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的归家路》 第1章 苏醒 9月的天,艳阳高照,一个瘦削的青年阖目躺在临窗的床上,眼睑因阳光直射而轻颤,下一秒青年双眼突然睁开,怔愣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来。他环视一周,踉跄着下床,走向墙上挂着的镜子,镜中映出一个瘦高的身影,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眼睛因两颊凹陷看起来大得怪异。青年额头上松松的缠了一圈纱布,未见有其他伤口,也无血迹渗出,他正要上前细看,这时,咔的一声,房间的门开了。 “啊!你,你醒了!”来人看到镜子边的青年似乎吓了一跳,“张哥说,你至少还得躺半个月,没想到你都能下床了。” 来人一头卷毛,说话间视线一直偷偷在青年身上打量,看起来有些局促,说话也结结巴巴的。青年看向面前的卷毛,并没有接话。 “你既然醒了,可不能再想着跑出去了,现在守寨门的人都被特殊交代过,不允许你接近寨门半步,上次你爬出去的那处矮墙也被加高了,上面还缠了铁丝网,现在寨子里可以说是铜墙铁壁,你自己根本出不去,不要白费力气。”卷毛见青年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局促感顿消,继续说道,“其实出去也没什么好的,以前你三天两头往外跑,哪一次不是被抓回来关小黑屋。在寨子里有不允许私自斗殴的规定约束着,你还能安全些,出了寨子就不好说了。你看你现在的模样,不知被哪个之前得罪过的人敲了闷棍,都快在床上躺一周了,每天靠输液吊着,这都瘦脱相了!” 青年低头看了看双手,手背上一片青紫,还能看到几个针孔,在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衬托下有些触目惊心。 “反正你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寨子里住下,把心思收一收,别总给巡逻队添麻烦,巡逻队原本是负责巡查整个寨子安全的,现在都快用来专职抓你了,他们每天沿寨子走那么多圈,还要与你周旋,每个人都恨不得打断你的腿,说不准就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把你敲晕的。”卷毛自顾自地说着。 青年听着卷毛的话,心中暗自分析,按照他的说法,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寨子中,只能在这一个地方活动,不被允许离开,难道自己被软禁了?青年决定先四下看看,以便掌握更多的信息,于是并不理会卷毛的话,迈步向门口走去。 “哎,你干什么?”卷毛后退一步,退到了屋外,随后身子一顿又迈了两步走进屋里,隔着几步远与青年对望,“苏灿,你又想做什么?我劝你最好安分一些,这次要不是有少主求情,肯定是不能善了的,少主多么英明神武,光明磊落,正直善良的一个人,沾上你,这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了。” “我叫苏灿?”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卷毛的絮絮叨叨。 “你当然叫苏灿!别耍花招,我可不吃你那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些被你蛊惑的二百五,不会对你唯命是从,我刘奋——” “别吵,我是苏灿,你是牛粪,还有事?”苏灿挥手,打断话头。 “我来当然有事,不是,谁是牛粪,你怎么骂人呢,我叫刘奋进,不对,苏灿,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啊!” “好,刘奋进,别吵了,头疼的厉害。”苏灿咳了一声,用手按着额头道。 “哦哦,能不头疼吗,挨那么重一下子,听这声音哑的,都赶上巧婶家的三舅老爷了。等我给你找瓶水,你喝口水缓缓。”说着刘奋进在房间内翻找起来,同时嘴里愤愤地嘟囔:“这也太过分了,连瓶水都不给预备,医务处那群吃干饭的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帮连青霉素红霉素都分不清的玩意,平日里铺个床摆个水的活计都干不好,白瞎那么高的工资了,等见到张哥我定要告他们一状,想当初——” 眼见他又开始长篇大论,苏灿熄了刚提起的喝水念头,调整姿势,半倚着墙,看向刘奋进,岔开话题道:“别找了,你来还有事?” “当然有!”提到正事,刘奋进停下翻找的动作,站直身体,一本正经道:“是这样,鉴于你之前的恶劣行为,上头不允许你再单独行动,必须有人陪着才能出门,而我能力强且意志坚定,经得住各种诱惑,上头特派我来负责你醒后的陪同工作,我寻思着你虽然曾经有几个追求者,但厌恶你的人更多,未免你昏迷之中被暗害,导致我的任务没开始就结束了,就提前来看看。”说到这儿,刘奋进挺了挺胸膛,随后又补充道:“主要是为了我的任务,可不是为了你!” “嗯,你既傻又闲,有人让你来监视我。”忍着后脑的钝痛,苏灿平静的总结。 “所以,我做了什么事需要被监视?” “说谁傻呢!不是,你真不记得自己做过的好事了?”刘奋进疑惑,“说起来你刚刚还叫错了我的名字,失忆了?” “有些记忆混乱,你给讲讲。”苏灿清了下嗓子,缓缓道。 “不是吧,现在电视剧都不用这个梗了,你等着,我去找张哥,早听说他是半吊子水平,不会是用错药了吧——”边说着,刘奋进边向门口走去。 “等等——”苏灿急行两步,伸手去拉刘奋进的胳膊,“我没事,应该是轻微脑震荡,养养就好,别去找人。” 因快速移动一阵眩晕袭来,苏灿险些站立不住,谁知那边刘奋进反应更大,在苏灿触碰到他手臂的前一瞬,触电般向后掠去,惊恐地看着苏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苏灿忍过了眩晕,保持着伸手拉人的姿势,看向刘奋进,无声的尴尬于两人之间蔓延。 “那个,张哥说过,你能醒来就没事了,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就先带你回住处。”刘奋进首先打破平静,“我们边走边说,边走边说……”他与苏灿保持着一定距离,率先拉开了房门,一个闪身就出了屋子。 苏灿压住心中的疑惑,跟着刘奋进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下一瞬视线就对上了一张狰狞的面孔。 第2章 窥视 “靠!”苏灿被惊得一个后退,又退回了屋内。 下一秒门帘浮动,一个脑袋从外面探进来,苏灿条件反射地想要出拳,却在看清那张脸后紧急收了手。 “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探进来的脑袋竟是刘奋进,说话间,他已掀起了门帘,在屋内光线照耀下,苏灿才看清,刚刚自己看到的狰狞面孔竟是对面房间门帘上绣着的图样。 “这什么玩意!”苏灿指着对面的门帘,心有余悸。 “哦?”刘奋进顺着苏灿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不以为意道,“这个啊,是狍鸮,就是大家常说的饕餮,辟邪的!这里每个帘子上都有。” 刘奋进说着还将手中抓着的门帘翻过来给苏灿看,随着刘奋进的动作,只见一个人首羊身的动物图样完整地展现在了苏灿面前。外面光线不好,加上图案绣得栩栩如生,猛然间撞上,是个人都会吓一跳,苏灿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绣这个干嘛?你们这儿的图腾?”苏灿说着也走出了房门。 出了门是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借着走廊尽头窗子透入的阳光,能看到两侧对称分布着几扇门,每扇门的后面都挂着一个绣着同样图案的门帘。 “它可不是图腾,有传言几十年前有狍鸮从后山上下来进寨子吃人,被大家联手打跑了,大家为了纪念老一辈的功绩,就做了一些图样放在寨子里,这里阴气最重,所有挂得多了些,一会儿出去了还能在其他地方看到呢。” 苏灿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走廊中。放眼望去,面前只有一扇门敞开着,里面的光景被挂在外侧的帘子所遮挡,透出几缕光线。视线抬高,苏灿与一只透过帘子缝隙向外窥视的眼睛对个正着。苏灿正要上前细看,只见帘后人影一晃,房门“哐”的一声合上了。 “我去,吓我一跳!” 刘奋进被关门声惊得一个哆嗦,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苏灿没有听清,也并不在意,而是径直走向那扇已经关闭的房门。 “干什么去?”察觉到苏灿的动作,刘奋进问道。 “屋里有人。”苏灿沙哑地说。 “有人吗?那正好和他说一声,我把你带走了。”闻言刘奋进直接上前掀起帘子,推开了刚合上的房门。 随着帘子被掀起,屋内的景象也展现在眼前,里面摆设十分简单,一眼可见,然而并没有人在。 “哪有人啊!我就说嘛,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更何况还是在这儿!”刘奋进边自顾自说着边向后退着想要关门。 “可是刚刚那门——”苏灿见状也是一惊,开口说道。 “这楼的结构设计不合理,总有过堂风,来这儿的人平时都是随手关门的,免得忽然来一下,把人吓一跳,这屋也不知道是谁忘记关门了。”刘奋进打断了苏灿的话说道。 苏灿听完,越过刘奋进走进屋内查看,这是一个与他之前所在房间类似的屋子,并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苏灿暗道难道是自己之前看错了! 此时刘奋进已开始催促,苏灿只好压下心中疑虑,跟上了刘奋进的脚步。然而,苏灿没有注意到,当他和刘奋进走后,本已经关上房门再次悄悄打开,一双眼睛透过帘子缝隙紧盯着苏灿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口。 两人沿着走廊一侧的楼梯下楼,一楼是一个大厅,用隔断隔出了几个区域,零散的摆着一些连排座椅和医用器械,大厅门口歪歪扭扭的堆着几十箱矿泉水,把出口都遮挡住了大半,看起来像是被胡乱卸在这里,没来得及整理人就匆匆离开了。刘奋进走过去拿起一瓶递给苏灿,苏灿接过喝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随后跟着刘奋进绕开矿泉水走出大厅。 外面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路两侧紧密排布着或高或低的店铺,看起来是一条主要街道。街上没人,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灿回头,这才看清之前所处的建筑是一栋二层小楼,墙面刷着绿色的涂料,小半面覆着一层爬山虎,部分墙皮已经脱落,显出斑驳的痕迹。 苏灿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忽然瞥到二楼一扇窗后有黑影一闪而过,苏灿这一次看得清楚,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刚刚一直隔着玻璃窗盯视着他。然而刘奋进似乎毫无所觉,招呼苏灿一声就沿着水泥路向北面走去。 苏灿又将二层小楼仔细打量了一遍,视线移回女人出现的那扇窗,确定那就是他们之前进去查看的房间,之前他并没有看错,那屋里的确有人。刚刚是怎么回事?那女人躲在了哪里?窗子并没有安装防盗铁栏,难道说女人在他们进门时翻出了窗外?苏灿望向窗外布满爬山虎的墙壁有些疑惑。然而还不待他深思,刘奋进那边已经开始催促了。苏灿只能收回对小楼的关注,小跑着跟上了刘奋进。 将注意力转向街道,路两侧的店铺占地不大但经营类别丰富,店面装潢风格统一,主打的就是一个古色古香。此时,所有的店铺都门户大开,显然是正在营业,可放眼望去店铺内却未见一人。如果说仅有一两户的店家不在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所有店铺都空无一人就有些诡异了,再联想到之前暗中偷窥的人影,苏灿感觉这里处处都透着让人不适的气息。 “这里是个商业区?”苏灿指着一间间的店铺问道。 “差不多吧,其实说起来这儿更接近是旅游景区,平时会有好多外面的人来寨子参观、购物。”刘奋进说。 “那人呢?”苏灿继续问。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去训练场了。”刘奋进回道。 苏灿点点头,暗自记下了这个地名。 一路走来,路上依旧没有见到行人,倒是看到了几处刘奋进提到过的狍鸮图案,有的刻在墙上,也有一些画在店铺的招牌上。看天气现在应该是旅游旺季,此时却未见游人,估计是在维护或者扩建,暂时未对外开放,苏灿在心里将不合理之处进行了解释。看这门不闭户的景象,苏灿心中暗自宽慰,这里应该民风淳朴,不能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于是继续跟着刘奋进向前走。 “我来那会儿巡逻队刚过去,一会儿应该遇不上,还好现在街上没人,否则遇到你曾经得罪过的人不一定又惹出什么乱子,你也知道大家都是怎么说你,我们趁现在道上没人快些回去。”许是缓过了最初的尴尬,刘奋进这会儿又打开了话匣。 “大家怎么说我?”苏灿正暗自思量,闻言问道。 “哦,对啊,你不记得了。” 刘奋进停了一瞬,“也没说什么,你忘了也好,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刘奋进赶忙摆手道。 苏灿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刘奋进。 刘奋进向前走了几步,见苏灿没有跟上,招呼道:“快走啊,到你那儿还得走一阵子呢。” 苏灿不为所动。 “哎,你真是——好吧,算我服你了,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之前我和你也不熟,是你让说的,听了不高兴可别怪我。” 刘奋进似乎是个急性子,见苏灿不配合,只能妥协。 “你是少主的未婚妻——” “慢着——” 刘奋进刚起个头,就被苏灿打断,“未婚妻?你们少主是女的?” “当然不是,我们少主顶天立地一男儿,那叫一个高大伟岸,英姿勃发,怎么可能是女人!” 刘奋进一脸不可思议。 闻言苏灿连忙向下摸了一把,心下暂松,“我也是男人!” “哦,我知道,但你以前是女人。” 刘奋进轻描淡写,而苏灿却整个人石化了…… 第3章 勾栏坊 “你怎么了?寨里的人都知道你之前是女人,现在变成男人了。”刘奋进疑惑道。 “寨里人都知道?大家也都这么认为的?” “对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都是一个寨子住着的,谁不知道谁了!”刘奋进说着又继续向前走去,显然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就像讨论今天吃什么一般稀疏平常。 “女人变男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苏灿追上去继续试探着问。 看着刘奋进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苏灿心想这人莫不是精神有问题!如果其他人也都这么想——这哪里是什么古镇村寨啊,怕不是间精神病院!难道说自己出了意外伤到了头,昏迷时被人错送来了这里!自己身处精神病院这个认知瞬间让苏灿的心沉了下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听说你是双性,之前一直当女人,后来消失了大半年,回来变成男人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去做个变性手术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苏灿纷乱的心理活动刘奋进并未感受到半分,依旧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去,顺便回答了苏灿的疑问,却不知他的回答给苏灿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苏灿僵愣在原地,望着刘奋进的背影,忽感后背发寒,在这里人的眼中,自己原来还他妈是个人妖! “苏灿,你竟还敢回来!”苏灿正要开口叫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刘奋进,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顺着声音方向望去,远处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身形高大,模样俊朗,只见他气势汹汹的从坡道上下来,眼睛紧盯着苏灿,眸中怒火似要实质化。 “好巧啊,在这儿碰到了,您怎么没去训练场?”看见来人,刘奋进立即扬起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然而,那人却直接无视了刘奋进的招呼,径直从他身边越过,未分出半分眼神。 “这次小比我一定要让你进勾栏坊——”男人顺着坡道来到苏灿面前,随即愣了一瞬,也不待苏灿开口,咽下后续要出口的话就直接离开了。 刘奋进似乎早已习惯被如此对待,脸上全无被忽视的不快,步伐轻快地回到苏灿身边,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苏灿道: “那是魏坊主,是令所有人谈之色变的勾栏坊里最大的官,管着里面的全部人和事,为人最是傲慢,特别瞧不起人,整日鼻孔朝天的,都能栓得住一头牛!”刘奋进一边引着苏灿继续向前走,一边偏头小声说。 “勾栏坊?听起来不像什么好地方。” 被来人这么一打岔,苏灿也不好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顺着刘奋进的话问道。 “原来的狗栏,现在没有狗,只剩人了,上面感觉这么叫不太正经,就改成勾栏坊了。” “改后更不正经了吧!”苏灿无语。 “这也是叫习惯了,‘一入勾栏永不出’,进勾栏坊是对寨里人最严厉的处罚,当然,驱逐出寨不算。大家管勾栏坊里的人叫人畜,顾名思义,进去之后就没有人权了,而是成了畜生,要整日服劳役。听说寨子里的大半花销都是勾栏坊提供的,那可是掌握着寨子的财政大权,也难怪魏坊主当上勾栏坊的管事就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了。” “什么人会被关进勾栏坊?”苏灿好奇道。 “一般有两种情况会进勾栏坊服役,一种是犯了大过错罪及至死的人,上面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杀人是犯罪,就给他们一条生路。”说着刘奋进像模像样地单手做了一个佛礼。 “犯罪不送公安机关吗?你们这是动私刑吧!”苏灿惊讶。 “寨子里的规矩,犯了错要交给戒律堂审判,警察进寨子不吉利,据说祖宗会降罚的。”刘奋进回答得一脸平静,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这也太封建了吧,就没人反对?”苏灿感觉事情有些超乎预期,心下有点不安。 “都是上面的意思,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这件事儿你别多问。”刘奋进却不想苏灿再继续追问。 “就算不提这茬,你们知道杀人是犯罪,难道非法拘禁不是?” “乱说什么,渡恶是为立大善,这是在结善缘!哎?你不失忆了吗,怎么还和我讲起法来了,你在这儿给我装是吧?” “没,大体认知是有的,但记不起人物关系,对你口中的人和事也比较陌生。”苏灿伸手揉了揉脑袋,已然一副头疼的样子,“你继续说说另一种情况是什么,多说一些也许我就都记起来了。” “哦。”刘奋进半信半疑,又继续开口,“另一种就是通过小比,每年秋收时举行,公开比试身手,一对一点到为止,看谁先被打趴下。早些年秋收后人们都争着跟车去送粮,因为有油水可捞,这小比就是为了选出外出送粮的‘跟车人’设的。后来大家都不种地了,自然也就没粮食可送,但上面说传统不能废,小比就保留下来了。但想着仅仅只是比试没什么意思,就做了改革,添些彩头,一些有仇怨的甚至还可以立生死状,比输了也不能真让人去死,就发配进了勾栏坊。” “这改革得倒是彻底,完全由努力讨生活改成伺机报复了,你们这地方的人戾气有些重呀。” “说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不也是寨子里的人,据说你以前就出自勾栏坊,也是唯一一个能活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我进过勾栏坊?怎么进去的?不是说‘一入勾栏永不出’吗,我现在又怎么会在这儿?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苏灿下意识反驳道,他打心里不想和那个地方有所牵扯。 “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你绝对进过勾栏坊,至于怎么出来的,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说到这儿,刘奋进面上露出八卦之色。 “完全没有印象。”苏灿摊摊手。 听到这话,刘奋进脸上忽然浮现出奇怪的表情,似乎十分纠结。 “有什么话就直说。”苏灿见状直接道。 “虽然消息暂时还没有查证,但大家都这么传,听说坊里从下到上一众人都被你‘睡’服了,包括高高在上的魏坊主,所以你才成功从中脱身的。” “原来我还有这么好的口才!”苏灿边走边道。 “是睡觉的睡。”刘奋进偷瞄了苏灿一眼,补充道。 “什么睡觉的——”苏灿重复一半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地望向刘奋进。 第4章 失败的手术 “你看我干什么,大家都这样说的,而且刚刚看魏坊主对你的态度,我看传言八成是真的,这是典型的因爱生恨啊!” 看出苏灿的情绪不对,刘奋进却完全不惧,依旧讨嫌地补充了一句。 “编排人也要有个限度,这正主就在眼前,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着点。”苏灿以手扶额,妥协地继续向前走去。 如今情况不明,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蛰伏,徐徐图之,苏灿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你现在都是男人了,又不用在意这些。再说了,不是你让我直说的吗。”刘奋进反驳道。 闻言苏灿转头看向刘奋进,只见他一脸坦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聊了一路,苏灿对刘奋进的个性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人话虽然多,看起来却没什么坏心眼,问什么答什么,对自己也算坦诚。既然接下来还要一起相处一段时间,苏灿感觉有必要和他掰扯一二,在思想上达成统一意见。 “你刚刚话里的主角,就算你认为她现在是男人了,但话传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是个姑娘,对一个姑娘造黄谣,伤害有多大你想过没有?况且,流言对男女的杀伤力是一样的!”苏灿一本正经地对刘奋进道。 “我不是,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把听到的告诉你,我真没想要伤害你!”刘奋进显然是没考虑到苏灿说的那些后果,表现得十分惊讶,原本能说会道的人,竟也有些语无伦次,话语间还带上几分无措。 刘奋进的反应令苏灿十分满意,看来这人的三观还算正直,并没有歪到不可救药。 “关于你听到的话,咱们再一起捋捋,看看究竟是真是假。”苏灿耐着性子继续和刘奋进继续掰扯,“按你说的,进勾栏坊的第一种情况,是犯大错判了死刑进去的,第二种情况是小比签了生死状比输了的,两种情况有一个共同点,那人在外面相当于已经死了。死人放出来不就成诈尸了吗?如果真有进了勾栏坊又出来的人,那你们寨子的威信力何在?总会有一些人在心里想,就算捅破了天被送进勾栏坊又怕什么,反正也能出来!这样大家又怎么会畏惧进勾栏坊?又怎么会像如今这般谈之色变? 所以你听说的事都是扯淡,苏灿——就是我根本就没进过那地方!还有,看刚刚那人的面相,明显是个睚眦必报的,因为被流言牵连就要对我喊打喊杀,你确定还要继续传播流言?” “你什么时候学会看面相了?这以后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小林相的粉丝听到肯定又要骂你的。”刘奋进明显关注错了重点。 “我要说的是这个吗?”苏灿无语。 “啊,对,你说得很有道理,那魏坊主的确有些小肚鸡肠,我以后是得注意些,别被他报复了。” 看来刘奋进对苏灿的分析完全没有听进去,但至少从另一个角度达成了让他不再传谣的目的,想要转变一个人的观念并非难事,苏灿也不再纠结,转而关注起小比来。 “你之前说的小比,是每个人都要参加?” “寨子里的人自愿报名,被挑战的人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参比,但是曾经记大过的人被挑战后没有拒绝的权利。”刘奋进的思维跳得很快,听到问话立即放下之前的情绪,转到了新的话题。 “看样子,我应该是有大过在身了。”苏灿摇头叹气,“这里也怪有意思的,还记大过,弄得好像在上大学一般。” “你又没念过大学,怎么知道大学里记不记大过?”听到苏灿的话,刘奋进惊讶道。 “我没上过大学?”这下换作苏灿惊讶了。 “你从小在寨子里长大,除了半年前出去做手术,从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寨子,怎么上大学,而且听说你脑子不好用,什么都学不会,连寨子里的小学堂都没念完,字都不识几个呢。” “我不识字?”苏灿望向路两侧的店铺招牌,每一个字都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在他已经基本确认刘奋进听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你也不用泄气,虽然你文化低,但你命好啊,听说你从勾栏坊出来后偶遇少主,并伺机下药与他春风一度,少主是个有担当的人,不嫌弃你出身不好还流过产,排除众议确定了你未婚妻的地位。” 刘奋进还在绘声绘色,苏灿这边却听不下去,连忙伸手想要打断他的激情演讲,谁知还没碰到人,刘奋进又一次“嗷”的一声跳出一米远。 “刚说过不传谣!” “哦,口误,说太快,顺嘴吐露出来了,下次绝对不会了!”刘奋进维持着跳起后落地的姿势,双手捂住了嘴。 “我是什么传染源吗,至于碰你一下就吓成这样?”望着刘奋进诡异的姿势,苏灿这一次再也忍不了了。 “啊,不是,我,我——”刘奋进吭哧了半晌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有什么话倒是说啊!”苏灿见他这般明显有事瞒着的样子,逼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刘奋进犹豫良久,最终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听说你有一种能力,只要男人被你碰到就会迷失本心,被你控制。临来前家里人告诉我一定要与你保持距离,我这不也是以防万一嘛。” “……” 槽点太多,一时间苏灿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都不是污名化,这是直接妖魔化了吧!”苏灿扶着脑袋,“这你都信?我要有那本事还会在这儿被说三道四,哪个地方都不可能留下有这样能力的人吧!” “不就是看重你那个能力才留你在寨子里的嘛。”刘奋进嘟囔。 “说什么呢?大点声。”苏灿凑近刘奋进。 刘奋进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随后又悻悻的移回了苏灿身边,两人并排站着,刘奋进这才发现自己竟比苏灿矮了半头。 “没什么,话说你做完手术与之前变化还挺大的。” “你不是以前和我不熟?”苏灿斜了他一眼。 “虽然不熟,但都是一个寨子里长大的,也不是没见过,就说你这个头,原来还没我高呢。”说着用手在苏灿头上比划了一下。 “之前我没你高?”苏灿听完一愣,就算是做了变性手术,也不至于顺道接个腿吧,“你那有我之前的照片吗?” “我怎会有你的照片!我对你又没想法,你——”刘奋进急忙道。 “给我弄一张来看看。”苏灿打断他。 “你既没有亲人,又没有朋友,还因为与少主定亲得罪了一群人,说人人喊打也不为过,谁会藏着你的照片,就算有估计也得被毁的面目全非了。” “那就先回去吧。”苏灿闻言不再强求。 “对对,虽然你电话丢了,但说不定你家里留有以前打印的照片呢。”刘奋进忽然又兴奋起来,“快走,说起来你现在都没以前好看了,这个手术做亏了。” 第5章 认生的房子 “我的长相也和之前不一样?”苏灿脑中灵光一现。 “你以前可是寨子里男人们默认的第一美女,否则怎么勾引的那么多人。”说着刘奋进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少废话,说说都哪里不同。”苏灿打断了刘奋进的胡言乱语。 “脸没之前圆了,鼻子也更高了,现在感觉轮廓更——嗯——更硬了,对,一点都不柔和。”刘奋进仔细打量着苏灿的脸,“耳朵更大了,樱桃小口也没了,都没了让人心动的感觉,这也太坑了,你手术花了多少钱啊?” “眼睛、鼻子、嘴、耳朵都不一样了,这根本就是换了张脸吧,你是怎么认定我就是之前的苏灿的?”,苏灿自动过滤掉刘奋进乱七八糟的话总结道。 “你当然就是苏灿,大体轮廓还是能看出来的,再说女变男肯定面部会有所改变,而且说不准你顺便整了个容,虽然整失败了。”刘奋进坚持道。 “你的逻辑还真是无懈可击。”苏灿无奈。 “主要吧,你给人的感觉就是苏灿。那种感觉你懂吧?就比如说你远远看到一个人,还没看清脸就知道他是谁了一样,再说了上面也都说你就是苏灿——”刘奋进停了一瞬,又继续道,“总之,啥都对上了,一切不合理就都有解释了。” 苏灿摇了摇头,觉得和这人说不清楚了,刘奋进也不再开口,两人沉默地沿着街道向前走着,直到两侧的店铺变得稀疏,直至消失不见。 “看,那间北京平就是你的房子了。”又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刘奋进指向远处一座独立的矮房,再次开口。 苏灿抬起头,看向五十米开外的那间平房,这里已经远离了主干街道,房子虽然位置偏僻,周围空旷,看上去却意外的新,相较于醒来时所处的二层小楼明显好了几个档次。 “你的钥匙应该也丢了吧,这是备用的,之前一直收在公用处,我给你拿回来了。你先进去休息,晚上我再接你去食堂吃饭,我没来之前自己不要出门。”刘奋进递给苏灿一把拴着红绳的黄色钥匙,说着就要离开。 苏灿接过钥匙,抬眼间就看到刘奋进有些急切的动作,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送我过去?” “这也没多远,我就不过去了。”刘奋进表情有些奇怪。 “你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苏灿疑惑。 “没了。”刘奋进肯定地回答,说着又要离开。 苏灿却不想他如愿,快速地拦在刘奋进身前,将人吓得一个后跳,差点跌倒在地。 “你大老远送我过来,进屋喝杯水吧。”苏灿盯着刘奋进说道。 “别了,不用客气,我一点都不渴。”刘奋进连忙拒绝。 苏灿依旧拦在刘奋进身前,寸步不让,还有着向他逼近的趋势。 “真是服你了,我说还不成嘛,你放过我吧。”僵持了一会儿,刘奋进率先败下阵来,妥协道,“你那房子有点邪性,比较认生,不是自家人靠近都得倒霉,我一个外人就不过去了。” “认生?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用在一间房子上。”苏灿似笑非笑。 “好吧,好吧,实话和你说了,你那房子按理说是个靠山格局,应该旺财运、旺事业、旺人缘的。可惜建好没多久那边山体塌了半边,在房子后面形成了个矮山包,露出的里面的岩石,形成个险峰,也不长草木了。没了生机再加上这些年后山里危险,各家的坟埋得离山脚这边越发进了,好风水一下子变成了凶煞地,空久了就容易聚煞。只有体质特殊的人进去待上个把小时才能消解,八字不硬的人贸然进去是会倒大霉的。” 说话间刘奋进指向房子后方那一面露出陡峭山石的山体,越过山石向上还能看到一座座隐在树丛间的坟茔。 “体质特殊的人?”苏灿疑惑。 “就是你啊,你八字硬,从小克亲克友,是天煞孤星体质,一切凶煞遇到你都只有魂飞魄散的份儿,只有你进去住过别人才能靠近。”刘奋进说完,似乎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又安慰了一句,“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所谓福兮祸所依,正因为这难得的体质,你才拥有了不同于别人的能力,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 “这么难得,给你要不要?”苏灿也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用难得来形容天煞孤星的,“不过是山体滑坡罢了,至于传得那么玄乎?” 苏灿说着又要将刘奋进往房子方向让,刘奋进见状立即灵巧地躲开。 “你失忆忘了以前发生过什么才会这么说。那房子自塌方后就总出怪事,晚上有怪响不说,单是盖了十几年的房子没人维护外面看着还一直很新这点就很邪门。前几年空着的时候,有谁家孩子淘气闯进去玩,出来后不是高烧不退就是摔断了胳膊腿儿,还是你住进去之后才转好的。你不在这半年还有不信邪的小年轻带着人来探险,现在还在外面治病,没回寨子呢。上面说这房子现在煞气积攒得太多了,从旁边经过都得小心着些。” “有问题的房子凭什么让我住!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住进去就不会倒霉?”苏灿挑眉。 “那本来就是你家的房子,你之前住在那儿时就没发生过怪事。”刘奋进回道, “合着我一走就有怪事发生呗,这样邪门的房子还留着它干嘛,直接扒了就是。”苏灿听完觉得有些好笑。 “这可不能乱来,前些年有受伤孩子的家长气不过,带人扒了房子,结果你猜怎么着,过了一晚,房子又自己长了出来,和原来一模一样。”刘奋进一副十分忌讳的样子。 “这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亲眼看到房子被扒又长出来的?”苏灿问道。 “虽然没亲眼见,但很多人都在说,听说房子当时都被推平了,也没见人重新盖,它却好好地立在那里。”刘奋进遥遥指了指那单独一间的平房说道。 苏灿心道这么没谱的话也就是大家茶余饭后说一乐,感觉没有必要再揪着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于是让开位置,向刘奋进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刘奋进立即迈开步子快速走远,望着刘奋进离去的背影,苏灿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等一下,还有一个问题,‘上面’是谁,或者是什么组织?”苏灿喊住刘奋进,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 “上面就是仙家啊,咱们寨子的保护神。”刘奋进回头望着苏灿,一副你是白痴吗的表情。 苏灿脸上的表情彻底裂了,心道,完了,这到底是精神病院还是传销组织啊,封建迷信竟已经如此根深蒂固了。 第6章 指鹿为马 刘奋进走后,苏灿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围着房子转了一圈。房子是典型的农村自建房,左右两间卧室中间夹一个灶间的设计,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两间卧室的窗户采用的还是最老式的木窗,窗框上刷着的绿漆看起来倒是保存完好,并没有多少脱落的痕迹,由于光线缘故,从外面并不能看清屋内的情景。 房子后面正如刘奋进所说,堆满了坍塌后的山石,原本房子与山脚还是有些距离的,此时,后墙边却也滚落了很多山石,其实也算幸运,如果塌方的范围再大一些,房子都可能被淹没。 在苏灿看来,这房子的选址就十分有问题,远离居民区独自盖在这里,居住生活上很会不方便,建在山脚下更是随时有被滚落山石砸中的风险。有如此多的隐患存在,住在这儿的人肯定不会舒心,倒霉的次数多了,就会归咎到外在条件上,想来这就是房子带煞传言的由来吧。 苏灿摇摇头,觉得传言有些好笑,也不再多想,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入目的果然是一个灶间,右手边有一口一米多宽的大灶,正前方立着一只半人高的水缸,墙边散落着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应该是曾经被钉在墙上充作橱柜的,上面还零星地分布着几个钉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品。 “这可真有够寒酸的!”苏灿小声嘀咕。 心想着也许是一个姑娘家独居,并不需要自己做饭,厨房难免布置的简单了些。走进屋内,苏灿用力吸了吸鼻子,并没有久不住人的霉味,又跺了跺脚,土砌的地面也没有想象中溅起一脚面的灰土,心中稍有了些许宽慰。 推开东侧卧室的门,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股腐朽的气息迎面袭来。苏灿捂住口鼻,探身向屋内望去,透过照射进来的阳光能清晰看清扬起来的满屋灰尘。有别于灶间昏暗的光线,东卧室内要亮堂许多,屋顶和墙壁上都糊着报纸,地面铺设了红砖,虽然颜色因日久而暗沉,一些地方渗着霉迹和青苔,但也比灶间的土砌地面看起来要整洁许多。屋内陈设也很简单,一方占据一半面积的土炕,角落矮木凳上一口老式大木箱,就再无其他了。 转回身,苏灿又推开西侧卧室的房门。随着木门打开,入目的却是一间空屋子,屋内光线十分昏暗,勉强能看到土砌的地面上空无一物。苏灿探头瞧了一眼,心道原来外面看不清屋内的情形,竟是这屋里拉着窗帘。苏灿走进去拉开窗帘,入手的触感竟十分厚实,不由感叹难怪遮光效果如此之好。随着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屋内的情形也一点点明晰起来。只见墙面上贴着的是一幅幅画像,纸张颜色有些泛黄,边角处卷着边,上面画着一只不知是狗还是狐狸的动物,线条粗粝,没涂颜色,眼睛却点得诡异。苏灿没由得心中一颤,在这间屋子里待久了让人感觉莫名的不适,于是他又将窗帘拉上,关好木门,再次回到东卧室门口,待尘土沉降下来后走进室内。 苏灿径直走到大木箱前,拂去上面的尘土打开查看,只见里面仅有一床单薄的被褥和一副窗帘,看起来半新,此外再无其他。环顾四周,苏灿开始细致地查看起整个房间,砖缝和棚顶也没有放过,包括令人不适的西卧室,然而整个屋子像是被彻底清洗过,除了半缸水和那一床被褥再没有一丝一毫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西卧室甚至都没有安装照明的灯具。 苏灿有些疑惑,这样的房子如果说是新建的倒也说得过去,但看地砖和墙上贴纸的颜色,又似年代久远。然而,无论如何这里都不像是一个姑娘能够生活的地方。 苏灿虽然记忆混乱,却拥有正常的思维逻辑,自他醒来以后发生的一切都十分明显的不合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正陷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阴谋的幕后之人,却似是完全看不起他一般,连基本的逻辑都不顾,硬是指鹿为马,强行把他一个正常男人说成是这个叫做“苏灿”的姑娘。苏灿可以确定,他绝不是刘奋进口中的“苏灿”,不知这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真如刘奋进所说,这里的人都认定了他就是“苏灿”,又是怎么做到的。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苏灿决定还是要再观察一下,暂时先按兵不动。 苏灿正在思索,这时门外传来了拍门声,伴随着刘奋进富有特色的嗓音,“苏灿,苏灿,快开门,你是睡着了吗,食堂已经开饭了,再不过去就吃不到黄大厨的秘制烧牛肉了,苏灿,你在不在啊,我和你说那秘制烧牛肉可是限量供应的,好多人都去排队等着了,也就我念着你——” 随着房门被打开,刘奋进一个没收住差点拍到苏灿脸上,只见他止住话头,动作敏捷的一个后跳,与苏灿拉开距离,“你睡醒了,收拾一下我们去吃饭吧。” 苏灿瞄了一下他跳开的距离,没有出声。 刘奋进讪笑道:“嘿嘿,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苏灿没什么好收拾的,还是之前的一身病号服,跟着刘奋进走出房门。 “诺,那边冒烟的地方就是食堂了。”刘奋进指着东面烟雾缭绕的位置对苏灿说。 苏灿的住处位于寨子的西北角,地势较高,刚好能俯瞰整个寨子全貌,再往上就是上山路了。顺着刘奋进指的方向能看到一大片亮灯的区域,隐约间能听到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吆喝叫好。 “从你这儿过去走大路得先折回到医务处,太绕了,我带你走小路,会快很多。” 刘奋进显然对寨子里路况十分熟悉,他当先迈步,也不走水泥路,竟向着路旁低洼的草丛跳了进去,苏灿犹豫了一瞬,也跟着也跳了下去。脚下的路并不好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能看到大小石头和及膝杂草的朦胧轮廓。苏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一阵,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与刘奋进已经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在这不辨深浅的草丛里,刘奋进的身形竟十分灵活,如履平地,看来除了话多他的身手似乎也不错。 苏灿正暗自思索着,斜后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异响,接着有什么东西快速靠近,看草叶摆动的幅度,过来的东西个头应该不小。苏灿瞬间停下动作,绷紧了身体,还不待开口喊人,远处的刘奋进却立即折返回来,挡在了苏灿身前,隔着不短的距离他竟也注意到苏灿的状况,却是难得。只见刘奋进抬手向着草丛撒出一把土块,低吼了一声“去”。原本已至眼前的东西似乎停顿了一瞬,朦胧间苏灿只看到一个黑影,像是一个人形,下一秒它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侧折转九十度,沿着斜坡滚下,迅速消失不见了。 “没事了,我还以为是啥呢,原来就是只野兔子,这地方草丛里多得是,蹭愣一下,容易把人吓一跳。”刘奋进直起身,脸色如常道。 “这么大的兔子!”苏灿想起刚刚看到的景象,不明白刘奋进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儿的草多,野兔子吃得好,难免膘肥体壮的,月光一照,草影一挡看起来也有些走样。”刘奋进却似真的认定那就是只兔子一般,“我们加快些速度,否则黄大厨的秘制烧牛肉都被人抢光了。” 苏灿深深看了刘奋进一眼,见他的表情十分自然,完全不似作伪也就不再多问,继续跟着刘奋进向前走。 第7章 训练场 在穿过一片齐腰的荆棘条后,到了一排苞米杆儿扎的围栏前,刘奋进忽然矮下身来,停下脚步回头对苏灿小声道:“前面就是训练场了,你与场长有仇,得低调行事,一会儿我们溜进场,混在人群中悄悄地穿过去就到食堂了。” 刘奋进带着苏灿熟门熟路地从围栏的一处缝隙挤了进去,之后就到了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区域。眼前是一大片砂石地,分散着几个锻炼热身的人,并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二人。 二人沿着围栏低调的向南侧出口走去,迈过门槛,又行了一段窄路,推开木门面前竟又是一个小场,这里相较外面的大场要显精致,水泥地面通铺,上方搭着草棚,四周还设有观众席。此时场内气氛火热,中间两个粗壮的汉子正扭打在一起,台下男女呐喊加油声不断,一眼望去,苏灿竟没发现出口在哪里。 “打到现在竟还没结束!”刘奋进声音里似乎透着几分兴奋,说出的话却与情绪十分割裂,“早知这样还不如走大路绕一下了,这下不知道会等到几时了。” “我们绕出去就是了。”闻言苏灿疑惑道。 “场上打完比赛前是出不去的。”刘奋进一边答话一边捅了捅前面一个棕色外套男人问道:“这场打完还有几场?” “你自己不会数吗?这就是最后一场!”男人语气很差,他正看得入迷,因被打扰而偏过头,能看到他激动得涨红的脸色。 刘奋进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招呼苏灿两人又退回窄道的位置,靠着墙闲聊,等待比赛结束。 “训练场每周末都会组织打比赛,没有彩头,但观众可以下注,参赛选手赢个抽成。”刘奋进解释了苏灿之前的疑惑,“周赛是要封门的,寓意不胜不出,只要下注结束,就将入场门用横木钉死,图个吉利。” “这哪是图吉利,发生点事故都得团灭吧,这消防检查能合格吗?”苏灿对这些人的脑回路表示怀疑。 “也不是完全出不去,这里连着外面校场,大家也能翻墙出去,但我俩现在翻墙不合适,最后一场了,不看完就走,对选手太不尊重,结束后可能会被围殴。” 苏灿扫了眼狭窄走廊,回想起刚看到的近三米高的水泥墙,并未说话。 “而且也不可能出事故的,仙家会保佑的。”刘奋进补充道。 “你说的仙家是什么仙?”这是苏灿又一次听到这个词,试探着问。 “保家仙啊,这你都不知道了!”刘奋进面露疑惑。 “现在知道了。”苏灿其实根本没明白保家仙是什么,在苏灿的认知中并没有这一路神仙,却在触及到刘奋进那疑惑的神情时,未免节外生枝岔开了话题,“这场比赛结束食堂都没饭了吧?” “哎呀!秘制烧牛肉!”提到食堂,刘奋进马上转移了注意力,一拍大腿懊悔道,“饭菜是会有的,食堂原本就是为了训练场的人建的,这么多人等着吃呢,但秘制烧牛肉肯定是没有了。” “这顿吃不到还有下顿,只要厨师还在,你总是能吃上烧牛肉的。”苏灿想了想安慰道。 “是秘制烧牛肉,而且只有周末会有!”刘奋进语气有些哀怨。 这时,一阵欢呼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只见南侧观众在欢呼声中向两侧移动,露出一扇对开的高大木门,两个男人正在起出封门木条上的钉子。 “走吧,趁他们清点收益,我们快去食堂占座,这个时间没人会回家做饭了,都得去食堂吃,去晚了就得蹲路边啦!”刘奋进率先走出窄道,向木门冲去。 苏灿立即跟上,进入小场,被窥视的感觉忽然再次出现,他抬头四下张望,虽然有人投来打量的视线,但那令人不适的窥视感却消失了,周围都是正在欢呼的人,苏灿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 前方刘奋进还在奋力地在人群中挤着,一边挤一边还在大喊着什么,然而周围过于嘈杂,苏灿并没有听清。眼见刘奋进开辟出的一条小路又要再次被人群淹没,苏灿只能收回了目光,向着刘奋进的方向跟去。然而,与刘奋进奋力开辟出道路不同,苏灿周围却自动形成了一小块真空地带,大家都生怕挨到他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刘奋进口中特殊能力的传言,让大家都很自觉地远离苏灿一臂远。 无视了一众暗自打量的目光,苏灿随刘奋进走到推开的木门前,看到木门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钉孔,从上到下快没有完整的位置了。 “又要换门了,换下的木门会被作为功勋章奖励给获胜最多的参赛者。”察觉到苏灿的目光,刘奋进解释道。 “额,这的功勋章还挺别致的……”苏灿闻言附和道。 “这是少主提出来的,这门板用的都是好木料,劈了生火怪可惜的,少主就提出当做功勋章的想法,大家在门板上画上彩绘,写上祝福语,立在院门前,也很气派。也就少主有这样的聪明才智,能够想出这么妙的主意。”刘奋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下午我们走过的那条路上,徐记包子铺门口就立着两块呢,光凭这两块门板,徐记的包子卖得就比西街老廖头家的好。” 苏灿回忆了一下,印象中是有一家包子铺前立了两块板子,上面乱七八糟的画了些什么,他还以为是店铺的宣传看板,没想到却是老板的功勋章! “看吧,这就是少主的智慧,你失忆把少主忘了真是可惜,他还做过好多有利寨子的事呢,等一会儿吃饭时我一件件说给你听。”刘奋进说话间眼神充满崇拜。 “你们少主的事迹先不急说,咱们先挑重要的来讲,比如关于寨里的事!”苏灿赶忙摆手拒绝。 “对你来说,少主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啊,他可是你的未婚夫!自你醒来以后还没主动关心过他,亏得他当初那么维护你,不嫌弃你的名声,力排众议也要娶你,你是怎么对他的!”刘奋进面露失望,愤愤不平道,“少主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可惜遇到了你,成了他人生的一大污点!” “……” “下午才说过不信谣不传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能只凭传言判断,咱们认识大半天了,说起来也算是朋友,你怎么还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啊!”苏灿无语。 刘奋进上下打量了苏灿一遍,随后点点头。 “你说得也对,我之前的确因为你的传言挺替少主鸣不平的,但今天接触下来感觉你人也没那么差,传言也不可都信。” 刘奋进随即又激动起来,“但你也不能因着失忆就对少主漠不关心啊!当初若不是有他,你处境不知会多糟糕,不管怎么说他可都是你的恩人!” “好,他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苏灿敷衍道。 “这还差不多,听说少主这两天就回来了,你做好准备没有?”刘奋进满意地点点头。 “准备什么?” “当然是你与少主的婚事啊!” “靠!”苏灿无意间又遭刘奋进一记暴击。 第8章 食堂 刘奋进领着苏灿到食堂时,他心心念念的秘制烧牛肉果然售光了。刘奋进兴致缺缺地买了两道小菜带着苏灿到角落的一处方桌前坐下。 食堂占地面积不大,由几根方形石柱支撑房梁,室内并排摆放着几张十人台的圆桌,可能是小比刚散场的缘故,这个时间每一张桌前竟都有人在用餐。角落的方桌应该是防止餐位不够临时加的位置,这里两面环墙,一侧被石柱遮挡,视野十分局限。方桌抵着墙摆放,刚好能坐下两个人,也许是由于位置过于偏僻,此时并没有其他人选择在这里用餐,这也正方便二人小声说话。 “谢谢你请我吃饭。” 食堂吃饭竟不是免费的,苏灿身无分文,这一餐只能由刘奋进请客了。 “小事!改天你有钱了请回来就是。”刘奋进说得满不在乎。 “那个,我之前是做什么的?现在我也醒了,是不是该去工作的地方报个道?” 面对赤字的窘境,苏灿打算先解决温饱问题,所以首先询问起之前的收入来源。 “你哪有什么工作!”谁知听了苏灿的话,刘奋进直接笑出声来,“自打你与魏坊主闹掰后就没再出去工作过了。” “不工作,不挣钱,我之前是怎么生活的?”苏灿疑惑。 “以前你一直在勾栏坊,那里供吃住不需要挣钱,后来你跟了少主就更不需要挣钱了,少主养你啊!” 闻言苏灿满头黑线,这人看来是完全没有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地在造谣。 “在这儿做什么能挣到钱?” 想到那一贫如洗的住处,苏灿只能忍下脾气,当做没听到刘奋进的胡扯,耐着性子继续追问。 “挣钱还不容易,去项目组做任务啊!完成不就有钱拿了。”刘奋进这次回答得倒是痛快,可苏灿却没明白刘奋进话中的含义。 “做任务?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你想我想的,就是字面意思,像我接到了做你监管人的任务,现在陪着你就不是白陪的,任务结束后是能在项目组领到真金白银的。” “接任务有什么要求吗?那项目组位置在哪?几点营业?”苏灿消化了一下刘奋进的话,继续问。 “问这些做什么?你想接任务?”刘奋进疑惑,“其实大可不必,你与少主没几天就该成婚了,这么短时间也接不到什么肥差,少主家大业大,根本用不上你赚的那仨瓜俩枣,现在才急着给自己攒嫁妆也忒晚了些。” “我就是找个事做,不是挣嫁妆!”苏灿咬牙切齿道。 “闲得无聊啊!这儿还能说的过去。其实接任务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本人去就行,项目组位置就在医务处的南面,挂着牌子很好找的,他们朝九晚四有人,进门的显示屏上就能看到还没被领走的任务,选好后去前台登个记就行。”刘奋进道,“就是登记员与你有仇,你去领任务可能不会太顺利。” 苏灿点头表示了解,想到进训练场前,刘奋进也说过自己与场长有仇,但实际上并未发生什么,苏灿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暗自决定明早就去领任务挣钱。 “想找事做也不一定非要去项目组领任务,我带你逛两天寨子少主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不无聊了。”见苏灿执意要去接任务,刘奋进忍不住劝道。 “还是去接任务吧,有事做还能挣到这两天的饭钱。”苏灿坚持。 “吃饭的事儿不用操心,你和少主马上就成一家人了,少主如我亲哥一般,你就是我亲嫂子,他回来前你的生活费从我这儿拿就行,甭和我客气,就凭咱们的关系,照顾嫂子是应该的。”刘奋进说着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苏灿。 “可别,先不急着认亲,还是要各论各的。”苏灿连忙推拒,“话说现在都是电子支付了,你怎么出门还带现金,是算准我没钱吃饭啦?” “没有,这是要还给向荣的,他前两天帮我充的饭卡,指明要我还他现金,我想着今天应该能遇见就带上了。”刘奋进解释,“你收着吧,不会太久,上头都说了,少主的婚事就在今年秋收前后,这次少主回来定会马上安排你们完婚,你也不必着急。” 苏灿心道我不着急,就怕收了你的钱,没和少主成了一家人你急。 “既然是要还给别人的,我就更不能要了,你收回去吧,我有办法。”苏灿怕刘奋进坚持岔开话题道,“你口中的少主究竟是什么人?” 提到少主,刘奋进也不再坚持,开始绘声绘色起来: “少主啊!他可是咱们寨子唯一的本科生,还是重点大学呢!之前一直在外面读大学,去年毕业才回的寨子,现在在锦县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 “这年代还有侦探事务所?”苏灿惊讶,这个名词对他来说都有些抽象,这似乎只应该存在于影视剧中的职业竟然真的照入了现实!苏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不是失忆而是穿越了! “孤陋寡闻,少主开的可是大公司,是咱们这一代里唯一一个自己当老板的人。”刘奋进相当自豪。 “那大公司都开展什么业务?找猫找狗?协调邻里纠纷?调查婚内出轨?”苏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秃顶猥琐大叔的形象。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的那是居委会大妈,少主的公司可是与省刑侦队合作破过大案的,公司里的人都是业内精英,无论智商还是身手都是顶级,在圈子里面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刘奋进对苏灿一脸嫌弃。 “和省刑侦队合作过,听起来是个正规公司!”苏灿有了些许兴味。 “当然正规!那可是正经备过案的大公司,不是小办事处,办公楼就在锦县中心地段,光是办公区域就有三层楼呢!” “那的确是挺大的产业,你们少主还挺能干!”苏灿不走心地夸赞道。 “少主当然能干,他可是弟马的儿子,哪能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刘奋进自豪地说。 “弟马是什么?”苏灿抓住了刘奋进话中的关键。 “弟马就是仙家的弟子啊!”刘奋进一副你怎么这么无知的表情看向苏灿。 “你刚说的圈子是指什么,排得又是什么名?”苏灿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他竟忘记了这里人是信奉仙家的。 “‘九宗十八教’还记得吗?”刘奋进皱眉反问。 “有点熟悉。”苏灿凝眉思索,“但我怎么记得是九曲十八弯?” “你说的那是山路,我说的是门派。”刘奋进嫌弃道,“我们圈子里一共有二十七个门派,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绝活和神通,掐字儿卜算那都是小意思,据说修习最厉害的还能意念成‘场’,撒豆成兵呢!” 第9章 九宗十八教 “你们可真厉害!”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干巴巴地夸赞道。 还“撒豆成兵”,他可真敢讲,苏灿越发怀疑刘奋进的精神状态了,连带着整个寨子里的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在苏灿这里都打上了一个问号,也许之前精神病院的猜测是真的。 “还好,还好吧,主要是那些已经修行出‘场’的人比较厉害!”刘奋进却似完全没有听出苏灿语气中的嘲讽,真以为他在夸赞自己一般,谦虚地回应。 “要说我们的圈子,就得从‘九宗十八教’说起。”刘奋进端起汤碗,抿了一口继续道。 接下来刘奋进就详细地为苏灿讲述了‘九宗十八教’的圈子文化: “这‘九宗十八教’是九个宗门和十八个教门的统称,每年年底都会聚在一起召开学术交流会,各门派会选出几个优秀的弟子前来参会,比学术、比身手。由选举出来的各家掌事组成的评审团,会根据参会人的综合表现来打分,来年初一发红榜,公布前百名人员名单,如果能排进前五十名那绝对就是高手了。” “二十七个门派,老的小的都算上,每家来三个人就有百来号,这不是来开会,是来赶集的吧!”苏灿诧异。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那是正经的学术交流会,来的人也都是各个宗门教门正经的掌事人,哪一个单拿出来都是个人物,不是你我能够得罪得起的!”刘奋进明显有些不悦。 “好好好,是我口无遮拦。”见刘奋进正经的态度,苏灿立即赔礼道。 “我这也是为你好,寨子里就有很多‘九宗十八教’某一个或某几个门派的崇拜者,也常会有外门的人来寨里办事修行,你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说不准就是一顿责难。被随便寻个由头送进戒律堂也是可能的。”刘奋进见苏灿认错,语气也软了下来,“其实,交流会时也会开集市的,到时候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会赶过去摆摊,做些小生意,每年都能小赚一笔的。还会有供门派众人易物的破烂市儿,有一些门派会摆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进行交易,说不准就能淘到好东西了。” 说到这儿,刘奋进有些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说得很高大上,其实就是庙会吧!”苏灿无语。 “那怎么能一样,交流比试是真的,排名也是真的,集市只是附带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九宗十八教’都是哪些门派?” 刘奋进没有计较苏灿敷衍的语气,再次开口为他解惑。 “九宗是指稻、谷、麦、梁、豆、薯、杏、梨、蔷薇九个宗门,十八教说的是拜眼、拜耳、拜鼻、拜舌、拜身、拜意、拜神、拜天、阴阳、拜鬼、拜地、拜器、拜灵、拜家、拜火、拜水、欢喜、弗依十八个教门。不同门派信仰不同,修成“场”后的能力也不同,所以各自的本事也不一样。咱们寨子年底学术交流会,所有教派都会选拔优秀人员参会的。”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刘奋进马上滔滔不绝起来。 “这九宗听名字取的都是农作物吧,他们的本事是什么?每个都不一样吗?” “九宗就是根据当地销量最好的农产品起的名。九宗同源,他们的本事相同,都是力气大了些而已,却非要吵吵闹闹地分成九个宗门。” “听你的意思,似乎对九宗心有不满?”苏灿随口问道。 “其实他们大都与我们同宗,好多都是从我们寨子里发迹出去的。那九宗几乎都是出身于我们寨子附近村子,由于经常来寨里走动,沾了我们的风水运势,修成了“场”,回去自立了门派。结果一个个不知感恩,竟说是他们自己通过种地悟出来的,还真招揽到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如果单是这样也还好,我们又不是小气计较的人,结果这些人不好好在自己的地界修行悟“场”,竟还经常打着交流的名义来我们寨子里小住,一住就是月余,这明显就是在蹭运势嘛!”刘奋进不愤道。 “那的确有些过分!”苏灿赞同第点点头,“但这不正是侧面说明他们也认可你们寨子是个风水宝地嘛!” “咱们寨子哪用得到他们认可,这儿可是公认的最容易修出‘场’的地界,而且成‘场’后的能力也有所不同,这也是大家挤破脑袋也想进来的原因。”刘奋进忽然提高了声量音。 “先别激动啊。”苏灿连忙安抚,“你说的能力是指什么?” “修出‘场’后,人就相应获得了一种能力,否则你以为大家费尽心思地修‘场’做什么!” “获得能力?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吗?点石成金?起死回生?”苏灿试探着继续问。 “额,也不至于是那种能力——”刘奋进被苏灿的比喻噎了一下,最后找补道,“但妙手回春也是可以的,在我们寨里,就有出马后搬杆子看病的能人,还能看风水、看吉凶——” “出马?搬杆子?”苏灿听到知识的盲区,打断刘奋进的话问道。 “这是我们的行话,出马就能请仙上身,可以进行算卦看病了,搬杆子就是跳大神,立堂口。”刘奋进解释,“你也不用急着记,接触多了慢慢就都了解了。总之能力的种类有很多,每个人修成的‘场’不同,能力也千差万别。” “说了半天,‘场’到底是什么?”这个被刘奋进反复提及的词,引起了苏灿的兴趣。 “就是修行有成后的叫法,是个比较抽象的东西。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有的人,他一出现存在感就特别强,大家会说这个人很有气场。我们说的‘场’就与这个类似,你可以这么理解,气场是天生就存在的,而我们说的‘场’是靠后天修行得来的,还是那句话,你以后接触多了慢慢就明白了。” “你们的修行就是为了以后气场强大?比试排名只看谁更高冷?”苏灿听完更加困惑了,这里人费力气想要得到的是不是有些过于无用了。 “我那只是打个比方,修成‘场’后的好处不是能用言语描述的清的。 “行吧行吧,那教门又是怎么回事?”苏灿并不想在那听起来虚无缥缈的“场”上浪费时间,继续问,“我印象中只有道教、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五大宗教,弗依教是什么?其他的字面上也能有些解释,这败家就有些过分了,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吧!” 刘奋进正在喝汤,闻言差点呛到,咳嗽两声后立即板起脸色,怒斥道: “乱说什么!咱们寨子就属于拜家教!” 第10章 败家 在苏灿话出口的瞬间,刘奋进就变了脸色,边念叨着“童言无忌”,边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一系列动作之后,才和一脸疑惑的苏灿解释起来: “我们所说的拜家,指的是保家仙崇拜。民间认为一家一姓都有专门的保护神,一般分为胡黄白柳灰五路大仙,分对应着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五种动物,他们通常被称为保家仙,这都是很灵的,可不许乱说。” “不是能够请仙上身吗,你们寨子怎么不属于到拜神教?”苏灿真心发问。 “十八教是根据修出‘场’后觉醒的能力来命名的,哪有什么属于不属于。我们寨子就是因为信奉保家仙,从寨子里修成‘场’后的能力都与保家仙有关,所有才成立的拜家教。你这样的话可千万别让黄老听到,小心她撕了你!” “一句话而已,不至于那么凶残吧!” 感觉到苏灿无所谓的态度,刘奋进左右瞧了一遍,随后压低声音道: “你可别不当回事,在咱们寨子里,最忌讳把拜神教和咱们混为一谈。议事厅的长老们,实际就是拜家教的长老,但生活在寨子里的弟马却多是隶属于拜神教。我听说咱们寨子原本是要并入拜神教的,但长老们为了能掌握实权,硬是独立创建了一个教派。这些年因着风水运势特殊,也先后出过几个人物,才逐渐在十八教中站稳了脚跟。更何况拜神教属于上九教,咱们寨子是下九教,上九教和下九教的关系本就不和睦,总有教派想着相互吞并,这么说就更容易引起战火了!” “上九教和下九教又是什么?”乱糟糟地听了一通,苏灿抓住了刘奋进话中的关键,敢情弟马还不是寨子自己成立的教派里的人!苏灿越听越觉得这里地方不大,搞的花样倒是挺多的。 “要说这上九教和下九教,那就得从各自的能力开始讲起。”刘奋进说着伸出食指在汤碗里蘸了一下,在桌面上开始画了起来,“人有六识,分别是眼、耳、鼻、舌、身、意,而大多数形成‘场’的人,觉醒的能力往往与这六识相关。而这六识对应这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和感觉,一旦有某一方面的能力觉醒,相对于的那方面就会得到强化。像觉醒了眼睛方面的能力,就可能会视觉特别好,能看到常人看不清的东西。” “你这么说倒是符合逻辑,的确会有一些人在某一方面感知要强于其他人。”苏灿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人一旦觉醒了六识对应的能力,就会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方面的能力,这种锻炼我们一般称之为修行。修行同一种能力的人,为了方便交流探讨,逐渐就聚集在了一起,慢慢就形成了教派,他们的派系的名字也就跟着能力来命名了。” 刘奋进停顿了一下,蘸了些汤,在一侧又画出了三个分支。 “除了六识,还有些人觉醒的能力不太相同,他们修成‘场’后有些可以请神,有些能够控制气象,像控风、控雷电,还有些能够控制光影,这些人就形成了拜神教、拜天教和阴阳教。这九个教派修成‘场’后的能力是最先被发掘出来的,圈子里统称他们是上九教。” 刘奋进说着又在下面画了一个树图。 “至于拜鬼、拜地、拜器、拜灵、拜家、拜火、拜水、欢喜、弗依这九个教派,他们都是后来才出现的能力,成立教派的时间也更短,被称为下九教。” “那下九教的能力都是什么?” “拜鬼教修成后据说可以通灵控鬼。拜地教能够遁地控土,‘土行孙’听过没有,应该就是类似那样。拜器教能够进行器具操纵,听说他们教里修成‘场’的那位,操控的就是一把锄头。拜灵教他们内部就划分两个系别,分别擅长动物操纵和植物操纵,相互之间并不和睦,总有争端,动物派系与咱们寨子比较亲厚,少主就是他们掌事人的小舅子。拜家教,也就是咱们寨子,听说修成后会拥有保家仙的能力,但其实我偷偷查过,好多在咱们寨子里修成‘场’的高人,他们的能力都是力气变大了,最后都加入了九宗之一。拜火教据说能控火,拜水教的能力则是控水、控冰。欢喜教可就厉害了,他们能进行情绪厉害,影响一个人的性情。至于弗依教,应该算是最超脱的一个,他们能够矫正归一、看破真相、去伪存真。年底的学术交流会,裁判之位必有他们一席。今年的交流会刚好定在锦县,等他们人过来我再挨个给你细说。” “这么说来,十八教各有各的特色,九宗倒是相对来说差了一些?”听刘奋进再次提起九宗,苏灿顺势问道。 “怎么说呢,虽说九宗在能力方面对比十八教差了一些,但他们修成‘场’后的能力却是更实用一些。力气变大的能力,对于需要长期下地干农活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好用了。所以加入九宗的人数也是最多的,修成‘场’的人数是十八教的两倍不止呢。” “说得倒是有头有尾的,你也是拜家教的?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还没入教,我就寨子里一个普通人,还没有修成‘场’,哪有什么能力?”刘奋进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残留的汤汁。 “那你们少主呢?他是什么能力?” “少主啊!他也不是败家教的,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能力,但我能肯定他的能力绝对很强,能笼络到那些能人为他办事,能力必须不一般啊!”刘奋进肯定道。 听刘奋进介绍了这么多,苏灿都有些相信了,结果却没有一个真的有特殊能力的人。苏灿最终得出结论,这里的人为了巩固统治地位,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看刚刚训练场的比赛,也没有人使用你说的那些能力啊!现在寨子里是不是没有人修成‘场’,拥有特殊能力?” 在苏灿看来,无论是六识强化也好,气象操纵也罢,都不过是掌权者对下层人民的精神控制而已。在日常之中,也总会听说某些人感觉特别灵敏,又或是自带求雨特性,刘奋进所说的宗门教门应该就是在利用这些为自己谋利而已。 “‘场’哪是那么容易修成的,别说寨子里,就是九宗十八教,每一个派系真正拥有能力的人也不是很多啊!再说了,修成‘场’后那就是迈入了另一个阶层,高手才不会参加这种程度的比赛。” 刘奋进拿起饭碗,将里面剩余的饭菜吃光,放下空碗继续道: “先不说这个,提到比赛,后天就是小比了,不知道少主能不能在这之前赶回来,到时候你和魏坊主对上想好怎么应对了吗?那魏坊主实力不弱,你如果输了他定会说到做到,等你进了勾栏坊,落在他的手上,肯定少不了一通折磨。” “……” 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魏坊主!听了半天的故事,情节太过精彩,苏灿竟险些将他给忘了。 第11章 人脸生物 吃过饭后,刘奋进在苏灿的再三保证下,终于打消了送他回去的想法,提前离开去还钱了。走出食堂,苏灿看了看天色,预计原路返回住处时间应该还早,决定走一走刘奋进说的大路,顺道观察寨子的地形。 夜晚的寨子很静,秋风带来阵阵凉意,竟让人感到意外的惬意,苏灿抬起头,看见了满天的繁星,心底泛出了一丝怀念,理不清这股情绪的由来,苏灿暂时压下了探究的念头,借着昏黄的路灯对寨子仔细观察。 脚下的路南北走向,路两侧都是已经打烊的店铺,多数售卖的是一些防护用品,还穿插着几家符箓法器的店铺,苏灿忽然就想起了吃饭时刘奋进所说的拜器教。向南走了一段,两侧不再有建筑,成片的杂草向远处蔓延,不见尽头,路边地头还依稀能够辨别出耕种过的痕迹,应该是已经荒废了的农田。 又走了一里路,开始出现向两侧延伸的岔路,远处能看到一座座连排的院落,人字形的屋顶在星光下影影错错。苏灿并未上前查看,继续沿着主路向前,路两侧开始出现零星的几家关着门的香烛店铺,苏灿判断应该是到了人员密集的居民区。 果然,不久后斜前方就出现了一家大超市,约有其他店铺四间大小,巨大的招牌覆盖了整个二层并向三楼延伸,上书“一分利百货卖场”几个大字,招牌四周亮着灯带,能看清右下角的小字“胡记”。此时超市内也已经熄了灯,看来寨子应该地处乡下,人们娱乐少,普遍睡的很早。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苏灿停住了脚步,根据刘奋进的描述,向右走就是他醒来的医务处了,而向左,则就是寨子的正门。苏灿站在路口向左望去,虽有路灯,但仍是一片朦胧,并不能看清寨门所在。