泽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向前倾倒，几乎就要压在红豆柔弱的身躯之上。看着红豆那一双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既紧张又愤恨的光芒，皇正泽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感，他笑得如同一个恶魔，诡异又邪魅。 “太好了，原来你怕这个，要不，我们再来一次。”他邪邪的笑道。 说着，他将身体故意下压，他的速度很慢，非常慢…慢慢…慢慢的…他的眼神熠熠生辉，充满了戏谑。 眼看他越逼越近…… 第231章 马车厮杀 红豆紧咬着下唇，牙齿几乎嵌入其中。 她的眼神犹如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向皇正泽，其中蕴含的愤怒与痛恨几乎要溢出眼眶，形成实质化的剑刃。 皇正泽见状不怒反笑。 他呵呵低笑。 笑得十分开怀，眉眼间尽是戏谑与得意，仿佛红豆的愤怒对他而言，是一种难得的欣赏与享受。 他停住了。 他在上，她在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只有一个拳头。 看着红豆愤怒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心中真是舒爽极了，这些天憋在胸口的郁闷似乎都消散了。 “对！没错！”皇正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以一种鼓励和肯定的口吻回应道，“就是这样的眼神，你恨我，你愤怒，你此刻是不是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亲手杀了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与嘲讽，却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对方的恨意中找到了某种乐趣。 变态，疯子。 红豆用眼神回答了他。 她越生气，皇正泽的眼底就越闪烁着异样的兴奋，仿佛在她的怒火中找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乐趣，就像一个嗜虐的孩童，在玩弄一只明知会反抗却无力逃脱的蝴蝶。 红豆逐渐察觉到了皇正泽这份扭曲而病态的心理倾向，那种对他人情感的肆意操控和冷酷无情，让她内心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这个人已经疯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压下心头的愤懑与不平，她的神情在刹那间变得冷静如冰。 当她再次抬眼看向皇正泽时，眼神已然如一池静谧湖水，毫无波澜。 皇正泽原本挂在唇边那抹得意的笑容随着红豆的平静眼神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静静的凝视着红豆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一股暴躁渐渐涌上心头。他的眼神犹如炽热的熔炉，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一切理智焚烧殆尽。他质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让你骂我，让你恨我，听到没有。” 红豆以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凝视着他，那双眸子宛如静谧湖水，仿佛任凭外界如何风雨交加，也不能激起她半点涟漪。她那无言的回应，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皇正泽内心的暴躁与混乱。 “你怎么这副表情？你给我恨，恨啊，你为什么不恨？”皇正泽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他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像是一个被激怒的雄狮，“我要你恨我，痛彻心扉地恨我，听到没有？” “我的话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哭，给我恨，恨啊，恨啊，我让你恨我听到没有。”他几乎是在用生命嘶吼，双手紧紧抓住红豆的肩膀，如同试图摇醒一个沉睡的灵魂般剧烈摇晃她。 红豆只觉得全身骨骼仿佛都在这股蛮力下濒临破碎，但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让任何一丝痛苦流露出来。 皇正泽愈发疯狂，他近乎失控地命令道：“你给我哭，给我大叫，你给我尖叫，听到没有，我让你尖叫。” 面对皇正泽如洪水猛兽般的逼迫，红豆依然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她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眼神中更是毫无波动，仿佛已经洞悉并接纳了所有可能降临的痛苦与折磨。她以这种坚韧的姿态，无声地对抗着皇正泽那几乎要把她淹没的疯狂。 终于，皇正泽冷静下来了。他也发现了这是红豆对付自己的手段。 他冷哼，“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 “惹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信不信我现在马上就杀了你。”威胁的话语在耳边炸响，皇正泽的手悄悄爬到她的脖子。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无尽的坚忍与决绝，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无论遭遇何种困境，她都不会轻易被击垮。 她的表情，那股无畏而又倔强的神情，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深深刺入了皇正泽的心窝，彻底激起了他深藏已久的怒火。 只见他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冽寒光，冷笑声犹如冰凌破碎，透着无法言喻的冷酷与愤怒，那只原本轻轻搭在红豆柔嫩脖子上的手，此刻宛如铁铸般加重了力道。 那力道之大，如同千钧压顶，使得红豆瞬时感觉到了呼吸的艰难与急促。 她娇弱的颈项被紧紧束缚，每一秒都像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皇正泽的手愈发收紧，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在提醒着红豆生死边缘的恐惧。她的脸色随着窒息感加剧而迅速变化，先是因缺氧而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润，紧接着转为青紫，显得无比骇人，然而即便如此，她紧闭双唇，咬牙忍受，没有吐露出半句求饶的话语。 “该死的！”在红豆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皇正泽猛然松开了扼住红豆咽喉的手。 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滞，随后红豆喉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耳边骤然回荡起皇正泽那冷冽如冬夜寒冰的声音，“弄死你？不，我可舍不得，毕竟像你这么好玩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他的语调中透着一丝玩味与恣意，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轻笑，“怎么样？这个感觉不错吧，我可以来个十次八次，让你不断的尝试死亡的感觉。” 红豆的眼神冰冷，直视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 就在刚才奋力挣扎的时候，她感觉到手心和脚心涌上一股暖流，那是药效即将消退的信号。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她明白此刻再也不能激起他的怒火了，她必须装出顺从的模样，寻觅那一丝能够逃脱魔爪的机会。 当看到红豆脸上那愤怒与厌恶的表情时，皇正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畅快淋漓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得意与欣赏，“没错，就是这样！我要的就是你这份刻骨的恨意，它就像是罂粟花，让我简直欲罢不能。哈哈哈哈……。”他疯狂大笑。 这笑声在无人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马车外驾车的正是路剑瞑，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他摇摇头，四皇子的性子是越来越偏执了。 自从表妹去世后，这世上似乎已经没有他在乎的人和事了，他的行事越来越疯狂，越来越不可控，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会变成一个疯子。 他该怎么办？ 表妹。 我该怎么帮他？ 想到表妹临终前的嘱托，路剑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马车在疾驰之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紧接着骤然急停，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带起一串火星。车厢内的烛火也因此摇曳不止，映照出皇正泽那张疯狂阴郁的脸庞。 “怎么回事？”车内传来皇正泽不悦的声音。 路剑瞑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前方的道路中央。 那里，一名身材挺拔、身穿破旧布衣的男人正单手抱着一把长剑，孤傲而坚定地站立，仿佛一座矗立于荒野中的孤峰。 面对这样的场景，路剑瞑面无表情，语调平静如水，“有人拦路。” 第232章 我要你恨 马车内安静片刻，传来皇正泽的轻笑声，这话明显是对红豆说的，“你倒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有人来救你了，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解决他。”这话是对路剑瞑说的。 路剑瞑轻嗯一声，他手腕一翻，巧妙借力于无形，身形如猎豹般迅捷跃起，翩然落在了对面那个神秘男人面前。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路剑瞑破天荒说了句话。 对面的男人身穿一件陈旧蓑衣，头戴一顶宽沿草帽，脸上还遮着一层厚厚的罩巾，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窥见其真实面目。只听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透过面纱传出来的话更是充满不屑：“无名小辈。” 路剑瞑知道对方不愿意说，也不强求。 “阁下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路剑瞑沉声问道，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细细感知，却发现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犹如深不可测的潭水，让他无法窥探其深浅。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拦路者的武功修为已经远在他之上，内力深厚至无形无相；二是此人是个丝毫未习武的普通人。 他心生警惕。 “废话，”那拦路人冷哼一声，语气中夹杂着不屑与暴躁，“放了你身后的姑娘，我就放你们离开。” 面对如此挑衅，路剑瞑眉峰一挑，眼中精光四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大言不惭。”他口中低喝，话音未落，身影已然闪动，率先出掌，宛如疾风扫落叶般迅猛，直逼拦路者的胸膛。 “看来，我们要速战速决了。”皇正泽接到路剑瞑的暗示，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红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 说话间，他猛然伸手向前探去，谁知落了个空。 原来，红豆身上的药效已经退了，她一直在等待时机，所以皇正泽刚刚突然出手，她才来得及及时避开。 皇正泽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光芒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点亮了他原本冷峻的脸庞。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十足的笑容，“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有趣有趣，想跑，这次看你怎么跑。”话音未落，他便如猎豹捕捉猎物般迅猛地抓住了红豆。 他的手紧紧握住红豆纤细的手腕，手腕上传来的力度仿佛要将她的骨骼挤压变形。 “啊。”红豆痛呼。 他一发力，红豆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被迫转过身来，再度被他压制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她挣扎着，并不停怒骂，“你个狗男人，放开我，你变态啊。”她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桎梏，然而一个小姑娘的力量如何能够与男子相抗衡？ 她的反抗在他的眼中如同微小的蚍蜉妄图撼动参天大树，显得那么无力而悲壮。 “小丫头，你的每一次抵抗都在增添我对你的兴趣。”皇正泽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宛如魔鬼的诱惑，让人不寒而栗，“让我好好教你什么是我的疼爱吧。”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且摄人心魄的笑容。 红豆心中生寒。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突兀地响起，如同玉瓷破碎的瞬间，刺耳又惊心。 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红豆无法抑制住那份锥心之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烈的痛呼，“啊——，”那痛苦的喊叫回荡在漆黑的夜空中，久久不能平息。 拦路人听到红豆的惨叫，动作一顿，“该死！”他低声咒骂，他接到的命令可是要保证那姑娘毫发无伤。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无比，犹如夜空中的猎鹰锁定猎物。手上动作骤然加速，仿佛时间在他身边放缓了脚步，每一次挥动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原本就因对方实力而感到压力山大的路剑瞑，在此刻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应对眼前这个劲敌。他的剑尖微微颤抖，似乎也在呼应主人内心的紧张与激昂。 拦路人手中蓦地幻化出一道残影，如同疾风骤雨般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直扑向路剑瞑，那招式神秘莫测，却又威势逼人。路剑瞑见状，心头一凛，想要避开这惊天一击，却发现自己已然慢了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急退，脚下的地面都被冲击力划出道道裂痕。 眼见那人的目光看向马车，路剑瞑根本来不及平复翻腾的气息，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立刻如猛虎下山般飞身扑上，决意阻断对方。 拦路人面对路剑瞑舍生忘死的反击，不得不调转攻势，正面迎战。“我敬你二十年前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本不愿对你下重手，”他语气冷冽，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惋惜，“但如果你执意阻挡我救人，那就休怪我不念旧情，只能送你一程了。” 他手中的剑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瞬息间绽放出万千华彩，化作无数疾若闪电的残影，光影交错之间，仿佛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了无数碎片。那剑势之凌厉，速度之迅猛，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路剑瞑的眼眸中映照出这惊人的一幕，他的脸色骤变，破口而出，“破天九诀！”这四个字犹如沉雷炸响在寂静的夜晚，其中蕴含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你究竟是谁？” 她的右手断了。 被皇正泽硬生生掰断了。 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额头滚滚滑落，混杂着绝望与愤怒，她强忍着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用尽残存的力量向皇正泽发动反击。她拼命地踢蹬双脚，试图用坚硬的鞋跟去撞击他的要害；她竭力挺起膝盖，瞄准他身体最为脆弱的部分猛烈顶撞。此刻，她的心中没有别的念头，她只想让皇正泽死。 咔嚓，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左手传来的剧痛…… 红豆意识到，她的左手也被掰断了。 疼痛再度汹涌而来，比先前更为剧烈，几乎将她推向无边的黑暗深渊。红豆在极度痛苦中几近晕厥，但她仍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因为她知道，这场生死较量还未结束…… 浑身的汗水几乎将她浇透，可是她硬是忍着，这次没有吭一声，一双愤恨的眼睛恨不得将皇正泽千刀万剐。 “很好，正好这双眼睛我也很喜欢。”皇正泽笑得疯魔，伸手插向她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一股沛然莫御的劲风凶猛袭来，仿佛狂暴的飓风撕裂着一切阻挡其前的物体。马车在这一瞬间被冲击得四分五裂，飞散的碎片漫天横飞。皇正泽也被那股席卷而来的巨大气浪无情地抛掷出去，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一个漆黑如夜的身影稳稳地落在马车上。 一个惊喜的声音，“顾卫。” 顾卫闻声回首，马车上的人正是红豆，此刻的她，已不再是他白天见到的那狡黠明媚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满身凄惨与狼狈。 她的脸色苍白如冬日初雪覆盖的湖面，没有一丝血色，那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湿漉漉的凌乱，就如同风雨过后被无情抛弃的落叶，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痛苦的挣扎与折磨。 她虚弱无力地躺在木板上，周身衣物湿透贴身，勾勒出一副饱受摧残的身躯。 她的秀发不再如之前见到的那般柔顺亮丽，而是散乱地铺洒开来，如同暗夜中的黑色瀑布，其中夹杂着几许枯枝，更显得憔悴不堪。 他心头一紧，向前一步，准备抱起她。 然而，当他触及到她无力耷拉在身体两侧的双臂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心底涌起，令他身形不由得一僵，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良久，那种沉寂笼罩四周，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只有他们两人的心跳声在彼此耳边回荡。顾卫的表情复杂而深沉，目光深深地锁定在红豆痛苦扭曲的脸上，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块巨石，让他久久无法言语。 “疼吗?”他艰难的问。 第233章 毒杀皇子 红豆翻了个白眼给他，“我的手都断了，你说疼不疼。”她坐起来，嘶，倒抽了一口冷气。 顾卫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不过红豆也不是那不知道感恩图报之人，“谢谢你救了我。”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皇正泽那个疯子估计要戳瞎她的眼睛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恨极。 看着顾卫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红豆决定以后要对他好点。 感觉手好像没有那么疼了，也许是因为麻木了，也许是因为最痛的一瞬间过去了，“你会正骨吗？”红豆问。 顾卫点点头，一般习武的人都会治一些跌倒损伤，只是会多会少罢了。 “既然如此，那麻烦你帮我把手臂接上吧。”红豆的话中透着决然，她明白，新伤宜急不宜缓，越早得到妥善治疗，愈合的速度就会越快，恢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顾卫也明白。他点点头，“有点痛，你忍着。” 红豆紧咬牙关，坚定地回应了一个点头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信任和无畏。就在这时，顾卫忽然指向街角，说：“你看那边。” 红豆下意识地顺着顾卫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皇正泽慵懒却优雅地靠在街边的石梯上，他的目光平静且专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的一切，那副闲适自若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此刻，他的视线正好落在红豆身上。 红豆心中生怒。 突然，咔嚓一声。 她一愣。 又咔嚓一声。 “好了。”顾卫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红豆震惊的看着他，“好了？为什么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明明之前被折断的时候那么痛。 “回去之后让大夫看看，还要打上石板，让大夫开些止痛药，之后的时间好好将养。”顾卫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远比表面看上去要严重许多，那是一种硬生生被掰断骨头所带来的剧痛，对方下手的力道狠辣至极，寻常人怕是连想象都无法忍受。 他看着那个男人。 作为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他自然认得四皇子。 一个温良谦恭的四皇子？ “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你不要跟过来。”红豆低声说道。 顾卫没有说话，他知道红豆是好意，她不想让他正面对上四皇子。 红豆走向皇正泽。 看见她过来，皇正泽笑了，笑得十分开怀，“小丫头，你这是舍不得我？” 红豆觉得有些累，在他面前的地上坐下。 皇正泽眼中闪过一丝异芒。他微微一笑，“小丫头，你真对我胃口，要不，你嫁给我吧。” “嫁给你天天打架吗？”红豆嗤笑。 看着这个变态男人，红豆强压下心中将他撕裂的冲动，认真说道，“四皇子，我们讲和吧。” “讲和？”皇正泽挑眉。 红豆心平气和的跟他分析，“你看，上次我不小心弄伤了你，是真的不小心。”她认真强调，“今天，你把我整得也很惨对不对，你气应该消了吧，我们讲和，此事一笔勾销，以后再也不提好不好？” “不好。” 皇正泽看着她骤然变脸又变回去的模样，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 红豆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做好心理安慰，她再一次看向皇正泽，笑道，“四皇子，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真心的向你道歉，这样，你说出一个条件，我们把这件事心平气和的结束好吗？” “可以啊。” 红豆静静的凝视着他，等着他苛刻的条件。 “只要你死了就可以了。”皇正泽的话轻轻飘出，却如寒冰般冷酷无情，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决绝。 红豆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那就是没得谈了。” 皇正泽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 红豆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所有心绪。 片刻之后，她徐徐抬起眼帘，那双慧黠灵动的眼眸此时盈满哀愁与决绝，晶莹的泪珠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情感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皇正泽心头一震，原本平静如湖面的表情瞬间泛起了涟漪。 就是现在。 就在皇正泽思绪纷飞，试图解读红豆复杂表情的瞬间，红豆动作如电，刹那间完成了令人瞠目的举动。 只见红豆手腕轻翻，一枚暗绿色的药丸如同疾风之矢般精准地塞进了皇正泽微启的口中，她的手法熟练得令人咋舌，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一般。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抬起他的下巴，使得药丸顺利滑入喉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皇正泽感觉喉咙一阵苦涩，惊愕之余，他猛地瞪大眼睛，盯着红豆，语气中透出浓浓的警惕与愤怒。“你给我吃了什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质问与威胁。 “当然是能让你死的毒药。”红豆眼神坚定而决绝。 “你敢毒杀当朝皇子？”皇正泽的声音中蕴含着难以置信与寒冰般的冷冽，这丫头，竟然真敢对他下杀手，毒杀皇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他心中一紧，他今天该不会真要栽在这丫头手里了吧。 虽然生活无趣，人生无趣，但是他还有事没做完呢。 面对皇正泽的质问，红豆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她的眸光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感受到毒性侵体，全身上下如千万只蚂蚁啃噬，手脚逐渐变得僵硬无力？” 皇正泽表情一冷。 他的手脚仿佛被无尽的铅水灌注，那种沉重感宛如千斤重鼎压在四肢之上，使他无法抬起分毫，他只能艰难地靠在石梯上。 他的眼神犹如深夜独狼般阴鹜，冷冷的看着红豆，“解药。” 红豆笑了。 那笑容如同冬日阳光下的雪花，璀璨而又带着刺骨的寒意。“原来你也不是不怕死嘛。”她的语气中满载着冷嘲和戏谑，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直刺向皇正泽的心头。 面对红豆的冷嘲热讽，皇正泽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解药。” “你答应我，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就给你解药。” 然而皇正泽并未立即回应，他沉默的看着她，眼眸深处闪烁着坚决与果断。突然间，他如同雄狮怒吼般大声呼唤：“路叔！” 红豆气疯了，“他奶奶的，你非要不死不休，我就成全你。” 第234章 不死不休 在皇正泽愕然的表情中，红豆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因为全身僵硬，皇正泽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 “变态，疯子，坏蛋，你去死吧。”手不能动，红豆就用脚，左一脚右一脚，完全不管自己踢到哪里了，她只想报刚刚被欺辱之仇，反正已经不死不休了，她干嘛还要忍让。 要死一起死好了。 “你这个疯子，变态，没有人性的狗东西，狗都比你强，你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活着就是个祸害，你去死，你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红豆一边骂，一边踢，也不管自己踢到哪里，后背，胸口，屁股，脸……踢到哪里是哪里。 “贱人，疯女人，你给我住手，我要杀了你。”从没有受过如此羞辱的皇正泽简直气疯了，额头青筋暴突，瞪着红豆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此刻，他能动的也只有眼睛和嘴巴了。 “杀啊，你杀啊，你不是喜欢杀人吗？你都杀了我好几回了，你这个变态疯子，我已经很忍气吞声了，我都那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呢，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都不要活了，大家一起死吧。” 红豆把所有的愤慨不满全部积聚在自己的脚上，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双脚如雨点般落在皇正泽身上的每一处。从头到脚。 突然，她一脚踹到皇正泽张开的嘴巴。 皇正泽真的疯了。 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他发誓，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他一定要让她用最惨烈的方式死。 从红豆第一脚开始。 顾卫整个人就呈现一种呆滞状态。 那边打得正酣的两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迅速瞟了一眼，然而只是一眼，两个人都呆了。 目瞪口呆。 打斗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人呆呆的看着那边疯狂对骂的两人。 “这小姑娘……嗯……。”蓑衣男子摸着下巴，一脸欣赏，“我喜欢。” 最后是顾卫抱走了几乎疯狂的红豆。 见红豆走了。 蓑衣男子也不恋战，说了一声，“再会。”便纵身飞走了。 路剑瞑飞快赶回皇正泽身边。 皇正泽抬头怒骂，“那个死丫头。”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路剑瞑的表情瞬间凝固。 尽管知道自己此举会让皇正泽暴怒，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笑了，这笑容犹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从最初的浅笑转瞬升级为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笑着笑着，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皇正泽，他那位傲娇的主子。 此刻脸肿的像个猪头。 原本英挺的鼻梁如今青紫交加，双唇肿胀如刚出炉的香肠，肥厚而滑稽；耳朵也因冲击力的作用而红肿如两只饱满的包子，完全颠覆了他往日那份尊贵冷峻的形象。 这一切荒诞的情景与他昔日威风凛凛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路剑瞑的笑声愈发无法抑制。 “路叔。”皇正泽愤怒的大吼。 ------------------------------------- 红豆被顾卫送回荣府。 她没想到，在家等她的人竟然是荣立瑞。 荣立瑞因为不放心，推掉了所有事情，一下衙就早早的在家候着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被叶珍搀扶着走进来的红豆，他脸色大变，还来不及质问顾卫。 门房匆匆跑进来，说林太医到了。 荣立瑞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林太医？ 顾卫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提醒荣立瑞，“荣大人，先让林太医看看霍姑娘的手吧。” 听到红豆的手受伤，荣立瑞一脸紧张，让门房赶紧把林太医请进来，这个时候哪有空管什么林太医、周太医还是伍太医，只要是个大夫就行。 不过，这个林太医也太及时了。 红豆见到荣立瑞都快吓死了。 她的伤必须看大夫，肯定是瞒不过的，她简单的说，在抓凶手的时候遇到抵抗，有个小孩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她着急救人跑过去接，没想到自己的手受力不住，被压了一下。 这谎话？ 顾卫看向说谎脸不红气不喘的红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荣立瑞信了。 既心疼又不忍责怪。 林太医缓步踏入了房内，那是一位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岁月在面容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却未能磨损他眼中的锐利与智慧。荣立瑞看见他，脸色都变了，喃喃道，“怎么会是……”竟是太医院的院首，被举朝上下敬称为“活人神仙”的林院首。 他怎么会来？ 顾卫也十分惊讶，他也没想到。 林太医已经近十年不出诊了，给皇上太后看诊都是看心情…… 谁能叫得动他？ 他想起之前打斗的两人，那个蓑衣男子十分年轻，武功却奇高……上次在荣府屋顶上的两人，其中一人应该是来保护霍姑娘的，那另外一个人是四皇子的人吗？ 霍姑娘一个闺阁姑娘怎么会和四皇子有纠葛？ 而且，她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势力。 “林太医，谢谢你老人家能来，太谢谢了，这么点小伤怎么敢麻烦你老人家呢，你坐，你先坐，我给您倒杯茶。”荣立瑞小跑着上去迎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红豆十分无语。 刚刚叔叔还十分紧张呢，怎么现在就变成小伤了？ 林太医瞪了荣立瑞一眼，“让开，你挡路了。” 荣立瑞哦哦退到一边去，态度十分恭敬，一点也不介意林太医的态度。 红豆看得稀奇。 她打量着老者。 老者也打量着她。 不是顾卫，不是叔叔，这个不请自来的林太医看起来很有身份，不然叔叔不会这么谦逊恭敬。想到今天拦路救他的人，红豆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贺兰玥，唉，欠他的债真是越来越多了，还是找个机会偿还一点吧。 老头眼中有着好奇，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言不发的开始检查她的手。 他眉头渐渐皱起来。 荣立瑞心里一咯噔，连林太医都为难，难道红豆的手……“林太医？”荣立瑞颤抖着问，“我侄女的手很严重吗？” 林太医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再严重我也能治好。”他看着红豆，“小姑娘这手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下手……” “林太医。”红豆慌忙打断他的话。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掰断的？”荣立瑞错愕的看着林太医，“林太医，她的手不是被压伤的吗？” 林太医看着不停给他使眼色的红豆，还有黑着脸等他回复的荣立瑞，他干脆不说话了，给红豆用了药。 红豆顿时感觉一阵清凉，连疼痛感都消失了，她惊喜道，“太医，我不疼了。” 林太医看着她孩子般的喜悦，也跟着微微一笑，“那当然，我用的是我林家独有的秘药，外面的人想买都买不到，你能用上这药，就偷着笑吧。” 红豆心中感激，“谢谢林太医。”她知道，她这是承了贺兰玥的情。 林太医点点头。 不知道这小丫头跟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既能为小丫头找他，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绝非一般。 荣立瑞知道红豆在躲避话题，不过现在治伤要紧，他决定等人都走了再问清楚。 为什么红豆的手会被掰断？ 被掰断。 想到有一个人硬生生的把红豆的手给掰断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 荣立瑞的整个人都颤抖了。 第235章 馨儿有救 红豆看着为她固定手臂的林太医，想到叔叔刚刚异常的态度，她想这位林太医要么身份很高要么医术很好，或者两者皆是，她心中微动，说道，“林太医，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不行。”林太医头也不抬地一口回绝。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红豆不满道。 林太医冷哼一声，求他，求他能有什么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淡淡道，“我已经不替人看诊了。”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红豆问。 林太医一僵。他瞪了红豆一眼，鬼丫头。 红豆见缝插针，急忙道，“我妹妹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变得不会说话，也不认识人，请林太医帮忙看看，就在我家里，你偷偷瞧一眼，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决不让你为难。”红豆连忙保证，神情急切的看着他。 荣立瑞也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京城里有点名气的大夫他都请过了，连宫里的御医他都托人情请过了，但是，馨儿的病一直毫无起色，他不是没有想过林御太医，可是林太医连宫里的贵人都不看，怎么可能来给馨儿看。 没想到这个谁也不理，什么病都不看的林太医，今天竟然主动登门…… 先不说这件事怎么诡异。 如果他能给馨儿看看，那真是太好了。 只要林太医肯出手，馨儿一定会好的。 看着犹豫的林太医，红豆下了一记重锤，“林太医，我知道是谁请你过来的。” 林太医看着她，表情毫无波澜，仿佛丝毫不受她的话影响。 红豆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我在强人所难，这样做也很不道义。林太医上门为我诊治本是好心，我却提出让林太医为难的要求。”红豆十分愧疚，可是她眼中的愧疚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我妹妹对我很重要，为了我妹妹，我会去求那人，我有九成把握他会答应我的要求，林太医，我只问你，你会拒绝他吗？” 拒绝他？林太医一僵。 “只要林太医拒绝不了他，那你肯定还得再跑一趟，何必呢，你说是吧。” 林太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鬼丫头。” 没有拒绝。 这语气，这是同意了？ 红豆狂喜，“林太医，谢谢你。”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荣立瑞高兴疯了，他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直到红豆提醒他，让俞氏和馨儿准备一下，荣立瑞这才恍然大悟，迷迷糊糊的跑去告诉俞氏这个好消息。 