苏灿想着,要是能像刘奋进口中的拜眼教一般,来个视觉强化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看清前面的寨门了。 苏灿还记得刚醒来时刘奋进的话,寨门有守门人。苏灿用力攥了攥拳头,感受身体的力量,这时候要是有个身体强化的能力就好了,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还要再修养几天,才能与守门人搏上一搏。想到这儿,苏灿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将念头抛诸脑后,心道自己怎么还魔怔了,竟好似将刘奋进的话当真了一般! 苏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心下分析,刘奋进既然放心自己在寨里单独行动,想来是笃定自己无法逃离,那么寨门口守着的人就绝对能将自己拦下,只是不知道拦在那的人能有几个。 思索至此,苏灿正要走过去细瞧,十字路口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听上去人还不少,苏灿想到刘奋进说过的巡逻队,犹豫了一瞬,收回脚步,快速向右侧走去。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宜与寨里人硬碰硬,羽翼未丰之前还是小心苟着为妙。 没走多远覆着爬山虎的二层小楼就出现在了视野中,夜晚的街道少了阳光照耀下古朴的质感,多了几分阴森。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那股子熟悉的窥视感又出现了,苏灿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不由抱紧双臂加快了脚步,心道病号服在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勉强,看来得先弄到一身合适的衣服。 走过了两个岔路口,已经听不到任何脚步声,窥视感也消失不见,苏灿不由得放松了下来,继续开始四处查探起来。然而,当苏灿的视线扫过左侧的岔路口时,却发现一双绿色发光的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对方站在阴影里,目测高度已接近苏灿腰部位置,看不清具体形貌,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些犬类的特征,体型上却大了许多。苏灿没敢轻举妄动,与那未知生物对峙了一会儿,试探着后退一步,见对方并未上前,继续缓慢地向着平房方向后退。 这时,对方却忽然动了,只见路灯映衬下,阴影中探出一只巨大的头颅,苏灿顿感头皮一阵发麻,他已无法形容此时的具体感受,满眼都是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和一口尖利的獠牙。苏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术,意识虽然清醒,身体却完全不受支配,无法动弹。 正当那未知生物缓缓地探出半个身子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哨声,对方闻声迅速收回踏出的步子,转身消失在了岔路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苏灿才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弯下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腿,快步向平房方向走去。因为刚刚的插曲,接下来的路程苏灿不敢再耽搁,加快了脚程,只沿街匆匆扫了几眼岔路延伸的方向,都没敢深入,等回到住处,锁好房门,苏灿才彻底放松下来。刚刚自己见到的是什么?寨里人养的大狗吗?有这么大身形的狗?它为什么长了张人脸!苏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个人脸生物。虽然这个寨子处处透着邪门,苏灿相信一切不合理背后的原因总会找到解释。 待到心绪平静下来,苏灿才开始梳理这一路看到的景象,勉强对这诡异寨子的地形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一路走来所见约有二百来户人家,从店铺的规模和数量,以及荒废的田地看,这里应该是对外开放的,苏灿坚持之前景区的猜测,想到经过的香烛、法器等店铺,苏灿确定身后的山上应该有一个很灵验的许愿地,在固定时间会接待一些前来许愿的游客。这里大部分人家都有独立的院子,也有一些与苏灿住处相似的独栋平房。在岔路上分布着几间旱厕,但没见到出来如厕的人,临街的店铺应该都没住人,而住人的院落离主路又都有些距离,无法听见里面的人声,暂时无法判断这里人的生活情况。目之所及范围内未见居民楼,判断这里应该是个村子,但晚上食堂悬挂的大电视放映着足球赛事,吃饭的人又多是边吃饭边摆弄智能手机的青、壮年,这点又不符合村子青壮年流失大的情况,对此苏灿又有些疑惑。最诡异之处还是晚上见到的奇怪生物,现在回想起来,苏灿仍觉得脑袋发胀,起了一身白毛汗。知道的信息太少,苏灿只能将一切想法暂时压下,走一步看一步。 苏灿沿额头摸了一圈,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就扯下头上的绷带沾着缸里的水将炕席擦出一人宽的位置,挂好窗帘,铺上被褥躺了进去。苏灿本打算再回顾一遍这半天的见闻,看看是否能发现一些忽略的细节,可是醒来至今他一直绷着神经,这一躺下,还不待细想,苏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2章 被骂了 苏灿是被饿醒的,洗了把脸又喝了半瓶矿泉水后,苏灿感觉更饿了,他不禁有些后悔因为介意刘奋进的话,而拒绝那鲜亮的二百块钱。 “反正也是个莫须有的事,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加倍还他就是,何必与自己的胃过不去!”苏灿揉着肚子懊悔地嘀咕。 看看天光,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依旧不见刘奋进的身影,苏灿心中估量了一下时间,决定先去项目组看看有什么能接的任务,挣点钱把午饭解决。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儿,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苏灿住的位置偏僻,路上并没有行人,少了打量的目光,苏灿自在了许多,心情也久违地舒畅起来。在路过昨晚遇到人脸生物的岔路口时,苏灿多看了几眼,此时那里已经不见那生物的踪迹,只能在路灯下方杂草被践踏过的痕迹中,证明苏灿昨晚所见并非幻觉。 再向前走,街道上陆续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每个人的反应都十分轻松惬意,步子悠闲地闲逛着,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只有在触及苏灿的身影时才会有一瞬间的停顿,之后就会错开视线,偶尔偷偷打量一眼。这样的情形与昨晚在训练场时大家见到他时的反应一致,苏灿并未觉察出异样。街上的人们似乎对人脸生物的事毫无所觉。 路旁的店铺都已经开始营业,之前刘奋进提到过的徐记包子铺门板前也排了好几个人,苏灿走过去看到店里笼屉上冒出的热气,不禁咽了咽口水。 “你这二椅子怎么在这儿!”这时队伍里一个中年男人指着苏灿怒声道,“你的监管人呢?没人陪就满大街溜达膈应人,腆着张格路的脸又想上哪聊骚去!我看你是舒服日子过够了,想再体验一下戒律堂的招呼!” 苏灿被这直白的叫骂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中年男人见苏灿不答话,迈步从队伍里走出来就要上手抓苏灿的肩膀:“果然没脸没皮,不知悔改,我现在就送你去戒律堂关上几日。” “慢着,慢着,韩队,韩队,手下留情。”危急关头从远处岔路上飞速跑来一个身影,一把拦下了中年男人的手,“监管人在这,去了趟厕所刚回来,给韩队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来人正是刘奋进,他一边说着一边对中年男人点头哈腰,一副讨好的样子。 “你不用——”苏灿见他为自己给别人低头道歉,连忙伸手制止。 谁知这小子猴儿一样灵活地跳远,躲开苏灿的手说:“你好好站着,先不要说话!” 苏灿黑线,这时候刘奋进都不忘忌讳着与苏灿肢体接触! “原来是你个小瘪犊子,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戒律堂的滋味!”中年男人见到刘奋进,火气并未降下来,但却收回了伸出去抓人的手,站直了身子,用下巴对着他。 刘奋进见状向苏灿打了个快走的手势,一边后退一边说着好话:“是我不对,韩队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我一定将苏灿盯死了,绝不让他再碍着您的眼。” “别再让我发现有下次,快滚!”中年男人转回身摆手道,仿佛是挥退了两只苍蝇。 “是,是,是,马上滚,不敢再继续污您的眼。”刘奋进仿佛得了大赦,回头见苏灿没动,赶忙向他使眼色,“还不快走!” 刘奋进陪着笑带着苏灿绕过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人,二人快走两步直至看不见包子铺门前的队伍,刘奋进才转头对苏灿抱怨:“你怎么没等我就自己出门了,不是和你说过上头不允许你独自行动,外出必须有人陪同吗!自己出门也不知道避着点人,还好我赶到的及时,否则有你好受的!看来你是真忘了在戒律堂的苦日子了,我告诉你,被抓进去挨板子、上大吊都是常规操作,最狠的是关小黑屋,关一天不给饭吃,地方还小,胳膊腿儿都伸不开,一天下来人都废了!” 苏灿沉默了,原本还算明媚的心情此时彻底消沉下来,他怎么忘了自己还在一个情况不明的诡异山寨中呢,看来无论何时都不能松懈下来。 “我也不是吓唬你,你现在和之前情况不同,戒律堂对男人折磨得更狠,那就是一群变态,不会因为少主就对你优待的。”刘奋进见苏灿脸色不好,又语重心长道。 “那人是谁?”考虑到这人是在为自己着想,苏灿也不再冷着脸,开口问道。 “那是巡逻队的韩队,一个固执守旧的老头,平时就喜欢骂人,应该是刚下工,让你给撞上了。”刘奋进道,“之前你三番五次地惹事,一直是巡逻队的人在负责抓人,他应该是抓习惯了,就看不惯你在外面晃荡,遇见了就想把你送去戒律堂,躲着点就行。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巡逻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也有好相与的。”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用替我出头,我自己来。”苏灿点头道。 “你自己怎么来?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韩队揍一个回合的,再说了,他打你那是工作需要,你还手可就是犯寨规了,怎么着都得是你吃亏。所以说啊,遇到他躲着点就完了,你可千万不能在往他身前凑了!”刘奋进边走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用不着!”苏灿想到刚刚刘奋进为了他低三下四的的样子,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你生气了?”刘奋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后立即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般开口道,“你竟然也会生气?还别说,你这手术做完后的变化可真不小,以前你可是什么都不介意的,骂得更凶的都有,听说被关戒律堂时还有人伺机报复你呢,你都好脾气地受着,就从没见你在乎过。” 听到这,苏灿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哪有人真的不在意流言蜚语,只是没有能力反抗而已。此时他更加确信原来的苏灿是从这个地方逃出去的,自己周围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人,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恶毒流言,还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对于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来说,逃离是唯一的选择。 “今时不同往日!”苏灿模糊地解释。 “也对,你如今是未来的少主夫人,再被这么骂少主的面子也过不去。”刘奋进自己补全了理由,“我们现在去哪?” “项目组。”苏灿并不理会刘奋进的脑补,简短地回道。 “项目组!你忘了我昨天和你说过,登记员与你有仇,她不会让你好过的。”刘奋进惊讶。 “我能应付。”苏灿随意地说。 边说着,二人走到了昨晚苏灿停留的十字路口。 “真能应付?”刘奋进不确定地问,“那女人可特别难缠!整个寨子我就拿她没办法。” “放心,到时候不用你出手。”苏灿说着率先向南走去。 转过了一条街,面前是一栋比较气派的二层建筑,门口侧面竖着两个牌匾,一个写着“赤马寨项目组”另一个写着“红马家村办公室”,苏灿向刘奋进投去疑惑的目光。 “咱们寨子就叫赤马寨,后改的名,原来叫红马家村,村办公室就在这儿,在镇上备案的名字改不了,与镇上对接的业务也都是在这儿办理,牌匾就没撤。” 苏灿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苏灿,你个贱人竟还敢到我这儿来!”苏灿刚跨进室内,一个夹着厚厚一叠纸的本夹子就迎面飞了过来。 第13章 项目组 本夹子飞过来时,苏灿下意识地挥手去挡,只听“哗啦”一声,上面的纸张因受力而脱落,在苏灿脚边铺散一片。苏灿看到手腕上现出一道红痕,可见本夹子飞过来时的力气之大,袭击者没留余地,对他的怨念很深,是真的想要伤到他。 苏灿抬起头,屋内空间十分宽阔,布局与通讯营业厅很像。屋子里侧或坐或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都一副悠闲的样子,看着像是工作人员。正对门口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姑娘,手臂正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清秀的脸上因愤怒而有几分扭曲,看来本夹子应该出自她手。 “胡璐依,你过分了啊!这样乱扔东西砸伤人怎么办!我们是来领任务的,是客户,小心我投诉你服务态度差!”刘奋进这时从苏灿身后探身走上前来。 “滚一边去!”叫胡璐依的姑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一把挥开刘奋进,指着苏灿的鼻子道,“听说你被人打得起不来床?真是贱人自有天收!怎么?刚能站起来就又要兴风作浪了!我警告你,最好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如果再撞到我眼前,我见一次抽一次!” 苏灿一早上接连被两个人骂有些烦躁,但他并不准备和一个小姑娘计较,直接绕过她仔细查看起一侧电子屏上显示的任务信息。此时电子显示屏前已经站了两个人,因为这边的动静望向苏灿,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你竟然也想接任务!一看就是吃黄豆喝凉水,没憋好屁!”胡璐依见苏灿不理会自己,似乎感到面子过不去,紧跟两步继续嘲讽。 “我说胡璐依你一个姑娘家的能不能嘴巴放干净些,这项目组一直是对外开放的,也没说有谁不能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苏灿也受到了教训,当时她进戒律堂还是你去举报的,算起来你也算报复过了,怎么还紧咬着不放!”虽然苏灿说不用刘奋进帮忙,但刘奋进还是忍不住发声道。 “和你说话了吗!”闻言胡璐依直接转头吼道。 “你——” “你什么你!真是面子给多了,你都以为自己像个人了,这么看不清自己,家里没镜子,尿总有吧,两片嘴唇子切切都能装一大盘了,在这叭叭的,显你能呢!拿你当人时,尽量装得像点行吗?”刘奋进刚发出一个音,就被胡璐依打断。 “好好说着话,你这女人怎么骂人呢!”刘奋进气到。 “别说当面骂你了,你要是听不清,我还能给你刻碑上。”胡璐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人你来我往间,苏灿已经看完了今天公布的全部任务,这里的任务分为a、b、c三类,a类多是帮东家砌墙,帮西家搬货等体力劳动;b类则是失物找寻,店铺营销等有些技术含量的;而c类在苏灿看来就都是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有几个任务像“帮助老陈家的二小子找全六感”、“重现小青山山顶神光”,苏灿甚至都没看明白是要做什么!不同任务完成的奖励差异也很大,a类多是100元到200元之间,b类是500元左右,而c类则几千到上万不等,由此可见,c类任务的难度之大。 苏灿看中了一个帮香烛店搬货的a类任务,任务期限是两天,每天200元,任务时间和奖励都很适中。苏灿走到吧台前准备登记,看到他的动作,刘奋进停下了与胡璐依的相互问候,丢下一句“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就跑过来对苏灿说:“从电子屏上选一个任务,再填个登记表就行。你不识字,我念给你听,选好后再帮你填表。”说着拿起了吧台上的水性笔。 苏灿不想就是否识字的问题在这里与刘奋进争论,指着选中任务的编号说给刘奋进听。 刘奋进读了一遍后抽出一张绿色的单子就要下笔,这时胡璐依忽然打断道: “哈,真不巧,今天的a类任务都预定完了,” “项目组的任务不是一直都得本人来领吗,我怎么没听说有预定这个说法!”刘奋进愤怒道。 “我们组里的新规定还得专门向你报备?奴隶的命还要操老板的心,真是乌龟掉进盐缸里,给你个小王八蛋闲完了!”胡璐依回道。 “你说预定就预定?谁定的,总得有个证据吧,你随口一说我们可不认。”刘奋进依然挣扎。 “我给我们组定的,怎么,你有意见?”这时电子显示屏旁一个粗壮汉子瞪向刘奋进。 “你——”刘奋进刚要怼回去,看清那人长相后,讷讷地闭了嘴。 苏灿这才发现那粗壮汉子他之前竟也见过,正是昨晚训练场上扭打的两人之一。能坚持到最后一场,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苏灿打算暂避风头,指了一个b类的任务让刘奋进登记。 “b类的也没了。”当刘奋进换了张黄色的单子打算下笔时,胡璐依再次凉凉地开口。 “是我预定的。”电子显示屏下的另一个男人赶在刘奋进发问前开口,一张笑面,端地一副人畜无害样。 刘奋进脸上表情立时变得非常难看,转头怒视胡璐依: “胡璐依!你适可而止,做人要留一线。” “还有哪类任务能选?”这时苏灿挥手安抚下刘奋进,向胡璐依问道。 “c类的倒是没有人预定,你要选?”胡璐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接c类任务是要立军令状的!”还不待苏灿回答,刘奋进连忙插话道,“c类任务奖励高,总有人打算去碰个运气,捣乱的人多了影响到c类任务的完成进度,项目组就规定要接c类任务得先立军令状,虽然会先给百分之二十的预付款,但完不成也是真要发配勾栏坊的。” 还能先给钱!苏灿心道说不定明天小比他就因输给姓魏的被发配勾栏坊了,根本等不到c类任务的截止期限,不如在这之前先拿到钱,也更方便行事,果断决定接了。 “那就接了吧。”苏灿随手指了一个“帮助梁麻子寻找ab型血植物”的c类任务。 “你别冲动!”刘奋进急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在苏灿的眼神示意下,刘奋进半信半疑地在吧台上找起了c类任务的登记单。 “c类的登记单在这呢。”这时胡璐依竟意外地好说话起来,指着满地的白色纸单对二人说道,“想领任务,把这里收拾了,我给你们盖章。” 胡璐依说的是两人刚进屋时扔过来的本夹子,此时胡璐依还站在那边,要想把单子都收起来势必要在她面前矮下身去,这就是明晃晃的侮辱人了。 “你,欺人太甚!”刘奋进怒吼。 “不想领任务就别捡啊!”胡璐依似乎忽然心情转好了。 苏灿不理会胡璐依的挑衅以及远处人们戏谑的笑声,走过去蹲下身来一张张地捡起地上的纸来,苏灿只想快点结束这里的闹剧,拿到钱去吃一顿饱的,他现在太饿了。 “哎,你别——” 刘奋进见状连忙出声想要制止苏灿,下一秒,忽然有人推门从外面闯了进来,由于冲势太大直直地撞在刘奋进身上,打断了刘奋进还未出口的话。 “不好了,出事了!” 第14章 孩子丢了 来人撞上来的瞬间,刘奋进立即伸手将其扶住,还未待开口询问,那人却先喊了出来。 “别着急,先喘口气,出啥事了?”刘奋进闻言立即将来人扶正,也没计较被撞,开口询问道。 那人就着刘奋进的胳膊站直身体,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喊道: “西街慈莺儿家的大小子丢了,李老让我们都去找人呢!” “在哪丢的?去寨门口问了吗?” “怎么丢的?她家大小子也有四五岁了,不是外人能轻易抱走的。” “不会是贪玩跑山上去了吧,他家人怎么看的孩子!” 这一句话立即引沸了一屋人,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现在啥也别问,都先去西街找人,我还得去下一个地儿通知!” 来人却没有回答的耐心,抬手挥散了众人,喘着粗气吼了一声后又跑了出去。 这时,屋内众人才似刚反应过来一般,跟着那人的脚步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就连一直咄咄逼人的胡璐依也跟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苏灿望向空无一人的房间,手里还拿着刚捡起的登记单。 “看来今天注定是没法接任务了,我们也去帮着找人!”刘奋进三两下捡完地上散落的登记单,连同苏灿手中的一起丢在柜台上,然后招呼着苏灿一同跑出门。 西街距离项目组很近,过了医务处前的主干道向西的那一条街就是了。沿着西街没走多久就听到了人群的喧哗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骂。刚拐进向北的胡同,苏灿就看到一户人家门口站着一群人,目测有七八个,并未见之前项目组的一行人。大门旁边的石墩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边撕打身旁站着的年轻女人,边嚎啕大哭,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时不时有“丧门星”、“搅家精”之类的词儿传入耳中。年轻女人并不躲闪,只是低头抹眼泪,在偶尔中年妇女推搡力气大些令她趔趄着离远时,还会主动回到原位站好,供中年妇女发泄。周围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场景,并没有人制止中年妇女的行为,而是围在一位身着灰色褂子,看起来十分体面的老人身旁,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呦,二大娘你咋坐这儿了?这石头多凉啊!”刘奋进见状小跑着上前搀住了中年妇女挥打的手臂,用身子挤开了年轻女人,“我扶你进屋去,放心吧,这么多人都去找了,小川子肯定一会儿就找回来了,等他回来肯定得饿,别到时候你冻坏了身子没法给他做好吃的了。” 忽然被刘奋进这一打岔,中年女人一时间忘记了动作,竟真的被刘奋进搀扶了起来。 “说的对,我得去给小川子做好吃的,他闻着味就该回来了。”站起身后的中年妇女似是忽然醒悟一般,抽回手臂,狠狠地瞪了年轻女人一眼后,就转身进了院门。 年轻女人见状就要跟进去,却被刘奋进拦了下来。 “你就别过去找打了,先坐下歇会,和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年轻女人看看院里,又看看刘奋进,十分犹豫。 “你跟过去又得挑起二大娘的火气,让她先冷静冷静,你和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咱们早点把孩子找回来。”刘奋进又继续劝道。 听了这话,年轻女人这才收回迈进院门的脚,抬起头,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向刘奋进。 “小川子丢了,睡一觉起来人就没了!”女人的语调忽然拔高,哭腔明显,神情十分惶恐。 还不待刘奋进仔细追问,那边站着的一群人中,走过来一个中年人,拍了拍年轻女人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慈莺儿,你也进屋吧,孩子的事有李老在呢!你去给大家张罗点吃食,都跑一早上了,还有人没吃早饭呢。” 年轻女人慈莺儿闻言立即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转身进了院子。 “哎——”刘奋进刚把人劝住,中年人一句话就给搅黄,见人留不住,只好幽怨地望向中年人道,“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你怎么把他带这儿来了?”中年人却没理会刘奋进的阴阳怪气,一把拉住他手臂,朝苏灿站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满是责备。 “刚听着信儿时我俩在一块,这不是着急过来帮忙,就把他也带过来了。”刘奋进闻言立即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堆满笑,一副赔钱样道,“小舅,刚来我就看见你啦,见你们在忙就没打招呼。” 随后又慢慢抽出手臂,有些撒娇意味地说,“刚刚慈莺儿正要和我说怎么回事呢,你就把人赶走了,你得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别扯别的,你的任务更重要,这里用不到你,快把人带回去。”中年人却不理会刘奋进,不耐烦地赶人。 听到这儿,苏灿才反应过来,中年人口里的他竟然是自己。这人竟也认识自己!苏灿心中疑惑,抬头打量起中年人。 中年人身量不高,却带着上位者的气势,长相与刘奋进像了七八分,透过他就能够想象到刘奋进中年时的样子。 “放心,我一定看好他的。”刘奋进拍着胸脯保证,“以我的靠谱程度小舅还不放心吗,来都来了,就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呗,没准我们也能出份力呢!” “靠谱个屁!昨天你是不是带他去训练场了?知不知道这一早上我收到多少投诉,你小子就没个省心的时候!”听了刘奋进的话,中年人更加生气,“赶紧给我滚远点,否则我今天晚上就去你家找你爸说道说道。” “谁这么闲,竟然投诉我?接任务时可写得明明白白,只要不出寨,寨子里随便逛,我哪点违反规定了!再说了,投诉不是要到项目组吗,和你说什么劲,这明摆着是没理啊!小舅,这背后打小报告、告家长的把戏你较什么真啊!” “少和我胡搅蛮缠,我这儿办正事呢,你赶紧带着人滚,别在这儿添乱。” 中年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而,刘奋进却一把反拉住了中年人的手臂,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继续游说。 “先别急着赶人,丢孩子这么大的事,晚找到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我打小就跟着少主,虽说还不能掐字儿卜算,意念成场,但寻个把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怎么着不比你们几个在那嘀嘀咕咕来的快?。” “哎,你个小兔崽子,还敢编排长老了!我现在就替你爸好好修理修理你。”中年人闻言气急,撸起袖子就往刘奋进身上招呼。 第15章 狍鸮 眼见中年男人的拳头就要落到刘奋进的身上,刘奋进却丝毫不显惧怕,松开拉扯着的手,身姿敏捷地后跳一步,梗着脖子就开始嚷嚷: “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别忘了你可是有工职在身的,动手打人,罪加一等,小心给你抓到戒律堂关起来!” 这边的争执终于引起院门口另一群人的注意,身着灰色褂子的老人结束了商讨,带着几人来到争执着的舅甥身边。 “这是怎么了?刘家小子,几天没见,还是这么精神头十足啊!”灰褂子老人率先开口,整个人看着十分和蔼可亲。 “李老,这小子没规矩,我正要教训他呢。”见一行人过来,刘奋进小舅舅立即收手,恭敬地站直了身子。 刘奋进也老实下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李老!” “没事,小孩子精神头足点挺好,不像我们老头子,想蹦都蹦不起来了!”李老拍了拍刘奋进小舅舅的手臂,随后又望向苏灿。 “哟,苏灿啊,你醒了?” 苏灿一直默默地充当背景板,如今被一看就是领头人的李老点名,一时没想好如何回应,只是点了点头,来表示自己听到了。 “昨天中午醒的,睡得太久,脑子睡糊涂了,人和事都忘了大半。”刘奋进见状立即开口道,又对苏灿介绍,“这是议事厅的李老,是长老中最随和的一位,你昏睡着的时候他还问过你好几次呢!” “李老好!谢谢李老关心。”闻言苏灿立即接着刘奋进的话对李老表示感谢。 “好孩子,醒来就好,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帮忙吧。”李老笑着回应,又转头对刘奋进小舅舅道,“三庆,你和他俩说说具体情况,年轻人心眼活,说不准就能帮上大忙呢!” “好的,李老。”原本明确拒绝刘奋进留下来的三庆听完李老的话却立即转变了态度,“刚刚我让慈莺儿给大家简单准备了早饭,您先带大伙进院吃些吧。” 李老闻言点点头,与苏灿和刘奋进招呼一声后,带着众人迈进了院子。 “谢谢李老,李老慢走!” 听到李老的话,刘奋进高兴地朝着李老的背影挥了挥手,直至被他小舅舅的一声轻哼打断。 刘奋进见好就收,陪着笑脸对自家小舅舅道:“小舅别气了,等少主回来,我去他那淘两瓶好酒给你还不成吗!” 小舅舅白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好脸色。 刘奋进眼睛一转,指着苏灿道:“小舅,苏灿他刚醒,不记人了,你别吓到人家。”随后又对苏灿道,“苏灿,这是我亲小舅尤三庆,公用处的副处长,为人最是大度,别看他今天这样,平时都是很好相与的。” “小舅好!”苏灿闻言立即打招呼,心中却对刘奋进这意有所指的话感到好笑,不知他小舅舅听了这话是会消气还是火气更高些呢。 “滚一边去!”果然,尤三庆火气更盛,对着刘奋进的脑瓜子就是一巴掌,打得刘奋进向前一个趔趄,冲出去两三步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手劲,小舅风采不减当年啊!”忽然被打,刘奋进也不生气,站稳后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尤三庆。 “别贫了,过来和你们说正事。”也许是这一巴掌让尤三庆消了气,此时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招呼苏灿和刘奋进近前,自己则坐在门口的石墩上说起了慈莺儿家的事。 慈莺儿的公公和丈夫都不在寨子里,她和婆婆留在家中照顾四岁大的儿子。最先发现孩子不见的是慈莺儿,早上睡醒睁开眼后她习惯地去搂身边睡着的儿子,却发现被窝里没人,连热气都散了。原本以为孩子醒得早,见自己还在睡就先起床出去玩了,也没当一回事,结果,直到早饭做好了也不见儿子的身影,才开始慌了。问过早起在院子里编筐的婆婆,才知道这一早上就没见孩子从屋里出来,此时才彻底确认孩子丢了。 “这么说来孩子是半夜丢的?问过二大娘几点起的了吗?”刘奋进率先问道。 “问过了,二嫂子每天都是4点起,起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忙活,没见到过小川子。慈莺儿昨晚睡得早,她和小川子不到9点就躺下了。” “看来孩子是昨晚9点到4点之间丢的了。”刘奋进分析道。 “应该是再晚些,半夜时慈莺儿听到几声婴儿的哭声,惊醒后以为小川子做梦了,还拍着哄了一会儿,那时孩子还在。”尤三庆道。 “那时几点?”刘奋进问。 “不知道,慈莺儿哄了一会儿就又睡了,没看点儿。”尤三庆叹了口气。 “昨天有比赛,寨门关得晚,会不会是有人在八点半散场后没走,等到半夜偷了孩子后躲在寨子里,天亮后再找机会离开了。问过寨门那边了吗?”刘奋进给出一种可能。 “李老他们也想到这种可能了,但寨门那边回话,昨天进寨的人,晚上不到十点就都离开了,没有人留宿寨子。” “不是外面的人?”刘奋进表现出明显的惊讶。 “如果是外面的人还好些,就怕——”尤三庆停顿下来,没再说下去。 尤三庆没说,刘奋进却猜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不是外面人将孩子带走,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寨里人做的或是孩子自己跑丢了。这么多人找了一早晨都没见孩子的踪影,无论是哪种可能,结果都不会太好。 “有那么多人进出寨子,寨门那边怎么能确定人都走了,会不会有遗漏的今早才离开?”见两人沉默,苏灿开口问道。 “不会,孙家人记忆力超强的,绝对不会看错。”刘奋进立即否定了苏灿的猜想。 人工做事哪有不会出错的,苏灿不清楚刘奋进为何如此笃定,却也没再纠结,于是又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既然已经锁定了时间范围,就赶快报警啊!”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寨子里是不允许警察进寨的!”刘奋进提醒。 “孩子都丢了,你们还守着那奇怪的规矩?”苏灿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规矩就是规矩,无论它对不对,你都得先守着!”尤三庆却忽然沉下脸来。 “对对,规矩当然得守!没人敢不守规矩!”刘奋进见尤三庆脸色不对,立即上前打圆场,将话题再次引到案子上,“我一直好奇孩子丢的时候,慈莺儿和二大娘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都打听过了,昨晚没什么异常的,二嫂子一觉到天亮,慈莺儿也没觉察到不同。”尤三庆闻言脸色缓和下来,“倒是隔壁王满家,半夜也听到了几声婴儿哭声,应该是和慈莺听到的是同一个。” “哎,什么线索都没有,一个四岁的孩子自己能走多远,不会是真的被人抱走的吧,慈莺儿他们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刘奋进又提出了另一个方向。 忽然间苏灿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经历,于是问道,“你们寨子里有没有谁家养了奇怪的生物?” “什么奇怪生物?”刘奋进正思考另一个方向的可能,闻言心不在焉地反问。 “就是身形有些像狗,但要比狗大许多,还长了一张人脸,有很长的獠牙。”苏灿比划道。 “长了人脸的狗?哪有这样的生物啊!”刘奋进收回思绪,惊讶地说。 苏灿见刘奋进不相信,将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谁知刘奋进听完后却直接笑出声来。 “你看错了吧,或者是产生幻觉了?没准就是谁家的狼狗没拴好跑出来找食儿,灯影晃得失真了。”刘奋进却完全不当回事。 苏灿可以肯定他当时看得十分清晰,那绝对是一张人脸,但见刘奋进的态度,心想这也许和案子无关,就决定不再继续问下去。谁知此时院门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 “狍鸮,你说的是狍鸮!” 第16章 进院 忽然出现的男声将门口的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只见院门里匆匆走出一个人,还没站定就对着门口的三人喊道: “是谁?刚刚谁说看到了狍鸮?” 男人是刚刚李老带进去的一行人中的一个,面色苍白,头发枯黄,脸上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看上去一副三天没合眼,随时会猝死的样子。 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都没有答话,倒是尤三庆首先开口询问起来: “费骁,你怎么出来了?是费处有什么安排吗?” “没我哥的事,我就是事情没想明白出来转转,我出来前是谁在说话,再给我仔细讲讲讲狍鸮的事。”费骁上前一步,目光在苏灿和刘奋进身上逡巡。 “苏灿刚醒,眼花看错了,哪有什么狍鸮!”见费骁的视线避无可避,刘奋进直接挡在了苏灿身前。 “我都听到了,人脸羊身对吧!” 费骁直接上手,想将刘奋进推开,与苏灿直接交谈。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费骁身体太弱,原本被尤三庆一巴掌扇出几步远的刘奋进此时却纹丝未动,依旧牢牢地挡在苏灿身前。 “费骁,别着急,来坐这边让他们慢慢告诉你。”一旁的尤三庆见状,轻咳两声,站起身来瞪了刘奋进一眼,又对着费骁招呼道。 原本诧异自己使上全力都没推动刘奋进一分的费骁,听了这话立即不再纠结,走到石墩旁坐下,直直地望向苏灿。 刘奋进见状轻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墙根靠下,将苏灿完全让了出来。 “的确有张人脸,身子是不是羊我不清楚,看着毛色较深,更像是犬类,但个头要大许多。”苏灿将昨晚的见闻再次复述了一遍,虽然寨子里有狍鸮的传言,但在此之前他却一直没有将昨晚见到的生物与狍鸮联系在一起,此时听到费骁的话,心中竟有了一种恍然的感觉。 “那东西有多高?”听完苏灿的复述,费骁明显更激动了。 “我记得它的头刚好在路灯第二段花纹的顶端。”苏灿回忆了一下,寨里的路灯都是统一的规格,上面分段刻着花纹,当时那生物站路灯旁,伸出的硕大头颅刚好抵在路灯第二段花纹顶端的位置。 “那该有一米五六了!”费骁闻言走到路灯旁,伸手比量了一下,自言自语,“人脸羊身,婴儿的哭声,我知道了!我知道孩子去哪了!” 随着一声大叫,费骁迅速跑进院子里,边跑边大声嚷嚷。 “这就知道孩子在哪了?”苏灿疑惑地望向刘奋进。 “谁知道呢?那是公用处费处长的堂弟,整天疑神疑鬼的。我们也跟进去瞧瞧?”刘奋进从墙上直起身子回答了苏灿的疑问,后一句却是对尤三庆说的。 “少编排人,赶紧跟上。”尤三庆白了刘奋进一眼,率先迈进了院门。 “得嘞!”刘奋进应了一声,招呼着苏灿,紧跟着走进了院子。 进门就是砖石砌成的小路,院内布局十分规整,是典型的农家小院。左手边是一排围起来的羊圈,里面或站或卧着十几只绵羊。应该是今天家里出了事,无心打理羊群,圈内只是胡乱地扔了几捆干草,不时散发出一股股膻味,地上还能看到一些未来得及清理的泥水。右手边则是一大片菜园,种着一些应季的蔬菜,看着长势倒是不错。院子修得很大,砖石路的尽头是三间敞亮的北京平,墙面上还贴着白色的瓷砖,看来主人家的生活十分富足。房子的地势要比院子高上许多,在墙面和菜园之前砌起了一个近一米高的水泥平台,平时纳凉、晾晒刚好。此时先进院的一行人正坐在平台上搭起的圆桌前,费骁则在一旁激动比划着什么。 “就是狍鸮!院子里的羊蹄印、半夜的婴儿哭声都对上了,是狍鸮来吃人了!” 苏灿三人刚走近平台,就听到这么一句,而圆桌前的几人却都没有出声。 “你先坐下缓口气,喝口水慢慢说。”沉默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率先站起身,将费骁拉到了一旁的空座上。 “哥,你信我,肯定就是狍鸮,门口那小孩都看到了!”费骁接过男人递来的瓷碗,一口喝干碗中的水后,继续重复起之前的话题。 费骁说话间,余光正瞥到水泥平台下面的三人,立即指着苏灿道: “诺,就是那小孩,你们可以问问他,昨晚上看到了什么!” 费骁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就齐齐集中在苏灿的身上,此时被指着的苏灿才反应过来,费骁口中的小孩竟是自己。 “事儿都说清楚了?”先开口的是李老,“说完了就过来吃饭吧。” “嗯,和他俩都讲了一遍。”尤三庆说完,就顺着砖石路尽头水泥砌成的三节台阶上了平台。 “你俩也来一起吃点儿。”见苏灿和刘奋进没动,李老又再次招呼道。 闻言苏灿二人也跟着走上了台阶。上了平台苏灿才发现平台上的空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宽敞,一侧摆了张十人位的圆桌竟还有走动的空间。平台的另一侧堆着些杂物,一眼望去主要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竹筐,有成品也有还未收口的半成品,藤条支棱着看起来十分杂乱,倒与收拾规整的菜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些都是二大娘编的。”看到苏灿打量着竹筐,刘奋进也停下了脚步。 “不错,二嫂子一向起得早,通常起来时天还没亮,她就会坐在台阶上借着门房的光编竹筐,今儿个早上就是一直坐在那,直到吃早饭也没见小川子出来过。”这时,圆桌旁刚刚站起身的男人顺着刘奋进的话道。 “那就能够确定孩子丢的时间段了!”刘奋进接道,随后又向苏灿介绍,“这是公用处的费处长,我小舅的顶头上司。” 苏灿向男人问过好后,与刘奋进一同坐到了圆桌前。 “不错,时间段是确定了,但还不知道孩子是怎么离开的,一个四岁的孩子,大半夜自己怎么走出家门的?如果说是外人来抱走的,偏偏家里门的两道锁都是完好的,二嫂子和慈莺儿也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费处长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两个馒头递给了苏灿和刘奋进。 “吃吧,这是慈莺儿早起和面蒸的。” “所以说是狍鸮干的,哎,那小孩,你快和大家说说,你昨晚都看到啥了。”听到费处长的话,费骁连忙插嘴,将众人的视线又一次引到了苏灿身上。 苏灿接过馒头,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于是再次将昨晚的见闻讲了一遍。 “我没看清那是什么,也有可能是头还没好,看花眼了。”末了,怕误导大家的判断,苏灿又补充了一句。 “看吧,我就说是狍鸮,人证、物证都有了,你们还不信?”苏灿话音一落,费骁立即接着道。 “狍鸮啊!那不就是老饕!” “听起来还真像是老饕啊!” “真是老饕?那玩意不都消失几十年了吗?难道是拜灵教搞出来的!” “不能吧,不是说早就被杀死了吗?” “是啊!就算是拜灵教也弄不出来吧,咋还能出现!” 费骁说完,圆桌前的人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李老和费处长也加入了讨论的队伍。 “去,到孙家问问,把现在还在寨子里的拜灵教的人拉个单子。”费处长吩咐身边一个下属。 “会不会有圈子里的人掺和进来,要不要联系少主?”这时,尤三庆插嘴道。 费处长闻言有些犹豫,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李老。 “不必,苏灿看到的,应该不会是圈儿里人。”李老看向一旁拿着馒头小口地吃着的苏灿,拒绝了尤三庆的提议。 于是,大家又投入到了凶手是狍鸮的讨论中,似乎一瞬间所有人都接受了那个传说中的生物存在。 苏灿对那边的讨论并没有关注,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早饭,就在苏灿吃完大半个馒头时,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众人的讨论。 “啊——” 第17章 凶手凶兽 众人顺着喊声望去,只见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吐出一口刚吃进去的馒头,从中扒拉出一块小指甲大的石头子,随后开口道: “大家吃馒头时都小心着些,这面里有沙子,别搁到牙!” 闻言桌前的众人立即都低头查看起手中的馒头来。 “还好你提醒,这要是我们这几个老的吃到,牙可就没喽!”这时一个年纪略大的男人接道。 “这慈莺儿一直是个仔细的孩子,今儿个孩子丢了,有些心不在焉也是正常的。”随后又立即有人帮着慈莺儿辩解。 “好了,大家都仔细着些,也别要求太高。”李老一锤定音,又转向费处长继续道,“老饕的事,你再和苏灿了解了解细节,争取追到它的踪迹,尽最大可能把孩子找到!” “被狍鸮盯上了哪还能活着,肯定当场就被吞了!”这时费骁忽然来了一句。 “你个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竟敢诅咒我家小川子,我和你拼了!” 然而,费骁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怒吼着冲了过来,一把就掐住了费骁的脖子。 来人正是刘奋进口中的二大娘,她和慈莺儿原本一直等在里屋,在大家提到馒头里的石子时,才走到门口。她正拧着慈莺儿的胳膊小声地数落,听到费骁直白的话,哪有不急的道理,当下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是费处长率先反应过来将人拉开,拦在了两人之间。原本被掐得两眼上翻的费骁骤然得到喘息,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的间隙还不忘断断续续地回怼: “我没——胡说八道,孩子肯定早死了——被吃了!” 一旁的慈莺闻言整个人明显哆嗦了一下,费处长见状连忙抬起给费骁顺背的手,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呵斥道:“你给我住口。” 费骁被打后,小声嘀咕了两句,果然不再说话。然而,这边消停下来,慈莺儿婆婆那边却不肯善罢甘休,打不到人就立即坐在地上哭骂起来,一会儿一句“命苦”,一会儿又一句“天杀的王八蛋”,骂得完全不带重样的。 桌前众人见状立即起身过去安慰,苏灿也将手中剩下的小半个馒头放在了面前的空碗里,然后退到一旁为大家让出空间。可是慈莺儿婆婆战力十足,几个男人都没能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叫骂声还越发高了起来。 “呀!亲家母,你怎么哭成这样,是小川子出事了吗?”正在大家都束手无策时,一道焦急的女声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大门口处,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匆匆地沿着砖石路小跑过来。 “亲家啊!你们可算来了,他们这是欺负咱们家没人啊!竟然敢诅咒咱们小川子!”见到来人,慈莺儿婆婆就如找回了主心骨般停下哭骂开始大声控诉。 “亲家母,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我们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孤儿寡母被欺负了去。” 说话间,中年女人将慈莺儿婆婆搀扶起来,这回慈莺儿婆婆没再反抗,而是顺着搀扶的力道做到凳子上。 “老慈,咱们闺女和外孙都被欺负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将人扶起来后,中年女人又用手肘撞了撞一同前来的男人,原来那一对中年夫妇竟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慈莺儿父母。与慈母的来势汹汹不同,慈父看起来长相普通,身量瘦小,穿着一身朴素的单衣,衣袖附近还沾了些干掉的油彩,在慈母与慈莺儿婆婆说话间一直在拘谨地揉搓着衣袖的一角,听到慈母招呼才抬起头,望向大家。 “慈家老弟来了啊!你们这一趟过来可还顺利?”见慈莺儿婆婆和慈母都安静下来,李老走上前,伸出手向慈父打招呼。 “李老!”慈父闻言连忙松开袖口,在衣襟位置抹了两下,才将双手伸出,握上李老伸过来的右手,“刚挂了电话就骑电动赶过来了,早起路上车上少,一路上都挺顺利的,没遇到啥事儿。” 慈父说完,收回双手拉了拉有些起皱的外衣,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又加了一句: “接电话那会儿正在捏面人,得到信就过来了,走得急,没来得急换衣服就出门了。” “没事没事,孩子的事要儿紧,既然来了,就让费处长和你们说说现在的情况。”李老拍拍慈父的肩膀,安抚道。 “对对,孩子要紧!”慈父连忙点头附和,随后又脸色变得担忧,“刚刚听亲家母的意思,是已经找到孩子了吗?孩子出事了?” “孩子还没找到,但是已经基本确定了方向。”这时费处长接过话头。 慈父又是一阵点头握手,寒暄过后,费处长将孩子出事的经过和可能被狍鸮带走的消息一并讲了一遍。 “什么意思?你们是想说我那活蹦乱跳的外孙子被传说中的凶兽给吃了?报警了没?警察怎么说?” 慈母立即恼怒起来,直起身子就在人群里寻找起来,没寻到目标又将视线转向慈莺儿婆婆,疑惑的目光令慈莺儿婆婆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我们寨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再说凶兽的事儿,警察也管不了。”慈莺儿婆婆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也让慈母听了个分明。 原来她并不是不相信狍鸮的存在,对费骁大骂单纯只是想找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妈!”一直在一旁抹眼泪、毫无存在感的慈莺儿,此时悄悄拽了下慈母的衣袖。 “什么意思?孩子丢了不去报警抓拍花儿,竟然把凶手赖到一个传说中的玩意身上!”慈母完全没理会慈莺儿的拉扯,而是直接质问起在场的众人,“我不管你们寨子有什么狗屁规矩,我现在就报警,如果因为你们耽搁导致我外孙子出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慈母说着就将手伸进裤兜里掏手机,却被身旁的慈莺儿一把拉住了胳膊,夺过了手机。 “拉我干嘛,快把手机给我,那可是你亲儿子!” 慈母抽回胳膊伸手就要拿回手机,却被慈莺儿一个闪身避过,躲到了慈父的身后。 “我们寨里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还不待慈母继续上前抢手机,费处长语气不善地开口了,“在座的都是寨里的领导,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不打算继续待在这儿了吗!” 桌前众人早已因为慈母的话黑了脸,此时听了费处长的话,一个个的表情竟比刚知道孩子有可能出事那会儿还要难看。 慈母被周围的阵仗激得一个哆嗦,随后又挺起了胸膛,继续道: “我不懂你们寨里的弯弯绕绕,我只知道我外孙子丢了,我得把他找回来!” “慈莺儿妈你别激动,大家都希望孩子平安地回来,现在全寨的人都派出去找孩子了,这一早上谁都没闲着啊!”被石子搁到牙的男人见状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 “说起来还是咱们寨里人更熟悉地形,找人更容易,警察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因为走流程耽误时间,报警效果反而会不好。”这时又有人补充道。 “是啊是啊!再说这老饕,那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玩意,几十年前也出现过,那可是在村志里都记载着呢!” “后山这么大,谁知道里面都住着哪些凶兽,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啊!”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口。 “你们再厉害还能有警察办案经验丰富!”见众人说个不停,慈母急忙打断道。 “我们少主可是开侦探公司的,什么案子没见过。”已经缓过气来的费骁忽然插了一句。 “就算如此,你们少主也不在这儿啊!”慈母反驳。 “他不是在吗!让他打个电话不就成了!”费骁将手指向了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苏灿和刘奋进。 “不错不错,让小刘给少主打个电话!” “的确,报给少主的公司备个案,就算是过了明路,到时候也能顺利结案了!” 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说得慈母再无反驳的余地。慈母望向慈父,见他又开始揉搓袖口,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心中暗骂了一句不成器,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亲家。 “我说不过你们,亲家母,你说,孩子可是你亲孙子,你来定吧!” “不能报警,就联系少主吧!” 然而,原本撒泼打滚的慈莺儿婆婆,此时却完全不与慈母对视,仿佛犯了错般,整个人的气势矮了一截。 第18章 疑点 因为慈母的出现,苏灿和刘奋进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但这时人们关注的重点不是苏灿,而是刘奋进。成为焦点的刘奋进显得很兴奋,他在得到李老的首肯后,立即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可惜刘奋进很快就失去了显眼的机会,在等待许久直至电话自动挂断后,电话那头的少主都没有接听。 最终李老拍板,依旧按照之前狍鸮下山的思路,由费处长顺着痕迹追踪孩子的下落,待事情了结后再报给少主的公司备案,过个明路。慈母原本还要再闹,却被一直老实安静的慈父抱着身子拖进了里屋,至此圆桌前的会议才算告一段落。 事情敲定后,李老就带着人回去等消息了,留下的费处长又再次向苏灿询问了一遍昨晚的见闻。待费处长离开,刘奋进才又坐回圆桌旁,先夹了一筷子咸菜细细咀嚼,随后又舀了碗汤喝起来。 “人都走了,你要不要再吃点?”直至一碗汤喝完,刘奋进才对着苏灿招呼道,“刚刚人多,我都没好意思伸筷儿,二大娘家的咸菜腌得可真是地道!” 慈父将慈母拖进里屋后,慈莺儿和婆婆也快速进屋关上了房门,此时留下一桌子的馒头咸菜并没有收拾,刘奋进也不嫌弃饭菜变凉,自顾自就开始吃了起来。 苏灿被刘奋进的吃相又勾起了馋虫,也坐回桌前重新拿起了一个馒头,掰下来一块仔细查看一番后才塞进嘴里。 “慈莺儿平时心挺细的,今天也是赶上了。这么短时间又是和面蒸馒头,又是熬汤的,心里搁着事儿还能张罗出一桌子早饭也挺不容易,咱就别计较了!” “我没计较!”苏灿抬头看向刘奋进,心道他只是看看馒头里有没有石子,总不能豁出门牙不要,硬往下咬吧。 “早些年吃饭吃到沙子是常有的事儿,也就这几年日子过的好了,情况才好转。”刘奋进头都没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苏灿矫情。 苏灿不想和刘奋进就这个事儿继续争论,于是转移话题问道: “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孩子他爸?这家里就他们婆媳二人带着孩子?” “现在就二大娘和慈莺儿带着孩子过,二大爷早些年犯了事,被判进了勾栏坊,却在判罚执行前偷偷跑出了寨子,现在已经被寨里除名了。小川子他爸在孩子不到六个月时就走了,说是去找二大爷,这些年也没个音讯。还好寨里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给她们发了很多轻巧的任务,加上二大娘自己也会做些手工补贴,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那的确挺不容易的,后来的是慈莺儿的父母吧,他们就没想过把慈莺儿和孩子接走?”从慈母刚刚的表现来看,她对女儿还是很看重的,女婿走了这么多年,婆婆看起来也不是好相处的,他们怎么没把女儿接回去呢。 “对,那就是慈莺儿的爸妈。”刘奋进咽下嘴里的馒头,压低声音道,“刚开始时可不是想接走过,但二大娘就剩小川子一个孙子,哪能同意孩子和别人走,而且家里的活计还都指着慈莺儿干呢!当时大闹了一通,惊动了议事厅的长老,这事儿才算作罢。” “我看两家现在关系挺好的啊!”苏灿夹了根咸菜,随口问道。 “没办法啊,闺女还得在这边过日子呢!自打大闹了一通之后,二大娘就不许慈莺儿出寨了,逢年过节慈莺儿她爸妈想见闺女都得自己过来。”刘奋进说着也夹了根咸菜,还不忘询问苏灿,“怎么样,二大娘腌的咸菜味道不错吧?” 苏灿点点头,口中的咸菜酸甜适中,咸鲜可口,的确味道很正。 “拘着人家女儿不让回家,这是犯法吧!”虽然对慈莺儿婆婆的手艺很认同,苏灿却仍很质疑她的人品。 “这点上二大娘的确做得有点泼,犯法却谈不上,毕竟慈莺儿他们一家后来也不打算把人接走了。” “这是为啥?”苏灿疑惑。 “慈莺儿她爸有一手捏面人的绝活,那也是他们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你看他那衣服,应该就是早上画水彩时沾上的,没来得及换。但是面人的生意这几年挣不了几个钱了,还不如将人留在寨子里,至少吃喝不愁。再说了,如今有多少外乡人想进寨子都进不来呢,哪会有人想要离开,刘奋进说着说着忽然提高了声量,随后又加了一句,“当然,小川子他爸是个例外。” 苏灿瞄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也不知道房子的隔音效果如何,想到刚刚在外面吃着人家做的早饭,还堂而皇之地谈论人家的家事,苏灿感觉自己做的真不地道,于是三两口吞下手中剩下的馒头,拍拍手站起身对刘奋进道: “我吃好了,桌上剩的东西怎么收拾?” “不用不用,放着就行,他们会出来收拾的,咱们也走吧。” 早已吃饱等在一旁的刘奋进闻言立即站起身来,仰起下颚往房子的方向抬了抬头,就利索地向台阶走去。然而,还不待走下台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刘奋进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正是之前拨过去没有接通的少主,于是也不再继续往前走,反而直接坐在了台阶上接起了电话。 苏灿见状也坐回了椅子上,安静地等着这通电话打完。刘奋进讲电话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对面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全然没有下属接听领导电话时的小心翼翼,看来二人并不是苏灿想象中的上下级关系。 “苏灿,少主要和你说话。”苏灿思索间,那边刘奋进已经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对电话那头复述了一遍,并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功能,招呼苏灿过去。 “你好!”苏灿走到刘奋进身边,蹲下身子,试探着开口。 “你好,我叫常赋晦,案子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显严肃的男声。 “我什么都不知道!”想起刘奋进口中少主的职业,苏灿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 苏灿话音一落,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不好意思,是我没表达好,案子刚刚刘奋进和我说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常赋晦将语调和缓下来,竟也十分好听,让人感到莫名地舒心。 苏灿此时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人是在向他这个第一目击证人询问案情,对自己刚刚急于撇清关系的做法不免有些尴尬,连带着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也变差了几分。 苏灿将昨晚至今早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中快速捋了一遍,随后才开口道: “我感觉,这件事儿有疑点。” 第19章 头羊 “哪有疑点?”苏灿的话顿时引起了刘奋进的好奇,还不待电话那头的常赋晦有所动静,率先开口道。 苏灿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在苏灿看来,这件事到处都透着疑点。传说中的凶兽到底存不存在暂且不提,就看这家人的态度就很可疑。就算他们已经认定孩子被野兽叼走了,难道不应该立即出去找害了孩子的野兽吗,为何却要将为孩子出头的慈母拘进屋里,至今都没有一个人出来询问事情的进展! 苏灿站起身,示意刘奋进跟上,开始向大门外走去。刘奋进此时也意识到,两人还在人家的房门口,并不是讨论案情的好地方,于是没再言语,跟上了苏灿的脚步。电话那头的常赋晦很有耐心,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也并没有出言催促。 快到大门口时,羊圈里的一只一米多高的绵羊忽然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羊毛,咩咩地叫出声,随后其他绵羊也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跟着叫了起来。 “呦,这是饿了,今天没功夫放你们了,先凑合着吃些干草吧。”刘奋进说着,将手机插进上衣口袋,从对面的棚子里搬来几捆干草,丢进了羊圈里,整个过程中还不忘和电话对面解释,“二大娘家的羊饿了,看情形今天他们是没心情放羊了,我给他们再扔几捆干草。” 苏灿顺着刘奋进动作的视线望向羊圈,发现之前进来时看到的干草已经被吃光了,当刘奋进手中的干草一落地,先站起身的大羊立即上前吃了起来,随后其他绵羊也停止了叫声,吃起草来。 “那是头羊,精着咧!看到我们过来,这是在提醒该放羊了。羊群里都听它的,它消停了,其他羊也就不闹了。”刘奋进见苏灿的视线一直盯着大羊,开口解释道。 苏灿回头又望了眼身后依旧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大的动静,那一家人仍然没有出来查看,究竟是在讨论多么重大的事情啊,苏灿感觉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羊?”一直沉默着的常赋晦忽然出声,声音隔着刘奋进的衣服口袋,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对,是二大娘家养的羊,十好几只呢!”刘奋进闻言立即拍拍双手,将手机从衣服口袋中拿出来回道。 “传闻中的狍鸮就是人首羊身。”常赋晦的声音又从话筒中传来。 “那不能,苏灿昨晚看到的东西有一米五六呢,还是个深色毛皮的。”刘奋进立即理解了常赋晦话里的意思,“二大娘家最大的头羊也就一米一二,个头差得多,而且绵羊毛就算有点发黄,那底子也是白色,晚上也看不成深色的。” 听完刘奋进的话,常赋晦没再出声,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苏灿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头羊,的确如刘奋进所言,它毛色白中泛黄,即使是夜晚自己也并不会看错,并且身高也并没到一米五六,况且还有人脸这一点无法解释,苏灿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刘奋进走出院门。 “你这裤子上粘的什么?”出了院门,原本一直低头思索的苏灿,抬眼间视线对上了刘奋进的身后,发现他浅蓝色的牛仔裤后面脏了一块,于是提醒道。 “啊,刚刚在台阶上坐上土了吧。” 刘奋进说着扭着腰转身在屁股上拍打了两下,拍掉了一层浮土,可有一块黑色的污渍却无法抖落,刘奋进双手将污渍位置捏在一起搓了搓,却依旧无法看清浅蓝色的布料底色。 “哎呀,这怎么还粘上黑泥了,今天刚穿的裤子,回去还得洗。” 苏灿闻言凑上前,打算仔细看看刘奋进裤子上的黑泥,却见他猛然直起腰身,向一旁跳了一步,一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大喊了一声: “你干嘛!” “我就看看,不碰你!”苏灿无语的收回了已经迈出一步的脚。 “怎么了?”两个人正尴尬时,电话那头常赋晦说话了。 “没事,就——苏灿要看我屁股,被我拒绝了。”刘奋进回话的语气竟有些委屈。 电话那头闻言沉默了。 “我没想看他屁股!”苏灿单手扶额,感觉头又开始痛了,“是他裤子上粘了泥,我感觉那泥和羊身上粘的有点像!” “你早说啊,吓我一跳!”刘奋进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和羊身上的泥一样?羊圈里的羊今儿早上跑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有人进过羊圈。”常赋晦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又不放羊,进圈干嘛,我看那圈里也没收拾,还一地脏水呢。”刘奋进说出心中疑问。 “你们是怎么确定昨晚那东西的身高的?”常赋晦却没有回答刘奋进的话,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苏灿看到它的脑袋顶着路灯的花纹呢,我们刚刚在路灯这儿比较了,第二段花纹顶上到地面有一米五六了,每一个路灯都一个规格,错不了。”刘奋进说着又跑到街道旁的路灯边比划了一下。 “你是在哪看到的?”常赋晦又提出一个问题,这次显然是在问苏灿。 苏灿将常赋晦的话在脑袋中过了一遍,立即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率先迈步向着街道尽头走去。 “哎,你干嘛去?”刘奋进连忙跟上询问。 “我们得去昨天晚上那东西出现的路口再看看。”苏灿边走边回道。 “你是想到什么了吗?”刘奋进继续追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苏灿心中一个念头隐隐浮现。 也许是大家都去找人了,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其他人,苏灿和刘奋进很快就到达了昨晚人脸生物出现的岔路口。 “你就是在这儿看到那东西的?”刘奋进在岔路口来回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路口转角处的路灯旁。 苏灿重复起昨晚的场景,向着平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转头望向刘奋进。此时刘奋进正一手扶着路灯,一手将手机举着贴近耳朵,和电话那头描述着这边的见闻,一只脚还时不时地踢踩着路灯下面的一片干草。苏灿并没有听到常赋晦的声音,想来是这一路上刘奋进已经关掉了电话的免提功能,盯着刘奋进的身影看了一会儿,苏灿忽然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你多高?”苏灿忽然开口。 “什么?”刘奋进听到苏灿的声音,下意识拿下手机,打开了免提。 “我问你身高多少?”苏灿继续问。 “怎么忽然问这么敏感的话题?”刘奋进讪笑两声,“我还小呢,还得长个子,现在的身高又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通常都不量身高。”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你现在得有一米九!”苏灿不想和他继续贫嘴,于是直接道出问题所在。 “没有你这么损人的!”谁知刘奋进闻言完全没领悟苏灿话中的深意,气愤地瞪向苏灿,又对着手机告状道,“少主,你看看他,平白无故就骂我。从他醒过来到现在,我一直对他千依百顺的,他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还总是时不时地埋汰我两句!” 苏灿被刘奋进告状的行为弄得一愣,心中立即回忆起自己什么时候骂过他,他又什么事顺着自己了,一时间竟没能及时反驳刘奋进的话。 刘奋进还在和电话那头诉苦,讲他任务的艰辛和对身心健康的伤害。眼见他越说越离谱,苏灿忍不住轻咳两声,打断了刘奋进的控诉。 “那个,我没有骂你,我说的是实话。” 听到苏灿的话,刘奋进也愣了一瞬,随即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干嚎: “少主,他又骂我!” 第20章 拆穿 “咳——”这时电话那头的常赋晦也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刘奋进干嚎,“你看一下路灯的花纹在哪个位置。” 听到自家少主的吩咐,刘奋进立即停止了夸张的叫声,将注意力转移回路灯上。 “花纹就在——”刘奋进凑近灯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诶!不对啊!这第二段花纹怎么才过我腰啊!之前那个都到我脖子了!” 刘奋进说完开始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起面前的灯杆,又跑到另一侧街道上将附近的几个路灯都查看了一遍,然后才跑回原位对着电话喊道: “少主,这个路灯比别的都矮,我想起来了,去年三丫结婚时,接亲的轿车从这儿拐弯时把这个路灯撞断了,他们图省事,就直接把灯杆锯断了一截,直接装回原位,没换新的。” “这个灯的位置也很妙,主街到这里刚好有一个坡度,站在街道上看这边的东西视觉上都会显得高大一些。”这时,苏灿也从街道上走到了路灯旁,接着刘奋进的话继续说。 原来这个岔路口到主街上刚好是一个缓坡,平时走过时感受不明显,但昨晚苏灿刚好站在是坡道的最低处,加上路灯的对比和光影的影响,路灯下的东西看起来就会比实际要大上许多。此时,听到刘奋进的话,苏灿才想明白感觉别扭的地方,捋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么看来那东西实际没那么高,那二大娘家的头羊的个头岂不是就符合了。”刘奋进停顿了一瞬,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是毛色不对啊,而且这儿离二大娘家又不近,它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呢?” “草。”刘奋进话音一落,苏灿就接了一句。 “什么?”刘奋进疑惑地抬头,望向苏灿,“你怎么忽然骂人!” 苏灿瞥了刘奋进一眼,继续道: “一路过来时我观察过,每个几个路灯下面都会有一些干草,直到这个路口的干草最多,但主街上的路灯下面都是干干净净的。” “原来你说得是草啊!” 刘奋进闻言顺着苏灿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如苏灿所说,主街的路灯下十分干净,但岔路上却有几个路灯下残留着或多或少的干草。刘奋进又跑进相邻的几条岔路里查看一番,随后才跑回苏灿身旁。 “还真是,我去其他岔路看了,路灯下也没有干草,刚刚咱们走的那条路是二大娘家到这边最近的一条,难道还真是有人将头羊用干草引过来的?那毛色怎么解释呢?” “想想你的裤子!”苏灿道。 一提到裤子,刘奋进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屁股,随后又立即反应过来苏灿的意思。 “你是说泥?对对对,我说呢,那只大羊怎么霍霍得那么埋汰,敢情是有人故意往它身上抹的泥!” “接下来就是人脸了,背后之人是怎么做到让羊脸变成人脸的?”想通前面的关节后,苏灿提出了一个最大的疑问。 “意识控制?”刘奋进首先开口,随后视线接触到苏灿,又摇了摇头,“不对啊,都被苏灿看到了,应该不是‘场’的作用,更何况哪个大佬会这么闲,搞这么一出戏!” 听到刘奋进又提起‘场’,苏灿心中腹诽,他还入戏挺深了,真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哪还需要搞这么多事情,直接掐个诀,把孩子凭空变走就是了。 “你看到的是怎样一张脸?”苏灿还在心底嘲笑刘奋进,电话对面的常赋晦忽然出声。 听到常赋晦的声音,苏灿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远程参与案情分析,想到那人从事的就是侦探的行业,应该更有破案的经验,于是再次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见到的场景。 “我记得那张脸很大,脸色惨白,眼睛很黑,嘴却很红。”苏灿凭着记忆描述着昨晚见到的那张脸。 “它是什么形状的眼睛?是大是小?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在苏灿停顿的间隙,常赋晦再次开口。 “眼睛——”苏灿再次停顿,仔细回忆起来。 “它是高鼻梁还是趴鼻梁?”还不待苏灿回答,常赋晦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高,不是,趴鼻梁。”苏灿回答得并不确定。 “是一字眉还是柳叶眉?”常赋晦也不理会苏灿答没答上,再次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当时很慌,没看那么仔细!但是我能确信,它有眼睛有嘴,那就是一张人脸。”此时,苏灿终于意识到常赋晦是在怀疑他看到人脸的真实性,并不是真的在意他回答了什么,于是没了回话的耐心。 刘奋进听出了苏灿语气中的不善,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声。 “首因效应。”电话那头的常赋晦却似毫无所觉般,依旧以自己的节奏给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意思?”苏灿疑惑开口,感觉自己对电话那头自说自话的男人印象更差了。 “首因效应说的是人们根据第一次获得的信息形成印象,并难以改变,影响对后续信息的理解,我们行业里也叫证人的记忆效应。”常赋晦的语气没有起伏,但说话的内容已经为苏灿的表现进行了定性。 “你的意思是我记错了?”听完常赋晦的解释,苏灿才明白对方不是在怀疑自己,而是肯定自己就是看错了。 “你犯了第一印象,先入为主的错误。”对面的常赋晦一针见血,“其实想要达到你看到的效果,不一定就非得是张人脸,也可以是带着一个面具。” “羊会让你戴面具?”苏灿嗤笑一声,“与其这样想,倒不如怀疑是有人化了妆站在绵羊身后,通过光线导致的错位效果呢!”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思路。”谁知苏灿的气话竟得到了常赋晦的肯定。 “你还真敢说啊!我可能眼神不好,但又不瞎,一个人站在那还能看不见?况且我看到的那张脸可是比正常人大出两倍不止,哪会有这么大的面具。”苏灿听到常赋晦的话更加气愤,直接失去了与他继续交谈的念头,“算了,反正你现在也是认为我看到的都是假的,我就不多话了,还是交给你这个专业人士吧。” 苏灿说完就向着昨晚住过的平房方向走去,打算彻底远离刘奋进手中的电话,一副不再参与讨论的模样。 刘奋进见状刚要张口拦下苏灿,电话那头又响起了常赋晦的声音。 “自制一个面具就成,将和好的白面或涂料刷到固定的器具上,想做多大都可以,在灯光下也能实现脸色惨白的效果。” “面?面人!”苏灿猛然停下了脚步,脑中灵光一现,昨晚至今的所有见闻快速闪过,在他脑中彻底连成了一条线。 “你想到什么了?”刘奋进见状快速走到苏灿身边。 “你说慈莺儿的父亲是做面人的,那慈莺儿会吗?”苏灿忽然问。 “这个,我不知道,来寨子以后没见她做过。” 苏灿点点头,又继续问: “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昨晚那东西离开时,我听到一声哨响,你们这的羊能听得懂口哨声?” “羊怎么会听得懂口哨声。”刘奋进否定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但是牧羊犬能听懂,大家通常通过口哨下命令给狗,狗再将羊群赶到指定的位置。” “羊群被赶习惯了,听到哨声会跟着执行也是有可能的。”苏灿自言自语,“你之前说过她家的活计几乎都是慈莺儿在做,那放羊呢?” 此时,苏灿的心中对事情的真相已有了隐隐的猜测,但他依旧需要再向刘奋进确认一番。 “当然也是慈莺儿在放了,二大娘年纪大了,上不了后山的。” 刘奋进的回答让苏灿彻底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可她的动机呢,不对,她的动机简直不要太明确了! 第21章 冲突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了?”眼见苏灿从疑惑到肯定的表情,刘奋进上前询问。 “基本肯定了,我们现在回刚刚的院子。”苏灿说着向来时的岔路方向走去。 “那孩子呢,可能找到孩子的位置?”刘奋进急忙追问。 “如果这一切真是她做的,那孩子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苏灿边走边在心中盘算,有哪些地方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待上这么久。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孩子自己的家中了。但在发现孩子不见的第一时间,大家应该已经把孩子家里仔细搜查过了才是,没发现孩子的踪迹难道是她家还有暗室?在苏灿看来,这里的人思想普遍落后,他不清楚她是否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不能让他单独在一处待这么久。如今又早已过了早饭时间,想到这儿,苏灿又加快了脚步。 当走到慈莺儿家院门口时,刘奋进也从后面小跑着跟上来,拦下了正要进院的苏灿。 “再等等,等人到了再进去。” 刚刚往回走时,刘奋进在常赋晦的提醒下,挂断电话联系了自家小舅,此时,尤三庆已经带着李老一行人向着慈莺儿家的院子赶来了。 “不等了,先进去找孩子。” 苏灿心系孩子的安危,并没有听从刘奋进的提议,而是直接迈进了院子。此时里屋房门已经打开,慈莺儿和慈母正向外端着一碗碗热汤,院子里聚集了十几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们正或坐或站在水泥台上吃着馒头,而慈父则在一旁招呼大家喝汤。想来这些都是早起出去帮忙寻找孩子的人,如今接到消息回来吃早饭了。苏灿大踏步上前,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慈莺儿婆婆的身影,心中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二大娘呢?”苏灿不清楚慈莺儿婆婆的姓氏,就直接随了刘奋进之前的叫法。 苏灿的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都望向了他,众人的视线中有打量,有探究,但更多的竟是不可置信。之前李老身边的人,年纪普遍偏大,无论大家在心中怎么看待苏灿,明面上掩饰得却都很好,而如今这群年轻人显然就没那么多的城府。与昨晚在训练场里闹哄哄的情形不同,此时院里的众人都因苏灿的话而停下交谈,一时间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苏灿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道并不算友好的视线,不适感顿时萦绕全身。 “问你们话呢?二大娘呢?” 这时刘奋进的声音打破寂静的氛围,原本因为好奇停在羊圈边打量头羊的刘奋进察觉到这边氛围的不对,赶过来解围了。 “亲家折腾了一早上,身子有点受不住,现在在屋里睡下了。”首先开口说话的竟是一直有些拘谨的慈父。 苏灿深深望了慈父一眼,迈步就要往屋里去。原本挡在门口的年轻小伙子们见状,立即快速地散开,让出一条空路来,想来他们也都听说过刘奋进一直坚信的传言了。苏灿此时不禁冒出一个想法,这传言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为他在寨子里行走提供了便利。 “你干啥去!” 然而,原本畅通无阻的苏灿却漏算了一人,他并不是寨里人,而且岁数也不算年轻,他不在乎或者说根本就不清楚寨子里的传言。所以,在苏灿即将进入房门时,手臂被人拉住了。 拉住苏灿的人是慈父,他回身用另一只手将房门合上,自己挡在门前,看向苏灿的眼神带有几分敌意。 “我去看看二大娘。”苏灿回答的很平静,同时手下用力,想将手臂抽出来。 可是,慈父看着十分干瘦,手上的力气却不小,苏灿尝试了两次竟都没能将手臂抽回来,两个人一时间僵持在了门口。 “干什么呢?别拉拉扯扯的!”这时刘奋进看不下去了,上前攥住了慈父的胳膊,“你知道他是谁吗,还敢对他动手动脚的,就算你不是寨里人,在这里也得守寨里的规矩,要不是念在你年纪大了,就凭你碰了少主夫人,就别想全乎个儿地出寨子!” 慈父在刘奋进攥住的瞬间就松开了对苏灿的钳制,苏灿得了自由,心中刚升起对刘奋进的感激,结果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脸色立马就黑了,这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造谣啊!听听,那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 “我没有,我就是怕把亲家母吵醒了,她这一早上为孩子提着心到现在,才刚睡着。”慈父又恢复成之前拘谨的样子,一只手揉搓着刚刚被刘奋进握过的地方,显得有些无措。 “是啊!就让二大娘歇会呗,孩子的事都落听了,后续的事儿也用不上她,为啥非要吵醒她啊!” 这时人群中开始有人为慈父出声了,随后又有几个年轻人跟着附和起来。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睡得着?”苏灿眼见一时半会无法进门,于是决定先将事情挑明,“不会睡觉是假,有人暗中加害是真吧。” “你这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空口白牙就冤枉人!我家都这样了,竟然敢说我们家老头子害人,我管你是什么夫人,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一旁红着眼睛,原本毫无精气神儿的慈母听出苏灿话中的意思,立即放下汤碗,撸起袖子就扑向了苏灿。 刘奋进哪能放任慈母接近苏灿,于是立即闪身上前,拦下了慈母的动作,同时不忘嘴上安抚: “慢动手,慢动手,你们不是寨里人,慈莺儿是啊,寨规管不到你们就会罚慈莺儿的,你这么一闹,之后让慈莺儿还怎么在寨里待了!” 制住慈母后,刘奋进又继续说: “二大娘有事没事,进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咱们这样在外面吵不一样影响她睡觉嘛!” 眼见慈父还要说什么,刘奋进抢在他开口前再次道: “怕她被吵醒,咱们让一个手脚轻的人进去看一下就成了,这下你不能拦着了吧。” 刘奋进的提议十分合理,慈父最后不得不同意了他的说法,让开门口的位置,由人群中的两个姑娘进屋查看情况。 不消一会儿,两个姑娘就走出了房门,一言难尽地看了苏灿一眼,才宣布自己看到的结果。原来,慈莺儿婆婆的确是睡着了,她们进去时她呼吸平稳,睡得正香,并没有遇害。 得到慈莺儿婆婆平安的消息,苏灿暗自松了口气,再抬头时,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怪异。 “人没事,这不挺好的吗,大家还愣住做什么,继续吃啊!”刘奋进发觉了气氛的尴尬,开口打圆场道。 “有些人啊,仗着自己有倚靠,张口就诬蔑人,这年头,造谣全凭一张嘴,完全没有成本的!” 慈母忍不住酸了几句,说着说着竟自己委屈得掉起了眼泪。 苏灿其实感觉慈母的话挺对的,但对自己刚刚的做法却并不后悔,如果真相真的如自己推测那般,慈莺儿婆婆出事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如今证实人没有被害,也算是件好事。 “算了,算了,这小伙子也是担心亲家的安危。”慈父拉了拉慈母的袖子。 “也是我们英子可怜,怎么遇上了这样的事儿,这样的人啊!”慈母没理会慈父的拉扯,搂住一旁眼睛红肿的慈莺儿低低地哭诉着。 “我的小川子啊,我的好孩子!” 一句句的呼唤声,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你先别哭了,孩子说不定并没有出事呢!”刘奋进见状忍不住开口道。 “你说什么?”慈母闻言立即松开慈莺儿,双手握住了刘奋进的两臂,就像握住了最后的希望般用力地摇晃着,“你知道什么?我们小川子在哪?他,是不是还——活着?” 说到最后,慈母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仿佛这一句问话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刘奋进被慈母摇晃着,却不忍心将人推开,向苏灿投去求助的目光。 苏灿皱眉看着这一幕,他感觉慈母的言行似乎都发自肺腑,不像装出来的,难道她并不知情?眼神扫过一直只是安静流泪的慈莺儿和一脸颓丧的慈父,心中有了决断。 “孩子在哪,那还得问问孩子的母亲!”苏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众人的耳中。 第22章 对峙 “你什么意思,刚诬蔑我家老头子不成,现在又要诬蔑我闺女?”听到苏灿的话,慈母两眼通红地望向他。 苏灿别开眼睛,并不去看慈母,而是盯着慈母身旁的慈莺儿: “眼见亲人如此痛苦,你如何能忍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慈莺儿被苏灿盯的有些不自在,整个身子向慈母身后缩了缩,语带哭腔地说。 “不是你们说孩子被怪物叼去了吗?听说那怪物还是你亲眼看到的,我之前不信你们还不让,现在怎么反倒又来赖我闺女了!”慈母见状连忙将慈莺儿护住,语气不善道,“你也不用吓唬她,有什么事儿冲我老婆子来!” 苏灿叹了口气,决定直接讲出之前的推测。 “狍鸮害人根本就是有心人布置的障眼法,昨晚我看到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凶兽,而是只带了面具的羊。” 苏灿的话仿佛油锅中滴入了清水般,瞬间让整个院子炸了锅。周围人被喊回来时就已经被告知了狍鸮出没的情况,此时苏灿乍然推翻,立即引起了剧烈的讨论。 “之前说是狍鸮,现在又说是羊,怎么你的监管人都没看到,就你见着了,还有没有个准话了?”这时院门口方向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正是之前已经离开的费处长。 “之前你说的话大家可都还记着呢,抵赖不得,你现在才说看错可晚了。”跟在费处长身后的费骁也补充道。 原来,在刘奋进电话通知尤三庆的同时,也让他联系了费处长。此时两拨人刚好在院门口汇合,随后就听到了苏灿的话,被派出去追查狍鸮踪迹的费处长没忍住直接出了声。 费处长的话让众人忽然发觉了问题所在,苏灿是不能独自在寨子里行动的,如今他看到的东西,身为监管人的刘奋进却没看到,的确有些不合理。 “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是你——”尤三庆反应过来,立即指着刘奋进就要开口教训。 苏灿此时也意识到了,如今的局面很容易演变为真相未揭开,却把刘奋进拉下了水。想到刘奋进的多次相护,苏灿抢在尤三庆质问的话说完前开口: “昨晚我睡不着,在与刘奋进分开后就出门逛了逛,当时的确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但我从未说过它是狍鸮!” “对对对,任务的要求是在苏灿醒着的时候陪着他,他睡觉时我陪着也不合适啊!”刘奋进也适时地为自己辩解,随后又望向费骁,“至于狍鸮,不是一直都是你在说吗?我们哪有说过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按他的描述不是狍鸮还能是什么?羊可没有一米五六那么高,而且咱们寨子里的羊可都是白的,与他说的深色毛发可不搭边。”费骁闻言立即上前与刘奋进争辩。 “一米五六也一直是你说的,苏灿的原话可是它的头刚好顶在路灯第二段花纹,一直都是你凭着自己的主观意识在带节奏,这在心理学上就叫首因效应!” “少扯什么效应,路灯的第二段花纹那不就是一米五六!”费处长见自家堂弟被刘奋进一通名词甩得有些蒙,于是也上前助阵。 “看吧,你们都落入了背后之人设置的陷阱中。”被费处长斥责后,刘奋进也不急,反而卖起了关子。 “少废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尤三庆见状上前一步,一把扇在了刘奋进的后背上。 刘奋进向前趔趄两步,揉着肩膀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 “苏灿之所以能在那个岔路口看到那东西是有原因的,因为那里是一个缓坡,站在街道上看岔路的方向,会让那边的东西显得高上一些。”刘奋进故意停顿了一瞬。 “那也不至于——”费骁立即抓住刘奋进话中的漏洞就要开始反驳。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里的路灯在去年三丫结婚时被婚车撞断了,修好后比其他路灯的灯杆要矮上一节。”刘奋进却像是在故意气人般,抢在费骁的话说完前,将重要的证据点出。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三丫不就住在二大娘家隔壁!” “慈莺儿好像就是三丫的伴娘吧,那她岂不是就坐在婚车上?” 刘奋进的话音一落,周围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就是羊也不能想让它去哪就去哪吧!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虽然它没那么高,也不能排除那就是狍鸮。”一片嘈杂中费骁又一次提出质疑。 “用干草就可以了,将干草一路撒到岔路口,再将羊放出去,寨子里又没有其他吃的,羊自然就会跟着干草摆放的路线一路吃到岔路口了。也算是因果循环,因为孩子的事,公用处负责清扫街道的人也都被叫去找人了,岔路口那一片还没有清理到,干草就这么被留下了,成为了最直接的证据。” 刘奋进望着费骁,一字一句清晰的讲述着之前他们的推测。 “至于毛色,那就更容易了,只要在羊毛上涂上黑泥,在阴影里自然就看不清它的真实毛色了。待到绵羊回圈后再用水将黑泥冲洗干净,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也是为什么羊圈里都是泥水的原因。” “就算如此,那人脸你又怎么解释?”这时,费处长出声道。 “很简单,戴个面具就好了!”刘奋进回道。 “呵,能老实戴着面具到处溜达的羊?”费处长嗤笑一声。 “不是集市上卖的那种面具,是自制的。”刘奋进解释。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费处长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喊回来,你们最好能说出点有用的来。” “面具只是一种形容,实际上的做法是在羊角上挂了一个筐,在筐的表面敷上活好的白面,捏出人脸的形状,嵌上石子涂上口红,晚上在路灯的光线下,就出现了人脸的效果。”苏灿接着补充道,“我昨晚看到路灯下的人脸时,那只羊刚好低下头准备吃路灯下的干草,头还没完全低下就被一阵口哨声招呼回去了。有人一直跟在被伪装的绵羊附近,只待被其他人看见模糊的身形,就要将它唤走,因为如果口哨声再晚响一会儿,应该就能被我发现端倪了。我说的对吗,慈莺儿?” 苏灿说完直直地看向慈莺儿。 “胡说八道,我闺女根本就不会捏面人!”这时,一直表现得很拘谨的慈父忽然说话了,“就算那东西真是羊假扮的,这寨子里养羊的人家都有嫌疑,你有啥证据就说是我闺女做的!” 苏灿闻言并没有回答慈父的话,而是对着众人提出了一个疑问: “和面蒸馒头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怎么着也得个把小时吧。”刘奋进见众人一脸疑惑,于是解释道。 “能够供上这么多人吃的馒头,应该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出来的,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们家原本今早就打算吃馒头了,提前和了面?”苏灿继续问。 慈莺儿在大家的视线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请问你为何会在还不清楚孩子丢了的情况下,心不在焉地做饭以至于面里混进了石子?” “我——”慈莺儿犹豫了一瞬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苏灿说着又走到圆桌旁,拿起之前自己随手放在空碗里的半个馒头举起来给大家看。 “就算石子是不小心,那请解释一下白面馒头里又为何会有编筐的藤条和红色的颜料?” 第23章 承认 苏灿的话在人群中又一次引起了轰动,有好信者从苏灿手上接过那半个馒头,果然见到被咬得剩下一半的馒头缺口处,支出了一小节木棍,看材质竟与水泥台上编筐用的条子很相似。而小木棍的周围,果然如苏灿所说都是红色的,乍一看就像是白色的馒头里包着馅料一般。慈莺儿家的馒头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吃了的,大家先前吃到了石子草屑,都当是主家和面时粗心,如今听到苏灿的推测,不免泛起了合计来。 馒头在众人手里传看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尤三庆手上,尤三庆看过之后就递给了费处长,然后开口道: “慈莺儿,你们家之前就因为编筐的事闹过吧,我记得当时是二嫂子嫌你学不会编筐的手艺,将你给打了一顿,这事儿后来还闹到了戒律堂,现在终于学会了?” 慈莺儿向后缩了一下身子,并没有说话,眼泪却再一次流了下来。 “还好意思提那件事,明明我家闺女把家里的活计都包揽了,还要让她编那没用的破筐,她一个姑娘家手都扎破了还不够,非要让她带着伤洗衣做饭,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呢嘛!我家闺女平白被打了一顿你们倒是惯会和稀泥,和着一起欺负我们外乡人!”慈母见慈莺儿瑟缩的样子立即面带怒意地开口。 “那后来不是也都和解了嘛,最后二嫂子也没再逼迫慈莺儿编筐啊!”尤三庆回道。 “呸,不和解怎么办,你们扣着人不让走,我们平头百姓能上哪说理去!”慈母越发愤怒起来。 “现在在讨论案情,别说些不相干的!” 费处长接过馒头,皱着眉瞧了一眼,出言制止了二人的争论,随后拿到了李老面前,将木棍指给他看。 “那和面的又不一定只有我家慈莺儿,也有可能是亲家母不小心带进去的!”见场面对女儿不利,慈父再次开口。 “找到了!” 就在众人还在观察馒头时,刘奋进的喊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只见原本站在苏灿身旁的刘奋进,此时已经转移到了水泥台另一侧的竹筐旁,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用袖子捏着一只筐的边沿向着人群中心走来。 “找到伪装用的竹筐了,你们看这上面还残留着没洗净的面块呢。”刘奋进将手中的竹筐举给众人看。 费骁闻言就要上手接筐,却被刘奋进一个闪身躲过。 “小心着点,这可是证物,沾上了你的指纹可就说不清了。” 刘奋进说着将竹筐递到李老和费处长眼前,另一只手点开手机的免提继续道: “李老,这下好办了,只要将这个证物交给少主去正规机构做个鉴定,看看上面是谁的指纹就知道昨晚那一出是谁捣的鬼了。” 随后,刘奋进又对着电话说了一句: “没问题吧,少主?” 原来早在苏灿开口前,刘奋进就再次拨通了常赋晦的电话,常赋晦通过电话将苏灿的分析听个确切,就在众人传看馒头时,他提醒刘奋进去翻找一下涂了面粉的竹筐,于是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可以,包装好,别污染了,我安排人去取。”电话那头传来了常赋晦的声音。 “少主啊,这边的事儿你都知道了?”这时,一直旁观的李老忽然开口道。 “李老,事情我都清楚了,我会安排人跟进的。” “嗯,你办事可靠,让人放心。那边的事忙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寨子?” “快了,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 李老闻言点点头,看了苏灿一眼继续道: “那就好,尽快赶回来吧,好多人和事儿都等着你呢!” 眼见两人话起了家常,刘奋进放下了举着竹筐的手,打算将手机凑近李老。下一瞬,一个人影却冲了过来,直奔刘奋进手中的竹筐而去。刘奋进刚好向前跨出一步,那人抓了个空,脚下也没能站稳,直接摔进了旁边的人群中,将站在前排看热闹的几个人都撞得一个趔趄,一群人瞬间倒了个七七八八。 将竹筐放到圆桌上的刘奋进扭头就看到了这副场景,一脸惊讶地开口: “慈叔你这是做什么?想看竹筐知会一声就是了,怎么行这么大的礼,不会是打算碰瓷吧!” 冲向刘奋进的人正是慈父,他此时歪倒在地,身下还压着之前最先吃到石头那个人的左腿。 “哎呦喂!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在你家这倒霉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也幸亏都被我赶上了,这要是换到你们几个岁数大的可怎么办啊!”那人被慈父压着,也不急着起身,只是一直“哎呦哎呦”地叫着。 “你这是做什么?忽然冲过来碰到李老怎么办,后果你可承担得起?”由于慈父的动作转身护在李老身前的费处长闻言立即冷着脸斥道。 “不碍事,快把大家都扶起来,看看摔坏没有?” 李老在费处长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费处长顺势让开将李老露了出来,随后上前两步将摔在最上面的慈父拽起来,推给了另一侧站着的尤三庆。 尤三庆一把拉住了慈父的手臂,将人牢牢扶住,面上带笑地开口道: “我说慈老哥,你可得站好了,你们大老远过来,在我们寨子出了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慈母被慈父忽然的举动惊到,她没理解自己的丈夫为何要闹这一场,但也出于本能地松开揽着女儿的手,上前两步打算过去拉人,却还是慢了费处长一步,只能走到慈父面前边上下摸索着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边带着哭腔责骂道: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瞎折腾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全都指望着你呢!” 被尤三庆拉着的慈父却是一声不吭,整个人忽然就呈现出一种颓势来,看起来就要缩成了一团。 “爸——”离了慈母的怀抱,慈莺儿独自一人站着,显出了几分可怜无助。 慈父、慈母同时抬头望向女儿,这场面在众人眼里竟莫名地心酸。慈莺儿的喊声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原本沉默着的慈父忽然就泪流满面,身子也跟着软倒下去,被尤三庆撑着才勉强站立。 “是我!”慈父哭着道,“不用再验了,一切都是我干的! 第24章 父女 慈父话令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爸!”慈莺儿率先反应过来,小跑着上前两步,拉住了慈父的手臂。 “你瞎说什么!” 随后慈母也反应过来,手握成拳狠捶向了慈父,有几下甚至落到了握着慈父手臂的尤三庆身上,尤三庆见状顺势松开了对慈父的钳制。没了尤三庆的支撑,慈父直接跪坐到了地上,连带着慈母和慈莺儿也一同瘫软下去,一家三口跌成了一团。 周围人此时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刚刚你不是还在把事情往二嫂子身上推,这会儿怎么忽然就承认了!” “他昨晚又不在寨里,哪有作案的时间?” “这很明显就是在帮他闺女顶罪呀!” “难道还真是慈莺儿做的!”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清晰,已经软倒的慈父却忽然又有了力气般,甩开身旁的母女,踉跄几步上前: “不是的!不是我闺女。”慈父对着议论中的人群低吼,随后又看向被费处长护着的李老,语气急切地解释,“都是我教的,整件事儿都是我逼她做的,她是为了孩子才不得不听我的。” 慈父说完又后退两步,将慈莺儿从地上拉起来。 “都是我家闺女命不好,许配了户这样的人家,女婿说走就走没个音讯,婆婆还是个黑心的!你们看看她这双手,哪像是小姑娘的,家里什么活计都让她干不说,还见天地打骂,被磋磨了这么些年,我家闺女的身子骨都没剩几两肉了!” 慈父边说边抹眼泪,最后竟有些泣不成声。慈母闻言也想起了过往的伤心事,跟着哭了起来。 “都说进了你们寨里是修了天大的福气,可这福气我们家真的消受不起。哪里有家里男人跑了不允许女人回娘家的道理!就你们这儿道理多,我们是找也找过,闹也闹过,你们这厅那处的,一通推脱下来也没放人,这是要把我家闺女往死里逼啊!” 慈母的哭骂令之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在家里受了些委屈,就可以无视寨规愚弄大家了吗!”一片寂静中,费处长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严厉带着威慑,“无论是不是寨里人,只要在这儿就要守这儿的规矩,既然犯了寨规就得受罚,你们父女俩,戒律堂走一趟吧!” 费处长说完向后招呼了一下,人群中立即走出两个结实的小伙子,伸手就去拧慈莺儿父女的胳膊。 “我后悔了!”慈父见状立即挡在慈莺儿身前,“是我太想让她们娘俩回家了,才想了这么个主意。早知道这样会让我闺女受罪,我说什么都不会弄这么一出的,你们想要怎么罚直接罚我就是了,放过我那可怜的闺女吧!” 见费处长竟要将他和慈莺儿都拿到戒律堂去,慈父连忙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将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不,是我,与我爸没关系!” 一直表现得十分怯懦的慈莺儿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推开慈父面前的小伙子,护在慈父面前,对着人群大声道: “别抓我爸,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捏的面,我把羊放出去的,也是我将面掺在馒头里蒸给大家吃的,那小哥分析得都对,一切都是我做的!” 尤三庆见状迈出一步想要上前,谁知,这一下却彻底刺激到了慈莺儿,只见她顺手抄起圆桌旁的一只木凳指向尤三庆,随后又抡着胳膊左右横扫了一圈。 “退后,都退后,放我爸妈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只管冲我来。” 周围人见状都踌躇着不敢上前,场面一时间陷入僵局。慈莺儿看起来单薄瘦弱,此时却一反之前怯懦的形象,单手握着木凳的凳腿,伸直胳膊指着人群方向,气势十足。也是了,她虽然只是一个二十多的姑娘,但从之前众人的只言片语中能够看出,她自嫁到寨里后,一直承担着家中所有的活计,多年劳作练就的一身力气,如今却用在反抗寨子上,想来也是讽刺。 最先打破僵持局面的人竟是慈父,他拽了一把身旁被一系列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依旧一脸惊诧的慈母,慈母反应过来立即从慈莺儿身后将人圈住细声安抚,慈父顺势夺下了她手中的凳子,直接丢到了水泥台下。 “看这孩子都被逼成什么样了,这些年她在这儿受了多少罪,求求你们就别刺激她了!” 慈父挡在母女俩身前,双手合十就对着费处长一行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吧,最主要的还是孩子在哪,有没有事?” 一直没出声的刘奋进这时忽然出声,说话间他已身形敏捷地挤到了人前,将双膝即将落地的慈父又搀了起来。 “孩子我已经安顿好了!”慈父顺着刘奋进的力道起身,抬手抹了把眼泪。 “没有,孩子没了,昨晚上就没了!”慈父话音刚落,慈莺儿忽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闺女,你说什么胡话,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诅咒自己的亲儿子啊!孩子她妈,你快劝劝咱闺女,可别再说瞎话了!”慈父再次老泪纵横地劝慰慈莺儿。 慈母闻言立即再次抱紧怀中不停挣扎着的女儿,同时哭着伸手死死地捂住了慈莺儿的嘴。 见慈莺儿被慈母制住,慈父又一副伤心到极致的模样转向众人,“小川子身量小,昨晚上趁着小比散场出寨的人多,我已经托人把孩子带出去了。” “那不对啊,二大娘昨晚上不是见到小川子了吗?”有人提出疑问。 “孩子睡得早,他见到小川子应该是孩子睡着前的事儿了!”慈父低头抹了把眼泪,“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想了这么个损招,折腾大家一早上,我给大家赔不是了!看着都没什么损失的份上,请大家就放过我那可怜的闺女吧,有什么处罚我都受着!” “二大娘!她干嘛去了?这会怎么还不见人影?” 提到二大娘,这时,终于有人发觉了不对,外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在正屋里面睡觉的慈莺儿婆婆按理早就该被吵醒了,此时却一直没见人出来。 听到这话,之前进屋查看过的两个姑娘立即小跑着推门进屋,随后屋内传来一个姑娘的大喊: “快来人,二大娘出事了!” 第25章 家事 随着屋内的喊声传出,外面众人立即涌向门口。费处长护在李老几人身边没有动,连带着看护在慈家三口身旁的几人都没有上前。 “我就说你刚刚拦着苏灿的举动怎么那么奇怪,你还真对二大娘下手了啊!”刘奋进看了眼身边低垂着脑袋的慈父,招呼着苏灿,也跟着人群向里屋走去。 当苏灿和刘奋进跟在人群后面走进里屋时,炕前已经围满了人,一时间竟看不到出事的二大娘的身影。屋内众人乱哄哄地出着主意,从大家的讨论中苏灿推测出此时的慈莺儿婆婆应该是处于昏睡之中,外界无法叫醒。 “别都杵在这儿,没事儿的都到院儿里去等,把地方让开!” 正当苏灿考虑是否利用自身的优势硬挤进去时,炕上忽然站起了一个人,正是刘奋进的小舅舅尤三庆,他在喊声响起时第一时间跑进了屋,在叫了几次仍未将人喊醒后,抬头就发现炕前已经围满了人,于是站起来喊话。 作为公用处的副处长,尤三庆的话还是很有力度的,围在炕前的年轻人立即散了大半,此时尤三庆才看见人群后面正踮着脚张望的刘奋进。 “臭小子,快给医务处打电话。”尤三庆对着刘奋进吩咐,随后又指了身边一个正往外退的年轻人,“去将李老他们请进屋,把慈家人也都带进来。” 李老等人进门后,首先上前查看了慈莺儿婆婆的情况。 “还有气,看着像是睡着了!”费处长收回探向慈莺儿婆婆鼻下的手指,“医务处的人来了吗?” “已经打过电话了!”尤三庆已经从炕上跳了下来,此时退到了一侧。 费处长点点头,看向与慈父慈母站在一起的慈莺儿,忽然问道: “慈莺儿,你婆婆怎么了?” “我给她下药了,都怪她,一直不放我和孩子走,如今孩子没了,我也没指望了,大家一起死吧!” 经过慈母的安抚,慈莺儿原本已经平静下来,此时被点名,她抬起通红的双眼,怔怔地看向炕上躺着的人,再次声嘶力竭起来。 慈母在慈莺儿的话出口的瞬间立即扑上去捂她的嘴,却还是让她将话说了出来。 “慈莺儿!”慈父闻言大吼一声,随即对着炕前众人跪下身子,“这孩子是犯了癔症了,她什么都没做!是我,我把慈莺儿平时吃的安眠药混在亲家的汤里。” “原来你给二大娘吃的是安眠药!”这时,最先进屋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忽然开口道,“之前苏灿要进屋看看二大娘,你非要拦着,说什么会影响她睡觉,最后却让我俩进屋。你故意将大家往二大娘睡着了上面引,算准了我俩进屋也发现不了什么,才放我们进来的!” 姑娘的话立即引起了屋里人的关注,如今留在屋内的多为后到的寨子中高层,对之前苏灿和慈父在房门前的冲突并不知晓,刘奋进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安眠药吃多了也是会死人的,你这是在蓄意杀人!”费处长听完脸色沉了下来。 “你给二婶子吃了多少安眠药?这得洗胃了吧,医务处的人怎么还没到。”一旁的尤三庆听完也有些着急了,扯着刘奋进的胳膊继续道,“你再打个电话,把情况说清楚,让他们马上安排给二婶子洗胃。” “没多少,不会有事的,亲家睡到晚上就能醒,我闺女总吃,我掐着药量呢!。”慈父见状低低地开口解释,“我只是想让她睡着,免得影响我们离开。本打算在大家认定是狍鸮吃人后,我再提出带着伤心的闺女回娘家住几天,没有亲家阻拦这事儿应该就能成了,没想到之前安排的事儿被这个小哥看破了,才让大家发现了亲家的情况。等到晚上亲家醒了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看到大家狐疑的神情,慈父又加了一句保证。 说话间,外面又进来了两个人,都穿着白大褂,还抬着一副担架。 “你们可算到了,怎么就你俩,姜大夫呢?”尤三庆见到来人,立即将人往炕边引。 “今儿个早起姜大夫就去镇里采买了,已经打过电话,他正往回赶呢!”其中一个白大褂答道。 “怎么赶上今天出寨了,二婶子是误吃了安眠药,估计得安排洗胃,你俩能处理不?”尤三庆看起来对新到的两位十分不放心。 “尤处长您放心,如果只是洗胃我能应付得来,还是先看看病人情况吧。” 白大褂说着来到了慈莺儿婆婆身边,经过简单检查后,招呼同伴将人抬到了担架上。 “各位领导,病人情况还算稳定,我们先将人带回医务处治疗了。” 在得到李老同意后,两人又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开了。 待医务处的人离开后,众人的视线又落回到了慈家三口身上。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费处长冷着脸开口询问。 “没了,没了,事情我都交代清楚了,都是我糊涂啊!”慈父说着深深地下了头,一副十分懊悔的模样。 “不是,都是我做的,孩子半夜喝水呛死了!孩子没了,我怕被婆婆打,才——” 在慈父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安静下来的慈莺儿又一次挣脱慈母的束缚哭喊起来。 “我的祖宗啊!求你就别闹了!”慈母连忙再一次将人按下,捂住了嘴。 “李老,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您看该如何处置?”费处长没有搭理慈莺儿的胡言乱语,直接询问起李老的意见来。 “看看病人的情况吧,如果慈家老弟说的都是真的,那今天的事就属于家事了,也不用再麻烦少主了。”李老为今天的事情做了定性。 “明白了。”费处长点点头,看向慈家三口,“那就等到晚上,你们不用去戒律堂了,都先到公用处等着,其他人都散了吧。” 随着费处长的一声令下,屋里屋外的人立即行动起来。因着那不靠谱的流言,苏灿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并没有急着出门,刚好尤三庆似乎也有事情要交代刘奋进,所以当他们踏出房门时,外面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我要回去了,这筐你还要不要了?”眼见刘奋进出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忽然敲了敲桌面,对着他喊道,“我护得很好,一直没让别人碰到,你可得说话算话。” 苏灿转头望去,只见圆桌边一个年轻人正指着桌上放着的竹筐,正是原本要当做证据送去化验的那一只。 “你又答应人家什么了?”尤三庆一脸警惕地看向刘奋进。 “啊,这次的事儿好办!”刘奋进随口回答,然后快步走到圆桌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放心,答应你的事肯定办到,过几天就给你送家去。” 得到了刘奋进的保证,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朝尤三庆和苏灿的方向瞥了一眼,小跑着跟上院门口的几人一同离开了。 “听李老的意思,这筐是用不上了,亏得我刚刚还求人帮忙看着呢,搭上了个人情,还得给他办事。一会儿我再给少主说一声,告诉他不用派人来取了,顺便问问他哪天回来。” 刘奋进说着将竹筐一个抛物线丢到了水泥台另一侧的筐堆里。 “你又随便答应给别人办事,可别指望我给你帮忙!处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最好也早点将人送回去,别到处逛荡惹事!”尤三庆瞥了苏灿一眼,也匆匆向门口走去。 “放心,这次的事儿用不着你,慢走,不送。” 刘奋进对着尤三庆的背影挥了挥手,随后将视线转向苏灿。 “干什么?”苏灿望向刘奋进。 “说起来案子是你破的,看证据搭的人情你也有份,况且,这次答应的事儿还真就只有你能办成!” 第26章 c类任务 “到底什么事?” 刘奋进的话令苏灿下意识皱起了眉,自己初来乍到,对寨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事竟是只有自己才能够办成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面对苏灿的质问,刘奋进却神秘一笑,然后迈开腿径直走向了院门方向。 苏灿见状没再追问,而是默默地跟了上去。在苏灿看来,他身处陌生环境,如今认识的人只有刘奋进一个,无论刘奋进打算让他做什么,自己现在也只能指望着他,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结了?如此草率地下结论?”追上刘奋进后,苏灿转移了话题。 “李老都发话了,他最是公正,为人也特别亲和,他拍的板,那当然就结了!” “你没感到奇怪吗?孩子真的已经离开寨子了?”苏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不会还在想着慈莺儿的话吧?”刘奋进闻言望向苏灿,“她应该是吃了太多的苦,想发泄一下才这么说的,你不知慈莺儿平时对孩子有多好,她不会忍心害自己儿子的。再说了哪有人会喝水时呛死,她这瞎话编的一戳就破,哪有人会当真。” “可我总感觉不对劲。”苏灿心中依旧有疑虑。 “你就放宽心吧,李老是不会让寨里人吃亏的。我已经给少主发过消息了,他很快就能回来,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说吧,想去哪,趁着时间还早。我带你去逛逛。” 刘奋进满不在乎地说,全然忘了尤三庆临走前对他的叮嘱。 “行吧,那我们先去项目组把任务接了。” 其实,在苏灿心里,这个案子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孩子现在到底在哪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吗!但能逛寨子,多了解这里的情况,对苏灿来说是好事,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他也就没再纠结慈家的事情,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 见苏灿仍然想着接任务赚钱这一茬,刘奋进劝说了几句后也不再反对,只好再次将人带去了项目组。 苏灿和刘奋进又一次走进项目组的大门,这次不再有飞来的本夹子相迎,气氛相对好了很多。此时,跑出去寻人的工作人员都已回到岗位上,之前来接任务的两个男人却不在大厅里,估计是接到了心仪的任务后离开了。苏灿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依旧选择了之前看好的c类任务,刘奋进和胡璐依难免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虽然过程坎坷但最终还是完成了接单登记。 两人离开项目组后已经临近中午,于是二人直奔食堂,现在苏灿作为怀揣两千巨款的人底气也足了许多,由他做东两人依旧在方桌前落座。 “整个寨子里就属她胡璐依说话最损!”刘奋进骂了一路依旧愤愤不平,“她原本叫胡璐,小时候大家都叫她''葫芦娃'',那时候她还不这样,挺好看一个小姑娘,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老招人喜欢了。后来出去上了几年学,肚子里有了洋墨水,整个人就变了。说是上大学,其实就是个大专,学校不包分配,毕业就回了寨子里,她家托人给安排进了项目组,在村办公室也有编制,算得上公务员。在咱们这一代里,除了少主,属她最有出息。就是不知道在外面都学到了些什么,处事越来越偏激不说,说话也不中听了。” “看来你对她挺了解的。”这还是刘奋进第一次主动详细地介绍一个人。 “其实要说了解,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你俩之前可是闺蜜。”刘奋进道,“原本你俩好的一个人似的,后来因为少主,你俩就闹掰了。” “哦?怎么闹掰的?”苏灿挑着面前小菜里的花生米,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还不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刘奋进瞥了苏灿一眼,“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你们少主还是个渣男,脚踏两条船啊!” 苏灿没有接刘奋进的话,依旧挑着盘子里的花生米。 “少主才不是渣男,主要责任在你!”刘奋进急道,随后神色忽然有了几分落寞,“听说那时候胡璐依已经是少主的女朋友了,结果你竟然胆大包天,给少主下药,睡了闺蜜的男朋友,闺蜜变小三,她那么恨你也情有可原。” “还有这一层关系!的确情有可原。”苏灿停下了再一次伸向盘子的筷子,神色尴尬了一瞬,随即点头附和道。 “所以你也别怪她刁难你,的确是你先做得不对。”刘奋进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苏灿放下筷子看着刘奋进说道。 “那就好!”刘奋进放心地点点头,也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哎,你怎么把花生都挑走了!” 看着面前一盘绿油油的只剩下芹菜的小菜,刘奋进气恼地望向苏灿。 “看你没怎么吃,还以为你不爱吃呢!”苏灿默默地偏过头,避开了刘奋进的视线。 “对了,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想问,在你们寨子里,植物还分血型?”苏灿借着刚刚接着的c类任务,转移刘奋进的注意力。 提起任务,其实苏灿并没有考虑过该怎么完成,项目组挂出的c类任务在苏灿看来没有一个是能完成的,他当时不过是随意一指,现在借着这个契机,他顺势询问起刘奋进的意见来。 “植物分不分血型我不知道,梁麻子的事倒是知道一些。西街梁麻子年初说了个媳妇,彩礼钱都备好了,女方家是锦县人,为了能进寨子才同意的亲事,谁知两家串门当天女方嫌弃梁麻子那一脸的大麻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嫁,梁麻子一气之下用彩礼钱换了一个去麻子的偏方,就差一味与患者血型一致的植物做药引,这才有了那个任务。这梁麻子也是个痴情的苦命人,就等着治好脸后娶媳妇呢。”刘奋进果然再次如之前一般,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述起来。 “痴情不痴情不知道,但命是挺苦的!”苏灿对刘奋进口中的梁麻子的遭遇却有另一番见解。心道准备的彩礼钱都让人骗光了命能不苦吗,又想到自己兜里也有一部分苦命人的彩礼钱就又闭了嘴。 “算起来你选的这个任务在c类任务里还算简单,至少没有危险。还好你没选那个去后山抓没脸子的任务。”说着刘奋进拍了拍胸脯以示后怕。 “没脸子?”苏灿疑惑。 “就是鬼。” “……你们这还闹鬼!”这回苏灿彻底懵了。 第27章 西街 “哪里没鬼!否则拜鬼教控什么。”听刘奋进的语气闹鬼似乎是正常现象,“这种常识你都忘了!没关系,以后见多了也就都想起来了。” 苏灿心道这可不是常识,由此又想起了昨晚见到未知生物时的心情,虽然如今已经知道那是绵羊假扮的,当时的心悸却是实实在在的,难道刘奋进口中的鬼也如昨晚一般,都是有心人捣的鬼!苏灿本想再仔细寻问,但考虑到之前刘奋进那深信不疑的态度,自觉应该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决定还是先暗中观察。之后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起了其他。 吃过饭后,在刘奋进的强烈建议下,两人决定去西街梁麻子家看看他重金购买的偏方中有什么线索。 “偏方中既然提到了血型植物这么奇葩的东西,其他的搭配材料也绝不会普通,因此偏方中的其他材料就是任务完成的突破口。”刘奋进分析,“这次我们过去,主要目标就是拿到梁麻子手中的那张偏方!梁麻子这个人虽然小气,但你要偏方也是为了帮他凑齐材料,只要说清楚了他应该就能让我们看。至于怎么说清楚,我们需要提前商量一下。” 苏灿对完成任务兴致缺缺,他现在的目标是确定自己的身份后尽快离开,去西街也是为了借机查探寨子,为日后离开探路,因此对刘奋进的谋划并不尽心,只是敷衍地说了声好。 “一会儿到地方后我去叫门,梁麻子平时深入简出,不怎么与人交际,我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的他比较小心眼,据说曾经因为两块钱的官司就与人闹到了戒律堂,这次能舍出彩礼钱来换偏方对他来说也是不易。”刘奋进继续说道,“根据我多年的识人经验,像梁麻子小气到这种程度的人,一旦提及钱或者贵重的东西绝对十分警惕,所以我们不能直接说要看偏方,要迂回,先和他聊点别的话题吸引注意力,再循序渐进地引出偏方。无论是激将法也好,捧杀法也好,总之我们要牢记一点,不主动提,要哄得他自己将偏方拿给我们看。”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刘奋进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却忽然注意到苏灿的心不在焉。 “听着呢,到了梁麻子家后你叫门,我夸他,哄骗出他手中的偏方。”苏灿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回道。 “什么叫哄骗!我们是为了帮助他,虽然不是无偿的,但也算是半个助人为乐,是做好事,这都是记因果福报的,怎么让你说的那么猥琐。”刘奋进不满。 “对对,我错了,是我肤浅。”眼见刘奋进要开始长篇大论,苏灿连忙打断。 刘奋进见苏灿道歉的痛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嘱咐了两句才继续吃饭。 吃过饭后,时间刚过正午,太阳高悬,配着秋日的微风,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街道上不再如昨日那般空寂,能看到三三两两闲逛的人,路边树下的石凳上,也有人在下棋聊天,整个街道一派安逸祥和,苏灿觉得自己仿佛在乡村度假一般悠闲。若不是偶尔有人投来隐晦的目光,他几乎忘了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神秘的村寨,而自己身份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当路过一分利百货卖场时,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卖场应该是正在进行促销,此时门户大开,几个货台前围满了正在抢购的大妈,这是苏灿第一次在寨子里看到这么多上了年纪的人,心中着实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有老人在总是好的,否则一群只有青壮年聚集的寨子,难免会让人想到一些不好的组织而感到不安。 “卖场每周一下午都会搞促销,这个时间段正是高峰期,大娘们抢购完刚好回家做晚饭。”见苏灿停下脚步望向抢购的人群,刘奋进解释道。 “原来寨子里有老人啊?之前见的都是青壮年。”苏灿顺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寨子里当然有老人,但大都是议事厅里德高望重的长老,负责寨子大事的决议,他们平时只在南街活动,很少来这边,等晚饭过后你去南面大广场,那都是跳广场舞的长老。” “……你们这的机构配备还挺齐全啊!” 议事厅这个词,之前在慈莺儿家时苏灿就听过,苏灿数了一下,算上这个厅,自己知道的还有处、堂、院、组、队、坊,古今结合得非常彻底。 “都是长老们定的,说是不能一味守旧,要与外界新鲜事物接轨,是不是听起来特别有文化?”刘奋进期待地问。 “这必须有啊,再冒昧问一句,你是什么文化?”苏灿问。 “我以前不爱学习,在锦县上了一年中学,感觉还不如回来修习,学本事,就回寨子里了。”提到自己,刘奋进竟还有些腼腆。 “初中没毕业就回寨子里了?没想过出去走走,自己做点什么?”听到这儿,苏灿惊讶地开口。 “出去做什么?”刘奋进疑惑。 “出去打工,或做点小生意,总比在家啃老强吧。”苏灿见刘奋进不懂,直白道。 “咱们寨子可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最容易修出‘场’的地界啊!但凡得到一点契机,摸到了‘场’的门槛,那就彻底摆脱了普通人的身份。就算是已经修出‘场’的人物,住在寨子里也会能力进展飞快,好处是外面无法比拟的。外面多少人想进寨子都找不到关系,谁会想往外跑,当谁都和以前的你一般脑回路清奇呢!”刘奋进这次听懂了,“再说我在寨子里也不需要啃老啊,每天都能领到任务,有时候还会发布些长期的,挣钱的方式多的很。而且寨子养人,留在寨子里也方便就近学本事,等我学成了,就是一步登天,那是外面什么生意都换不来的。” 再一次听到‘场’这个词,苏灿依旧只觉得刘奋进说得太过玄幻,并没有深究,只是抓住了后面的话追问道。 “原来你靠做任务过活,看你被发配来陪我,还以为你平时都接不到什么活计呢。” “怎么会!”刘奋进忽然提高音量,“这个任务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抢到的,这属于b类任务,还是最受欢迎的长期任务,这么好的差事很多人抢破头的。” “你不是说我得罪了很多人?” “这与接任务并不冲突,任务是当你的监管人,只要不让你一个人外出就行,其实最简单的完成方式就是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外出,这样钱就能轻松拿到了,所以有很多你得罪过的人抢这个任务。我是感觉这么做太不厚道,才满大街陪你逛,就当是选了个导游的差事。”刘奋进解释。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好说,好说,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善良。其实这个任务原本想选个女孩儿的,看着你也方便。我原本还以为自己没戏了呢,多亏了少主为我说话,我才将这个任务拿下了。所以说,你要感谢就谢少主吧,他才是最想着你的人!” 对于刘奋进这一段话,苏灿简直不知道该先吐槽哪里了,于是只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西街。 “看,这后面就是梁麻子家了。”刘奋进指着一处店铺说道,“我们从这边的小路穿过去就到了。” 刘奋进指的是一家牌匾上写着“老廖头包子”的店面,店铺外墙与隔壁之间有一条半壁宽的缝隙。两人侧着身子从缝隙间穿过,店铺的后面是一条街道,地上依旧是水泥铺就,看起来比前街稍窄一些。面前有五座相连的院子,院前的铁门各不相同,但都砌着等高的院墙。 “咯咯!”苏灿的视线被街上扑腾的几只母鸡吸引,目光追随而去正撞上街口一只硕大的黑花母猪,整个人随即身子一僵。 第28章 上门被拒 “猪之大,一锅炖不下,哈哈!”正在苏灿与黑花母猪四目相对时,刘奋进的声音传来。 刘奋进似乎对母猪在路中央悠闲溜达的情形习以为常,不但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诧,还能调笑一句。 “那是老潘家的母猪,他家二儿媳妇是个能干的,把猪养的毛皮锃亮、溜光水滑的,你看后面那群小猪羔子,这都是今年的第三窝了!” 刘奋进边感叹,边指给苏灿看,苏灿这才发现,母猪后面还跟着几只小猪仔,毛色与母猪相近,相比于体型硕大的母猪,看起来要可爱许多。 “你别打那几个小猪羔子的主意,那老母猪护犊子的狠,前些日子它们挡道,我用石头打了一只小的,结果被那老的追了两条街,最后串上树它还堵了我好一会儿才走呢。” 察觉到苏灿盯向小猪仔的目光,刘奋进立即开口提醒。在苏灿一言难尽的表情中又继续道: “还有老潘家的二儿媳妇,她也是个泼辣的,撒起泼来无人能及,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打他家猪的事儿了,硬是到我家闹了好大一通,弄得我两天没敢回家。” “哎,你听到我说的没有?你可别不当回事,要是真喜欢,等少主回来让他给你养几只就是了,惹她家猪可真犯不上!”眼见苏灿一直没有接茬,刘奋进不满意地补充道。 “我没喜欢,也不想养猪!” 苏灿有些无奈,心道我又不是你,没事惹猪干嘛,躲它还来不及呢。 “你们这儿的猪长得可真大,之前看到的羊也是,寨子里养着动物都比外面的要好些吗?”怕刘奋进又要针对养猪讲出长篇大论,苏灿连忙转移话题。 “那是当然,咱们寨里风水好,养人自然也养动物,在这里待久了的好处是说不尽的,要不然你以为为啥那么多外面人都想进咱们寨子!”刘奋进说着挺起了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再次听到刘奋进强调寨子的好,苏灿不置可否,他刚刚就看到不想待在寨里的人了,早上慈莺儿家闹了一通,不就是为了离开寨子吗!然而,看到刘奋进那副自信的模样,苏灿却也没有反驳。 “咱们寨子的好处可多了去了,你慢慢就都知道了。”刘奋进为整段对话划上了句号。 说话间,二人走到一户黑色的铁门前,刘奋进也不敲门,而是直接上前旋转门环将门打开,向着里面高声吆喝: “梁大哥在家没?我来串门了。” 苏灿被刘奋进直接闯进别人家的举动震惊了一瞬,犹豫着是否跟上,刘奋进却已经直接进了院子。 “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啊!” 走了几步的刘奋进回头见苏灿没有进院,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向他招手。 “这——不好吧?”苏灿感觉未经允许进院的行为十分不礼貌,并没有立即听从刘奋进的话。 “没事,寨子里没那么多规矩,各家各户的院子都大,你要是在外面敲门,敲到明天早上人家也不一定能听到,我们都是直接进院的!” 看出苏灿的顾虑,刘奋进解释道。随后又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继续喊着主人家的名字。 苏灿闻言也抛却了顾虑,快步走到刘奋进身旁,心道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是不能轻易改变的,这里人都是这般做派,自己却感到十分不自在,看来失忆前的他应该不是寨里的人。 两人这么一耽误,院中正房的门打开了,一个满脸麻子的矮胖男人走了出来,望向刘奋进道:“老刘家的大小子?找我啥事?” “梁大哥,苏灿接了你发布的c类任务,过来是想找你了解了解情况。”刘奋进边说着边向前走,还抽空对苏灿使了个眼色。 梁麻子这才把视线移向苏灿,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 苏灿没错过梁麻子的表情,想到从醒来到现在,包括刘奋进在内几乎每一个人,见自己的第一面都是先怔愣一下,这情形既不像是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不像是和一个村里住久了的同乡人再见面的反应。苏灿觉得这背后应该隐藏着什么,暂时没有思路也只能先暗自记下。 “我来想看看你手里的偏方,找一些血型植物的线索。”经过一番心理活动,苏灿早已将刘奋进之前的谋划忘得一干二净,开口就打了直球。 梁麻子只是惊讶了一瞬,就立即被苏灿直白的要求转移了注意力,立即板起脸来拒绝道: “看偏方?不可能!除非拿钱,老子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梁大哥,别动怒,我们也是想帮你快点达成心愿嘛,他的任务完成不了你也有损失呀!”刘奋进连忙上前圆场。 “少在这儿忽悠,他立的军令状,完成不了我有什么损失,我告诉你,想看偏方,没门!”说完梁麻子退回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哎哎,梁大哥,我们再商量商量,别关门啊!”刘奋进上前拍门,敲了半晌,屋内却没有一点回应,二人无奈只能暂时离开梁麻子的家。 “这梁麻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固执了,完全拒绝交流啊!”出了门刘奋进就抱怨道,“你也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要迂回,要循序渐进,你上来就直接提偏方,看吧,把人都吓跑了,这下线索都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灿注意到母猪已经不在这条街上了,心下暂松,随口道:“不妨事,我有别的办法。” “哦?你有别的招儿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咱们就不来这儿受窝囊气了,你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刘奋进好奇。 “现在是信息时代,上网查一下不就好了。”苏灿轻描淡写道,“一会儿你手机借我用用。” “啊,这个办法呀,可你用不了手机啊。”刘奋进道。 “怎么说?寨子里难道还没通网?”苏灿一听很是惊讶,这里看着也不像那么落后的样子,“那流量呢?手机没信号吗?” “那倒不是。”刘奋进犹豫了一下,“监管人的职责还有一个,不允许你碰任何通讯设备。” “不允许我碰通讯设备?是要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吗?” 苏灿闻言一愣,不让与外界联系,自己果然就是被监禁在这个奇怪的寨子里了,苏灿再一次认识到了自身处境的恶劣。 第29章 小卖店 老廖头包子铺门前摆了几张木桌椅,上面能看到一些陈年的污垢,两人挑了一张相对干净些的桌子坐下,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最终决定由刘奋进晚上回去用电脑搜索血型植物的信息。敲定任务方向后,二人正要起身,这时迎面走来一群人。 “这就是巡逻队。”刘奋进又坐了回去,低声对苏灿说道。 苏灿望向刘奋进多次提到的巡逻队,队伍约有六七个人,有男有女,虽然身穿统一制服上衣,却都步子散漫,看不出一点秩序。 “呦,苏灿,早上刚听说你醒了,这就见着啦,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见我们队长啊!”队伍中一个短发姑娘看到木凳上坐着的苏灿,快步走上前说道。 “梁晴!回来。”还不待苏灿说话,这时领头的黄发青年叫住了短发姑娘。 “付队,这苏灿分明是贼心不改,特意在这堵你呢!”短发姑娘梁晴不甘心地停下脚步对黄发青年道。 “叫我队长!”黄毛走过来,咬牙切齿地对梁晴道,却并不看苏灿。 “苏灿你还真是一点未变,依旧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这次又有什么新花招!”梁晴虽然不再上前,嘴上却没停。 “我只是路过,并不清楚你们也在这儿。”有姑娘和自己说话,苏灿也不好继续坐着,站起来说道。 苏灿这一起身,竟比黄毛队长还要高小半个头,面前的两人都愣住了。 “今晚我回家吃饭。”这时二人身后又走上前一人,话却是对着刘奋进说的。 “诶,好,那我也早点回家。”刘奋进也站起身来,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弟刘向荣,他也是巡逻队的,这是苏灿。” 刘向荣向苏灿点头示意,苏灿想到刘奋进那害怕与他肢体接触的样子,收回了要伸出的手,也点头回礼。 刘向荣打过招呼后揽住黄毛的肩膀向前走去,走两步后又喊了一声梁晴:“走吧,快点巡完我今天还得回家吃饭。” 黄毛和梁晴都没再说话,苏灿目送着一行人慢慢走远,他盯着黄毛的背影,总感觉有些眼熟。 “那黄毛是巡逻队二队的队长,叫付天明,与上午的韩队同级,最讨厌别人喊他付队。”刘奋进这时开口道,“别看他长得一本正经的,听说以前也追过你,后来你和少主成了就反口说是你缠着他,当初抓你时数他最积极……” “寨子里哪里能理发,我还想再买身衣裳。” 刘奋进还在喋喋不休,苏灿却直接岔开了话题,他并不是很想知道刘奋进“听说”的事情。 “你要剪头发?好一点的店铺都在中街,那的价钱也贵,你要是不挑这附近就有,再向西走,有个五元剪发店,我爸他们都在那剪,他家旁边就是个小卖店,那的衣服质量虽然差了点,但比一分利便宜多了。” 刘奋进果然被苏灿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痛快地回答了苏灿的问题。 想到短时间内自己的收入应该不会再有进项,苏灿决定就近解决头发和衣服的问题,二人不再耽搁,直奔剪发小店。无视刘奋进苦口婆心地劝阻,苏灿直接剃了个寸头,顿感神清气爽。 走进隔壁小卖店,苏灿才发现东西便宜自有他的道理,只见屋内光线昏暗,靠墙边摆着几个货架,上面杂乱地放着一些零食及日用品,只有门边冰柜里的饮品和玻璃柜台上的香烟,能看出一些商店的影子。屋内没人,里面的隔间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麻将撞击声,衣服都堆在地面铺着的纸壳上,刘奋进翻了翻,随手拿起两件递给苏灿。衣服的款式还算中规中矩,但是因为堆放久了看起来有些发皱,那条裤子上甚至还印着一个泥脚印。这种情况下也不允许苏灿挑三拣四,他从里到外选出了两套合身的衣裤,又在货架上翻出一块电子表和几样日用品,就要进里屋找老板付钱。 这时,刘奋进叫住了他,指了指墙上贴着的几个大字: “老板有事,自取自付”。 刘奋进随手扯下一个架子上挂着的塑料袋,看了看东西上的手写价签后装了起来,随后从苏灿手里抽出一张钞票,打开玻璃柜台上的钱匣子丢了进去,又从里面翻出一张五元票子连同塑料袋一起递给苏灿。 “走吧。”刘奋进道。 “这老板还挺放心的。”出了小卖店苏灿感叹道。 “钱老板一天打麻将的流水都够得上屋子里的那堆东西了,他开店只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开牌局的地方,不是为了卖货。” 这次苏灿不说话了,有钱人的生活果然不是他这种贫民能想象的。 苏灿看了看时间,打算回去休息,他现在的身体还是有点虚,明天还有一场小比,无论实力相差如何,他都需要提前养精蓄锐。 路过老廖头包子铺时,苏灿停下脚步。 “要吃包子不如一会儿路过徐记包子铺时再买。”刘奋进建议。 想到早上发生的一幕,苏灿还是拒绝了刘奋进的提议,直接在老廖头家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本想给刘奋进带一份,却被他严词拒绝了。 走到早上相遇的岔路口,苏灿停下来对刘奋进说:“晚上我就不去食堂吃了,用包子凑合一晚。”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你先回去吧。” “可是还有一段路呢。”刘奋进犹豫。 “没事,我躲着点人,昨晚就没让人发现。”苏灿继续道,“你不是还要回家吃饭,快回去吧。” “那行吧,你的小比在明天下午,今天好好休息,明早等我到了再出门。”刘奋进叮嘱。 “行,你不到绝对不出门。”苏灿保证。 刘奋进离开后,苏灿沿着水泥路继续往回走,路过昨晚面具羊出现过的岔口时已看不到干草的痕迹。也不知道慈莺儿婆婆醒了没有,慈家三口又是如何处置的,想到这儿,苏灿决定明天问问刘奋进。 苏灿的住处偏僻,附近没有住户和店铺,这一路走来没再见到人或者其他奇怪的东西。苏灿边走边回顾这一天的见闻,发现寨子里的人对他的态度有的厌恶、有的漠视,但第一眼看清他的身形时都很惊讶,是对某一种不可能的事情成真了的惊讶,只有三个人除外。勾栏坊的魏坊主和巡逻队的韩队见到他时,他们所站的地势有高低差,他们应该没注意到自己的身高。苏灿猜测如果他们能第一眼就直观感受到自己的身高,表现应该也会如巡逻队的两人一般。还有一人,那就是项目组的胡璐依,她当时还没看全他的身形,本夹子就飞过来了,随后表现却未见异常,她的行为的确让苏灿十分费解。想一想胡璐依与另两人的共同点,见面时三人都处在愤怒的状态下,他们的表现可以先不做参考,那其他人呢,他们都在惊讶什么? 苏灿正在思索,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在他的房子边徘徊。 “不让我进去坐坐?”来人竟是刚刚还在困扰着苏灿的胡璐依。 第30章 深夜来客 苏灿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其他人,刚刚还在想着的人下一瞬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苏灿不可能不惊讶,可他却将情绪全部压了下来,脸上未显分毫。暂不知道这姑娘的来意,苏灿只能先开门将人让了进去。 “这也真够寒酸的!”迈进房门,胡璐依将家徒四壁的房间打量一番后评价道。 “你来有事?”苏灿将人让进东卧室,炕席上只擦出一人宽的位置,其他地方还能看到一层灰尘。 胡璐依用手摸了一下炕席,啧了一声,在已擦干净的位置坐下,看着苏灿说:“你和她可真不一样。” 苏灿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胡璐依。 “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她可不会在这种地方过夜。”胡璐依平静地说。 “这不是她以前的住处吗?”苏灿问。 “谁和你说的?”这次胡璐依反倒惊讶了。 “所以说苏灿以前并不住这里?”苏灿继续问。 “当然不是,你是白痴吗,这里哪像是人住的地方!”胡璐依翻了个白眼。 