顾卫见红豆没事，便向红豆告别，伍县令那边还不知道红豆已经回来的消息，他得回去告诉他。 顾卫顺便告诉了她，他们在麓山书院抓到凶手的消息。 红豆诧异。 麓山书院。这也太巧了。 她告诉顾卫，自己明天一早去衙门，让伍县令等她。 顾卫点点头，走了。 林太医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姑娘，你是做什么的？”什么凶手，问安，伍县令，这小丫头这个年龄应该是在书院读书吧，怎么他们说的好像官府查案。 这个老头人还不错，红豆笑笑解释，“我在帮万安县县令伍大人查一个案子。” “查案？”林太医错愕的看着她。 红豆十分享受的看着他惊愕的表情，笑着点点头，“对啊。” “查案不是官府的事情吗？跟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林太医疑惑的问。 “因为我比较厉害啊。”红豆笑嘻嘻道。 果然如愿看到林太医一脸懵的表情，他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女孩子。 红豆哈哈大笑。 俞氏牵着荣元馨进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她跟夫君确认了三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欣喜若狂，她恨不得把红豆给供起来，这孩子，一次一次的给他们家带来好运。 这孩子，真是太好了。 荣元馨进来时有些焦躁不安，俞氏知道，因为这里有陌生人的缘故，她一遍一遍，温声安抚，可丝毫不见成效。 直到红豆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道，“馨儿，别怕。”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之前还一脸焦躁的荣元馨瞬间就安静了，她静静的坐着，手微微向前。 红豆立刻牵住她的手。 林太医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互动，他心中了然。 在红豆的帮助下，他给荣元馨检查了眼睛，检查了嘴巴，听了脉搏，最后，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套金针，在荣元馨的头上扎了两针。 等林太医收好金针，荣立瑞、俞氏、红豆三人紧张的看着他。 林太医不急不慢的说道，“此乃郁症。” “郁症？”红豆呢喃着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字。 荣立瑞皱眉，“林太医，之前的大夫都说小女得的是失魂症。” 林太医点点头，“失魂症是民间说法，我们行业里这个病有个名称叫郁症，内经上有记载。郁症有六郁，分别为木郁、火郁、土郁、金郁、水郁和情志内郁，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而情志内郁双管齐下。” 红豆皱眉，“林太医，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这一堆话，她听得云里雾里的。 林太医一僵。估计是第一次碰到对他这么无礼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就是内修外修，双管齐下。” 红豆小心确认，“意思是说，可以治，对吗？” 荣立瑞、俞氏、红豆三人屏息看着他。 林太医点头。 三人狂喜。 “太好了。” “婶婶，馨儿有救了。” 俞氏和红豆相拥而泣。 荣立瑞看着两人，眼圈泛红。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家馨儿终于可以好起来了。 三人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高兴得不知所以，红豆拉着荣元馨，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说着说着眼眶都要湿润了；俞氏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着把漫天神佛全拜了一遍；荣立瑞则一个劲的跟林太医说着感激的话。 林太医打断他们，“此病耗时有点长，我恐不能天天来。” 红豆愤怒的瞪着他，“林老头。” 林太医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听我把话说我。” 俞氏连忙安抚炸毛的红豆。 “荣姑娘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再加上脑海的伤，所以得郁症，她的病症简单，但是治起来有些复杂，需双管齐下，一是用金针渡穴，消除她脑部的淤血，二是找到她心灵受创的根由，用以毒攻毒之法。” 红豆若有所思，以毒攻毒？ 她以前也想过，她们所有人都知道，馨儿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才封闭了自己，她也曾想过，再让馨儿受一次刺激，会不会就好了。可是，她毕竟不是大夫，她怕弄巧成拙，所以也只是在一次次失望后，偷偷的想。 果然，事情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馨儿脑部的淤血恐怕才是问题。 “林太医，如果不用金针渡穴，只是刺激她，我妹妹可以好吗？”红豆问。 林御医摇摇头，“小姑娘脑部淤血不除就贸然采用以毒攻毒之法，只会加重小姑娘的病情，说不定，她连现有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红豆惊得一身冷汗。 第236章 我想见你 “那消除了淤血不行吗？一定要以毒攻毒吗？”红豆再问。 林太医一脸严肃的点头，“缺一不可。” 很少看到一个小姑娘对医术这么感兴趣，林太医耐心解释，“小姑娘是身体和心灵双双受创，所以治疗也要对症。” “既然有方法，那林太医刚刚话里的意思，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红豆问， 林太医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用金针渡穴之法须得每隔三天一次啊，耗时三个月，不得间断，否则前功尽弃，就算今后重新开始，效果也会差很多。” 红豆眉头紧皱，她看向林太医，“林太医，你是说，你不能给我妹妹施针吗？” 林太医点点头。 荣立瑞和俞氏大惊，荣立瑞哀求，“林太医，求你了，我就这一个女儿，她还这么小，求求你救救她吧。” 红豆出乎意料的冷静。 林太医白了荣立瑞一眼，“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清白。” 荣立瑞一愣。 “我只说我不能来，又没说不治，老朽还有一孙，在太医院任职，他的医术已得我七分真传，金针渡穴由他来做即可。” 荣立瑞恍然大悟，又羞又愧的看着林太医，连声感谢。 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约定好荣元馨的治疗安排，林太医走了。 走到门口时，林太医突然折返，给了红豆两个小瓶子。 红豆诧异的看着她。 “蓝瓶子是止痛的，我刚刚给你用的就是这个，省着点用，这一瓶外面已经炒到一千两了，珍贵着呢。”红豆点点头，心中有些感动，就算他是受贺兰玥所托，也只是给她治伤，这药完全可以不用给她。 “红瓶子的药是给你防身的。” 红豆一愣。 “小姑娘家家的受这么重的人，欺负你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防着点。” 红豆看着林太医，嘴唇蠕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谢谢两个字在此时好像有些太轻了。 林太医走了。 在荣立瑞和俞氏的千恩万谢下离开了。 ------------------------------------- 月光如水，洒在贺兰玥修长的身影上，他轻轻一推窗棂，身形轻盈地跃入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清新的熏香和红豆那双仿佛盛满星光的笑眯眯眼睛，明亮又温暖，瞬间驱散了夜色中的寒意。 他俊美绝伦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微笑，犹如春风吹过湖面，“看来我还没到，你就已经知道了我会来。” 红豆坐在烛火摇曳的案几旁，绿衣映照着她娇俏的脸庞，她含笑回应：“我猜你可能会来。” 贺兰玥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红豆，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倚靠在雕花窗边，风姿卓越，“万一我不来呢？” “那我明日就让叶珍给你送信。” 贺兰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就这么想见我？”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红豆螓首轻点。 贺兰玥莫名就安静了。 此时，屋内静谧得只剩下两人呼吸声。红豆突然正色唤道：“贺兰玥……”这简短的三个字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心事。 贺兰玥闻声，心弦莫名被触动，微微一怔。转头看向眼前的红豆，只见她目光炯炯，定定地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宛如星辰对望，万语千言皆在不言中。 她的眼睛似有水光闪烁。 贺兰玥心尖一颤。 “在我快要死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她以一种仿佛耳语般的轻柔语气低声道，她的睫毛微微垂下，避开与他眼神交汇的机会，却继续述说着那刻骨铭心的一幕，“我在想，贺兰玥，你赶快来救我。” 贺兰玥被她的话所震动，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静静的凝视着她。 “然后，虽然你没来，但是你还是来救我了，我知道，那个拦住路剑瞑的剑客是你的人。”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和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 贺兰玥静静的听着。 她保持着低头的姿态，使得贺兰玥只能看到那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 突然，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上，如同破碎的珍珠般瞬间晕染开来，引得他心头一紧。 一颗、两颗、三颗……那隐忍却又无法抑制的颤抖，透过她的肩膀清晰地传达出来，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敲打在他心头的重锤。 贺兰玥心中涌起一阵酸楚，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缓缓走上前去，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轻轻环绕住她的双肩，一下又一下，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 呜咽声从她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红豆紧紧抱住贺兰玥，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腰间，放声痛哭，那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受尽委屈的释放。 这一晚上，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慨似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过了许久，或许是哭泣耗尽了所有力气，红豆才缓缓从贺兰玥的怀抱中抬起微红的脸庞。她略带尴尬又歉疚地轻轻推开了他，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弄脏了你的衣服。”话语中还夹杂着些许抽泣的尾音，透露出尚未完全平息的情绪。 贺兰玥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温和而包容，“没关系。”他的眼神中满是理解和关怀，看她心情有所好转，他的心也跟着释然起来。 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一定很难看，红豆有些尴尬，生怕贺兰玥借机取笑她，她赶紧找话题，“你找我做什么？”她自问自答，“哦，我知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不对，应该是两个。” 贺兰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 他来找她做什么？ 只是有些担心。 景山说她的手被皇正泽硬生生掰断了，他很是担心，怕她会留下暗伤，所以让林老跑了一趟，从宫里出来后，他就直接过来了。 想看看她怎么样。 还疼不疼。 “疼吗？”他轻声问。 红豆下意识的摇头，想证明自己不疼，可是鼻子酸涩得厉害。 她咬着唇，可怜兮兮道，“贺兰玥，我好疼。” 贺兰玥心尖犹如被无形的手轻轻一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那一句泪水交织的“我好疼”，更像是在对他撒娇，令贺兰玥的心头瞬间涌上一阵难以言表的酸楚与心疼，仿佛有一股麻麻的感觉悄然掠过。 “这个可以缓解疼痛。”贺兰玥拿出一个蓝色小瓶子。 与林太医给她的那个不能说一样，只能说一模一样。 林太医果然是他的人。 红豆心里一暖。 她将瓶子推回去，“不用，林太医已经给我了，你自己留着用。” 贺兰玥又退回去，“你拿着吧，我那里还有很多。” “很多？”红豆一脸怀疑，那老头给她的时候可是一脸肉痛，还说了那个药有市无市，让她省着点用。 贺兰玥点头，“林老头喜欢送药。”家里已经放了一堆要过期的药。 红豆嘴角抽了抽。 还有人喜欢送人药的，怪癖。 不过，既然人家多，红豆就毫不客气的收了。 “贺兰玥，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红豆发誓般的点点头。 贺兰玥闻言一笑，笑得如沐春风，“好啊。” 第237章 朋友关系 皇正泽在梦中惊醒，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杀气直透骨髓，他如离弦之箭般，以一个迅猛有力的鲤鱼打挺动作翻起身来。 刹那间，冷冽的寒光映入眼帘，一柄锐利的剑尖悄无声息地抵在他的喉结之上，那股逼人的杀意几乎凝固了室内的空气。 “你是谁？”皇正泽身子紧绷，沉声问道。 黑衣人不说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瞬，房门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吱嘎声响，打破了夜色中的沉寂。房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动，室内原本漆黑一片的环境竟随着烛火的瞬间点燃而变得灯火通明。 皇正泽还来不及惊讶，看着门口徐徐走来的人，他眼睛眯成一道危险的弧度。 “贺兰玥。” 在明亮的光影中，身着一袭皎洁如月华般白衣的贺兰玥，宛如踏雪而来的翩翩仙者，带着一股清冷而又神秘的气息。 贺兰玥在病榻之前站定，高大的身躯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瞬间将整个床榻笼罩其中。他目光深邃，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床上的人。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 “贺兰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皇正泽眼眸深沉，语气冷冽如冰，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剑抵着脖子。 贺兰玥缓缓开口，“不要去招惹霍红豆。” 皇正泽冷笑，“凭……” 黑衣人手一动，一阵刺痛犹如电击般迅速传遍全身，令皇正泽脸色陡然剧变，瞳孔紧缩。“贺兰玥，你好大的胆子！”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剑尖又无情地向前推进了一寸，滚烫的血液瞬间从被割破的皮肤下奔涌而出，沿着脖颈蜿蜒而下，浸染了他的衣襟。 皇正泽身体紧绷，不敢再动，以一种更为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贺兰玥，那眼神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 为什么路叔还没有过来？ 贺兰玥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淡然道，“不用指望路剑瞑救你，他此刻还没有来，自然是来不来了。” 皇正泽闻言，眼神瞬间凝结成冰，犹如千年寒潭般冷冽，他冷冷道，“贺兰公子好手段。” “霍红豆身边出现的那些高手应该都是贺兰公子的人吧？”虽是问句，却已肯定，这人，身边竟然有如此多的顶尖高手，个个堪比路叔，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样一个深藏不露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读书人。 “为了一个小丫头，贺兰公子竟不惜暴露自己的实力，并且调动这么多隐秘力量，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面对皇正泽直截了当的质问，贺兰玥并未立即回应，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朋友。”贺兰玥吐出两个字。 “朋友？你贺兰玥的朋友？”皇正泽呵呵低笑，他看着他，一脸玩味。突然，他眼睛一眯，语带挑衅，“如果我非要去招惹她呢。” 贺兰玥的表情依旧如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波动，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皇正泽心底一寒。 “我不介意杀一个皇子。” 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皇正泽冷笑，“你不敢。” 这个世上没有人敢杀一位皇子，就算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帝的儿子，流淌着皇家血脉，杀他，就等于跟整个东皇国宣战，如此狂悖之举，普天之下谁敢？ 他不信贺兰玥敢。 “看来，四皇子是想拿命来跟我赌了。”贺兰玥眼神淡然的凝视着皇正泽，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皇正泽心中莫名生寒。 贺兰玥微微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豁然转身，薄唇轻启，“杀。” 冷酷至极。 就在剑气破空而出，直逼四皇子命门之际，一声急切的“等一下”划破凝重的空气，剑气瞬间偏移方向，宛如游龙般转向一侧。房中的圆桌在那凌厉剑气冲击下，瞬间一分两半，轰然倒塌，激起满室尘埃。 皇正泽看着散落在地的几缕乌黑发丝，不禁冷汗涔涔。若非那一刹那的紧急喊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此刻，一股寒意自头顶直灌脚底。 他看着前面那个依旧云淡风轻的男人，仿佛刚才亲手终结一个皇子生命并未在他内心激起任何波澜。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动摇，那冷峻而决绝的神情，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贺兰公子千辛万苦才得以接近我父皇，如今却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你可曾想过这样做是否值得？你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一切告知父皇，揭露出贺兰公子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吗？”皇正泽的话语里交织着震惊与威胁。 贺兰玥微笑，毫不留情的告诉他一个事实，“你说皇上是信你了，还是信我。” 皇正泽闻言，身体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利剑刺中要害。 父皇…… “我既然敢把自己暴露在你的面前，自然不怕你去告密，四皇子，我劝你想清楚，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的床边，就表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你。” “你若惜命，最好闭嘴。” 贺兰玥留下这句话后飘然离去。 皇正泽如同一座石雕般静默地坐在床沿，整个房间仿佛凝固在了贺兰玥离去的那一瞬，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眼神空洞却又深邃。 路剑瞑一脸愧疚的走进来。 路剑瞑没来得及回应他，便直入主题，言语中充满了警醒，“四皇子，此人我们招惹不得。”他的眉宇间凝聚了深深的忧虑。 皇正泽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我明白，路叔。”他的中蕴含着一种无奈的沉重。 “四皇子，你知道他们是谁？”路剑瞑急问，他目光陡然一凛，这才注意到皇正泽颈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脸色瞬间煞白，惊呼一声，就要疾步去唤大夫前来诊治。 皇正泽制止了他，只让他简单帮自己包扎一下。 一阵忙碌过后。 两人相坐无言。 皇正泽脸上那熊熊燃烧的疯狂不见了，那份偏执与暴躁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浓厚的暮气，仿佛他的生命力在某一刻被抽离，如同一朵曾经盛放却骤然枯萎的花朵。 “四皇子？”路剑瞑的声音里盛满忧虑，他凝视着自己的主子，一个疯狂偏执的皇室贵胄，此刻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却是疲惫。 皇正泽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自嘲。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沉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么强大，自从决定涉足那权力争夺的漩涡之后，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步步为营，每一步棋都精准地落在我的预设轨迹上，让我离那个觊觎已久的目标越来越近。” 第238章 非她不可 他顿了顿，眼中的光芒略显黯淡，“我以为我已经超脱于生死之外，对死亡无所畏惧。然而，刚才在生死一线之际，我无法否认心中的恐惧。” “路叔，那一刻我才明白，是我太过狭隘了。” 他眼神飘向远方，语气中蕴含无尽感慨：“我只将视野局限在东皇国这一隅之地，把父皇、皇兄视为唯一的对手，却忽略了这广袤九州之下还有十国并立，更忘记了在这天下间有多少英雄豪杰、奇才异士等待着崭露头角，一展宏图。” “六国状元，六国状元……”皇正泽喃喃念道。 路剑瞑一惊，“四皇子，今天的人是贺兰玥吗？” 皇正泽没有回答他，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凭借满腹经纶闻名于世的才子，最多拥有过人智慧，可是……，”他深藏不露，他杀伐果断，他的身边还高手如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一个贺兰玥就实力如此强盛，那与贺兰玥并驾齐驱，同样名震天下的蒙太子呢？ 那十三岁就率军出征的华阳公主呢？ 还有诡秘莫测的西皇国大皇子呢？ 这些人，又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九州，九州，九州……有多少英雄豪杰？在这场盛世豪赌中，东皇国又有几分胜算？ 路剑瞑担心的看着他，“四皇子，你怎么了？” 皇正泽清醒过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他苦笑，“我只是看清了一些事情而已。” “四皇子，今晚那些人实力强大，我们不是对手，还是避其锋芒的好，对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皇正泽一怔。“为了霍红豆。” 啊？ 路剑瞑吃惊。 路剑瞑知道四皇子对红豆的偏执，他有些担心，“四皇子，霍姑娘……” 皇正泽眸光闪了闪。 ------------------------------------- 伍县令在衙门的大堂里，像一只困兽般来回踱步，那沉重的脚步声敲击着青石板地面，每一次落下都似乎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与急躁。他不时地停住脚步，目光炯炯地望向门口的方向，仿佛那里随时会出现他期盼的那个人。 在他第十次反复坐下又站起的动作中，郭监院终于是按捺不住满心的疑惑和被打乱的心绪，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悦，以一种尽量保持平静的口吻对伍县令说：“伍大人，请你稍作安静。” 伍县令心里焦躁，可又不好对他发火，只能愤懑地瞪了郭监院一眼，然后悻悻然地重新坐回案后的位置，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与期待。 “大人，你究竟是要等何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伍县令回他。 郭监院看着伍县令严肃的神情，心中更是充满困惑，问出自己憋了一整晚的问题，“大人，我不明白，审案不是你的事情吗？为何要等别人？这人跟此案有什么关系？” “此案非她不可。”伍县令头也不回的回了他一句。 郭监院无语。 “那此人什么时候来？我们究竟还要等到何时？”昨天晚上县衙大乱，据说是有人失踪了，然后整个县衙都清空了，所有衙役都忙着出去找人，根本就没有人管他们。 伍县令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贺时春关进了大牢。 他等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说失踪的人找到了，但是等到现在那人还没有出现。 “大人，”郭监院面色愠怒，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不悦，“倘若那人一直不出现，您是否打算继续无端扣押我的学生呢？现如今，您并无确凿证据，却已让我那无辜的学生在牢狱之中度过了一整夜……” 正当郭监院愤慨质问之际，一声洪亮的大喝犹如晴天霹雳般炸响，“霍姑娘！”这一声呼喊不仅让郭监院惊魂甫定，更是令伍县令如脱兔般疾步奔出，其速度之快，仿佛一阵旋风刹那间刮过庭院。 不光是他，四面八方的衙役们闻讯纷纷蜂拥而至，个个口中焦急呼唤着同一个名字——“霍姑娘！霍姑娘！”那紧张又期待的气氛顿时充斥在整个县衙内。 怎么是个姑娘？ 郭监院眉头紧皱。 因为人太多了，视线受阻，郭监院没有看清楚那个他等了一晚的人，只是从那些人的话里，知道对方是个姑娘，已经让他震惊了。 伍县令找了一晚上，等了这么久的人是一个姑娘？ 这姑娘跟此案有什么关系？ 伍县令为何执意要等她？ 难道是此案的关键证人？ 就在郭监院思绪纷飞的时候，红豆在顾卫、伍县令、何黄的簇拥之下走进大堂。 她步履轻盈且坚定，带着一抹不卑不亢的从容气质，径直走向了端坐于大堂正中的郭监院。 在众目睽睽下，行了一个学生礼。 郭监院吓了一跳，“姑娘何意？” 红豆很是尴尬的解释，“学生霍红豆拜见监院大人。” 郭监院手中的茶杯因惊讶而失手滑落，发出一声清脆的砰响。 “你是霍红豆？”他惊叫，他想起来了，那天荣大人领过来的小姑娘。 “正是学生。”红豆依旧行的是师生礼。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想到伍县令说的话，他说他要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有这个人在场案子审不了…… “你是伍县令要等的人。”他艰难的问。 红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尴尬的笑笑。 伍县令看出红豆的尴尬，立刻跳出来给她解围，“郭监院，你说的没错，我等的人就是霍姑娘，霍姑娘是此案的主审。” 迎着郭监院震惊的目光，红豆很是不自在。 “那你请假是？” “没错，霍姑娘请假就是来帮本官查案的。” “霍姑娘的假还是我亲自去给她请的。”伍县令洋洋得意。 郭监院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他得好好理理，好好消化一下。 郭监院突然想起，“你既是主审，那是你要抓的你贺师兄？”他眉头紧皱，不悦的看着红豆。 红豆还没有说话，伍县令已经不满，“郭监院，我敬你是霍姑娘的师长，所以才对你礼让几分，审案抓人的事情还请你少插手，不然我就只能把你请出去了。” 郭监院一惊。 他就说，这个伍大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放得极低，几次都忍着脾气，原来是看在霍红豆的面子上。 郭监院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红豆。 红豆瞪了伍县令一眼。 伍县令立刻闭嘴，讨好的对她笑了笑。 郭监院看见这一幕，神情更是复杂无比。 第239章 师兄你好 “你的手严重吗？要不你先休息一下，案子晚一点审也没关系，还有，我家里有治跌打损伤的好药，你晚一些带回去。”伍县令看着她的手，有些担心，昨天还好好的姑娘，今天两只手就被绑成这样了，天杀的绑匪，等案子结束，他就让全衙门的捕快去抓那个绑匪，抓到后一定要把他打死打残，好好替霍姑娘出口气。 因为涉及到四皇子，红豆不想让伍县令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所以没有让顾卫告诉他真相，只跟他说，自己倒霉被劫匪给盯上了，在抢夺财物的时候不小心受的伤。 对于伍县令的关心，红豆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她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情，为了找她，伍县令竟然倾尽全力，将整个县衙的捕快悉数派了出去。 这几天朝夕相处建立的感情让她有些感慨。 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了。 所以她更想快点找到凶手，帮伍县令渡过这一关。 郭监院也看到了红豆的伤，因为红豆的衣服比较宽大，之前他被红豆是主审的事情所震惊，所以无暇关注，经伍县令提醒，他才发现她手上的石膏板。“你的伤……，”昨天晚上整个县衙的捕快都被派出去了……幸好后来没多久就找到了，真是万幸，否则对一个姑娘来说，伤害真是太大了。 “没事，谢谢郭监院。”红豆对郭监院很有好感，这人，是一个正直的人。 在红豆的强烈坚持下，一行人往牢房的方向而去。 贺时春被两个身强力壮、面容严肃的狱卒押出来。 他的周身裹着一件破旧泛黄的白色囚衣，上面大大的“囚”字极为刺眼。铁链子冰冷且坚硬，紧紧锁住他的手腕和脚踝，随着他每一步艰难挪动，铁链拖拽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响。 他的脸色如同久病未愈的苍白纸张，失去了昔日的红润光泽，眼神中虽尚存一丝坚韧，但精神却明显萎靡不振。 不过一晚，他就已经如同枯萎的花朵。 站在刑房厚重木门外的郭监院，此刻心中的愤怒犹如翻涌的江水，难以平息。明明事先说好，此次传唤贺时春只是进行一次例行询问，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将贺时春赤裸裸地视作凶手对待。 县衙欺人太甚。 他想冲出去质问，却被狱卒拦住，警告他要是发出声响，就把他请出去。 郭监院只能忍耐。 看到伍县令身边的红豆，贺时春的脚步一顿。 狱卒要把贺时春架到刑架上，红豆制止了，让狱卒给贺时春搬个凳子。 此举不光是伍县令和站在外面观看的几人，就是贺时春也愣住了。 狱卒看向伍县令，伍县令虽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红豆盲目的信任，他对狱卒点点头。 狱卒立刻去搬了一张凳子。 红豆让狱卒把贺时春的手镣和脚镣都去掉了。 贺时春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疑惑的看着红豆，“你在做什么？你是相信我不是犯人吗？”因为觉得他不是犯人，所以才给他松绑。 可是她是谁？ 县令大人为什么从头到尾不说话，任由这个小姑娘折腾。 红豆摇摇头，“是我让伍大人抓你的，我很确定你就是凶手。” 贺时春心中大惊，他眯着眼，重新审视她，“你是谁？” 红豆带着温婉动人的微笑，自我介绍，“师兄好，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霍红豆，是麓山书院新进学生，也是此案主审。” 贺时春惊愕。 ------------------------------------- 顾卫突然转头，看向大牢铁门的方向。 一个老者在狱卒的带领下缓缓走来，岁月在他的面庞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满头银发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晖。 等顾卫看清他的长相，他微微惊讶。 欧阳牧做了一个不要伸张的手势，然后站在了郭监院的旁边。 郭监院正在专注地看着刑房内，突然间，他感觉到了身边多出的一股气息，不禁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这一抬头，郭监院瞬间被惊得瞠目结舌，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中跳脱出来。“山长。” 嘘！欧阳牧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然后不再理会他，专心的听着里面的对话。 郭监院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那颗因意外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里面传来贺时春的声音，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刑房内。 “没想到啊，没想到。”贺时春的表情复杂。 很快，他恢复了平静，“那师妹给我这些特殊待遇是因为我们同是麓山书院学生的缘故吗？” 郭监院凝神倾听。 红豆轻轻摇头，“不是。师兄误会了，并非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贺时春很疑惑。 其他人也很疑惑。 红豆没有正面回答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对，也不能说是故事，因为他是真实发生的，而且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一头雾水的听着。 霍姑娘这是要干嘛？ 伍县令强忍着插话的冲动，他告诉自己，霍姑娘这么聪明，她做的每一件事肯定都有她的用意，他看不懂是他笨，他不能去质疑霍姑娘。 红豆的双眸中闪烁着哀伤的记忆，她的话语还未完全倾诉，那深深的悲痛便已悄然漫延，“五个月前，并州公井县县衙发生一起灭门惨案，我就是那起惨案的幸存者，荣府共76人，死51人，重伤9人，轻伤16人。” 当红豆缓缓道出这个沉重的事实时，全场顿时陷入一片惊愕与寂静。 有知道惨案的，如顾卫、欧阳牧、伍县令、郭监院。 也有不知道惨案，如贺时春、叶珍。 “荣府的人死伤大半，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红豆看着贺时春。 贺时春本想回一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当他的目光触及红豆那淡然而又饱含深意的笑容时，那些话却如鲠在喉，难以出口。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转换了语气，“师妹是怎么活下来的？” 红豆轻轻一笑，这一笑仿佛具有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她的表情无比温柔，却又隐藏着无尽的哀思和感激。她徐徐道，“因为有人救了我，用他的命救的我。” 海天。 贺时春一怔。 “那晚进荣府的贼人全是县衙大牢的犯人，救我的那个人也是犯人。” 啊？ 竟全是大牢里逃出来的重犯。 这个惊人的事实像一道雷霆般在牢房中炸开，瞬间让整个空间凝固在了愕然与疑惑之中。他们中有些人知道公井县灭门惨案这件事，但是很多细节他们并不知道。 “你可能想不到，那个救下我的贼人，他其实也是我亲手送进县衙大牢的犯人。”她的语气平缓而又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足以令人错愕。 贺时春隐隐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他叫海天，他原本生活在深山之中，以打猎为生，他为了帮助他的恩人报仇，选择到寺庙里出了家，他用三年时间帮他的恩人完成了复仇，因为他和他恩人杀了一群禽兽，所以解救了一群少女，但是，最后，他却以杀人罪被抓了起来。” “是我亲手抓的他。” “在抓他的过程中，我也曾迷茫过，明明他行的是替天行道之举，明明他挥剑斩杀的是人间恶魔，他的行为甚至挽救了更多无辜的人，为什么此刻，我却要站在道德与律法的这一边，去执行那看似公正实则冷酷无情的律法？”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贺时春脸色泛白。 第240章 最后机会 “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为了公义，不是一个人的公义，而是律法的公义。我要扞卫的，并非个体一时一地的所谓正义，而是要维系那足以庇护天下苍生，使所有人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公平生活的律法之公义。” “所以，我亲手抓了他。” “而那个傻瓜非但没有恨我，他说他感谢我，谢谢我抓到了坏人，谢谢我替他们报了仇。” “最后，在那场惨案中，他用自己的命救了我。” “这样一个人，你能说他是个坏人吗？”红豆站在那里，对着贺时春悠悠地说出这句话，语气中满载着对人性复杂深刻的感慨。“至少在我心里，海天虽然背负了罪犯的身份，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敢于担当、无私奉献的好人。” 红豆的目光柔和而又怜悯地落在贺时春身上，仿佛在透过他审视这个世界的黑白界限。 “贺师兄，你也是。” 贺时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眉宇间涌动的情绪无从掩饰，显然红豆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共鸣。 伍县令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贺时春立即否认。 “贺师兄，你此刻坐在这里，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你是逃不了的。”红豆叹息。 红豆眼底闪过一丝哀惋，“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虽然我也认为刘大贵是咎由自取，且死有余辜，但是，以暴制暴、草菅人命的做法，始终是偏离了人间正道，违背了千百年来深入人心的律法准则：杀人者，无论缘由如何，终将面临应有的惩罚。” 她深吸一口气，字字坚定而悲悯，“贺师兄，你如今的局面已无退路，这天罗地网之下，你终究无法逃避，也无法躲藏。” 面对红豆的指责与剖析，贺时春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恐惧和愤怒抽离。他死死盯着红豆，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低吼出声：“霍姑娘，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若你真有证据，何不立刻动手拿我，何必在这里空口白话，直接给我扣上罪名呢？” 红豆并未因他的质疑与讽刺而退缩，她目光紧紧的盯着贺时春，其中蕴含的认真与坚决不容忽视。“师兄，人性中总有些许无奈之举，我理解你的苦衷。现在，我并非要逼你入绝境，而是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最后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 听到红豆的这番话，贺时春的冷笑愈发冷冽刺骨，他目光如炬地盯着红豆，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质疑，“霍姑娘，你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不去全力以赴追捕真凶，却在这里对我施展各种诱惑和逼迫手段，难不成你意图找一个无辜之人来充当你的替罪羊吗” 面对着贺时春的称呼从师妹变为霍姑娘，红豆心中明白，他不信自己的话。 但是出于同门之情，她还是愿意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师兄，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在此处？”红豆的话语掷地有声，其中的深意成功引发了贺时春内心深处的好奇波澜。 红豆缓缓道，“因为是我发现的白蚁，是我找到的叶晚娘，也是我找到的你，从一开始，这个案子就是我在主导，伍县令一直都在协助我，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等我来的缘故。” 吴县令一脸的尴尬。 贺时春沉默。 而刑房外的欧阳牧与郭监院，在听到红豆这一席话后，惊讶得面面相觑。 欧阳牧虽然已经知道了是霍红豆在帮伍县令查案，只是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真是由她完完全全主导，怪不得伍县令说霍丫头能救命，他之前以为伍县令是为了方便给霍丫头请假，故意说得比较夸张，没想到他真没骗人。 而且霍丫头还真在三天之内找到了凶手。 这小丫头，她是怎么做到了？ 她字写得那么好，有大家之风，那肯定是下过功夫的，明明是一个会书法会读书的孩子，怎么破案也这么厉害呢，只是这两件事，好像完全不搭噶吧。 郭监院受到的冲击更强烈，震耳欲聋的震撼让他瞠目结舌，他真的没想到…… “师兄，我刚刚跟你说的海天，他们那是一宗连环杀人案，凶手用毒，连续杀了四人，我也是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抓到了凶手，并把真正的坏人绳之以法。” 红豆说得脸有些红，这种自夸的话说出来真是太尴尬了。 她强忍着，尽量维持表面的云淡风轻。 贺时春惊讶的看着她，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有冲击就好，有冲击就有犹豫。 红豆再接再励，“还有，我在公井县时帮我叔叔破过一宗人口拐卖案，从发现我弟弟失踪，到找到他，用时二天，共解救被拐小孩一百多人。” 伍县令看着红豆的目光已经快要变成迷弟了。 这霍姑娘，她太厉害了。 “师兄，如果不是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我是不会去书院，顶着陷害同门的骂名和被师长责怪的风险去书院抓你的。” “你想想，如果你不是凶手，而我却在书院大张旗鼓的抓了你，等你回去，书院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师兄，我的手里有证据。” 红豆认真的看着他。 “师兄，劝了这么久，我已经尽了同门之谊了，如果你最后的判刑很重，相信书院的师长也不会怪我。” “师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贺时春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夹杂着自信与不屑，仿佛是在嘲讽对方过于稚嫩的手段。他淡然道：“你无需在我面前玩弄这种小把戏，试图以诈术来动摇我，这样的方法在我身上恐怕只会让你失望。如果有证据，就请你拿出来吧，不必遮遮掩掩。” 伍县令心中大叹可惜。 然后心中又开始着急起来，怎么办，这人不上当，他们又没有真凭实据，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而一直旁观的欧阳牧，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的目光里满是对贺时春的怜悯和惋惜，口中低语道：“这孩子……，”言语中尽是对一个年轻才俊陷入如此困境的无奈与痛心。 郭监院心中左右摇摆不定。 他原本十分坚信贺时春不是凶手，可是看霍红豆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也有些怀疑了。他担心，如果霍红豆手里真有证据，那贺时春岂不是错失了机会。 他左右为难，心中焦灼。 顾卫看着与伍县令并排而坐的霍红豆，想到她昨天晚上的凄惨模样，不过一个晚上就恢复了元气，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亲眼所见，他都怀疑昨天的绑架只是一场梦，眼神落在她的手上，衣袖覆盖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那好，我们开始吧。”红豆一改先前的随和与温婉，神色陡然正经起来。 整个刑房的气氛瞬时变得凝重且微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紧张感。 伍县令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原本松弛的面容瞬间收敛为严肃且专注。 贺时春诧异的看着红豆，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与笑意，一脸严肃。 他心里一紧。 第241章 判若两人 阴暗潮湿的刑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只能勉强照亮这间狭窄的空间。 红豆与伍县令一左一右，端坐于案后。 对面，贺时春身姿挺拔地端坐在一张木凳上，之前束缚他自由的手镣脚镣已经被除去，他的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膝盖之上，如同一名正在学堂接受夫子教诲的学生，全神贯注，洗耳恭听。 寂静无声。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此刻变得格外宁静，唯有微弱的烛火在空气中摇曳。 “贺时春，你认识刘大贵吗？”红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她目光犀利的看着前面的贺时春。听到刘大贵的名字，他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认识。”几乎是毫不犹豫。 “十月初七酉时你在哪？”红豆继续问。 贺时春泰然自若，答道：“我在家中。”紧接着补充道，“我的父母和弟弟都可以为我作证。” 他很镇定，这些问题似乎激不起他半丝情绪反应。这种情况通常有两种原因，一是答案早就了然于心，对自己或是自己的应对很有信心；二是他的心理特别强大，不过，一般人就算是无罪，在这种被审讯的状态下，多多少少都会有畏惧或是担心心理，可是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这人，应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红豆犀利的目光直视着他，“这个时间你一直在家里吗？有没有出去？” 贺时春微微一笑，从容回应，“的确有外出过。具体来说，是在酉时三刻的时候，我出门去了刘家猪肉摊，买了二两猪肉。当时那位刘姓摊主，应当可以为我证明。” “酉时三刻，你到记得很清楚。”红豆质疑。 贺时春不慌不忙解释，“我在家做功课，我娘说抽不开身，让我去买点肉，我当时功课被打断有点情绪，特意看了时辰。” 红豆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探究，她突然转换了话题，“你认识林晚娘吗？”这个问题似乎像是一个毫无预兆的转折，瞬间将空气凝固在了一起。 贺时春面对红豆的问题，一如既往地给出了他那简洁却绝不拖泥带水的回答，“认识。”他的眼神平静如湖，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认识的？”红豆盯着他。 贺时春轻轻一笑，缓缓道：“我们是邻居，平日里见面了会互相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然而，红豆并未就此罢休，她的眼神愈发锐利起来，紧追不舍地问道，“只是打个招呼？有没有别的关系？”言辞间充满了对隐藏事实的敏锐洞察和质疑。 两人一问一答，一个问题犀利，直击要害，一个回答简短毫不拖泥带水，就像一场势均力敌的精彩对决，不光看呆了伍县令，欧阳牧也是一脸惊叹，看着红豆的目光熠熠生辉，眼里冒光。 郭监院则在一旁默然无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声自语道，“这小姑娘……，”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慨，思绪飘回了那天在书院第一次见到红豆的情景。那时的红豆，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静静地躲在荣大人的身影之后，对于他的教诲，只是温顺地点着头，应承着每一个字句，显得那么稚嫩而内敛。 然而此刻，眼前的红豆却截然不同，她一脸严肃，思路清晰，言辞犀利，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睿智和胆识，这真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吗？ 这是同一个人吗？ 面对红豆犀利的问话，贺时春再次坚定而果断地回应：“没有。”这两个字如同两块巨石般重重落地，掷地有声，清晰地划清了他与林晚娘之间的界限。 但红豆紧接着抛出的一枚重磅炸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屏息——“既然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为何林晚娘在她留下的书信中指控你与她关系匪浅，并且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有一天她遭遇不幸，凶手一定是你？”这番话如晴天霹雳，在寂静无声的牢房内炸开，欧阳牧、郭监院、顾卫、叶珍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贺时春身上。 难道凶手真的是他？ 这封信在场的人只有红豆、伍县令和顾卫看过，其他人并不知情。 众人屏息以待。 面对指控，贺时春先是一顿，然后淡淡道，“我不知道，我与林晚娘私底下没有接触，只是有一次在街上碰到，我看她拎的东西有点多，就帮她把东西拿了回去，之后她几次示好，我都没有理睬，也许她是因为这个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报复。” “理由很好。”红豆赞叹，“不过，这封书信是跟林晚娘的金银珠宝藏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官府查案，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如果是为了陷害你，林晚娘至于要把书信藏得这么严实吗？贺时春，你的解释太牵强。” “我只能说我知道的，我跟林晚娘确实不熟，至于这封信，我已经解释过了，这是我能想到的原因，至于林晚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估计只能问她本人了，我确实不清楚。”贺时春回道。“对了，如果你们知道了原因，也可以告诉我。” “放肆！”伍县令一声厉喝，他脸色铁青，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强烈的愤慨。他用力一拍惊堂木，正欲下令，“来人，给我……” 红豆轻轻摆了摆头，眼神坚定，硬生生打断了伍县令即将脱口而出的命令。 伍县令心中气恨交加，额头上青筋暴突，但他还是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咬牙切齿道：“霍姑娘，你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依本官看，给他一顿棍棒伺候，他自然就会老老实实地吐露实情。” 红豆闻言，柳眉微蹙，眼中闪烁着坚决而不容置疑的光芒，“大人，您既然同意让我单独审讯，那么就请您信守承诺，不要干涉我的方式方法。” 伍县令有些不甘，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焦躁，但在红豆那双犹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眸瞪视下，他终究只能无奈地坐回原位，虽然人坐回去了，但那股愤怒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贺时春。 贺时春不以为意的笑笑。 红豆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欣赏与肯定，她赞许道：“贺师兄，你的聪慧确实让人佩服。”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继续询问案情的关键，“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否清楚林晚娘的真实身份？” 第242章 戳破谎言 贺时春一怔，“知道。” “她和刘大贵的关系你知道吗？” 贺时春一顿。 红豆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时间，快速追问，“贺时春，请你回答，林晚娘和刘大贵的关系你知道吗？” 贺时春一惊，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一般。他迅速整理思绪，试图以最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红豆重复，眯着眼睛盯着他，“你确定？” 贺时春点点头，“我确定。” “你撒谎。”红豆厉声断喝，话语掷地有声，震得整个刑房都似乎为之一颤，“你明明认识刘大贵，你却撒谎说不认识他，贺时春，你在隐瞒什么？” 面对红豆咄咄逼人的指控，贺时春面露无辜之色，他竭力辩解道，“我没有撒谎，我确实不认识他。这其中可能存在着某种误会，但我可以保证，对于林晚娘和刘大贵的关系，我确实一无所知，我也真的不认识什么刘大贵。” 贺时春话中的诚恳与委屈交织，让人不由得对他的话产生了几分动摇。 红豆凝视着他，眼中交织着深深的惋惜与几许悲悯，她徐徐启唇，每一个字句都如珠落玉盘，清晰而有力，“六月，在青林巷，你与刘大贵站在巷子口说话，青林巷15号罗青亲眼所见。” “八月二十五日，为感谢你替林晚娘写家书，刘大贵上门致谢，你的父母亲自接待，他给你们家每人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父母受宠若惊，逢人就夸刘员外好。” “九月十一日，青林巷27号刘大娘子看见你和刘员外在巷子口的茶馆……” 随着红豆一桩桩一件件地将这些事实如数家珍般细细道来，贺时春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原本平静的表情被一层层的困惑与复杂情绪所取代，犹如乌云笼罩下的湖面，波澜暗涌。 红豆的目光深邃，略带一丝怜悯与惋惜，她凝视着贺时春那张苍白如纸的昳丽面容，轻轻启唇：“贺时春，你虽有刘大贵被杀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你太想撇清和刘大贵的关系了，所以你矢口否认和他认识，然后正是因为你的极力隐瞒，才让我开始怀疑你。” “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只要是行走过、做过的事，就必然会留下线索。你以为只要封了罗青和你家人的嘴，别人就不会知道你和刘大贵认识，不认识自然就不会有纠葛，衙门也就不会查到你的身上了。” “贺时春，”红豆深深的凝视着他，“你很聪明，也很谨慎，你不仅对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严密控制他们的言行，还试图用金钱收买那些曾目睹你与刘大贵见面的人，以期抹去可能存在的不利痕迹，但是你却不知道，你和刘大贵仅有的三次见面全部被人看到了，你以为只有两次，却不知是三次，从对你有怀疑后，我就让人去青林巷挨家挨户打听了，果然，有人看到你和刘大贵说过话……” 贺时春静静听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有了突破口，我很快就找到了罗青，那个被你收买的人，他就住你家对门，六月的一天晚上，他刚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你和刘大贵在门口争执，他还过来劝了你们俩几句。” “事后，你用一两银子收买了他。” “当然，我没有钱，我只是吓唬他，要以包庇罪把他抓起来而已，他就什么都说了。” “至于你的家人，你父母，弟弟都被你叮嘱过，对外要说刘大贵上门那天，你正好不在，所以，你不认识他。” “你是不是很奇怪，外人背叛你也就算了，明明你叮嘱过你的家人，让他们不要说，但是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贺时春抬头看她，面无表情。 红豆微微一笑，“我告诉你弟弟，他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是因为你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 贺时春脸色大变。 “然后我们还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蒙汗药，你弟弟信了，他把什么都说了，包括你经常偷溜去林晚娘家。” 贺时春紧咬着牙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墨来，他没有反驳，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红豆。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在诈你吗？”红豆定定的看着他。 事情突然急转直下，伍县令惊喜的看着红豆，霍姑娘真是太厉害了，仅凭昨天的一次探访贺家，不仅准确锁定了真凶的身份，甚至还能深入挖掘，找到如此确凿的证据。娘呀，这也太厉害了，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着沉默的贺时春，郭监院脸色难看。 许久。 贺时春缓缓抬头看着红豆，他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霍姑娘，我承认，我说谎了。” 红豆静静的凝视着他。 他的面上浮现出深深的懊悔与痛苦，“实不相瞒，霍姑娘，我确实认识刘大贵，并且与他有过激烈的冲突，而且还是在他死之前，因为这个时间太敏感了，我担心官府会因我和他的过节将他的死因与我联系起来，所以我就让我的家人跟别人说我不认识他。” “狡辩！”伍县令一听此言，顿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喝道，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显然对于贺时春的狡辩十分愤怒。 “伍大人，稍安勿躁。”红豆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伍县令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要相信霍姑娘，慢慢平息心中的怒气，伍县令坐了回去。 红豆看向贺时春，赞道，“贺时春，你很聪明，反应也快，可惜走上了歪路。” 贺时春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红豆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她悠然地看向贺时春，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狡黠，“昨天，我在林晚娘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唇角含笑，“我发现你们青林巷的房子，房屋布局独特，家与家之间仅一墙之隔，这墙身并不巍峨高耸，仅仅一副梯子便足以连通两家院落。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我在林晚娘家后院的一角，果真寻到了一架可以跨越墙体的梯子。” 红豆的笑容愈发微妙，带着些许可疑的色彩，她引导性地向贺时春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个梯子被藏匿在何处吗？”然而，未等他回应，她便自行揭晓了答案，“那架梯子很巧妙地隐藏在紧贴37号院墙的草垛之中，然而又藏得不是那么隐蔽，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就引人深思了，为何要将一个普通的梯子藏起来呢？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红豆的话锋一转，语气中的神秘感愈加强烈，“随后，我还发现了一件更为奇特的事情。” 第243章 认罪了吗 “你想不想听？”红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贺时春闻言，下意识地抿紧嘴唇，内心五味杂陈。他知道红豆所说的话，恐怕会揭开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 红豆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那个梯子是放在挨着37号墙壁藏起来的，但是据我观察，37号的墙体没有长期放置梯子的痕迹，墙壁上也没有压痕，相反，你们家与林晚娘家墙壁上有个压痕，在角落处地上有一道楼梯的印子，那是长期放置梯子的痕迹。” 红豆这话是看着贺时春说的，随着她的话，贺时春的脸色越加苍白，红豆继续，“……后来在你们家，我又发现了一件很巧合的事情，你们家与林晚娘家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压痕，与林晚娘家那边的压痕正对应，而且与那架梯子的大小、形状一模一样。” 红豆沉声道，“那个梯子不是去37号用的，而是你用的，方便你进出林家。” 贺时春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白转红，豁然起身，怒不可遏地反驳道：“你胡说，你这是凭空捏造，血口喷人！我与那梯子何干？” 欧阳牧见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揣测，语气中带着微妙的探究与责难，“莫非是为了深夜与林晚娘私会？” 郭监院听见这话，脸色难看，“世风日下，伤风败俗。”林晚娘是刘大贵的外室，贺时春一个读书人，竟然勾搭有夫之妇，真是伤风败俗，而且还为了一个女人杀人，真是……真是……道德沦丧。 没想到他们麓山书院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学生。 可耻！可恨！ “贺时春，你去林家做什么？”红豆厉声问。 这一个问题仿佛击中了贺时春的要害，他看向红豆的目光崩溃而绝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停的呢喃着这句话，头摇得像拨浪鼓。 郭监院觉得红豆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 “贺时春，告诉我，你去林家是去见林晚娘还是去见刘大贵的？”红豆黑眸幽幽，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潭。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贺时春仿佛被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双眼猩红，死死的盯着红豆，突然间他像一头受惊的野兽般狂暴地冲向红豆。 伍县令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来人呐！快来人！”这声音铿锵有力，几乎震得石墙上的灰尘簌簌下落。话音尚未完全消散于空气之中，便见两道身影如离弦的箭冲入牢房。转瞬之间已将情绪失控、状若疯魔的贺时春紧紧压制在地，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整个牢房充斥着贺时春凄厉至极的哀嚎，那声音宛如夜枭泣血，撕心裂肺地反复喊叫：“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认识刘大贵，我真的不认识他，我与他毫无瓜葛！”哀嚎声在封闭的空间内来回激荡，久久不息。 许久。 一切归于平静。 贺时春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红豆，他嘶哑着声音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红豆淡淡道，“我知道是你和林晚娘合谋杀了刘大贵，我还知道你是如何杀了林晚娘的。” 贺时春的脸庞瞬间变换着万千情绪，从震惊的愕然、到无法相信事实的挣扎、再到最后深沉如湖水般的平静。 红豆惋惜道，“贺时春，我说过，我手里有你杀人的证据，我给过你机会。” 贺时春表情呆滞，仿若灵魂出窍一般。 “这是认罪了？”伍县令表情惊疑不定。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红豆看着痴痴呆呆的贺时春，冷声道，“贺时春，接下来的事情，是你说还是我说？” 贺时春在红豆逼人的目光下，犹如突然被唤醒的梦游者，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要！求你，别说了！”这尖叫声穿透了寂静的大堂，震颤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伍县令拍了拍受惊的胸口，怒骂道，“你发什么疯？” 红豆沉默着。 贺时春看着红豆，眼中充满哀求，“不要说。” 红豆虽心有不忍，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贺时春，我向你承诺，这件事不会被公布出去，就算你最后被定罪，世人也只会知道结果，不会知道过程，它只会成为一个尘封的卷宗。” 贺时春微微动了动。 红豆看了一眼伍县令，示意他赶紧说话。 伍县令哦哦了两声，对着贺时春说道，“霍姑娘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我跟你保证，此事绝不外传。”他心里好奇得不得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 欧阳牧皱着眉头，“搞得神秘兮兮的，那小子究竟想隐藏什么？” 郭监院也很是不解。 顾卫继续面无表情。 贺时春沉重地坐回了椅子上，此刻的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却如乱麻般纠结在一起，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与精神。他的面色苍白如纸，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离，那份萎靡不振的状态深深印在他疲惫不堪的脸庞上，与之前那个自信满溢、淡然自若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宛如历经沧桑后的两个人。 他低垂着头，眼眸中透露出一种深邃而复杂的思绪，嗓音虽然平淡无波，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无奈，“如果我选择认罪，是否可以不必详述其背后的缘由呢？”这句话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哀求，又像是一颗掷向未知深渊的石子，期待着某种回应。 红豆静静地看着他，面对这样的贺时春，她无法言语，只能以沉默作为回应。 贺时春抬起眼帘，望向红豆，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那笑中蕴含着诸多难以言表的痛苦与挣扎。 “我会帮你求情的。”红豆道，“死者家属那边我也会去找他们谈。” “谢谢。”贺时春的表情并没有喜悦，脸上只有一片死寂。 室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剩下的我来说吧。”贺时春突然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认识刘大贵是在他和林晚娘搬来青林巷之前……” 第244章 悲惨少年 这是一个少年悲惨屈辱的故事。 他叫贺时春。 自幼，他就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同龄孩子中独树一帜，不仅因为那清秀绝伦的面庞，更是由于他出众的才智和学识。 父母对他的期望非常高，而贺时春也不负期待，自小在读书方面就表现得非常优秀，后来更是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凭借自己的实力一举考入了远近闻名的麓山书院，成为父母心中无比的骄傲。 贺家并非豪门大户，只能算是小康之家，为了供贺时春继续读书，家中的一切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弟弟年纪轻轻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学业，跟随父母一同起早贪黑地摆摊经营，只为能给哥哥提供更好的学习条件。 面对家庭的付出，贺时春内心充满感激与愧疚，因此，他利用课余时间，主动揽下一些代写书信、抄写经文的工作，希望通过微薄之力减轻家庭的经济负担。 然而，老天爷并未因其努力而对他格外垂青。 去年三月，他在大同书铺寻得了一份抄写古籍并兼白天看店的差事，这本应是生活的一线曙光，却未曾想，这竟成了他悲惨生活的开始。 有一天晚上，店主有事，让他留在店里看店。 那天晚上夜很黑。 店里只有他一人，寂静得可怕，他不敢入睡，便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守着满屋子的书，期待着早点天明。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些犯困……一个身影悄然潜入了店铺后方他临时休息的小隔间。 那是一个他并不陌生的男人——刘大贵。 一个他刚认识的的朋友。 刘大贵长得白白胖胖的，他不像学子，不像夫子，倒像个有钱人的纨绔子弟，但他很喜欢来书铺看书，几乎每天都来，每次来他都会让他帮他找书，然后，为了感谢他，刘大贵每次都会给他带个小礼物，一来二去，他们就熟悉了。 后来，他才知道，他也是店主的朋友，一个有钱的员外。 然而在今夜，这个被他视作朋友的人，这个表面上笑容可掬、看似亲和实则内心阴鸷的男人，在暗夜的掩护下，揭下了那层伪善的面纱，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实面目。 刘大贵沉重肥腻的身体如同山一样压在他身上，那条令人反感作呕的舌头，像一条丑陋滑腻的蛇，不顾一切地侵入他的口腔，肆意掠夺着他的呼吸，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伴随着每一次粗暴的触碰，都仿佛在撕扯着他的尊严和底线。他的手，那双满载罪恶的手，在他的身体上无孔不入地游移探索，像一只贪婪的怪兽，用它冰冷且残忍的爪牙，触及他身上每一个隐秘、柔软而又脆弱的部分。 他哭泣着求饶，他卑微的哀求，他疯狂的反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个恶魔愈发疯狂的践踏和凌辱，他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对他施以了无法言说的侮辱与玷污。 在被撕裂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尊严被无情地踩踏于脚下，心底涌起的恨意犹如刺骨的寒冰，穿透了他的每一寸肌肤，冷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被一个男人玷污了。 被一个他视作朋友的男人玷污了。 强烈羞辱感犹如炽热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他的心头，那种痛苦煎熬无比，像是要把他的心烧成灰烬。悲愤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狂暴地冲击着他理智的防线，令他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几近崩溃。 他的世界在这一晚彻底颠覆。 他衣不蔽体的躺在地上，刘大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带着餍足的淫笑。 他想撕了他。 可是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事后，刘大贵留下了一百两银子，冷酷无情地离去，并用威胁的口吻警告他：倘若胆敢将此事上报官府，必将让他全家遭受灭顶之灾。 在县衙门口，一个捕快问他，“小兄弟，你要告谁？状告何事？” 状告何事？ 他一震，告刘大贵强奸自己吗？ 不，没有人会相信。 他和他的家人也丢不起这个脸。 他逃了。 他把自己困在自己房里三天三夜。 然而那一夜的记忆如同锋利的刀片，深深地割裂了他内心的平静与尊严，痛苦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一次次将她淹没。 屈辱的感觉宛如一场没有尽头的恶梦，反复地、无情地折磨着他。 他渴望将这噩梦般的经历从记忆中彻底抹去，像一只受伤的兽，独自舔舐着伤口，期待着时间能够治愈一切。 然而，命运的残酷并未因此而止步，就在他以为这场无妄之灾即将过去的时候，真正的噩梦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半个月后，他们家隔壁搬来一户人家，正是林晚娘和刘大贵。 看见刘大贵的那一刻，他是崩溃的，也是愤恨的，他决定跟他同归于尽。那天晚上，他通过梯子进到林家，身上带着刀子，却没有防住林晚娘的一杯水。 他再次被那个男人玷污了。 他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中缓过神来，那个男人满脸得意之色，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他进行威胁——倘若他不屈服于他的脚下，那么他们全家将会陷入永无宁日的深渊。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 第二天，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便冲进了他的家，他们在他父母的房里搜出了两件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的父母被关进了大牢。 他明白这一切背后的操控者是刘大贵，可是他不愿意屈服，他不愿意卑微的去祈求那人。但是失主要求的赔偿是他卖了自己也换不来的天文数字，如果没有钱赔偿，他的父母就要坐十年牢。 他求了所有能求的人，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但最终无济于事。 在官府宣判的前一天晚上。 他主动进了刘大贵的房间。 他屈服了，他妥协了。 他成了那个男人的禁脔。 他的父母也被放了。 自那一天起，他的生活便陷入了一种见不得光的隐秘节奏中，只要是刘大贵召唤，他就得翻墙过去伺候他，晚上再悄悄回来。 他的弟弟就在隔壁房间沉睡，为了守护这份脆弱的平静和亲情，他在每一次出走之前都必须狠下心来，为弟弟准备一杯混有蒙汗药的茶水，让其安然入睡，不致发现自己的秘密。 每一次，他与刘大贵在房间中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时，林晚娘就在门外守着。 渐渐的，他就发现她看自己的目光不一样了。 起初，他只觉得恶心，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刘大贵的帮凶，陷害自己她也有一份。 后来，他有了一个计划。 一个可以报复这两个禽兽的办法。 刘大贵有家有室，一个月里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就这样，他和林晚娘好了。 他跟林晚娘说自己不想伺候刘大贵了，想和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儿育女。 林晚娘信了。 他们决定私奔。 为了摆脱刘大贵，他们决定杀了他。 第245章 草包县令 天雷滚滚，震碎三观。 用震惊都无法来形容郭监院此刻的心情。 他后悔了。 刚刚霍红豆来劝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就应该跟着走的。 欧阳牧就站在他的对面，同样的震撼写满了脸庞，两人四目相对，无言以对，只能苦涩地互相笑了笑，仿佛在这笑声中倾诉着无法言说的无奈与哀叹。 此刻他们真是羡慕刚刚听话离开现场的顾卫和叶珍。 这么难堪屈辱的事情，怪不得贺时春不想让人知道。 也怪不得他之前会崩溃。 此时此刻，他们更加理解了贺时春为何对此事守口如瓶，甚至不惜崩溃也要掩藏这个秘密。那种难堪屈辱的程度，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真正体会个中滋味，也唯有经历过这般痛苦的人，才会明白那份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伤痛与挣扎。 唉，可怜的孩子。 最该死的是那个刘大贵，此人死一百次都不够，真是死有余辜。 还有那个林晚娘，也不是什么好货。 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反正都已经听到这里了，现在再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两人继续凝神倾听。 “认识刘大贵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喝茶，他最常去的那家茶馆有个店小二，正好跟林晚娘相熟，我们决定在那里下手。” 他们准备制造一场意外。 由林晚娘去诱惑店小二，他们在楼下颠龙倒凤的时候，他偷偷上楼，将白蚁藏在栏杆里。 隔了几天，他假装客人去茶馆喝茶，到二楼去看过那栏杆，他感觉差不多了，就以林晚娘的名义约刘大贵到茶馆。 等刘大贵到茶馆时，他看到一个熟悉且让他心悸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震惊之余，他走上前去想确认一下，谁料对方如同预感了他的接近一般，突然转过身来，这一瞬间，刘大贵的心跳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捏住，惊骇之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直直撞向了栏杆。 栏杆承受不住刘大贵身体的撞击，咔嚓一声断裂了，刘大贵整个人失去平衡，犹如折翅的大雁般倒了下去，在身体急速下坠的时刻，他看到了那张脸。 果然是贺时春。 他震惊、恐惧。 下一瞬，刘大贵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砰”声，这声音在这喧闹的茶馆里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了周围一片愕然的目光。