自打醒来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的苏灿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轻咳两声道: “刘奋进说这是她以前的住处。” “他的话你也信?刘奋进总是自称赤马寨百事通,但大家都叫他刘六分,那是因为他口中的消息只能听六分,另四分都是假的!”说着胡璐依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苏灿。 “谢谢!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她?”苏灿接过水,连同手中的袋子一起放到箱子上,倚着墙问道。 “扔完本夹子我就知道了。”胡璐依又拿出一瓶水自己喝了起来,“以她的性子,被那么对待就该冲过来扯我头发了,才不会像你那般无动于衷!” “既然知道了,在项目组为什么还要刁难我?”苏灿不解。 “谁让你那么拽,都不搭理人,你让我没脸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更何况你还长了张让我厌烦的脸。”胡璐依道。 “……”看来刘奋进这点没有说错,这姑娘的确难缠,自己无意间就得罪了她。 “我和她长得很像?”苏灿又问。 胡璐依闻言又仔细盯着苏灿的脸瞧了一会儿,直到苏灿被看得有些不自然才移开视线。 “说实话也不是特别像,只一打眼的轮廓有那么几分意思,尤其是上午时你一身病号服,头发乱蓬蓬的样子。苏灿也是短发,离开寨子前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受伤,索性就住在了医务处,一直都穿着病号服,每天忙忙叨叨的,也没时间打理自己,那模样和白天见你时的样子特别像。” “但是要仔细瞧上一瞧,你们看着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毕竟是个姑娘,身高比你矮了一大截,要不是寨子里会穿着病号服乱逛的就她一个,谁会把你俩往一块想!现在你又剪了头发,换了衣服,如今你们顶多是看着有点神似的两个人而已,谁都不能把你认成是她了。” “你要是早早这样打扮,上午时我也不会认错人,拿本夹子砸你了。”说着胡璐依又加了一句,埋怨意味十足。 听了胡璐依的话,苏灿心念一动,再次默默回顾了一番醒来以后发生的一切,忽然发现了不对之处,原本感觉别扭的地方竟一下子捋顺了。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还在怪我砸了你?大不了让你砸回来就是了!” 苏灿正震惊于自己的猜测,那边胡璐依却因为自己对早上的事做出解释后,没有立即得到回应而感到了不满,直接将水瓶重重放在炕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响声唤回了苏灿的思绪,反应过来后他立即开口解释。 “不用,不用,是我的不是,让你误会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茬就算是过去了。我虽然性子有点急,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砸苏灿也是因为我们之间有过节,对待其他人我还是很好相处的。咱们刚认识,以后熟悉了你就清楚我的为人了。”见苏灿认错态度良好,胡璐依也缓和了神情。 想到胡璐依和刘奋进相处时的情形,苏灿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对“好相处”这个词有所误解。 “嗯,可以理解,毕竟面对着抢了自己男朋友的小三儿,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说到这儿,苏灿彻底明白过来,胡璐依和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为早上砸自己那一下道歉,却拉不下脸来开口而已。这姑娘虽然性子别扭了些,却也是个好心眼的,他就没再出言反驳,而是顺着她的话聊了起来。 “什么男朋友!什么小三儿!” 哪知胡璐依听了这话竟忽然站了起来。 “是不是刘六分和你说了什么?这一米三的小鳖孙也敢来编排老娘!我看他是脱了裤子撵老虎,不要脸也不要命了。” 苏灿愣了一下,把听到的话和眼前看着俏生生的小姑娘合到一起,苏灿瞬间有了一种割裂感,胡璐依在他心里的形象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哎,别激动,他也没说什么不好的,只是说你曾经是少主女朋友,别的什么都没有说。”眼看暴躁的胡璐依就要立即出门去找刘奋进算账了,苏灿立即开口安抚。 “他放屁!”胡璐依闻言更加愤怒,“我和少主话都没说过几次,就被他这么造谣,他这是上茅房打灯笼,找死!看我不把他插花盆里,让他知道什么叫植物人!” 看着胡璐依,苏灿忽然感同身受起来,立时就相信了胡璐依的话,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同情。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相信我?”胡璐依对苏灿怒目而视。 “没有,我完全相信你说的!”苏灿立即拿出了十二分的真诚。 “那鳖孙竟然敢对我下手,真是寿星上吊活腻了,等被我抓到的看我弄不死他。”胡璐依说着双手张开后用力握拳,纤细白皙的手指握在一起竟发出来“咔咔”的声响。 苏灿为刘奋进暗自抹了把汗,不由得为他道一声“造孽”。心道还好刘奋进对胡璐依下手够轻,如果像自己这般,被传的快不是人了,不知道又会受到怎样一番折磨呢! “先不提他,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眼见胡璐依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为了刘奋进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苏灿赶忙转移话题道。 听到问话,胡璐依平复心绪,又坐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道:“我是来找你合作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寨里年后将有一次大型祭祀活动,这个祭祀活动很可能会给整个寨子的人带来灾难,我要保护寨子,避免灾难发生,所以打算与你合作。” “为什么要和我合作?”苏灿问道。 “因为你是祭品。” 第31章 胡璐依 “什么意思?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祭品吗?” 苏灿站直了身体,心中猛然一颤,难道说寨子人费尽心思将自己弄到这里,竟是为了要自己的命! “祭品是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就像庙里香案上供奉的猪牛羊那般,牲畜一样的存在。”胡璐依瞥了苏灿一眼,眼里嫌弃意味十足。 胡璐依直白的形容令苏灿一噎,险些问不下去接下来的话。 “什么时候祭祀?一般影视剧里,把人当做祭品都是丢到河里淹死或者捆起来用火烧死,你们这儿是怎么做?” “我不知道,他们只是说年后有一场祭祀,具体怎么祭祀,时间定在哪一天我不清楚。” “他们?”苏灿问。 “这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想要摆脱祭品的身份,你只能与我合作。” “那你是怎么确定我就是祭品的,还有其他祭品吗?”苏灿又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只你一个,现在寨子里的人估计都知道那祭品是你了,在你醒来之前,寨子里请仙儿时给过一句预言,我原本也不清楚预言的含义,但看到你我就想通了。” “什么预言?” “年关过,鸡鸣起,男女老少齐聚,生老病死相依,阴阳颠倒,供祀绵长,吉礼成矣,泽万扈。” “这什么意思?与我有什么关系?”苏灿不明所以。 “这预言说的是过年时,用寨子里阴阳颠倒的东西进行祭祀,会有福泽降临。通俗点讲,意思就是祭了你能让寨子兴盛!” “……” 苏灿想这应该就是见到他的人都对他意味不明的原因了。 “听起来对寨子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我无意间知道了这句预言并没有说完,还有半句。”胡璐依回道,“祀程起,阴阳断,福成乱。” “这意思是祭祀完好事变祸事了?也是,都杀人了,法律能不追责吗,再带走几个,福事可不就变成祸事吗!” “灾难不是指这个,死一个小小的你,不会对寨子有任何影响的,谁都不会被带走。”胡璐依白了苏灿一眼。 她说得轻描淡写,苏灿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寒,听胡璐依话里的意思,在这里死个把人都会被粉饰太平,不会有人追究。自己醒来也快两天了,加上之前昏迷的时间,一直也没见有人来寻自己,这个寨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既如此别祭祀不就好了,你们寨子的管事人不知道这后半句吗?议事厅呢,也没人提出异议?”苏灿试探着问。 “他们当然知道完整的预言,但寨子里的其他人并不清楚,因为预言是分两次给出的。”胡璐依解释,“第一次是在立春祭祀,请仙后多留了一刻,给出了少主的婚期和前半句预言。第二次是最近为常家三婶看病,得到了后半句。这后半句只有常家几个直系亲属知道,并没有外传。” “两次预言间隔了大半年,该通知的人都已经通知到了,年底交流会刘六分和你说过了吧,举办地原本没轮到我们这边,就是为了参加这个祭祀活动提前调过来的。如果不办了不止寨子会沦为笑柄,还要赔偿租场地等一系列提前预支的费用,甚至可能会在九宗十八教失去一部分市场占有权。更何况当时大家并不知道阴阳指什么,想着总会有破局之法,权衡利弊后决定封锁了后半句预言。” “说到底还不过是为钱,因为怕赔钱就不顾大家的安危,这样做也太不道德了吧。”苏灿接道。 “世人逐利,这是天性,我当时也觉得继续举办祭祀活动利大于弊。可是没几天,半年前离开寨子的苏灿,也就是你回来了。” “哦?我是怎么回来的?”提到自己苏灿来了兴趣。 “不知道,你被发现时晕倒在寨门一里外的坡道上,是外出进货的张大夫把你带回来的。” “医务处的张大夫?”苏灿心想这应该就是刘奋进口中的张哥了。 “对,你昏迷期间一直是张大夫在照顾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现在寨子里,应上了预言里的话。我也是今天见到你后才想通,你第一眼看起来和苏灿太像了,大家都下意识地把你当作了她,可是你们一男一女,这是不可能被当作同一个人的,但如果之前有一个大家都解不通的预言呢?” “阴阳颠倒!”苏灿接口。 “所以你就成了苏灿。”胡璐依道。 “那阴阳断又是什么?” “不好说,我分析上面可能认为只要保证你在祭祀过程中不出乱子就达不成阴阳断的判定,后面的福成乱自然就不成立了。”胡璐依接着说,“可我心中感到不安,大家都在传苏灿原本是双性,现在是做手术变成男人了,可我知道那都是放屁,苏灿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也是个正正常常的丫头,变的哪门子的性!现在这个根本就不是原装货,而是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 “额,也不至于是野男人!”苏灿尴尬。 “别插话。”胡璐依挥手,“既然不是同一个人,自然就没了阴阳颠倒之说,又或者是在大家都以为有了阴阳颠倒的情况下,这阴阳就已经断了。” “这个分析靠谱!”苏灿赞同道。 “看你的态度压根就没相信吧,当我在这给你讲故事呢!我好好和你说话,可不代表我好说话!”看出苏灿的敷衍,胡璐依忽然发飙。 “哪能啊,我是感觉你分析的十分在理。”苏灿连忙解释。 “那你是怎么想的?”胡璐依问。 “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预言不过是封建迷信,祭祀也好,不祭也罢,最后都是什么也不会发生?”苏灿试探的问。 “你还是没信!”胡璐依边说着边将出手中空矿泉水瓶砸向苏灿。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也是在分析一种可能吗。”苏灿接住空瓶子,暗道这姑娘也太喜欢扔东西了。 “你不是寨子里的人,不知道这里面的玄妙,有些你不理解的东西,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是是是,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会帮助你在祭祀之前离开寨子。” “你能帮我离开?”听到这句,苏灿精神一振。 “现在不行,因为那句预言,在明在暗都有很多人在盯着你,现在肯定走不了。”胡璐依说,“最好的时机是年底交流会,这段时间你先老实待在寨子里,放松他们的警惕,在交流会各方势力都过来时,趁着人多眼杂,我助你离开。” “你该不会是为了不让我在交流会前离开寨子,才故意这么说吧?”苏灿忽然开口。 “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配合,导致最终无法在交流会时离开,我会想办法让你在祭祀前彻底消失。”胡璐依冷着脸,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别,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真不禁逗,嘿嘿!”看出胡璐依的认真,苏灿干笑两声,将人拦了下来。 “少和我嬉皮笑脸,说说你叫什么名字。”胡璐依收回了迈出门的步子。 “不清楚。” “还装?” “这个是真的,醒来后头疼得厉害,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 “叫什么都不知道了?”胡璐依皱起了眉。 “嗯。”苏灿点头。 “先有预言,然后你就出现了,还什么都不记得!看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有人暗中操作了这一切。”胡璐依沉思片刻又看向苏灿,“现在你已经醒了,肯定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看你的反应,接下来就到你发挥演技的时候了。之后你对外的表现要更加谨慎,不要太刻意,尽量的自然一些。可以怀疑试探,但也别表现得太过抗拒苏灿这个身份。给人的感觉最好是你慢慢相信了自己就是苏灿,融入了寨子,这样他们的警惕心才能慢慢降低。虽然听起来麻烦,但对我们年底交流会的行动绝对大有裨益。” 苏灿听完连连点头,暗道这剧本对演员的要求还挺高的,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我知道这个度不好把握,所以最近几天,你最好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出现。像昨天晚上,你竟然还去了训练场,为了避免麻烦,这样会让你成为活靶子的地方短期内最好都不要再去了!” “这个麻烦可能没办法避免了,我接到了挑战,明天得参加小比。”看着胡璐依殷切嘱咐的模样,苏灿相信她的话都是出于真心,虽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还是如实告知道。 “什么!” 第32章 坦白 胡璐依离开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苏灿关好门坐在土炕上解决晚饭,包子已经凉了,还透着一股酸味,苏灿勉强就着豆浆咽下了几个包子,喝了半瓶水冲淡了口中的酸气,心道老廖头家的包子卖得没有徐记好,应该与徐记门口立着的门板无关。简单的洗漱后,苏灿揉了揉依旧钝痛的后脑早早地上炕睡了。 一夜无梦,早起后苏灿感觉神清气爽,也许是萦绕在心中的谜团终于有了一些头绪,一直隐隐作痛的脑袋竟也有所缓解。苏灿正在房子前的空地上活动筋骨时,刘奋进从坡道下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早啊。”刘奋进远远地就开始打招呼,“锻炼呢?快快快,等等再继续,我给你带了早餐,还热着呢。” 看到刘奋进的身影,苏灿又想起了昨晚从胡璐依那听到的消息,火气蹭地一下就涨了上来。考虑到这两天刘奋进对自己的照顾,苏灿面上不动声色,决定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那边刘奋进丝毫没有看出苏灿的异样,说话间已经跑到了苏灿面前,把袋子往苏灿怀里递。 “是什么?不会是包子吧?”苏灿停下动作并没有接袋子,他现在对包子已经有了心理阴影阴影。 “是我妈包的饺子,牛肉馅的,早上出门时我妈特意给装了一袋,说让你尝尝,快趁热吃。”刘奋进说着又将袋子向苏灿递了递。 苏灿接过袋子颠了颠,感觉分量十足,于是他也没进屋,直接坐在房前的大石头上,将袋子放在膝盖上打开,一阵热气混着肉香立时涌出,苏灿口中唾液分泌,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夹起一个饺子尝了一口,味美鲜香,令原本憋着火气的苏灿,心头的怒意竟莫名散了几分。 “怎么样?”刘奋进连忙问。 “好吃,咱妈的手艺不错。”苏灿赞道。 “什么咱妈,你别乱说话。”刘奋进却忽然急了。 “哦,我以为经过两天的相处,我们已经是兄弟了,原来你不这么想啊。”苏灿抬头望向刘奋进。 “啊?啊!我当然也拿你当兄弟。”刘奋进辩驳。 “不说真话的兄弟,刘六分?”苏灿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起来。 “啊,你怎么知道的!”刘奋进立即挺直了腰身,惊讶地开口,对上苏灿意味不明的视线,忽然又如泄了气般颓了下去,一脸无奈地开口,“你都知道了?还以为能在你面前维持住好形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知道了这个绰号。绰号这个东西嘛,一般有能力的人都有,那是认可个人能力的表现。我的这个纯粹就是大家嫉妒我了,打听来的消息避免不了会和实际有些出入,但只有六分真绝对不至于,那是为了押韵进行的夸大,你那么聪明,不会被表象蒙骗的吧?” 刘奋进一番话连珠炮一般讲出,苏灿的神情却丝毫未变,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饺子。 刘奋进见状,做到了苏灿身边,一脸投降了的模样,继续补充道: “好吧,我承认之前和你说的那些的确都是我打听到的,我也没实际确认过,不知道真假,真有说错的地方我也不是故意骗你啊。” “那些不是故意的,哪些是故意的?”苏灿放下筷子,直直地看向刘奋进。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你这儿乱嚼舌根了,你可别听别人乱说,现在在寨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都没有我待你真心。” 就在刘奋进义愤填膺时,远在项目组吧台后面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的胡璐依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了?昨个你就一直打喷嚏,着凉了就请假回去歇一歇吧。” 旁边的同事关切地询问,还贴心地递上了纸抽。 缓了一会儿,胡璐依抽出几张抽纸,擦干净鼻涕和眼泪,将纸团重重摔进垃圾桶后,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我没事,肯定是刘奋进那个鳖孙又在编排我了,等我逮到他的——” 胡璐依望向门口的方向,两眼升起了浓浓怒火。 “天凉了,看来得加件衣裳了。” 此时的刘奋进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望了眼天空中明媚的太阳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往苏灿身边凑了凑继续道: “我做的事可都是为你好的,你可别被小人给挑拨离间了。” “带穿着病号服的我去满是人的训练场,坐实苏灿这个身份也是为我好?”苏灿直接挑明了话题。 “那,不是为了超近道嘛!”刘奋进向后挪了挪身子。 “‘阴阳颠倒,供祀绵长’!”苏灿缓缓念出了昨晚听到的那句预言。 “你怎么知道这句预言的!” 刘奋进向后挪动的脚步一顿,直接站了起来,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寨子里的人不是都知道,你带我去训练场为的不也是印证预言吗?”苏灿将吃了大半的饺子放在石头上,也站起了身。 “是谁告诉你这预言的?他还说了什么?”刘奋进的表情有些急切。 “与你无关!我也没必要和一个处心积虑算计我的人说太多。” “你不了解情况,按理说现在寨里人都不会主动告诉你预言的事。这是你偶尔听到的还好,如果是有人特意告诉你的,那他的目的就不好说了,这对你、对寨子都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我得在少主回来前把一切对你不利的因素都消除掉!” “都说得这么透了,你还在用为我好这套说辞?”苏灿觉得有些好笑,竟也真的笑了出来。 刘奋进闻言叹了口气,又坐回了石头上,打开早餐袋子,也不用筷子,直接下手抓出一个饺子,吃了起来,待两个饺子下肚,才缓和了语气继续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带你去人多的地方定下苏灿的身份是上面的安排,是任务中的一环。如果我不做,自然会有别人接手去做,到时候任务落到别人头上,你不自由,我也挣不到钱,咱俩谁都不好受。我承认算计你去训练场的确不地道,但你原本就是苏灿啊,让大家知道你变性后的身份也没什么吧。” “神他妈变性,要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我没做过手术,我也不是之前的苏灿,之前那个是女的,我是男的!”苏灿被刘奋进最后一句话气得直接飙出了脏话。 刘奋进被苏灿吼得一愣,身子不自主后仰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别生气,我知道了,你和过去不是一个人,你现在是开启了新生,和过去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奋进这是压根没听见苏灿的话啊!苏灿彻底被他的执着无语到了,他想不明白看着挺机灵的孩子怎么在这件事上净冒傻气呢,女变男多么不正常的事儿啊,刘奋进怎么就认准了呢! “我保证只这一次,以后有什么事绝对和你提前商量。”眼见苏灿被气得胸口起伏,一副要爆炸的模样,刘奋进立即拍胸脯保证道。 “只这一次就被你害死了,哪还有下次的机会!”苏灿发现自己一时间无法扭转刘奋进的认知,只好作罢,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回怼了一句。 “不过是确认个身份,哪里就到害人的地步了?”刘奋进的疑惑不似作假。 “根据预言,我是要成为祭品的,祭祀的贡品,他们是要我的命啊!” 第33章 和好 “怎么可能!谁说做祭品就得要命了!”苏灿的话令刘奋进的认知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苏灿见刘奋进的神情十分惊讶,又联想到昨晚胡璐依的表现,不由得从上到下将刘奋进打量了一遍,随后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在寨子这么多年了,你弟弟都有了编制,你是属于哪个处?哪个组?” “我没进寨里的管理部门,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刘奋进被问的一蒙,还是如实回答了苏灿的问话。 苏灿了然地点点头,原来这个刘奋进在寨子里相当于一个无业游民,完全接触不到寨子的核心机密。 “没什么,想对你多一些了解。”苏灿敷衍地回了一句,随后又道,“你连祭品要做什么都不清楚,就直接坐实了我祭品的身份,还说是好兄弟?” “正因为是好兄弟我才推了这一把的,而且这也是为了全寨子的福祉,是件顶好的事儿啊!到时候你就当个摆设,祭祀完成后你就该是香饽饽了,就像吃供果会有福气一样,你将是最有福气的人,大家也就不会再厌恶你啦!”见又说回刚刚的话题,刘奋进连忙解释道。 “据说上供用的祭品和供果都是被神仙吃过的,只是我们看不出而已,如果我的灵魂供了上去,醒不过来了怎么办?”苏灿忽然咄咄逼人起来。 “怎么会,仙家是不会伤人性命的!” “都成祭品了,哪里还算上是人,况且半死不活的也不比死了强吧。” “我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还以为就像庙会游街一样,站在花车上当花童就行呢!”刘奋进有点急,“你别担心,到祭祀还有一段时间,我一定想办法送你离开这儿。就算不成,我也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你去当祭品。这事儿少主肯定也不知道,我得赶紧和他说一声,得早做打算。” 说着刘奋进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等等!先不急。”苏灿猜测他应该是要和之前电话中的那个男人联系,他暂时不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拦下了刘奋进的动作。 “怎么不急,你离开的事还得少主来筹划,我的级别不够,根本做不到。”刘奋进完全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短处。 “祭祀不是还早,离开也不急在这一时。”苏灿见刘奋进为自己担心的架势不似作伪,心里对他的怒气又消减了几分。 “也对,少主马上就回寨子了,到时候当面和他说更方便。”闻言刘奋进又将手机塞回兜里,招呼苏灿道,“这事是我欠考虑了,后续的麻烦包在我身上,你心里也别有负担,大不了我替你去当祭品,有什么事都由我担着。你也别站着了,快过来吃饺子,牛肉馅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心底不禁有些动容。这种情形下,刘奋进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苏灿感觉不和他计较之前的算计,也未尝不可了。 吃完饺子,刘奋进说起他昨晚查到的一些血型植物的信息,两人一同回到屋内。 “呀,这屋里怎么什么都没有?这是能住人的地方吗!”刘奋进第一次走进苏灿住的屋子,对居住环境少不了一番评头论足。 “这里还是你带我来的!”苏灿翻了个白眼。 “我在公用处查过,你就是住这,这条件之前你是怎么睡的啊!”刘奋进在屋子里四下查看。 “之前不知道,这两天都是躺炕上睡的。”苏灿凉凉地答道。 刘奋进被噎了一下,随后又兴奋了起来:“我帮你收拾收拾吧,晚些时候再带点东西过来给你添置一下。” “那多麻烦你啊!” “放心,我做家务最是麻利,平时在家都是我收拾卫生,我妈总是夸我呢!就你这点小地方,分分钟让它焕然一新。” “东西倒不必送了,把灰擦了就行。”有免费的劳动力苏灿没道理不用。 “好嘞,就擦个灰,我来就行,你先坐下歇着,为下午的小比养精蓄锐。”不知是不是因着之前的算计而感到心虚,刘奋进表现得十分狗腿,麻利地将木箱子搬开,用苏灿换下的病号服擦了擦木凳道,“这衣服不用了吧,我拿去当抹布了。” “随你。”苏灿无所谓道,坐在木凳上看刘奋进忙活,“你都查到些什么?” “我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你猜怎么着,植物还真有血型!”刘奋进一边忙活一边说,“据说是一个日本的科学家发现的,说是植物内部的营养液就相当于我们的血,有血了自然就有了血型。植物有不同的血型是因为什么糖,什么的素的不同,就是和我们的血糖类似的东西。” 说到这,刘奋进丢下手中的抹布,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打开念道:“是带糖基的蛋白质或多糖链,又叫凝集素,已知植物血型有o型、a型、b型和ab型四种。” “给我看看。”苏灿见刘奋进读得磕磕绊绊说道。 “这是我特意在网上抄的,给你干嘛,你又不认识几个字。”刘奋进打算继续向下读。 “我离开小学堂后自学了,现在识字。”苏灿懒得和他解释。 “真的?你还挺有天赋的。”说着刘奋进将纸递给苏灿。 苏灿展开后看到上面除了刘奋进已经念过的,还歪歪扭扭地写着“现在已知的植物血型有:萝卜、芜菁、葡萄、山茶、山槭、卫矛等为o型;梧桐、葫芦、玉米等为a型;扶劳藤、罗汉松、大黄杨等为b型;李子、荞麦、金银花等为ab型。” “梁麻子要的是ab型的植物,李子刚过季,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如果还有卖我去给他买两斤。”刘奋进接着说,“金银花不知道是什么,但荞麦应该也好弄到,我记得一分利就有荞麦冷面,我也去给他买两袋,咱们都拿去给他,准没问题。” “金银花是药材的一种,有清热解毒,消炎退肿的功效,和偏方的功效倒也能搭边,严格说荞麦和李子也都是中药材,荞麦可以开胃通肠,李子能清热生津。对身体也都是有好处的。”苏灿接道。 “哦,那不都是正对症,一会儿收拾完,我去药房买点金银花,再带上两斤李子和两袋荞麦冷面,咱们去梁麻子家把任务给结了。”刘奋进兴奋地说,“想不到c类的任务竟然这么好完成。” “……你这像是去送礼,不像是结束任务。”苏灿想象了一下刘奋进口中的画面无奈道,忽然又想到另一层继续问,“你之前说c类任务立军令状是因为很多人接了但都没完成,这是真的还是你听说的?” “这当然是真的,项目组之前还发过公示呢。”刘奋进答。 “既如此,那说明c类任务还是有很多人关注,并不是无人问津的,我接的这个c类任务明明上网搜一下就能得到的答案,为什么任务还会挂在那被我接到?”苏灿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我感觉这个任务有问题!” 第34章 血型植物 听了苏灿的话,刘奋进也思考起来,随后开口道: “我平时到没怎么关注过c类任务,这一条是不是一直挂在那还真不清楚。也许是公示之后发的任务,大家都怕立军令状,所以一直没人接?又或者是昨天项目组刚把任务挂上?” “不对,任务不用立军令状也能看到,总会有人好奇上网搜索,肯定有知道ab血型植物的人,但却没有人接任务。”苏灿分析,“任务昨天刚挂上就更不可能了,年初梁麻子就因为跑了媳妇而买下了偏方,不可能大半年都不筹材料。” “我们把东西都拿给梁麻子,完成任务不就好了,管他为什么一直挂着呢。”刘奋进直接提议道。 “我们不能去找梁麻子。”苏灿却开口反驳,“之所以一直没有人成功完成任务就是因为他们去找了梁麻子。” “怎么说?”刘奋进疑惑。 “因为无论拿什么去找梁麻子,都不可能完成任务。”苏灿肯定道。 “难道是梁麻子一直在撒谎?他其实早就找到了ab型血的植物?不去撤任务是为了一直吃在项目组挂任务的回扣点!我一直感觉那老小子不是好人,果然不出我所料。”刘奋进自觉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那倒也不是,实际上是大家都犯了一个思维定式的错误。”苏灿道,“任务的原话是‘帮助梁麻子寻找ab型血的植物’,重点是‘寻找ab型血的植物’。而大家因为接任务要立军令状,肯定不会直接去项目组登记交结果,只能去找梁麻子确认。无论你拿过去的是什么,到了梁麻子那里都会先尝试用材料做成偏方进行试验。只有梁麻子脸上的麻子成功去除了,他才会认定送过去的植物是ab型血的,否则都不会被承认。这样‘寻找ab型血的植物’就变成了‘用ab型血的植物去麻子成功’,只要麻子还在,任务就永远不可能完成。” “你的意思是偏方是假的?”刘奋进听明白了苏灿话中的的意思,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十之八九。”苏灿回道。 “那可怎么办?” “不要忘了,我们是在项目组登过记的,只要将东西交到项目组就行。” “那项目组不是也要找梁麻子确认?” “所以我们不能只交东西,还要附上正规机构的血型检测报告。” “妙啊!这样不用找梁麻子确认,在项目组就可以把任务给结了。”刘奋进赞道。 “问题是我现在被大家盯着,也出不了寨,没办法去找检测机构。”苏灿看着刘奋进说。 “交给我,我托人去办,肯定能办妥。”刘奋进打包票。 苏灿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你还在怀疑我?”刘奋进见状急道,“之前不都说开了吗!我的确对你隐瞒过一些事儿,但那也是情有可原啊,之后我会尽力弥补你的。祭品的事我也会帮你想办法,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现在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没说什么,反正任务截止时间还有些日子,检测的事就拜托你了。”苏灿忽然对刘奋进笑了一下。 刘奋进一愣,讷讷地点了一下头。 说话间东卧室已经收拾好了,刘奋进洗了洗抹布道:“西屋我也给你擦擦。” 苏灿想起西屋里的情况,犹豫了一瞬,却也并没有阻止刘奋进推门的动作。 “啊,这是什么!”刘奋进推开西卧室的门,然后忽然大叫了一声,又退出来关上了门。 “怎么了?”苏灿这才上前询问。 “这屋里,这墙上贴着的,你看到了吗?”刘奋进磕磕巴巴地说。 “眼睛正常的都能看到吧。”苏灿见刘奋进没事,又回到东卧室坐到已经擦干净了的土炕上。 “这墙,你住进来时就贴着了?”刘奋进似乎是忌惮着什么,也跟着苏灿坐到炕的另一边。 “我来时就这样,看着是不舒服,关上门就好了。” “这哪里是关门的事!”刘奋进似乎很恼火,“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果然是想要害你。” “怎么说?” “之前和你说过寨子里信奉保家仙,这里通常说的是胡黄白柳灰五路大仙,分别对应的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你把大仙都贴墙上了,这可是大不敬,被发现大家会认为之所以预言用你祭祀,是因为你犯了忌讳坏了寨子的福祉,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了。”刘奋进说道,“这又不是我贴的。”苏灿无语。 “这是你家不是你还能有谁!”刘奋进道。 “你不知道这不是苏灿之前的住处?”苏灿问。 “不可能,这儿就是你家的房子,我在公用处的登记册子里都查到了,你怎么知道不是的,你恢复记忆了?”刘奋进惊讶。 “一个谁都能改的册子而已,当不得证据。而且,谁规定就一定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不是,我说你怎么还在认为我是原来的苏灿?还相信那女变男的屁话?” “对对对,你是新生后的苏灿。即便如此你也是苏灿啊,虽然让你成祭祀贡品不厚道,但预言肯定是没错的,你就是那阴阳颠倒。”刘奋进肯定地说。 “如果不是你带着穿着病号服的我满寨子乱走,现在大家也不能认定我就是苏灿!”提起这茬苏灿的火气又开始翻涌起来,“在人最全的时候带我穿过训练场去食堂,你的计策挺溜啊!” “这不也是怕累着你嘛,过去的路程不是的确缩短了嘛。”刘奋进嘿嘿笑了两声,有些心虚。 “我还得谢谢你是不是!”苏灿震惊于刘奋进的厚脸皮,“刘奋进,我真是小瞧你了。” “不谢,不谢!主要是赶巧了,那会儿大家都去训练场看比赛,门上还封了横木,我也不能带你蹲训练场门口守着呀,才出此下策的。”刘奋进摸着鼻头讪笑。 “演技挺好啊!”想到当时刘奋进那一脸吃不到肉的心痛表情,苏灿简直要气笑了。 “嘿嘿,小时候也考虑过进演艺圈的。”刘奋进赔笑,“先不说这个,那屋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就算你以前真不住这屋子,公用处有登记,你现在又住在这,肯定也算你头上了。”刘奋进说,“要不我帮你把那页撕掉吧。” “既然人家都设好了局,就不是撕掉能解决的,费那力气干嘛。”苏灿拦住刘奋进,“先放着吧,把你手机借我用用。” “干嘛?上面可不允许——” “我就上网查点信息,不和别人联系,你可以全程盯着。这里就咱们两个,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就算是仙家也不会怪你的。”苏灿打断刘奋进。 “你怎么知道仙家的意思!说不行就是不行。”刘奋进捂着裤兜道。 “不都是朋友了吗?这点小忙都不帮,还说什么要补偿我!”苏灿没想到刘奋进对任务执行得竟如此彻底,只好打起了感情牌。 “一码归一码,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刘奋进皱眉,看着苏灿低落的神情,想了想又补充道,“要不这样,你想查什么告诉我,我查完再和你说,只要你不碰手机,应该就不算违规,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你说的很对,就按你说的办。” 第35章 比赛规则 在刘奋进的协助下,苏灿搜索了最近的社会新闻,并未发现与他相似的寻人启事。按理说人活着都会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如果失踪了一周不应该没人发觉,心道难道自己曾经是个深宅,以至于消失至今仍无人寻找!苏灿想不通也只能暂时作罢。 “查寻人启事做什么?你要找谁,我帮你啊。”见苏灿因毫无所获而失望的模样,刘奋进立即起了热心肠。 “查我自己,看看网上有没有关于我的消息。”苏灿直言道。 “关于你的事情可以问我呀,寨子里的每个人我都能说出个一二。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又不是什么名人,网上哪可能查到关于你的事!” “我又不是——”苏灿说道一半,看到刘奋进那笃定他就是原装苏灿的样子,改口说,“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你怎么知道没用,你不是还记着我那个绰号吧,都和你说了,那是嫉妒我的人对我的诋毁,夸大其词了,我平时打探到的消息都还是很准的。你就说吧,想知道什么?随便你问,就是我现在不知道,马上也能给你打听到——”感觉自己的所长受到了质疑,刘奋进急了。 “别别别,我信你,就先给我讲讲小比的规则吧。”眼见刘奋进撸起袖子一副大战一场的模样,苏灿立即投降了。 “就这个啊,简直小菜一碟!”说着刘奋进脱了鞋盘起腿来,一副要长谈的样子,“也好,你下午就参赛了,的确该和你提前好好说说。” 苏灿扫了一眼刘奋进脚上的红袜子,暗自动了动鼻子,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于是也就近挪到了刘奋进身旁坐下。 “之前说过,以前的小比是为了选送粮队而设的比赛,把对手打趴下就算赢,现在的形式也差不多。比赛形式主要是全接触的肉搏,不许使用武器,护具倒是可以自愿穿戴。但是为了防止舞弊,双方都要求赤裸上身,下穿单裤。” 说到这儿,刘奋进忽然停下来看向苏灿,表情有一丝不自然道:“其实也不是必须光膀子,偶尔也会有豪横些的婶子大娘参赛,她们都是穿背心短袖上场的,你不用担心。” 苏灿被刘奋进看得莫名其妙,随口接道: “你们这儿也有女人参加小比?” “当然,可别小看了女子,她们的招式往往会出其不意,撕打起来一般男人都不是对手。这几年寨里的生活好了,小比开展的频次也上来了,上场的婶子大娘们少了许多,我小的时候,最多的几届有一半的参赛选手都是女子呢,还有一些小姑娘也会上场搏一搏,随便赢个彩头都够家里花销一阵的了。” 苏灿闻言点点头表示赞同,见苏灿没有接话,刘奋进又继续讲起了小比来。 “比赛时也不必拘泥于套路招式,参赛双方在实战过程自由发挥就行,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对手打倒。当比赛一方倒下后,十声内站不起来另一方就胜利了,比赛也就结束了。” 听完刘奋进的话,苏灿总结:“这规则听起来与自由搏击很像,但限制更少,难道赛场上还允许使阴招?” “差不多吧,什么招式都能用,只要能赢就行。但是有两点是禁止的:一个是禁止伤人性命,另一个是禁止开赛五分钟内认输。”刘奋进回。 “第一条可以理解,第二条是什么鬼?难道说只要上场就必须撑五分钟,哪怕是毫无还手之力,也得受着对方的殴打,只要人不死就成?这是变相地让人撒气吧。” “有这层意味,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法子。下午上场时你先让魏坊主挨到身,然后就装作受伤倒地,只要倒下了裁判就该来数数了,不用再挨打,多倒几次撑到了时间你就逃过一劫了。”刘奋进给苏灿支招。 “输了比赛不还是得落到他手里?” “至少那是私下被打,不用在人前丢脸啊!” “你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讲眼下。这小比分上半场和下半场,你要参加的是下半场的挑战赛,一般在一点左右开始,我们十二点过去,吃过饭正好赶上你去挨打。”刘奋进接着之前的话茬说。 “如果被挑战的人迟到了,又或者干脆不去呢?”苏灿感觉自己上赶着过去挨打有点白痴。 “没人敢迟到或爽约的,参加挑战赛一种是像魏坊主那般赛前发出挑战邀请,一种是上午比赛输了的人当场向获胜者挑战,无论哪一种都是要登记备案的,如果必须参赛却没有上场,会被取消这一年的寨中福利,什么活计都找不到,那就在寨子里待不下去了。”刘奋进咽了口唾沫继续道,“登记备案后训练场会发挑战书给被挑战的人,就是防止有人用不知道有比赛来搪塞。” 说着刘奋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苏灿: “诺,这就是你的挑战书,在窗台砖头下压着,我顺手给你拿了,刚进屋时净顾着说话忘了给你。” “额,你这兜里的东西真不少!”苏灿接过来感叹,“你刚说上午也有比赛?” “嗯,上半场参赛的都是自愿报名的选手,抽签两两对打,角出优胜者,因为参赛选手的数量和资质不固定,以往经常有赛程延长到下午的时候,所以你也不用急着过去。”刘奋进调整了坐姿继续说。 “那我们也去看看。”苏灿听完站起身来。 “现在去做什么,每次比赛都一个样,打来打去的,没什么看头。”刘奋进说着也站了起来。 “去看看那魏坊主有没有参赛,万一他在上午就伤了、残了,我下午就不用挨打了。”说话间苏灿已经推开了房门。 “说得也有道理,等我一会儿,我把外地再拾到一下,之后咱们一起过去。”刘奋进说着在灶间又忙活了一阵,将墙角散落的木板连同之前收拾好的垃圾一同打包,丢到门外十几米远处三面水泥墙围成的区域里,才折回来招呼苏灿出发。 “你就把垃圾丢在那?” 苏灿盯着刘奋进丢垃圾的地方,有些不解。 “那是垃圾池子,公用处的人定期会来清理的。寨子里原本路边都是这样的垃圾池,现在都换成垃圾桶了,方便又卫生,你家门口这个应该是这边比较偏僻,就没换成垃圾桶。” 刘奋进说着走到房门前锁好了门。 “别关心垃圾的去处了,你接下来的去处才是眼下最该关心的!走,咱们先去看看你下午的对手。” 第36章 爬墙 二人到训练场时,大场与小场相连的窄道尽头已经堵满了人,刘奋进带着苏灿又从围栏缝隙钻了出去,绕到了小场水泥墙的外围,此时小场四周近三米高的水泥墙上竟也坐满了人。 “我们来得晚,现在没有好位置了。”刘奋进一边寻找能上墙的位置,一边对苏灿说,“小比看的人多,看比赛的人就能把场地给封死了,所以小比时进场的大门是开着的,那里背对着赛场,周围水泥墙又没有什么借力的地方不容易上去,通常人比较少,小时候我和向荣来得晚时都是从大门爬上墙的,一会儿找不到地方我们就从那上去。” 两人转到大门附近时,果然相较其他地方,那附近墙上人要少上许多,门板是向内打开的,一眼望去都是黑漆漆的脑袋,挤挤擦擦的人群将门板都挡住了小半面。 “就是这儿了,别看这门板上都是钉眼,实际上结实得很,一会儿你跑两步借力,踩着横梁就上去了。”刘奋进拍着门板上的横梁说,“很轻松的,来,你先上。” 苏灿估量了一下高度,后退一步,跳起来迈上横梁,双手搭上墙面,用力一撑就到了墙上。之后又俯身向刘奋进伸出手。 眼见苏灿轻松就跃上了墙,刘奋进愣了一下,随后干巴巴地道: “没想到你还挺灵活的!你先闪开,我这就上去了。” 闻言苏灿收回了手,向一旁挪了两步,给刘奋进让出位置。但刘奋进那边却没有他说的那般顺利。 苏灿腾出位置后,刘奋进也向后走了几步,随后开始助跑,就在即将到达木门旁时,门口拥挤着看比赛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呦,刘奋进,这是要上墙啊!你这小身板,可别闪到腰!”有人笑着向刘奋进喊话,正是之前来训练场时,苏灿见过一面的棕色外套男人。 刘奋进一个急刹整个人拍在了门板上。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时候!” 刘奋进龇牙咧嘴地起身,狠狠瞪了棕色外套男人一眼,只换来男人一阵哈哈大笑,其他人注意到了刘奋进的情形,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后又有人和刘奋进打趣了几句,刘奋进也笑着回怼了几句,一时间场外的笑声和场内的喝彩声竟也有些呼应。苏灿站在墙上注视着这一切,心道原来自己不在的地方,其他人和刘奋进相处竟是这般模样。 待笑声淡去,人们关注的焦点又回到比赛上,刘奋进才再次重振旗鼓。这一次刘奋进助跑、伸臂、跳跃,一气呵成,最终却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挂在了墙上。只见他一只脚踩着横梁,另一脚悬空,双手紧扣在墙面边缘,抿着嘴,半张脸贴在门板上控制平衡。苏灿见状就要上前去拉他,谁知刘奋进似乎感觉到了苏灿的靠近,下意识躲开他的手,这一躲保持得平衡也随之被打破,刘奋进又跌回了地面。 “你别过来啊,不用你拉我,要不是你忽然过来,这会儿我都上去了。”刘奋进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站起来对苏灿说。 刘奋进的动静又引起了几人的关注,但这次大家注意到了墙上的苏灿,都默契地转回了视线。 周围人的表现苏灿看在眼里,却也知道这是他们排外的表现,自己到底不属于这个寨子,就是有预言,有上面的交代,大家心里是如何想的却是无法管控得到的。苏灿站起身,扫视着眼前这些人,他们又有多少是真正相信自己就是曾经那个满身恶名的小姑娘呢! “让我来吧!”正当苏灿陷入深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 苏灿回头,只见一臂宽的墙上,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敦厚,正看着他笑。 “大黄,你也在啊,快拉我一把,苏灿,你退后,你先退后。”墙下的刘奋进看到来人立即高兴起来。 苏灿闻言与男人错身交换了位置,刘奋进开始第三次尝试,再次重复了刚刚的姿势,趴到了门板上,在男人的拉拽下慢慢升到了墙头。 千难万难终于上墙后,刘奋进直接坐了下来,还不忘喘着粗气为两人介绍: “这就是黄大厨,他做的秘制烧牛肉超级好吃。”刘奋进的手指向男人,随后又看向黄大厨,“苏灿,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我带他来见识见识小比,没想到在这能看到你,这个时间你怎么不在食堂?也是爬门板上来的?” “和人调了班,我来的早,是从那边爬上来的。”黄大厨笑呵呵地回答,随手指向远处墙壁,那里场内的一侧竟立着一个梯子。说着他又看向了苏灿。 “你和小刘一样叫我大黄就行,听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苏灿闻言心中一暖,这还是醒过来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关心自己伤情。 “那也要注意休息,周末让小刘带你来食堂,我请你吃秘制烧牛肉。”随后黄大厨又拍了拍刘奋进的肩膀,“走吧,去看比赛,那边看得更清楚些。” 来到黄大厨说的地方,三人直接坐在了墙头,视野虽然偏了些,但胜在位置较高,能看清场内全貌。上次来苏灿并未多注意,现下才发现他们所谓的比赛与自己认知中的并不相同,可能是参加的人太多,资质相差较大,苏灿感觉下面不像是在竞技,更像是在打架。场上用石灰画出了一个圆形空地,两人被圈在里面,时而纠缠在一起,抓挠撕咬无所不用,时而分开满场地追赶。苏灿算是彻底领悟刘奋进口中打来打去的真谛了。 “大黄,魏坊主参赛了吗?”刘奋进显然心思不在赛场上。 “老魏?没看到,怎么想起来问他了?”黄大厨回道。 “这不是他约了苏灿打挑战赛,我们寻思提前过来看看他的路数。”刘奋进道。 “下午你也要上场?老魏是个有实力的,对上他可得认真些,我在场下给你加油。”黄大厨看向苏灿,随后又继续回答起刘奋进的问题,“现在才只是半决赛,还没到高手对决的时候,以老魏的实力,如果参赛后面决赛肯定能看到。” 后面的赛事较之前的有了些看头,至少不再出现满场追打的情况,在一拳拳、一脚脚的较量中苏灿竟也品出了几分血腥,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会有那么多卖护具的店铺了。可惜直至上午的赛程全部结束,也没看到魏坊主的身影。三人等小场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从墙上下来,脚刚落地,刘奋进就嚷嚷着跑去登记处查看魏坊主的报名记录了,留下苏灿和黄大厨两个并不算熟悉的人四目相对。 “小刘看着很机灵,但是有些时候做事会一根筋。”黄大厨首先打破了沉默,“看得出你是个明白人,有些事还要多担待些。” 苏灿闻言一愣,想不到黄大厨竟然会和他说起这些!苏灿料想今天早上他和刘奋进的对话应该不会这么快被人知晓,所以其他人不会知道他已经看透了刘奋进的“谎言”,那么,黄大厨口中的“有些事”就值得推敲了。他不知道这是在为刘奋进日后被拆穿打预防针,还是指以后还会发生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因着叫不准,苏灿决定先试探一番。 “您这是哪里话,我们不过是假热心对上了假投缘,一切都是假的,谁还能担待过谁!” 苏灿的话完全出乎了黄大厨的意料,他没想到刘奋进特意的作为这么快就被苏灿知晓了,无奈叹了口气道: “他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你们以后相处的机会还长,慢慢就明白了。孰真孰假,不过是看别人怎么说,你又是怎么想的罢了,不必太过在意。” 听到这话,苏灿诧异地转头看向黄大厨,他潜意识觉得,黄大厨这番关于真假的言论,绝对不是简单的回答他之前的话。苏灿原本想再追问两句,那边刘奋进却已经回来了。 第37章 小比 刘奋进的出现,打断了苏灿和黄大厨之间的对话,两个人都默契地闭了嘴,不再讨论之前的话题。 “魏坊主根本就没报名参赛,他只约了和你的这一场挑战赛。”刘奋进人未到近前,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看来他真的对你厌恶至极,特意推了上午的晋级赛,养足精力下午虐你呢!” “人家老魏是小比的常客,这几年早就赢够本了,他现在哪看得上那点彩头!不参加晋级赛,与下午的挑战没关系,你别给小苏压力。” 不待刘奋进跑到近前,黄大厨就几步迎了上去,揽住刘奋进的肩膀,将人带着走向苏灿: “小苏你也别想太多,下午尽力就是了,输赢不重要,怎么着不是过一天,咱们现在先去吃饭,填饱肚子才最重要!” 黄大厨语气自然,面带微笑,仿佛之前和苏灿的对话没有发生一般。苏灿心中对黄大厨起了几分好奇,面上却不显,连连应是,表示自己没有负担,下午一定全力以赴,三人这才一道向食堂走去。 由于多了一个黄大厨,角落方桌显然已经不够大了,三人挑了一个靠窗的圆桌坐下,在黄大厨的推荐下,今天选的菜色较之前好了很多,苏灿吃得十分满足,因为下午比试而产生的烦躁情绪也消散了几分。黄大厨十分热情,吃过饭后又跑去后厨给二人拿饭后水果,两人等待的过程中,食堂又进来了一伙人。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追人都追到这里了,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来的是昨天刚见过的巡逻队一行人,说话的正是短发姑娘梁晴。 “我去外面站会。”苏灿并不想和小姑娘斗嘴,起身对刘奋进说。 “苏灿,听说少主已经回来了,我劝你最好收收你的心思,别再不识好歹。”见苏灿站起身,梁晴下意识后退一步。 苏灿并没有理会梁晴,直接抬腿越过她,向食堂外面走去。 “你也得意不了多久,等过了年——”见苏灿不理会自己,梁晴更加愤怒。 “梁晴,不要胡说!”话没说完,就被付天明打断。 “过了年”!苏灿抓住了关键词,暗道寨子里的人果然都已经将他看做了预言中的祭品,却没有谁来提醒,看来这寨子里没什么好东西。 梁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僵了一下,随后竟又追了出去:“苏灿,你果然是死性不改,竟敢一个人外出,看来是又想逃出寨子。”似乎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梁晴特意提高了声音,“我这就把你抓去戒律堂,免得你再惹事。” 梁晴的声音果然吸引的众人的围观,见事件的主角竟然是苏灿,都远远地观望着,并没有人上前。 苏灿站在食堂门前的空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追过来的人淡淡地说:“想要我和你走啊,那得排队。” 跟出来的刘奋进刚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被身旁的刘向荣推了一下,才笑着道:“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你想要苏灿的确得排队,魏坊主还想让他去勾栏坊呢,你得等下午挑战赛结束了再来。” “你要参加挑战赛?”还不待梁晴答话,跟出来的付天明忽然接话道。 这人两次见面都对苏灿视而不见,这还是第一次开口。 “被逼无奈。”苏灿摊了摊手。 “少主也同意了?”付天明又问。 “还没见过。”苏灿回道。 听到苏灿的回话,付天明也没个回应,喊了梁晴一声后,又走回了食堂。 面对自家队长的招呼,自觉被驳了面子的梁晴愤愤瞪了苏灿一眼,最终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巡逻队的人都回了食堂,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也都散了个干净,刘奋进这才来到苏灿的身边: “真没礼貌,平时见面招呼都不打一个,有事问还像审犯人一样,下次你可别搭理他了。” 刘奋进盯着付天明离开的方向,语气带着不满。 “不相干的人,不用在意。”苏灿却没感觉有被冒犯到。 “呦,你俩怎么出来了,在里面找你们一圈!” 两人说话间,黄大厨拎着一个塑料袋走出来递给了刘奋进。 “大黄,你这时机掌握的真好!”刘奋进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香蕉递给苏灿,自己又拿了个梨啃了起来。 “嘿嘿,刚刚的事我听说了,这巡逻队那帮小年轻就是火气大,还好没发生什么冲突!不提这个,快多吃些水果,今儿个刚送来的,个保个的新鲜,尤其是小苏,多补充点维生素,对身体有好处。”黄大厨笑着说。 苏灿谢过黄大厨后扒开香蕉吃了起来,香蕉很甜,苏灿暂时抛去了刚刚的不快,仔细地品尝起来。 安逸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挑战赛开始的时间,刘奋进慌忙收了水果袋子,就要跑去占位置,却被苏灿拦了下来。 “再不去就又没有好位置了,现在过去至少还能进场从梯子爬墙上去。”刘奋进急道。 “下午应该不用爬墙,我要参加比赛,不至于连场地都进不去。”苏灿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刘奋进闻言一拍大腿,随后将苏灿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是脑袋不转个啊!你那么好的特质,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啊!” 看着刘奋进不怀好意的眼神,苏灿暗觉不妙,不知道他这次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主意。 “你要做什么?”苏灿警惕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奋进却故作神秘。 “下午的挑战赛怎么比?也和上午一样抽签吗?”见他不接茬,苏灿又试探着开口。 “规则和上午的一样,不用抽签了,给你的挑战书里有,你是第四组,等前三组打完你进场就行。”刘奋进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脚步也欢快了许多。 见刘奋进没有丝毫的心虚表现,苏灿暗道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刘奋进这次并没有想要做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苏灿并没有想多,刘奋进的确要搞事情,只不过这次倒霉的不是他而已。 三人来到木门边,此时场内的人竟比上午时还要多一些,就连门板附近都挤满了人,有人甚至自带了板凳,整个人直接站在上面观看,想要再通过木门爬上墙显然是不可能了。 然而,刘奋进却丝毫不慌,带着苏灿和黄大厨二人大踏步地继续上前,边走边大声吆喝道: “让一让,让一让嘞,苏灿在这儿呢,第四场上台的苏灿要去前排了,都自觉靠边,磕着碰着概不负责哦!” 当刘奋进的喊声响起时,苏灿明显感到周围的嘈杂声都小了一个音度,门口看热闹的人闻言立即转头让出了一条通道,有一个站在凳子上的男人竟急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打,就直接退到了一旁,苏灿打眼一瞧,呦呵!还是个熟人,正是之前在项目组配合胡璐依阻拦苏灿接b类任务的笑面男人。 “还是你的名声好用!”刘奋进轻蔑地瞥了一眼退后的男人,嗤笑一声,沿着眼前新鲜出炉的一臂宽通道,毫无负担地走进了比赛场。 走在刘奋进身后,苏灿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成语“狐假虎威”!他没料到刘奋进竟会这么的狗,利用苏灿身上的流言,竟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挑战赛比上午的晋级赛要快得多,三人在前排没站多久,场上就传来了“第四场魏杨对苏灿的”叫场声。随后,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走进圈中,正是之前见过的魏坊主,苏灿这才知晓魏坊主的真名。 “别紧张,就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策来,去吧。”刘奋进一脸郑重道。 “加油!”黄大厨也跟着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苏灿一言难尽地看了刘奋进一眼,又对黄大厨点了点头,走上了场。 刚在魏坊主对面站好,场上的裁判就挥手示意苏灿脱去外套,苏灿见状直接将外套丢向前排看热闹的刘奋进。还不待裁判继续说话,又抓起黑色长袖t恤的下摆,正脱着时,四周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此时,苏灿衣服已经掀起来遮住了头脸,刚打算一把掀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忽然感到有人靠近,还不待反应,上身就被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罩住,接着又被揽进了一个怀抱。 第38章 少主 苏灿被来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即动作迅速地褪下衣服,抬头就与一个高个子男人对上了视线。 “哥们儿你谁呀?”苏灿想也没想就推开了身前的男人。 由于苏灿双臂被束缚在衣袖中无法分开,所以这一推,他直接使用了两只手。男人被推得向后一个趔趄,与苏灿拉开了一点距离,面上却丝毫不见生气,再次走上前,伸手拉住苏灿的一只手腕。 “你不用打了,和我走。” 男人并没有回答苏灿的问题,而是想将人直接带走。苏灿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可长相却没什么印象,他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和陌生人走,还未来得及开口,对面魏坊主先忍不住了。 “少主,你这么做这不合规矩,他已经上场了,不到比赛结束是不能离开的。” 听到魏坊主的话,苏灿诧异地望向高个子男人,没想到他就是刘奋进一直挂在嘴边的少主。现在想来,这人的说话声倒真的就是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也难怪自己会感到耳熟。 “这人不能参加比赛,你的挑战无效,公用处那边和钱场长我会去说。” 魏杨不愿在公共场合与少主起冲突,却也不想就这么将人放走,于是又转向了苏灿: “你要走?无论什么理由,上了小比的赛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走了就表示认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勾栏坊报到!” 早在魏杨开口时,苏灿就已挣脱了男人的钳制,拽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将褪到胳膊上的t恤又套了回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苏灿原本是打算直接离开赛场的。这时听到魏杨的话,他却改变了主意。只见苏灿直接将手中的外套丢还给男人,大踏步走到魏杨身前。在魏杨疑惑的神情里,苏灿突然出手,一拳击向他的腹部,在魏杨侧身抬手抓向苏灿的瞬间,收拳以掌变爪抓住对方手臂,同时身体前倾快速反身,曲膝挺腰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倒在地。 一瞬间场内忽然安静下来,苏灿也不理会倒地未起的魏坊主是不是躺够了十秒,对那个被叫做少主的男人说了句“走吧”,随后走向了前排的刘奋进。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苏灿过来,连忙向两侧让出一条路来,苏灿从刘奋进手中接过自己的外衣,对黄大厨点了点头,在他的挥手告别中率先向场外走去。 赛场内持续着之前的安静,倒在地上的魏杨没有起身,周围也没人说话,就连裁判都没有上前读秒,一时间,现场气氛有些诡异。 苏灿走后,刘奋进和他一直念叨的少主也立即跟着离开。与苏灿不同,这二人完全无视赛场里诡异的氛围,步子走得不急不缓。已走出赛场的苏灿回头看去,只见两人盯着众多人的视线,甚至还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直到二人走到木门旁,场内的裁判才恍若梦醒般吆喝了一句,将众人的注意吸引回赛场,周围的氛围才再次活络起来。 见两人完全没有加速的意思,苏灿索性也不再等待,沿着水泥路继续向前走。却忽然听到刘奋进一声高呼: “少主,我和他说过比赛时可以穿背心短袖的,他当众脱衣服可不关我的事。” 苏灿被惊动回头,与两人视线相撞,男人这才瞥了刘奋进一眼,加快脚步走到苏灿身前。 “我是常赋晦,终于见面了!” 男人礼貌地对苏灿伸出了右手。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了训练场外,苏灿停下脚步回握住常赋晦的手:“你好,久仰大名。” 握手后苏灿猛然间意识到,自醒来以后,这人还是第一个与自己有身体接触的人,难道他不相信流言?苏灿不由得打量起常赋晦的神情,想看看他是不是只是表面平静,实际内心里已经慌的不行了。 苏灿的心理活动并没有对常赋晦造成什么影响,他继续说: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寨子里有一个对你不利的预言,但这事儿你不必担心,我来解决,一会儿你回去收拾一下,以后和我住一起。” 苏灿听完更惊讶了,他之前就猜测过,寨子里的人都应该知道预言的事儿,也确定了他就是祭品。醒来后遇到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对预言和祭品忌讳颇深,除了对自己有所图的胡璐依外,谁都不曾和他直言过这件事。这人竟在刚见面时,没说两句话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不知道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会儿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把他的东西都送到我家。”见苏灿没反应,常赋晦转而对刘奋进说。 “没问题,苏灿没什么东西,我这就去给他收拾,一会儿送你那边去,你们先回去歇着。”刘奋进行动力很强,刚说完人就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哎,等等。” 苏灿没能叫回刘奋进,只好又转向常赋晦。 “你知道我不是之前的苏灿吧?”苏灿对常赋晦的自作主张十分不满,索性也直接将一切挑明。 “知道。”常赋晦肯定。 “那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苏灿又问。 “不知道。”常赋晦回答。 “既如此为什么要我去你家住?” “因为你很重要。” “重要?因为是预言里唯一的祭品?” “祭祀的事我来解决。”常赋晦再一次重复。 “你要帮我在祭祀之前离开寨子?”苏灿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确定他是否和胡璐依一样,是为了破坏祭祀才帮自己,于是又试探着问。 “我不会帮你离开寨子。”谁知常赋晦竟否认了。 “那你要怎么解决?”苏灿追问。 “这件事你不要参与。”常赋晦回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苏灿不喜欢这人一副你什么都不必知道的样子,他的安全还不需要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住到你那边,今天就这样吧,回见。”苏灿看了看天色,直接沿着水泥路向住处走去。 “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你那里没办法住人。”常赋晦诧异于苏灿的拒绝,跟着他继续道。 “屋子里有灶台,降温后可以生火。”苏灿想到自己那简陋的住处的确不适宜过冬,但打心底却不想顺了这人的意。 “那附近没有柴棚也没有煤,你要如何生火?”常赋晦更加诧异了。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己能解决。”苏灿感觉这人实在很烦,一点也看不出眉眼高低,边说着边加快了脚步。 “如何解决?这个时节不出寨是买不到煤的。”常赋晦似乎是真的好奇苏灿的解决方法。 “我去劈树枝,拆门板,总会有能烧的东西,关你什么事?”苏灿彻底被这人激怒了,停下脚步面对着常赋晦。 “……你这是生气了?”这时常赋晦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不要生气,我让你搬过来是因为就算你今天不搬,月底也还是要来和我一起住的。” “怎么?威胁我啊!” “不是,因为月底前我们要结婚。” 第39章 生气 这不是苏灿第一次听说自己要和寨子的少主结婚,之前并未放在心上,但如果是从另一位主角口中听说,事情就有些别的意味了。 “你要和我结婚?”苏灿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我的婚期也是预言的一部分,躲不掉。”常赋晦脸色很平静。 “因为预言你就要和一个男人结婚。”苏灿忽然感觉这人的脑回路似乎也有问题。 “不是和男人结婚,是和苏灿结婚。”常赋晦道。 “我不是苏灿。”苏灿强调。 “但是在寨子里你就是苏灿。”常赋晦回。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坐实我苏灿的身份来应你们那狗屁预言。”苏灿不耐烦,“你媳妇跑了自己去找,不要拿我来充数。” 说完苏灿不再理会常赋晦,向前快走几步,见常赋晦又要跟上来吼道:“别跟着我!”随后沿着街道小跑着离开。常赋晦停下脚步,目送着苏灿的背影,没再说话。 苏灿回到住处时刘奋进刚好在锁门,看到苏灿回来刘奋进表情十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行李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就你那点东西还不放心要亲自看着啊!” “谁说我要走,钥匙。”苏灿抢过刘奋进手中的袋子,伸手道。 “你不去少主那了?怎么了?吵架了?我说你别任性,就你这破地方,再有两天降温后肯定住不了人,快去和少主说几句好的,哄哄他免得自己受苦。”刘奋进递出钥匙后又苦口婆心地说。 “去你的任性,老子就住这,哪都不去,你也走吧,今天我不出门了。”苏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哎,别生气啊,俗话说的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啊!”刘奋进上前继续劝道,然而回应他的是一记差点拍到他鼻头的门板。 苏灿进屋坐在炕席上,无视门外刘奋进的胡言乱语,用力揉搓了一把脸,深感这个寨子里的神经病竟如此之多。刘奋进敲了一会儿门,外面忽然就没了声响,苏灿猜测他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四点,苏灿想着既然不出门就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于是脱了外套,拿出被子躺了下来。然而,没躺多久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苏灿没有理会,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可外面的敲门声却一直未停,不急不缓地响着,虽不急促,却让人十分烦躁。苏灿实在忍无可忍,起身走出去一把打开房门,打算给刘奋进好好上一课,结果发现外面站着一个提着袋子的高个子男人,正是常赋晦。 常赋晦在房门打开后,向苏灿点了点头,就直接错身走了进去,进屋后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将炕上的被子叠起来放到一边,又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到腾出的空位上。 “你还真不见外,没记错的话,我们今天刚见面吧!”苏灿关好门后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虽然才见面,但我们在电话里早就认识过了。” 苏灿的话丝毫未令常赋晦感到不好意思,反而十分自然地给苏灿递了一瓶酸奶。 “刚刚路过一分利卖场,想着你晚上可能会不想去食堂了,就买了些东西带过来。”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刚刚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苏灿没接,常赋晦也不在意,直接将酸奶瓶盖拧开,放在了苏灿面前。 “原来的苏灿并不是我媳妇。” “你的感情生活与我无关,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我可就要送客了。”苏灿看着面前已经拧开瓶盖的酸奶,皱了皱眉,他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急着走。” 