只过了片刻，鲜红的血液就从他受伤的身体中流淌出来，如画师挥毫泼墨，迅速染遍了整个地面，将原本宁静的茶馆渲染成一幅凄美的画卷。 贺时春躲在角落里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刘大贵已死，这才匆匆忙忙赶回家。 回家后，他迅速换好衣服，故意当着弟弟的面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去刘家肉摊买了二两肉。 晚上，夜深人静时，他偷偷到了林家，他用三个月前就买好的砒霜毒死了林晚娘和她的丫鬟，也算是报了林晚娘当初的“一碗水”之恩。 后来，他伪造了林晚娘上吊自杀的假象。 刘大贵死了，林晚娘死了，她的丫鬟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那段屈辱的过去，他本以为自己又可以回到之前平静的生活。 没想到…… 不到两天。 “霍姑娘，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贺时春苦笑，“我自以为布局缜密，没想到却被你如此轻易就找到破绽，是我自大了。”他苦涩地勾起嘴角，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无奈与自嘲，“果然，老天爷从来就不会眷顾我，如果不是你，就凭这个草包的能耐和智商，恐怕穷其一生也无法在我精心布置的迷局中找到丝毫踪迹。” “贺时春，你好大的胆子！”伍县令闻言，脸庞瞬间阴沉下来，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他的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对贺时春的挑衅与轻蔑无法容忍，每一字一句都从牙缝中挤出：“你想找死不成！” 贺时春不以为意的冷笑，“我本来就要死了，还怕说实话吗？伍大人，我请问你，作为万安县县令，不知你在过去的一年中，究竟为这一方百姓真正解决了几桩难题？又解决过几件冤案？” 伍县令一嗝。 贺时春的冷笑犹如冬夜寒风，刺骨而犀利，他的语调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嘲讽与讥诮，“大人，你这草包县令的名号并非我凭空捏造，亦非他人恶意中伤，而是万千百姓在你的为官之道上，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受苦后，用他们的血汗和泪水铸就而成的。”他的话语如雷霆万钧，重重地砸在刑房的每一寸空间里，使得原本宽敞明亮的大堂瞬间变得沉闷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铅块，让人呼吸艰难。 伍大人闻言，脸色由白转红，如同熟透的柿子，那一刹那间的尴尬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却又无从发泄。他瞪大的眼睛中映着贺时春坚定而又冷峻的面孔，那些话语如同一把把尖刀，直戳他心头那片不愿示人的疮疤。 他知道，贺时春所言非虚，那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内心深处那份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愧疚与自责。 红豆诧异的看着伍县令，这个平日里威严庄重的县令大人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她的目光在伍县令羞愧至极的脸庞上停留，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贺时春的话很难听，伍大人却没有反驳，说明了什么？ 看到红豆的目光，伍县令更是觉得颜面扫地，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握成拳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无能为力改变现状的痛心疾首，又有对贺时春无情讽刺的愤怒。 “就你这草包，如果不是霍姑娘帮忙，你怎么可能破得了案，又怎么可能找得到我。”贺时春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自己这狗屁运气。 最后，他气恨的看着红豆，“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红豆一愣。 “你一个姑娘家，多管什么闲事？” 啊？ 莫名被骂的红豆。 ------------------------------------- 红豆把欧阳牧和郭监院送到门口。 这是欧阳牧强烈要求的，郭监院也没有反对。 “霍丫头。”欧阳牧亲昵的看着她，“听说你手受伤了，我很是担心，这个大夫怎么说？不会影响写字吧。”这小丫头那么好的一手字，要是以后写不了，那他可真是要哭死的。 面对欧阳牧絮絮叨叨的关心，红豆却是一脸茫然无措，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疑问。 “老人家，你是谁啊？” 欧阳牧闻言，面部表情瞬间凝固，然后是一脸尴尬。 郭监院诧异的看着红豆，再看看欧阳牧，来回打量着两人。 心中得出一个让人震惊的事情。 霍红豆不认识山长？ 第246章 有人跟踪 “就是她吗？” 登月楼。 二楼，一扇精雕细琢的大窗户豁然敞开，窗边伫立着一个男人，他眼神阴暗而犀利，手中执着一把白玉酒杯，杯中酒液微微晃动，仿佛映照出楼下人影绰约的世界。 他指着正穿过楼下、身着蓝色衣衫的红豆，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确认。 杨心莲站在他身边，秀眉微蹙，那一双黑眸中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怨恨之火。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昔日的恩怨仿佛就在眼前，恨得她咬碎银牙。 男子倚靠在窗边。 微眯着那双幽暗如夜的眼眸，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锁定在楼下那位身着蓝裳的少女身上。 霍红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硬而意味深长的弧度，嗓音低沉中带着一抹冷冽，“雷鸣。”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内，来者正是眼前的男子——杨家大公子的影卫雷鸣，此人一身紧身黑衣包裹着他矫健的身影，显得十分神秘。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旁边的杨心莲不禁心头一颤，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仿佛从虚无中走出的黑衣人。她知道，无论是大哥还是大姐身边都有这样一位随时听命、武艺高强的影卫守护，唯独自己，这个家中排行最小的女儿，却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想到此处，她的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不满与愤慨。 此刻，杨建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红豆渐行渐远的背影上，那双犀利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抬起手指向红豆离去的方向，沉声下令：“雷鸣，你去……。”片刻后，雷鸣已经领会了他的意图，身影瞬间化为一道疾风，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黑烟，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杨心莲实在是好奇，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让影卫去做什么了？” “哼，”杨建业转过头来，那张俊俏的脸庞上布满了阴霾，他的眼神犹如猛兽般凶狠，完全没有对待妹妹时应有的温情脉脉，“当然是去教训那个胆敢戏耍我的贱人了，胆敢耍我，哼。心莲，我希望你对我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实的，否则……” 杨心莲闻言，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她连忙摇头，语气诚惶诚恐地道：“大哥，我怎敢有丝毫欺瞒之心呢？哪怕给我再多的胆量，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杨建业冷哼一声，这声冷哼如同冬日里的寒风，透出他内心的决绝与冷漠。 此刻，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紧紧锁定在那个逐渐远去的蓝色身影上，眼中掠过一道冰冷刺骨的寒光。 霍红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让他在全京都人面前丢脸，让他颜面扫地。他一定会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会让她知道，得罪他杨建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 ------------------------------------- “姑娘，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叶珍小声提醒。 红豆闻言，下意识地想要回头一探究竟，然而还未等她完全转过头去，叶珍迅速道，“别回头。” 红豆心头却犹如被小鹿乱撞般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的心思电转，难道又是四皇子？ 这个阴魂不散、阴险狡诈的家伙，红豆心中暗骂。 然而，还不等红豆骂完，迎面走来一人，疾步中仿佛带着一股难以阻挡的冲劲，直直地向她撞去。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红豆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机警的反应，如同柳絮般轻轻一侧身，巧妙地避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冲撞。 红豆心中恼火，还没有说话，对面的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地上一扑，发出一声哀嚎：“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的腿啊，怕是瘸了 碰瓷？ 红豆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约摸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紧闭双目，一手捂着膝盖，痛苦的表情写满了沧桑的脸庞，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 老太太嗓门实在是大，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看着红豆的目光充满指责。 她眉头微皱。 一个魁梧如山的壮汉挤开人群走出来，见到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刻飞扑上去，然后一阵哀嚎，“娘，娘啊，你怎么了。” 壮汉的目光从老太太转到红豆身上，犹如火药桶瞬间被点燃，他那熊熊燃烧的眼神几乎能将人灼伤，怒吼声震耳欲聋，仿佛声大如牛，直冲云霄：“是你撞到我娘的？是不是你！” 红豆只觉得啼笑皆非。 壮汉怒道，“你赔我们药费，快赔。” 红豆轻轻摇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屑。她直言不讳，戳破壮汉的谎言：“想讹钱，你还真找错了人，你们这种小把戏我三岁就不玩了。我劝你们尽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直接把你们两人送到衙门去。” 男子脸色一变，这小姑娘的反应不对啊，她不是应该哭哭啼啼，畏畏缩缩的表示自己没有撞到人吗？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只要自己再凶一点，她一会儿就该掏银子了。 “你撞了人还想跑？没门。你要不给钱，我们就去官府评评理。”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大步，径直向红豆逼近，显然是要强行拽她离开。 红豆神情不变，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 叶珍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只见她纤手轻轻一抓，稳稳握住壮汉的手腕，再借力一甩，壮汉庞大的身躯瞬间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十几米开外。 “哎呦！”一声痛呼在街头回荡，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这突然的一幕，让原本平静的街头陷入了一片混乱。被叶珍丢出去的壮汉，在空中划过一道尴尬的弧线后，竟不偏不倚撞到了一群正在围观的少男少女中间，顿时引发了一阵哗然。 这群少年少女个个身着服饰精美，举止气质间流露出非同寻常的贵气，此刻他们个个面露紧张之色，簇拥在一起，喧闹声此起彼伏。他们的目光焦点集中在那个刚刚被撞倒的人身上，口中纷纷惊呼。 “世子？” “世子，您没事吧？” “世子爷，你还好吧？” 这一声声急切的“世子爷”，愈发凸显出被撞之人身份的特殊与尊贵。 第247章 被碰瓷了 怎么这么倒霉。 红豆远远的看着那乱成一团的少年少女。 希望那倒霉蛋去找那壮汉的麻烦，不要找她们。 红豆悄悄示意叶珍，赶紧开溜。 谁知道，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被她们给遗忘的老太太，她尖着嗓门大喊，“你们要去哪？”这句突如其来的质问，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热闹的人群中，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思绪与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 红豆愕然回首，对上霍桦绍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时，心头不由得一紧。 此刻，她内心深处甚至滋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把那个不合时宜的老太太紧紧“掐死”在自己的怨念之中。 “臭丫头，是你。”霍桦绍毫不犹豫地推开身边那些碍事的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红豆。只在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已横亘在红豆面前，那股逼近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红豆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脸上绽放出一抹犹如春日阳光般明媚而灿烂的笑容，对着霍桦绍轻轻问候：“世子好。”她的声音轻柔悦耳，仿佛百灵鸟一般清脆可爱。 霍桦绍眉头紧锁得仿佛能挤出水来，那皱褶高耸的样子像极了一座峻峭的小山。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红豆，语气愤怒，“你答应我的事竟然敢反悔？” “没有啊。”红豆一脸无辜且坦然，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像是两颗闪烁着狡黠光芒的黑宝石，“我怎么敢忘记跟世子的约定呢。”她的语气充满了让人无法不信服的真诚。 霍桦绍显然对红豆的回答并不满意，他的脸色因愤怒而显得更加阴沉。“那你这几天为何没有如约前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语气中的不悦几乎要溢出话外。 “出了点事，我想晚几天过去。”红豆脸不红气不喘的胡诌，其实要不是看到了霍桦绍，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件事了。 唉，怎么这么倒霉，在大街上也能碰到这个煞星。 “你有什么事，难道比本世子的事情还重要？”霍桦绍瞪着她，但火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世子，我真不是故意不去的，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看……”她把自己打着石膏的手露出来给他看，增加可信度。 霍桦绍目光下移，凝视着她那被打上石膏的手腕，眉峰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眼中掠过一抹嫌弃，“不过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了？” 红豆苦笑，“我也不想啊，遇到个绑匪，他非要抢我钱，我不肯，然后就成这个样子了。”谎话说多了，说得自己都快要信了。 红豆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世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其实第二天就想去找你履行约定，谁知道出了这事，我现在这手不能提的也不敢过去给您添麻烦啊，所以还请你谅解，不要生气，再宽限我几日好吗？” 霍桦绍不悦的看着她的手，“你这还要多久才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说，我这至少要养三个月，这三个月都不能干活，一定要好好休息。” 随着红豆的话，霍桦绍的表情也越加难看，最后咒骂一句，“晦气。” 霍桦绍的目光无意中瞟到那名壮汉从尘埃中挣扎起身的场景，汉子身材魁梧，宛如一堵活动的铜墙铁壁，但此刻却带着几分狼狈，方自稳住身形，满脸惊愕与不甘。 他抬着下巴示意，“那人怎么回事？” 红豆道，“一个江湖骗子，和那老太太是一伙的，估计看我一个小姑娘好欺负，所以想诈我。” “骗子？”霍桦绍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不屑，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沉声喝道，“那你跟他们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不就行了。” 老太太闻言，原本满面皱纹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紧接着一阵颤栗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她一手扶膝，一手高举向天，凄厉呼喊：“救命啊！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然有人欺负老婆子，还要夺老婆子的性命啊！老天爷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 周围的人群纷纷对着红豆和霍桦绍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声犹如细雨洒落，在这热闹的市井之中弥漫开来。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怒目而视，也有人面露同情，但更多的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来人，把这两个刁民拖下去。”霍桦绍脸色难看。 话音刚落，两个身着黑色劲装，身形魁梧的护卫瞬间从人群中闪出，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向了老太太和壮汉。 老太太见此情景，顿时花容失色，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整个人瑟瑟发抖，惊恐万分。她挣扎着想要解释，然而面对着霍桦绍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喉咙里，只能连连磕头，口中哀求不已。 壮汉亦是吓得面如土色，他知道此刻的辩解或许无济于事，唯有不住地向霍桦绍叩首，泪水与鼻涕交织，卑微地恳求道：“少爷，我等有眼无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霍桦绍冷哼，“晚了。” “像你们这样的骗子就该被打死。”他表情冷酷。 老太太和壮汉对着霍桦绍磕头，两人又哭又求，十分可怜。 四周围观的百姓对着霍桦绍指指点点。 “瞧那些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欺负一个老人家，也真是不要脸。” “可不是，有本事去打坏人啊，在这里逞威风。”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孩，真是讨厌。” 听着路人不明所以的维护，红豆皱眉。 “等一下世子。” “什么事？”霍桦绍不耐烦的看着她。 “我有几句话要问这两人，麻烦世子给我一点时间。” 霍桦绍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 红豆走到那对“母子”面前。 两人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红豆微微一笑，“你说你们是母子？” 壮汉点点头。 老太太看着红豆脸上的笑容，莫名有些心慌，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听见红豆道，“既然你们是母子，那你母亲肯定知道自己儿子的生辰，待会我数一二三，你们就同时说出你的生辰，证明你们确实是母子，如果你们所说的话属实，那位公子不但不追究你们的冒犯之罪，我还愿意赔偿你们医药费，怎么样？” “不，不，姑娘，我们不需要了。”老太太拒绝。 红豆虽然笑着，但是眼神犀利，“不，你们需要。”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宛如破冰而出的溪流，不容置疑。 第248章 来者不善 没等老太太与壮汉再次张口拒绝，红豆已然开始平静地数数：“一、二、三……。”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引人屏息。 “说吧。”当最后一个“三”字落下，红豆的表情瞬间由温和转为冷峻，眼神犀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气势逼人，直指人心。 在这凝重的气氛下，老太太与壮汉被逼无奈，颤巍巍地吐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日期——“五月七日”、“六月十一日”。 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老太太和壮汉脸色惨白。 目睹这一幕的老百姓们纷纷瞠目结舌，脸色变得比纸还要苍白。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本热闹喧嚣的市集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红豆环视一圈，淡淡笑道，“各位，请大家看好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母子，他们就是两个骗子，刚刚这位老太太刻意撞向我，而她身边的男子假扮成她的儿子，企图借此敲诈我支付药费。他们所用的正是市井间流传的‘碰瓷’手法，希望大家日后能明辨是非，勿以貌取人，不是谁可怜就谁有理。” 被红豆犀利的目光触及的人们纷纷低下头，脸上无不流露出羞愧之色，似乎为自己的轻信与盲从感到懊悔。 然而，在一片躲闪的目光中，红豆捕捉到了一抹与众不同的情绪——那是一双盈满嫌恶与不满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回望着自己，毫无退缩之意。 红豆微怔。 那是一位身姿端庄、秀丽逼人的少女，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少女身后跟着一个机灵乖巧的丫鬟，两人一前一后，款款朝红豆走来，其间的气场与周围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姑娘，那丫鬟会武功。”叶珍在她耳边悄声提醒。 红豆瞳孔微微一缩。 同样的，被叶珍点破其深藏不露武功的丫鬟，名叫翠儿，她凑近自家小姐的耳畔提醒道，“小姐，那个人的武功应该在我之上。”她们刚刚看到她轻轻松松的就将一个大汉扔出十几米远，而她现在却看不透她，这说明了什么，此人不但擅长隐藏气息，而且武功高强，绝对在她之上。 少女微愣，看着红豆的目光更加幽深。 她缓缓走来，步伐轻盈如猫，每一步都似踏在琴弦上般优雅和谐，衣袂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红豆静静的等待着她到来。 霍桦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皱，“你认识？” 红豆摇头。 但人家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来者不善。 ------------------------------------- 俞氏坐在榻上，软榻的另一边与她对坐的妇人长相与她有五六分相似，她身着一袭精致典雅的锦绣长裙，那裙摆上细腻的金线绣花，犹如绽放的秋菊，映衬出她不凡的气质与底蕴。岁月仿佛对她特别眷顾，尽管已步入中年，却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俞氏眼波流转，眼中满是欢喜与亲切，“多年未见，二姐这容颜不仅未减当年，反而越发显得年轻貌美，时光仿佛格外善待于你呢。” 俞秀莲听闻此言，不禁掩嘴轻笑，她眉眼弯弯地回应道：“哎呀，四妹，你的这张小嘴可是越来越甜了，这般夸赞姐姐，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此刻，俞氏面露愧疚之色，那张明媚的脸庞略显黯淡，她诚恳地解释道：“回京已有段时日，按照常理本应由我主动前往探望二姐才是，来何我们久居他乡，回京之后家事繁杂，各种琐碎缠身，竟一时未能抽身前往府上拜访，反而是让二姐亲自登门来看我，这让妹妹心中实在愧疚不已。” 俞秀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四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呢？十多年未得相见，我实在是思念至深，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赶来一解相思之苦。讲那些繁文缛节又有何意义，姐妹情深才是最珍贵的。” 听了俞秀莲这一席贴心的话语，俞氏脸上的愧疚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释怀与感动，两姐妹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二姐，下次我去拜访，一定要见见我三个侄子侄女，我上次见他们还是十年前，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和大小伙了吧，现在还在学堂吗？” 提到自家这几个孩子，俞秀莲脸上顿时洋溢出无比骄傲和满足的笑容，“你那个大外甥女啊，”她笑容满面，“就在这个十二月初九，就要嫁为人妇了。” “哎呀！是真的吗？”闻听此言，俞氏不禁一脸惊喜交加，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欣慰的光芒，“是哪家儿郎这么有福气啊？” 俞秀莲保持着端庄而又喜悦的微笑，“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眉眼间是藏不住的自豪与喜悦。 俞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与艳羡之情，由衷赞叹道：“那可是朝廷重臣之家，看来咱们家的大外甥女不仅品貌出众，更是福泽身厚，将来定会成为夫家的一把好手，也给我们俞家增光添彩呐！” 俞秀莲满心欢喜地从贴身侍女手中接过了烫金字体熠熠生辉的请柬，“今天过来，一是许久不见，过来看看你，二是给你送请柬，到时候一定要带上妹夫和孩子来家里喝喜酒啊。” 俞氏闻言，眼中同样洋溢出欣喜之情，连忙点头应允。 两人亲亲热热的聊着家常。 胡嬷嬷悄然步入内室，面上带着一丝难色，目光聚焦在俞氏身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俞氏有些不悦。 胡嬷嬷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用微妙的眼神示意请俞氏移步到一旁详谈。 俞秀莲见状，她心领神会，赶忙向俞氏告辞：“四妹，我看你家里似乎有急事需要处理，这关乎家庭要务，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等事情妥善解决之后，我们再找个清闲的时间，坐下来好好畅聊一番。” 然而，出乎俞秀莲意料的是，俞氏一听这话直接就怒了，她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正欲告辞的俞秀莲的手腕，“二姐，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在我这里用膳吗？为何突然就要走？” 她看向胡嬷嬷，怒道，“我自家二姐，有什么好避讳的，你赶紧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话？” 俞秀莲有些头疼，这个四妹，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一根筋。 胡嬷嬷无奈，只得道，“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让霍姑娘一个时辰内必须到荣禧堂。” 俞氏皱眉，“不是跟她们说了红豆不在家吗？” 胡嬷嬷一脸无奈，“老夫人说，家里有贵客，让夫人立刻派人去找，如果一个时辰内还见不到人，那就不要回来了。” 俞氏脸一阵红一阵白。 第249章 莫名少女 “世子，霍姑娘。” 女子在红豆面前站定，她身姿曼妙，裙摆微曳，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与教养。 红豆先前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对自己流露出的冷漠与嫌恶，但她此刻却表现得恍若无事，红豆也没有拆穿对方，反而以一抹淡然且不失亲切的笑容回应，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温和而有礼，“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李诗兰，乃礼部尚书之女。”李诗兰轻启朱唇，声音宛如溪水潺潺，温润悦耳，她眼眸低垂，眉眼间流露的是深深的谦逊与柔和，完全遮掩住了之前对红豆的不满情绪，令人难以揣测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女人不喜欢自己，还很讨厌，为什么？ “原来是李小姐。”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那她对自己的厌恶是从哪里来的？红豆不动声色，“李小姐认识我？” 李诗兰淡淡道，“霍姑娘大闹欧阳府那天，我也在场。” 红豆长长的“哦”了一声。 大闹啊！ 红豆突然之间灵光乍现，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她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李小姐，你那天是不是与杨小姐一起来的呢？” 李诗兰面对红豆突如其来的疑问，不由得微微一愣，仿佛被戳中了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犹豫片刻，摇头否认：“不是。” 红豆见状，并不直接点破，只是悠然道：“原来如此。”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是为这个谜团画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号。 看来这个姑娘不喜欢她，这个不喜欢也许是看不惯她那天的行为，也许是因为杨白凤，不管是哪种原因，既然彼此相看相厌，那就敬而远之吧。 对于讨厌自己的人，她可没有上赶着交朋友的习惯。 只是，她明明讨厌自己，还上赶着来找她搭话是为了什么呢？ 红豆看向霍桦绍，“世子，这两人就麻烦你派人送到衙门去了，至于我们的约定，等我伤好了我就去找您。” “你这是在吩咐我做事？”霍桦绍横眉冷对。 红豆十分无语，不想跟他计较，省得在大街上让别人看笑话，她连忙赔笑，“不敢，是请世子帮忙，当然，如果世子不方便，我请其他人帮忙。” 霍桦绍瞥了她一眼，满是不屑，“你能找什么人？”继而他故作姿态，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扬声道：“看在你是我的人的份上，这点小事我就帮你办了。” 他的人？ 红豆错愕。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心中的波澜，算了，这种口舌之争也没有什么意义，自己就让让他吧。 看着半天不动的霍桦绍，红豆一愣，“你怎么还不走？” 霍桦绍瞟了一眼李诗兰，“这女人不怀好意，你确定要我走？” 李诗兰听到这话，脸色瞬息万变，犹如被春风吹过的湖面，忽青忽白，却终究是咬紧了牙关，不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半句。她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透露出内心的紧张与挣扎。 红豆忍笑，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说话这么直白别人都不敢吭一声。 红豆谢绝了霍桦绍的好意，“多谢世子好意，我与李姑娘只是说两句话，没事的。”霍桦绍不走，估计人家李姑娘有些话不好说，她对这位李姑娘和她要说的话都有些好奇，所以只能先打发走这位霍世子了。 “哼，不识好人心。”霍桦绍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走了。 红豆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这尊大佛了。 她回头看向李诗兰。 李诗兰率先开口，“霍姑娘。” 红豆顺势问道，“李姑娘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李诗兰点点头，“这里实在过于喧闹，霍姑娘可否移步至附近的茶馆，那里环境清幽，方便我细说。” 大白天，她也不怕李诗兰对她动手，何况她身边还有叶珍呢，红豆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同意了。 红豆跟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古朴雅致的小茶馆。 根本没有问红豆的意见，李诗兰点了一壶铁观音，等小二刚走，李诗兰仿佛突然想起，“哎呀，霍姑娘，不好意思，我擅自做主，忘了问你是不是喜欢喝铁观音，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红豆对别人的不怀好意从来是直接反击，“现在把小二喊回来还来得及。” “小二。”红豆清脆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 店小二闻声立刻疾步赶来，面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恭敬地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红豆微微侧过脸庞，目光扫过面色尴尬的李诗兰，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她悠然开口，对店小二询问道：“刚刚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问你，你们这铁观音可是福建安溪所产？如果是的话，务必用山泉水冲泡；倘若不是，若是贵阳旧年的茶，那就选用清晨刚汲取的井水即可。” “客官，没想到您竟然这么懂茶。”小二一脸惊喜，随即遗憾道，“小店庙小，只要去年贵阳的铁观音，但您放心，我们用的井水是三更时打的第一桶水，之后一直用棉被封存，绝对不失口感，请客官放心。” 小二走了。 李诗兰看向红豆的目光已经大不相同，多了丝探究，少了些轻视，“传言霍姑娘出身山村，没想到竟对茶一道如此了解，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红豆谦虚道，“谈不上了解，只是听我叔叔说过一回，今天不过是现学现卖而已。” 李诗兰听罢，面上未显现出明显的赞同或否定，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流转之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她略一沉吟，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其实今日冒昧相邀，我确有一事相求。”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红豆的意料。 不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红豆不动声色道，“李姑娘说笑了，你们并不相识，而且我刚到京都，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李诗兰道，“我知道霍姑娘肯定觉得很唐突，但是你先听我说。” 红豆点点头，“李姑娘你说。” 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诗兰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个未婚夫，指腹为婚，我与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原本两家定于明年成婚，可是今年年初他从边疆回来后，我发现他整个人都变了，对我不冷不热，而且他身边还多了一个女子，我问他，他说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但他天天与那女子与他成双入对，京都里到处都是关于他们的流言，我心里实在难受，对于这桩婚事也是忐忑不安。” 红豆安慰她，“也许真的只是误会。” 李诗兰摇摇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不是，而且我不敢拿我一生的幸福去赌。” 红豆建议，“你可以跟你父母说，让他们帮你想想办法。” 李诗兰苦笑，“我说过了，我父母都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就算我未婚夫要纳那个女子为妾也不是什么大事。” 红豆无语了。 不过，她还是没明白，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霍姑娘，我听说，你十分擅长查案，我可不可以委托你帮我去查一下我未婚夫。”李诗兰一脸祈求的看着她。 第250章 各怀心思 “你听谁说的？”红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她微微侧首，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某种隐秘而可疑的气息。 李诗兰目光中流露出片刻的思索与犹豫，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略作停顿后才回答道：“是乐世子告诉我的。” “乐风华？”