常赋晦完全没有被赶客了的自觉,依旧神情放松的倚在炕沿边,还随手打开了一罐啤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苏灿被常赋晦的举动震惊到了,这人是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吗?这种情形下是如何能够面不改色地待在这儿的!苏灿盯着常赋晦,满脸都是疑惑。刘奋进是不是说过他是开公司的,他是怎么做到的,靠的脸皮厚吗! 当然,这些话苏灿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说出口,毕竟这人是寨子的少主,得罪了他,自己日后必定不会过得舒坦。 然而,苏灿疑惑的目光在常赋晦眼里却被理解出了别的意味。 “想喝?”常赋晦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看向苏灿,“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喝酒。” “自以为是”!苏灿没说话,在心里给常赋晦又加上了一个标签。 “还在生气?”一直没听到苏灿开口,常赋晦放下手中的啤酒罐,站直了身子,“无论我之前做了什么,令你感到不高兴了,我都先给你道个歉。” 常赋晦说着,弯腰向苏灿鞠了个躬。 “你这是要给我送走!”苏灿被常赋晦的举动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我没别的意思,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想着总是我这边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于情于理都该先道个歉。” “论哪儿的理儿,都不能让你这么大一个少主给我鞠躬啊!咱们也不是很熟,还是别谈感情了,直接说事儿吧。”苏灿在心里盘算着这人的意图。 苏灿话说的很直接,谁知常赋晦却根本不接话茬,而是又倚回了炕沿边。只见他侧着身子,不急不缓地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酸奶旁。 “这是一分利卖场最抢手的汉堡,用得都是真材实料,来,吃了它心情绝对会变好。” 常赋晦指着纸包对苏灿招呼。 “不是,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常赋晦的举动再次激怒了苏灿,他撸起袖子,恨不得要立即扑上去与之打一架。 “别急!” 常赋晦适时出声制止了苏灿接下来的举动,随后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花生米,撕开包装摆在了炕沿上,“你过来,咱们边吃边聊。” “你下一句最好不再是废话,否则你和你的东西都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苏灿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常赋晦闻言轻笑了一声,拿起啤酒喝了几口,然后才再次开口: “苏灿是我放走的。” “你说什么?”闻言苏灿一震。 “笃笃笃!”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第40章 苏灿 苏灿本想继续追问,可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不停,苏灿无奈只能先去开门。 来人竟然是胡璐依,她不客气地推开苏灿走进屋里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这么久才开门。” 话音刚落,胡璐依的视线就与卧室里的常赋晦对个正着,然后整个人猛地停了下来。 “少主!你怎么在这儿!”胡璐依说完,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迅速转头向外走,嘴里还念叨着,“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由于胡璐依动作太过突然,跟在她身后的苏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胡璐依就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啊!”胡璐依大叫一声向后退去,然后又立即转身对常赋晦说,“少主,对不起。” 常赋晦没有反应,苏灿却笑了:“你撞了我和他说什么对不起啊!” “你懂个屁!”胡璐依白了苏灿一眼,继续对着常赋晦道:“我来找苏灿是为了他在项目组接的任务,其实也不是很急,你们有事忙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啊!” 胡璐依说着再次向门口走去,苏灿却站在卧室门口没动。 “让开啊。”胡璐依见苏灿堵着门,本想抬手推他,余光看到了常赋晦,又收回了手。 苏灿却不相信这姑娘是为了任务的事儿过来找他,肯定还有别的安排。无论是胡璐依还是常赋晦,苏灿都无法完全信任。况且常赋晦的心思太深了,苏灿完全无法摸透,还不如将胡璐依留下,看看两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自己又会得到什么消息。 于是,苏灿没理会胡璐依让路的要求,转而看向常赋晦,问出了刚刚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你说苏灿是你放走的,为什么?” 听到这话胡璐依一脸震惊,顿时放弃了离开的念头,望向常赋晦。 常赋晦从印着一分利字样的袋子里又拿出一罐啤酒递给胡璐依,才慢慢开口说:“她在寨子里过不下去,我就放她离开了。” “她是被上面指明了的少主未婚妻,八字都批过了,你就这么放她走了?”胡璐依自然地接过啤酒,打开了啤酒拉环。 “一句子虚乌有的批文罢了。”常赋晦的说辞似乎是完全不相信预言一般。 “那她现在在哪?”苏灿发现越来越看不懂常赋晦了。 “不知道,有了自由,哪里都去得。”常赋晦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 “所以我现在在这都是因为你!”苏灿咬牙切齿。 “这不是我所想的。”常赋晦说,“原本我以为没了新娘就不会再有婚事,没想到她走后还有你。” “你是为了逃避婚事才将她送走的?你这是想逃避责任?”胡璐依忽然插话道。 “我和她只是合作关系,是演给外人看的。”常赋晦瞥了胡璐依一眼。 “合作?”苏灿抓住了一个重点,“你们寨子里的人还真都是一个样。”说着看向胡璐依。 “你什么意思?”胡璐依瞪了苏灿一眼,后者暗自闭上了嘴。 “是什么合作?难道说外面下药的传言也是假的?”胡璐依又看向常赋晦。 “是假的,她当我的未婚妻,我在婚礼前将她送出寨子,这就是当时的交易。”常赋晦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将私下的合作随口说出,完全不见负担。 “她为什么不能自己离开寨子,要与你做合作?”苏灿疑惑。 “她自己是没法子离开寨子的。”面对苏灿愈加疑惑的神情,胡璐依继续道,“她本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可惜命不好,生在了赤马寨。” “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离婚了,那个年代,离婚在大家眼里是异类,她父亲很快就离开寨子再婚,她母亲带着她进了勾栏坊,后来传说着要出马,就被娘家人接走了,将她一人留在勾栏坊里,就成了被大家排挤的对象。幸好有魏奶奶一直看顾着,才能顺利长大。” “魏奶奶家还有一个孙子,也就是魏杨,下午刚和你打过架的那个。”胡璐依喝了口啤酒继续说,“那时候日子过的都苦,没办法同时供两个人上学,她就对魏奶奶说自己不喜欢学习,早早地辍学在寨子里打零工。后来她听说锦县影楼给人化妆挣得多,就出去当学徒,想着以后有钱了就把魏奶奶接到县城住,这原本是件好事,魏奶奶也很支持她,但也是因为这件事,害魏奶奶丢了性命。” 沉默了一会,胡璐依接着开口: “由于在锦县住宿要另交钱,同时也是放心不下魏奶奶,她每天晚上下工后都会骑车回寨子,当时寨子到锦县的路还没修,都是土路,有一次因为影楼聚餐她耽误了回去的时间,又刚好赶上下暴雨,魏奶奶不放心出门去接她,在路上摔倒了,送去县里的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虽说后来出院了,但到底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去了,魏杨就是因为这个记恨上她的。” “出了事后,她就不再去影楼了。魏奶奶的住院费和丧葬费加起来欠了很多钱,她就留在了寨子里一直四处打工赚钱还债。她学历低,没背景,还得罪了勾栏坊的坊主,在寨子里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后来有人设套要强娶了她,她也不是个会服软的,折了那人的胳膊,那人在议事厅有后台,不但逼迫他下嫁,还以上面的名义不允许她出寨子。” “这是犯法吧。”苏灿有些听不下去了,“就没人管管?” “她无亲无故,跑了几次又都被抓了回来,哪里会有人帮。就算有人帮忙,她也是个白眼狼,不记着好不说,还会反咬人一口。”胡璐依收起了怅然的表情,忽然又变成一副对苏灿恨之入骨的模样,“后来我们就闹掰了,她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她就是因为不想嫁人才和你合作的?”见胡璐依坐在木凳上开始喝酒,苏灿又看向常赋晦。 “那时候寨子里刚预言出我的婚期,她很聪明,直接找我谈了合作。”常赋晦答道。 苏灿沉默,不禁为这姑娘的遭遇感叹,随后又反应过来现在这糟心的事落到了自己头上。 “既然之前答应了合作,那继续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执行呗,结婚就没必要了吧。”苏灿道。 “你必须和我结婚。”谁知常赋晦却语出惊人,“你的出现让我意识到婚礼是必须的,没了一个苏灿,还会有很多苏灿出现。” “你这么说就有点渗人了。”苏灿摸着手臂道。 “不就是结个婚,又没强迫你入洞房,矫情个什么劲。”胡璐依已经从愤怒的情绪中缓了过来,见苏灿推三阻四插话道,“之前就说过要放松他们的警惕,这时你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祭祀前想走就难了。你也不想我们守着公鸡下蛋白撘工吧。” “你这歇后语的功底挺深厚啊!”苏灿被胡璐依一套套的话语镇住了。 “少废话,你到底行不行,磨叽得我都想替你上了。”胡璐依不耐烦地道。 “你不行。”谁知苏灿还未开口,常赋晦直接对着胡璐依道,“只有苏灿可以,因为他出现在寨子里不是偶然,是被人特意安排进来的。” 第41章 幕后黑手 常赋晦又一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令两人齐齐望向他。 “什么意思?少主你知道了什么吗?是谁将苏灿弄进寨子的?” 胡璐依闻言连续几个问题抛出,常赋晦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来找苏灿?” “不是说过了吗,为了他接的任务。”胡璐依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咋还抓住这个不放了呢!” 常赋晦并没有说话,显然胡璐依的回答并不合他的心意。苏灿也想知道胡璐依这次的的目的,因此也没再开口,两人齐齐望向胡璐依,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行行,我招了还不成吗,两位帅哥别再盯着我看了,我怕我把持不住。” 胡璐依先开了个玩笑,然后才继续道: “我和苏灿也是合作关系,我找他就是为了预言的事儿。”说完这句,胡璐依一脸警惕地看向常赋晦,“少主你可不能说我,我都听刘奋进说了,你早就把预言告诉苏灿了。” 苏灿看了胡璐依一眼,没想到下午刚发生的事儿,这会儿刘奋进就已经和胡璐依说了,看来他俩的关系也不一般。就是这姑娘卖队友卖得这么快,不知道刘奋进知不知道。 “你们合作要做什么?”常赋晦显然没有追究胡璐依和刘奋进的意思。 “当然是为了帮苏灿离开寨子,阻止他成为祭品。”胡璐依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知道了后半句预言。”常赋晦肯定道。 “别以为瞒起来就没有人知道了。”胡璐依提高了声调,“虽然预言时只有几个常家直系亲属在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既然是瞒起来的消息你又怎么会知道。”常赋晦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胡璐依蹙眉。 “常胡两家虽然交好,但常家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会告诉胡家?” “你是说这后半句预言是有人故意透漏给胡璐依的?”苏灿这时听出了其中的关键。 “为什么要透露给我?”胡璐依疑惑。 “因为你和苏灿是好友。”常赋晦道。 “这不成立!谁都知道我和苏灿早就闹掰了。” “如果苏灿自己不记得呢?” “我醒后什么都不记得,肯定会想方设法去了解情况,知道苏灿有一个好友,即使大家都说我们闹掰了,也是要见一面的,而只要一见面你就会知道我不是苏灿,再联想到后半句预言,你绝对会要阻止祭祀,幕后之人的目的也是破坏预言?” “这么说来那人知道你一定会失忆,又或者就是他让你失忆的!”胡璐依震惊地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靠,这人算计得够长远啊!”苏灿也站了起来。 “幕后之人不一定只有一个。”常赋晦没有起身,依旧倚着炕沿,看着苏灿继续说,“你们计划离开的时间是在年底的交流会?” “不止一个!”胡璐依默默重复了一句,想了一会儿震惊道,“幕后之人又或者说幕后的组织,它目的不一定是阻止祭祀,也可能是为了让苏灿在寨子里老老实实地待到年底!这明显是裁缝不带尺存心不良,我们不能隧了它的意,得重新筹划,近期就送苏灿走。” “我看行,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行动,杀个措手不及。”苏灿连忙附和。 “不能走。”常赋晦再一次提出反对意见。 “我说你是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苏灿对常赋晦怒道。 “它既然能从外面将你弄进来一次,也有办法再重复两次、三次,敌暗我明,离开只会陷入被动。”常赋晦解释道。 “难道就这样顺了幕后之人的意?”胡璐依问道。 “按它的安排去做,总会等到再次出手,到时候把它揪出来,摸清意图。” 常赋晦还待继续说,这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常赋晦掏出手机接听,听筒那头立即传来一句震耳的“少主”,在空旷的房间内刘奋进的嗓音清晰可辨。 “现在有事,一会儿给你回。” 还不待刘奋进说出来电的目的,常赋晦就已经掐断了电话,他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看向苏灿,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说着常赋晦开始收拾炕席上的零食袋子,将未开封的零食和饮料放到箱子上,又将剩下的啤酒装进袋子拿了起来,对胡璐依道:“你还有什么事?” “啊,没有了。”胡璐依显然被常赋晦一番话唬住了。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常赋晦直接下了逐客令。 “额,好,是挺晚了,我就先走了。”胡璐依十分配合,拿起喝了大半罐的啤酒就往外走。 “这就走了?”苏灿被他利落的动作弄个措手不及,这话都没说完呢! 闻言常赋晦又转向苏灿:“你早点休息,不必送了,我明天再来。” 谁要送你了呀! 外面天色的确已经暗了下来,苏灿目送着两人沿着水泥路逐渐走远。今天接收到的信息过多,本以为这寨子背后的阴谋是预言中的祭祀活动,但现在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这才是苏灿到寨子的第三个晚上,未来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他。 第二天早上,最先来的是刘奋进,手里拿着给苏灿带的早餐,依旧出自刘妈妈之手。 “苏灿你可以啊!昨天那么一下子,全场都震惊了,没想到你连魏坊主都能打倒,听说你走后魏坊主躺在地上一直没起身,被人拉起来后都要喷火了。”刘奋进蹲在苏灿身边兴奋地说,“大家都在说你手术做的成功,身体素质都变好了,现在很多人都在打听给你做手术的医院,说是有能改变人体质的偏方,还有人要去项目组挂任务呢。” “不过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次再对上就不好说了。”苏灿依旧坐在房子外面的石头上,边吃边回道。 原本苏灿是有些反感这个魏坊主的,昨天将人摔倒后立即离场也是怕和他继续纠缠,但听到他和原装苏灿间的恩怨后,感觉这就是个拎不清的人,为了魏奶奶,打算不再理会他就是了。 “那你最近遇到他时躲着点,他原本就记恨你,这次又被你下了面子,这仇越结越深,万一他不顾及寨子的规则打你怎么办,我可是轻易不出手的。”刘奋进叮嘱道。 “以后有架打的时候你躲着就行,不用你出手。”苏灿抬头看了看刘奋进的小身板,想到他爬墙时的英姿,不知道之前是怎么产生他身手不错的错觉的。 “我主要是怕伤了对方。”刘奋进强调。 “说的对,伤人后还得赔医药费,不划算。”苏灿附和。 两人正说着,从坡道下走上来一个人,刘奋进眼尖,先看清来人的长相,跳起来就迎了上去。 第42章 沉疴 来人正是常赋晦,他也带了早餐来,一同在石头上摆好后坐到了石头的另一边。 “少主也没吃早饭?早知道我多带点过来了,我妈的手艺还不错。”说着又转向苏灿,“你少吃两口,匀给少主点。” “不用,我带了两人份。” 常赋晦说着拿起一杯豆浆,插上吸管递向苏灿。苏灿没接,他比较反感常赋晦这副自来熟的样子,并不愿接受他自以为是的照顾,于是全当没看见,继续吃着刘奋进带过来的餐食。 “少主都主动示好了,我说苏灿你也别矫情了,有了台阶就赶紧下吧。”见苏灿没有理会常赋晦,刘奋进先不乐意了,他没有参与昨晚的夜谈,以为两人还处在吵架后的冷战中。 苏灿实在不想再矫正刘奋进的三观,复杂的处境、虚弱的身体都消耗着他的精力,他实在没有耐性再应对这两个人,于是拿起餐食起身,打算直接回屋,眼不见为净。 “你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个爷们了,怎么还是那么小的肚量!苏灿,不是我说你,你真应该转变一下自己的思维了,别做完手术,身体变了,行事做派还一副娘们样。” 刘奋进见苏灿对自己的劝解无动于衷,想到少主专程为他赶回来,还要受到他的冷脸,越发为常赋晦鸣不平起来。 “刘奋进!”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苏灿顿时升起了几分怒意,转过身向着刘奋进所在的方向快走两步,抬腿就踹了过去。谁知,原本还老实站在原地的刘奋进,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中,竟一个灵活闪身躲过了苏灿的脚。 “怎么又生气了!气性别那么大,容易变老。” 刘奋进说着又转向常赋晦: “少主,你可不能再纵着他了,看都被惯成什么样了!” “行了,别逗他了。” 眼见苏灿真的要动怒,常赋晦适时出声打断了刘奋进的拱火。 有了常赋晦出面打圆场,苏灿看了眼手中刘奋进送来的早餐,暗自攥了攥拳头,转身继续往屋里走去。 “唉,你干什么去,今天有啥安排啊?”刘奋进丝毫没有刚刚得罪人的觉悟。 “睡觉,哪也不去!”苏灿头也没回地推门进了屋,他实在搞不懂,刘奋进为何总喜欢将他和常赋晦凑做一块。 常赋晦早在两人对话间,就已将石头上的早餐尽数收拾好,在苏灿关门的前一瞬,眼疾手快的跟进门内,隔着条门缝对着刘奋进道: “今天我陪着他,你回去吧。” “啊?可是我接了任务。”被拒之门外的刘奋进有些发懵。 “今天我替你,需要你时给你打电话。”常赋晦表现得很平静,仿佛随口就抢了人家的差事是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行,那我就走了,你俩好好谈谈,人与人相处靠的就是交流,正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俩的关系,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刘奋进偏头向屋内望了一眼,随后就干净利落地应承下来,完全放心将人交给常赋晦,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任务担心,头也不回就离开。 常赋晦完全不受刘奋进的话干扰,一脸平静地关上房门,转身就与抱臂站在卧室门口的苏灿对了个正着。常赋晦来到苏灿面前,试图越过他走进卧室,然而,苏灿却单手撑在门框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有事和你说。” 看到苏灿明显的赶人举动,常赋晦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各种意义上讲,我俩都属于陌生人,我希望你不要总是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面对这个神秘寨子的奇怪少主,苏灿决定直接摊牌。 “我说过的,为之前不妥的做法道歉。”听了苏灿的话,常赋晦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道歉有什么用?你压根就不知道做得不妥的地方是什么!”苏灿简直要被常赋晦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那就请你明说哪里做得不妥,我一一改正。”常赋晦一本正经地说。 “你不妥的地方多了,就像之前在赛场上,还有刚刚给我豆浆时,都十分奇怪,你没感觉到别扭吗!” “刚刚给你递豆浆,哪里不妥?”常赋晦疑惑地望向苏灿,虚心求教。 “你递就递,干嘛还——”苏灿说到这儿,对上常赋晦那双十分清澈的眸子,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算了,就当我没说。” 苏灿放弃了,当事人一脸正派,如果自己再掰扯下去就有些矫情,都是男人,此时倒显得自己想太多了。 “你是因为刘奋进的话?他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苏灿没有说下去,常赋晦却福至心灵般理解了他的未尽之意。 苏灿盯着常赋晦,等着他接下来的保证,然而,常赋晦却没有了要开口的意思。 什么意思,这就完了?等了一会儿苏灿终于反应过来,这货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将他生气的原因都归结到刘奋进的打趣上了。 “我找你有正事。”见苏灿依旧拦在门口,常赋晦疑惑地拍了拍苏灿拦着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进门,他不理解事情已经说开了,苏灿为何还在闹脾气。 面对这么一个不通人情又自以为是的人,苏灿只觉心累,深知再和他僵持下去完全没有必要,于是放下手臂将人放了进去。 常赋晦进屋后,依旧倚在昨晚的位置,向门口的苏灿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到底有什么事?”苏灿也在炕沿边坐下。 “在寨子里,很多人都相信预言会成真,是因为这里出现的所有预言都实现了。” 常赋晦一开口说的就是所有人都藏着掖着的预言,一下子就引起了苏灿的兴趣,然而,下一句就直接将人惹毛了。 “如果有预言说你年底会死,你相信吗?” “什么?”苏灿一下子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常赋晦。 “预言说秋后我会和苏灿成婚,我送走了一个苏灿,结果又来了一个。”常赋晦瞧了苏灿一眼,“预言说会有阴阳颠倒,男女互换之事发生,结果女苏灿变成了男苏灿。” “你说的那些都是人为干预的,根本不是预言的原因!”常赋晦说的两件事,他们昨晚已经讨论过了,身为事件当事人的苏灿十分清楚地知道真相。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寨子里出现了预言,就一定会实现,因为背后有人要求它必须实现。无论预言多么不合理,都会有人去实现它,不择手段地实现!” 常赋晦这句话听着虽然绕口,却让苏灿升起一层寒意。 “你的意思是寨里人都被愚弄了,有人在利用预言的内容满足自己的私利!你们寨子那么多管事的,就没有人发现吗?” “寨子存在很多年了,已经形成了一种沉疴。”说到这儿,常赋晦看了看苏灿,忽然问,“脑震荡即便是醒过来,头也会疼几天,你现在头还疼吗?” “还好,都疼习惯了,你不提我都没想起来。” 正说着寨子呢,苏灿不晓得常赋晦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伤势,只当这人答非所问的毛病又犯了,也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 常赋晦闻言点头。 “你看,和人的身体一样,寨子病的时间太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就没有人把它当回事了。” 想了想,常赋晦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是,有病就快去治,拖久了不好。” 第43章 帮助 苏灿原本还在赞叹常赋晦的例子举得生动,忽然就听到他说自己有病,总有种被骂了的感觉。看着那人充满真诚的眼睛,苏灿压下回骂的冲动继续道: “既然有问题就慢慢改呗,不至于为了几句虚无缥缈的预言害人吧!” “寨子深层的关系盘根错节,每个人都牵扯其中,就算是有心改革,谁都不会想第一个出手。” “既然都不愿意改,你又为什么要第一个站出来?” “因为今年的预言与往年不同。” “什么不同?提到你了?原来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苏灿看不惯常赋晦那副救世主般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酸了一句。 常赋晦面不改色,完全不介意苏灿的嘲讽,继续道: “从今年的预言上看,它的覆盖面已经涉及到了全员,背后之人的野心昭然欲揭,如果还让他成功,以后寨里人都将是他的傀儡,变成他指哪打哪的一杆枪。” 苏灿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常赋晦话中的意思。目前他知道的两条预言,一条直指寨子的少主,这是在对寨中最高领导人的挑衅。而另一条,则是涉及了全寨人的利益,这才是背后之人真正想要掌控的东西。 “就凭你一个人,就想颠覆寨子存在已久的体制?” 虽然听明白了常赋晦的意思,但苏灿并不认为固有的东西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不是只我一个,我还有你!” “又来这一套!”苏灿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对这人给里给气的言行实在无语,“你别拉我下水,我与你们寨子非亲非故的,可不掺和。” “你已经入局了,逃不掉的。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你的特殊性,你就像排球比赛中的自由人,局中的每个人都扮演着固定的角色,只有你是机动的,你的不确定性,才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你都说我有不确定性了,还敢拉我入伙?” “我理解你的抗拒,整件事情中,只有你是被无辜牵连的。引你入局的人至今没有现身,这里每个人都不值得你信任,你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常赋晦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苏灿的心坎里,苏灿赞同地点点头。 “但是,无论预言什么样,你对寨子来说都是一个外来者,如果不选择一方站队,孤军奋战绝对是做不成任何事的,一直耗下去早晚会遂了幕后人的意。” 苏灿又坐回炕沿上,他没有接话,心里却清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没有刘奋进在,他连屋子都出不去,更不必提离开了,选择一个本地人作为盟友的确是明智之举。 “与其选择一个你不熟悉的人合作,不如赌一赌跟着我,至少,我的身份在寨子里还是很好用的。” 苏灿抬头看向常赋晦,这一句就是明显的拉拢了,难为常赋晦这个姿态一直摆得很高的人,竟能放下身段,和他说这么多的话,苏灿有些意动了。 “你之前说的,年底我会——”苏灿停顿了一下,到底没说出那个字,“就是那个关于我的预言是什么意思?有人要害我?” 在入伙前,苏灿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安危,如果安全都无法保证,谈什么都没了必要。 “哦,那个啊,我随便举个例子,今年暂时就出了两个预言。”常赋晦面上毫无波澜,“放心,你是关键人物,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害你,我也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你。” 苏灿闻言一噎,心道这人是不通人情世故吗,竟然用自己的生死来打比方,就不怕自己翻脸吗!随后又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人家是寨子的少主,自己不合作他的计划顶多是战线拉长了一些,除此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影响,反倒是自己,没了少主这个靠山,以后在寨子了可能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那你想我做什么?”想通了这个关窍,苏灿也就不再推拒,表现得配合起来。 “让预言达成必定是背后之人的目的之一,目前来看,你是预言实现的关键。为了保证预言实现,他们肯定会在你身上做一些事,所以,我需要随时掌握你身上的一切异常。这样我们才能及时见招拆招,让他们没办法兑现预言。” “用不着那么费劲吧,想要让预言不兑现,咱们别结婚不就成了嘛,这样第一个预言就不攻自破了。” “你我都在,不结婚的理由是什么?”常赋晦虚心求教。 “这还需要理由吗?我俩都是男的,我们没有感情,哪一件不能将婚事推了啊!”看着常赋晦认真的神情,苏灿疑惑了,这么简单的理由,这人就想不到吗! “不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预言对寨里人来说相当于神的旨意。寨里人享受神赐,也得履行责任,我是少主,更是不可推卸,绝不可因为个人的喜恶,违背预言。” “那你就像之前对待苏灿一样,把我也送走,这样第二个预言也成不了了,一举两得。” “之前我就说过,送走苏灿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个办法于你于我都不是上策。” 听到这话,苏灿眯了眯眼,心道能够不卷进你们的破事,直接离开,对我怎么就不是上策了! 仿佛看出了苏灿的腹诽,常赋晦继续道: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能够正常生活,却对之前发生的事儿一点记忆都没有,真的是脑震荡引起的吗?如果你现在离开,能找到回家的路吗?会不会又进到了另一个寨子!一切指向都是年底祭祀,你不如留到那时再做打算,也许事情就有了转机!” “你什么意思,我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灿闻言震惊,直接站起来逼近常赋晦,拽住了他的领口。 “你失忆的原因我不清楚,不过我会去查,查到的一切都会完整地告诉你。” 常赋晦握住苏灿的手腕。 苏灿盯着常赋晦看了半晌,最终将手松开,常赋晦也顺势收回了手。 “信你一次,直说吧,现在要我怎么做?” “现在你最先要做的,就是配合我按照幕后之人的安排去做。” “按预言的时间和你结婚?” “是,还有搬到我那去。” “结婚可以,左右不过是一个形式,为什么非要我搬到你那里去住?” “在幕后之人没揪出来之前,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监视之中,如果过于密切的接触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我们住在一起,就没了这份顾虑,况且住一起也有正当理由,不会被怀疑。”常赋晦回道。 苏灿还在思索,常赋晦继续道:“我住在东街,靠近寨门,巡逻队很少过去,家里只有我一人住,搬到一起后我不会干涉你的事。” “行,那就这么着吧。” 苏灿一直未答应搬到常赋晦那里,主要原因是他没有放弃提前离开寨子,搬过去后怕自己的行事会有所限制。如今听了常赋晦的话,住过去对他行事似乎更加有利,自然也就没了后顾之忧,痛快地答应了。 二人既已达成共识,当下决定不再耽搁,苏灿草草收拾了两袋子衣物,两人就沿着水泥路向东街走去。行至半途,迎面遇上了巡逻二队,正是付天明一行人,苏灿远远就看见队伍中的梁晴对着自己瞪眼,暗道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第44章 搬家 巡逻队走近后集体和常赋晦打招呼,常赋晦一一点头回应。也许是碍于常赋晦在身边的原因,这次梁晴并没有对苏灿冷嘲热讽,苏灿不由得松了口气。 “刘奋进不在这儿,你们少主今天替他的班。”苏灿见人群中的刘向荣在打过招呼后又四下张望,开口提醒道。 “嗯,我哥有时性格比较跳脱,最近给你添麻烦了。”闻言刘向荣停下脚步对苏灿说道。 “哪里话,我醒来后一直是他在照顾我,是我该谢谢他。”苏灿想起早上的一幕,心中对刘奋进仍有不满,可他对刘向荣的印象却还可以,语气上客气了许多。 “没添麻烦就好。”刘向荣笑着回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可需要帮忙?”看到常赋晦手中提着两个袋子,刘向荣继续问道。 “帮他搬家,东西不多,你们忙吧。”这次回话的却是常赋晦。 “你要搬家,搬到哪去?”一旁的付天明闻言看向苏灿,有些惊讶地开口。 “搬去和我一起住。”常赋晦继续替苏灿回答。 付天明却似不可置信,看向苏灿的眼神愈发奇怪了。 “对,搬去他家。”苏灿见状开口肯定道。 付天明怔愣了一下,招呼都未打就越过两人直接走了,他身后梁晴狠狠地瞪了苏灿一眼也跟了上去。不知是不是昨天在训练场那一摔的原因,巡逻队其他人经过苏灿时竟也都客气地打了招呼,醒来以后苏灿遇到的都是晦暗不明的目光,一时间苏灿竟有些不适应。 “你遇袭时我一直在锦县,昨天才收到消息回来。”一行人走后常赋晦忽然开口。 “什么?”苏灿疑惑他怎么说起这些。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寨子里的任何人都有嫌疑,得小心行事。”常赋晦又开口道。 “你说刘向荣有问题?”苏灿惊讶,“他是刘奋进的弟弟,那刘奋进呢?” “付天明,是他昨天将你参加小比的事情告诉我的,意图不明。”常赋晦看了苏灿一眼回道。 “啊,是他让你来救场的!”苏灿更加惊讶了,“他也许是好意,怕我被魏杨打死吧。” “眼下形势不明,任何与你有关的信息都不可以忽略。”常赋晦看着苏灿,“任何人和事的背后都可能饱含着深意。” “是是是,那付天明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苏灿见常赋晦站着没动,有一种不认同他的说法就坚持到底的架势,头疼地说。 “我没在开玩笑。”常赋晦终于松动了,向前走了几步说道。 “我也是发自肺腑。”苏灿保证。 大十字路口向东的区域就是东街了,苏灿刚醒来的第一个晚上,因为巡逻队忽然出现并没有过去查看,如今光明正大地走上了通往东街的路口,才发现上次之所以没有看清寨门是因为面前的是一条向下的坡道。水泥路笔直向前,路的南侧依旧是一排店铺,多售卖一些工艺品、驱邪避灾的符箓和法器,中间夹杂着几家食肆。此时店铺都在开门营业,店铺里的人见到常赋晦会打招呼,常赋晦也点头回应,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常赋晦口中的沉疴已久。 “你们寨子里的店铺这么多,有那么多客源吗?”苏灿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店铺主要是面向外来人员的,也会卖给寨子里的人。”常赋晦回道。 “寨子是对外开放的?”苏灿惊讶。 “当然,否则大家哪来的收入!”常赋晦同样诧异。 “可是我醒来的那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那应该是赶上了周末,寨子每周闭寨一天,遇到重大的事情像昨天的小比也会不开放。” “那现在寨子里的这些人有从外面进来的?”苏灿的心思忽然活络了起来。 “刚刚打过招呼的那人就是临村的,之前店铺里也有锦县过来的。”常赋晦似乎看出了苏灿的心思又加了一句,“这些人多是来学艺的,也有来请仙的,但无论是来做什么,肯定都是要守寨中规矩的。” “哎!”苏灿长叹一声,有些泄气。 “到了。”常赋晦忽然说。 二人停在路南一排相连院子中的一间前,常赋晦上前打开黑色的铁质大门,走进院子是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头顶架着葡萄藤,从藤架上坠下一串串圆润饱满的葡萄。路两侧种着些绿油油的蔬菜,茄子、豆角、西红柿有序地排列,映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都是我妈种的,她偶尔会过来摘菜,到时候你不要害怕。”常赋晦说。 苏灿撇了撇嘴心道一个如此热爱生活的老太太,我有什么可怕的。 房子前是水泥砌高的平台,可以看到上面摆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月季、海棠、芦荟品类繁多。走上台阶开门进屋,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地面铺着瓷砖,二人换鞋走了进去。 客厅内放着沙发、冰箱和电视机,现代化气息浓重。常赋晦推开西卧室的门将袋子拿了进去,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镜子上贴着喜字,屋顶粘着拉花,床上的被褥是大红色的,看起来十分喜庆。 “我不经常回来住,所以家里的东西比较少,这屋是按照新房布置的,床箱里有新的床品,不喜欢自己换,你衣物可以放到柜子里。”常赋晦指着窗台下的柜子对苏灿说。 苏灿点点头,对这居住环境还算满意,与之前的土炕比起来,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住东屋,屋里有电脑,你可以用,寨子里没有手机卖,你先忍耐一段时间,下次我出去给你带一个回来。”常赋晦说着又推开了东卧室的门,进去拿了串钥匙递给苏灿。 东卧室正对着房门位置摆着一个办公桌,上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室内没有床,在靠墙一侧打着通铺的木板,上面铺着深蓝色的床单。 “电脑没有密码,别删我桌面上的文件就行。”常赋晦说,见苏灿盯着屋内又道,“屋里铺着的是地炕,下面是腾空的,和土炕一个原理,客厅北面是厨房,天冷时烧起炉子,整个屋子都会暖和起来。” 苏灿转头,看到客厅的北侧果然还有一道门通向外间。 “这里是厕所,里面有热水器,可以洗澡。”常赋晦又指着西卧室后面的隔间道。 听到洗澡,苏灿有些意动,自从醒过来后,他一直是用水缸里的凉水简单洗漱,担心身体太虚弱,也没敢大面积擦洗,如今听说有热水,就感到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起来。 “在家里你随意就好,电视是联网的,冰箱里有饮料和零食,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你可以先洗个澡收拾一下,晚一点我们去食堂吃饭。”似乎看出苏灿的意思,常赋晦对苏灿说,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不能喝酒!” 两人到食堂时刚好是饭点,大部分的圆桌都坐满了人,苏灿打完饭菜后,扫视了一圈本想继续去方桌前落座,这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刘奋进,而他身边坐着的竟然是胡璐依!之前二人还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如今坐在一张桌前吃饭竟也没有打起来,还在小声地交谈着。苏灿和常赋晦走过去挨着刘奋进,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搬过去了?那我以后得去少主家找你了。”看见二人,刘奋进停下交谈打招呼。 “嗯,在聊什么?”苏灿随口问道。 “在说你威力滔天,一个眼神,远程就把人给弄死了呢!”胡璐依回道。 第45章 威力 “!”苏灿伸向茶杯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胡璐依。 对于苏灿的震惊,胡璐依毫无所觉,神态自然地将筷子伸向远处的一盆毛血旺,从中夹起了一片毛肚。 与之相对应,刘奋进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他偷瞄着苏灿的神色,用手肘撞向胡璐依手臂的同时,开口道: “她和你开玩笑呢!她这个人最喜欢开玩笑了。” 刘奋进说着还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还未完全在脸上展开就被胡璐依的一声怒吼吓了回去。 “刘奋进!你是又皮痒了吗!” 被刘奋进这一撞,胡璐依刚夹起的毛肚又掉回了盆中,溅起的红油直接落在了她那缀着蕾丝边的袖口上。 胡璐依连忙放下筷子,从随身的挎包中拿出湿巾,开始擦拭起袖口。刘奋进此时也明白了胡璐依为何忽然发火,有些扭捏地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大不了赔你一件新的。” “你赔?你个无业游民拿什么赔?你那张棉裤腰似的嘴吗?不过,你要是真能管住几天不说话,倒也清净不少。” 胡璐依新买的衣服因刘奋进的原因被糟蹋了,原本火气不小,可说到后来反而渐渐熄了怒气,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明明是你管不住嘴,什么都往外说!”听到这儿,刘奋进不干了,一扫之前理亏的样子,开始反驳起来。 “我说什么了——”胡璐依刚起个头,瞥见刘奋进偷偷扫向苏灿的视线,反应过来,“你说昨天的事啊!整个寨子都知道了,有必要瞒着吗!一天天净想些没用的,我认识的人里就数你想得多,难怪不长智商也不长个,吃的饭都用在旁门左道上了。” “又不是我想瞒着,是——” 刘奋进被胡璐依说得有些面子过不去,刚要开始解释,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转头就看到苏灿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常赋晦,此时正咳得撕心裂肺。 “好好的怎么还呛着了,你别干看着,快帮少主顺顺背啊!”刘奋进见状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同时还不忘吩咐苏灿。 眼见自己的问话被二人争执的小插曲岔过去,苏灿原本还再打算重问一遍,没想到胡璐依却又主动提及,于是他敷衍地拍了拍常赋晦的后背,趁机问道: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啥,都是些传得没边的事儿,听了也闹腾,你犯不着费心。”刘奋进抢先回道,“唉,你轻点,拍那么重干嘛!” 苏灿望向胡璐依,胡璐依见状丢掉湿巾,摊了摊手,向着刘奋进和常赋晦二人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碍事!” 那头常赋晦已经止住了咳嗽,摆摆手阻止了苏灿继续拍下去的动作。 “你没事但我有事,什么都不和我说,这就是你们寨子里合作的态度?”苏灿收回手臂不满道。 “都是些无稽之谈,和你说说也无妨,就当听一乐儿吧!” 见苏灿坚持,常赋晦叹了口气,随后道: “昨天你走后,小比上有人出事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苏灿皱眉。 “你要是知道出事的是谁,就明白了。”胡璐依接了一句。 “是谁?不会是魏杨吧?我那一下碰巧把人摔坏了?不对啊!你不是说魏杨被拉起来时气得不行,难道是他气性太大厥过去了?” 苏灿疑惑地望向刘奋进。 “记得咱们入场时从凳子上摔下来的那个人不?出事儿的是他,文六。” 刘奋进的话让苏灿瞬间回忆起昨天下午的场景,在刘奋进喊完后,的确有一个面熟的男人摔倒了。 “就是你去项目组接任务那天,抢先接完b类任务的那个。”胡璐依补充。 苏灿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胡璐依,当时明明是她故意刁难,此时却理直气壮地说成了别人抢先接完任务,她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够好的嘞。 “还没想起来?”见苏灿看着自己没有出声,胡璐依继续道,“就是长着一张笑面的那人,你好好想想,见过之后绝对会有印象,他——” “我知道是谁了,他出什么事了?”苏灿打断了胡璐依继续描述下去的话。 “他在赛场上厥过去了,当时就派车送去了县里,今儿早上刚得到的信,人是抢救回来了,但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 “啥意思?植物人了?什么原因导致的?被对手打的吗?” 苏灿一连问出了几个问题。 “刚上场,还没开始打,人就直挺挺倒下了,把对面都吓得一个激灵。当时情况特别凶险,医务处当值的人只按了两下就喊着叫车送县里了,听说是心脏骤停,要不是送得及时,路上处理得好,人就没了。” “听你这描述,他是自己本身就有慢性病吧,怎么会扯到我身上?” 听完刘奋进的一通话,苏灿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却也实在想不通这事儿会与自己能有什么牵扯,不会要怪自己妨的吧,那可就有些离谱了。 “关键是那人没有慢性病史,身体也一直很健康,从来没有过任何奇怪的症状。”刘奋进没直接回答苏灿,而是又道出了一条关键信息。 “那的确有些离奇!会不会是隐藏的病情,之前他本人一直没发觉?”苏灿分析道。 “不会!”这次开口的却是常赋晦,“文六是巡逻队的人,他们每年都会有全面的体检,如果有隐性疾病,早就该离开巡逻队了。” “没病没灾的怎么会忽然心脏骤停!”苏灿惊讶。 “不是还有你嘛!”这时,胡璐依开口了。 “我?”苏灿看向胡璐依,这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语出惊人啊,“我干什么了?难道还诅咒了他不成!” “那可说不准!”苏灿原本是开了个玩笑,谁料胡璐依竟语气十分认真,“文六先是在项目组得罪了你,之后在训练场又被你惊得摔下凳子,再之后他就出事了,整个过程最显眼的就是你了。” “不是!在项目组难为我的不是你吗?再说了当时阻止我接任务的还有一个人呢,他也出事了吗?更何况在训练场吓人的是刘奋进啊,与我有什么干系!” 苏灿心中无语,还真是欲加之罪啊! “不论别人怎么样,现在的结果就是文六出事儿,你是最大的巧合,超过三个巧合那就是事实了,所以说文六就是被你害的。” 胡璐依的语气笃定。 “那算哪门子巧合啊!分明是生搬硬套的!”苏灿继续反驳,瞄到胡璐依的神情,忽然有些不确定道,“我说,你不会真的信了人是我害的吧?” 胡璐依收回放在苏灿身上的视线,拿起桌子上的果汁,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开口道: “谁有功夫管你害没害人啊!别忘了我们的正事就行。” “捕风捉影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也是这个原因,平添烦恼。”这时常赋晦开口下了定论。 “对啊对啊,别想了,那帮闲人惯会以讹传讹,不理就是了。”刘奋进也跟着道,“有时间听他们乱说还不如去看些有用的,明天寨子里搬杆子,你要不要去?” 第46章 虚病 “搬杆子”这个词苏灿听刘奋进说过,就是民间常说的跳大神,弟马用自己做媒体,让仙家上身说话,进行算卦看病,听起来就很神秘,如今竟要近距离接触了。 “是为了潘明阳的病?”常赋晦忽然问道。 “对,潘家小子的病拖了这么久,去了好几次锦县医院,都没看出什么毛病,这次小比又被文六惊了一下,昨晚又烧起来了,39度多一直不退,潘二嫂子都急坏了。”刘奋进回道。 “我都和潘二嫂子说过了,锦县医院不靠谱,得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这时胡璐依也开口说道。 “明天搬杆子是为了看病?”苏灿听得云里雾里。 “嗯,老潘家的小孙子一直身体不好,每次感冒肯定发烧,最近反复烧了一个礼拜,估计是虚病,准备请仙儿看看。”刘奋进解释道。 “虚病?”苏灿问。 “就是因为鬼神或业力造成的疾病。”常赋晦解释。 “哦,搬杆子允许外人去看吗?都有什么要求?”苏灿又问,他对跳大神还是充满好奇心的。 “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就在老潘家的院里,能挤进去就看呗。”刘奋进回道。 “几点开始?我想去看看。”苏灿继续问。 “明天上午,到时候带你去瞧热闹。”刘奋进爽快地说。 “文六那边我得去看看,今儿晚上就回锦县,得过几天回来,明天就不陪你过去了。”常赋晦跟着道。 “少主放心,苏灿就交给我了,绝对给你照顾得全全乎乎的。”刘奋进拍胸脯保证。 苏灿已经不想再吐槽刘奋进的用词了,转向胡璐依问:“你要一起去吗?” “跳大神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封建迷信,我可没有兴趣。”胡璐依回道。 苏灿诧异地看着胡璐依,之前他说预言是封建迷信时,胡璐依还在怒怼自己,怎么现在又说跳大神是封建迷信了! “看什么?”发觉苏灿异样的目光,胡璐依问道。 “你不是很相信请仙儿给的预言吗?现在怎么又说是封建迷信。”苏灿说出自己的疑问。 “那怎么能一样,有病就要看大夫吃药,请仙儿看病时灵时不灵,说明根本不科学。而预言是古往今来一直存在的,像玛雅文明的终结,飞机火箭的出现,希特勒的出生和世界大战的爆发,这些都是预言会实现的直接证明。”胡璐依激动地说。 “可是世界末日的预言也没有实现啊。”苏灿抬杠。 “那不正说明预言是可以人为改变的,所以我才要与你合作啊。”说到后面胡璐依压低了声音。 苏灿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胡璐依缜密的逻辑,心道这还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姑娘。 吃过饭后四人走出食堂,苏灿将之前住过的平房钥匙递给刘奋进说:“这钥匙你帮我还回去吧。” “这个还是先留着吧,那屋里——让人看到了不好。”刘奋进没接钥匙,压低声音说。 “是祸躲不过的。”苏灿满不在意,又将钥匙推了回去。 “你俩说什么呢?”旁边的胡璐依见二人小声说话问道。 “没说啥,苏灿这不是住到少主那了吗,让我帮他把原来那房子的钥匙收了。”刘奋进回答,又对苏灿说,“那我就先帮你收着了。”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需要嘀嘀咕咕?你在这上坟烧报纸骗鬼呢!不想说就算了,谁稀罕!”胡璐依一眼就看穿了刘奋进的谎言,加上之前饭桌上积攒的火气,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于是直接偏过了头,懒得再给他一个正眼。 “没什么不能说的。”苏灿见状说道,“我原来住的那间房子,西屋墙上贴了东西,刘奋进认为被人看了不好。” “贴着什么?”闻言胡璐依来了兴致,“之前去过两次倒是没注意那屋子有什么不同。” 常赋晦也转头望向苏灿。 “既然都这么好奇,不如一起去看看。”苏灿提议道。 常赋晦和刘奋进原本就是要陪着苏灿的,自然不必说,胡璐依思索了一会儿,到底是敌不过好奇心,也决定一同前往。 “你下午不去项目组值班不怕扣工资?”刘奋进见胡璐依同行凑上去问道。 “别在这灶王爷扫院子多管闲事,老娘的家底不差这一星半点的。”胡璐依现在烦刘奋进得紧,直接伸手将人推开。 “你下午有班?那我们改天去也一样。”苏灿闻言善解人意地说。 “不用,我找了人代班,晚上过去打个卡就行。”胡璐依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关于你的事情都宜早不宜迟,万一是突破口呢。” “你怎么忽然这么关注苏灿了,你们不是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这时,刘奋进又再次凑到了胡璐依身边。 “你们俩之前不也势同水火,人的关系是要靠相处的。”苏灿不想和刘奋进就他是不是原装苏灿的问题再进行讨论了。 “这你们都能和好!”刘奋进感叹,说着又看了看常赋晦,“三个主角都到场了,说起来我现在是不是在修罗场中心!” 常赋晦凉凉地瞥了刘奋进一眼没出声,苏灿已经能够选择性忽略刘奋进的疯言疯语了。只有胡璐依忽然想到了苏灿曾经对她说过的,刘奋进对她的编排,怒火终于再也无法压制: “刘奋进你个小鳖孙,原本我都已经忘了你的屁话,你非要虎口里探头找死,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胡璐依对着刘奋进的屁股就是一脚,将刘奋进踹出去半米距离,随后又撸起袖子,上前一把揪起刘奋进就要向他脸上招呼。刘奋进没防备猛地被踹,跌倒后见胡璐依又来抓他,哇哇大叫着摆脱胡璐依的手,就向前跑去,边跑边叫嚷着:“胡璐依,你个疯女人,怎么忽然就发疯了,我告诉你我不是怕你,你要不是女人,我打趴你八百个来回。” 胡璐依见刘奋进挣脱,也迈步追了出去:“刘奋进你个怂货,你蝙蝠身上插鸡毛就不是个好鸟,有本事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那张臭嘴!” 两个人边骂边跑,逐渐消失不见,路上的行人偶尔错目一瞬又马上偏了回去,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苏灿和常赋晦对视一眼,有些无奈。正值午饭期间,远处不知谁家正在炒菜,偶尔随风飘来一阵饭菜的香气。两人就着香气沿着水泥路向前走,苏灿莫名感到一种淡淡的归属感。 “寨子里还需要打卡考勤?管理方式也挺现代化的。”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氛围,苏灿开口说。 “胡璐依虽然是在项目组工作,但编制是落在村办公室的,那是县管行政单位,自然需要考勤。”常赋晦回道。 “这么说来村干部那套系统在寨子里也是存在的?”苏灿诧异。 “自然存在,还是需要有人与县里沟通的,只不过职权弱化了而已。”常赋晦回道。 “那村书记是谁?”苏灿问。 “胡璐依。”常赋晦回。 苏灿点头,有很多大学生村官都是去当第一书记的。 “村长呢?”苏灿又问。 “我爸。”常赋晦简短地说。 村长出马!这还真有些出乎苏灿预料了。 第47章 东街 常赋晦的回答令苏灿沉默下来,如果说一个村子的村长都带头搞封建迷信,苏灿不敢想象这个村子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偏头望了望身边人,这是寨子的少主,他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怎么不但没有被周围环境同化,反而有了那么出格的想法呢?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灿不再提问,二人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苏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今晚要离开寨子?”苏灿问。 “嗯,锦县的事还没处理完,上次通话后就打算先回来看看你,本打算多留两天的,但文六的事很蹊跷,我得尽早赶过去瞧瞧。”常赋晦答道。 “嗯,文六的确病得奇怪,我这边不用你操心,你忙你的就成,不必急着回来。”苏灿自然巴不得这人一直不在自己身边。 “寨子里的情况很复杂,你不要和过多人接触,有事就找刘奋进。我的事会加快处理,尽早回来,不时刻守在你身边总是不放心。”常赋晦说。 “……”苏灿心想那倒不必,心念一转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多疑,怕自己影响他的计划,不亲自盯着自己不放心,于是直接闭了嘴。 “最早三天,迟则一周左右我就回来,这段时间你不可轻举妄动。”常赋晦继续嘱咐。 “嗯,我哪也不去。” 苏灿暗叹,有神出鬼没的巡逻队在,我想去哪也去不了啊! “也不用拘着自己,想去哪逛找刘奋进陪你。”常赋晦补充道。 “好。” 我想去锦县,你倒是带我去啊!苏灿撇嘴。 在苏灿正表面平静内心激烈吐槽时,二人到了苏灿这几日一直居住的平房前,刘奋进和胡璐依正站在一处说话,两人似乎已经和好,看不出刚刚那势同水火的样子。 “怎么不进去?”苏灿走近后问道。 “等你们呢。”刘奋进抬起头回答,苏灿看到他的左脸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巴掌印。 “你这没事吧?”苏灿指了指刘奋进的脸小声问。 “小事。”刘奋进不在乎地说,上前用钥匙打开房门。 四人走进屋里,室内还保持着上午离开时的样子,苏灿推开西卧室的门,让出位置请大家进去查看。刘奋进已经看过里面的情况,没有出声,胡璐依却惊讶地叫了出来:“谁他娘的这么恶毒!” 常赋晦看过之后也皱起了眉头。 “这墙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不一定能算到我头上。”见两人脸色难看,苏灿开口道。 “虽说这不是苏灿之前的房子,但你这几天却是住在这的,就算不是你贴的,大家也会认定你对仙家不敬,还是会犯了众怒的!”胡璐依愤怒地说。 “不止。”常赋晦突然开口道,“虽然时间较久远了,但一些老人还是知道的,这是苏灿父母之前住过的房子,看来这后手已经出现了。” 四人讨论了半晌也没得出个结论,最终决定暂时不理会西卧室内的贴纸,以不变应万变。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和胡璐依之间的事都是谣言,害我被她打了一顿。”胡璐依走后,刘奋进向苏灿抱怨道。 “我也是从你那知道和她之间的事情的,怎么告诉你。”苏灿翻了个白眼,“那谣言还是你告诉我的。” “哎,算了,也是我倒霉,撞她手里了。”刘奋进泄气地说。 “真被打了?”苏灿好奇。 “那女人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很,除了这一巴掌,还挨了几脚,我现在腿还疼着呢。”刘奋进揉着大腿道。 “活该,谁让你总是传些不经调查的消息。”苏灿闻言笑道。 “我是赤马寨‘百事通’,主打的就是消息灵通,又不是断案的‘神捕’,还要一条条去调查消息的真伪!再说了,消息都是我一点点打听出来的,而且我也说了,我那是听说,没收钱就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挑三拣四的!”刘奋进一脸的义愤填膺,“认为消息不实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我自然会给澄清,如果想听百分百真实的消息也有得商量,给钱办事就是了,哪有像她那样的,上来就动手,她和我这种文明人根本不是一路的。” “看来你这顿打是白挨了,完全没理解她生气的地方啊!你这通话可别被她听到,小心被修理得更惨。”苏灿无奈道。 “她敢!这次是我让着她,才被她得手了如果再有下回,我可不会在惯着她了!” “呦!硬气起来了,你还要还手不成?” “好男不和女斗,我不对她动手,但我可以跑啊,我要是认真起来,几个她加起来都追不上!”刘奋进说着还挺了挺胸脯,很是得意的样子。 “你可真出息!” “先不说我了,你和少主下午还有什么事吗?”刘奋进转移话题道。 苏灿本意是想继续逛逛寨子,但这也不急于一时,就转向常赋晦询问他的意见。 “我陪你在寨子里转一圈,然后就动身去锦县。”常赋晦看了看时间回道。 “两条主街道你都已经逛过了,之前也去过了西街,南面都是议事厅的人,要不我带你去后山看看?”刘奋进又积极了起来。 “去东面寨门附近走走吧。”常赋晦提议,“后山不要轻易上去,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 左右都是没去过的地方,而且苏灿对寨门附近更加感兴趣,当下点头同意。 “寨门附近也不错,虽然上面不允许你靠近寨门,但如果是少主带着,那些守门人肯定就不能说什么了。”刘奋进也不在意提议被否。 “守门人很多?也是像巡逻队一样轮岗?”苏灿打算为将来离开多收集些信息。 “守门人没有轮岗,一直只有孙家人。”常赋晦直接答道。 “一家人都守门!难道他们不想干些别的营生?”苏灿诧异。 “守门是孙家人的职责,他们不做别的工作。”常赋晦回道。 “孙家是寨子里的老家族了,之前寨子还叫红马家村的时候他们就住在这儿,他家有祖训,世代不能离开村子,后来村子改名叫赤马寨,他们就负责守门了。”说到这,刘奋进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们家以前姓公孙的,是皇家的守墓人,咱们这后山就埋着一座大墓,有很多的宝贝,孙家不离开就是在守着这些宝贝呢。” “那他家可真厉害!” 苏灿回应,心道又是守墓人,又是宝贝的,真是越来越离奇了,这个听说估计又是个不靠谱的谣言了。 “别听他开玩笑。” 常赋晦听了两人的对话,也加入进来,“守墓人是谣传,但孙家人的厉害却是真的,孙大哥当过兵,身手是部队里练出来的,孙二哥得过全国散打冠军,也是实战型的人才,你见到他们要客气一些。” 苏灿点点头,表示了解。 “我可没开玩笑,消息绝对可靠,否则为什么孙二哥要放弃市里的好工作回来看大门。”走了一会儿,刘奋进又悄悄地凑近苏灿,压低声音地来了一句。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苏灿瞧了刘奋进一眼,同样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第48章 守门人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东街,顺着坡道向下,经过常赋晦的家又走了百米左右是一个丁字路口,与水泥路相接的是南北走向的柏油路面,路面很宽,目测大型货车可以轻松通过。 “向北走是寨子的北区,那边不是居民区,平时轻易不让人靠近,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瞧瞧。”走到路口常赋晦对苏灿介绍道。 三人转上向南的柏油路,路两侧是荒废的农田,一眼望去都是相同的景色。路的尽头隐约可见房屋的一角,应该就是寨门所在了。 三人走了一公里左右,路边出现了一座庭院,越过高高的围墙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栋三层小楼。 “这就是孙家了,他们家人都住在这儿。”刘奋进说道。 “这环境看起来不错,他们就是在这守门的?”苏灿问道,这都住上独栋别墅了,也难怪人家不想在外面工作。 “守门人平时都在那边的门卫室里,就在寨门边上,那也是上面不允许你靠近的区域了。”刘奋进指着前方继续说。 苏灿顺着刘奋进指着的方向望过去,能看到路边一座开有大扇玻璃窗的房子,外面还挂着空调外挂机。视线上移,能看到路的正前方竖着一个巨大的牌坊,应该就是刘奋进口中的寨门了,上面的油彩已经随岁月的侵蚀而显得斑驳,给人一种古朴的气息,然而这份古朴却被下方的道闸自动抬杆给破坏了。 三人刚走近寨门,路边门卫室里就推门走出一个人来,来人二十多岁,一身潮服,还烫了头。 “少主,要出门?”来人对常赋晦的态度十分热络。 “二哥。”常赋晦向来人打招呼,“先不走,带苏灿过来转一圈。”说着常赋晦将苏灿拉到了身边,“这是孙二哥。” “你好。”苏灿跟着打招呼。 “是你啊,我记得上边有交代的,还好今天是我的班,要是我大哥在——”孙二说着向苏灿挥了一下拳头,“得一拳给你打回去。” 苏灿下意识躲了一下,撞到常赋晦胸前。 “哈哈哈!别怕,别怕,我大哥那人就是不知道变通,有二哥在,二哥罩着你。”孙二见苏灿躲开,大笑着说道。 苏灿心道这人怕不是有病,明明就是他在恐吓人吧。 “二哥还是这么幽默。”常赋晦说着将苏灿拉到身后。 “好说,好说。”孙二说着转头看到了刘奋进,“呦,小奋啊,你也要出去?” “不出去,不出去。”刘奋进连忙摆手后退,指着苏灿和常赋晦道,“我们一起的。” “你难得过来一趟,就陪哥哥一晚,今天别回去了。”孙二说着就上前搂刘奋进的肩膀。 “别,孙二哥手下留情,我这身上还挂着任务呢,改天,改天。”刘奋进说着跑出了几步远回头道,“苏灿,我先到那边等你们啊。” 孙二似乎和常赋晦的公司也有些关系,刘奋进跑开后,二人说起了公事。面对着寨门,苏灿压下了直接跑出去的念头四下观察,寨门两侧是环抱的青山,外面是延伸到远处的柏油路面,路两侧靠山的空地修成了停车场,里面停了很多私家车,应该为寨民所有,看来大家的生活水平的确不错。目前所见寨子周围有高山遮挡,不知道之前苏灿翻出去的矮墙又在哪里,苏灿决定有机会要向刘奋进打听一下。 常赋晦将苏灿二人送回东街后就拿着行李离开了,刘奋进为了履行照顾好苏灿的诺言,决定晚上陪苏灿一同吃饭。苏灿醒来后多是在食堂解决吃饭问题,可今天走得路实在太多,苏灿身上的懒劲上来,不愿再走来走去,二人最终决定在常赋晦家斜对面的一家面馆解决晚饭。 这是一家牌匾上写着“来一碗”的抻面馆,环境还算干净,屋内摆着几张木桌,店内只有一个人在吃面。刘奋进随便寻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两碗抻面,凑近苏灿忽然开口说: “你都住到少主家了,想好遇到常二婶怎么办了吗?” “常二婶是谁?”苏灿问。 “少主他妈啊,你住在少主家,早晚会遇上的,她以前那么对你,难道你还要去给她当免费小工?”刘奋进回道。 “我和她之前有恩怨?” “算不上恩怨,顶多也就是婆媳矛盾,大家都知道你配不上少主,而你又是用阴谋诡计绑上了她儿子,常二婶怎么可能喜欢你,以前就经常把你叫到她家干活,听说一直把你当驴使呢。” “……”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婆媳关系中最重要的是男人的态度,我看少主现在挺在乎你的,肯定站你这边,如果常二婶来找你麻烦,我帮你给少主打电话叫他回来。”刘奋进拍着胸脯保证。 苏灿心道我真是谢谢你了。 那头刘奋进还在喋喋不休,细数着他所知道的常二婶和原装苏灿间的点点过往,苏灿想着自己又不是原装的,常赋晦的妈妈自然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就自顾自地地头吃面,并未将刘奋进的话放在心上。 二人吃完面后,刘奋进将人送到了常赋晦家门前就离开了。苏灿回到了新的住处,生活环境变好后感觉人也惫懒了许多,洗漱过后,想着这里名义上也是为自己准备的,也没再换床品,脱了衣服就直接钻进了大红色的被褥里。 “啊!” 清晨,苏灿被一声尖叫吵醒,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把扫帚,急忙一个翻身跳下了床,躲避开当头一击。 “你是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偷到我家来,” 苏灿刚一落地,一阵寒意顺着脚底板瞬间蔓延至全身,立即清醒过来。他抬头望向对面,只见床的另一头,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正精神奕奕地举着扫帚,一条腿已经迈上了床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直接从床上越过去再给苏灿来上一下。 “常二婶?”苏灿脑中快速转动,急忙开口道,“我是常赋晦的朋友,不是贼,暂时在这儿借住几天,他应该和您说过。” “呸,我儿子说住这儿的是他对象,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贼小子,还敢睡到我儿子的婚床上。” 第49章 常二婶 看到苏灿出现在儿子的婚床上,常二婶原本就十分不悦,听了苏灿的话直接怒火中烧,也不再顾忌床上崭新的被褥,抬脚上床一步就越到了苏灿身前,举起扫帚就向苏灿身上招呼。 苏灿被常二婶的动作惊到,他没料到这个老太太竟能如此灵活地跳上了床。因着怕人摔倒,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扶,还没碰到人,手臂就与扫帚来了个亲密接触,苏灿只觉一阵火辣辣,光洁的胳膊上立即就现起一道红痕。接着密集的抽打接踵而来,苏灿再顾不得其他,只能踮着脚绕开床角向门口逃去。 然而,常二婶却不想轻易放过苏灿,她故技重施,再次越过婚床,赶在苏灿前面冲到了门口,迎着苏灿,单手挥舞着扫帚,一副不把苏灿打死不罢休的架势。 苏灿无奈后退躲避,常二婶继续欺身上前,在追打苏灿的同时,一直不忘守住卧室门口,将苏灿唯一的逃生通道牢牢堵死。苏灿边解释边与常二婶在室内周旋,可无论苏灿说什么,常二婶却始终一声不应,只是握紧手中的扫帚找准机会抽打苏灿。身上时不时挨上几下,不一会儿苏灿光裸的上身就布满了红痕,有些位置甚至渗出了血丝,可见常二婶是真的下了死手。常二婶虽然是个老太太,但她身形灵活,手劲也不小,无处不在的扫帚逼得苏灿连穿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冰冷的地面和身上火燎般的疼,令苏灿实在忍无可忍。 “够了!再不停下我可就要还手了!”苏灿无奈吼道。 “你还敢还手!来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常二婶却毫不示弱。 听了这话,苏灿又软了语气。 “您讲讲道理好不好,都说是误会了,这么追打也不是办法,要不您给您儿子打个电话问问?” 两人追逐了半晌,苏灿跑不掉,常二婶也不能真的将他打死,于是妥协道:“还挺能跑,等联系上我儿子再收拾你。” 随即一手提着扫帚一手拨通了常赋晦的视频。 苏灿趁常二婶分心慢慢向窗台方向移动。 “站着别动,你还想跑?”常二婶注意到了苏灿的动作斥道。 “没想跑,就打算穿件衣裳,您看我这样也不太合适。”苏灿连忙举起双手示意。 “妈,你做什么呢?”这时常二婶的手机中传来了常赋晦的声音。 “儿子啊,咱家招贼了。”听到常赋晦的声音,常二婶连忙将手机举起来对准苏灿,“这贼小子不但闯进你屋里,还睡了你的婚床啊!” 苏灿双手高举的样子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常赋晦眼里,那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哥们儿,这时候就别笑了,快帮我解释解释。”苏灿动作乖巧,语气却充满了无奈。 “妈,这是我朋友,我之前和你说过暂住的那个。”闻言常赋晦对常二婶说道。 “什么?你不是说住这的是你对象!”常二婶将手机屏幕对着自己激动地说。 “是结婚对象,寨里给安排的,就走个仪式。”常赋晦回道。 “他就是替苏灿的那个?”常二婶瞟了苏灿一眼,“还以为你真找到对象了呢,害我空欢喜一场。” “行了,妈,我还有事,就先不说了。”电话那头常赋晦说,随后又声音含笑地对苏灿道,“你快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了,身上的伤找刘奋进要药膏抹抹,有事让他和我联系。” 电话挂断后,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动,最终,常二婶嫌弃地瞥了苏灿一眼,首先打破沉默。 “那个谁,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您叫我苏灿就行。”苏灿连忙套上衣服,对常二婶说。 “你既然是我儿子的朋友,就叫我一声婶吧,你们年轻人要做的事我也管不了,就随你们自己去折腾吧。”说着常二婶拎着扫帚向门外走去。 “婶,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刚将脚伸进鞋里的苏灿闻言一顿,鞋子都未来得及提,就连忙跟了出去。 “我知道的我儿子也都知道,你问他去。你们的事我不阻止,但也不会参与。”常二婶说着拿起窗下的一个大竹筐。 “我帮您。” 苏灿见状殷勤地伸手接过竹筐,常二婶也不推拒,迈着步子就向菜园子走去。 苏灿跟在常二婶身后,若有所思。看起来这个老太太是知道常赋晦想做什么的,或者知道的事情更多。但看她的态度似乎是要两不相帮,既然是常赋晦都不能问出的事,苏灿不认为自己能得到信息,如果再继续纠缠反而会适得其反,惹人厌烦。苏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与之交好,再做打算,于是积极地上前帮着常二婶摘起菜来。 等到装满了一竹筐青菜,苏灿提起来避开菜秧,慢慢往青砖路上移动,还未走几步,身后的常二婶就一把将竹筐抢过去,背在肩上,几步迈回了青砖路。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缺乏锻炼。”常二婶拒绝了苏灿再次伸过来的手,背着竹筐径直离开了院子,留下苏灿愣愣地站在原地。 苏灿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后发出了“嘶——”的一声抽气。那竹筐苏灿自己搬着都要费些力气,常二婶竟走得如此轻松,苏灿心中震惊,难道说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如果说这寨子里连老人的力气都这么大,那他还有逃走的指望吗! 刘奋进过来时,苏灿的身上还疼着,吃着刘奋进带来的早饭,听着刘奋进转达的他妈妈对苏灿的关心和嘱咐,苏灿又想起了常二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咱妈会功夫吗?” “什么?”刘奋进被问得一愣。 “我是说阿姨身手怎么样,百十来斤的东西能背起来就走吗?”苏灿继续说。 “我妈又不是大力士,背那么重的东西做什么。”刘奋进听完更疑惑了,“她就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哪有什么身手。” “哦,这我就放心了。”苏灿听完松了口气,看来常二婶属于个例。 “发生什么了?”刘奋进问。 苏灿略过了被打的经历,把早上摘菜时发生的事和刘奋进讲了一遍,。 “常二婶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她可是征服了弟马的女人,这很正常。”刘奋进听完安慰道。 “征服你们村长,不是靠着人格魅力吗?”苏灿随口问道。 谁知,听了苏灿的话,刘奋进却白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她征服常二叔,靠的可是拳头!” 第50章 场 吃过饭后,刘奋进决定带苏灿再去西街逛逛,提前到潘家占位置。 “虽然经常有人来请仙儿搬杆子,但每次去看的人还是特别多,很多人相信只要瞧得多了,就容易被仙家看重,很可能下一个出马的就是自己。”边走着,刘奋进边和苏灿说道。 “那你看得多吗?”苏灿问。 “从小就看,但我可能还差点机缘,每次看完都没什么感悟,相当于看了场热闹。”刘奋进说着竟还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以掩饰尴尬。 “那你继续努力。”苏灿十分不走心地安慰道。 “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的。”苏灿原本是随口一句,谁料刘奋进竟说出了这么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哦?你这是放弃出马了?”苏灿来了兴致。 “我的目标又不是出马,有什么放弃不放弃的?” 苏灿这下更好奇了,刘奋进不是一直倍加推崇出马成仙的吗,如今怎么会有了这样的回答。 “你这么多年留在寨子修什么呢?” “修‘场’啊!”刘奋进回答得理直气壮,“之前和你说过的,修出‘场’我的人生才能算是圆满,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修‘场’,却没能摸到门槛,好在我还年轻,机会还有很多。” “既如此,那还看出马做什么?”经刘奋进提起,苏灿才想起之前在他口中听到的那个虚无缥缈的词,却不知这个‘场’与出马又有什么关系。 “出马也是修出‘场’的一种方式,通俗来讲,我们所说的修出‘场’就是已经超脱了普通人,拥有正常人没有的能力了,出马后有了与仙家沟通的能力,当然也就不是普通人了。” “哦,不是正常人就修出‘场’了呗。”苏灿总结。 刘奋进被这话一噎,面色复杂地看向苏灿: “你怎么重点抓得这么奇怪,是我说错了,拥有‘一般人’没有的能力,‘一般人’,不是‘正常人’普通老百姓,懂了吗,就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有了特异功能一般,只不过这个特异功能表现的方式可能各不相同。”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摸刘奋进的额头,这人莫不是发烧了,怎么还开始说上胡话了,还‘特异功能’,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可手臂抬到一半,想起刘奋进那抵触与自己肢体接触的模样,又放弃了,算了,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自己听着当一乐就是了。 二人到达潘家时,院子四周已经站满了人。这中间还有了一个插曲,路上又遇到了上次来西街时见过的黑花母猪,为此苏灿强烈要求绕道,结果绕了半晌,直至母猪一摆一扭地走进潘家院里的猪圈,两人才进了潘家。 这是一个四方的庭院,收拾得很干净,能看出主人的用心。此时院子正中央立着一张供桌,桌上摆着果品和点心,还有一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供桌当中放着一只大香炉,里面没有燃香。 “潘家二儿媳妇做红烧肉也是一绝,可惜她早早就不在食堂工作了,一心在家辅导潘明阳功课。”刘奋进见苏灿望着供桌小声说,说着还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我没看红烧肉。”苏灿道。 “不必解释,都明白。”刘奋进目光依旧盯着供桌,并未离开,语气却是一副不必掩饰,我都懂的样子。 我看是你想吃红烧肉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不承认,竟然还往自己身上甩锅,苏灿不由得嫌弃地向一旁移了半步。 两人说话间,从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手中端了一碗水,放在供桌上就退后站到了一旁。女人之后又一前一后走出两个男人,前面那人五十岁上下,头上带着彩色毛线编织而成的两角帽子,身上穿着彩色麻布薄衫,腰间系着一根串着多个铃铛的长绳,腰间铃铛在那人行动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后面那人要年轻一些,衣着与前面人相似,但没戴帽子,手里抓着一只一臂宽的锅盖似的东西。 “那女人就是潘家二儿媳妇。”刘奋进小声和苏灿介绍,又悄悄指了指那两个男人,“前面的那个是大神,一会儿就是他来请仙儿,后面的是帮兵,负责与仙家沟通。” “大神的穿着挺奇怪啊,这帽子和衣服也不是一季啊!”苏灿低声回道。 “仙家的事儿你别乱评价,他们每次都是这身行头,这是有讲究的,你别瞎说话,好好看着就成。”刘奋进闻言立即斥道,随即还小心地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对话,才收回视线,不赞同地看向苏灿。 “我就是寻思这一身儿,夏天捂一脑门儿汗,冬天得冻得直哆嗦,没一个季节舒服的,挺心疼仙家的!” “仙家用得着你心疼,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还不快闭嘴!”刘奋进显然是真的急了,语气中都带了几分怒气。 “好好好,我闭嘴。”见人真的动怒,苏灿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刘奋进这才放松下来,将视线又转向院子中央。 “那大神就是你们少主他爸?”看了一会儿,苏灿又忍不住开口。 “哪能啊,那是王舅老爷,常叔都好些年不出山了。”刘奋进回道,随后又警惕地看向苏灿,“你又想说什么?祖宗,这场合我都不敢乱开口,求你嘴下留情啊!” “放心,我不乱说,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出马?”苏灿继续问。 “有几个,他们最初是得了病,多年都治不好,没办法才去请大神,后来就得了仙儿了。”刘奋进见苏灿没有继续捣乱,就将自己知道的如实说了出来。 “这是要开始了吧,潘明阳呢?”苏灿点点头,随后环顾了一周,没有看到有小孩子在场。 “潘明阳在锦县上中学,今天又不是周末,当然是在学校。” “他不是生病了吗?现在还坚持上学家里人能放心?”苏灿诧异。 “他爸在锦县陪着呢。”刘奋进回道。 “要治病的人不需要在场吗?”苏灿示意了一下院子中央。 “仙家大多是随和的,有他家里人在场就行,没那么多要求。”刘奋进指了指供桌旁的女人。 苏灿扶额,病人都不在场,请仙儿请得也太草率了,这家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 苏灿还想继续再问,这时,院中央传来一声吆喝,仪式正式开始了。 第51章 搬杆子 吆喝声响起,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大神燃起三炷香插入香炉,抬手仰头做了个起势,然后慢慢地在供桌前转了一圈,随后上上下下开始蹦跳。同时帮兵单手拿起那锅盖似的东西,另一只手拿了根木棍敲打起来,苏灿这才发觉,那东西竟是一面形状奇异的鼓。帮兵围绕着大神来回走动,一时间院内击鼓声与铃声遥相呼应,听着竟让人莫名地安心。 “这一转是敬仙儿,二跳是请仙儿,接下来要开唱了。”刘奋进在旁小声和苏灿解释。 刘奋进话音刚落,院子中央的大神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帮兵也跟着原地站定,铃声鼓声都歇了,院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一会儿功夫,大神又动了起来,前后左右迈来迈去,似有一套特定的步法,口中也咕咕噜噜地唱了起来,听不清语句,似乎全部含在了嘴里,只有偶尔能听到些“老仙儿”、“去灾”的话音。帮兵也动了,鼓声再次响起,这次一声比一声急切,鼓点的密集程度超出了苏灿的认知,苏灿不由得敬佩起那个中年男人,这是要练多久才能达到如此的手速! 大约唱跳了五六分钟,大神清晰地吼出一句“请各路神灵”后,忽然站立不动了。随着声音的停止,围观的人群逐渐开始有了骚动,帮兵停下敲鼓的动作,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自己则退到了女人身旁,将供桌前的空地都让给了大神。这时原本不动的大神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全身抖出了一种非人的频率,不久后又缓缓地停了下来,大神的头仍然低着,但喉咙里却发出了咕咕的声音,随后开始幽幽地说话了,声音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仿若两人。 “请我何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正午时分,随着声音的响起,苏灿却感到一股渗人的阴冷。 “老仙家,我们请你来给这家的小金童治病。”帮兵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 供桌旁的女人也连忙将头埋得很低,一副十分敬畏的样子。 “他的病不好治呀。”大神慢悠悠地说。 帮兵闻言,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右脚却轻轻抬起,碰了身旁的女人一下。女人得到授意,立即跪下身开始磕头。 “大仙儿,求您了,帮帮我,治好了我儿子的病,我给您供奉好酒好肉,好好报答您!” 女人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连磕了好几下,额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声,苏灿在远处看着都感觉疼。他想起刘奋进之前说过的“仙家大多随和”的话,不由得望向刘奋进,才发觉这人竟也低着头,并没有直视院中央。苏灿环顾一圈,发现不只刘奋进,所有人都深低着头,一动不动,院子里几十口活人,竟无一个有小动作。所有人都仿佛被某种力量束缚住般,动作统一的站立着,没有一丝活气。苏灿顿觉头皮发麻,正要抛却顾虑去推刘奋进,那边院中央忽然传来了大神的声音。 “你瞧好了。” 大神摇着脑袋“桀桀”地笑了两声,女人这才停下磕头的动作,却依旧跪着没有起身,将头深深伏在地面上。 随后,大神又咿咿呀呀地唱了些不知名的曲调,这回歌词竟清晰了起来,大意是潘家小子冲撞了神灵,大神已经做法替他做了遮掩,待到改名换姓去了官司病就好了。唱完后大神慢慢地走到供桌前,伸手并指向斜上方一挥,又快速地点入供桌上的那碗水里。 这时苏灿才发现那大神竟从始至终没有睁开过眼睛,不知这一套动作下来,是如何精准地完成的。 “老仙家,该如何去了官司?”这时,帮兵开口问道。 他依旧是最初行礼的模样,一个动作保持了这么久,竟能未变分毫,他也是个能人。 “喝了这碗符水,遮了气息,再起个罡气足的假名叫上两天,官司自然就去了。”大神十分配合地回答。 说完话大神摇着脑袋环顾一圈周遭,却依旧没有睁眼,苏灿明显发觉在大神脑袋转向自己的时候,停顿了一瞬,才慢悠悠地转向别处,他瞬间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老仙家你家住何方啊?怎么回家?”未听到大神的进一步指示,帮兵又开口问道。 大神闻言再次开口唱了起来,又恢复了含含糊糊、不辨词义的模样。帮兵这才收了行礼的动作,重新开始敲鼓,配合着大神“哎哎呀呀”的唱腔,一下一下,慢慢悠悠。唱了一会儿后,大神的身子忽然又抖了抖,随后站定身子,点了三下头,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起来。这些变化发生的同时,鼓声和长铃声也消失了,周围完全安静下来,整个院子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下一秒,周围又出现了嘈杂声,世界仿佛从另一个维度脱身出来了一般,人们也都恢复了正常。 “这是三点送仙儿,到这儿仪式算是走完了。”这时身边的刘奋进再次出声,打破了苏灿震惊的情绪。 苏灿转头仔细打量起刘奋进,未见到他有什么异常,于是试探地开口询问: “你刚刚怎么了?为啥一直低着头?” “我没低头啊?咱这儿看热闹呢,低头还怎么看啊!”刘奋进疑惑,“你不会又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吧,我说咱们就不能忍忍,等到没人的地方你在随意发挥,真在这儿惹了众怒,我可保不住你!” 苏灿观察这刘奋进的神情,见他不似作伪,扫视一周,见其他人也神色如常,苏灿瞬间感到周身一阵冷意。苏灿又向刘奋进询问一番刚刚搬杆子的细节,谁知他竟然能说出十之八九,只是对自己之前一直低着头的事矢口否认。 难道这就是“场”对大家的控制?苏灿疑惑,怎么自己就没有受到影响呢! 说话间有两个年轻的男人上前把供桌连同桌上的东西一同搬到了房子窗前的空地上,这时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开始陆续地向外面走。等待人流散尽的过程中,苏灿注意到供桌旁的女人端起了那碗符水,引着刚刚的大神和帮兵进了里屋,女人的额头上挂着明显的青紫,还渗着血丝。 “这磕得可真重啊!”苏灿小声嘀咕。 “是啊!就磕三下,怎么都出血了,她为了孩子可真拼啊!”刘奋进附和道。 苏灿瞥了刘奋进一眼,看来他虽然知晓刚刚仪式上发生的事,却对细节完全不清楚,他根本不知道那潘家二儿媳妇刚刚可是磕了十几个响头才被叫停的,没有脑震荡已经算是幸运了。也不清楚潘家二儿媳妇知不知道自己到底磕了几下,苏灿望向房门的方向,忽然想追过去问上一问。 “仪式到这儿就结束了,他们应该是去研究取名的事儿了。”刘奋进跟着苏灿的视线望去,开口道,随后又看了看时间,“每次都感觉仪式挺快的,这次竟又折腾了一个点儿,这也到饭点了,咱们先去食堂吃午饭吧。” 苏灿没有反驳刘奋进的建议,心道你全程低头睡觉,时间过得当然快。苏灿压下心中念头,收回视线,两人随着人群走出潘家。 “刚刚大神说过了,要起个假名叫上几天,之后潘明阳的病好了,还得好酒好肉地祭祀一番,到时候就算是完全结束了。”两人边走,刘奋进边和苏灿介绍搬杆子后续的事情。 “怎么个叫法?”苏灿好奇道。 “还能怎么叫,叫名字呗——” “刘奋进!” 刘奋进话还没说完,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 第52章 小玄相 刚带着苏灿走到大十字路口,刘奋进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二人回头,看到远处走过来一男一女,男人穿着风衣,步伐潇洒,女的扎着丸子头,看起来小巧可爱。喊人的正是丸子头的姑娘,见刘奋进看过去,向二人挥了挥手。 “刚还想着路上能不能遇到熟人,这就看到你了。”丸子头姑娘高兴地跑过来。 “相爷!”刘奋进望向男人惊讶地开口,“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可真没良心,我跑过来与你打招呼,你眼里只有三土哥。”丸子头姑娘撇撇嘴说道。 “顾念啊,好久不见。”刘奋进这才看向小姑娘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这时风衣男人也走到了身前,与刘奋进打招呼,又转向苏灿问道,“这位是?” “这是苏灿啊,他现在变化挺大的。”刘奋进介绍,“这是阴阳教的林垚,绰号小玄相,我们都叫他相爷,卜卦算命超级准,这方面堪称年轻一代第一人,那是顾念。” “你这介绍得也太偏心了吧。”丸子头姑娘顾念翻了个白眼,说完对苏灿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在苏灿的手臂上拍了拍,顺道还捏了两把,“你是苏灿?看来传言是真的啊,手术做的不错嘛,变帅了。” “谢谢,我没做过手术。”苏灿尴尬地向后躲了躲,心道这姑娘还真是大胆,刚见面就动手动脚的。 “无所谓,反正结果是一样的。”顾念毫不在意地收回手。 “你好,苏灿,我是林垚。”这边林垚也伸过手来。 “你好。” 苏灿也礼貌地伸手回握了一下,刚想抽回手,谁知对方却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你现在正处在矛盾之中,有一件事困扰着你,让你不能下定决心,摇摆不定。”林垚盯着苏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灿一愣,没有接话。 “呀,小玄相的独家摸骨术!” 一旁的刘奋进却惊讶喊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一些路人的侧目,有几个似乎认出了林垚的身份,互相推搡着向几人的方向跃跃欲试。 林垚用空着的一只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拉着苏灿的手逼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你虽然表面看起来体贴易相处,实则个性冷漠,对周围的人和事并不是十分在意,因此无论怎么选择,实际在你看来都是无所谓的。”躲开人群后,林垚继续开口,整个过程一直没松开苏灿的手。 苏灿因为好奇这人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全程都十分配合,没有将林垚的手甩开。此时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 “既然都无所谓,就不要再纠结了,想怎么做随心就好,你着相了。”林垚最后总结,松开了苏灿的手。 苏灿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望向林垚的眼神有了些异样。 “怎么样?是不是全说中了?”刘奋进看起来比苏灿还要兴奋,“是不是特别准,都说千金难买小玄相一卦,有多少人排队等着小玄相给看相算命呢,这次你算是捡到了!” “很准。”苏灿回道,又看向林垚,语气带上了几分真诚,“谢谢!” 林垚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苏灿的谢意。 “相爷,你们住在哪?”近距离看到小玄相算命,刘奋进的心情十分激动,语气上也欢快了许多。 “就在南街的招待所,原本想要住你们少主家的,可是他非说不方便。”顾念适时插话。 “那的确不方便,现在苏灿住那呢!”刘奋进直接将苏灿的老底抖出。 “呦,都住一起了呀!”顾念笑得意味不明。 “你们是要去吃饭?”苏灿实在不想再听别人对他和常赋晦的打趣,直接岔开了话题。 “要去食堂吃午饭,你们吃过了吗?”林垚回得干脆,直接顺着苏灿的意将话题引到了午饭上。 “还去什么食堂啊,难得相爷来寨子里,咱们去胡记吃,我请客。”刘奋进拍拍胸脯说。 “好呀,我也好久没吃胡记的锅包肉了。”听到有美食,顾念也欢快了起来,随口又问了句,“我们刚到,错过了饭点,你们怎么也没吃呀。” “上午寨里搬杆子,我们去瞧热闹了。”刘奋进引着几人往胡记的方向走。 “呀,太可惜了,就差一点,我们没赶上。”顾念语气有些遗憾。 “这有什么可惜的,听说最近来求的人多,估计没多久还会有,你们多住几天说不定就又赶上了。”刘奋进想了想又问,“你们能多住几天吧,怎么着也得住到少主婚礼呀?” “我们就是为了参加婚礼来的。”顾念笑着回应。 “来参加婚礼?你们和常赋晦是朋友?他请你们来的?”苏灿闻言问道。 “我们从小一起参加交流会,也都是在锦县上的中学,算得上是发小。”林垚回答了苏灿的疑问,“这次来的确是代表阴阳教参加婚礼,但之所以提前过来,是为了预言中的‘阴阳颠倒’。” 苏灿听完一震,诧异地看向林垚。 “不必惊讶,既然你已经与常常见过面了,那预言的事他肯定会告诉你的,所以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林垚似乎对预言的事满不在乎,“在你出现之前,赤马寨预言中的阴阳颠倒大家一直以为会应到我们阴阳教,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为我们免去了许多麻烦。” 阴阳教苏灿听到过几次,却一直未深想,如今听到林垚所说,不禁后背一寒,看来这预言在最开始就不是空穴来风,年底祭祀也根本就不是为了针对一个小小的苏灿! “你是说这根本就是教派斗争,原本有人针对你们,而他们的计划却因为我被破坏了!”苏灿看向林垚。 然而林垚却笑了笑没有回话,随后无论苏灿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胡记是一家私房菜馆,坐落在中街与南街的交汇处,离几人交谈的位置不远。走近后入目的是一栋二层小楼,外面看起来很有质感,透出一种古韵。 “‘胡记’是寨子里最好的饭馆,有好几道特色菜,县里面来人也是在这里招待的。”刘奋进介绍。 几人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几个刘奋进口中的特色菜,在等菜的间隙,顾念忽然提议: “我们和常哥连个视频,看看他在做什么呗。” “好啊,也让少主看看我把苏灿照顾得有多好,都吃上胡记了。”刘奋进说着就掏手机。 “哎,哪用得到你呀,苏灿来。”顾念见状眨了眨眼睛制止刘奋进。 “我没手机,寨里不让用。”苏灿闻言如实说。 “你们寨子真无趣。”顾念听完皱了皱眉。 “还是我来和常常视频吧。”林垚忽然接口道。 “‘常常’说的是常赋晦?”之前苏灿被林垚的话触动,没有在意他对常赋晦的称呼,再次听到,看向林垚的眼神就变了。 “当然就是常哥啦,听说是第一次参加交流会时,要把名字写出来,常哥那时太小只会写常字,就写了两个常来代替名字,后来那一届参加交流会的孩子就都叫他‘常常’了。”顾念笑着解释。 苏灿没想到常赋晦还有如此窘事,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林垚已经拨通了视频,电话那头传来了常赋晦冷淡的声音:“有事?” 第53章 心理建模 视频接通以后,苏灿感觉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的林垚,周身气质忽然发生了改变。 “常常,我们到寨子了,一会儿在胡记吃饭,点了好几个特色菜呢!”林垚对着电话说道。 “别那么叫我。”常赋晦语气很冷,“见到苏灿了?” “诺,在这呢。”林垚闻言将屏幕转向苏灿。 “热闹瞧得怎么样?”看见苏灿,常赋晦语调缓和下来。 “挺好的,你的事儿忙完了?”,两人早上刚隔着电话屏幕见过,这会儿再见也没感觉生疏,苏灿随意地问了一句。 “解决了一部分,暂时还不能回去,得再等两天。”电话那头常赋晦回答。 “没想到你是这么黏糊的常哥!”这时顾念忽然插口,同时挤到屏幕前与常赋晦打招呼,“你这媳妇不错呀!” “顾念。”常赋晦隔着屏幕与顾念点头示意。 “他们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你正常相处就好。”打完招呼,常赋晦看向苏灿。 “常常,你这么说可真让人心寒啊!咱们可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怎么可以用认识的人来形容。”这时林垚也转到了屏幕面前,说到这儿,仿佛忽然醒悟一般,捂着嘴巴后仰了一下,“我知道了,你这么说是没把苏灿当自己人,所以才不把自己的圈子介绍给他。这我可得说一说你,都让人家住到家里了,还这么防着他,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林垚的表演令苏灿和刘奋进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反观顾念,却像是早已习惯一般,凑近镜头帮腔道: “对呀,对呀!常哥你可不能那么渣,苏灿会伤心地。” 然而,林垚二人说了这么多却没得到常赋晦丝毫回应,视频里,常赋晦只是看向苏灿,慢慢说了一句: “他惯会胡说八道,你不必信他。” “这可怎么办呀,苏灿现在可是很信任我的。”还不待苏灿回话,林垚又贱兮兮地加了一句。 “林先生看相的确很准。”苏灿也顺着林垚的话回了一句。 听了苏灿的话,屏幕中的常赋晦皱起了眉头。 “他给你看相了?不要被他给唬弄了,他是东北师范心理学专业毕业的,最擅长揣摩人心。” “常常越说我越伤心了,被你说的我这小玄相的名号都一文不值了。”林垚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林先生还懂心理学?”苏灿听到这儿更惊讶了,“原来是高材生!又会算命又能算人心林先生果然牛逼。” 苏灿的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两侧的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常赋晦和林垚都一言难尽地看向苏灿,半晌没有出声。 “额,你怎么这么可爱!”林垚率先打破沉默,说着还上手在苏灿的寸头上撸了一把,“你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再骗下去了。” 苏灿没料到林垚会忽然动手,一时不察头顶被摸了个正着,他侧身从林垚的手下躲开,心里只当是林垚和顾念所在的派系都喜欢动手动脚,并没有计较林垚唐突的动作,而是揪着林垚的话疑惑地问: “你骗我什么了?” 看着苏灿一本正经的模样,林垚笑得更欢,看向苏灿的眼神充满了关爱。 “哎呀,也不算是骗啦,只不过是刚刚见面时三土哥没给你看相,而是在心理建模而已。”见苏灿被林垚笑得莫名其妙,顾念开口解围道。 “不是看相?可他说的特别准啊!”苏灿更加疑惑了。 “当一个人情绪低落时,自身的安全感也会受到影响,从而心理上的依赖感会增强,比较容易被暗示。通常这时候心理医生会揣摩他的内心,带入他的感受,笼统地描述一下他的情况,他自然觉得心理医生说得很准。接下来心理医生再说一段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在精神上感到安慰,他就会对心理医生深信不疑。”屏幕那头常赋晦忽然开口。 “你的意思是我被当做病人了,刚刚是在给我看病?”苏灿黑了脸。 “诶,别生气呀,不是有一个叫什么‘福禄易得’的心理学大师都说过嘛,‘每个人都是精神病,只是症状不一样’,相爷可是卜卦算命年轻一代第一人,他都免费给你治病了,还有啥不知足的。”刘奋进见苏灿情绪不对,立即开口安抚。 “弗洛伊德。”这时,林垚终于收起了笑,一本正经地接道,“不是症状不一样,是精神病与我们的症状不一样。” “对对,就是那个,还是相爷专业!”刘奋进立即吹捧道。 苏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刘奋进,才再次转向林垚。 “看相也好,心理建模也罢,无论如何林先生都开解到了我,还是要谢谢你。” 虽然此时林垚在苏灿心中,初见时的印象已经崩塌得彻底,但苏灿对他的感谢却依旧十分真诚。 林垚看着苏灿认真的样子,表情有一瞬的惊讶,却在有人注意之前立即收起,神情恢复如初。 “你还真是——” 林垚说着,再次将手伸向苏灿的头顶。然而,有了前次的经验,这回却被苏灿顺利躲开了。 “可爱呀!”没摸到人,林垚也不气恼,依旧拉长声调,将未说完的话补齐。 “林先生,我们年纪应该相仿。”躲开魔爪的苏灿加重了“相仿”两字的语气,言外之意是在告诉林垚,不要把他当做小孩子般对待。 “可不是吗!相爷,咱们苏灿现在可是男人了,男人的头可不是能随便摸的。”刘奋进这时也笑嘻嘻地挤了过来。 见刘奋进又提起了“女变男”这一茬,苏灿内心顿时升起了一阵无奈,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无论自己解释过多少次,他又保证了多少回,却总是不长记性,不分场合地提起。苏灿想着,还是得给他来一次印象深刻的教训,让他彻底记住才行。 苏灿正想着给刘奋进来点什么教训,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刘奋进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三两步就跑过去打开了包间的门。屋内其他人也停止了话题,跟随着刘奋进的动作望去, “咋啦?出啥事儿了?” 苏灿只见刘奋进伸手拦住了走廊中一个脚步匆忙的服务员,服务员和刘奋进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绕开他径直下了楼。 “发生什么了?”在刘奋进转身回了包间后,顾念率先问道。 刘奋进没有回答,而是绕过餐桌,来到林垚的手机前,对着屏幕那头的常赋晦道: “少主,老陈家出事了!” 第54章 陈家 苏灿几人最终也没能吃到胡记的特色菜。 “陈家,你说的是陈老家!” 在刘奋进说完那句“老陈家出事了”之后,被忽视的顾念也顾不上和刘奋进生气,直接惊讶出声。 刘奋进点头应是,还不待开口讲话,这时,包间的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胡记的管事经理,得到应允后,他推着餐车径直进了包厢,餐车上并没有刘奋进力荐的几道特色菜,而是摆着四碗飘着青葱的大馅馄饨。 “几位贵客,不好意思,大厨临时有事,今天的菜出不了了,这几碗馄饨算是我给大家的赔礼,还请见谅。” 管事经理面带笑容,言语带着诚恳的歉意,四人也不是计较的人,纷纷表示不介意,再多番推拒未果后,才接纳管事经理送来的免费馄饨。 “相爷,顾念,本想着请你们吃点特色,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差头,好在胡记的馄饨也很好吃,这顿将就一下,改天我再请你们。”管事经理走后,刘奋进立即招呼着大家吃饭,“吃完饭后,咱们也去老陈家瞧瞧。” 几人简单吃过午饭后,就立即动身赶往了陈家。 陈家位于两条主街道之间的居民区,与慈莺儿家所在的区域刚好是街道的两个对角,苏灿之前并未去过。在刘奋进的带领下,几人沿着水泥路往陈家方向走,刚踏入徐记包子铺旁的岔路不远,就看到前方一户人家门口围了很多人,隐隐还能听到一点哭声。 “兄弟,老陈家怎么了。”走近后刘奋进挤进人群,拍了拍面前一人的肩膀问道。 那人回头,好巧不巧,正是之前在训练场遇到过两次的那个棕色外套男人。那人一见又是刘奋进,熟稔地开口道: “又是你小子!陈老爷子走了,现在里面正乱着呢。” “咋又碰到你了,看咱俩这缘分!”刘奋进看清男人长相后,立即挤到他身侧,惊讶道,“这陈老爷子虽说今年快九十了,但他的身子骨一直硬朗,也没听说有什么毛病,怎么说走就走了!” “可不嘛,走得忒突然,昨天我还看到他在南广场打太极呢,围着一帮老太太,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谁知今天就——”男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说起来这也算是喜丧,老陈家已经去请支客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得去挨家通知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奋进才挤出人群回到苏灿三人面前,对林垚和顾念说: “陈老爷子没了,一会儿寨子里得办丧事,你们先回招待所吧,我把苏灿送回去,等事情忙完了再给你们发消息。” “陈老?陈家的老家主走了,那陈家岂不是——”顾念说到这儿,忽然双手捂住了嘴巴。 “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林垚瞥了顾念一眼,随即开口问道。 “寨里的人手够,暂时应该用不上,你们先回去等着,估计陈家那边晚点会电话联系你们。”说话间,刘奋进已经带着三人远离了人群,来到了主街道上。 “你先忙着,我们再去买点东西,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林垚向陈家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告辞道。 四人打过招呼后,林垚带着顾念径直离开,刘奋进与苏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下午你先在家里歇着,不要出门,晚上我给你送吃的过去。”刘奋进边走边交代,“寨子里的丧事办起来比较费人手,青壮年都要去帮忙,我一会儿也要过去。” “你忙你的,不必管我。”苏灿十分配合。 “我不在时你不能独自出门,巡逻队和戒律堂的人可不会去帮忙,他们是一直在岗的,你如果外出被抓走了,我没办法向少主交代。”刘奋进再次强调。 “你不来,我不出门。”苏灿保证。 得到苏灿的保证后,刘奋进终于放下心来,将苏灿送回去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刘奋进走后,苏灿思考着今天林垚说的话,他话语中潜藏的意思明显就是在说,寨子中的预言,最初是为了要对付阴阳教。如果这条信息是真的,苏灿皱紧了眉头,那么寨子幕后的势力就该是三股了。苏灿在常赋晦的房间拿来纸笔,开始勾画起来: 一是最开始提出预言,准备吞并阴阳教的人;二是将自己打晕,设计自己成为苏灿的人;最后一个则是寨子的固有管理者。 按理说只有寨子的固有管理者才能提出最初的预言,可目前自己苏灿的身份已经被全寨人承认,这明显与第一方势力的目的不符,也侧面说明第一方和第三方势力不是一拨人。可既然是寨子的固有管理者又怎么会允许超出掌控范围的预言存在呢,难道这期间寨子内部的管理权发生了变化!苏灿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寨子背后阴谋的关键,他在草纸上写下了的“内部分裂”四个大字,并圈起来划上了重点。 由于目前自己行动受限,一切猜测只能延后找机会证实,苏灿叹了口气,放下纸笔,忽感一阵疲惫袭来,于是就又躺回床上补眠。由于最近身体消耗过大,苏灿很快就睡了过去。 “苏灿!苏灿!” 苏灿在睡梦中听到了刘奋进的声音,翻了个身将脑袋蒙了起来,嘟囔了两句。谁知刘奋进的声音一直未停,还隐约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苏灿不胜其扰,抱着被子挺身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外面“笃笃”声不断,夹杂着刘奋进的叫喊,看来不是做梦,真的是刘奋进来送饭了。苏灿揉了把脸,穿上外套起身去给刘奋进开门。 “苏灿你是故意的吧,我都敲了多久了,嗓子都要喊哑了你知道不。”房门打开后,刘奋进边抱怨边往里走。 “不好意思,睡糊涂了。”苏灿连忙侧身给刘奋进让路,“要不我向常赋晦再要把钥匙,给你吧,这院门离正屋太远了,都听不清敲门声。” “别,少主家的钥匙我怎么能要!”谁料刘奋进却直接拒绝,随后又一脸怀疑地看向苏灿,“别人家白天都只是用铁鼻子将院门挂起来,谁来串门自己开门就好,怎么到你这儿还落了锁?半天不开门,你不会又在偷偷策划着什么不好的事儿吧!少主都那么忙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别再给他找麻烦了?” 刘奋进越说越笃定,最后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瞎想什么,我就是睡着了,你说的铁鼻子是啥?”苏灿对刘奋进跳跃的思维很是无奈。 听到苏灿的问话,刘奋进从门框上方取下一个u形的铁框对苏灿示意: “就是这个,也有人叫它门划儿,挂在门框上门就打不开了,想开门时移走就可以,里外都能开门,十分方便。” 刘奋进说着还演示了起来,苏灿此时才发现刘奋进这次前来竟是两手空空。 “我的晚饭呢?” “别在家吃了,老陈家设了席面,我过来接你去吃席。”刘奋进闻言停下了演示的动作。 “不用麻烦了,我就近吃一口就行。”苏灿估量了一下这里到陈家的距离,不愿再去陈家跑一趟,打算在门口吃碗面条就好。 “不麻烦,反正你晚上也要在那,吃完饭刚好守灵。” “我也要去守灵?”苏灿惊讶。 “原本该是少主去的,我打电话问过了,他那边的案子还没了结,赶不回来,让你替他去。”刘奋进道,“你和少主订过婚,可以代表他了,虽说丧事是不让女人守灵的,但你现在也算是个男人了,应该没问题。” “……” 可去你的算是吧,我他娘的一直就是个男人! 第55章 吊丧 夜里寒凉,在刘奋进的强烈建议下,苏灿拨通了今天与常赋晦的第三次视频电话,向他借了一件大衣后,和刘奋进一同去了陈家。 陈家的院子里已经搭好了棚子,设了灵堂,远远能看到袅袅的轻烟。院子里三五成群地围坐着几伙人,一眼望去都是男人,以年轻人居多,听刘奋进介绍,那些都是晚上要留下守灵的人。 刘奋进领先一步径直走向着人群,笑着和其中一伙人打招呼。那伙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正围在一起打牌,也许是处在牌局的关键时刻,一个个都紧盯着手中的扑克牌神情认真,对刘奋进的招呼也都只是口上回应,并未分给他一个眼神。 “炸他啊!” 刘奋进走到近前,攀上一人的肩膀,指着牌面就要抽出四张牌来。 “咱这把马上就赢了,别捣乱!” 那人一把拍开刘奋进的手,抽空扭头瞧了他一眼,然后眼神就扫到了跟在刘奋进身后的苏灿。下一秒,小伙子“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手中‘马上就赢’的扑克牌直接散落在了牌桌上,与其他纸牌混在了一起。 其他人见小伙子这么大反应也都抬头望了过来,随后一个个都动作迅速地站起了身,站得规规矩矩,望向苏灿的眼神甚至还带了几分敬畏。 苏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摸着手中细腻的布料,苏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常赋晦的身高相差不多,如今穿着他的大衣,这些人不会是错认成他们的少主了吧! 没想到常赋晦平时看起来很和善,寨子里的年轻人竟还挺怕他,苏灿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也真的笑了出来。 “你们别害怕,我是苏灿,不是你们少主,晚上天儿冷,我借了他的衣裳穿。” 苏灿抬起头笑着上前,想让大家看清自己的相貌,消除之前的误会。谁知苏灿的动作非但没有令大家放松下来,反而齐齐后退了一步。刚刚被刘奋进攀过肩膀的小伙子更是一个趔趄将身后的椅子撞倒,椅子与地面接触发出“哐”的一声响,整个院子的人都被这声音惊动,望了过来。 “行了,苏灿大家又不是不认识,都别站着了,你们继续玩,我先带他去上香。” 见周围气氛尴尬,刘奋进连忙绕过桌子,将椅子扶起,又将小伙子按回了椅子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带着苏灿向灵棚走去。 绕过人群走到灵堂,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摆放着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眼角的一颗痣十分明显,应该就是陈老爷子了。棚子外站着两个披麻戴孝的男人,听刘奋进介绍,他们是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苏灿二人给老人上了三炷清香,又在火盆里添了把纸钱,随后走出了灵堂。 “席面设在了隔壁院,我们去那边吃。一会儿吃完饭再回这边守着。”刘奋进说着带着苏灿径直走出了陈家院子,许是对刚刚的变故心有余悸,这次却是没再停下来和其他人打招呼。 此时隔壁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圆桌,看起来与食堂很像,桌前大部分坐满了人,有携家带口的女人,也有正在喝酒的男人,还有一些小孩子围着圆桌跑来跑去,一派热闹的景象,与隔壁的氛围完全不同。 “陈老爷子岁数到了,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算是喜丧,所以大家都不那么伤心。”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刘奋进对苏灿说,“寨子里的喜丧要摆三天的宴席,这几天我们就轮流守在这儿,饭也在这边吃。” 苏灿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做好了在这边耗上三天的准备。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二人再次回到了陈家院子,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刘奋进这次没再凑近人群,而是拣了两把椅子在里侧靠近房门的位置坐下来。 根据刘奋进的说法,守灵只需要保证长明灯不灭,香不断,再时不时向火盆里加点纸钱就好。听起来没有太多事情要做,苏灿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那为什么要留这么多人守灵呢!苏灿向刘奋进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一夜很关键,听说人死后魂魄会在八小时内逐渐离体,这个时候最怕被冲撞,人多阳气重,能阻止别的东西过来冲撞了逝者。”刘奋进解释说。 “别的东西是指什么?”苏灿问。 “这就不一定了,一切不好的东西,看得见看不见的,什么都有可能。”刘奋进回答得很平静,仿佛自己刚刚说的话如吃饭睡觉一般普通。 “还有看得见的东西?”苏灿压住了心中的震惊,继续试探着问。 “这儿的小动物多,寨子里养的,后山跑下来的都有可能会闯进院子里。” “小动物啊!”苏灿呢喃一声,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了刘奋进接下来的一句。 “陈老爷子就在正屋里躺着呢,如果惊了尸事情可就大了。” “还会惊尸!你这说的有点渗人啊!” 苏灿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声音都哑了几分,这时一阵风吹过,苏灿只感觉周围凉飕飕的,不自觉得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你不用害怕,这不有我陪着你嘛,有东西过来我保护你。”看出苏灿的不对劲,刘奋进拍胸脯保证道。 苏灿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你在这胡说八道,才让人感到渗得慌好吧! 两人不再说话,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夜已深,白日阳光炙烤过的土地褪去了最后一点热度,风起时竟也有了几分刺骨寒意。远处人家的灯都已渐渐熄了,只剩下灵堂中的长明灯泛着淡淡的红光。之前还隐隐传来的聊天声也消失不见,守灵的人们都停止了交谈,各自捧起了电话,一处处的微光映着一张张泛白的脸,在这样的环境中构成了一副诡异的景象,看着令人心中十分不适。 将近午夜,室外气温又降了几度,此时玩手机的人逐渐少了,有人起身去添香,有人倚在一边小憩,在昏暗的红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麻木的表情。 原本说要保护苏灿的刘奋进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苏灿将身侧陈家人发的棉被盖在他身上,站起身活动手脚,无意间瞥向正房门口,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那里来回走动,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踮起,晃晃悠悠,姿势十分诡异。 待到那人影走到灯光映射范围,侧着的半张脸上,眼角的一颗痣十分明显。 苏灿全身猛然僵硬起来,一瞬间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第56章 惊变 直至人影消失了好一会儿,苏灿才因为双腿发麻而跌回椅子上,慢慢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此时才感觉身上阵阵发寒,原来已经浸出了一身冷汗。 苏灿连忙伸手推醒了身旁的刘奋进,刘奋进此时睡得正香,猛然被推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苏灿,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刚刚,是不是碰到我了?”刘奋进坐在地上,仰头望向苏灿,苏灿竟从那睡眼惺忪间看出了几分惊恐。 听到这话,苏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极度惊恐之下竟忘了刘奋进的忌讳,伸手碰到了他。虽说在苏灿看来,‘碰一下就会被控制’的言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在多次纠正刘奋进的奇怪认知未果后,苏灿早就放弃了对他的矫正。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更不是纠结碰没碰到、有什么影响的好时机。还好之前苏灿推那一下时,刘奋进还睡着,并没有看到,于是苏灿决定先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虽觉得有些对不住刘奋进,但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大不了过后在向他赔礼道歉,随他差遣就是。 想到这儿,苏灿随手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挥了挥: “没碰到你,我刚刚是用这个推的。” “真的?你没骗我?”刘奋进小心翼翼地问,眼神带上了几分希冀。 “真的,真的,碰你了我跟你姓!”苏灿和刘奋进保证,随后又指着正屋的方向道:“先别说这个,我刚看到那边有个人影。”“有人影不正常吗,这么多人守着呢!”得到了苏灿的保证,刘奋进放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被子上的灰尘,原地蹦跳了两下,没发觉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看向正屋方向。然而此时正屋却房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 “是谁起夜从那经过吧。”刘奋进随意地说,又拉起被子坐到了椅子上,“被你这么一闹我都精神了,你也睡会儿吧,守夜不用一直熬着,有什么事我叫你。” 苏灿没理会刘奋进的话,继续说道:“可我看到那人在门口来回走了好多趟,并不是起夜的样子。” “来回走?”刘奋进听到这来了兴趣,“被尿憋醒了找不到茅房,急得团团转?” “没和你开玩笑!” 想到刚刚自己做的“亏心事”,苏灿压下心中的急躁,将刚刚看到的和刘奋进仔细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颗与照片上如出一辙的痣,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然而再说起时苏灿依旧感到脊背发凉。 “你确定?”刘奋进听完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苏灿不知道陈老爷子的走路习惯,刘奋进却是知道的,想起他去找苏灿前被叮嘱的话,刘奋进坐不住了,他知道有些超出掌控的事已经发生了。 此时两个人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守灵人,一直守在灵棚外的两个中年男人中的一个走了过来,向刘奋进询问发生了什么。 “陈大爷。”刘奋进开口叫人,“苏灿刚刚看到正屋门前有个人影。” 刘奋进将苏灿刚刚所说又复述了一遍。 听完刘奋进的话,陈大爷一脸凝重,他转身招呼了几个年轻人,一同到正屋查看了一圈,又绕着院子仔细地检查一遍,最后招呼灵堂前的另一个男人: “老三,情况怕是不好,你现在就去请张爷过来,再找人挨家通知一下,明天一早就出。” 那男人正是陈老爷子的另一个儿子,他听了陈大爷的话,马上行动起来,领着院子里一半的青壮年离开了。 后半夜没有人再睡觉,院子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十分紧张,苏灿也被这种氛围感染,感觉随时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没有人发出声音,一时间院子又安静了下来,只有轻缓悠长的哀乐慢慢萦绕。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陈家老三引着一个男人匆匆赶了回来,苏灿抬头看过去,那人正是昨天搬杆子的帮兵,此时他一身常服,没了白天见到时的那种神秘感,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 看见来人,陈大爷快步上前招呼:“张爷,老三都和您说过了吧,您快来看看。”说着引着来人走进了正屋。 “怎么没请弟马?”一群人进屋之后,苏灿询问身旁的刘奋进。 “弟马地位超然,不是能轻易请动的。寨里的琐事一般都是帮兵出面解决,解决不了时再请弟马。张爷虽然是后搬进来的外乡人,却是个有本事的,他其实才四十多岁,为了表示尊敬,寨里人都称他一声爷。”刘奋进低声解释。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在正屋里停留了一段时间的几人又相继推门走了出来,径直向着苏灿和刘奋进的方向而来,二人立即停下了交谈。 “张爷。”刘奋进恭敬地招呼,“苏灿,这是张爷,之前把你救回寨子的张哥就是他儿子。” “您好,张爷。”听闻是救命恩人的父亲,苏灿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张爷点头回应,又拍了拍刘奋进的肩膀说:“是你们最先看到的?” 刘奋进点头应是,还不待继续开口,陈大爷抢先对苏灿说: “把你看到的再和张爷说一次。” 苏灿又重复了一遍之前所见。 “嗯,你做得很好,不必惊慌,这事交给我来解决。”张爷点点头,安抚二人两句后与陈大爷走到一旁低声商量起来。 在这之后,去各家报信的人也都陆续赶了回来,此外再无其他事情发生,大家就这样一直坚持着,渐渐地,远方泛起了一道红霞,天亮了。 这时,陈家的支客吆喝了一声,院子里的众人都站起身来,有人将椅子被褥收了起来,院子里又恢复了宽敞。院门外陆续地走进来很多人,苏灿在人群中还看到了林垚和顾念,待他们上过香后,几人又挤到了一处。 “原定的不是三天后出殡吗,怎么提前了。”顾念开口问道。 “昨天晚上出事了,连张爷都请过来了,怕是再留下去会惊尸。”刘奋进回答。 “这么严重!”顾念惊道,“不是说是喜丧吗?” “不清楚这次来的是什么,这么厉害,连喜丧都没压住。”刘奋进也感叹。 “听人说是苏灿给看破的?”话是对刘奋进说的,林垚却看向了苏灿。 苏灿其实没理解林垚口中看破的含义,只当他是在问自己昨晚看到的事儿,于是再一次重复了午夜的见闻。此时他心中却意外的十分平静,说的次数多了竟也不再觉得害怕。 “你看起来状态还行。”林垚仔细地将苏灿打量了一遍,随后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心理素质强大。”苏灿接过水瓶,望向林垚苦笑着回道。 然而下一秒,“啪叽”一声,矿泉水瓶掉到了地上,苏灿直直地盯着林垚身后,看到窗边的平台上有一个身影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踮起,姿势十分诡异。 第57章 出殡 发觉苏灿的异常,刘奋进几人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一瘸一拐地向众人走了过来。 “那是陈家二叔,从小六感不全,有些痴傻,你不必害怕。”刘奋进对苏灿解释,“你之前在项目组接任务时看到的那个‘帮助老陈家的二小子找全六感’的c类任务说的就是他。” 原来是个活人,苏灿调整了呼吸,俯下身将矿泉水捡了起来。这时陈家二叔已经走到了近前,周围有几个年轻人喊他“二大爷”他也不理,只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和频率向前走着。苏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轮廓的确与照片上的陈老爷子有几分相像,但眼角并没有痣。午夜时光线十分昏暗,苏灿并不能分辨出之前看到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陈家二叔是不是同一个,但那颗痣却是看得分明,难到是他故意贴了痣在正屋门口转悠吓唬人吗,如果真是如此,陈家众人又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动作呢?苏灿有些疑惑。 苏灿正思索间,陈家二叔已经直直地来到苏灿面前,在苏灿疑惑的目光中与之擦身,一言未发地径直离开。 “这陈家二叔腿脚不好?”待人走过去后苏灿问。 “那倒没有,他这是和陈老爷子学的。”刘奋进回道,“陈老爷子年轻时摔坏了脚,走路就不是很利索了,陈家二叔看了新奇就一直照着学,现在远远看起来竟也和陈老爷子一模一样了。” 苏灿听完又是一惊,一时竟也无法判断他看到的究竟是人是鬼。 将近6点时,正屋的门打开了,支客招呼大家进屋与逝者告别。院子里的人自觉站成一列,从支客手中接过白花,按顺序往屋里走。屋内正中停着一副漆黑的棺木,此时已经合了棺盖,这与正常的流程不符,却无人提出异议。人们进屋后绕着合了棺盖的棺木瞻仰一圈,将白花投到棺材前的纸箱里,就算告别完毕。这期间,苏灿注意到之前见过的张爷一直盘腿坐在屋子的角落,一动未动。 当最后一人从正屋里走出,支客宣布可以开始哭丧了,随即院子里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被搀扶着一声声的喊着“老哥哥”。大家哭了一会儿,支客又招呼陈家直系站成一队,在他的指挥下一遍遍的行礼,连陈家二叔也在家人的搀扶下敬了香。 这时,张爷从正屋里走了出来,起了个手势,支客会意,指挥着陈大爷上前摔了个瓦盆,打着白幡向院外走去,陈家老三也抱起遗像走在一旁,后面跟着孝子和男客,再之后是由寨民抬着的贡品和纸扎,女人则跟在由四个粗壮汉子抬着的棺材后面,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后山前进。 苏灿留意了一下,整个队伍的人大多都在昨天吃席时见过,倒是一个小孩子也没有。苏灿回头,看了眼正屋门前张爷站着的方向,只见他此时半倚在门框上,整个人仿佛失了力气一般,显出了很重的疲态。 “看什么呢?这时候别到处乱瞄。”察觉到苏灿的目光,刘奋进立即出言提醒。 “张爷——” “别说,那不是你该管的!”苏灿刚起了个头,就被刘奋进强硬地打断,“咱们只管好自己就成,他们那些大人物的事,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苏灿点点头,收回视线,两人随后不再多言。 路过苏灿曾经住了几天的平房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山间有一层薄雾隐隐萦绕,有一种朦胧之感。这是苏灿第一次进后山,水泥路到山脚下就不见了,剩下的都是砂石垫起的土路,初时还比较宽阔平坦,随着逐渐深入,转过一个弯道,送葬队伍踏上了一条向上延伸的窄路,勉强能三人并排通过,这时就比较考验抬棺人的身手了。然而出乎意料,四个抬棺人熟练地由两两并排更改为四人一列,轻松地穿过窄路向上爬去。苏灿停下歇脚的间隙看到这一幕不禁惊讶,心道寨子中果然是藏龙卧虎,这样的身手放到外面该有很多保安公司会抢着招聘了。 刘奋进注意到苏灿的视线,开口说:“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没有,那就是胡记的主厨,他果然来抬棺了,就算他做菜再好吃,最近我也不想去胡记吃饭了。” “这等能人竟然是个厨子!”苏灿更加惊讶。 “他不是寨子里的人,是胡记从外面聘用的,所以不能接项目组的任务。他家里孩子多,就一个工作的,拿的还是死工资。还有三个孩子在上学,家里花销大,抬棺挣得多,还不需要去项目组登记,他又有一把力气,每次寨子里有白事都会去给人家抬棺。”刘奋进回道。 “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苏灿称赞。 两人说话间,前面的队伍慢了下来,如今已经到了半山腰,山路两侧能看到一座座坟茔,坟包上压着或新或旧的纸钱,看来寨子里的人死后大都是葬在此处的。 队伍最终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坡道上,支客一通说辞念白后,几个拿铁锹的中年男人开始挖土。此时棺材停在一边,苏灿瞧见看起来很虚弱的张爷被人搀着上前,将一只手扶到棺材上,小声地念叨着什么,抬棺的四人立在张爷身旁,一脸警惕的盯着棺材。过了十来分钟,张爷直起身来,向天撒了一把纸钱,道了声“行了。”周围众人立即松了口气,氛围也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入棺、封土、立碑,随后陈家年轻一辈拿着几颗青葱种在石碑四周,听刘奋进解释是寓意子孙聪明伶俐、绵延不绝。孝子贤孙祭拜过后,开始分发供果,刘奋进和苏灿也各得了一个,刘奋进说这是长辈赏给喜欢的后辈的福气,吃了是有大好处的。苏灿不好拂了长辈的意,接过陈家人递过来的贡品苹果后郑重道谢。 分完供果后开始烧纸扎,这时,顾念忽然凑近苏灿小声问: “烧完纸扎就该下山了,到这儿有什么想起来的没有?”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苏灿试探着回。 “扑哧!”顾念听完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这里流行土葬,各家各户都是直接在坟前烧纸的,这是对祖宗的孝敬。”刘奋进闻言用谴责的眼神看向苏灿,“顾念是想告诉你,一会儿下山千万不要回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是为了不让逝者留恋阳间,另一个也是怕将山上不好的东西带回去。” “对哦,这一点你可一定要记住。”顾念也适时插话道。 苏灿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没再说话。 纸扎很快就烧完了,支客唱了个吆喝,就宣布众人可以下山了。 下山并不如上山那般容易,就算苏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随着人群向山下走的过程中还是发生了变故。行至半山腰时,由于都是下坡路,苏灿身后有人没收住冲势,一下子撞到了苏灿身上,苏灿手中的苹果因惯性滚了出去,掉到了路边的草地上。撞人的是一个平头青年,在刘奋进的叫骂声中,匆匆道了句歉就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山。 “你看着点啊!”刘奋进气愤地喊了一句。 被撞后的苏灿并没有受伤,所以也没多在意那人,偏头打算去捡苹果,忽然发现苹果掉落的地方,躺着一个刘奋进口中的铁鼻子,原本的苹果却消失不见了。 第58章 铁鼻子 苏灿掉了一个苹果,结果却变成了一个铁鼻子,正打算回身仔细查看,却被刘奋进出声阻拦住。 “干什么去?”刘奋进问道。 “苹果不见了。”苏灿回道。 “丢就丢了,回去我给你买两斤,现在快走,这里不能久留。”刘奋进说着越过苏灿继续向山下走去。 苏灿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可眼下却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查看,后面的刘垚和顾念此时也走到了苏灿身边,催促他尽快离开,苏灿也只能记下位置先随众人下山。 下山之后,时间已快到晌午,众人直接回到陈家隔壁的院子吃席。 “参加了丧事都是要吃豆腐去去晦气的。”饭桌上,刘奋进舀起一勺豆腐就要放到苏灿碗里,“来快把豆腐吃了。” 苏灿还在想着刚刚山上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就着刘奋进的勺子吃下了豆腐,刘奋进见状一下子就炸了,指着苏灿“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苏灿被刘奋进夸张的动作吓了一跳,也缓过神来,抢过了刘奋进的勺子说道: “不就是用你一个勺子,至于吗?再说你又没用过,这个给我就是了。” 刘奋进依旧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望向苏灿满眼的戒备。 “是啊,不就是一个勺子,你干嘛一副绿了你们少主的样子。”这时顾念开口道。 “你别乱说!”刘奋进听完立即激动地反驳。 “你这样子好像做贼心虚呀!”顾念继续调侃。 刘奋进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始输出,这边林垚忽然开口阻止了刘奋进,对苏灿问道:“刚刚在山上发生什么了?” 听林垚提起,苏灿把山上发生的事和几人重复了一遍,几人听后都沉默了。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苹果其实是滚到了别处?”提起正事,刘奋进此时又恢复了常态,开口询问。 “那里周围都是矮草,地上有什么一目了然,下山时我一直盯着地面,很确定当时那片区域绝对没有铁鼻子。”苏灿说,“况且当时地面上又没什么遮挡,苹果不可能掉到地上就不见了。” “难道是下山时撞你的那个人把苹果调换了?”顾念分析道。 “不会是他,他撞完我就直接下山了,没有时间。”苏灿道。 “那他也一定是帮凶,大家都走得好好的怎么就他滑倒,还刚好撞掉了你手中的苹果。”刘奋进说。 “换了苹果的目的是什么?”林垚提出疑问。 “也许是,实在口渴,看到苏灿手里的大苹果眼馋得厉害,想要供果?”刘奋进疑惑地说。 “想要直接和我说就好,没必要换成铁鼻子,这一点很奇怪。”听了刘奋进的猜测,苏灿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那得是多馋的一个人,才会在半山腰就急不可耐地抢苹果了! “这人上山还带着铁鼻子,这本身就很奇怪。那么大一个铁鼻子放在身上怎么会注意不到,我们回忆一下当时身边的人有谁很奇怪,把人给揪出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目的。”顾念提议道。 “当时我并没感到有谁不妥,况且能瞬间将苹果换成铁鼻子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 刘奋进说完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林垚。 与刘奋进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林垚开口道: “是有蹊跷,当时我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后,也没有觉察到哪个人有异样,我们需要再回去瞧瞧。” “也好,我们下午就行动。”苏灿正有此意,立即赞同道。 “可是你们寨子的后山不是不允许普通人单独上去吗?常哥能同意苏灿去后山吗?”这时顾念忽然道。 “额,少主的确不让我独自带苏灿去后山。”刘奋进有些犹豫。 “这不是还有林先生,他不是普通人吧,我们一起上山不能算单独。”苏灿坚持道。 “可是陈老爷子刚下葬,昨天又出了那样的事,这时候上山也不安全啊!”顾念继续说。 刘奋进闻言瞧了眼苏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的确,这时候上山太危险了!” 苏灿原本还希望借机打探一下后山的地形,看看能否找到刘奋进之前提到过的可以翻出去的矮墙,眼见刘奋进要打消上山的想法,顿觉不好就要继续劝阻,谁知顾念却先一步开口了。 “既然是铁鼻子,我们不上山也可以查呀。” “如何查?”刘奋进立即来了兴趣。 “我们挨家挨户走一遍,看看哪家门上缺了铁鼻子不就好了。”顾念说。 “对啊,这真是个好办法,这样我们就不需要上山也能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了。”刘奋进听完赞成道。 苏灿却感觉不妥,他认为越早上山,能查到信息的机率越大,可他不能在没有刘奋进的陪同下独自行动,无奈也只能听从了顾念的建议。 几人吃过饭后,走出院子,打算去查看谁家少了铁鼻子,这时院里跑出了一个年轻人,对着林垚喊到:“相爷,请等一下,议事厅请您过去。” 几人停下脚步看向来人,年轻人站定后继续说:“刚刚李老打电话来,让您吃完饭去一趟议事厅,说有事情要商量。” 林垚点头,谢过年轻人后抱歉地对苏灿说:“看来我们不能一起去了。” 与林垚二人分开后,刘奋进提议自陈家开始从北向南按街道一排排检查,当作散步消食。两人顺着陈家门前的小路向东走,苏灿发现寨子里的居民区一户挨着一户,每隔五户都会有一条小路通向后方,布局十分规整。 “这里的布局是特意设计过的吗?”苏灿向刘奋进询问。 “这都被你发现了!寨子里原来没这么多户,都是后来搬过来的,来的人多了,自然就要盖房子,那时候刚好赶上国家新农村改造,村长,也就是常叔想着村里都是土坯房子,质量不好,就向县里申请了建设款,让大家都换成了砖瓦房,寨子的街道布局就是那时候定的。” “建设得很好。”苏灿称赞,“后山附近的那几处平房怎么没加到这边居民区里?” “那几户都是没人住的空房子,或者是像你家那样,家里人忙,选址时联系不上的,村里人只帮着翻新了房子,位置就没变。”刘奋进继续说。 “我住的那个房子后来翻新过?苏灿一愣,“那西屋的墙纸会不会就是那时候贴的?” 刘奋进也是一愣:“还真说不准,土房翻新成砖房,墙肯定是要推倒重建的,墙纸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贴的。” “既然如此,房子是村里人帮建的,怎么将贴纸的事算在我头上?”苏灿问。 “你父母那时还没分开,房子建好后也是过了有一段日子才陆续离开寨子的,这就不好说了。”刘奋进回答。 “那我们换一个思路,如果找到当时翻新房子的人,不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贴纸的背后之人了吗!”苏灿感觉自己的思路彻底打开了。 “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况且当时大家都在盖房子,找起来应该不会容易。” “总归是一个方向,怎么都比坐以待毙要强吧。”苏灿并不气馁,“寨子里都有哪些人能知道当时翻新房子的事?” “能清楚当时事情的人,都得是上了岁数的老人,而现在他们大多都在议事厅。”刘奋进有些为难。 “难道就没有不在议事厅的老人吗?”苏灿继续问。 “也不是没有。”刘奋进纠结了一秒,忽然抬起头对苏灿说,“常二婶就不是议事厅的人,她知道的也多,你可以问她呀!” “常二婶不行,她什么都不告诉我。”苏灿闻言有些气馁。 “你这婆媳关系处理得不到位啊,你们都是一家人了,努努力她早晚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可去你的婆媳关系吧,刘奋进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怎么就没有人来治治他呢,苏灿心中呐喊。 “好巧啊,你们这是说什么呢?”这时一道女声忽然插到二人之间。 第59章 厨子的女儿 听到声音,两人抬头,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食堂前的主街道,而主街道与岔路的交口处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是胡璐依。而胡璐依身旁还站着一位打扮中性的年轻女人。 胡璐依刚从食堂出来,正打算回项目组值班,听到岔路这边有熟悉的声音,探头望过来刚好看到苏灿二人。 “好巧,吃过饭了?”苏灿礼貌地打招呼。 “吃过了,看你们的方向,应该是从陈家那边过来的吧,看来也是吃过了。”胡璐依快走两步来到苏灿二人面前,“今天刚巧洪姐来寨子,我陪她在食堂吃的,就没去陈家。” 胡璐依说着还伸手指向了身后的女人。 “洪姐啊!好几年没见了,我都不敢认了!”刘奋进这时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年轻女人,语气熟络地打起招呼。 “这是?”年轻女人显然没有认出刘奋进。 “这是刘奋进,上次你来寨子时,他还是个小屁孩,追着你要糖那个。”一旁的胡璐依提醒道。 “哦,是你啊!”