红豆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刘诗兰点点头。 红豆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疑惑，“你跟他很熟吗？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直觉告诉她，不是乐凤华，知道她会查案的人可不止乐风华，红豆突然话锋一转，“李姑娘，你认识杨小姐吗？” 李诗兰听罢，掩嘴轻笑，“红豆姑娘，这京都之中，恐怕没有谁敢说自己不认识杨小姐吧。”她的回答中带着一抹微妙的意味，仿佛在暗示杨小姐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寻常交际圈层。 这个回答。 红豆笑笑，这个李诗兰，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现在对她充满了好奇，她之前的那个眼神让她十分介疑，一个厌恶她的人为什么要来请他帮忙，如果说这个忙只有她能帮那太可笑了。 她找她查案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究竟有没有杨白凤的手笔。 如果有，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案子有什么陷阱吗？ 呵呵，杨白凤，她还没有打上门去，她到先下手为强了，正好，她正愁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呢。 “霍姑娘，请你帮帮我吧。”李诗兰面色恳切，眼眸中闪烁着期待与焦虑交织的光芒，她紧紧握住红豆的手，语气中饱含着一种同为女子的共情与期盼。 红豆不动声色的抽开手。 “请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帮我一把吧。” “好啊。” “事关我一……，”李诗兰的话刚说一半，就听到红豆的回答，她一脸惊喜，“霍姑娘，你同意了？” 红豆轻轻点头，在李诗兰又惊又喜的目光注视下，她徐徐开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李诗兰应答得毫不犹豫，眼神坚定，仿佛只要红豆答应她，她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 “杨小姐应该跟你说过，我查案是要收银子的吧。”红豆淡淡一笑。 李诗兰点点头，“嗯，这个没问题……” “小姐。”就在这个微妙的气氛中，翠儿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略带紧张，打断了李诗兰的话尾。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虑与犹豫，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亟待禀报。 李诗兰闻声抬起眼帘，看向翠儿，眼神中满是关切与询问，“怎么了？” 翠儿突然脸色一白。 糟了。 本来小姐那话没有问题，如果霍姑娘问起，也可以说没听清楚，只是顺着她的话说的，可是自己一打断……好比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咬唇，愤恨的看着红豆。 果然，红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翠儿心一凉。 杨小姐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果然奸诈。 她的心中泛起一抹杀意。 突然，翠儿感觉身上一寒，一种森然的凉意如同暗夜中的冷泉，瞬间从她脚底的涌泉穴直冲而上，贯穿脊椎，直至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叶珍，对方正目光冰冷的盯着她。 翠儿心中的寒意瞬间侵袭全身，她和小姐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杨小姐都忌惮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她们的计划能顺利吗？ “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李诗兰很高兴。 红豆微微一笑，“不急，我还没说要多少银子呢，如果李姑娘觉得价格合适，这个案子我就接了。” “你说。”李诗兰正准备掏银子。 “一千两。”红豆微笑道。 整个氛围陡然凝固。 李诗兰抬首，愕然的看着她，手中的动作也停了。 “一千两？”李诗兰的声音因惊讶转为了愤怒，她瞪大眼睛，厉声道，“霍姑娘，你这口开得也太大了吧，难道就不怕被撑死吗？”她极为愤怒。 红豆冷下脸，“李姑娘，是你找我帮忙，如果你对我开的价不满意，我们好聚好散，你何必大动肝火。” 李诗兰冷静下来，她顺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胸腔的憋闷，僵硬的笑道，“霍姑娘，一千两太多了，我实在拿不出来，而且我听说你上次也只收了一百两。” 红豆淡淡笑道，“难道你朋友没有告诉你，那人最后付的是一千两。” 李诗兰忍着气，“霍姑娘，我确实没有这么多，可不可以少一点。” 红豆勉为其难，“那就九百两吧，不能再少了，再少就不用谈了。” 看着红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李诗兰咬了咬牙，“好，你等我两天，我过两天把钱送过来。” 此刻，红豆基本上已经确定了。 花一千两请她帮忙查案子，这人不是疯子不是傻子，那就是挖好了陷阱等她跳。 杨白凤，我等着你的出手。 ------------------------------------- “小姐。”翠儿甫一踏入马车，就按捺不住心头的焦急，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与迫切，“霍姑娘好像知道了。” “我知道。”李诗兰优雅地整理着裙摆，面上波澜不惊。 “小姐你知道？”翠儿瞪大眼睛，满脸的愕然和不解。 李诗兰轻轻转头看向翠儿，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淡然而又自信的笑容，“是啊，傻翠儿，你不用这么吃惊，我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翠儿更吃惊了，她结结巴巴道，“小姐…为…为什么啊？” 李诗兰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杨白凤想利用我去对付霍红豆，却半句不提我之前求她的那件事，她既不仁，我又何必当她手中的剑，就让她们两个狗咬狗，我在一旁看戏，岂不更好。” “小姐英明。”翠儿拍掌称赞。 “不过，”李诗兰脸色阴沉，“虽说我是有意让霍红豆知道我们背后之人，但是她竟然从你的反应确认了此事，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个霍红豆比她想象的要聪明，不过，如果不聪明难缠，杨白凤何至于找她帮忙。 “小姐，那九百两？”翠儿小心的问，“我们是不是可以找杨小姐要？” 李诗兰摇头，“不行，此事不宜让她知道。” “可是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翠儿忧心道。 李诗兰也头疼不已，九百两啊，她全部的私房钱加起来也只有五百两。 难道要她把全部身家贴进去。 想到这，她真是恨急了。 那个该死的宫承安，他怎么不死在边疆。 第251章 请林太医 红豆刚进府，就被吴管事请到了荣禧堂。 谁知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跪在门口的俞氏，她大吃一惊，急忙小跑过去搀扶俞氏，想拉她起来，俞氏对着她摇摇头，红豆知道，没有荣老夫人的话，俞氏是不敢起来的，因为她是媳妇。 “因为什么？”红豆简短的问，桂嬷嬷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徐太医。”俞氏脸色难看。 红豆点点头，表示明了。 进了荣禧堂，荣老夫人高居主座。 原本属于大夫人所坐的位置上，此时端坐着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老夫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世家风范，显然身份非同一般。在她的身边，一位姿容出众、娇艳欲滴的妙龄少女亭亭玉立，举止娴雅，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而大夫人和宝夫人则各自安坐在另一边，秩序井然，各具风韵。 红豆缓步走近，眼神扫过全场后，恭敬地向各位长辈行礼，语气温婉地道：“红豆见过老夫人、大夫人，宝夫人。” 老夫人听到红豆的声音，微微抬起眼帘，语气平淡道：“回来了？” “不知道老夫人有事找我，回来得有点晚，请老夫人恕罪。”红豆诚恳道歉。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她有心想发作，可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强压下心头的不满，脸色微变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这位是定远候府的施老夫人。” 红豆听罢，立刻走向前去，对着施老夫人盈盈下拜，轻声道：“红豆见过施老夫人。” “嗯，真是一个灵秀的好孩子。”施老夫人夸赞道，她将手中一只温润剔透的玉镯取下，慎重其事地放在红豆纤细白皙的手心中，笑眯眯地说：“红豆丫头，这是我们初次见面，这个镯子就当作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红豆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玉镯，那份温润与贵气扑面而来，她并没有立即接受这份厚礼，而是微微欠身，婉言推辞道：“老夫人，您这般厚爱，晚辈实在受之有愧。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意思就这样收下如此贵重的心意呢？” 然而，荣老夫人在一旁听罢，却是微微一笑，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红豆啊，你就安心收下吧，这是长辈对后辈的一份心意，不必过于推辞。” 看她们这架势，是非要自己收下了。难道她们觉得，只要自己收了东西，待会她们提的任何要求自己都不会拒绝，或者说是不好意思拒绝。 红豆冷笑。 这些人，明明是有求于人，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婶婶还跪在外面呢。 “红……，”老夫人刚想说话。 红豆突然道，“老夫人，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婶婶正跪在外面，请问她是犯了什么错了吗？” 荣老夫人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她冷冷道，“她不敬长辈，我让她在门口自省。” “不敬长辈？老夫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红豆惊呼，“婶婶自从回到荣府，每日是第一个给您请安的，从寅时就在你门口候着，从洗漱到用膳到午睡，都是婶婶伺候，老夫人，你是不是对婶婶有误解？你说出来，免得造成误会。” 寅时问安伺候，这一看就是婆婆磋磨媳妇的手段。 施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摸着手中的佛珠。 她今日是来求助的，而且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听听也就算了。只是这荣老夫人好像有些作不了小姑娘的主，她此行是不是找错人了？ 荣老夫人有些生气，“你说这些做什么？” 红豆一脸无辜，“老夫人，我看婶婶在外面跪着，想着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说不定误会就解除了。你说，婶婶哪里对你不敬了？” 荣老夫人怒道，“我让她请你过来，她却推三阻四，对婆母的话不听不理，是不是不敬？” 红豆大声喊冤，“老夫人，冤枉啊，我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刚刚才回来，一回来就被吴管事请到了荣禧堂，婶婶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过我，她怎么喊我过来呢？”她一脸我就说你们之间有误会的表情，“老夫人，你看，话说出来是不是就清楚了？婶婶对你的孝心日月可鉴，今天这事真不能怪她，我出门也没有告诉她我去了哪里，几时回来，她自然找不到我，所以啊，这真是一个误会。” 荣老夫人怒道，“我说她不孝就是不孝。” 这老太婆，真是胡搅蛮缠，她似乎非要把婶婶钉在不孝这根耻辱柱上，如果婶婶真落了一个不孝的罪名，叔叔恐怕明天就会被御史弹劾。 这是不把三房整死不死心啊。 施老夫人有些无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来找荣老夫人是个错误的决定，这洪氏，以前不是这么拎不清的啊，怎么现在越老越糊涂了，一心只想着整治媳妇，完全忘了正事。 眼见事情好像要越扯越远，大夫人不好再保持安静，她知道，如果俞氏的事情过不去，这丫头根本就不会让老夫人有说话的机会。 这丫头，哪里蠢笨了？分明精怪得不得了。 现在估计只有母亲还觉得这丫头是乡下来的蠢笨丫头，还天天想着怎么拿捏人家。 她摇头。 “娘，弟妹的孝心我们都知道，我也觉得呀这肯定是个误会。”大夫人边说边示意荣老夫人看施老夫人，提醒她正事要紧，“弟妹平常对你恭敬有加，生活上也是细心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次肯定是下人传错了话，办错了事，你可不能错怪了弟妹，寒了弟妹的心。” 荣老夫人看见施老夫人脸上的不耐，心中一紧。 她有心想狠狠的惩治俞氏和眼前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但是这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而且，待会还有事让这丫头办，现在得好好哄着她，不能把事情弄僵。 至于惩治，以后有得是机会。 想清楚了这些，老夫人手一挥，“既如此，那就让她回去吧，既是下人传错了话，那传错话的下人记得拉下去打一顿，也算是给老三媳妇赔罪了。” 红豆只觉得好笑，这老夫人还真是简单粗暴，估计是老太君当久了，随性惯了，所以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早已经习惯了老夫人风格的大夫人，面不改色的应了声是，然后出去安抚三夫人俞氏了。 室内。 老夫人看向红豆，自认为已经给足红豆面子的老夫人，直接开口道，“林老太医是你请来的？” 红豆知道这事瞒不住，林太医一进门，估计荣家所有人都知道了，林太医是来找她的，在门房报的是她的名字，荣家人自然以为是她请来的。 红豆点头，“是的。” “你再去把林老太医请过来，请他给施老爷看一下。”荣老夫人说道。 宝夫人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借着茶杯掩饰了嘴角的笑意。 施老夫人眉头一皱。 这荣老夫人，可真是…… 果然，红豆冷笑一声，问道，“老夫人，既是施老爷看病，为何不是施家去请，也不是您去请，却要我去请？” 第252章 施老夫人 “当然是因为……，”荣老夫人愤怒的话一顿。 当然是因为她们请不到人，但是这话怎么能说出来。 “要你去请你就去，一个小孩子怎么那么多话。”荣老夫人老目一瞪，凌厉的目光直视红豆，十分吓人。 她要真是老夫人的孙女，估计早吓呆了。 这个老太太，既蛮横又自私，满心只有打击三房这件事。 从公井县回来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关心过馨儿一句，就算馨儿是三房的孩子，她就算做不到对馨儿跟其他孩子一样一视同仁，但至少不要对一个生病的孩子落井下石吧，一大把年纪了，连一丝慈悲心都没有。 她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请林太医？是怎么把林太医请来的？能不能再请过来，就在那里指手画脚。 真是太讨厌了。 红豆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老夫人，你们都请不到的人，你凭什么以为我一个乡下的小丫头能请到？” 荣老夫人的眼眸瞬间收缩，锐利的目光直逼红豆，她厉声道，“你刚刚不是已经承认了昨天晚上林老太医是你请的吗？” 红豆无语，“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把人请到的？” 荣老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强硬地回应道，“我管你是怎么把人请到的，你既然能请到一回，今天自然也有办法把人请到。” 面对荣老夫人如此蛮横的话，红豆也懒得跟她说了，直接双手一摊，“抱歉，我没办法。” 荣老夫人的怒气愈发炽烈，厉声质问道：“怎么就没办法了？分明是你不愿意去做！只要你肯去请，不管多少银两，我都愿意付出，你说个价吧！” 红豆解释得懒得解释了，“不好意思，你就是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没有办法。” 心里一咯噔，一万两，要真有一万两，她要不要去求求贺兰玥。 红豆心里琢磨着可行性。 “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吃我荣家的，住我荣家的，让你做个事，你却推三阻四，你给我滚，立刻滚出我荣家。”老夫人满面怒容，厉声呵斥。 红豆可不秫她，“行啊，我马上就滚，告辞。”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傻眼了。 就是宝夫人也一愣。 这姑娘。 荣老夫人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想走，我荣家岂是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地方。来人……” 施老夫人看不下去了。 “荣妹子。”她轻轻打断她的话。 荣老夫人愤怒的后半段话卡在喉咙，差点没把自己呛到，她看着施老夫人，想到自己之前打的包票，顿时老脸一红，“老姐姐，我真是……，”她有些羞愧。 施老夫人心里无语，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温声安慰，“荣妹子，我明白，这事本来就是我为难你了。让我和霍姑娘说两句话可以吗？” “你说。”荣老夫人心中愧疚，忙不迭答应。 因为老夫人的打断，红豆停了下来，她看着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施老夫人，刚刚荣老夫人说的施老爷，应该是她的亲人吧。 没想到这个施老夫人的消息这么灵通，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今天就找上门来了。 “霍姑娘，首先我要说声抱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施老夫人一脸愧疚。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这态度让人心里舒服多了。 红豆连忙道，“老夫人别这么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低头找人帮忙，我想老夫人肯定是遇到了难事。” 施老夫人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姑娘猛然抬头。 施老夫人轻叹，“我儿前不久骑马摔断了腿，大夫都说他的腿保不住了。” 红豆恍然，轻叹一口气，“不怪老夫人心急，再大的孩子也是孩子，痛在儿身疼在娘心。” 也许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心事，施老夫人瞬间眼眶就红了，哽咽道：“这一个月来，对我们施家来说有如地狱，我们请遍了名医，大夫的说辞都一样，可是我儿还这么年轻，没了腿那就是要他的命啊，我怎么狠得下心，林老太医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但是林老太医三年前就发过话，此后再不接诊，我们苦苦蹲守在林府十来天，直到昨天晚上知道，林老太医来了府上。”施老夫人满怀希望的看着红豆，“霍姑娘，求你可怜可怜我一个老人家吧。” 红豆深叹一口气，“老夫人，对于贵府的事情，我深表同情，但是爱莫能助。” “为什么？昨天……” 自从昨天从叔叔那里听说了林太医的事情，红豆在庆幸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了接下来的麻烦。 就如同现在。 她和叔叔讨论过，这个口子绝不能开，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心或是麻烦去为难林太医。 最重要的是人家林太医也不可能因为她的请求就打破自己的原则了，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吗，就算她想答应也没有用啊。 红豆解释道，“施老夫人，这件事有点复杂，真不是我不想帮你，确实是我办不到。昨天晚上我能请到林太医，是因为父辈的恩怨，林太医多年前受过我父亲的恩惠，他曾许诺，会替我父亲做一件事，我昨天就是用这个让他给我妹妹看病的。现在，这个承诺已经用完了，所以我今天就算去了林家也没有用。” 红豆一脸无奈。 众人明白了。 施老夫人一脸失望，犹不死心，“霍姑娘，你就不能再试试吗？” 红豆一脸为难，“施老夫人，恩情只有一次，林太医已经还完了，就算我上门，他知道我的来意，也不可能同意的。” 施老夫人一想就明白了。 是啊，如果是为了自己家人去求林老太医，林老太医说不定看在恩情的份上会出手，但是施家和霍姑娘非亲非故，霍姑娘为了他们施家上门求助，林老太医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可能出手，说不定还会对霍红豆生厌。 霍红豆岂会不明白，而她和他们施家非亲非故，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他们去冒险。 想明白这些。施老夫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是我为难姑娘了，既如此，此事老身也不再提了。” 红豆看着仿佛瞬间苍老的施老夫人，心中有些同情。 可是，她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求贺兰玥啊，就算去求，贺兰玥也不可能答应啊，说不定还会冷冷的瞟她一眼，骂她蠢。 林老太医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她跟人家又不熟，她要是敢开口，林老太医还不得乱棍把她打出来。 第253章 一颗棋子 “祖母，我们就这么走了吗？父亲他……，”施月清的语气中充满了挣扎，她紧紧咬着下唇，满目哀愁。 施老夫人那历经沧桑的眼眸中，闪烁着深邃而又无助的无奈，她轻抚着施月清的手背，“不走又能如何呢，孩子？”她的话语虽然平静，却掩藏着沉重的叹息，“我们总不能强人所难，去逼别人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吧。” 施月清顿了顿，“祖母，不如我们去找荣三夫人吧……” 施老夫人停下来，定定的看着她，那份凝重与专注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格外庄重。施月颖被她看得有些心慌，“祖母，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她忐忑不安的询问着。 施老夫人轻轻摇头，她慈爱的看着施月清，“月清，无需紧张，祖母只是想听听你心底的真实想法？” 面对祖母的鼓励与期待，施月清原本迟疑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像是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后找到了答案。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眼神明亮而决然，“祖母，我现在觉得，或许我们今日踏足荣府，并非明智之举。” 听到这里，施老夫人并未表现出惊讶或者责备，反而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静静地等待着施月清接下来的话语。 施月清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她眉眼间流露出自信的神采，朗声说道，“我看那霍姑娘虽是寄人篱下，但是却极有主见，荣老夫人根本就做不了她的主，或者说，荣家左右不了她的意见。” 施老夫人眼眸含笑，笑容溢到了布满皱纹的眼角，“对，你看得不错。” 施月清的眼神熠熠生辉，如同璀璨星辰照亮夜空，她一脸热切道，“祖母，我想去结识她。” 施老夫人眉头微皱，缓缓摇头，“这不可取。” “祖母，我不是那个意思。”施月清解释，“我想结识霍姑娘一是因为我真的很欣赏她，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女孩子，没有强大的家族依靠，却依然活得不卑不亢，潇洒自由，而且，我还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聪慧与怜悯，这种人太难得了，我希望我有幸能跟她成为朋友。” “还有，我总觉得林太医的事情还有希望，我希望能在霍姑娘身上找到办法。” ------------------------------------- 叶珍将她听到的施老夫人祖孙俩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红豆。 红豆此时坐在一个凉亭里，这里距离二门门口很近，是前院通向后宅的必经之路。 她在等荣震。 安抚好俞氏，看过馨儿，知道荣立瑞今天不回来后，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的红豆突然想到一件事。 一件跟荣震有关的事情。 所以，她让叶珍去打听了荣震的行程。 此刻她们就等在荣震回内宅的必经之路上，她要与他来个巧遇。 “这位施小姐还真是有意思。”红豆笑道，然后看向叶珍，“叶珍，你说，我要不要帮她。” 叶珍笑眯眯道，“小姐，好人不长命。” 红豆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叶珍失笑。 红豆的目光随后落在二门那个方向，她问叶珍，“关于荣震今天回内院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消息准确吗？” 叶珍的脸上掠过一丝迟疑，“我是听老夫人院里的一个小丫头说的，说是荣大人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休息，这是规矩。” 红豆点了点头，既然是规矩，那应该不会错了。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果然出了意外。 在苦等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看到荣震的身影后，叶珍按耐不住去了前院打探消息。 半盏茶后，她苦着一张脸，一脸愧疚道，“小姐，荣大人今天不回府。” 红豆郁闷的回去了。 一连八天，三次落空，红豆十分的无奈。 ------------------------------------- 荣震脚步微跄，由管家扶着。 “老爷，那位霍姑娘又来了。”李长河上前一步，小声提醒。 荣震睁开微醺的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 李长河提醒，“前面树上。” 荣震一怔，酒醒了大半，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知道李长河不会骗他。沉思一瞬，“让她来书房见我。” 李长河到了树下。 红豆拨开树枝，轻巧的跳下来。 不知道怎么称呼此人，她笑嘻嘻道，“伯伯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长河面色平静如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老爷让你去他的书房。” 红豆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麻烦伯伯带路。” 叶珍今天没有来。 在第三次巧遇落空后，她就想明白了。 荣震肯定早就发现了她。 她那时候就知道了，荣震贴身的人里肯定有位高手，这一定是荣震极信任的人，可以进到内院。 至于荣震为什么不揭穿她？ 也许是因为察觉到她没有武功，没有危害。 也许是因为想放长线钓大鱼。 今天，应该是要摊牌了吧。 “进来。”一个沉稳低沉的嗓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 李长河推开门，示意红豆进去。 红豆走进去，循着刚刚的声音向右转，一眼就看到了书案后闭目养神的荣震。 这位东皇国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 荣家最高掌权人。 荣叔叔的父亲。 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男人。 就在红豆打量着荣震时。 荣震缓缓睁开眼睛，那对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此刻正冷漠的落在红豆的身上。 面容青涩，犹带一丝未脱的稚气，仿佛岁月尚未完全雕琢其容颜，那纯净无暇的脸庞上写满了未经世事的纯真。最令人过目难忘的是她的双眼，浑圆有神，宛如璀璨星河般熠熠生辉，眼眸深处流转着灵动而坚定的光芒。 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胆怯。 也没有算计。 荣震微微一怔。 他阅人无数，深谙观人之道。一直以来，他都坚信眼神是解读一个人内心世界的最佳窗口，因为外表的长相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加以修饰，表情可以在瞬间变换以适应不同场合，唯有眼睛，其中蕴含的感情是最真实的。 面对眼前这位少女带笑的眼神，荣震内心深处泛起一阵涟漪。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红豆的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在荣震睁眼的一刹那，一张画像与眼前的人高度重叠。 脑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宝贝，记好了，这个人非常重要，这是爹为你准备的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 第254章 快要疯了 “荣震，原名谢楼，性别男，生于玄隆十一年，祖籍象州，父谢满原，蒙国大商人，母谢武氏，蒙国氏族，八岁时家逢巨变……” 红豆在颤抖。 她的手在颤抖，身体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她竭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可是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发热发烫，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怎么可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荣震会跟她扯上关系？ 爹，你究竟要做什么？ “霍姑娘？”荣震威严又不失冷冽的声音传来。 红豆抬头看他，强笑道，“荣大人，小女无知，冲撞了你，我只是好奇名荣叔叔的父亲长什么样子？并无他意，还请你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我这次吧。” 荣震看着她明显不对劲的神色，微微皱眉。 这骗鬼的话，她以为他信。 “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他的声音又冷冽一分。 红豆苦笑，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很多事她还没有想清楚，现在不能乱说话。 稳住，霍红豆，稳住。 做好心理建设，红豆再次抬眸，眼中一片平静。 眼神不一样了。 荣震看着她，声音冷淡威严，“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来找荣大人之前，我一直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说，甚至在前一刻，我都在犹豫。”红豆平静的看着她。 这是跟他解释之前的理由。 荣震表情不变，淡淡道，“继续。” “本来我想敷衍两句，算了，不说了，可是荣大人你太厉害了，我想敷衍过去都不行。” 荣眼神不变，看着她，表情依旧淡漠，看不出真实情绪。 红豆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继续说。 “我知道，我要不说实话，荣大人今天估计也不会让我轻易走出这扇大门，算了，我还是说吧。” 红豆叹了一口气。 荣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红豆自觉说道，“荣大人，我是来求救的。” 荣震终于有了一丝丝表情变化，眉头微抬。 “荣大人，你帮帮叔叔吧。”红豆认真的看着他。 荣震看着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声音波澜不惊，冷淡疏离。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情绪，红豆硬着头皮说，“是我自己的意思，叔叔什么都没有说。” “你可以走了。”荣震垂眸。 这是送客的意思。 红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本来这就只是她的应对之策，她设想过被荣震拆穿时，她能说的让荣震相信的理由。 她和荣震唯一能产生交集的点就是叔叔。 叔叔是最好的理由。 叔叔在大理寺的困境，她相信荣震肯定知道。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一个为长辈担心来寻求帮助的无知小辈。 这是她给自己的出格行为找的理由。 而她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见荣震一面，完成贺兰玥所托。 她想感谢贺兰玥上次的救命之恩，所以想着快点完成他的托付，只是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走到门口，红豆忍不住回头问道，“如果是叔叔的意思，你会帮他吗？” 荣震没有说话。 红豆失望的走了。 虽然请荣震帮叔叔只是自己找的一个理由，虽然她也早就知道了荣震不会帮忙，但是此刻，看到他如此冷漠的反应，红豆还是为叔叔感到心疼了。 想着他身为庶子，不但被嫡母打压，还被生父打压，从小没有得到一丝母爱父爱不说，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能力闯荡出一片天地，却没有想到还要被父亲打压，给两个哥哥让路，叔叔真的是太可怜了。 李长河走进来，看着闭目养神的荣震，面无表情的问，“为何要放她走？” 荣震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没有歪心思，也没有杀心。” “她没有说真话。”李长河表情已经冷漠，仿佛他的脸上只有这一个表情。 “我知道。”荣震垂眸。 “为什么要放她走？”李长河固执的问。 荣震知道他的脾性，无奈道，“我要扣留她，不出半个时辰，老三就会杀上门来，为了那丫头，他敢弑父你信不信？” 李长河一怔，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荣震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红豆。 原本一个寄居在荣府的小孤女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放在平常，他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因为自己的儿子。 这个小姑娘变得不一样。 自己的儿子，那个桀骜不驯，一身傲骨，十几年没跟自己低过头的小子，第一次跟自己低头，竟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为了让她进国子监。 他之前怀疑那个小姑娘是老三的私生女，也就是自己的亲孙女，但是老三否认了，说那个小姑娘是他一个非常尊敬的大哥的孩子。 他拒绝了。 一个跟他荣府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孤女而已。 没想到，老三直接掀了他的桌子，扬言再也不踏进他的书房。 他震惊。 这些年，无论是他对老三的打压，还是公井县惨案，对他的插手，老三虽然愤怒，但是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甚至当着他的面放了狠话。 听说，老三那之后还求了不少人。 他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一丝好奇。 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见。 没想到，小姑娘却主动找上门了，虽然动机不明，但是她最后的失望，是心疼老三吧。 果然是一对父女。 ------------------------------------- 红豆一回到静言轩，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谁也不见。 叶珍想进来看看，被红豆隔着门窗训斥了一顿。 之后，叶珍无奈的看着守在门口，一脸警惕的盯着她的青梅。 红豆坐在书案后，看着前面铺好的宣纸，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荣震，原名谢楼，性别男，生于玄隆十一年，祖籍象州，父谢满原，蒙国大商人，母谢武氏，蒙国氏族，八岁时家逢巨变……” 看着宣纸上的字，“蒙国人”三个字深深的刺痛红豆的双眼。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叔叔怎么办？ 眼神落到“荣立轩”三个字上。 红豆都快要疯了。 怎么还有他的事？ 第255章 荣震秘密 贺兰玥进来时，红豆正烧掉最后一张纸。 她瞟了一眼门外，瘫倒在地上的青梅，还有站在门口的叶珍，只是淡淡道，“把门关上吧。把青梅送回房间。” 叶珍平静的应了声是。 门吱嘎关了。 贺兰玥看着火盆里燃烧殆尽的宣纸，眼眸深不见底，缓缓道，“荣震的秘密知道了？” 红豆轻轻地点了点头，那轻微的动作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的心事，“嗯。” 这事瞒不了贺兰玥，她去见荣震就是为了探寻他的秘密，叶珍知道，贺兰玥自然也知道。 “你却不打算告诉我？”贺兰玥的声音此刻染上了些许冷冽的寒意，如同冬夜里的北风，穿透空气直抵人心。 红豆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低垂眼帘，再次点头应道：“嗯。” “为什么？”贺兰玥低沉的声音又冷了一分。 红豆垂下眼帘，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如果我说了，整个荣家都会鸡犬不宁，我不想打乱我叔叔的生活。” “只是打乱生活，又不会危及生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贺兰玥提醒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和微不可察的惋惜，原本他以为能从红豆口中得到足以撼动荣家根基的把柄，然而此刻看来，这个被小心翼翼保护的动密，似乎还不至于让荣家遭受伤筋动骨之痛。 红豆则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如同秋叶落地，满载着无奈与决然。 她示意贺兰玥靠近，当贺兰玥依言走近时，红豆略微倾身，温热的气息在贺兰玥耳边萦绕，她以耳语般的低柔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荣立轩……”。 