洪姐此时才如刚想起一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又将目光转向苏灿,打量意味明显。 “这是苏灿,也是我们寨里的。”胡璐依继续介绍道。 听了胡璐依的介绍,洪姐向苏灿敷衍地点了一下头,似对他失去了兴趣般,移开了目光。 “这是洪姐,胡记私房菜馆主厨的大女儿。”对洪姐的神情胡璐依丝毫没有察觉,依旧热情地向苏灿介绍着她的来历。 “你好,我是苏灿。” 为了胡璐依的面子,苏灿还是礼貌地打着招呼,心道看来这就是刘奋进口中胡记大厨那个拿死工资的孩子了。 正想着,胡璐依又继续说: “洪姐可厉害了,是锦县刑侦大队的警花呢,这次到这儿是来看他爸的。” 警察!苏灿闻言精神一震,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不知道现在直接向她求救,自己是不是就能逃离这个地方了! 悄悄瞥了一眼周围,苏灿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这还是在寨子里,直接挑明的做法并不可取,最好的办法是能私下和这位女警接触一下,让她回去带更多的人过来营救自己。 想到这儿,苏灿开始暗暗观察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警,思考如何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 胡璐依还在兴致高昂地介绍着洪姐参与破获的几起大案,刘奋进在一旁也时不时撘几句腔,两人都表现出了对洪姐的崇拜之情。尤其是胡璐依,每次说两句话就要刺一下刘奋进的她,这次聊了这么久竟一次也没有反驳过刘奋进。反观洪姐,苏灿忽然发现,这女人的注意力一直都是放在寨子周边的建筑上,偶尔才会看向胡璐依,对刘奋进则是完全的忽视。 苏灿十分困惑,这人的神情充满了对这个寨子的不屑和鄙夷,似乎是完全未将寨子放在眼里,更看不上这里的人和事,难道她知道这个寨子的底细,所以才表现出了这么明显的不喜? 说了一会儿,胡璐依也发觉了洪姐兴致不高,于是开口道: “既然你们都吃完饭了,看来陈家的席面也该散了,这会儿洪叔估计都回胡记了,洪姐你也别陪我去项目组了,快回去吧。” 洪姐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般,连忙与胡璐依告辞离开。 “外表变化这么大,她的性子还真是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上我们这些寨里人啊!”人走后,刘奋进忽然感叹了一句。 “胡说八道什么!洪姐那叫性子高冷,再说了,她对我就很热情,你要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样,谁能瞧得上?” “还不是因为你爸的原因!”刘奋进偏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又在那嘀咕什么呢,有事你就明说,别总在背后搞小动作!”瞧见刘奋进的样子,胡璐依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点燃了。 果然这两人说不了两句就要吵起来,一旁的苏灿忍不住扶额。 “那洪姐不是警察吗?你们寨子怎么会放她进来?”为了防止二人再次打起来,苏灿连忙转移二人注意力,他记得刘奋进说过,警察是不允许进寨子的。 “洪姐的情况不一样,她是以进寨探亲的名义进寨的,她爸在寨子里当值,寨子里是允许家人来探亲的。”听了苏灿的问话,胡璐依也没再追究刘奋进的嘀咕,为他解释道。 “你不会是想——”刘奋进却是个敏锐的,仅从苏灿的问话上就大致揣测出了他的意图,立即提醒道,“你可别想利用洪姐的身份,你对她不了解,她可是个面冷也心冷的,与其他警察可不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诋毁洪姐!”听到刘奋进的话,胡璐依又不高兴了,随后又看向苏灿,“虽说洪姐不是刘奋进说的那样的人,但我也不建议你找她帮忙。” 胡璐依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和你说了吧,洪姐这次来,其实不是为了探亲,她是来查案的。外面最近不太平,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命案,没的都是刚结婚的新嫁娘,最近一个遇害的女孩之前和咱们寨子的梁麻子相过亲,她是来了解情况的。寨子里的规矩你们也知道,公办的手续走不通,她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进来。洪姐性子有一些执拗,以她对这个案子的重视程度,别的事儿她都不会管的,你的事儿和她说了也没用,还容易打草惊蛇。对了,她来的目的你们可不能说出去,也算是帮忙早日找出凶手为那些女孩报仇了。” 听了胡璐依的话,苏灿和刘奋进都感觉有些沉重,苏灿没料到寨子外面竟会有如此凶残的案件发生,只能将之前的想法暂时压了下来。三人又进行了简单的交流,随后又提起了查找当年参加翻新房子人员信息的事。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爸不是议事厅的人,他在寨子里也有几个朋友,我回去问问他。”胡璐依说。 “对对对,可以问胡叔啊,如果他都没办法,估计寨子里就没人能知道了。”刘奋进附和道。 “那就麻烦你了。”苏灿感激地对胡璐依说。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小事一桩。”胡璐依满不在乎,“话说你们两个在这儿逛什么呢?” 有了表现的机会,刘奋进立即接过话头,将后山发生的事情和几人的分析计划和胡璐依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谁知胡璐依听完却立即有了不同的意见。 只见胡璐依瞪了刘奋进一眼,转向苏灿道:“不能只听顾念的,那丫头看着无害,实则一肚子坏水,就不是个好的。那铁鼻子又不一定每户人家都只有一个,背后之人如果想要用它做文章,肯定会留有后手,这一趟下来很可能会一无所获,后山还是得尽早去,小心去晚了让人毁了线索。” 苏灿点头,他是比较赞成尽早去后山瞧瞧的。 “可是少主说过——”刘奋进听完插嘴道。 “滚一边去,你的傻劲是南方农作物吗,一年四季都不带歇气儿的?既然是少主的交代,你打电话问少主啊,听顾念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干嘛!” 胡璐依一通话将刘奋进喷得哑口无言,最终三人还是拨通了常赋晦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苏灿将事情简单描述后直奔主题,问常赋晦自己是否能去后山,那边常赋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暂时去不了后山,因为陈家的事,婚礼提前了,就定在明天,一会儿就会有人和你联系去准备婚事。” 第60章 偶遇巡逻队 与常赋晦挂断电话,三个人都沉默了。 “这才刚说完出现了专杀新娘子的变态,你就要当新娘子了,这也太点背了,你要不要去拜一拜,去去霉运啊!”刘奋进率先打破沉默,一脸的哀其不幸。 “滚一边去,闭上你那乌鸦嘴。”胡璐依白了刘奋进一眼,又看向苏灿,“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这明显是借着陈家的事儿来逼迫你和少主尽快绑在一起。” “成婚之后第一条预言就实现一半了,人们会更加相信预言的真实性。”苏灿说道。 “就怕不只是为了让你和少主绑在一起,万一有人借着婚礼出阴招怎么办?”刘奋进忧心地说。 “还能怎么办,都逼到这个份上了,只能见招拆招了!”早就想到过幕后势力会对自己出手,如今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苏灿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怎么拆?换供果的事儿还没个眉目,不知道背后的人安的什么心。在没摸清他们套路的情况下,又出了外面的连环命案与寨子有了牵扯,刚巧被害的还都是新娘子,苏灿刚好也是要当新娘子。又是铁鼻子,又是变态杀人犯的,这要是都在婚礼上来一遭,谁能受得了!” 听到刘奋进说自己要当新娘子,苏灿嘴角抽了一下,他真的不想再和这个憨憨说话了。 “你就不能盼着点苏灿好!能不能不要那么悲观!”胡璐依闻言翻了个白眼,看向苏灿道,“你不用怕,少主既然应承了婚事,自然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到时候你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们。” “我不害怕,会正常参加婚礼的,就是不知道明天的婚事是哪一方势力在背后操纵。”看出胡璐依的担心,苏灿保证道。 “哪一方势力?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胡璐依问。 苏灿将林垚的话和之前关于三方势力的分析和胡璐依讲了一遍。 “按照你的分析,第一方和第二方势力都有可能。”胡璐依思索半晌回道。 “不错,他们都会尽快促成婚礼,所以常赋晦才会说婚礼是必须的。”苏灿说。 “费脑筋想哪一方势力干嘛?他们最终的目的不都是要害苏灿,我看哪一方都一样。”刘奋进在一旁忽然插嘴道。 苏灿和胡璐依闻言同时转头深深地看了刘奋进一眼,刘奋进的话在某种程度上的确真相了。然而,为了做好万全准备,苏灿和胡璐依只能继续交流着各自的想法。 “按照少主的说法,不能去后山查证,也无法确定放铁鼻子的人是哪一方势力,现在我们做什么?”胡璐依问。 “不是,无视我是吧?难道咱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我们的小团队说决裂就决裂了?你们这是在搞排挤!”见二人如此态度刘奋进怒道,“苏灿,我告诉你,没有我你可哪里都去不了!” 苏灿正要开口,这时,刘奋进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刘奋进怒气冲冲地对电话那边道,然而,下一秒忽然换了一番嘴脸,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不是冲您——” “哪能啊!” “好好好!我知道啦,我一定通知到位。” 刘奋进接完电话后,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怒气从来不曾发生一般,对着苏灿开口道:“刚刚议事厅来电话了,说要找你过去商量明天的婚礼,让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那就走吧。”苏灿说道,又问胡璐依,“今天不能继续查下去了,接下来你怎么安排?”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继续值班,反正顺路我们一起走吧。”胡璐依回道。 三人沿着水泥路向议事厅方向走去。 期间,刘奋进一反之前的消极模样,笑着开口道: “我之前的话可不是开玩笑,咱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少主是组长,我就是副组长,你们都是组员,组员做事前肯定是要和组长副组长说的,可不能私自行动,咱们都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肯定是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像今天这样组内搞小团体肯定是要不得的,为了咱们的大事,你们可不能再这样了。” “就你还副组长?凭什么让我听你的!”听完刘奋进的话,胡璐依瞬间不满道。 “别生气啊,大不了给你个军事参谋的职位,但你在组里也得听组长的指挥不是,而我,作为少主最得力的干将,自然就是副组长了,而我的意思也就代表了组长的意思。” “我看你就是老和尚的木鱼欠打,这给你惯的,都赶上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了,带了个没种的样。”胡璐依翻着白眼说。 “你怎么说话呢!公然侮辱副组长,给你记过一次。”闻言刘奋进皱眉。 “我怎么说话了?就你还要记我的过!”胡璐依攥了攥拳头指向刘奋进。 “都少说两句。”苏灿赶忙出声制止,以免两人再次动起手来。 “呦,这是要打起来了?看来我们今天有活干了。”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走过来的是巡逻二队一行人,开口的自然还是梁晴。 “苏灿,这次你还有什么好说,私自斗殴,戒律堂走一趟吧。”梁晴走近前说道。 “我还当是谁家的驴没拴住跑出来乱叫呢?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你是小龙虾成精了吗,是哪个下水道没关好,又让你给爬出来了!”瞥见来人,胡璐依没好气道,说话间还以手为扇扇了扇,仿佛闻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和胡璐依只是正常讨论,哪有私自斗殴,再说这和苏灿有什么关系。”刘奋进也同仇敌忾。 “你们!”梁晴被二人怼得说不出话来,愤怒地瞪圆了眼睛。 “胡璐依你也就是仗着家里面的关系,没了胡家你什么都不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梁晴憋了半晌开口道。 “诶,我就是这么会投胎,你羡慕也没有用!”胡璐依回道。 “你不是和苏灿不对付吗?我这也是在帮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梁晴见说不过胡璐依,又转换角度道。 “你家以前住海边吗,管得那么宽,我和苏灿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胡璐依寸步不让。 “你——”梁晴不是胡璐依的对手转向付天明道,“付队,他们这样够得上私自斗殴了吧?” “叫我队长!”付天明强调,又转向胡璐依道,“胡登记员还是这么口齿伶俐,我们巡逻队也是职责所在,你们既然有了斗殴的嫌疑,就得和我们走一趟,还请配合。” 付天明说完,向后招了招手,队伍后面立即就有两个人出列走向苏灿三人,奔向苏灿那人甚至还戴上了手套口罩,防护得仿佛苏灿是什么传染性极强的病毒。 第61章 议事厅 眼见巡逻队的两人扑过来拿人,刘奋进立即迎了上去,伸手一把一个将人抓住,对其进行阻挡。 “就你长嘴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看似一派公事公办的嘴脸,暗地里不知道藏着什么龌龊心思,一个小小的巡逻队而已,还是个二队,真拿自己当碟菜了?” 胡璐依边后退边一通输出,付天明被怼得脸色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胡璐依你放肆,怎么敢这么和队长说话!”梁晴见状替付天明出头道。 “还放肆,你也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吗,这年头怎么都不愿意当正常人,争着抢着去做太监啊!太监福利好啊?”胡璐依说着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奋进。 刘奋进正努力阻拦几人过来抓人,却忽然莫名躺枪,不满地回头瞧了胡璐依一眼。 “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胡璐依无差别攻击。 眼见两人还有精力吵嘴,付天明又一挥手,身后立即又上前几个人,向着刘奋进的位置走去。 见形势不利,刘奋进立即开口喊道:“等等,先等等!付队长恐怕没办法带我们走了,刚刚议事厅的李老来电话让我们过去商谈明天的婚礼事宜,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瞧瞧。” 付天明闻言立即叫停了巡逻队几人的动作。 “什么婚礼?”付天明转向苏灿问,“是你和少主的婚礼?定明天了,这么快?” “听说是因为陈家的事,要把婚礼提前。”因为上次报信的事,苏灿对付天明的印象有了些好转,闻言配合地回道。 “也是,陈家出事了,正需要一场喜事来压一压,现在正是时候。”付天明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哎,队长!”见状梁晴连忙追了过去,其他人也都一同跟着离开,只有刘向荣路过苏灿时道了一句“恭喜”。苏灿没感到这件事何喜之有,却也对刘向荣道了声谢。 通过几次见面,他觉得这付天明有些奇怪,表面上对他不屑一顾,但苏灿感觉得到,付天明似乎有些怕他,而且对他和常赋晦的事有些过于关注了,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 “向荣也是,这有什么好恭喜的。”这时刘奋进忽然开口说。 苏灿诧异地看向刘奋进,这人不是一直盼着他和常赋晦的婚礼吗,怎么忽然这么说。 “虽说少主和你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但也不能这么急啊,况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外面那些受害的新娘子,我就不舒服。”刘奋进叹气,“这结婚是要提前选吉日的,亲戚朋友也要提前通知,明天就举办婚礼,哪来的及!况且还是为了压煞,好好的喜事都弄得不吉利了,只盼着不要发生什么变故才好。” “不妨事,不过是走个流程,况且亲戚朋友都在寨子里,来也方便。”察觉到刘奋进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苏灿不禁有些动容,开口安慰道。 “可是常叔不在寨子里呀,他去参加市里面的干部培训了,婚礼一直没定日子就是因为他没回来。”刘奋进说。 “没事,这不还有常二婶呢嘛!”苏灿继续安慰。 “好吧,双亲有一个在场,至少拜高堂时不至于冷场。” 苏灿见他恢复常态,暗自松了口气。 “又不是你的婚礼,操的哪门子心。”这边胡璐依看不过去了,“现在这么能说,刚刚巡逻队在时怎么不见你开口?” “你一个人就能干倒他们一片,哪用得到我,人家梁晴一个小姑娘都快被你说哭了,我要是继续开口那还不得引起战火啊!况且最后我不也帮忙了嘛!”刘奋进回道。 “什么小姑娘,那就不是个好的,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整天追在一个男人后面说这儿说那儿的。” “在你那儿谁都不是好的!”刘奋进小声嘀咕。 “你又说什么?”胡璐依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我没说话。”刘奋进连忙摆手,求生意识十分强烈。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项目组门前,胡璐依又嘱咐了苏灿几句,让他小心议事厅里的人后才与二人分别。 “真是啰嗦,你别听她的,能进议事厅的人都是经过好几轮筛选的,人品肯定都过得去,没人会刻意为难你。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呢嘛,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胡璐依走后,刘奋进带着苏灿继续向议事厅走,边走边唠叨着胡璐依的杞人忧天。 越过项目组,再走上十几米,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广场,四周立着的健身器材种类很多,还有两个篮球架子。 “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南面大广场,以前我们都在这边打篮球,现在没人在这儿玩了,归议事厅的长老跳广场舞了。” 刘奋进指着远处的篮球架子,一脸的怀念。 二人走到广场边上的一栋很气派的三层建筑前,正门的匾额上写着笔锋犀利的三个大字“议事厅”。 “这是李老写的,写得不错吧!他以前在小学堂教过我们语文,可以说是桃李满寨,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几乎都曾是他的学生。他书教得好,对学生也有耐心,在寨子的长老里是最亲和,也是威望最高的一位。”刘奋进继续说。 说话间,两人走进议事厅,上了二楼,刘奋进敲响了楼梯口附近的一间屋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姑娘,身材高挑,透着一股利落劲。 “吴姐。”刘奋进开口打招呼,又向苏灿介绍,“这是吴艳,是议事厅的秘书处处长,也是李老最得意的门生。” “哎呀,阿进的嘴还是这么会说话,我哪算得上,李老最得意的门生分明是师兄啦!”吴艳笑得爽朗,侧身热情将两人往屋内让,“别站门口,都等你们半天了,快进屋!” “你好!”苏灿与人礼貌地打过招呼后跟着刘奋进走进房间。 屋内像是一个会议室,当中摆放着一张会议桌,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随着二人的走近,都望向苏灿。 “苏灿,又见面了,我身边这几位你可还记得?” 首先开口说话的是桌子正中的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是之前被刘奋进反复提起的李老。 “李老好!除了陈大爷,其他人没有印象。” 苏灿扫了一眼在场众人,他之前在慈家时与李老见过一面,连带对当时围在他身边的几人也有些印象,然而如今屋内除了坐在李老下首的陈家老大却没有一个是当初见过的人,苏灿对从未见过的人自然毫无印象,只能如实道。 “是我的疏忽,苏灿的头遭过重击,醒来以后忘记了好多事,我再给他重新介绍。”这时身侧的刘奋进连忙开口。 “李老你醒来后见过,就不需要介绍了。”刘奋进首先指向李老。 “这是黄老。”又指向李老身旁一脸严肃的老太太说。 “这是陈大爷,之前也是见过的。”陈家老大此时也坐在桌前向苏灿点头。 “这几个都是议事厅的秘书,胡天、陈冰、李山、黄婷婷。” 剩下几个都是年轻人,刘奋进挨个介绍了一遍,苏灿也一一点头回应。 “都认识过了,他们负责明天的婚礼的流程,现在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安排。”刘奋进介绍完后,李老才再次开口。 苏灿依言拉起会议桌一侧的椅子,还未坐下,又听到一直绷着脸、一副严肃表情的黄老开口了: “开始说之前,有件事你要知道,明天少主赶不回寨子,你需要与公鸡拜堂。” 第62章 婚礼流程 “什么!”听闻要与公鸡拜堂,苏灿还没有反应,刘奋进率先出声,“锦县到寨子里才多远的路程,怎么就赶不回来了!再说了,实在不行等少主几天就是了,何必急于一时,婚礼现场双亲到不全也就算了,怎么连新郎都不到场,那还能算作婚礼吗!” “阿进先不要激动。”刘奋进话音刚落,吴艳立即开口安抚,“日子定在明天是经过大家讨论的,不能轻易变动,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寨子。我也联系过了师兄,他也是同意了的,我们得相信师兄的判断,苏灿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再次从吴艳口中听到“师兄”这个称呼,苏灿才反应过来,吴艳的“师兄”指得竟是常赋晦。看来他们还是师出同门,就是不知道他们师傅教的是什么,是刑侦断案,还是身手招式呢?苏灿边想着边打量起眼前的女人,并没有从表面上看出什么,可一想到常二婶那普普通通的老太太都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苏灿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可是凭什么就要委屈苏灿啊!他——” “咳!” 苏灿这边脑中运转飞快,那边刘奋进还在为他争取。听到刘奋进略显急切的声音,苏灿快速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的神情,随后轻咳一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在苏灿看来,反正不过是走个形式,一切都是假的,拜堂的是人是鸡都无所谓,没必要让刘奋进为了这件事得罪寨子里的掌权人。 “没有问题了我们就继续。”李老适时开口,“婷婷,你把明天的流程先和苏灿说一遍。” “好的,李老。”叫黄婷婷的女孩子乖巧地回应。 随后,黄婷婷拿起手中的一叠纸开始念了起来。 “明天四点起床梳洗,上妆。” “等一下,四点起床梳洗也就算了,上妆就没必要了吧。”苏灿问道。 “不要插嘴!”黄老斥责道,“婷婷继续。”苏灿讪讪地闭上了嘴,看来所谓的商量,他是没有发言权的。 这厢黄婷婷继续说: “到时候陈冰姐会给你化妆。”那边陈冰对苏灿笑着招了招手。 苏灿心道人家姑娘起大早也不容易,就没再纠结化妆的事。 “然后去祭祖,胡天哥会充当娘家人,陪你一起去公用处的小祠堂祭拜,之后返回住处等着李山哥带人接亲。” “堵门由我和陈冰姐带着寨子里的姐妹完成,到时候你看着就行。接到少主家后,进门前有一个改口环节,之后是迈火盆、点长明灯、缠腰带、挂帘、坐福,最后是拜堂,每一步都会有人指点你,按照步骤听指挥做就好了,很简单的。”说到这,黄婷婷放下纸,看向苏灿。 此时,苏灿已经被那一系列繁琐的步骤弄晕了,忽然有些后悔答应常赋晦配合他了,管他什么阴谋,自己直接跑出寨子就是了。 之后又是一番注意事项的讲解,苏灿听得脑袋里乱糟糟一团,最后一句确是听懂了,他们要走了常赋晦家的钥匙说是去布置,并以新人结婚前不宜见面为由赶苏灿回到平房去住。苏灿对此感觉十分的不理解,自己都要和公鸡拜堂了,还怕什么见面,再不济把公鸡关起来就是,为什么非把自己赶回那个一贫如洗的地方! 然而,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苏灿二人还是完全答应了议事厅的安排,各拿着一袋子喜庆的装饰物离开了。他们离开前被要求将平房布置成婚房的模样,苏灿瞧了眼面前一只手就能提起的装饰物,心中有些无奈,想起那空无一物的平房,苏灿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进行布置。 苏灿昨晚一夜未睡,上午又好一通折腾,这会儿竟有些头昏脑涨,下楼梯时脚步一偏差点从上面翻下去,被议事厅安排作为娘家人一同前往平房的胡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谢谢。”苏灿站直身子,连忙道谢。 “不用客气,我是胡璐依的大哥,咱们也算是熟人。”胡天笑着说。 苏灿惊讶,细看之下胡天的长相的确与胡璐依有些相似之处。 “苏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我带你去医务处瞧瞧。”先几步下楼的刘奋进发现了苏灿的状况,连忙转身回到他身旁,“多亏了胡天哥,苏灿这要是摔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少主交代。” “我没事,估计就是缺觉,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行。”苏灿摆摆手,否决了刘奋进的提议,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了楼。 “哎,你可别逞强,一会儿还有得忙,明天更是事儿不少,你要是难受咱们就住到医务处去,刚好有理由延了这婚事。” “早晚的事儿,延不延无所谓,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不碍事。”苏灿坚持道。 几人说话间走出了议事厅,刚拐出大广场,迎面碰到了林垚和顾念。 “好巧啊!”顾念和几人打招呼,“苏灿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们查完铁鼻子了?结果不理想?” “别提了,没查成,议事厅找苏灿来商量明天的婚礼,现在还要我们去布置婚房呢。”刘奋进叹了口气,瞧了苏灿一眼,“苏灿还这副虚弱的样子,真是愁人啊!”。 “明天的婚礼我们也听说了,之前议事厅的李老找三土哥也是为这事,要布置婚房呀,我们也一起帮忙吧,苏灿歇着就成。”顾念说着就上手抢过了苏灿手里的袋子。 “好啊,我还在愁人手不够呢,相爷有时间吗?”刘奋进说道。 “我没有别的安排,一起去吧。”林垚道。 “小玄相能一同帮忙还真是荣幸。”这时苏灿身后的胡天走上前来,主动伸手与林垚握手。 “客气了,胡秘书。”林垚回握。 “那就麻烦林先生了。”见几人瞬间就敲定下来,苏灿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怎么都只谢三土哥,明明是我先说帮忙的!”这边顾念不高兴了。 “额,也谢谢你。”苏灿连忙说。 “好吧,原谅你一次,我还没去过常哥家呢,终于要知道他家里什么样了!”顾念看起来有些兴奋。 “不是那儿,要布置的是我之前住的房子,在山脚那边。”发觉顾念误会,苏灿解释道。 “婚房不是在常哥家吗?”顾念惊讶地说。 “寨子里安排其他人去少主家布置了。”胡天适时开口道。 “自己的婚房都不能亲手布置吗,这也太凄惨了,别难过,我帮你把娘家布置得体体面面的。”顾念拍拍苏灿的手臂安慰道。 “额,谢谢。”苏灿不忍心拒绝小姑娘的好意,心道你高兴就好。 几人边聊边向山脚下的平房走去,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目的地。 当走到平房前面时,苏灿忽然想起西卧室墙上的贴纸,心下猛地一动。苏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第一次到来的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刘奋进身上,向他使了个眼色。然而,刘奋进却完全没有接收到苏灿的示意,依旧与另三人站在一起,疑惑地望着苏灿。 “快开门啊!”见苏灿半天未动,顾念催促道。 苏灿没有动作,依旧盯着刘奋进瞧,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哦——” 刘奋进此时却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声调拉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苏灿顿觉松了口气,这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然而,还不待苏灿这口气松完,就听刘奋进继续道: “我才想起来,钥匙在我这儿!你咋不说话啊,就光看着我,我就能知道你想啥了!” 苏灿被刘奋进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刚要开口就见刘奋进从衣服里怀掏出那把拴着红绳的黄色钥匙,一步上前就将房门打开了,眼睁睁地瞧着另外三人,毫不客气地径直进了屋。 苏灿无奈,只能跟着进门,在路过把门的刘奋进时,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西屋!” 这时,刘奋进才彻底反应过来,苏灿一直向自己瞪眼的含义,神色莫名地望向屋内。 而此时,屋内顾念的手已经搭在了西卧室的门把手上。 第63章 布置婚房 在刘奋进打开房门后,顾念率先就进了屋。屋内阴暗的环境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顾念作为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大小姐,何时见过如此差的居住环境。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耐着性子走了进去。东卧室的门开着,顾念直接略过空空如也的灶间,直接进了卧室。说实话,屋内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局限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一眼望尽的陈设,让顾念很快就失去了兴致。 “你家还真是一贫如洗啊!”顾念将屋内瞧了一圈,嫌弃地说了一句,又将视线落在了西卧室紧闭的房门上,“这屋子是做什么的?” 顾念的手轻轻搭在了西卧室的门把手上,手下用力,房门口站着的苏灿立即屏住了呼吸。 屋内的顾念还在用力,然而,苏灿想象中大家推门而入,发现西屋墙纸的事儿并没有发生,在顾念试了几次后,西卧室的门依旧紧闭着,将屋内的秘密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门怎么回事,锁上了吗?屋里藏了什么,还要锁门?”顾念小声抱怨。 “屋里没什么东西,就一个空屋子。” 苏灿见状松了口气,立即随口接道。 “那怎么还锁上了?”顾念闻言离开门口,走到了苏灿身旁。 “门没锁,东西两屋的房门款式相同,东面的门是不带锁的,西面的自然也无法上锁。”林垚忽然开口道。 此时,他正站在东卧室内,手扶着卧室门,正一脸认真地向众人展示着房门的结构。 “那怎么打不开啊!”顾念见状又将视线移回西卧室的门板上,那里依旧严丝合缝。 “我看看。” 一直沉默着的胡天走到门前,只见他后退一步侧过身子,利用着身体的惯性狠狠地撞向门板。只听“哐”的一声,房门发出一声闷响,苏灿的心也随之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胡天又是接连几次撞击,苏灿感觉房子都跟着震动起来,可出乎意料的,门板却已经毫无变化,尽职尽责地阻挡着外人进入。 最后,还是胡天妥协了,他揉了揉肩膀,将门板四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四下敲打一番,站起身来。 “这门应该是年头长了,木料出现了损伤,上次关门时用的力气太大,把门板卡进了门框里。要想打开得用专业的工具,还容易伤了门框。明天就是婚礼,现在修门时间应该来不及。” “伤了门框可不成,换一扇还得重新量尺定做,明儿早上肯定弄不好,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屋里有一扇坏门啊!” 自打进屋起就一直沉默着的刘奋进终于开口了。 “要我说就别动它了,这屋儿我之前进去看过,里面啥都没有,还不如东屋有个炕呢。既然打不开就放它在那,在门上贴个喜字就是了,反正也没多大影响。” “说得也是,结婚前把房门拆了的确不吉利。”顾念上前又在门板上推了两下,才彻底放弃。 “别丧气啊,这不还有俩屋让你发挥呢嘛!”刘奋进将手里提着的装饰品袋子也塞到顾念怀里,“喏,东西都在这儿,你来指挥,我们都听你差遣。” “你这就有点难为人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顾念再次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空屋子,抬起手臂,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算上之前在苏灿那抢来的一袋,此时顾念双手都被占满了,左右掌心各挂了一个红袋子,看起来竟有些莫名的可怜。 “还是我来吧。”这时,胡天忽然开口,说完他出门打了个电话,“稍等,一会儿就有人把东西送过来了。” “什么东西?”顾念疑惑。 “一些必需品。” 胡天说完这一句就不再开口,任凭大家如何追问,他都是微笑着保持沉默。于是众人只能收起疑惑开始整理从议事厅带过来的装饰品。 卧室内的拉花还没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知道是胡天口中的必需品送过来了,顾念率先忍不住跑过去打开房门,随后从外面走进一群拿着各种各样东西的人,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脸盆拖鞋,品种齐全,应有尽有。 顾念瞬间被惊得张大了嘴巴,她虽然家庭环境优渥,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大手笔的钞能力,胡天是直接为苏灿来了一个全套的室内精装修,连饰品都贴心地进行了搭配。 “大气!”刘奋进也在一旁感慨出声。 “都是家里的东西,拿过来撑一下场面。”胡天笑着回了一句。 “胡天哥,这怎么好意思,用不了这么多的!”苏灿也被胡天的做法惊到。 “别客气,我家和常家是世交,少主结婚,我原本也是要有表示的。”胡天回得毫不在意,仿佛对他来说,这么大费周章只是相当于送了个小玩意而已。 “对啊,苏灿,你不用不好意思,胡天哥是冲着少主的面子,以后让少主还上就好了。”刘奋进道,“这也是为了少主的面子,你这里也太寒酸了,明天接亲少主脸上也没光。” 闻言苏灿不再坚持,东西都搬进来后,屋子里总算有了些家的样子,众人开始布置了起来。 人数多干起活来也迅速,很快东卧室和灶房就变得焕然一新,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结束的时间刚好是饭点,于是,苏灿提议大家一同去吃晚饭。众人在附近找了家食肆,苏灿请客,宾主尽欢后才陆续分别了。 因着结婚前一夜不能独留新人一个人的风俗,刘奋进被留了下来。刘奋进原本是十分不乐意的,他认为应该找一个姑娘陪苏灿,却遭到了苏灿的极力反对,最终只能妥协。 回到房子后,苏灿走到西卧室门前,疑惑地摸了摸,刚刚这扇门的表现真是让他出乎预料,原本还以为幕后之人安排的后手今天就要兑现了,没想到关键时候,它竟然打不开了! “不用研究了,那门打不开的!”发觉苏灿的动作,刘奋进出声道。 “你早就知道它打不开?”苏灿疑惑地看向刘奋进。 “之前不确准,不过现在能够肯定了。” 刘奋进走进卧室,打开吊灯,直接在胡天新置办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啧啧,胡天哥可真舍得,这面料,比我家的那个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刘奋进说着整个人都陷进了松软的沙发中,眯着眼打量着这个焕然一新的房间,“看这吊灯,多艺术,谁能想到这里昨天还穷酸得不如我家的柴火棚。” “说说吧,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 苏灿也跟着进屋,在刘奋进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 看到苏灿这副认真的模样,刘奋进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从沙发里坐直了身子。 “不是我做的,是少主!” 第64章 婚礼前夕 面对苏灿的逼问,刘奋进毫不犹豫地就将常赋晦卖了个彻底。原来,在上次他们四人来到这个房子看贴纸时,常赋晦感觉就这么对西屋不管不顾未免有些被动,于是,他在苏灿与胡璐依聊天时,让刘奋进对这扇门做了些手脚。 “我是完全按照少主的意思来的,他让我敲哪我敲哪,我也没想到经过少主说的那般鼓捣后,这门竟变得如此结实,被胡天哥撞了那么久都没开。” 刘奋进说着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崇拜。 “当时我还有点怀疑自己的手法能不能成,事实证明,果然还得是少主,他出手就没有出错的时候。” 苏灿此时也想起来,当初自己送胡璐依出门时,那两人的确没有跟出来,屋内偶尔还传出了“咣咣”的撞击声,当时自己还想进去瞧瞧,却被胡璐依一句“估计是刘奋进在耍怪态撞墙呢,甭理他”给拦了下来。想来他们就是那时候对卧室门动的手。 “我送人出门那点儿时间,你俩就让这门坏得这么彻底,技术可以啊!”苏灿记得当时的时间并不长,这两人如此高的破坏效率,真是令人惊叹。 “那都没用上,少主直接在门上指了几个点让我砸,三两下就搞定了。砸完我上手推了一下,没推动,当时就感觉挺厉害了,没想到还能拦得住大力的撞击。” “亏得你们想到了这个法子,否则今天晚上又一件麻烦事。”苏灿也觉得常赋晦挺厉害的。 “可不是吗,少主说了,我们不清理这些贴纸,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但是却不能完全的坐以待毙,得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一但有人要对屋子动手,这扇坏门至少能让对方无法第一时间发难,我们也就得到了先机。” “很有道理!在你看来今天来这里的三个人,谁最像幕后之人?”想起今天那三人的表现,苏灿面露疑惑。 “这我可猜不出,咱们还是问问少主吧,他最擅长这个。” 刘奋进说完就拨通了常赋晦的电话,将今天发生的事简要地概括了一遍。在两个人紧盯的视线中,常赋晦才缓缓开口道: “目前的信息太少,他们三个人过来也都有正当理由,没办法确认他们是不是幕后之人。” “这么说来,你们是白忙活了?”苏灿皱眉。 “怎么能算白忙活,至少知道那扇门一般人打不开,我们也不用担心明天过来的人多,有人把贴纸的事撞破了。”刘奋进连忙不赞同道。 “说得对,借着结婚之机将你安排在这里,这样就必然会有很多人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是想要让人无意间撞破西屋的贴纸。”常赋晦沉吟片刻附和道。 “房门打不开,那我们算不算破了幕后之人布的第一个局?” “不可大意,就是没人能够无意间撞破,他们还可以特意安排人去发现。”常赋晦面色严肃。 “发现不了,那扇门胡天哥撞了几次都撞不开,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早在关门前我就把屋里的窗帘拉上了,从外面也完全发现不了屋里的情况,就算明天来得人再多,婚礼摄像拍得再细致,都无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刘奋进拍着胸脯保证道。 “摄像!”苏灿忽然提高声音。 “对啊,结婚当然是要拍照摄影留存的。”刘奋进不明白苏灿为何忽然激动, 苏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视频那头的常赋晦。 视频那头,常赋晦也皱起眉头,他显然已经明白苏灿激动的原因了。 “看来安排你在这儿出嫁是有原因的,议事厅有他们的人。” “幕后之人在议事厅!你们怎么得出来的?”刘奋进惊讶。 “原本我只以为,只要明天我们把门守好了,西屋的秘密就不会被暴露,这样幕后之人也就无法再有下一步动作。可是我没考虑到婚礼摄像这一环节,为了婚礼留念摄像肯定会尽可能的拍摄全面,拍摄的影像还会被留存,以后随时都可能会被翻出来。幕后之人原本就没打算把一切都压在明天接亲上,他们最终目的是要拿到婚礼的录像,作为随时出手的筹码。” “不错,有能力安排出嫁地点,并且可以顺利拿到婚礼录像的人,肯定是议事厅的人。”常赋晦肯定道。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查能接触到这些的都有哪些人。”刘奋进闻言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不急,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先让幕后之人以为我们没想到录像这一层,这样才更容易让他们露出马脚。”常赋晦却开口制止。 “那明天我把摄像看牢了,绝不让他拍西屋的一星半点。”刘奋进保证。 “其实也没必要,幕后之人根本就不在意摄像拍没拍到。如果拍到了当然好,他们可以直接借题发挥,如果拍不到,那么他们就可以以婚礼这么重要的事儿,竟然完全没有西屋的镜头,怀疑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借此要求搜查西屋。”苏灿叹了口气看向常赋晦,“当时就不该听你的,直接把墙纸撕掉不是更好,省了许多的麻烦。” “这可不怪少主。”刘奋进闻言立即开始“护犊子”,“你是不知道,那墙纸撕不撕掉都一个样。那天我好奇揭下来一张,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下面的墙皮上还印着一模一样的画像,那贴纸根本就是在那屋子直接画的,墨还没干就糊墙上了。要想毁尸灭迹只能把墙面重新刷一遍,一旦动工,简直就是在告诉大家我这儿有问题,都快来看!” “你们还真撕下来瞧过了!怎么没告诉我?”苏灿对这两人背着自己行动感到有些不满。 “又不是啥大事,当时你没在屋,过后没人提也就没想起来。”刘奋进说得满不在乎。 苏灿一噎,感觉胸口堵得慌,心道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一句没想起来就不说了。 还不待他开口质问,常赋晦抢先道: “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以后线索无论大小,都会及时和你说的。” 随后,常赋晦又转向刘奋进。 “明天不用刻意做什么,只需留意好哪些人对西屋感兴趣就行。” 刘奋进连忙点头应是,随后他又询问起公鸡拜堂的事,得到常赋晦尽快赶回来的保证后双方才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苏灿用胡天帮忙新置办的电水壶烧了水。两人洗漱完后,刘奋进再次躺回到沙发中,搭了条毛毯就不再起身。苏灿见刘奋进坚持,便随了他去,自己则爬上炕,翻了几个身后,也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苏灿再次睁眼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坐起身,苏灿掀开窗帘向外瞧了一眼,此时外面的天还黑着,能看到点点星光。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疾不徐,来人很有耐心,却也十分执着,苏灿所在的角度并不能看清敲门的人。苏灿瞧了一眼沙发上的刘奋进,此时毛毯已经被他蒙到了脑袋上,并没有起身去看门的意思。苏灿只好按开吊灯开关,起身穿鞋,走出卧室,在一声接着一声的敲击中打开了门。 第65章 上妆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姑娘,手中提了个大包,脚边还放了一只行李箱,正是昨天在议事厅见过一面的陈冰。 苏灿看了眼手表,刚好四点整,心道这姑娘来得可真准时!苏灿动作上也没含糊,连忙将人往屋里请,同时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她手中的大包。 “别动,这里面是婚服,你拿不好是会有褶皱的。”陈冰说着向苏灿示意脚边的行李箱,“帮我拿化妆箱吧。” 苏灿见姑娘自己拿得轻松,也并未坚持,出门提着行李箱与陈冰一起走进卧室,将人让到桌子旁。 此时,沙发上原本睡得正香的刘奋进,却悄悄掀起了毛毯的一角,向着陈冰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恢复了原样。整个过程中,刘奋进的呼吸声一直都十分平稳,仿佛从未醒来过,完全不知道屋里多了一个人一般。 桌旁的二人对刘奋进的动作毫无所觉,陈冰更是完全没理会沙发上的另一人,只是将大包放好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子上面,又打开了苏灿提进来的行李箱,开始摆弄里面的东西。 “去洗脸。”陈冰并没有身处在陌生环境的拘谨,反而直接对苏灿下达了命令。 苏灿知道这姑娘是来给自己化妆的,想到人家为自己起得这么早,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动作上就越发配合起来,快速地倒水洗漱,随后坐在陈冰对面,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此时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些瓶瓶罐罐,陈冰同样望着苏灿,开口道:“怎么了?擦护肤品啊。” 苏灿为难地望着桌上的东西没动。 “你不会水乳都打算让我帮你擦吧!”陈冰笑着问。 “不是,不用了,直接画吧。”苏灿有些窘迫,倒不是他不想配合,关键是他实在分不出桌上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就算是底子好也不能这般糟蹋,基础护肤还是不能少的。”陈冰不赞同道。 苏灿没说话,眼睛盯着那些瓶瓶罐罐上的文字,试图从中找出陈冰口中的水乳。 看着苏灿的样子,陈冰忽然反应过来,拿起一瓶磨砂材质的瓶子笑着说:“哎,怪我,没说清楚!来,把手摊开,这个是精华水,先给你在手心倒一些,然后再自己往脸上拍。” 在陈冰的指挥下,苏灿忙碌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刘奋进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刚蒙蒙亮,屋内开着灯,黄色朦胧的灯光打在桌前两人的身上。此时陈冰正捧着苏灿的脸仔细端详,苏灿同样回望着陈冰。刘奋进一坐起身,就刚好看到这一幕,脑海中顿时浮现起一个词“暧昧”。刘奋进晃了晃脑袋,连忙将这个念头赶跑,苏灿和少主明明那么般配,两人都要成婚了,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 “早啊!”想到这儿,刘奋进大声道,瞬间打破了两人间弥漫着的那种别样的氛围。 “醒了啊,给你带了零食,在桌子上自己拿。”听到刘奋进的声音,陈冰指着桌子上她最开始拿出的那个袋子微笑着开口。 “还给我带吃的了,谢啦!”刘奋进闻言立即跳了起来,径直走到桌子边,将袋子里的零食拿了出来。 苏灿跟着刘奋进的动作看了过去,发现袋子里放着的都是些顶饿又好吃的零食,这姑娘的确准备得很用心。 “准喜娘可不能贪嘴哦,今天早上你不可以吃东西,要保证这一天都美美的。”发觉苏灿的目光,陈冰对着苏灿半开玩笑道。 “我不是新娘。”苏灿闻言面露尴尬,小声解释了一句。 “好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只这一早上,饿不到的。”陈冰说话的语气仿佛在哄孩子,边说着边在苏灿眉毛上又添了一笔。 “对啊,就一早上,又饿不怎么样,苏灿你别盯着我看了,再怎么馋我都不会给你的!”那边刘奋进边吃零食,边口齿含糊地说。 “我看你是在想你还没刷牙吧!”苏灿感觉他口中都有零食的渣滓溅出来了,于是嫌弃道。 “我去,还真是!”刘奋进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零食袋子,“算了,男子汉不拘小节,我现在去刷牙也是一样的。” 刘奋进说完就转身出了卧室。 “他还真是如之前一样逗!你放心,零食我那还有,等婚礼结束了如果你还想要,再来找我。”望着刘奋进的背影,陈冰笑出声来。 苏灿自觉说不过面前的姑娘,又不能把自己和常赋晦的约定和盘托出,只能一脸无奈地闭了嘴。 化完妆后,苏灿对着镜子查看,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反而更加凸显了脸部的优势,看起来十分顺眼。 “你这发型要怎么弄?”一早上都游刃有余的陈冰望着苏灿的寸头犯了难,“要不给你带个假发?” “别了,现在这样挺好,戴假发万一中途被我弄掉了不是砸你手艺嘛。”苏灿连忙拒绝。 “说得也是。”陈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一个激灵,放弃了给苏灿做发型的念头。 随后,陈冰打开大包,拿出了一套大红的喜服,铺展在炕上。这时,洗漱完的刘奋进也走进屋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卷毛再次拿起了桌子上的零食。 陈冰回身间刚好看到刘奋进这副样子,轻笑一声,指着自己的脑袋: “一会儿我也给你捯饬一下,抓个发型。” “那感情好啊!”刘奋进闻言眼睛一亮,他刚刚还在发愁,这一晚上怎么就把发型睡成了这样呢。 与刘奋进的兴奋不同,这边苏灿都有些为难了,他看着平铺在炕上的女款中式礼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妹子,你觉得这衣服我能穿得下?”苏灿一脸的纠结。 “叫谁妹子呢,你可是比我小的。”陈冰立即反驳道,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苏灿,再瞧瞧炕上的婚服,“这原本就是按你的尺寸定做的婚服,现在看着好像是有点小了!” “姐,你终于发现问题了?”苏灿称呼转变得迅速。 “那可怎么办,你现在怎么长这么高了!”陈冰看起来有些为难。 苏灿见状觉得这姑娘挺逗,指着依旧鼓鼓的大包问: “那里面还有什么?” “还有一套少主的婚服。”陈冰回答。 “那就好办了,我与常赋晦身高相似,他的我肯定穿得下,我穿他的就好,反正他也用不上。”苏灿说。 “这——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陈冰妥协道。 “那少主怎么办?”一旁看热闹的刘奋进忽然开口问道。 “他都不一定能赶回来,就先不管他了。”苏灿满不在乎地说。 “可少主说——” 刘奋进还想继续说,却被苏灿直接打断:“他说什么也都得先回来再说。” 苏灿说着还直接上手,将炕上摊开的婚服收回了大包中。 “新娘把新郎的婚服穿了,这新郎该穿什么啊,难道还能让少主穿新娘装!”刘奋进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全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哎,这婚礼举行得果然是太草率了!” 刘奋进长叹了一声,因着没有更好的办法,最终也只能无奈妥协。 第66章 祭祖 胡天带着胡璐依登门时,常赋晦的婚服已经穿到了苏灿身上。 “呦,不错啊,小伙子挺精神的。”胡天看着苏灿夸赞道。 苏灿见到胡天,想起身后一屋子的摆设,连忙把人往屋里让。 “就不进屋了,时间有限,我们现在就得出发去祭祖。” 苏灿没什么意见,跟着胡天就往水泥路上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刘奋进和胡璐依都没跟上来。 “就我俩去?”苏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平房前面站着的三人,面露疑惑地望向胡天。 此时,刘奋进、胡璐依和陈冰都没进屋,而是站在那儿注视着苏灿,就连一直把“没我陪着你哪也去不了”挂在嘴边的刘奋进都没跟过来。这场景他们仿佛是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父母,每个人都一副不舍却不得不放手的模样。 “嗯。”胡天点头,“就咱们俩去,祠堂轻易不准外人进入,我也只能送你到门口。”胡天说着也回头瞧了一眼,向着平房方向挥了挥手,才继续对苏灿说,“放心,祠堂离得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回来了。” 胡天带着苏灿走远后,胡璐依就立即上前热情地和陈冰打招呼,随后两人聊起了时下最热门的化妆品来。这一部分是刘奋进知识的盲区,他只了解几个大牌的名称,在一旁的多次想要插嘴,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最终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怎么也跟来了?” “呦,这不是少主身边的大总管嘛,今儿个怎么没在少主身边孝敬,跑这儿来了!”胡璐依闻言这才将眼神施舍给刘奋进,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我同你打招呼,你怎么上来就羞辱人!”刘奋进气愤道。 他只是想和胡璐依打个招呼,没想到这女人上来就开怼,都不会好好说话,心底那点高兴的情绪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羞辱你还需要挑日子吗,以你的智商我知道你很难理解,赶紧滚一边凉快去,我今天特别想骂人,不想骂你!”胡璐依瞬间火力全开,怼得刘奋进哑口无言。 “你,你——”刘奋进显然是被胡璐依气狠了,硬是半天没还回一句。 “璐依是苏灿的闺蜜,她和我一样,都是娘家人,来这儿当然是堵门的啊!”发觉了刘奋进的窘境,陈冰立即出口解围道。 “甭理他,这人你越给他脸,就越不知道天高地厚,给他几分颜色就能开染坊。”胡璐依说着拉着陈冰径直进了里屋。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让你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昨晚我就在这儿压床,之前也是因着接了任务一直跟着苏灿,哪有像你说的围着少主了。你是不是羡慕我和他们俩关系好啊?一见面就挑刺。”刘奋进跟着二人的脚步,也进了屋子。 “我羡慕你?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说你傻都是在夸你,我羡慕你什么,羡慕你活着的勇气吗?”胡璐依刚坐下,就听到刘奋进在后面喋喋不休,立即火起。 进屋后就开始收拾着化妆箱的陈冰,听到这儿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另两人的视线瞬间就集中在了陈冰身上。 “不好意思,没忍住。真羡慕啊,你俩的关系这么好!我都没有一个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吵架的‘好朋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陈冰说着还对着胡璐依俏皮地眨了眨眼。 胡璐依见状沉默下来,刘奋进闻言也有些不自在,偷偷瞄了胡璐依一眼后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随后两人都不再开口。 在三人安静下来时,苏灿已经跟随着胡天走到了公用处门前,这里离苏灿的房子的确不远,沿着水泥路走过两个岔路向西一拐就到了。公用处是两层小楼,外面有个大院,对面并排挨着的两个院子分别挂着的是巡逻队和戒律堂的牌子。 “到了。”胡天指着院门口竖立着的木牌给苏灿看。 牌子有些掉漆,上面的字迹却刻的遒劲有力,看笔触与对面巡逻队和戒律堂的牌子应该出自一人之手。 “这手字写得漂亮。”苏灿真心夸赞道。 “这牌匾写得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还是出自常二叔之手呢。”胡天回道,随后又意味不明地瞧了苏灿一眼,“以后啊,你有得是机会见识,毕竟马上就成一家人了。” 苏灿被说得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两人这才向着公用处的院子走去。 两人走进院子,并未进楼,而是直接来到东面的一间瓦房前。此时房门打开,能看到里面供奉着许多牌位,房门前的空地上设着香炉和香案。 胡天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对着牌位的方向恭敬弯腰。 “祖宗在上,赤马寨胡家胡天代少主常赋晦携新妇苏灿拜请祖宗安,请祖宗庇佑,顺遂绵长。” 胡天说完拜了三拜,将三炷燃着的香插进香炉中。胡天松手后,见三炷香立得笔直,轻烟袅袅向上,满意地笑了一下,才再次对苏灿开口道: “这里面供奉着的都是寨子里的祖辈,进去吧,跪下来磕三个头,再出来敬香。” 听了胡天的祭词,苏灿原本脸都黑了,可死者为大,他对先人还是存着几分敬畏的。虽说他和常赋晦之间是假的,苏灿还是依言照做,在心底默默地对着赤马寨的祖宗们解释了一番。 “你和老祖宗们要说的话挺多啊!” 苏灿出来后,胡天将早就准备好的三炷香递给苏灿。 苏灿尴尬一笑,接过后按胡天之前的动作敬了香。他不好说自己这是提前向祖宗坦白,怕他们怪罪呢。 到这儿祭祖的流程就算是结束了,两人再次返回山脚下的平房。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房子外面站着许多年轻的姑娘,苏灿一眼望过去竟恍惚觉得自己才是来接亲的。 “这些是寨子里的姑娘,都是来给你堵门的。”在外面招呼大家的陈冰见苏灿回来,上前开口解释道。 “人挺多哈。”苏灿尴尬一笑,穿过一众偷偷打量他的姑娘,快步走进屋里。 刘奋进和胡璐依都等在屋内,见到苏灿,刘奋进不由得笑着打趣道:“这排场可以啊!我都多久没见过这么多妹子了,托你的福了。” 苏灿没理会刘奋进的调笑,而是小声问道:“有人注意到西屋了吗?” “没有,这房子地方太小,大家来了以后就一直在外面等了,还没人进过屋。”胡璐依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但她却知道西卧室的秘密,所以自打进屋后就对西卧室格外关注,“但接亲那边请了摄像,一会儿他们过来需要格外谨慎些。” 苏灿点头,同时疑惑瞥了刘奋进一眼,心道自己祭祖这么长的时间,这人都没找机会把昨晚的事情和胡璐依说一遍吗,他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了。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亲的队伍到了。 第67章 接亲 如昨天安排好的一般,来接亲的人是之前见过一面的李山。房门外,李山带着一众年轻人停在了平房前的空地上,陈冰则走回了屋内,关上了房门。 苏灿趴在窗户边向外望去,发现之前见过的那些姑娘看起来与来人都比较熟悉,叽叽喳喳的说着吉祥话,讨要红包。李山带过来的年轻人也毫不拘谨,顺从地按照姑娘们的要求,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堵门小游戏。苏灿透过卧室的玻璃向外望去,发觉乌泱泱的一群男女中,竟没一个是他熟识的人。外面的姑娘们还在尽职尽责地将以李山为首的接亲队伍拦在门外,哄笑声清晰地传进屋内,苏灿却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转身准备回炕沿边坐着等待。 “外面可真热闹啊!”这时陈冰忽然开口,“就是这热闹看着怎么好像和新人无关啊!还好相对于中式婚礼,年轻人更喜欢西式的,以后出了寨子,让少主再办一场就是了。” 陈冰说话时没有看向苏灿,而是趴在窗户上摇头叹息,看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苏灿内心却十分惊讶,在他看来,这场婚礼就是一个闹剧,只有寨子里各怀心事的人才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当真。这个姑娘明显是寨子里的人,她不像刘奋进和胡璐依一般与自己熟悉,却在这时候能够对自己的处境感同身受,苏灿不由得对陈冰高看了一眼。 “少主自然不会委屈了苏灿,补办一场婚礼是肯定的。”同样趴在窗边看热闹的刘奋进听了陈冰的话,立即为常赋晦说话。 “你又知道了!”刘奋进身旁的胡璐依白了他一眼,“还说不是大总管,少主的事你还真是管得没边了。” 这边胡璐依起了个头,那边刘奋进立即把话接住,两人再次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苏灿和陈冰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悄悄退到了炕沿边,把战场留给了火力全开的二人。 外面,在新郎和新娘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堵门竟也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就连屋内的刘奋进和胡璐依都休战了许久。在苏灿再次睡了一个回笼觉后,外面的人终于进屋了。吵吵闹闹的一大群,男男女女都堵在了卧室门口,还有一个小孩子挤进了屋内,大声嚷嚷着要看新娘子,却在屋里找寻一圈后,视线与坐在炕沿上昏昏欲睡的苏灿对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苏灿瞬间清醒,立即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哭出了鼻涕泡的小孩儿。正当苏灿犹豫着要不要哄一哄孩子时,人群中又挤进来一个女人,蹲下身抱起哭鼻子的小孩儿安抚了几句,才匆匆地出了卧室。 “噗嗤——”目睹了全程的刘奋进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苏灿打趣道,“看你这儿打扮,把小孩儿都吓哭了,一会儿——” “别听他瞎说,你的样子美得很,我先带他出去清醒清醒。” 刘奋进话没说完,就被胡璐依一把拧住了耳朵,拽着人就离开了卧室。 目送刘奋进“嗷嗷”乱叫着离开的背影,看着门前探头探脑的陌生面孔,苏灿忽然就有点后悔上了常赋晦的贼船。若想离开这里,怎么做不好,为何要把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啊! 这时,陈冰忽然走到苏灿面前,挡住了门口人们投向苏灿的目光,眉眼弯弯。 “那孩子是没看到新娘子才哭的,我的手艺我自己清楚,至少那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吓哭孩子那么浅薄绝对不可能!” 陈冰略带自嘲的玩笑成功逗笑了苏灿,苏灿又坐回了炕沿上,对陈冰轻轻说了一句: “谢谢!” “心情好点了?”陈冰跟着上前一步,将背在身后的手举起到苏灿面前,“一会儿还要有许多流程要走,打起精神,来,我再给你补补妆。” 苏灿对这姑娘印象很好,闻言也没推拒,乖乖地坐在那里任陈冰鼓捣。这时,门外又挤进来几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围着苏灿在一旁打趣,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夸赞新娘子漂亮。 “你这脸色黑得粉底都快遮不住了。”陈冰憋着笑道,“不用在意,这是寨子里的习俗,出嫁前夸新娘子也是添妆的一种。” 按照流程,苏灿是不能自己走出门的,可苏灿看了看走上前来要背自己的李山,又对比了自己的身型,苏灿毅然决然地拒绝的,倒不是他扭捏,他真的怕把人压坏了议事厅会找麻烦。 最终苏灿还是坚持着自己走上了门外停着的婚车,寨子的路面修得十分宽阔,停着汽车两侧仍留有很大的空间,路边站满了老老小小,看热闹的人数堪比之前的小比。 婚车最终停在了常赋晦家门口,此时,门口立着一个气球编织的拱门,门外站着两个老人,正是昨天见过的李老和黄老。 “常叔去市里培训赶不回来,常二婶前天出门走亲戚,也没联系上,婚礼上双亲由李老和黄老代替。”同坐一车的李山解释道。 “新郎一家子都不在?这婚礼办得也太儿戏了吧!”刘奋进闻言面露不悦。 “这不还有一个新人在吗。”李山闻言淡淡斜了刘奋进一眼,又对苏灿说,“下车吧,下车后直接叫爸妈,算是改了口。” 苏灿看着门前的两位老人,心道这么大岁数了叫一声也不吃亏,下车后便都依言照做了。李老笑着点头,黄老依旧面无表情,却还是把看起来就很厚实的红包递了过来。苏灿伸手去接红包,却被李山抢先一步接过,苏灿瞧了他一眼,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向他索要,只能按捺下来跟着他继续向院里走。院子里也站满了人,连菜园的垄沟里也有人站着看热闹,苏灿心道不知道踩坏了常二婶的菜她会不会打人。 进门之后不远,地上摆了个燃着的火盆,苏灿被要求从上面跨过去,房门前还有等着被点燃挂起的长明灯。虽然火盆很明显被人填了什么,火势正旺,长明灯的撑杆也被锯得短了一截,苏灿还是在经历了婚服下摆被烧焦、腰线位置被撑坏后,于一众人的哄笑声中终于进到屋里。 然而,进屋后流程并未走完,两个年轻男女见苏灿进门,拿起一条长长的红布就往苏灿腰上比划,苏灿见状下意识躲避,被身边的李山拦住:“这是‘缠腰带’,寓意婚后腰缠万贯,缠得越多越紧,寓意就越好。” 既然又是婚礼流程的一环,苏灿也只能站着不动,任两个小年轻一圈圈在自己腰上忙活,不知道这两人是手劲大还是真的怕苏灿将来受穷,苏灿感觉自己的腰已经快断了。 “怎么了?你脸怎么都白了!”进门后脸色一直不好的刘奋进,时刻关注着苏灿的神情,此时发现他状态不对连忙问道。 “这力道——可以啊!”苏灿断断续续地答道。 “行了行了,少主家的产业还用得到这么缠。”听到苏灿的话,刘奋进连忙开口阻止了两人下一步的动作。 两个年轻人笑嘻嘻地跑开后就到了“挂帘”环节,这个流程相对简单,不需要折腾苏灿,只需要他走进婚房,在找一个年轻的后辈将屋门的帘子挂上即可,刘奋进怕又生什么事端,抢过要挂帘的小姑娘手中崭新的门帘,直接挂在了门上,之后终于到了“拜堂”前的最后一个环节“坐福”。 “坐福”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苏灿坐在大红的喜被上与亲朋好友合照即可。这时,之前帮过忙的年轻人们一同抻起床上的喜被,将一把斧子塞到被子下面后,又将被子原样铺好。然后又都围到了苏灿身前,齐刷刷地伸出手来大喊一声: “嫂子!” 苏灿被这一声震得一个哆嗦,不解地望向身旁的李山。 “这是在讨赏,他们忙活了半天,你该给赏钱了。”李山见状提醒道。 什么!折腾我半天还管我要钱!苏灿震惊地捂紧了自己的裤兜。 第68章 拜堂 听到李山要自己给钱,苏灿实际上是非常不乐意的,毕竟那几个环节这些人明显是在故意针对自己。毕竟是个假仪式,他大度地没有计较,如果换做真的新娘,说不准得多难受呢!如今还要他给这些人钱,他的改口费还在李山手里的,凭什么让他掏钱! 接收到苏灿幽怨的目光,李山皱起眉头,却开始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请新娘子给赏钱!” 苏灿依旧没有动作,那几个年轻人却也没有收回手,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僵持的气氛。 “算了,都是为了讨个吉利,你们几个,来我这儿,站成一排,点开收款码领红包。”最终还是刘奋进看不过去了,掏出手机,打算帮苏灿把赏钱给了。 苏灿知道刘奋进这是在为自己解围,虽然心中十分不愿,却也不能看着没有正经工作的刘奋进为自己花钱。眼见几个人已经收回手,面带笑容地朝着刘奋进围去,苏灿无奈只能将自己接任务的预付款拿了出来。 原本余额颇丰的预付款转瞬间就被分了个精光,苏灿说不肉疼是假的,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暗暗几下,打算再见到常赋晦时找他报销。 年轻男女们得了钱,都满意地散开了。大家原本都是冲着他们少主而来,如今常赋晦不在,自然也没有人来和苏灿合照,苏灿在寨子里也没有亲人,一时间婚床这边冷了场。 原本苏灿打算跳过这个环节直接去拜堂的,可刘奋进却不同意:“‘坐福’坐得越久,将来的福气越多,没有亲戚还有朋友嘛,我给他们几个发消息,让他们进来照相,还有你们,来来来,收了钱就快来合影。” 刘奋进一边发信息,一边招呼刚收了红包的几人。 最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一大群,单人的、合照的拍了好一会儿,大多数人摆造型时都离苏灿老远,苏灿都不敢想象,出来的成片得有多么诡异。直到李山开口催促,众人同时舒了口气,“坐福”终于是结束了。 李山是来催苏灿拜堂的,走出房门,窗户边的平台上已经布置成了喜堂的样子,此时李老和黄老端坐在两把椅子上,李山站在二老面前,怀里还抱着一只绑着大红花的公鸡。 苏灿见状,脸色变了变,那竟然是一只十分精神的活公鸡! 苏灿在昨天刚听到公鸡拜堂这个说法时,还以为寨子里会准备一个玩偶之类的物件代替,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逮来了一只真公鸡。苏灿瞄了一眼抱着公鸡的李山,心道这只公鸡看起来就不像好惹的模样,还好有人抱着,否则中途它不干了,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苏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说幕后之人就是要让婚礼乱起来,再趁乱搞一些阴谋诡计!苏灿越想越觉得可能,整个人立即警惕起来。 那边抱着公鸡的李山将鸡脖子上绑着的红绸带的另一端递给苏灿,示意苏灿可以开始拜堂了。