贺兰玥表情微变。 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眉头微皱，“虽然这件事算得上是荣府的秘密，但是跟荣震没有直接关系，你没有想到跟他相关的吗？” 红豆摇摇头，语气坚定，“没有。” 贺兰玥点点头，“那好，此事就此结束，这个可抵扣你之前欠我的消息。” 红豆眉眼一亮，她看着贺兰玥的脸，认真道，“贺兰玥，过两天我就找机会去看看别人的，如果有好消息我一定马上告诉你。” 贺兰玥点头，看着红豆格外认真的眼神，心中闪过一丝怪异。 贺兰玥一只脚跨出门槛时，敏锐的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脚步一顿，眼眸深沉。 随即离开。 ------------------------------------- 二更时分。 万籁俱寂，唯有微风轻轻摇曳着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在这幽深的夜色之下，两道身影犹如暗夜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庭院的一角。 其中一人身着一袭洁净无瑕的白衣，那衣袂飘飘、随风轻舞的样子，在月光映照下尤为醒目，仿佛是月色中走出的画中仙人，引人注目。 另一人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动作敏捷且沉稳，他悄然走向门扉，手中铁指轻扣木门，发出几声若有若无的敲击音。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开门的正是叶珍。 “主子。”她对着贺兰玥恭敬行礼。 “睡着了？”贺兰玥嗓音淡然。 叶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点头，“回主子，除了小姐之外，其余人等皆已被我施以迷药，此刻已安然入睡。” 贺兰玥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这里他来过多次。 来到内室，贺兰玥举手示意，叶珍以及跟随其后的另一名随从立刻止步，不敢越雷池半步。 内室之中，烛光摇曳，映照出一片静谧与神秘。 他悄然无声地踱至床榻边，看着红豆熟睡的脸庞，贺兰玥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波澜起伏。他的眼神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惋惜、更有深深的执着。 他静静的看着她，嗓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却压抑，“你不该骗我。” 这话虽轻，却如同重锤敲击在心上，震颤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进来吧。” 叶珍和另外一人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但长相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他静静的站立在贺兰玥的后面，目不斜视。 贺兰玥如同一尊静止的雕像，静静的凝视着红豆。 久久没有动静。 叶珍和另一人矗立在一旁，两人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压抑到极致，生怕发出动静打扰到主子的思绪。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月色洒在贺兰玥的身上，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冽而孤独的气质。 “动手吧。”贺兰玥冰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叶珍和另外一人不敢迟疑，立刻上前。 叶珍给红豆喂了药，并把红豆扶好，让她靠坐在床头。 男子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根香，小心的点燃，那香烟袅袅升起，带着一种神秘而又古老的香气。他精准地持着香，在红豆微微颤动的鼻翼下悠然晃动，仿佛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令人惊奇的是，几乎整根香的气息都被红豆吸入了鼻腔，男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显然对这一过程颇为得意。 随后，他谨慎地将燃烧殆尽的香熄灭，用一方素净的手帕将其包好，放回贴身的布囊中，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接着，男子又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铜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显得古朴而庄重。他紧挨着红豆耳边，全神贯注地用力摇晃起来，刹那间，清脆悦耳的铃音如同泉水般流淌出来。 清凌凌。 所有人屏息等待着。 咦？ 怎么没有反应？ 男子再次在红豆耳边摇动铃铛。 清凌凌。 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贺兰玥清冽的声音响起。 男子急得满头大汗。 “主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这，这……好像失灵了。” 说话间。 红豆缓缓睁开双眸。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床头的贺兰玥。 他身躯挺拔如松，以一种近乎压迫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那曾经总是流淌着温暖柔情的面孔此刻却仿佛被寒冰覆盖，失去了往昔的笑意与温情。 他的面庞线条分明，每一寸肌肤都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峻和决绝，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像。 他的双眸深邃如夜，黝黑的瞳孔如同两口不见底的井，其中的情绪如同沉入深渊的星光，纵使红豆如何努力探寻，也捕捉不到丝毫的情感波动。 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贺兰玥。 第256章 不是朋友 一个剥离了所有温情、只留下冷漠与疏离的贺兰玥。 这样的转变令红豆心中涌起阵阵不安。 红豆平躺在床榻上，目光透着委屈。 “为什么？”她咬着唇瓣问。 贺兰玥的脸庞如同雕刻般的冷峻，面无表情道，“我要知道荣震的秘密。” 红豆缓缓地坐了起来，她低垂眼帘，睫毛微微颤动，轻声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贺兰玥的声音冷漠如冰，“你不该骗我。” 这句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剑，刺破了原本就已微妙紧张的空气，使得整个房间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红豆抬眸，她咬着唇，祈求的看着他，“贺兰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我明天就去找其他人的消息，尚书令的、太子的、洪王的，你想要谁的都可以，我再多给你十个消息好不好，荣震的就算了，好不好？”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么脆弱的表情，平常的她是俏皮的，狡黠的，优雅的，彪悍的，算计的，却唯独没有可怜。 贺兰玥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为什么？”他问。 红豆红着眼圈，“如果消息泄露，我叔叔就活不了了。”她不在乎荣震，不在乎荣家的任何人，但是叔叔是荣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家如果倒霉，叔叔、婶婶、馨儿和熙儿怎么办？ 是她的错，她不该去探寻荣震的秘密的，她一开始就应该拒绝贺兰玥的要求的。 她以为荣震的把柄，最多就是让他失去地位名声，最好是能让他失去尚书之位，这样他就不能再挡着叔叔的路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是抄家灭族的秘密。 如果消息走漏……荣府，荣震，叔叔……一个都跑不到。 她怎么能？ 怎么敢跟别人说出这个秘密？ 她如果告诉了别人，就相当于把叔叔一家的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她怎么敢？ 就算是贺兰玥也不行。 就算是贺兰玥承诺绝不伤害叔叔一家都不行。 这个秘密，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贺兰玥一震。 一个可以决定荣家生死的秘密。 他心头一热。 红豆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寒。 “贺兰玥，我们是朋友，就这一件事，你让让我不行吗？”红豆语带祈求的看着他。 朋友。 贺兰玥目光一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紧接着，他抬眸看向红豆，脸色冰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朋友？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交易，是你自己破坏了交易。” 红豆瞪大眼睛，瞳孔中映射出贺兰玥无情而又冷漠的样子。她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从心底深处弥漫上来的酸涩滋味强烈到几乎让她的心脏为之紧缩，痛苦得无法呼吸。 片刻的沉默后，红豆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蕴含着无尽的自嘲与哀伤。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独自编织着那份并不存在的情谊。”她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解嘲。 红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以一种异常平静的态度重新看向贺兰玥。 眼神坚定且决绝。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向你透露关于荣震的秘密的。贺兰玥，即便你使出浑身解数，用尽所有手段来逼迫我，我也会守护那个秘密的。” 这番话掷地有声。 十分坚决。 贺兰玥与她目光对视，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 久久。 她的眼神没有妥协，只有坚定，在他的注视下，丝毫没有退缩。 贺兰玥冷哼一声，他的视线落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青梅身上，眼神瞬间凝结成冰冷的霜刃，“杀了她。”话语落下，空气似乎都被冻结了几分。 “贺兰玥。”红豆尖叫。 她从来没有发出如此惊恐尖锐的声音，红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软榻前，她面朝贺兰玥，将昏迷的青梅护在身后。 警惕的盯着他。 贺兰玥唇边勾勒出一抹冷峭的弧度，那笑声犹如冬夜寒风中的一声冰裂，刺骨且无情，“你看，随便一个下人就能让你屈服，若是面对你的妹妹或是弟弟呢？你又会如何抉择？” 红豆的瞳孔瞬间放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攫住，满满的惊愕与震惊在其中翻涌，她定定地凝视着贺兰玥。 “不，你不会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贺兰玥轻轻摇头，轻叹，“小丫头，我以为你很聪明，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今天，我就来给你上一课，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话音刚落，贺兰玥面庞冷峻，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杀！” 在这一声令下，红豆被贺兰玥迅速拉至身后，转身的刹那，她看到叶珍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剑尖直指青梅，毫不犹豫地刺下。 那一刹那，剑锋触及青梅胸口的瞬间，鲜血如绽放的红莲般四溅而出，艳丽而又凄厉。 红豆脑子一片空白。 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不停的盘旋，青梅死了，青梅死了…… 那个木木的青梅，那个可爱的青梅，那个听话的青梅，那个跟着她搬酒瓶放火的青梅，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青梅，那个跟着他一路从公井县来到荣府的青梅……死了。 死了。 跟海天一样，死了。 再也不会木木的喊她小姐了。 噗……一口鲜血喷出，那殷红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她的眼神恍惚迷离，视线却始终无法从贺兰玥那张摇曳的脸庞上移开。 这张脸庞如同雕刻般的精致绝伦，第一次见到时，她就觉得他好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觉得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后的每一次，她都觉得那张脸好好看，看着看着，就看习惯了，看着看着，她就把他当成了朋友。 而他，从刚开始的霍姑娘，霍红豆，红豆姑娘，不知何时，变成了丫头……。 他们明明是朋友啊。 可是此时此刻，这份熟悉且美丽的面庞却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感，仿佛那曾经的美好都在这一瞬间破碎成了冰冷的碎片。 “主子，怎么办？”叶珍看着昏迷的红豆。 贺兰玥面容冷峻，目光如渊，深邃得几乎能吞噬一切情绪。他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像是寒冰般冷静无情，“弄醒。” 一盆水，透心凉。 红豆在地上挣扎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成了永恒，她虚弱而缓慢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悠悠坐起，周身弥漫着痛苦与坚韧交织的气息。贺兰玥的声音如寒冬三月的凛冽寒风，冷酷无情地穿透了空气，刺入红豆耳中，“你若再不说，下一个就是荣元馨了。” 红豆浑身一震。 她抬眼看向贺兰玥，那张如同雕刻般冷峻的脸庞此刻更显得冷漠无情，毫无温度的眼神直视着她。不知为何，红豆的心在这个瞬间仿佛被锐利的冰锥深深刺痛，一股酸楚自心底涌出，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她的脸颊上蜿蜒滑落。 贺兰玥一震。 红豆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她微微抬起手，轻轻触摸着自己湿润的脸颊，泪水在她的指间留下淡淡的凉意。 她呢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茫然无措，“为什么我会流泪呢？” 她的表情就像一个迷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无辜孩童，茫然失措，找不到归途的方向。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男子，看看贺兰玥，又看看红豆，又看看贺兰玥……他心里一咯噔。 娘呀。 不是吧。 第257章 彻底决裂 在阴冷的月光下，贺兰玥的声音犹如冰凌般刺骨，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从地狱深渊中飘出的诅咒：“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否则下一个躺在那里的就是你那隔壁房间的妹妹了。”他的话掷地有声，却又冷漠无情。 红豆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逼心头，仿佛一把锐利的冰刀正缓缓切割着她的心脏，痛楚让她无法呼吸。她木然地凝视着青梅，那个曾经与她一同欢笑、共度风雨的丫头此刻却静静地躺在那里，宛如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她颤抖着唇瓣，声音微弱而执着地呢喃询问：“她……她还活着吗？” 叶珍上前检查了青梅的情况，冷声道，“尚存一丝气息。” 听到这话，红豆仿若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她的目光坚毅地看向贺兰玥：“贺兰玥，你无非就是想要那个消息罢了。只要你能救活她，我愿意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贺兰玥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紧紧盯着红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很好，我希望你能坚守诺言，否则，我并不介意先救她回来，然后再杀了她。” 狠厉决绝的话让红豆心头一寒。 她直视着他那张俊美得仿佛精心雕琢出的冰霜脸庞，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你尽管放心，我从来说话算话，承诺之事，必会践行到底。” 看着红豆冷漠的小脸，贺兰玥心中涌起一丝异样，但他很快就忽略不计，和他的大事相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贺兰玥凝眸注视着红豆那张清秀却冷漠的小脸，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波动，像是惋惜、疼惜，又似乎掺杂着一丝丝自我挣扎与无奈。然而，他深邃的眼眸在瞬间又恢复了冷静与沉着。 与自己所图之事相比，那些萦绕心头的异样情感，不过是过眼云烟。 贺兰玥递给叶珍一个小瓶子。这个小瓶子一看就知它非寻常之物，瓶身细腻光滑，透出一股神秘而古老的韵味。 叶珍接过瓶子，她的目光瞬间被点亮。她轻轻地揭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撮药粉，那药粉如同月光下的霜雪，晶莹剔透，散出淡淡的草木香气。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均匀地撒在青梅胸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那里血色浸染衣襟，刺痛了红豆的心。 就在那一刹那，原本流淌不止的鲜血奇迹般地止住了。叶珍紧盯着那已渐平静下来的伤口，眼神坚定而欣慰，她转向红豆，语气释然，“命，保住了。” 听到这句话，红豆像绷紧的琴弦突然松开，全身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她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却又在片刻后，突然连滚带爬地冲向床榻。 她颤抖的手轻轻搭在青梅苍白而冰冷的脸庞，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伸至青梅鼻下探寻生命的迹象。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红豆屏息静待。 终于，她感知到了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呼吸——那是生命顽强搏动的旋律。 红豆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一抹笑容如春日初阳般在她脸颊上绽放，映照出内心的喜悦与庆幸。 红豆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无声无息地滑落，和笑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悲喜交加的画面。她笑着，笑得那么辛酸，却又那么欣慰；哭着，哭得那么痛苦，却又那么庆幸。 贺兰玥静静地站在那里，眸光深邃如夜。 他不曾移开视线，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红豆则在一阵静默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她徐徐转身，那一刹那间，清冷的目光犹如冬日破冰的湖面，寒意透骨却晶莹剔透。 她直视着贺兰玥。 目光清冷。 “贺兰玥。” 这个名字从红豆口中说出，已不再是往日那种撒娇般的娇软呼唤，而是冷冽如山涧泉水，清澈遥远，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决绝。 贺兰玥闻声，非但没有因红豆的冷漠而有所动容，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那双好看的眼眸在这一刻流转出别样的光芒，邪魅而深邃，如同暗夜中的狼火，明亮且危险。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红豆，语调悠然却又充满磁性地道：“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了吗？” 这是红豆从来没有见过的贺兰玥。 邪魅、冷酷，不近人情。 对于红豆的冷淡与情绪变化，贺兰玥表现得仿佛浑然未觉，仿佛只有那个消息，才是他真正关心在乎的。 这令红豆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抽痛，她微微颌首，轻轻回应了一声，“嗯。” “荣震，原名谢楼，蒙国人，他是蒙国安插在东皇国的细作。”红豆的面庞如寒冰般冷静，一字一顿地揭露了这个惊人的真相，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锐利的冰锥，刺破了原有的平静。 贺兰玥脸色剧变。 震惊、困惑以及无法置信的情绪在他的瞳孔中交织翻腾，宛如雷霆万钧一般震撼人心。“你所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吗？” 红豆唇边勾勒出一抹冷峭的弧度，眼底闪烁着嘲讽的光芒，“真是难得，竟然看到贺兰公子失态的模样，” 那双深邃如夜、充满威压的眸子下，红豆毫无惧色，她声音清冷，字句掷地有声，“我不知道，真假你自己去确认。” 贺兰玥想到前两次，他也是只提供信息，至于消息真假只能自己去确认了，不过，依据之前两次的经验，她的消息似乎从来没有出错。 “贺兰公子还不走吗？”红豆眼神如冰，冷冷道。 贺兰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贺兰玥走了。 叶珍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红豆始终保持着那份淡漠，未曾向贺兰玥投去哪怕一次目光，也未再开口说一句话。 她宛如一座沉默的冰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 红豆悄悄请的大夫。 想要骗过俞氏很容易，至于荣府其他人，知道是红豆是为了一个丫鬟请的大夫，并没有太过关注。 经大夫确认，青梅虽然伤口看着吓人，但是剑刺入的并不深，且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包扎及时。 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红豆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守了两天，青梅在第三天下午醒过来了。 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青梅，红豆喜极而泣，抱着她嚎啕大哭。 懵懂的青梅一脸惊慌。 时间悄悄流逝。 眨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荣府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两个消息似乎石沉大海了一般。 红豆在想，贺兰玥应该是在求证事情的真实性，毕竟她提供的只是一个消息。如果没有铁证，荣震不承认也没有用，他完全可以说是贺兰玥污蔑，所以，如果想要用这个消息控制荣震，贺兰玥需要证据，铁一般的证据，然后跟荣震摊牌。 被抓住把柄的荣震肯定会选择和贺兰玥合作，而不是一拍而散，玉石俱焚。 所以，荣家目前还是安全的。 至于另一个消息，不知道贺兰玥要怎么用？ 最近京都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选妃。 第258章 太子选妃 太子正妃欧阳青青，侧妃潘以冬。 而曾经的太子妃热门人选荣元霜，出局了。 这个结果让红豆惊呆了。 她以为荣元霜就算争取不到正妃，至少有个侧妃的位置。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太子正妃和侧妃的人选。 欧阳青青和潘以冬？ 红豆听到消息时，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她想到了那一天，在斗诗会上，太子因为荣元霜对潘以冬动怒，欧阳青青也在场。 这三个与太子关系密切的女人，她们之间复杂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一阵头疼。 估计欧阳青青和潘以冬的心情都不太好。 红豆不方便出门，给欧阳青青和潘以冬分别去了一封信。 表示安慰。 潘以冬回了信，信的内容和她的人一样，寡言少语，就几个字，我很好。 欧阳青青也回了信，说圣旨下来后，她们家现在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都是来恭喜她的，作为主人，她每天忙着招待客人，等得了空就过来看她。 红豆去看了荣元霜。 她惊讶的发现，荣元霜没有丝毫伤心，她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情绪有些低落也只是因为最近杵在舆论风口，没法出门，所以有些郁闷。 两个不能出门的人竟意外的玩在了一起。 每天，荣元霜都跑到静言轩来找红豆玩。 有时候红豆也会去二房找她。 两人聊聊京都的风土人情，晒晒太阳，摘个花，看看书，钓钓鱼……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 今天，这个被众人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来临，正是红豆双手拆去石板、重获新生的重要时刻。 阳光穿过窗棂洒在宽敞的大厅内，给这庄严肃穆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暖意与希望。 荣立瑞、俞氏、荣元霜、荣子熙、荣元馨五双眼睛一眨不眨地聚焦在大夫身上，他们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在眼神中流转，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定格。 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此刻正颤抖着手为红豆小心翼翼地拆卸着固定她双手的厚重石板。他的手虽颤，但每一个动作都精确而谨慎，随着最后一块石板缓缓移开，一股无形的压力似乎也随之消散。 大夫仔细审视着红豆已然康复的手，眼中闪烁着欣慰与自豪。“恢复得很好。”他的话在大厅内回荡，瞬间驱散了弥漫已久的忧虑与不安。 此话一出，大厅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红豆本人更是心潮澎湃，她的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灿烂。她轻轻活动着恢复自如的手腕，感受着每一根手指灵动的跃动，那熟悉的感觉让她欣喜若狂。 “太好了，红豆，你以后可以跟我一起剪纸、写作业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荣元霜十分高兴，笑得眉眼弯弯，那明媚的笑容在她精雕细琢、美艳绝伦的脸庞上绽放，仿佛是春日里最灿烂的一抹阳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大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为之失神，几乎被这倾国倾城的笑容所眩惑。 大厅中，众人皆因她的笑容而屏息，恍若世间都在这一刻为她的美丽驻足。 俞氏惊叹，“霜儿这般出众的容颜与气质，将来不知会落入哪家郎君之手，怕是要引得天下英雄竞折腰呢。只是，最近我听闻太子对霜儿之事还在闹腾不止……，”说到此处，俞氏的声音悄然降低，像是害怕打破这份喜悦的宁静。 荣立瑞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谈论这个话题。 俞氏见状，立刻领悟丈夫的意思，迅速转换话题，两人默契地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眼前的欢乐场景。 荣立瑞端坐在宽敞的大厅一隅，眼神深深凝注在那两个交头接耳、亲昵无间的女孩身上。他的眉头如同浓墨泼洒的山川，紧紧地皱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流露出内心深处的忧虑与疑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豆和霜儿的关系这么好了？ 霜儿的容貌这般倾国倾城，无论走到何处都能轻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也将她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红豆跟她走得这么近，难免会被波及。 这次太子选妃。 所有人都以为霜儿会被选上。 荣府早就得到消息。 霜儿是太子侧妃。 皇上的圣旨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宣发。 得到消息后，荣府虽然遗憾荣元霜不是太子正妃，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荣家跟欧阳家虽然都是出了一个六部尚书，但是家族底蕴却完全没得比。荣震是草根出生，没有家族依靠，如今的家业完全是自己一点一滴挣出来的；而欧阳家是百年世家，这百年来，他们家中出了无数的高官，名士……目前就有鼎鼎大名的欧阳绝。 欧阳家可谓清流之首。 荣元霜只能屈居侧妃。 得到消息后，荣元霜曾大闹过，她试图说服荣震，说服不成她企图逃跑，逃跑被抓后又试图自杀…… 无论她闹得有多凶，始终无法改变荣震的决定。 突然有一天，荣元霜不闹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屈服了，接受现实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荣元霜落选的消息。 荣府去打听后得知，这场婚姻的背后竟然有几股势力在阻挠，不但有二皇子、三皇子，还有荣阳王、东澜郡王……然而，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却是贺兰玥。 贺兰玥对玄隆帝说了一句，“此女不宜宫。” 玄隆帝脸色微变，手中的圣旨怎么也发出去，最后找来钦天监，合了一下太子和荣元霜的八字，发现二人八字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荣元霜与宫廷不合。 真应了贺兰玥的那句话。 一个不宜皇宫的人怎么入住东宫，万一以后不顺太子怎么办。 皇帝立刻就给太子换了一个侧妃。 圣旨一出。 全朝皆惊。 几家欢喜几家愁。 反正荣元霜是很高兴，困在后宅里也不抱怨了，每天开开心心的和红豆一起宅家里。 ------------------------------------- 吴管事送来两张一模一样的请柬。 一张红豆的，一张荣元霜的。 两人疑惑不已，打开一看，原来是欧阳青青的及笄礼，时间在十月初九，六天后。 给红豆的还有一封信。 欧阳青青说，及笄礼之后就要准备大婚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希望红豆能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你要去吗？”红豆看向荣元霜。 荣元霜没有丝毫犹豫，“去啊，为什么不去，她都敢请我了，我为什么不敢去。” “你去吗？”荣元霜转而反问红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期待与热忱。 红豆轻轻地点点头，那一刹那，乌黑的秀发随之飘逸，她的笑容恬静而又坚定，“嗯，我会去的。” 荣元霜听到红豆肯定的答复，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种喜悦如同阳光驱散阴霾，让整个空间都沐浴在一片欢快之中，“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她的话里洋溢着无比的热情和期待。 红豆点点头，笑眯眯的，“好啊。” 荣元霜这种不拘小格的性格她实在是很喜欢。 第259章 你喜欢她 咚，咚咚咚。 一阵规律的敲窗声犹如一阵不速之客，在静谧的夜晚中尤为刺耳，打破了夜色的沉寂。红豆被这阵敲击声猛然唤醒，她的眼眸在黑暗中瞬间闪过一丝警觉，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呼唤旁边的荣元霜。 正当红豆欲开口之际，却听见了荣元霜一声饱含惊讶与懊恼的低呼，“哎呀，糟糕。” 小偷窃贼不会敲门。 红豆闭上眼睛。 她能感觉到荣元霜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颊上，那目光中既有担忧又有几分歉意。片刻之后，荣元霜下床穿衣服的声音清晰可闻，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不一会儿，荣元霜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回荡，越来越接近窗户的方向。紧接着，窗户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冷冽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气息瞬间涌入。 “贺兰玥，你怎么来了？”一声饱含娇嗔与惊喜的呼唤。 轰。 然而，就在这一瞬，宛如晴天霹雳般的轰鸣在红豆的心头炸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仿佛时间也被冻结在这无尽的夜色之中。 “想见你。”一个熟悉万分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又磁性。 红豆陡然间感觉全身仿佛被烈火焚烧一般，连血液都似乎在血管中沸腾不止，炽热滚烫。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如火烧云般红润，心跳如擂鼓般剧烈，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剧烈跳动着、叫嚣着。 这种感觉仿佛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点燃，燃烧成一团熊熊烈火。 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 赤脚踩在地上。 荣元霜听到动静，惊讶的看着走过来的红豆。 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被撞破自己半夜与人私会，荣元霜有些惊慌。 她知道这里不比自己那个朝代，在他们那里，这种行为就是浪漫的恋爱，放在现在却是要浸猪笼的，她慌忙解释，“红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赶紧回去睡觉。” 红豆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她径自走到荣元霜的身边，眼神自然而然地越过荣元霜的肩膀，与窗外的那个人不期而遇。 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人。 那个她曾经想依赖的人。 贺兰玥。 看见她。 他表情惊愕。 “原来，你喜欢元霜姐姐啊。”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一刹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剧烈的收缩带来阵阵刺痛，痛感如尖锐的冰锥直刺心房，令她几乎窒息。那种痛苦瞬间弥漫全身，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那一刻。 她似乎明白了。 所有那些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不适感，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难过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抱歉，打扰了。” 红豆在哽咽中匆匆留下这句话，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她强忍住泪水，却终究无法抵挡那满溢的情感洪流。就在眼泪决堤的那一刻，她选择了逃离，身影在泪眼朦胧中显得慌乱而踉跄。 贺兰玥静静地站在原地，眸光深邃如同夜色下的湖水，其中流转着一抹晦涩难懂的光芒。 “红豆。”荣元霜说道，“我晚些去找你。”贺兰玥在这里，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只能晚些时候再去找红豆解释了。 ------------------------------------- 云荣内心挣扎了许久，那句萦绕在喉头的话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最终，他还是鼓足勇气，唤了一声，“主子。” 贺兰玥停下脚步，回首看他，“有事？” 云荣望着自家主子那无波古井般的眼眸，心下一阵纠结，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担心，脱口而出，“你不去看看霍姑娘吗？”他还是开口了，主子的事情原本也轮不到他插手，可是霍姑娘走的时候那么伤心。 贺兰玥听罢，并未立即回应，只是目光愈发深沉，宛如夜色下的湖水，他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令人无法揣摩其心思。 云荣见状更加焦急，不禁提高了音量，急切地道，“主子，霍姑娘现在肯定在伤心呢。” “你怎么知道？”贺兰玥瞟了他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疑惑，却并未显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 云荣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紧张，但他明白此刻不是退缩的时候，于是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顾虑抛诸脑后，“那天晚上，大奎回来说……说……，”他有些犹豫。 “说什么？”贺兰玥有些不耐烦。 “他说……霍姑娘喜欢你。”云荣吞咽了一下口水，鼓足勇气一口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便屏息凝神地盯着贺兰玥的脸庞，心中忐忑不安。 贺兰玥仿佛被雷劈到一般，身躯在刹那间僵硬如雕塑，月光透过桦树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惊愕的阴影。 良久，贺兰玥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困惑与茫然，薄唇轻启，像是自问又似是叹息，“她怎么会喜欢我？这怎么可能？”这句话伴随着无法掩饰的困惑和难以置信，如同沉重的石头掷入平静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在空气里久久回荡。 云荣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主子，霍姑娘怎么就不会喜欢你了，这些年喜欢你的人还少吗？就你这长相、这气质、这才华，喜欢你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而且你几次救了霍姑娘，每次在她危难时解救她，霍姑娘喜欢你简直太正常了好不好。” 贺兰玥站在那里，心中波澜起伏，呢喃着那句他始终难以接受的事实，“她还是个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困惑，仿佛是在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疑虑进行对话。 云荣这次真翻了个白眼，“霍姑娘也就比荣小姐小二岁，十三岁，不小了。” 面对云荣的直言不讳，贺兰玥选择了沉默，眉宇间深邃的目光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交织。 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的步伐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半步。他驻足原地，背影显得既决绝又犹豫，仿佛内心的挣扎正在与现实的理智激烈碰撞。 最终，他抬步向静言轩的方向走去。 云荣看着贺兰玥走的方向，眼睛都笑眯了。 说实话，荣小姐贺霍姑娘相比，他更喜欢霍姑娘，虽然荣小姐长得美又有才华，性格也很活泼，可是霍姑娘更好玩啊，她又聪明又机智，又好相处，而且他们认识得也更早一些。 第260章 伤心的夜 来到熟悉的地方。 想起上次离开时的决绝，贺兰玥突然没有了往前走的勇气。 他默默伫立于窗下，微风轻轻拂过，带起他的衣角和心中难以平息的情感涟漪，刚刚云荣说的话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到现在仍是不敢相信。 就在这静默之中，一阵低低的、压抑至极的哭泣声从窗户内穿透而出，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刺破了这凝固般的宁静。 他心神一震。 红豆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眼泪，她几乎是哭着回到静言轩，浑浑噩噩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涌现。 在归一寺，他们的初次相遇，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对他的惊鸿一瞥，只觉其人风华绝代，宛如天人的降临，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头。 在玄隆帝行宫山脚下的那个清晨，阳光初升，微风和煦，他从晨曦中稳步走来，衣袂飘飘，风姿卓越，犹如世外仙人下凡。那时的她身处困境，向他伸出了求助之手，而他也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 在玄隆帝行宫里，他们二人展开了一场生死的较量，互相试探、斗智斗勇，言语交锋间，火花四溅，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后来，他护送她们下山，一路上，他们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却又不失默契。 惨案的那一天，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犹如从九天之上降下的救星，出现在她的世界，这是他第一次救她。 回京的路上，她落在四皇子手中，也是他派人来救她…… 混沌摊…… 她被四皇子掳走…… 他给她请来林太医。 他半夜来看她。 …… 一次次的危机，一次次的救援，每一次都是他，贺兰玥，始终站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中，他成了她依靠。 贺兰玥。 心中抽痛。 脑中不可抑制的想到那句，“想见你。” 不知道他是以何种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视着荣元霜，才能说出这样饱含思念与渴望的话。 心中剧痛。 贺兰玥。 呜呜呜……贺兰玥…… 夜色渐浓，月华洒落在贺兰玥那背靠墙壁的身影之上，他的姿态显得孤独而静默，宛如一幅浸染在月光下的水墨画卷。此刻，他正默默聆听着从屋内传来的阵阵哭泣声，那是一种饱含痛苦与无助的悲鸣，一声声带着哭腔呼唤的“贺兰玥”，像是针尖刺在他心头。 他眼眸低垂，面无表情。 这一夜，红豆哭了半宿。 ------------------------------------- 十月初九。 秋高气爽，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欧阳府那古朴庄重的大门前。府邸巍峨壮观，朱红的漆柱映衬着青石台阶，彰显着世家大族的显赫地位与深厚底蕴。此时，门口车水马龙，各式华贵马车络绎不绝，蹄声笃笃，铜铃叮咚，宛如一首欢快的迎宾曲，在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热闹的气息。 突然，空气凝固。 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刚下马车的荣元霜身上。 只见她一袭红裳如火如荼，映衬得她的肌肤赛雪欺霜，明艳不可方物，仿佛是天地间最绚丽的一抹色彩。她的出现，犹如一颗璀璨明珠投入平静湖面，瞬间引来了全场的瞩目与惊叹。 红豆就知道。 来之前她劝过荣元霜，今天是欧阳青青的及笄礼，不可太过招摇，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荣元霜却劝她不用担心，她有分寸。 红豆不好再劝。 荣元霜一袭烈焰红裙，宛如一朵盛放的赤莲，引人瞩目。她的妆容较平日更为精致细腻，眉黛如烟，眼眸似水，樱唇微启，一抹嫣红点缀其间，使得她原本就已经倾国倾城的容貌愈发显得明艳照人，美得令人窒息。 不过，她这心思真是昭然若揭啊！ 红豆和荣元霜被引入欧阳青青的闺房时，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七八位少女。 看到一袭红衣，艳丽四射的荣元霜。 众人表情呆了呆。 欧阳青青迅速反应过来，巧笑倩兮地招呼道，“荣小姐和霍姑娘来了，来，进来坐。”言语之间，既化解了尴尬又展示了主人的热情好客。 荣元霜随即递上自己的添箱礼，笑道，“欧阳小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这句话虽简短，却也让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们生怕荣元霜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让她们难堪的话来。 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喜欢荣元霜，这几乎就是一个公开的事实，而现在，太子要大婚，却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爱而不得，估计这荣元霜以后就要成为太子胸口的一颗朱砂痣了，她们要是得罪了她，谁知道会不会被太子记恨。 在场的人无论喜不喜欢荣元霜，至少都不愿意得罪她。 红豆也送上自己的添箱礼，为了准备这份礼物，她特意去催促了一下李诗兰，收到银子后，她才能够置办出这份礼物。 “欧阳小姐，今天是你的重要日子，感谢你邀请我来参加。”红豆真诚的看着她，“希望你往后的日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生顺遂。” 欧阳青青动容的看着她，“谢谢你，霍姑娘。”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祝你平安健康，而不是一些虚的场面话。 两人称呼生疏，众人只以为她们是普通的关系，谁也没有注意到二人眼神对视时的惺惺相惜。 红豆和荣元霜落了座。 大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闲聊。 不一会儿，杨氏姐妹到，除了荣元霜、欧阳青青和红豆，所有人几乎都站了起来，热情的与两人打着招呼，杨白凤一贯的温柔矜持，杨心莲一贯的傲慢，两人依次送了礼，落了座。 看到红豆，杨白凤有些惊讶，但看到她身边的荣元霜后，明白了。 两人目光对视，友好的打了一个招呼。 杨心莲狠狠的瞪着她。 荣元霜大概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太好，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主动找她说话，她也不找别人，只跟红豆聊天。 二人看着十分亲密的模样。 杨心莲的眼神太明显了，红豆悄声问荣元霜，“你得罪过杨心莲吗？她看着你的眼神像是要把你吃了。” 荣元霜叶悄悄回她，“杨心莲就是一个自私蛮横的笨蛋，她到处惹是生非，上次我们吵架，她把我推到湖里去了，后来，太子生气，要罚她，杨家为了保她就把她送到杨家老宅去了，所以，她就更恨上我了，你别理她，她也就只敢瞪瞪我而已。” 红豆明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 潘以冬送上自己的添箱礼，然后静静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众人原本以为她会一直安静的坐着，直到礼仪开始，没想到，她突然走到红豆面前，“霍姑娘，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所有人吃惊的看着红豆。 红豆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留下满屋子疑惑的人。 第261章 公主驾到 红豆跟着潘以冬一路走，她沉默的往前走，红豆什么也没问，安静的跟着。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 凉亭应该是被提前收拾过的，很干净，还有垫子。 潘以冬和红豆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那天，你也看到了，太子对我……，”潘以冬突然开口，她神色黯然，“太子喜欢荣元霜，他原本就不喜欢我，这次他的侧妃从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变成了我，虽然这不是我造成的，但以太子的心性，他一定恨死我了，我嫁到东宫，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红豆也有些可怜她。 这位潘小姐，虽性格清冷，却是难得的明白人。 红豆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是劝她认命还是奋起反抗，她不是本人，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你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或是劝我。”潘以冬善解人意的看着她，“其实我心里早已有了决定，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潘小姐。”红豆有些心疼她。 “你喊我以冬姐吧。”潘以冬露出一抹笑容，这个笑容很浅，很淡，十分的美，“那一次，斗诗会上，甚至在我们还不认识的情况下，你冒着风险为我说话，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交的人。” “上次，欧阳家的茶会，我就想跟你好好说话。” 红豆想到在茶会上，她对自己的维护，还有面对英国公世子时，她也是顶着巨大压力帮她。 “以冬姐。”红豆动容的牵着她的手，“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是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朋友，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 潘以冬拍拍她的手示意不用谢。 “以冬姐，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红豆问她。 潘以冬黯然的点点头。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句话道尽了无奈。 “以冬姐，你对太子……，”第一次见面时，潘以冬对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潘以冬苦笑，“那天之后，我就想明白了，也早就断了对太子的心思，没想到老天弄人，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我说不定此时此刻会欢天喜地的等着待嫁，可是现在……。”她摇摇头，一脸苦笑。 “没想到我、青青、凤儿三个人，想嫁的没嫁成，不想嫁的反倒要嫁，真是造化弄人。”潘以冬轻叹。 想嫁的没嫁成，不想嫁的反倒要嫁。 三个人里只有杨白凤没有指婚给太子，也就是说这个想嫁而没嫁成的人就是杨白凤了。 杨白凤想嫁给太子。 却没有成。 为什么？ 杨家是肯定想要杨白凤嫁给太子的，这样，杨家又能再出一位皇后，如果再生出一位皇子，他们杨家的富贵可保百年。 以杨家如今滔天的权势，还有办不到的事情？ 那么证明这个阻力十分厉害。 会是谁呢？ 一直到回到前厅，红豆都没有想到这个人是谁。 欧阳府的庭院里，洋溢着庄重而又热烈的气氛，观礼的人有老有少，但皆是女性，红豆基本上都不认识。 她跟荣元霜坐一起，潘以冬去她自己的位置了。 在司仪一阵高亢的开场词后，及笄礼正徐徐拉开序幕。 身着华丽锦绣华服的欧阳青青，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在众人瞩目下，缓缓步入仪式现场。她的秀发乌黑如瀑，此刻已被梳成端庄典雅的髻，标志着她已经跨越了十五岁的门槛，即将踏入新的生命阶段。 仪式由族中长者主持，他们按照古老而严谨的程序，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每一步仪式，在完成敬献祖先的仪式后，门口处陡然传来一声洪亮且急切的大喊：“长公主驾到！”这声呼喊如同雷霆贯耳，瞬时穿透了厅堂内的热闹与喧嚣，直抵每个人的心头。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长公主来了。” “是长公主。”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来参加欧阳青青的及笄礼。” “他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长公主当然要来给欧阳青青撑场面。” 人群里议论纷纷。 仪礼中断，欧阳府的人匆匆去门口去迎接公主去了。 不待片刻功夫，大门之外便传来了一阵熙攘的人声鼎沸。人群攒动中，映入眼帘的是由一众侍从环绕簇拥着的女子，她正徐徐步入庭院。 这位女子面貌如画，精致绝伦，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华服加身，珠光宝气映衬其身，更显其尊贵非凡。在众多随从严密有序、恭敬至极的陪护下，她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稳且不可一世，彰显出皇家风范和无上威仪。 随着她的步步临近，整个欧阳府似乎都被笼罩在这股强大的气场之下，所有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屏息静待这位公主殿下的驾临。 长公主。 先皇后的嫡长女，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玄隆帝最最宠爱的女儿。 也是太子嫡亲的姐姐。 看着徐徐走来的长公主，红豆的眼神闪了闪。 真是意外之喜啊。 长公主径直走向欧阳青青，“青青，今日是你及笄，此乃人生大事。”她从旁边婢女手里接过一根簪子递给欧阳青青，“这是我母后生前最喜欢的一根簪子，不知可否做你今日的花簪。” “当然可以，这是我们青青的荣幸。”欧阳夫人一脸喜悦。 相较于欧阳夫人的喜悦，欧阳青青淡定得多，她双手接过簪子，“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红豆看向杨白凤，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但是垂直的袖子下微微皱褶颤动的动静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原来如此。 原来阻碍杨白凤嫁给太子不是别人，而是长公主。 太子的嫡亲姐姐。 杨白凤的亲表姐。 这个不难想象，杨家想亲上加亲，保百年富贵。 而对太子来说，杨家这门亲并不是必要，就算太子不和杨家结亲，杨家也是太子党，他们也会尽心尽力保太子登位，留着一个太子妃之位，把欧阳家这个清流世家绑上太子这艘船，显然更划算。 怪不得，杨白凤害怕公井县的事情传出去，原来是怕长公主知道。 长公主不同意杨家与太子结亲，肯定是知会过杨家的，但是杨白凤却在私底下约见太子，显然杨家另有心思，如果此事被长公主知道，长公主一定会大发雷霆。 理清了这些关系，红豆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第262章 一个故人 “这就是云荣那小子天天挂在嘴边的小丫头？”随着叶珍一起进来的中年男子一脸嬉笑着看向红豆，“你说你干嘛要对一个小姑娘使迷魂大法……哎呀，妈呀……”话音未落，中年男子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事物惊吓到一般，瞬间弹跳起来，整个人向后急退，手指颤抖着指向红豆，那种剧烈的颤动仿佛秋天里的落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她……她……他……” 这一声饱含震惊与恐惧的大叫，犹如晴天霹雳，成功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也将正沉睡中的红豆唤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矗立在床沿、神情莫测的贺兰玥。 贺兰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的眼神深邃如渊，神情难测。红豆则安静地躺在床上，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但转瞬即逝，迅速恢复了她一贯的平静与淡然。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红豆她徐徐坐起身来，目光流转之间，向着对面的两人扫视过去。 那名中年男子恰好与她的视线对上，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摄，只见他脸色煞白，瞳孔急剧收缩，身体失去平衡，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哐当”响声，直挺挺地跌坐在了硬实的地板上。他的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之色，双手合十于胸前，宛如信徒面对着不可侵犯的神只，口中连珠炮似的求饶：“姑娘，姑娘，我有眼不识泰山，真的不知道是您啊！要是早知道是您老人家，别说借我一百个胆子，就算是给我一千个，我也万万不敢冒犯您的哪！请您大人大量，饶恕我的无知吧！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您的视线之内。”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红豆见状，秀眉微蹙。 中年男子直接吓哭了，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叶珍一贯平静的面容有些呆滞。 而贺兰玥则是眉头紧锁，神色愈发不悦，他沉声喝问道，“胡连？” “你是谁？”红豆眉心紧锁，眼眸中闪烁着困惑与警惕，她俯视着眼前突然下跪的中年男子，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涟漪，“你为何要向我下跪？” 中年男子那断断续续、悲痛欲绝的哭声在这一刻突兀地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手硬生生掐断。他抬起泪痕满面的脸庞，瞠目结舌地看着红豆，喉头滚动，打了个饱含情绪的嗝，难以置信的神情溢于言表，“姑娘，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红豆摇摇头，“不记得了。”难道是她失忆前认识的人？想到这，红豆立刻激动了，她紧紧的盯着中年男子，“你认识我？” 贺兰玥也吃惊的看着胡连。 胡连吃惊的看着红豆，震惊道，“姑娘，你真不认识我了？” 红豆仔细的打量他，中年男人之前表情夸张，鼻涕泪水横流，让她看不清他的长相，这个人竟意外的好看，长相十分儒雅，与他刚刚浮夸的动作相差太大。看清他的长相，红豆脑中一片空白，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啊？中年男子显然比她更吃惊，他环顾四周，惊讶不已，“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呢？” 此话一出，如石破惊天。 “你认识我爹？”红豆的声音都变了。 贺兰玥的瞳孔微缩。 胡连见红豆真不认识他，他站起来，惊奇的围着红豆转，“没错啊，没认错啊。” 红豆心中涌起一丝狂喜，这人真的认识她，说不定还认识她爹。 这惊喜真是来得太意外了。 “胡伯伯，你在哪里见过我？你认识我爹吗？我爹是谁？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红豆有一肚子的疑问。 胡连却被她一声胡伯伯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他慌忙摆手，“姑娘，你千万别这么喊我，我怎么敢，你喊我老胡就可以了，喊我小胡也行。” 小胡？ 饶是贺兰玥也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行，他眼角抽了抽。 “姑娘，你爹真的不在吗？”胡连跟她确认。 红豆摇头，“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我爹是谁。” 胡连的眉头皱得比山还高。突然，他眼睛一亮，一个闪身，下一秒就出现在红豆的面前，他一脸谄媚道，“姑娘，那你现在还缺不缺使唤的人，要不，你收了我吧。” 红豆傻眼了。 这下换贺兰玥的眉头皱得比山高了。“胡连？”他声音冷冽。 谁知胡连完全不鸟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贺兰小子你一边去，别打扰我跟我主子说话。” 这是完全把自己给卖了，还是主动求买的那种。 胡连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响当当，他虽然不以武功称雄，但是他有两个成名绝技，一个是摄魂大法，一个是易容术，冠绝江湖。 他虽然说性格有些不靠谱，但是这也只是表面，能让他如此惧怕，且上赶着做下人的一定非比寻常。 贺兰玥细细的打量着红豆。 这个小姑娘。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背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她聪明绝顶、胆识过人，下得一手好棋，写的一手好字，会查案，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出身平凡？ 还有她那诡异的消息来源…… 无不说明了，她的出身来历绝不平凡。 “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红豆眼一瞪，有些生气。 “小主子莫急，我说我说。”胡连连忙站好，“我认识姑娘是在二年前，赤国的京城，那个时候，姑娘你比现在小一些，当时你和一个小男孩在一起，跟我在一起的一个朋友，见你的同伴长得粉雕玉琢的就想上前套个话，谁知道，那小男孩年纪小小的，武功却极为厉害，我和我朋友两个人都打不过他。”想起当时被那个小男孩丢着摔的场面，他现在还觉得肉痛。 叶珍有些惊讶，“胡连，那个男孩多大？” 胡连比划了一下，“大概八九岁吧。” 叶珍顿时无语了。 第263章 风起云涌(一) 金碧辉煌，磅礴大气的太和殿里，在数十颗夜明珠的照耀下，室内亮如白昼。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身着龙袍的伟岸男子，案前的奏章占满了近半的张桌子，他左手扶案，右手执笔，每个奏章的审阅不过在几个呼吸之间，很快，另一边已经批阅过的奏章越堆越高。 案前侍立着一个面无白须的中年太监，他手执拂尘，眼观鼻，鼻观心，面向案桌，身子微向前躬。 整个大殿静得呼吸可闻！ 忽然，中年太监手里的拂尘微动，他双耳警觉的竖起，豁然看向正前方，目光凌厉如刀锋，不过一夕，他身体放松，再次躬身候在案前，一动也不动。 “见过主子”一个黑衣黑面的身影跪在大殿。 玄隆帝轻嗯一声，手中的笔未落，黑衣人也不吭声，静静等候。 “起来回话。”玄隆帝落笔，身子靠向椅背，左手捏按着眉心，似有无限疲惫，中年太监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一杯新茶递到男子手里，然后走到男子身后，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 玄隆帝身体渐渐放松，眉宇间的疲惫似有减退，他挥挥手，中年太监立即退到他的身后站立不动。 “事情如何？”他看着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尽管语气轻柔，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黑衣人心中微凛，躬身回话，“水轻狂带兵围剿了皇宫与各大王府宗室，但当晚他并未出现在皇宫大内，后来更是离奇失踪，自那晚之后再也无人见过水将军，也无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何事，现在，整个水家军正疯狂的寻找水大将军。只是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黑衣男子有些迟疑。 “哦？何事奇怪？”玄隆帝身子前倾，目光凛凛的看着黑衣人。 “那晚……”黑衣人再次迟疑，顿了一下，“瑾王府突然一阵白光直冲天际，照得整个都城亮如白昼，惊动了全城的人，现在整个蒙国传遍了瑾王是天命所归。” “冲天白光？”那雕塑般深轮廓的脸被夜明珠的亮光染上了一层透明的银色，勾勒出一种近似辉煌的英气，可是此刻看起来他的神情带了一丝不可置信，食指无意识的轻叩桌面。 中年太监与黑衣男子屏住呼吸，他们都知道，这是主子在思考事情。 玄隆帝站起，走下御座，看着黑衣男子，他紧紧的盯视着他的眼睛，眼里闪着严厉的光芒。“依你看，此事是瑾王所为？还是真的天降异象？” 神情黑衣人心中凛然，不安的咽了咽口水，他是玄隆帝安插在蒙国的细作，如果不是此事事关重大，他不会亲自回来禀报，正是因为自己亲眼所见，所以，他才能确定事实的真伪，毕竟没有任何人力能够做到，直逼云端的白光，瑾王真是天命所归吗？ 不敢再有所迟疑，事实上这件事实在是太怪异了，黑衣男子将自己所见事无巨细的详细道出。 玄隆帝再一次陷入深思，白光？天命所归？兵围皇宫？水轻狂？失踪？…… 都在同一个晚上。这些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天命？神奇？如果真要将这些事情套在某个人的身上，他宁可相信是那个男人。 水轻狂的失踪会不会与那道白光有关呢？这个念头一滋生竟像疯长的野草…… “黄五”玄隆帝突然喊道，声音中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急促，“再细细说一下水轻狂是如何失踪的？在哪里失踪的？你们最后一次得到关于他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黄五强按下心中的惊讶，仔细回复，“兵围皇宫的前一天我们的人还在监视大将军府，那时候水轻狂还在封城寻找水晶郡主。 也就是说水轻狂事发的前一天是在的，也对，除了那人，有谁能调动水家军，并轻而易举的兵围皇宫与整个都城。 “兵围皇宫那夜，领兵闯宫的是水将军的副将水闵，水将军没有出现在皇宫，也不在府里，白光之后，瑾王突然点兵闯入皇宫救驾，并告知水将军已死的消息，水家军群龙无所，水闵只得退兵，第二日，宣化帝即下旨昭告天下，抄了大将军府邸。而水将军自始至终都再没出现过……” 不对，很明显事情不对，水轻狂是个什么性子，世人皆知他极为护短且睚眦必报，以他狂妄的个性如何能容得下宣化帝抄家灭族而无动于衷，除非他不知？或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笑话，如果说水轻狂对此无能为力，恐怕就是小孩子也无法相信，如果说是为了成全忠君爱国之心而束手就缚，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么就只有他不知或是不在…… 不知，不可能。 如果是不在…… 玄隆帝身子僵直，离奇失踪？白光？ “水晶郡主呢？”他声音有些僵硬，凝声问。 黑衣人顿了一下：“音讯全无” 室内寂静无声。 “陛下，我们是否早做准备？”黑衣人轻声问道。没有水轻狂的蒙国等于自断双臂，没有水轻狂的蒙国还如何称霸天下？ 玄隆帝摇头，“暂时不必，水轻狂不会死”他说的笃定。 黑衣人愕然，“可是……”就算水将军没有死，如此对待他的蒙国，他还还会助蒙国攻打天下吗？ 玄隆帝唇角微勾，原本普通的面容竟有一丝邪魅，让他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那个男人，是他见过的最狡猾最狠厉的人，他会甘心等死？ 笑话！ “黄五”玄隆帝唤道。 “属下在”黑衣人躬身听令。 玄隆帝面色严肃，正声道：“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水晶郡主。” 她，才是最关键的人。 名满天下的水晶郡主，战神水轻狂此生唯一的弱点，世人皆知。 “是”黄五恭声领命，身体血液似乎在沸腾，自从蒙国出了一个水轻狂，这些年来各国被压得丝毫不敢动弹，终于，这个平衡的格局要被打破了吗？世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必定有一个君主一统天下，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的主人。 玄隆帝最后看向黑衣的黄五，淡淡说了一句，“从瑾王府开始找。” 第264章 风起云涌(二) 赤国皇宫 淮秀宫帷幔飘扬，炉鼎里雾气萦绕，定远帝一身黄色绸衣半开半掩横卧在一双洁白如玉的大腿上，大腿的主人正将剥好的橘子分瓣递至他唇边，定远帝一口吞咽，顺势在她腰上摸一把，引起女子一阵娇笑，左右两边侧坐着的美人娇呼不依，争相凑趣，或递葡萄，或递酒水，更有大胆女子直接以唇凑上喂食，定远帝龙心大悦，一把抱住女子翻滚狂吻。 乐声阵阵，歌舞摇摆，大厅里的人对眼前的一幕毫无所动，立于榻前两步远的大太监总管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珠子也未乱瞟一下。突然瞄到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他招招手，小太监脸上一喜，悄悄的从侧边柱子后进来，在大太监耳边轻语几句，然后迅速从原路悄然离开。 大太监总管脸上凝重，他看向榻上的女子，那女子立即捉住与定远帝翻滚在一起的女子，娇声道：”陛下，洪总管有事禀告。” 身下的女子不动，定远帝不悦，头也不回，怒道：“回头再说。” 洪总管上前两步，轻声道：“陛下，刚刚来报，水轻狂已死。 ” “死就死了，关朕何事？这天下哪天不死个成千上百人，洪乐，你是老了不成，这种事也拿来烦朕”被打断好事，定远帝龙颜大怒，翻手一挥，一巴掌将洪总管挥倒在地。 五个美人噤若寒蝉，还不待反应过来替洪总管说两句好话，侧倒在地的洪总管立即翻身跪立在定远帝面前，大喊道：“陛下，蒙国战神水轻狂已死。” 静，死静。 一阵狂笑声骤然响起，定远帝仰天大笑，“水轻狂死了，水轻狂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再也无人敢挡我的路了，哈哈……” 狂笑过后，定远帝大悦，喊道，“洪乐，立刻给我传英武将军、张首辅御书房觐见。”说完，一脚踹开前面挡路的妃子，拢了拢衣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大太监洪乐使了个眼神吩咐自己的弟子立马出宫传圣上口谕，自己则急冲冲的追随定远帝步伐而去。 华阳国 御书房里，景昌帝一身黄袍，头顶御帽，两撇小胡子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御案上的信，两眼死死的盯着上面五个字“水轻狂已死”。 死了，真的死了，终于死了，这个让他恨极的男人终于死了，再也没人挡着他一统天下的步伐了，这个世上再也无人能挡住他了…… 水轻狂，每次想起这个名字心脏就抑制不住的紧缩，这一生，他从未赢过他，从年轻到现在而立，他输给他的次数多得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曾经无数次想杀了那个男人，这个男人是他的天敌…… “父王？”御书房响起一道女声。 景昌帝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纤细的身影，恍惚中忘了房里还有人。 “父王”女子再唤，这次已近在眼前，女子满是担心的看着他。 “幻儿”景昌帝看清女子面容，急声道：“水轻狂死了。” “当真？”女子美目圆瞪，一脸惊诧，水轻狂死了？怎么可能？“父王，消息可准确？” “从蒙国皇宫传回来的消息，蒙国已公告天下。”景昌帝将密信递给女子。 华衣女子接过信，快速浏览，待再抬头看向御座上的景昌帝时，脸上已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恭喜父王，贺喜父王，父王霸业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景昌帝狂笑不已，天下，我来了！ ———————————— 一个男人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她竭力想看清他的面容，却只能捕捉到那模糊而深邃的轮廓。他仿佛戴着一副无形的面具，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面目，但那种不寒而栗的气息，却让她敏锐地感知到他潜藏的危险气息，如同暗夜中的猛兽，即使未曾露齿，也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他一步一步，缓慢的朝她走来，每一步像是踏在她的心房，明明是无声的，她却觉得那脚步声厚重，尖锐，让她的心脏不由得紧缩。 她想逃，可是身后只有一张大床，退后几步，身后是隔着帐子的墙壁，却再也动不了，一身玄黑绣金龙锦衣的男子坐到床沿，大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耳边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小美人儿，你终于属于我的了”。 她挣扎，环在她腰身的手臂如同一个铁箍限制了她所有的行动，她只能努力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尽量忽略他喷薄而出的危险气息。 察觉到她的颤抖，男子一阵低低的轻笑，将她又更搂紧了一些，懒洋洋的道：“我的小美人儿，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听话，乖……” 听话，乖，怎么可能…… 耳朵被咬得又痒又痛，男子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中，激起了她又一阵颤抖，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看到男人邪魅的脸，她希望这种屈辱能够快点结束，更希望这个男人能给她一个痛快…… 男子很享受她伏在他的怀里瑟瑟颤栗的荏弱模样，双手开始猖獗的在她身上游移，像是一只捕获了鲜美猎物的恶狼，满意的检获着自己的猎物，考虑着该从哪里下最美味的第一口。 她双手抵住他的前胸，虚弱无力的阻止他进一步的靠近，男子左手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右手更加用力的将她贴入自己的怀中，两人之间没有一些缝隙，而后他惩罚似的重重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语出警告：“别再抗拒我，否则……会痛的” 痛，她现在难道还不够痛吗？这个男人囚禁她，折磨她，羞辱她…… 耳朵上的痛楚酥麻还没有结束，男子似乎特别喜欢舔咬她的耳珠子……他的手滑入她的层层衣衫中，肆意的揉捏她的身体。 “乖乖的听话，知道么？”带着男人的灼热气息，耳边响起略带邪魅的警告，他放开她的双手，顺势将她放倒在床上，然后欺身压了上来…… 有人可以来救救她吗？谁来救救她？爹，爹…… “爹……”一声凄厉的呐喊，红豆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惊惧的抓着衣服前襟。 第265章 镜湖初醒 轩辕国，京都。 七月，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整座都城，像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十里长街，花灯莹莹，风光共醉，歌舞升平，举朝欢腾！ 今天是当朝太子的外家杨国公的七十整寿，当年，皇上力排众议迎娶公井县令之女杨先念。原本只是荣州小县令的杨间获封国公，赐国公府，杨家举家从荣州迁往京都，自此杨氏一门成为皇朝的新贵。皇上对杨家的宽厚举朝上下皆知，且太子自出生即被册封，杨皇后去世后更是被皇上亲自养在身边，朝里那些官员个个都是人精，今日的寿宴整个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到了，有些外地官员甚至不远千里赶来送上寿礼，尽管进不了府，但是寿礼送到了也许能在杨国公面前留个印象。 宴会上，觥筹交错，曲水流觞，美人如云。 “太子到。”一声唱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花厅顿时寂静，正与刘相、王太尉交谈的杨国公急忙告饶，带着夫人、儿子一起迎了出去。 刚迎出花厅，由四名美丽端庄的宫女提着宫灯开路，十来个宫人太监围绕，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来。四周的人群自动避开、下跪行礼。 杨国公惊了一下，忙不迭的下跪行礼，口呼：“下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身后跟着跪倒一大片的人，口呼千岁，声势浩大。 四个提灯宫女向两边迈开一步，露出正中间的人影，太子一身五爪龙袍，俊秀年轻的面孔在灯光下尊贵非凡。他举步向前，亲自扶起杨国公，“国公请起，今日你乃寿星，无需行此大礼。” “相爷，太尉请起。”太子往前迈一步，两手各托起躬身行礼的刘丞相与王太尉。刘丞相是天子重臣，掌管中书省，更是有名的书画大家，在士林中有着极高的声望。王太尉一门忠烈，更是朝中一品大员，手中握有朝中十分之一兵权，除了皇上，见其他人均不用行跪礼。 “谢太子殿下”刘相、王太尉躬身行礼。 “众卿平身” “谢太子殿下” 得到太子允可，众人才敢站起身，眼见着太子被杨国公、刘相、王太尉等人簇拥着进了花厅，才敢两两窃窃私语，讨论着杨家的盛荣与太子的凤仪。 太子今晚出宫亲自奉上礼物为杨国公贺寿更是让杨家惊喜不已，让整个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太子被奉上了主座，杨国公与刘相、王太尉作陪。 突然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整个宴会厅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杨国公脸上一沉，身边的长随安喜立刻招来一个家丁。那个家丁很快离去。 “没事没事，只是后院在处罚一个不听话的婢女，大家继续”杨国公招呼着大家，笑得若无其事。 那个声音明显是个女声，叫得太过凄厉，尽管许多人心里不相信杨国公的说辞，可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追究。不过大厅的气氛却发生了变化，各家在悄悄清点自己带来的人，特别是女眷。 忽然一个婢女跌跌撞撞的冲进宾客席中，冲着一位女眷哭喊：“夫人，小姐不见了。” 认出自家婢女的官夫人豁然站起，厉声问：“什么叫不见了？都找过了？”突然想到那一声凄厉的声音，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再也顾不得其他，绕过席桌奔向大门，她身边的中年男子一个不留神没来得及抓住她，吓得面无人色，赶紧下跪请罪“太子殿下，请恕臣妻无状。” 刚刚收到消息的国公夫人莫氏冷汗淋漓，一晃神正看到李夫人往外奔的身影，情急之下大喊：“快拦住李夫人。” 门口候立的婢女丢下餐盘，赶紧截住李夫人。门口外也站立着四个家丁，将大厅门口死死把守。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菲儿。”李夫人见挣扎无用，猛然转身冲上去跪地朝太子磕头，“太子殿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求你派人去找找她，臣妾求求你。” 太子面露不忍之色，安抚道：“李夫人勿急，这是杨国公府，守卫森严，李小姐定不会有事。” 仿佛是不想他再说下去，莫氏轻轻打断他：“太子殿下……” 太子疑惑的看向莫氏，他自小除了皇宫，来的最多的就是国公府，这里的人与物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莫氏虽说是他的外祖母，对她亦十分疼爱，但是因为他自小的身份，外祖母对他的疼爱中也带着尊敬，从来不会在他说话时打断他。 感受到四周望过来的目光，国公夫人莫氏一生从没有觉得如此刻这般难以开口， 她本想先悄悄的告诉老爷，寻一个人少的时候再通知几家人，可是现在太子在，刘相、王太尉在，她如何能避开众人告诉老爷一个人？这事情太大了，如何能瞒得过？ 见国公夫人如此吞吐为难的模样，众人均感到事态严重。 “杨夫人？”王太尉是武将，最见不得人畏畏缩缩，拖拖拉拉，是以大喊一声表达不满。 杨夫人受惊，在杨国公的授意下无奈的开口，“何府的二小姐，刘府的大小姐在梅林被发现，已经气绝，”她每多说一个字，脸色更白一分。 “不，我的琳儿” “朵儿，朵儿，我的儿啊”何夫人在接到杨夫人歉意的眼神时已经是感到天昏地暗，痛苦大叫。 刘夫人凄厉的大喊一声，转身往门外冲，这次没人拦住她，因为大家都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惊呆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门口又冲进来一个家丁，惊慌失措的大喊：“吏部尚书府上的荣小姐掉进静湖溺毙了。” 砰——杨夫人支持不住的跌坐在藤椅上，脸上寡白，毫无血色。 “什么？”杨国公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冷汗淋漓。惊慌失措的看向太子。 “霜儿……”太子脸色急剧煞白，眼带惶恐，他不假思索的拔腿往外奔去。 刘相与王太尉眼神交错，均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第266章 后院谋杀 江元蓝头昏脑胀的躺在草席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自己躺在一个比旁处地面略高的木台上，四周用细细密密的竹帘做幕，把卧睡的地方围起，她身下则是几层厚厚的草席，身上盖着水粉色的绸缎薄衾，衾褥面上是苏绣芍药，雅致精美。 她记得自己下夜班回家，正穿过平常走过的那条小巷，突然有人从背后打了她一棍……，她被谋杀了？下意识的摸摸后脑勺，没事，反倒是身上冰凉透骨。 江元蓝满脸诧异的撑起身子，脑中一阵阵发晕，许多画面闪过，画面中自己是一名古代女子，没听过的朝代，没听过的国家，轩辕国，太元二十二年，她是名门嫡女，生母病弱，父亲是昭文馆学士，祖父是二相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今天是跟宝夫人一起来参加杨国公六十寿诞的，走到静湖时，有人推了她一把...... 又是被谋杀！天哪，她怎么这么倒霉催！ 画面如快速切换的幻灯片，过大的信息量涌入，令她头疼欲裂，刚刚支起的身子又跌回榻上。 咬牙忍了许久，疼痛如潮水一般退去，江元蓝不由得轻松的呻吟了一声。 记忆十分混乱，即便如此，她也捕捉到了自己脑海中关于古代的一部分记忆——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名字与自己有一字同音，叫荣元霜，因为母亲病弱，小时候不得家人喜爱，后因出众的容貌渐渐得到重视。 因为容貌被重视？不会吧？ “骗人的吧......”江元蓝喃喃自语，这明显像是到了古代。 她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对于穿越这等事，她的诊断是：前几天不慎看见电视上的穿越剧了！因而大脑进入深度睡眠时，不自觉的做了这种荒谬的梦。 江元蓝闭着眼睛许久，却是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惊涛骇浪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多少年的认知让她不相信神神鬼鬼，可近在眼前的一切，身上丝绸的柔滑触感......真的只是梦？ 她倏地爬起来，撑着虚弱的身子下了床榻。 头重脚轻，有些眩晕，站在原地稍微适应了一会儿，略微好了点，江元蓝才开始仔细打量所处的环境。 透过竹帘隐隐能看见外面是层层缎绡相间的帷幔，水粉牙白，无一不显示出女儿家的秀气娇柔，屋内只有几张矮几，简简单单的摆设，却透出别样的风雅。 江元蓝拨开帘幕，入手的真实感，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帘幕之外依旧是矮几，只是墙根处的矮桌上多了一面盆口大的铜镜，镜中映射出一个模糊而纤细的身影，一袭淡黄罗衫，青丝披散直至腰臀。 距离这么远，虽然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江元蓝知道那并不是自己！她木然的低头看见自己白嫩却毫无血色的小手，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摇摇晃晃的瘫软在地上。 —————————————— 翌日，屋顶的天窗投射进缕缕阳光，给这个阴暗的屋子带来了几丝温暖。 看守的人送来的仍是每人一个馒头，一桶粥。秋实给每个人分好粥，馒头人手一个，包括她。 秋实边给铁蛋喂饭，忍不住再次好奇的看向蹲在角落里如同不存在的女孩，她头发凌乱，跟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似乎很久没有洗过了，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脸上因为黑渍看不清长相，唯一看起来不一样就只有那双眼睛了，她的眼睛很大，圆圆的，眼珠乌黑乌黑的，虽然那双眼睛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是仍是极美的，美极了的，不知道她的脸洗干净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出色？想到这里，秋实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右脸上的青斑，微微苦笑。随后继续给铁蛋喂饭。她对她其实是好奇极了的，那个女孩自从哭晕醒过来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她也曾试图跟她打招呼，就像她对每一个新进来的伙伴们一样。可是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没反应。 “姐姐，嘘嘘……”扎着两个冲天辫，圆脸圆眼，长相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丫丫朝秋实挥舞着小手。 “小芸，你来喂铁蛋”秋实将木碗给一旁的女孩，立身抱起小丫丫到角落里摆放恭桶的地方，熟练的嘘嘘。 “臭丫丫，又在吃饭的时候尿，真是讨厌。”一个靠的近的男孩低声抱怨，“真希望她早点被带走。” 秋实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臭小子你说什么？”她怒目而视。 男孩下意识的一缩，随即恼羞成怒，脖子一扬，怒声道：“阮秋实，说了让你别再拍我头。” “谁让你不长记性。”秋实更大声的呛回去，“说了不许欺负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男孩子噌的站起来，比秋实矮了一个头的身高让他气势弱了几分，但是吵架的声音很大，气势十足，“我就说，你这个野蛮女。等我回了家，我一定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让你还敢欺负爷” 秋实丝毫不惧，呛声道：“臭小子，等你能回到家再说吧。” 男孩子气哭，半响扔下一句，“我一定可以回家的。” 回答他的是秋实轻蔑的冷哼。 男孩转身坐回去，静静的喝着粥，也不再抱怨，只是整个人显得十分颓丧。 秋实莫名的也有些提不起劲，安顿好小丫丫，抱着自己的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粥里的米粒。这里是一个拐子的窝点，她是最早被拐来的一批，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了？她记不清了，中间陆陆续续被拐来一些，也被领走了一些，她不知道她们被送到哪里去了，她没问没打听，因为知道也没有用，在这里的日子就是白天等着天黑，天黑等着天亮，然后等着等着…… “大山呦、溪水呦，我滴家呦， 大黄呦，小黄呦，我滴家呦， 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我的娘呦， 远方的游子归家咯，嘿！归家咯， 踏上家乡的云，赶着家乡的马， 一朝归家我心喜呦，嘿！心喜呦。” 轻轻的哼唱，一声声，一句句，原本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只剩下婉转哀戚的歌声，孤独、寂寞、思念如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的缠绕在每个人的心中。年幼的小孩不懂，却能感受孤单，轻轻哭泣，接着，大一些的孩子也开始哭泣，在这里，她们早已经学会了低声的哭泣，因为太大声吵着外面的恶人是要挨揍的。 秋实忍着心伤正欲斥责唱歌之人，冷不防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她顿时一怔。 她淡淡的收回目光，慢慢的将头靠在墙面上望着屋顶的天窗，一动也不动。 秋实收回目光，心里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她回想她那一刹那的目光，好像落庵寺后山的那个古泉，一眼望去深不到底，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 她是怎么被拐进来的呢？秋实突然非常想知道。 第267章 愤怒 “对呀？怎么就不合适了？”一道陌生的声音跟着问道。 红豆与荣元馨、青梅、燕秀四人几乎同时回头，一张笑得过分灿烂的少年面孔映入四人眼瞳中。 红豆突然一怔，目光越过少年，落在他身后的蓝衣人身上，那人的目光淡淡的瞥来，那一眼，恍如隔着千山万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落下来，红豆顿时一悸，一种莫名的孤寂感蔓延心间。 她不动声色的转移目光，心中的警戒却是升至最高。 少年站在她们身后一步的距离，因为周围人太多，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少年究竟跟着她们有多长时间了。 “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荣元馨不悦的道。 少年笑脸顿消，一脸正色道：“我这叫光明正大的听，跟偷完全没有关系。” 噗嗤——红豆失笑，摇摇头，“我们走吧。”这少年与那蓝衣男子不知是不是一起的，她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荣元馨大概也知道这个问题没办法计较，只好悻悻的瞪了少年一眼，一撅嘴，转身。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别走啊。”少年对着红豆喊道。 红豆不理他，拉着荣元馨继续往前走。 少年又叫喊了几声，除了荣元馨给了他一个鬼脸，没人再搭理他，最后，他的声音渐渐没了。 “红豆姐姐，这人太不要脸了，他还跟在后面呢。”荣元馨因为和红豆挨得非常近，二人说话就像在耳语，估计是因为说得不是什么好听话，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何大叔在前面艰难的开路，她和红豆姐姐被挤得跟豆饼一样，身后那人却是一路跟着她们，走得一脸轻松自在，荣元馨想想就是愤慨难平，瞪向少年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能将他洞穿。 “小丫头，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呦，看你这么辛苦为我开路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乖，别瞪了，赶紧的，小爷还赶着看热闹呢。”少年凉凉的在身后说道，那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红豆暗自叫遭。 果然，荣元馨豁然转身，抓住一物就朝少年的脑袋砸去，那少年反应却是十分灵敏，他头一偏，那物直直的冲着他身后之人砸去。 红豆瞳孔一缩。 “哎呀”荣元馨掩嘴惊呼。 然而，众人意料之中的袭击事件并没有发生，两只修长的手指以夹击的方式夹住了那个物品，正是那蓝衣人。 红豆哀叹，不想惹上的人偏偏要招惹上，而且还是自找的，老天爷就是要这么调皮怎么办呢？待红豆看清楚男子手指所夹的物品时，顿时，她的脸都绿了。 那是她的荷包……，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她缓缓偏头，咬牙看向荣元馨。 “对……对不起……”荣元馨似乎也是看到了那个物品，弱弱的道歉。 红豆狠瞪了她一眼，现在没空修理她，她看向蓝衣男子，现在也顾不得危不危险了，要回她的荷包最重要，那可是她所有的身家，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将荣元馨暴打一顿。 “公……”话未完，随着蓝衣男子手中的动作，红豆眼中的瞳孔一点一点的变大。最后，她呆滞的看着她的荷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在地上，然后……被人群淹没了…… 红豆僵硬的转过头，目光呆呆的看着蓝衣男子，她木然的问道：“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蓝衣男子表情漠然。 “五千两银子”红豆轻轻说道，“我的全部身家。”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这边的气氛过于诡异的缘故，周边似乎没有那么拥挤了，以他们两拨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蓝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快得无人能发觉，他没有想到那个小荷包竟有五千两银子。 平常人家一家五口一年也就十几两银子开销，五千两相当于一个中等富户的全部家产，一般权贵人家的女儿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多银子。这小姑娘竟带着这么多银子出门？ 红豆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口气道；“你丢了我的荷包，麻烦你去给我找回来。” 男子看着她，不语。 “这……应该找不回来了吧？”一旁的少年小心的说道，虽然红豆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却是有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之感，因此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调笑。 就是知道她自己找不回来了，所以她才没有冲过去，不然她早就跑过去了。那男子看似轻轻一抛，却是有十来丈远，她们刚刚进来就那么艰难了，她要想走过去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等她走到时荷包早不见了，如果有人捡到了荷包，她确定那人不会还给她了。 这人会功夫，只要他肯，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她的荷包。 短短瞬间，红豆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公子会帮我找回来吧？”红豆看着他笑道。对着他古井无波的漆黑双眸，红豆不躲不避，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眸深处。 男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薄薄的嘴唇轻启，“不会。” 红豆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她狠狠的盯着表情无一丝变化的男子，切齿道：“我看公子虽然长相普通，但是气势不凡，区区五千两银子定是不放在眼里的，既然这样，那公子就赔我五千两吧。” “姑娘，生气也不能不讲道理啊，是你们自己把钱砸过来的，我们又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既然你们能拿它砸人，是人都会想，那肯定是不重要的东西啊，那我们自然就扔了，你说对不对？”少年问道，“所以这事真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钱是能丢着玩的吗？” 红豆心里都要吐血了。这话简直是戳到了她的心窝上了。听着耳边隐隐的啜泣声，红豆没有转头，她看向少年冷笑，“这事你也跑不了，要不是你没事招惹我们，我妹妹也不会误把我的荷包扔砸你，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 少年一脸愕然的瞪着她。 女人，果然都是蛮不讲理的。 “现在也不用你们去找了，你们直接赔我吧。”红豆冷冷的道。在他们争执的时间，估计荷包早不见了，红豆现在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不赔”少年坚定的道。 红豆懒得理他，他看向蓝衣男子，这两人，能做主的是此人。“你说呢？”她问他。 蓝衣男子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般淡然无波，紧抿的嘴唇一动，吐出两个字：“不赔。” “嘿嘿，我就说不赔吧。”少年似是为了报复她的漠视，狠狠的嘲笑，“你这女人是想钱想疯了吧，竟然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红豆淡淡瞥了少年一眼。 第268章 报复 在那令人窒息的一刹那，一股寒意如同冬日的冰河般瞬间贯穿了少年的全身，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那一眼对视，犹如万丈深渊中的独眸凝视，让少年不寒而栗，恍惚间仿佛有种被高高在上的主子审视的感觉，那种无形的压力与威严，使得他的心跳都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红豆的目光从喧嚣的人群中移开，精准地落在了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身上。她的脸色虽然平静如水，但言语间却蕴含着无法忽视的怒火，“我很生气，我非常、非常的生气。”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像是淬了冰的冷刃，尖锐且刺骨，“我现在心中的愤怒如同熊熊烈火，恨不得能抓到一个无辜之人，痛快淋漓地倾泻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她的话语沉静却又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继续道：“待会儿，如果你们自认为无辜，觉得受到冤枉的话，那么请记住，这一切只能归咎于你们自己的不幸，因为面对此刻我的怒火，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所以，如果真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倒霉吧。”随着话语落下，周围的气氛更加压抑，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紧张而又惶恐。 蓝衣男子淡漠的双眼看向红豆。 就在众人被她这一番话弄得莫名其妙时，红豆突然脸一沉，沉声道：“让开。” 这一声沉喝气势十足，硬生生震住了周边的人。前面的人下意识的让出一条路来。 “何叔，把前面的人给我扒开。” 估计是这个时候的红豆太过吓人，何叔慌忙点头，青梅见状立刻上前帮忙，两人动作不再那么轻柔，边喊边推，刹那间，周边怒骂声一片，但在看到身后寒着脸的红豆时，莫名的声音就淡下去了。 好在他们已经距离事故的中心不远，很快的来到了最里面，最里面一群僧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将看热闹的人阻挡在外。红豆走到一个僧人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僧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蓝衣男子，再看向少年，脸色凝重，然后向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话，就向着最里面奔去。 这边，少年狐疑的看着红豆和不时的看向他们的僧人，问道，“主子，他们在说什么？” “说我们是杀害东亭侯府侍女的凶手。”蓝衣男子淡淡的道。 啊？少年嘴巴微张，半响，他合上嘴巴，惊叹道，“这小姑娘，看她年龄也不大，怎么报复心这么重啊？” “主子，我们不跑吗？”看着十来个执棍僧人直直朝这边而来，少年小心翼翼的问。 蓝衣男子目光落在远处的少女身上，她的目光透过重重人群望过来，那双异常美丽的双眸燃着熊熊大火，似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不跑。”淡淡的声音道。 蓝衣男子与少年被迅速包围，一个领头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有人举报说你跟落水的女施主有过争执，请你随我走一趟。” 蓝衣男子没有丝毫抵抗的随着僧人往河岸边走去。 红豆身后跟着一群僧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各位施主，我是归一寺戒律堂僧人戒嗔，刚刚发生了一起落水事件，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现在有人举报有一重要证物刚刚遗落在此地，是一个半旧的并蒂莲荷包，请拾到此物的施主交由小僧，敝寺将感激不尽，佛祖也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 人群中窃窃私语，半晌，毫无动静。 “施主，你看……”戒嗔向红豆讨主意。 “你这样说……”红豆轻声交代，戒嗔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妥协，他向前一步，大声道，“我佛慈悲，若哪位施主捡到荷包交给敝寺，敝寺必当重谢，愿以供在佛前由虚云大师亲自开光的平安符酬谢……”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骚动。 为了压下人声，戒嗔大声道，“……若有提供线索找到荷包者，同酬！”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 话音刚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红豆望去，正是刚才她的荷包飞落之处，那几个人因为相隔甚远，不停的跳跃挥手。他们身边的人自觉的让路，几人飞快的跑过来，边跑边喊。 “我亲眼看到的，刚刚一个荷包突然从空中飞过来，我身边的一个男子捡了起来……” “我也看到了，荷包里有几两银子，还有一张银票，那男子看到银票拿着荷包就赶紧走了……” “我知道他是谁……” “是谁？”红豆和戒嗔同时问道。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二十来岁，一身青色布衣，收拾得很干净，她没有看红豆，而是看着一旁的戒嗔，问道，“我说了，真的可以给我虚云大师的平安符吗？” 戒嗔点头。 “是我们村的王大拿。”得到戒嗔的回复，小媳妇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红豆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具体的人就好，本来以为有点麻烦，没想到竟有人认识捡荷包的人，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这下她的荷包就可以找回来了。不用她交代，戒嗔很快的就问清了小媳妇位置，然后带着人去找王大拿，红豆只用静静的等结果就可以了，嗯，还有想想待会怎么收尾。 “阿弥托佛，霍施主，感谢你的仗义执言，请随我去见我寺戒律堂戒痴师兄。事情经过还烦请你详细告知。” 红豆点点头，她要等王大拿那边的消息，所以现在必须得配合，正好先去看看情况。 “红豆姐姐……？”荣元馨一脸担忧。 红豆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牵着她的手跟在戒嗔的身后向斜坡下的小河而去。远远的看见小河边站着不少人，有身着黄色僧服的持棍和尚，有身着灰色仆服的家丁，这服饰很眼熟，今天这已经是第三回见过了，刚刚才见过的东亭侯世子穆光霁背对着她们，正紧盯着正在河中打捞的家丁与僧人，红豆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紧绷的后背可以想见他的表情一定非常严肃，只是一个丫鬟落水，不用堂堂东亭侯世子亲自督导现场吧？ 还是说这个丫鬟不同寻常？ 或是此事另有玄机？ “戒痴师兄。”戒嗔领着他们来到河岸边。 第269章 初醒 轩辕国，荣州，七月。 阴暗、潮湿、破败，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柔和纤细的白光从天窗投射，映照在凹凸的土地上，土黄色的土地在微弱白光的照耀下，有一种冰寒的凄凉。 除了这一小块白光，四周一片漆黑，只露出一双双带着迷茫凄苦、恐惧与挣扎的眼眸。 黑色是最易让人滋生恐惧的颜色，他代表着阴暗、未知、神秘，而未知神秘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滋生出恐惧与压抑。 阴暗的空间里，横七竖八的或坐或躺着几十个人，静静的听着屋外男人们的吆喝声，而室内无一人说话，只影影绰绰传来几声低泣。 这个容纳几十人的屋子长约十步，宽三步，四面泥巴土墙坑坑洼洼，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四面墙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紧紧关闭的木门，月光从屋顶的天窗洒落下来，丝丝亮光投射，给这个阴暗破败的屋子带来一丝希望。 他们的年龄大小不一，最大的约十四五岁，小的约二三岁。相同点是几乎都是头发凌乱，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情萎靡麻木。 屋子正中间的地上横躺着一个女孩，面朝天窗，月光正好投射在她的脸上，她五官清秀，双眸紧闭，秀口紧抿，双眉紧蹙，额头微微出汗，口中似乎还在喃喃自语。 “不要”她身体突然动弹，右手挥舞。 “不要过来” \"不要走”她挥舞的手无意识抓住身边人的衣袖，紧紧拽住。 被拽住衣袖的女孩有些慌乱的去扒开她的手，但是睡梦中的女孩力气惊人，她怎么使劲也撬不开她的手，急得快要哭了。 她周边围坐着几个男孩女孩，小声的说着话。 她怎么了！ 好像在做噩梦！ 她都睡了两天了，一直不吃不喝，老是做噩梦，你说她能醒过来吗？ 不知道！ 好吵！ 是谁一直在说谎？好吵！ 费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重叠的人影不停的晃荡，光线忽明忽暗，伴随着意识的恢复，身上的疼痛感袭来。 好痛！ 身子一阵摇晃，痛感加剧，躺在草堆上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忍不住“嘶”了一声。 以昏迷的女孩为中心，周边围坐着的几个男孩女孩，被她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再动她，只是好奇的紧紧的盯着她。 耷拉的眼皮渐渐松开，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缓缓睁开…… 男孩的脸，女孩的脸，有好奇的，有关心的，有麻木的，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还在。 “你…们…”声音暗哑，喉咙干涩。……是谁？ “大家都走开些，别围在这里。”一个大些的女孩双手左右挥舞，拨开叽叽喳喳的男孩女孩们。 眼前的光线似乎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四周的摆设也映入眼帘。 简单到极致的一间房，简单到除了门和天窗再无其他…… 脑海一瞬间的停顿—— 这是什么状况？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刚刚喝开人群的女孩凑上来，好奇的看着她。 女孩大概十一二岁，丹凤眼，眉梢微微上挑，已初具风情，可惜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破坏了整张脸的美丽。 右手艰难的抚上后脑，肿了好大一块，轻轻揉捏两下，脑海渐渐清明，眼前的状况太过诡异，她之前在…… 猛然，她黑眸圆睁—— 她之前…… 姑姑呢？ 姑姑在哪？ 女孩不顾剧烈的疼痛，挣扎起身，环顾四周，唤道：“姑姑，姑姑……” 没有，没有。 双唇紧抿，脑海中浮现记忆中的最后一幕，一丝血迹从唇边溢出…… “红豆，走，快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 姑姑死了！ 浑身的血液因为这个结论急速冷却冻结！ 那些青天白日里出现的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姑姑和她？ 想不起来—— 她是谁？ 你叫红豆！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姑姑温和的笑脸，她温柔的告诉她，你是我义兄的女儿，你父亲去世了，他托我照顾你。 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她和姑姑相依为命。 姑姑说，你父亲是孤儿，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所以你父亲把你托付给了我。 姑姑说，红豆，你长得太漂亮了，你爹不在，姑姑怕是护不住你，我给你换张脸吧。 姑姑说，我有个亲戚在轩辕国，我们去轩辕国吧！ 除了姑姑说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 心好痛，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都忘了！ 她知道，姑姑有事瞒着她，姑姑会武功，会易容，经常一消失就是几天，她装村妇装得不像，哪有一个普通的村妇懂那么多。可是，她好疼她好疼她，刚醒来时失忆的彷徨，做噩梦时的彻夜陪伴，看着她时的温柔目光…… 姑姑……姑姑…… 她不在了，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忘了过往的一切？除了姑姑告诉她的，她什么都不记得？她要如何给姑姑报仇？她甚至不知道仇人是谁？ 不，不能忘，怎么能忘？ 她怎么能忘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爹……”无意识的念道。 泪，莫名而至，如滚落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顺着横躺的脸颊流淌入耳，滚烫的泪水灼热了双耳，仿佛听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一声亲昵的呼唤：红豆，红豆……，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心中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眼前一黑，再次失去知觉。 “哎呦，怎么又晕了？”青斑女孩惊呼。 “秋实姐姐，她在哭。”一个五六岁，扎双辫的小女孩指着她脸上横流的泪水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她闭着眼睛哭呢？”刚来到这里的人每个人都哭，可是大家都是睁着眼睛哭的呀。 青斑女孩秋实十分苦恼，因为她也不懂啊！这个女孩是两天前被扔进来的，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刚刚还是第一次醒过来，只是还没说完一句话就又晕了，还莫名其妙的哭，搞不懂。 第270章 新伙伴 秋实第二天又恢复了生气，很快的又成为这个屋里最活跃，最贴心的大姐姐，她只要有空，就会找怪姑娘说话，而怪姑娘除了那天开口，之后又陷入沉默，无论秋实或是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再说话，一度让秋实怀疑是不是自己那天出现了幻听。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大家都习惯了这个沉默得如同隐形人的女孩，除了秋实偶尔找她自说自话，其他时候众人基本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就连看守的人定时来点人数有时候都会忽略她的存在。 第六天，门口传来开锁链的声音。 如果此时有人看向角落一角的怪女孩，就会发现她跟平时的冷漠不一样，她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门口。 今天的时间不对。 门推开，一个狠厉的声音响起，“乖乖里面待着去。”一个身影被猛推进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撞到了离门最近的黄赐身上，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哎呦，我的娘呦”黄金宝大声痛呼。 那个被推进来的身影比黄赐略矮，他快速跳起，冲向木门，死命拍打，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该死的贱民，我爹是本州刺史，你们敢这样对我，我爹一定会杀了你的。” “贱民，快放我出去。”他手脚并用，狠狠的拍踢，口中不断的咒骂。 “喂，别浪费力气了”黄金宝双手轻轻的揉捏着小腿，看着那个拍门的男孩背影没好气的劝道。 不知是踢疼了，还是听到有人说话，男孩转过身来，一眼扫过，看向黄金宝，“这是哪里？你们也是被抓的吗？” “废话，不是被抓我们会困在这里？”也许是刚刚撞的那处还在痛着，黄金宝回话语气十分不屑。“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们也都不知道，自打进来后大家就都没出去过，出去了的人也再没回来过。” 男孩眉毛一扬，俊脸微皱，不高兴道：“你回话就回话，你这什么态度？” 新仇加旧恨，黄赐一拍地，霍地站起，“臭小子，爷愿意搭理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在这里给爷脸色看。 “给你脸色看你就得受着，小爷问你话那是看得起你。”男孩微仰着头，眼睛斜视，一副拽拽的样子。 黄金宝心中大怒，俊脸上满是怒容，大声喝道：“贼小子，敢在爷面前自称小爷，胆子不小，我跟你单挑，敢不敢？” “来就来，谁怕谁？”男孩立马挽袖。 黄赐后退一步，身子微曲，两手置于胸前，做出攻击的姿态，他大喝一声，身子前倾而出，突觉眼前一暗，脑袋一紧，他豁然抬头，怒道：“阮秋实，又是你。” 来人正是阮秋实姑娘，这里她最大，身量最高，正好挡在两个男孩中间，一手顶住黄金宝的脑袋，另一只手挡在男孩肩头，隔开二人不让打在一起。她咬牙道：“黄金宝，你就不能安分一天吗？” “是他先口出恶言的。”黄金宝不满道。 男孩也不甘示弱，回击道：“是你要单挑的。”说着，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黄金宝恨得不行，大怒道：“阮秋实，你给我让我，我一定要揍得这小子满地找牙。” “我才要打得你哭爹喊娘呢”男孩恶狠狠的呲牙。 砰砰——木门被外力撞击，一个凶恶的声音响起，“吵什么吵，再吵晚上全部吃棍子。” “恶……”男孩刚欲骂回去，一只手迅速挡住他的嘴巴，让他剩下来的话无法出声。他抬头看向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女孩，对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连连摇头。 “你别喊我就放开你好不好？”女孩悄声问。 似乎察觉到她对门外人的胆怯跟眼中的善意，男孩点头。秋实松了一口气，连忙放开他。然后拉着他走到墙角处开始小声说话，这次黄金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又坐到回自己的地盘。 除了两两小声交谈的声音，屋内再次陷入安静。突然，秋实旁边的男孩豁然站起，怒道：“你骗人。” 突然感到一阵冷光冰冷，男孩一阵哆嗦，抬眼望入一双深潭般幽深的眼眸，顿觉全身冰寒，身子僵硬。 秋实又惊又怒，连忙拽下男孩，让他蹲坐，满是抱怨：“小少爷，你小声一点，别惊着了外面的人。” “你是谁？”男孩突然出声，阮秋实的喋喋不休仿若远在天边，他定定的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人，蓬头垢面，脸上脏黑，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那双又黑又亮，仿若幽静的深泉，又仿若明亮的星辰，他见过那么多人，自家的姐姐们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眼睛。 那人没有回答他。 “她是……”阮秋实顺着男孩的目光，知道他问的是怪女孩，说了两个字，却不知道怎么介绍下去。 “你是谁？”怪女孩突然出声，秋实一愣，有些傻傻的看着她，然后又有些奇异的打量男孩，心中实在奇怪，不知道这男孩是哪里引起了她的兴趣，要知道她试了这么多天，天知道想让她说一句话究竟有多难。而今天，她竟然破天荒的开口了。 “是我先问你的……”在女孩静静的目光下，男孩的声音从高到低，他呐呐道：“我叫梅晟辰，上个月才过完八岁生辰……” “父亲？”怪女孩清冷的声音打断他。 “哦，我爹……”男孩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回答，“我爹是荣州，也就是本州的刺史，是荣州最大的官，我爹叫梅相荣。”他微微有些得意的看着她。 在一旁聆听的秋实倒抽一口冷气，作为土生土长的公井县人，她并不是一个只知柴米油盐的无知少女，她的父亲东南西北走镖，经常会说一些趣事给她和弟弟当故事听，也偶尔会说到一些父母官，因为父亲不止一次的提到梅知县、梅判司、梅上佐、梅刺史，而她有幸知道这位大人的名字。太过诧异的事实让她惊得茫然无措。 怪女孩再次问，声音依旧毫无起伏，“梅花的梅？相信的相？荣华的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