苏灿接过红绸,算了,“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早晚的事,苏灿安慰自己,大义凛然地走上红毯。李山抱着公鸡紧随其后也走到了台前,礼官刚要唱礼,这时忽然被一声大喊打断。 “等一下!李山你怎么也在台上,苏灿到底是和少主拜堂还是和你拜呀!”喊停的正是刘奋进,他原本就对公鸡拜堂的事情有意见,如今见到抱着公鸡的李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是要代替不是都有公鸡了吗,你在这儿做什么?” “刘奋进,你不要无理取闹,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李山冷着脸回道。 “什么场合?这是少主的婚礼,哪有你在台上的份,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取代少主?”刘奋进并不示弱。 “别胡言乱语,我不抱着鸡,难道要它满院子乱飞!”李山显然不是个会吵架的,此时面子上已有些挂不住。 “好了,刘家小子,不要胡闹,有什么事拜完堂再说。” 这时上首坐着的李老忽然开口。 “李爷爷,李山哥在台上的确不妥,虽然少主没赶回来,但也是他的婚礼,李山哥和少主即使亲如兄弟,也不能替少主娶媳妇啊,这要是传出去,对李山哥的名声也不好!”这时人群中的胡璐依忽然帮腔道。 听到此处,李老明显犹豫了,一时间台上陷入了沉默,只有苏灿揉了揉被勒得过细的腰,对着台下的刘奋进和胡璐依猛使眼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先出状况的竟然是他们两个。 “李山,你先下去,现在开始拜堂,别误了吉时。”沉默之中,黄老忽然开口道。 李山闻言顺从地放下公鸡,走进人群中。 哎,你别走啊!苏灿心中呐喊。没人抱着,这公鸡怎么可能会乖乖配合自己,苏灿此时恨不得冲下台去好好质问两个猪队友。 “一拜天地,天高地阔,多吉利。” 然而,苏灿终究是没寻到机会,礼官再次开始唱礼了。 “鸡哥,就一会儿,你给我个面子,配合一下。” 一声落后,苏灿小声对着公鸡嘀咕了一句,无奈地拽着公鸡就向人群方向行礼。然而公鸡之前是被抱着的,绸带未能看出长短,如今公鸡一落地,就显出绸带长度不够来了,苏灿这一抬手,就直接将公鸡提了起来,鸡脖子上的翎羽都炸开了。感受到危险的公鸡立马不甘示弱,一个振翅飞起,又被红绸所缚,在惯性作用下跌回苏灿脚边,然后再次扑腾起翅膀,一时间台上好不热闹。 台下的观众显然没见过这种情形,好多人都看傻了,只有小孩子传来哈哈的笑声。 “鸡兄,拜完堂咱就是一家人了,有话好好说,不要那么浮躁。” 苏灿紧紧拽着绸带的一端,开口与公鸡讲道理,想稳住公鸡的心态,然而公鸡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扑腾得愈发欢快。 “苏灿!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黄老终于受够了台上的闹剧,拍着椅子扶手怒斥道。 像什么样子?苏灿想了一下,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像在溜鸡,不过在喜堂上溜鸡的确有些不成样子,苏灿决定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收紧了红绸示意礼官继续。 礼官估计也受不了这奇葩的婚礼了,得到苏灿的示意后马上开腔: “二拜高堂,家庭和睦,福运长。” 苏灿提着鸡对台上的二老行礼,红绸再次勒紧,公鸡发出“咯咯”的叫声,更加用力地挣扎。喜堂之上,男人面无表情地提着只公鸡拜堂,这副场景滑稽中竟还透着几分诡异,看得台下人们都闭了嘴,一时间,小院内变得鸦雀无声。 “夫妻对拜,夫荣妻贵,自来财。”此时,三声唱礼响起。 苏灿正想将公鸡拉到身前,谁料变故突生,红绸终于在苏灿和公鸡的双重作用下,自鸡脖子上滑落。公鸡初得自由,愣了一瞬,马上放飞自我,踩着院墙跳进了隔壁院子。 苏灿拿着红绸也愣住了,呆呆地对台上二老说: “我的新娘子飞出墙了。” “是新郎官!”这时有人从苏灿身边走过,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又走过去俯身拾起地上红绸的另一端,站起身高声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第69章 师妹 男人忽然出现在礼堂上,人群中立即响起了一片起哄声。 来人正是常赋晦,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似乎特意打扮过,看起来很精神。 “继续吧。”常赋晦面对着苏灿站定,微笑着说。 “我媳妇刚跑,你就上来了,这来得怪及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苏灿挑了挑眉。 常赋晦笑了笑,没接话,那边礼官再次开腔,台上两人默契地行完最后一礼,终于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拜完堂后,有支客招呼台下众人去吃流水席,看热闹的人们陆续和常赋晦表达过恭喜后,也都离开院子前去吃席了。与宾客们寒暄了一会儿,常赋晦才走过去与依旧坐在主位上的李老和黄老打招呼。 “少主竟然赶回来了,看来对这个婚事很满意啊!”黄老依旧冷着张脸,说话的语气仿佛在挑刺一般。 “赶回来好啊!这样也免得委屈我们小苏了。”李老则乐呵呵地打着圆场。 “之前有事情耽搁,回来晚了些,麻烦二老操持了。”常赋晦对李老和黄老的态度却是十分恭敬。 “行了,和我们两个老家伙客气什么,你们先收拾着,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老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常赋晦的肩膀,一旁的黄老也跟着站起身来。 “也好,二老先回去歇着,等得了空我再去看你们。”常赋晦闻言也未挽留。 告别之后,李老和黄老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院门口走去。 待到两位长老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林垚和顾念才上前同常赋晦打招呼,约好晚些时候再聊后也随着人群离开。人都走后,院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算好了时间,原本是可以赶在拜堂前到的,可是今天寨门值守的是孙大哥,不让开车进寨,我一路跑过来差点误了时间,对不住了。”常赋晦忽然对苏灿解释。 “没事,反正都是假的,是你是鸡无所谓,你不必自责。”苏灿却对常赋晦是否出席感到无所谓。 “……” “少主可是很努力地赶回来的,他还让我们帮忙拖时间呢,就是为了能赶上拜堂!”刘奋进见苏灿没领会到常赋晦的用心,连忙帮腔道。 “的确,少主是用了心的,最后也算是赶上了,苏灿你就别在意这些小瑕疵了。”胡璐依竟也帮着刘奋进说话,显然是误会了苏灿的意思。 “我没在意,是真的感觉没关系!”苏灿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麻烦你们了。”那头刘奋进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常赋晦制止,拍拍他的肩膀对着两人道谢,“那边应该开席了,都忙了半天了,快去吃饭吧。” “你竟然还让他们拖延时间!”两人走后,苏灿惊讶地望向常赋晦,自己恨不得一秒就结束的事儿,这人还要主动搞事情,怂恿刘奋进和胡璐依现场发难,把自己的“鸡媳妇”都吓跑了。 “毕竟是自己的婚礼,总想着要亲自参与一下。”常赋晦面不改色地回道,“先不说这个,我们先进去换衣服,一会儿还得去训练场,给大家敬酒呢。” “去训练场敬酒?”苏灿疑惑地问。 “席面就设在训练场的小场,那离食堂近,供餐也方便。”常赋晦道,“为了庆祝我们结婚,寨子里打算摆三天的流水席,今天设在训练场,后两天就直接在食堂,大家都可以免费到那儿去吃饭。” “还挺隆重的,陈家的丧事最开始也是这么计划的?不会是把他家的席面直接挪来用了吧?”苏灿问。 常赋晦一愣,原本议事厅为了压煞让他提前办婚礼时,他是没有感觉的。左右不过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的手段而已,定在哪一天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是越早越能尽快解决麻烦。而现在,从苏灿口中听到他在大喜的日子,提起这么不吉利的事儿,常赋晦竟忽然感觉有些别扭来。 二人乘坐婚车到训练场时,刘奋进和胡璐依早已经等在了门口。此时,训练场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周围充作观众席的座椅都被撤走,换成了一张张圆桌布满了整个场地。 “师兄,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啊!” 这时,一个爽朗的女声响起,苏灿抬头看去,正是之前见过的吴艳。 “吴姐,刚还想着在典礼上怎么没看到你,原来你已经到了。”看见吴艳,刘奋进高兴地迎了上去。 “之前一直在这边忙,没分开身去典礼,师兄,应该不会介意吧。”吴艳说着望向常赋晦。 “少主怎么会怪你,你那么厉害,整场婚礼从头到尾都靠你张罗着,少主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刘奋进立即接道。 “辛苦你了。”常赋晦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对吴艳点点头。 “哪里话,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这关系,还和我客气什么。”吴艳也爽朗地笑了起来。 “显着你了,少主还没说话,净听你在这儿叭叭了。”胡璐依狠撞了刘奋进一下,走到苏灿身边,“该敬酒了,苏灿,别杵在门口了,快进去吧。” 胡璐依说着,就上手拉住了苏灿的衣袖,将人往训练场里拽。 “你这女人又发什么疯,我招你惹你了!”刘奋进说着也跟了上去。 “呦,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大家都入席了,师兄也快进去吧。” 吴艳让出门口的位置,引着常赋晦向里走,边走还边继续道: “胡家妹子还是那副急脾气,这些年都没改半分。” “胡家的闺女,有些脾气也是正常。”常赋晦随口回道,视线却是跟随着最先进门的两人。 “师兄说得对,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的确和我们这样的不同。” “你也很好。”常赋晦将视线转回到了吴艳身上。 “师兄你净挑我爱听的说!现在我可不比当初,被李老数落了几次,凡事注意着呢!”吴艳偏头捂嘴笑了一下,又将话题引到苏灿身上,“倒是苏灿看着可比我善于交际多了,和胡家妹子、阿进走得都近。” 常赋晦再次抬头望去,只见此时刘奋进已经追上了两人,不知他说了什么,胡璐依直接抓住了苏灿的手臂,另一只手又伸过去拧刘奋进的耳朵。 “嗯,他在寨子里的熟人不多。”常赋晦口中的他,明显说得就是苏灿。 “关系亲近是好事。”看到常赋晦嘴角的弧度,吴艳又继续道,“但是苏灿的身份毕竟特殊,又是在这个日子,无论男女,都该保持些距离,免得引出些不必要的闲话来。” “没事。”常赋晦却毫不在意,快走几步跟上了面前的三人。 被留在原地的吴艳皱了皱眉,随后立即恢复成笑脸,走到一旁对着正在清点酒水的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又继续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到吴艳身旁,神色焦急地说分发酒水饮料的人忽然闹肚子,现在缺少人手。刘奋进立即自告奋勇前去帮忙,胡璐依却没有动,依旧跟在苏灿身边,小声地和他交代着什么。 “啊!”这时,一声惊呼传来。 苏灿扭头看去,只见吴艳忽然脚下一崴,整个人都向一旁栽了过去,正好摔进了常赋晦怀里。 第70章 敬酒 胡璐依打心底并不是很想搭理吴艳,所以她借着给苏灿介绍每桌宾客身份的时机,将人拉到了前面,与吴艳隔开了些距离。谁知,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吴艳发出一声惊呼。回头望过去,就看到吴艳整个人都倒在了常赋晦怀里,而常赋晦的手正扶在她的肩膀上。 “今天少主和苏灿结婚,吴处长你这样倒在少主怀里不起身不合适吧。”胡璐依见状皱起眉头质问道。 “都怪我没习惯穿细高跟,原本想着师兄结婚这么重要的场合,要穿得正式些,才特意去买的,没想到——”吴艳边说边撑着常赋晦的手臂站起身来,语气里满是懊悔,“师兄,实在不好意思,我果然还是不能适应这些女孩子的穿戴,早知道还是穿平底鞋就好了,没帮上忙不说,还给你添了乱。” 虽然站起了身,吴艳却是单脚站着的,半个身子依旧倚靠在常赋晦身上,显然右脚脚踝扭伤了。 “不影响,以后还是穿平底鞋吧,我先扶你去边上坐会儿。”常赋晦将人扶稳,打算把吴艳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吴姐这是怎么了,脚崴了?”这时,刘奋进一头汗水地跑了回来,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幕,立即高声询问。 刘奋进的声音立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其他人也跟着关心起了吴艳的情况。 “没事,没事,大家别担心,你们尽兴地吃着,我只是脚扭了一下,缓一会儿就好,好了以后再来给你们敬酒。” 吴艳半倚在常赋晦身上,靠着他的支撑稳住身形,笑对周围关心自己的人,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今天敬酒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吧!”胡璐依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吴姐这都受伤了,你不关心不说,怎么说话还夹枪带棒的!”吴艳还没回复,刘奋进却先不乐意了。 “我夹枪带棒?你怎么不说有人喧宾夺主!明明是苏灿的婚礼,她赖在新郎身上不起来像什么样子,还嫌我说话不好听,那某些人别做那不要脸的事儿啊!” “你——” 刘奋进梗着脖子还要继续还嘴,却被吴艳打断。 “胡家妹子,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靠着师兄的。”吴艳说着还松开手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却再次歪了身子,又靠回常赋晦身上,“实在是这会儿脚疼得厉害,借师兄的胳膊撑一撑,一会儿缓过劲就好了,你别为了我和阿进吵架。” “为了你?我建议你脑袋上装根天线,好时刻清楚自己的定位,别啥都捡起来往自己脸上贴!只要我高兴,一天和他吵八个来回,犯得着为了你吗!”胡璐依可不是个示弱的主儿,立即将枪口对准了吴艳。 “吴姐你别理她,她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疯。”刘奋进搀起吴艳的另一只胳膊,“我和少主先扶你去坐会儿。” “刘奋进,你是还没睡醒吗?我真心建议你,等天气好的时候,带着脑子出去晒晒太阳,别太长时间不用,长毛了都不知道。” 刘奋进被胡璐依损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赌了口气,偏过头去,当做没有听到她的嘲讽。 吴艳最终还是在常赋晦和刘奋进两人的搀扶下坐到了一张空桌前,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常赋晦就被远处主坐席上一个中年人叫走,刘奋进随后也跟了过去。苏灿并没有跟去,与胡璐依留在空桌这边等待。 “那是常家三叔,三叔从小就疼师兄,叫他过去应该是有事交代,你稍等他一会儿。” 常赋晦走后,吴艳率如同刚刚的小插曲没有发生一般,招呼二人坐下,又开口向苏灿介绍了喊走常赋晦的中年人。 苏灿点头应是,吴艳那边又接着说: “师兄回来后你们就该挨桌敬酒了,看今天这情形,酒肯定不能少喝。师兄酒量差,还好我准备的是他常喝的牌子,晚些时候我再让后厨做一碗醒酒汤给他送去。师兄喝完酒一般会想吃些甜食,我已经提前备了小蛋糕,就在处置台那边。一会儿我还得带人去收拾新房,敬完酒后你拿给他吃,我不在这期间,得麻烦你照顾他了!” “我说天怎么不下雨了,原来是你给我整无语了!”苏灿还没回话,胡璐依先开口了,“苏灿和少主都结婚了,相互照顾不是应该的,哪用得到吴处长来麻烦!” 胡璐依说着,拿起桌面上放着的大桶红茶,在两个高脚杯里各倒了半杯,继续开口道: “不过啊,你这些准备恐怕是用不上喽,少主他们敬酒用的是红茶,不是酒。吴处长在献殷勤前怎么不提前做做功课,免得白白浪费了心机!” “胡家妹子,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吴艳说着又瞧向苏灿,“我知道了!苏灿,是我之前没说清楚,我和师兄只是哥们儿,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吃住都在一起,你只当我是个男的,别想太多。” “我什么都没想啊!”忽然被点名,苏灿放下手中刚拿起的一个糖块,隐约间他感觉到了两个姑娘之间氛围有些不对。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要想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我就是个女汉子,虽然外表是个女的,但内心早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了,我和师兄是要做一辈子兄弟的,绝不会成为随时可能会分手的情侣。”吴艳说完捂了一下嘴,继续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和师兄随时会分手,我想表达的是我和师兄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嗯,没误会,你们这样挺好的。”苏灿敷衍地点头,他和常赋晦原本就是在演戏,他根本不在意常赋晦的交际情况。苏灿现在又饿又困,只想坐下来大吃一顿后好好睡上一觉,实在没兴趣听吴艳和常赋晦之间的故事,心中哀叹常赋晦和刘奋进怎么还不回来。 “你能理解就好。”察觉到苏灿有些敷衍的态度,吴艳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一张笑脸,“我倒是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喜欢上红茶了,不过没关系,仪式走完后还是要陪长辈们吃饭的,到时候免不了要喝酒,那会儿我也该从新房回来,有我看顾着,就不用劳烦你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苏灿说得一脸真诚。 吴艳却误以为苏灿是在嘲讽她,脸色有些难看。胡璐依在一旁倒是笑开了花,还不待她开口补刀,这时,常赋晦和刘奋进回来了。 “走吧,去敬酒。”常赋晦拿起一只倒好红茶的高脚杯。 苏灿和胡璐依闻言站了起来,苏灿拿起另一只杯子。 “吴姐,那我们就先不陪你了!”刘奋进上前提走桌上的大桶红茶,与吴艳告别。 “你们快去吧,我这边不用担心。”看到常赋晦,吴艳又挂起了笑容,与几人挥手告辞。 “我们不用每桌都去,大家一起敬一杯就成,速战速决,一会儿完事了你吃点东西就去休息室睡一觉。”远离空桌后,常赋晦凑近苏灿小声道。 “不着急,多敬几桌也行,我晚上再睡。”苏灿却不好意思如此敷衍。 谁知常赋晦却不赞同地道:“一会儿就睡,养足精神,今天晚上你恐怕是睡不成了。” 第71章 酒席 敬完酒后,常赋晦四人也寻了空位坐下吃饭,此时胡璐依才找到机会拉了拉苏灿的袖子,凑近他小声说话: “议事厅里的人就没有善茬,那吴艳更不是个好的,你自己长点心。” “吴处长和胡记大厨的女儿看着很像啊,你怎么这么不待见人家?” 听了胡璐依的话,苏灿向之前吴艳所在的空桌方向望了一眼,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想来是脚伤缓得差不多,去收拾婚房了。回忆起吴艳的样子,苏灿脑海里又想起了另一位姑娘,昨天偶然见过一面的那个女警,苏灿并没有在来参加婚礼的人群里看到她,不知道是不是去查案了。 “你是说洪姐?”胡璐依反应过来苏灿说的是谁,不悦道,“她们哪里像了,洪姐那叫飒,吴艳那是什么,顶多算是做作!她整天说自己是女汉子,不像小女生,结果自己又是化妆,又是穿高跟鞋的,还总是拉踩其他女生。那就是个汉子婊,也就是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直男才会被她骗到。” “你能不能别老诋毁吴姐,人家不是说了吗,为了表示郑重才穿的高跟鞋,她之前都是穿平底鞋的!人吴姐帮忙张罗婚礼,忙活了大半天,换不来你一句好,还要别骂,也太冤了!” “呦!你连人家平时穿什么鞋都知道啊!这一中午帮她说了那么多话,你挺会舔啊!可惜了,人家眼里根本没你,人家整颗心都扑在少主身上呢!” 胡璐依说完,又夸张地捂了捂嘴,继续道: “哎呀,不对,我说错了,何止整颗心,整个人都扑在了少主身上呢!” 随后,胡璐依假笑几声,冲着刘奋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吴姐——”刘奋进这次是真的气急,话都说不下去了,“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是不是只要是个女的,在你这就不是好的!” “喜欢的人各不相同,讨厌的人都是一副嘴脸。”胡璐依说完,直接将筷子摔在了桌面上,站起身就离开了。 “哎,你干什么去!”刘奋进见状,也撂了筷,小跑着跟了出去。 “我和吴艳没关系。” 一直安静听完全程,没有说话的常赋晦忽然开口了。 苏灿惊讶地看过去,这人不是一直什么都不愿和自己说吗,现在怎么主动说起他的情况了! “小学堂毕业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前段时间,她想进我的公司,一直没通过初审,找过我几次,联系才又多了起来。”见苏灿面露疑惑,常赋晦继续道。 “青梅竹马啊,我看你们现在也挺好的!找机会把咱俩的事和人家姑娘解释清楚,别让人误会再生了隔阂。”听了这话,苏灿又想起吴艳对自己莫名的敌意,和两人之前的表现,才反应过来人家姑娘是在吃醋呢。 “别乱说,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谁知常赋晦却板起脸来,“吴艳有些管理方面的能力,议事厅里好多事都是她在操持,虽然没进我的公司,也算是在帮我做事,在人前我肯定是要给她撑几分面子的。至于你说的那些,完全没有的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苏灿尴尬地扒了几口白饭,不再说话,心中却在默默腹诽,你做出了那么令人误会的举动,还好意思怪别人乱说。 吃完饭后,常赋晦将苏灿安置在训练场边上的一间办公室里,将人推坐在角落的单人床上让他睡觉,苏灿也没客气,直接合衣躺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苏灿醒过来时,刘奋进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玩手机,苏灿起身揉了把脸开口问道: “外面结束了?” 刘奋进闻言抬起头,看向苏灿: “你这一觉睡得时间挺长啊,都到晚饭时间了,少主还在外面招呼呢,让我等你醒了带你出去吃饭。” “又开第二局了?”苏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 “有几桌直接喝到现在,也有中途离开又回来的,人没有中午多了,但也很热闹。” 说话间两人走出房门,进了小场。场内依旧摆着圆桌,人的确较中午时少了很多,苏灿一眼就看到了常赋晦坐在前排主桌前,陪着常家三叔喝酒,身边坐着的正是吴艳。刘奋进要带苏灿走过去打招呼,却被苏灿拦住,就近在身边的一张圆桌前坐了下来。 “我就吃口饭,在这儿吃吧。”苏灿揉了揉醒来后又有些瘪的肚子,他并不想掺和到常赋晦的家事中。 “也好,过去了又得一番应酬,不一定能吃好饭,咱就在这儿吃。”刘奋进想了想也坐了下来。 这一桌比较偏僻,只有一个女人在哄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吃饭。 “三嫂子,三哥没来吗?”刘奋进对女人道。 闻言女人抬头,看到二人腼腆地笑了一下说:“你三哥和二哥一起去县里接明阳了。” “明阳要回来了?他的病好了?”刘奋进继续问。 “嗯,烧已经退了,昨天在县里做了扁桃体手术,今天接回来,打算在家里休养一周。” 这时女人怀中的小孩忽然哭闹起来,女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抱起孩子轻声安抚。 “呦,小明辰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叔叔抱抱啊?”见状刘奋进对小孩伸出手。 听到刘奋进的话,小孩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闹得更凶了。 “他吃饱了,想要出去玩呢,我先带他出去了。”女人对二人歉意地说,然后抱着小孩离开了座位。 “那是老潘家三儿媳妇,之前请仙儿的就是潘老二家,听这儿意思潘明阳的病已经好了,看来搬杆子和做手术双管齐下还是很有效果的。”女人走后刘奋进道。 苏灿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推杯换盏的男人身上,忽然问: “常赋晦一直喝到现在?” “嗯,我回来时到现在几乎没下桌,和少主喝酒的机会不多,大家都排着队等着呢,一时半会下不来。”刘奋进夹了口菜随意道。 “他不是酒量不好,喝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事?” “谁说少主酒量不好了,他可是千杯不醉!每年公司年会,那几头驴轮番灌他都不带脸红一下的。” “驴?”苏灿诧异地转头看向刘奋进。 “就是几个驴一样的人,你以后会见到的,那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些对少主来说都是小儿科就行了。” 苏灿心道看来吴艳对常赋晦的了解也并不是十分准确,正要继续开口,主桌那边忽然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苏灿停下话头仔细听去,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 “那苏灿一个二椅子,从外面学了些狐媚的功夫,就惹得一个两个的稀罕,真是没皮没脸的货!” 第72章 洞房 听到那边有人在背后骂自己,苏灿脸色一黑,随后又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那个苏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从小我就看不上她,如今又成了这样,哪里配得上你。” 接着,那熟悉的男声又附和了几句,言语中满是对苏灿的贬低和侮辱。 苏灿回头望过去,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靠在常三叔的身边,抿着酒说话,正是之前与苏灿有过一次冲突的巡逻队一队队长,刘奋进口中的韩队。 “看,连你韩叔也说苏灿不好,众口铄金啊,那苏灿都不知道经过几手了,你还敢娶!还好你们现在不能登记,等这事了结了,三叔再给你找个好的,我看小艳就不错,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知根知底的。” 陌生男声又一次响起,苏灿立即就对常赋晦不满起来,心道这人还真是能装,还说什么会污了人家姑娘名声,这么一会儿两人连家长都见了!那之前自己被说教一通又算什么,也是他们y中的一环吗!苏灿忽然感觉心中怒意翻滚,几个岁数加起来都过百的老男人,竟然在背后这么编排一个姑娘,虽然自己不是真正的苏灿,他仍止不住的愤怒,刚要上前去理论,那边常赋晦开口了。 “流言不可轻信,韩队身为巡逻队队长不该如此武断,让人误会公报私仇就不好了。”常赋晦也没看人,望着面前的酒杯淡淡地说。 闻言韩队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出言反驳,可常三叔却不高兴了。 “怎么和你韩叔说话呢!”常三叔道,“我看你是被迷昏了头。” “三叔,你喝多了!”常赋晦看着常三叔道,“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怎么,要赶我走?”常三叔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哎,大喜的日子,都别动怒,三叔你先坐下,师兄也是担心你的身体。”这时吴艳起身将常三叔扶回了座位,“师兄也少说两句,三叔这是怕苏灿照顾不好你,关心你而已。” “还是小艳贴心!”常三叔顺从地坐了回去。 吴艳安抚住了常三叔,顺势将椅子拉到他身边坐下,继续说: “三叔你就放心吧,师兄这不还有我照顾着嘛。你也不要再说苏灿了,我有时也挺羡慕她的,那么招人喜欢,不像我,女汉子一个,都没人要。” “我们小艳哪里没人喜欢了,招男人喜欢算什么本事,你可不能学她。三叔这就给你做主了,你和赋晦今天就定下,等事情过去了马上登记。”常三叔抓起吴艳的手就往常赋晦手上放。 “是是是,我不学她,三叔现在不生气了?”吴艳笑着回应。 “我的事你不要插手!”常赋晦躲开伸过来的手。 “你说什么?”常三叔又要发火。 “三叔别急,师兄喝了那么多酒也该醉了。”吴艳依旧一张笑脸,对着同桌吃得正香的黄婷婷道,“婷婷,去食堂给师兄端一碗醒酒汤来。” “啊?哦!”黄婷婷闻言放下手中的鸡骨头,擦了擦手起身离开。 黄婷婷走后,被她挡住的苏灿一桌就露了出来,正望着黄婷婷方向的众人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苏灿和一脸尴尬的刘奋进。 “睡好了?”常赋晦起身走过去问道。 苏灿点点头,没有说话,一脸复杂地望着他。 “我们走吧。”常赋晦继续说。 “干嘛去,这酒席还没结束呢,你这个主人家先走像什么样子!”常三叔见人要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三叔招呼着就是,我有事就先走了。” 常赋晦说完,也不管身后依旧跳脚的常三叔,拉着苏灿直接离开了小场。 “师兄!”走出训练场一段路后,吴艳追了上来。 “吴姐。”刘奋进见到来人开口打招呼。 然而吴艳却并未搭理刘奋进,径直走上前,拦在常赋晦面前。 “刚刚我也没想到三叔会那么做,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吴艳小心地观察着常赋晦的神色。 “没有。”常赋晦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误会呢!”吴艳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好久都没一起下棋了,要不今儿晚约一局,一会儿去我家?” 吴艳见常赋晦眉毛渐渐皱起,又立即改口道: “瞧我这记性,你一会儿肯定得先回婚房,要不咱们线上杀几局吧,我新研究了一个绝杀局,保准够你头疼一阵,晚上八点上qq,我建好房间邀请你。” “今天就不玩了。”常赋晦的眉毛到底是皱到了一起。 “怎么,师兄这是有了对象象棋都不下了,重色轻友啊!”吴艳半是玩笑半是调侃道。 “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常赋晦却没有应吴艳的话,抬头打算绕过她直接离开。 “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师兄你以前可不这样,那时候咱们经常通宵,我想回家你都不让人走的。”吴艳伸手再一次拦住常赋晦。 “去洞房。”常赋晦抬手看了看时间,直接躲开吴艳的手臂,拽着苏灿的手腕大步走远了。 苏灿被常赋晦拽得一个踉跄,快走几步跟上了他的速度,直到再也瞧不见远处吴艳呆立着的身影,两人才再次放慢了速度。 “上午还连搂带抱,晚上就翻脸不是人,你这么对人家姑娘,有些过分了吧!”苏灿看向常赋晦,心中好奇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是啊!少主你不知道,你俩走后,我感觉吴姐都要哭出来了,站那里好半天没动弹呢!”这时,刘奋进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我赶时间,很急!”常赋晦却是对苏灿和刘奋进的话毫无反应,直白地道出了没理吴艳的原因。 “那你要不要先解决一下。”闻言苏灿一愣。 常赋晦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灿一眼,加快了脚步,没再说话。 最终苏灿被带到了东街的“来一碗”面馆,常赋晦点了三大碗牛肉面,对苏灿道:“多吃一点,晚上好有力气。” 那会儿,听到主桌那边的辱骂声时,苏灿和刘奋进两人都刚坐下没多久,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胃里还是空的。如今有饭吃,便抛开了一切,立即动起筷来。 常赋晦喝了一肚子的酒水,一下午都没有吃过什么正经食物,也正是饿的时候,一时间,饭桌上都是“哧溜哧溜”的吸面条声。 三个成年男人,三碗面条没一会儿就被吃了个干净,直到此时,苏灿才想起询问晚上的行程来。 “晚上到底什么安排?”苏灿边喝面汤边问。 常赋晦拿着纸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仿佛刚吃完什么美味珍馐一般,随后才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上山。” 第73章 占卜 三人走回常赋晦家时天色已经渐暗,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林垚。 “林先生怎么在这儿?”望着来人苏灿率先开口问道。 自从拜堂结束告别后,苏灿就一直没见到林垚。敬酒时,他还远远地瞧到过顾念,当时那一桌全是女客,见顾念与她们聊得正欢,他便没有过去询问林垚的去向,想不到现在却在这里遇到了。 “来闹洞房呀。”林垚笑着说,语气满是调侃。 刚从常赋晦口中听过这两个字,苏灿此时再次听到却没了窘迫的感觉,神色平静地回望着林垚。 “呦,没生气呀!这心理素质可以啊!很适合我们这一行,要不等这边事情结束了,你到我那儿去吧,我保你成为下一个‘小玄相’。” 林垚将苏灿上下打量了一遍,点点头,笑着开口。 “相爷要收徒?看我呀!苏灿这有家有口的不合适,我怎么样?”苏灿还没回话,刘奋进抢先开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我要收,常常能放吗?”林垚瞧了刘奋进一眼,随后不怀好意地继续说,“要不你现在就问问他,如果他松个口,我立马收你进门怎么样!” “先进去。”眼见话题马上就要转到自己身上,常赋晦打断了几人的交谈,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林垚摊摊手,表示了遗憾之情,然后立即追上常赋晦的步子。 “常常,你走慢点,我和你说真的,你把苏灿让给我呗!” 苏灿闻言望过去,只见常赋晦偏头,似乎和林垚说了句什么,他才安静下来,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屋子。 “放心,少主不会把你让出去的!走吧,咱们也进去!” 见苏灿没动,刘奋进也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向着正房走去。 进屋后,常赋晦便递过来一套更加轻便的衣服让苏灿换上。苏灿扫了一圈,发现林垚和刘奋进也穿着类似的衣服,于是默默地接过衣服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当苏灿换完衣服出来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待的林垚,想起他之前的调侃,于是开口道: “不是要闹洞房吗,怎么还没闹起来?” “一会儿到了后山保证给你闹个够。”林垚笑着回道,看不出半点尴尬。 “林先生也要上山?” “这也是我们来赤马寨的目的之一,而且我对你在山上的经历也比较好奇。” 林垚今晚出现在这儿,还是不同于上午时的着装,苏灿已经猜出了大概。 “顾念呢?”苏灿点点头继续问。 “她留在招待所休息。”林垚回得倒也痛快。 “也对,晚上爬山的确不适合姑娘家。”苏灿说完,又转向沙发另一边的刘奋进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去?你晚上不是都要早早回家吗?” 还不待刘奋进开口,常赋晦从卧室走了出来:“这趟上山,他必须在!他很有用。” 苏灿闻言同情地看向刘奋进,被人用“有用”来形容,还是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少主,他应该会很伤心吧!哪知,这一看才发觉,刘奋进非但不伤心,反而一副被夸了的模样,神情十分的得意。苏灿瞬间感觉刘奋进没救了,转回头再不想看他一眼。 四人趁着还有些天光,沿着水泥路向后山走去。 “怎么这时候上山?”走的过程中苏灿忍不住开口询问。 “再晚一些时候天完全黑下来山路就不好走了,所以少主约我们这个时间上山。”刘奋进回道。 “我是说怎么选在今天?”苏灿继续问。 “你在山上遇到的事不简单,不早些查证总是不放心。”这次回答的是常赋晦。 “已经过去一天半了,线索应该早就没了,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苏灿疑惑。 “只要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常常是担心明天就发生变故,要早早地掌握主动权。”闻言林垚解释道。 常赋晦望了林垚一眼,似乎是不满意他的称呼,却也没有纠正,开口对苏灿道: “不错,对方已经出手,我们不清楚他发难的时间,只能尽早的找出破局之法,不能再坐以待毙。” “总之铁鼻子替换供果这件事就不是什么好事,少主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想早点解决。”刘奋进总结道。 说话间四人已到了山脚下,苏灿顺着草丛向东南方向望去,训练场和食堂那边已经灯火通明,不知道小场里的酒席散场了没有。 “在心疼没吃上的酒席?”刘奋进看了看苏灿望的方向说道,“虽说今天的席面是挺不错的,但你也不要难过,明天食堂还继续开席,而且明天是周末,会有黄大厨的秘制烧牛肉,特别好吃。” 说着刘奋进吧唧了几下嘴,苏灿见他的样子,明白他这是又馋了,明智地没有出声。 这时,走在前面的常赋晦和林垚忽然停住脚步,只见林垚在路边一块平坦的石头旁蹲下,又从脖子上抻出一个银色的细链子,在上面取下了三枚铜钱,丢在石头上。 “这是干嘛呢?”苏灿问刘奋进。 “起卦呢,小玄相的独门手艺,你有眼福了。”刘奋进看起来十分兴奋。 苏灿没再说话,心道你不是说他的专长是看相算命,这怎么又加了一个。 林垚连续丢了几次铜钱后,站起身来,几人立即凑上前去。 “什么卦?”刘奋进迫不及待地说。 “地水师,师卦,行险而顺。”林垚开口。 “怎么说?”刘奋进问 “中上卦。”林垚回道,“兵凶战危,不得已而为之,但因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走吧。”常赋晦闻言拍板道。 “如果是下下卦就不上山了?”苏灿问道。 林垚闻言收回了迈出去的脚,似笑非笑地望向苏灿。 “干嘛?”苏灿被林垚盯得莫名其妙。 “怎么会!”林垚却忽然收回了视线,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 “说起来,在婚礼前常常还找我给你卜了一卦呢!” 苏灿闻言惊讶地望向前方不远处的常赋晦,那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原地望天,似乎对这边几人的对话完全不在意。 “少主竟还让相爷给你们的婚礼卜算了!少主果然很重视你!”刘奋进闻言立即惊呼,随后又对着林垚好奇地问,“相爷,快说说,什么卦象?” “水山蹇,蹇卦,险阻在前。”林垚答得倒也痛快,完全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属于什么卦?”苏灿吞了吞口水开口问道。 林垚笑了笑,声音越发的温柔: “下下卦,看吧,虽然是下下卦,你们的婚礼不还是照样举行了嘛!” 第74章 黑影 进山之后,苏灿还在想着林垚口中的卦象,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先生,你说的下下卦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林垚先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首诗。 苏灿疑惑地望着他。 “这是卦词,意思是你要做的事山高水深,困难重重,人生险阻,见险而止,明哲保身,可谓智慧。”林垚继续说。 “这是要我放弃?”苏灿说着看向常赋晦。 此时常赋晦也正看着苏灿,对上他的目光直接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看吧,我也想见险而止,明哲保身,可条件不允许啊!”苏灿无奈地说,“已经入局,何谈脱身,世事不遂人愿啊!” “卦象只做参考,你心中既然已有了决断,自然还是要按既定的路走,不必为卦象所累。”林垚又显出一副高人的样子。 “什么意思?”刘奋进忽然问,“这是算出少主和苏灿的婚事有坎坷了?我早就说过,婚礼不能办得这么草率,操之过急了。家里亲人都不在,新郎甚至都只赶上半场,更何况还是为了压煞冲喜,弄得忒不吉利,再好的事也得变坎坷了……”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恍然发觉,刘奋进似乎理解差了。在他看来,常赋晦找林垚算卦,肯定不止是为了算他们的婚礼会不会出岔子。准确来说,这场婚礼意味着他和常赋晦交易的达成,更意味着他这个假苏灿,正式入了局。那么,常赋晦在婚礼前找到名声在外的小玄相卜卦,目的自然就很明确了,定是为了他们目前所谋划的事,是否能够顺利进行。不过卜算的结果似乎有些差强人意。 那边刘奋进还在数落议事厅着急办婚礼的不是,这边三个已然知道真相的人却都没有开口向他解释卜卦的真正意图。就算是一直被刘奋进崇拜着的那两个人,也都默契地没有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抱怨,直到刘奋进再次发问。 “相爷,就算是下下卦也该有什么破解之法吧?你快给我们说说!” “要说破解,倒是有一条,蹇的上卦为坎,坎为险;下卦为艮,艮为山。由于西南为坤方,坤为地,地平坦,西南之行是行于正道,故利西南。而东北为艮方,艮为山,山险峻,东北之行则困穷不通,因此不利东北。”林垚说道。 “这么说少主他们应该住在西南方向为好,不适合住东北方向,锦县就在寨子的西南方,你们应该搬去锦县啊!”刘奋进闻言立即对苏灿说,想了想又转向常赋晦,“可是苏灿暂时无法离开寨子,要不你们先搬去和常叔常二婶一起住,他们那也能算做寨子的西南方。” “还有别的说法吗?” 眼见刘奋进恨不得立即回去为二人打包行李,苏灿连忙继续问。 “蹇卦下艮上坎,卦中共有两阳爻都处于不利地位。‘九五’之尊陷于坎险之中,难以自拔;‘九三’之阳爻在艮卦之上,居互坎之中,亦处于险境。阳刚受小人包围和欺凌,处于涉济艰难之境地。这时需要有个德高望重之人率领渡过难关,故利见大人。”林垚回道。 “这是说需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出现,才能破局?”苏灿抬头望向常赋晦,他想到了众人口中的常叔,赤马寨的弟马,也是原红马家村的村长,常赋晦他爹。 “我也好久没联系上他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常赋晦显然看出了苏灿的意思。 苏灿沉默了。 其他人也没再说话,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后,几人转过弯来到那条向上延伸的窄路,借着月光开始向上攀爬。过了一会儿,苏灿率先停下脚步。 “到了?”刘奋进问道。 “应该就是这儿了。”苏灿回答。 闻言刘奋进打开电话上的手电筒,开始四下查看,苏灿也蹲下身来,凭着印象看向之前铁鼻子所在位置,然而却一无所获。苏灿起身望向周围,再一次确定了位置后,借来了常赋晦的手机扩大查找范围,可草地上依旧空无一物。 “怎么了?”刘奋进在周围查看一圈后,回来时正看到苏灿皱眉的样子,于是问道。 “东西不见了。”苏灿再次直起身。 “会不会是你记错位置了?”刘奋进也蹲下身子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不会,位置没错,我特意记了那棵松树。”苏灿指着窄路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松树道。 “那是怎么回事,我刚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苹果,难道当时送葬队伍里还真有高手,一瞬间就把两样东西调换了?”刘奋进疑惑地说。 “想在众人眼前偷梁换柱,最有效的办法不是交换,而是两件都留下。”苏灿皱着眉,“有人在我被撞的瞬间,将苹果踢走,丢下了铁鼻子,两样东西当时肯定都丢在这儿了。” “现在两样东西都没了,那肯定是有人在咱们走后上山把东西都拿走了!真是闲的啊!没事搞这么一出为了什么啊!难道就为了吓唬你一下!”刘奋进拍拍手站起身。 苏灿和刘奋进这边陷入僵局,常赋晦和林垚却完全没有参与分析的意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讨论着的两人。 “怎么样?”常赋晦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没有。”林垚却是听懂了常赋晦的意思,摇头回道,“看来不是圈里的人。” 常赋晦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没再说话。 “他们拿走那两件东西能有什么用?”那边刘奋进还在继续问。 “最大的可能是说我弄掉了供果,惹怒了先人,所以将供果变成铁鼻子表示不满,而在我之后所有的人都有可能看了全程,联想之下就会深信不疑。”苏灿道,“也可能有更坏的结果。” “不至于吧,这么点事儿也能惹怒先祖?不过是没拿住而已,祖宗们才不会那么小气呢!”刘奋进不赞同地摇摇头。 “我没说你们先祖会真的怪罪,我只是说了一种他们对我发难的可能。” “这大晚上的,在这里议论祖宗,你俩的胆子够大的呀!” 那边常赋晦和林垚终于达成了共识,两人的注意力又转回到了苏灿这边,见两人在这满是坟茔的半山腰讨论起了祖宗,林垚调侃了一句。 听了这句,苏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所处的地方相当于寨里人的祖坟!不由得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了一句莫怪。 “现在知道害怕啦!”林垚见状继续调笑道。 “我这不是害怕,是敬畏!”苏灿闻言立即反驳,瞧着林垚那副笑脸,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没忍住开口怼了一句,“这就是你算出的师卦,也没看到险在哪啊!” 说话间,苏灿视线投向林垚,却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立即警惕出声: “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远处草丛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刘奋进立即上前查看,只见草丛里猛地窜出一个黑影,扒着凸起的山壁,在模糊的夜色中向着山顶飞驰而去。 “有了!”林垚也收起了笑脸,手上摆弄着什么,看向常赋晦一脸严肃道。 第75章 迷路 “追吗?”草丛中传出声响的瞬间,刘奋进就穿了出去,然而依旧慢了半拍,没有抓到偷窥的黑影。 “追!” 常赋晦说完率先追了上去,其他几人紧随其后,在山道上跑了起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只能借助月光隐隐辨识周围的景物。山道越向上越窄,后面几乎不能看清明显的路面,四人在杂草丛生的山里奔跑,周围的树丛间时不时露出一两个压着红绿纸扎的坟包,阴森氛围渲染到极致。 苏灿正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前面常赋晦和林垚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苏灿喘着粗气问道。 “跟丢了。”常赋晦擦了擦额角,跑了半晌,他虽没像苏灿那般喘着粗气,鬓角处也渗出了汗水。 “那人影不是向这边跑的吗,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追呗。”苏灿疑惑。 “追不上了。”林垚直接弯下腰,双手拄着膝盖断断续续地说,“这地方我们已经绕过两圈了。” “什么?遇上鬼打墙了?”刘奋进从后面跟上来,苏灿惊讶地发现他的状态竟和跑前一样,脸色如常,甚至没流一滴汗水。 “什么鬼打墙,你当是拍电视剧呢!”苏灿正感叹着刘奋进的身体素质真好,听到此处开口说。 “怎么不能是鬼打墙,刚刚那黑影一闪而过,你看清是男是女了?说不定就不是人。”说着刘奋进缩着脖子向四周环视一圈。 此时刚好有风吹过,卷起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苏灿想到一路过来看到的情形,不觉间全身泛起一阵凉意。 “不是鬼打墙,是阵法。”林垚忽然开口,他似乎已经缓了过来,直起身开始四处查看。 “我往回走走看。”刘奋进说着便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林垚还在周边查看,刘奋进却又从来时的方向跑了回来。 “怎么样?找到咱们上山的那条路了吗?”苏灿连忙迎上去询问。 刘奋进的神情却有些奇怪,在苏灿的再三催促下,才慢慢开口道: “我刚刚就一直往前跑,没有回头。” “在问你路呢,谁问你怎么跑的了!”苏灿却没理解刘奋进话中的意思。 “刘奋进并没有往回走,却碰上了我们。”一直没说话的常赋晦出言提醒道。 “这不可能!”苏灿此时才明白刘奋进话中未尽的意思,惊得后退一步,这已经超出了苏灿的认知,他在心底感觉是刘奋进说了谎。 “这是八卦中最简单的困阵,利用昏暗的天光和周围的地形优势,使阵内人产生视觉偏差,从而迷失方向。”林垚走了一圈此时也回到原地,开口解释道。 “人家这是天时地利都有了,我们就占个人和,二比一也打不过呀。”刘奋进说,“既然是视觉偏差,我们闭着眼睛走能出去不?” “这里已经接近山顶,坡度已经很陡了,闭着眼睛,很容易直接滚下山去。”常赋晦道。 “滚下山不是正好,我们就要下山啊!”刘奋进问。 常赋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么高的山,我们又没有你那般铜皮铁骨,真滚下去,哪还有活路。”林垚笑着点了点刘奋进肩膀。 苏灿瞧着林垚那做作的动作,忽然感觉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是,我从小在山上玩大,摔摔滚滚早习惯了,你们应该受不了。”刘奋进却毫无所觉般摸摸脑袋。 “你们不是有手机吗,打开导航试试?”苏灿在一旁提醒道。 闻言刘奋进连忙拿起手机查看,然后又垮下脸来。 “没信号?”苏灿问。 “嗯,这里离信号塔太远,寨子里勉强还可以,山上就完全搜不到了。”刘奋进道。 “那指南针呢?林先生应该有吧。”苏灿又看向林垚。 “苏苏怎么会这么想?”林垚惊讶地看着苏灿。 “别这么叫我。”苏灿黑了脸,“林先生不是能掐会算吗,指南针这种必需品不是应该随身携带吗?” “苏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垚笑着说,“我以为指南针是探险爱好者的必备品。” 苏灿闻言一僵,随后又继续说:“没有指南针,不是还有铜钱,林先生能算出出路吗?” “卜卦这件事,做多了就不准了,我们能一直依靠的只有科学。”林垚却忽然一本正经起来。 苏灿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垚,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然而,刘奋进却十分给面子,兴奋地说: “相爷,怎么依靠科学?” “这个嘛。”林垚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其实也简单,我们就在这等着,天亮以后自然就能看清出路,直接下山啦。” 这话说完,周遭忽然就陷入了安静,显然另三人都没感觉林垚的话好笑。 “今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 沉默了一会儿,苏灿率先忍不住开口。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不自觉抱紧了手臂,感觉在这儿待上一晚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相爷都这么说了,那还怎么办,只能等着喽!”刘奋进对目前的处境毫不在意,找了个平整的地方,直接坐了下来。 常赋晦和林垚都没有说话,却也默认了当下处境,如刘奋进一般找了位置坐下休息。 “真就走不出去了?”见三人都是一副认命的模样,苏灿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苏灿在上山前,穿了常赋晦为他准备的衣服,但夜晚的山风吹在身上,对他这个刚刚苏醒的病号来说依旧十分刺骨,他能肯定在山里过夜,明天感冒发烧自己必定是没跑了。自己对这个神秘的村寨还不了解,还要想办法离开,绝对不能被生病绊住脚。想到这儿,苏灿还是决定自己去探一探,并不是不信任刘奋进,只是感觉做些什么总比干等着要好,说不准自己这个门外汉能够歪打正着将阵破了呢。 “我再去瞧瞧。” 随着念头一起,苏灿立即就迈开步子,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坐着的三人并没有阻拦苏灿的动作,却也没有一人跟随,三人就这样注视着苏灿的背影慢慢消失。 “就这么让他自己去?”刘奋进首先打破沉默。 “那能怎么办,难道我们还真的在山上待一晚吗?更何况目前这个情况就是天亮了我们也还是没有办法啊!”林垚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总感觉有点不放心。”刘奋进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林垚说得有道理。 “哎,阵法易破,‘场’难消啊!谁让只有苏灿能够看破所有的‘场’,不被特殊能力控制呢!放心吧,我的影子跟着他呢,出不了事。” 林垚甩了甩手,一道黑色细长的影子从他手心滑过,仿佛远处有一道光线照过一般。 “还是相爷这手儿牛逼!有它在,苏灿应该没问题。”盯着林垚的手,刘奋进忍不住感叹。 “雕虫小技,哪有你们少主牛啊!”林垚笑着摆摆手,“常常怎么不说话,不会也在担心苏灿吧!” “他们换供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常赋晦皱着眉,并没有接林垚的话茬。 “那群人的脑回路谁能猜得透,总不能是为了引我们上山吧。”刘奋进随口接道。 听到这话,常赋晦却猛然抬头看向他,随后又看向林垚。 “为什么在阵法外面套上一层‘场’?困住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设‘场’是知道我在,普通阵法拦不住我们?”林垚眯起了眼睛。 “那他们就有些太看不起相爷了,就设了一个最简单的困阵,要想困住您,怎么着也得设个复杂的,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啊!”刘奋进插嘴道。 “清楚你有什么手段的人,会不知道苏灿的能力吗?”说完这句话,常赋晦忽然变了脸色,猛然站起身,“不好,苏灿有危险!” 第76章 命悬一线 苏灿离开没一会儿,其实就有些后悔了。由于是下山路,越往下,树木越发茂密,月光能照到的范围越小。自己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山路上,苏灿感觉心中莫名地发慌。山风吹过,周围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有无数黑影一直跟着自己一般,无时无刻不在触动着苏灿的神经。 走了一会儿,苏灿就有些走不下去了,倒不是完全因为害怕,关键是他发觉了不对之处。他们刚发现黑影被跟丢时,刘奋进往回查看过,苏灿记得,当时他离开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再次出现了。虽说刘奋进是跑着离开的,但就是他跑得再快,自己也不该在走出二十多分钟后还没到达他跑出的距离。难道真的是自己天赋异禀,在无意间把阵法给破了!苏灿停下脚步,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回去与他们三个汇合。随着转身的动作,视线环视了一周,苏灿心底顿觉有些发慌,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本就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当时他们四人追着黑影上山时,苏灿一直是跟在常赋晦和林垚身后跑,周围景色都差不多,光线又十分昏暗,苏灿其实是没记住路的,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刚刚出来查看也是沿着这个方向慢慢探查的。虽然不记路,但苏灿却记得他们经过的地方,周围长满了松树,脚下踩过的地方,还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松针。而现在,苏灿的周围哪还有松树的影子,触目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丛。此时的光线倒是变好了许多一根根荆条在秋夜的晚风中摇曳,还能看清上面绽放着淡紫色的小花。 看清荆棘花的同时,苏灿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破阵走出去,也被困住了,只是没有和他们三个困在一处而已。 “看来古书记载的各种阵法并不是谣传啊!”苏灿轻叹一声。 自己在打起十二分警惕的前提下,依旧不知不觉间偏离的方向,这困阵果然名不虚传。前方道路未知,苏灿不敢再继续冒险,无奈决定转身往回走再碰碰运气。走了几步,苏灿再次停下脚步,俯身将脚边已经被踩倒的荆条劈下一根,我在了手里,这东西虽然不如树枝坚硬,但胜在上面长满了尖刺,关键时刻应该也能抵挡一二。 还好苏灿足够幸运,没走多久,就离开了荆棘丛,眼前开始出现了成片的松树。苏灿快走几步,自觉这次找对了方向,心中升起了一丝喜悦。 走近树丛,光线也暗淡了几分。苏灿完全沉浸在找对路的欣喜中,却没发觉,身后一道细小的黑影,正在向他逼近。 前方的树木越发茂密了,苏灿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躲避虬枝盘曲的树枝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即将到来的危险。 寒光闪烁间,幸运女神再次眷顾到了苏灿,他刚好俯身,躲过横亘出来的一根枝干的同时,也躲过了致命一击。 感受到身后的劲风,苏灿想也没想,就着俯身的动作,毫不犹豫地穿了出去。任凭一根根支棱出的树枝在身上划过,苏灿没有停顿一下,更没有回头查看的想法,只一个劲地狠命奔跑。 攻击苏灿的黑影显然没有料到,苏灿能够躲过致命一击,只愣了一瞬,人就跑出去了几米远。反应过来的黑影迅速朝着苏灿追了上去,虽然失了先机,但黑影的动作却十分敏捷,相对于苏灿的跌跌撞撞,黑影轻松地绕开了所有枝桠,转瞬就又一次来到苏灿身后。 再次听到身后轻微的声响时,前路刚好被几棵枝叶繁茂的松树拦住,苏灿原本想着扭身来个九十度转弯躲避,奈何未经锻炼的身体并不能在保持着向前冲的惯性下做出如此高难的动作,脑中想好的姿势实施起来却变成了往前一扑,整个人正对着松树就飞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被钉穿在树上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苏灿眼前景物一变,连排的松树竟然消失在了眼前,随之而来的是苏灿整个人都摔趴在了地面上。身后黑影一击落空,随后第二击立即跟上,趴在地上的苏灿也顾不上思考刚刚的不合理,整个人就着姿势向一侧翻滚,险险地再次避开一击。而这一次,苏灿也终于看清,袭击自己的正是醒来那天下午,刘奋进带着他穿过草丛去训练场时,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黑影。而他攻击所用的武器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能用匕首伤人,就说明他不是怪物,更不是鬼,刘奋进口中的大兔子竟然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戴着黑色的头套,就连眼睛都被完全遮住,也不清楚他是如何视物的。在苏灿的印象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之对号入座。 那黑衣人多次袭击未中,如今又被苏灿看到个正着,顿时气恼起来,对着仰躺着的苏灿就是一脚,正中苏灿肚子。苏灿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身子不自觉的蜷缩起来,然而,下一秒衣领就被黑衣人拽住。 没想到身材瘦小的黑衣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单手就把比他高出许多的苏灿提了起来,随后另一只手寒光划过,对着苏灿的脖颈直接扎了下去。 比黑衣人的匕首更快的是一把沙土,苏灿在跌倒时,只感觉身后的土地松软,手一收紧就抓了满满一把土。就在刚刚命悬一线时,苏灿下意识就把手中满把的土扬向黑衣人的眼睛。 土洒出去时,苏灿才反应过来,那黑衣人的眼睛都被头套完全罩住了,根本就不会被土迷住。本以为自己这一次真的死定了,却没想到,黑衣人竟放弃了攻击,直接松开了桎梏住苏灿的手,立即开始清理自己身上沾到的灰土。苏灿哪能错过这个机会,见状立即挥出之前一直攥在手中的荆条,对着黑衣人的脑袋就是一鞭。还不待苏灿补上第二鞭,那黑衣人竟仿佛受到了重创一般,闷哼了一声,捂着脑袋两三下就消失在了树丛间。 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瞧了瞧手中的荆条,苏灿有些懵,自己那一下虽说使出了全力,但对于身手如此强悍的黑衣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他都打算来场硬仗了,没想到人就这样走了? 身上的疼痛唤回了苏灿的思绪,苏灿立即蜷缩着蹲下身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伤得不轻,尤其是肚子疼得厉害,也不知道黑衣人那一脚有没有伤到脏腑。缓了一会儿,苏灿才抬起头,看向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地方,这一看才发觉,那竟是一座坟茔,苏灿惊慌失措间竟直接摔到了人家的坟头上,还在人家坟头动了土! 苏灿立即改蹲为跪,对着坟茔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在为自己惊扰到人家告罪的同时,也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苏灿原本是想在原地等着常赋晦他们来找的,可又怕黑衣人去而复返,只能继续沿着来时的方向在树丛中移动,同时暗自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就在苏灿决定放弃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人声,仔细一听竟是在喊自己的名字。苏灿瞬间提起了精神,向着声音的方向赶去。随着声音逐渐变大,周围的树木也越发稀疏,随之而来的是光线再次变好,苏灿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地瞧见前方的三道模糊身影了。 “我在这儿!” 苏灿高兴地喊出声,向着远处的三人挥手,脚上动作不停,快速地向前跑去。 下一秒,苏灿忽感脚下一空,周围的土地猛然下陷,苏灿整个人瞬间失重,在对面三人的惊呼声中跌落下去。 第77章 跌落 早在之前常赋晦站起身时,刘奋进的心就提了起来。这两天他一直陪在苏灿身边,知道这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有多差。在刘奋进看来,别说遇到什么“牛鬼蛇神”,就算是偶然跑出来一只野味,苏灿那副病弱的身板,都躲不过第二下。也不知道,少主和相爷是怎么想的,竟放心让他一个人去破‘场’。 随着苏灿离开的时间渐长,刘奋进越发焦躁不安起来。他身上还挂着项目组的任务,苏灿真的在山上发生什么,他也是难逃责罚的。更何况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刘奋进已然将苏灿视作半个兄弟,兄弟在自己的看护下出事,他的良心上也难安。 反观另外两人,常赋晦的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是紧紧抿着的,脚下匆匆的步子,也泄露了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林垚的动作快上常赋晦一步,一直走在三人队伍的最前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走得并不是直线,反而在七拐八绕,时不时还会踢散脚下拦路的树枝和层层叠起的石头。苏灿离开时是径直往南走的,可林垚带的路分明与苏灿离开的方向不同,但他身后跟着的两人却似没有发觉般,完全跟着林垚的脚步。 “‘场’没了!”走了一会儿,林垚终于停了下来,“刚刚我们从正东‘生门’入,往西南‘休门’出,最后打入正北‘开门’,八卦阵破了,我们走出来了。” “苏灿已经走出去了?”刘奋进矮身捡起一截被踩断的树枝,看向常赋晦。 常赋晦接过树枝瞧了一眼,又蹲下身在地面上逡巡一圈,随后才站起身,看着三人走过来的方向,面色凝重地开口: “不对,他还在里面。” “只听说过苏灿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破了作用到他身上的‘场’,没听说他会破阵啊!就是最简单的困阵,外行人想要靠自己走出去也很难。在我看来,如果说‘场’给我设的,那困阵就是为苏灿准备的!”林垚抽走了常赋晦手中的树枝,仔细端详起来。 “那这树枝不是苏灿踩断的?还有别人在山上!”刘奋进闻言心下一惊。 “当然还有旁人,你忘了从你手底下逃走的那个黑影了!”林垚回道,“这截树枝明显是被人掰断的,断口还是湿的,这么柔韧的树枝,什么样的脚力能把它给踩断啊,那黑影莫不是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刘奋进感觉自己似乎莫名中了一枪,此时却不是深究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苏灿的安危,于是开口催促道: “那就是说苏灿还在阵里,也不知道那黑影是敌是友,我们还是快进去找他吧。” “没谁会大半夜不睡觉,在山上设个阵法陪你玩捉迷藏,那黑影定是来者不善啊!困阵已经被我破了,还没看到苏灿的影子,我看他多半是之前就被引到了另一处。” 林垚边说边带着两人再次于山石树木中间穿梭,时不时地踏入齐腰的草丛,间或踢散一两个石堆。大约走了六七分钟,终于不再七绕八绕,周围的景物也出现了不同,看来已经离开了之前所在的区域。几人继续向前探查,直至走到树木稀疏的一片平坦区域。 当看到苏灿的身影时,刘奋进提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地,谁知下一秒,苏灿就随着下陷的地面,整个人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苏灿!” 刘奋进大吼一声,就立即冲了过去。然而,他并没有获得什么速度加持的能力,就算他平时锻炼得再好,也没能在有一段距离的前提下,瞬移到苏灿身边将人救下。 苏灿上一秒还沉浸在找到同伴的喜悦中,下一秒就脚下失重,命悬一线。苏灿心神俱震,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苏灿此刻确切体会到了人在濒死之际时的感受。 不知下落了多久,也许有一会儿,也许只是一瞬间,苏灿忽然感觉有东西拖了自己一下。也正是这一下,彻底唤回了苏灿的理智,苏灿立即开始自救,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想要抓住什么固定身体。然而,即使苏灿手长腿长,却依旧没有触到实物,这一刻,他仿佛被固定在了半空中一般。 “林垚!”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是常赋晦的声音。苏灿还没想明白明明是自己跌下来,常赋晦喊林垚做什么,下一秒,一只手就拉住了他的手臂。 是林垚跳下来救他了?苏灿疑惑地抬头,就对上了常赋晦那双充满后怕的眼睛。随后,就是对苏灿来说异常诡异的一幕,常赋晦竟然缓慢地降到了自己身边,不错,的确是缓慢的,完全违背了地心引力,如坐着升降机一般从上方降到了与苏灿视线平齐的位置。 苏灿低头诧异地望向常赋晦的脚下,想看看他的鞋子是不是暗藏着什么玄机。常赋晦见状立即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捂苏灿的眼睛,然而,常赋晦的动作还是没能快过苏灿的视线。虽然塌陷的地洞里漆黑一片,却有月光从上方照射下来,借着那一束光,苏灿清楚地看见,常赋晦的脚上,竟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缓缓地游动着! 那会儿在林子里时,苏灿先离开了,并没有参与另三人的对话,否则他一定能认出,那道黑影,正与林垚手心滑过的黑色细长的影子一模一样。 “那是——”苏灿立即疑惑地开口。 可话没说完,苏灿只感觉面前的常赋晦身子向下一矮,接着捂向苏灿眼睛的那只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随后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力,拉扯得苏灿整个人都向下歪了一下。 “你闭上眼睛,不要动!” 还不待苏灿有进一步动作,常赋晦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竟少有地带上几分气急败坏。 苏灿此时也反应过来,刚刚那一下应该是常赋晦掉下去了!他虽不清楚常赋晦要求的用意,却也知道这人是为了自己才陷入这般田地,闻言立即听话地照做。 不知道常赋晦脚下那个黑色的东西为什么会失效,苏灿心中不免有些为他担心。他记得自己看向常赋晦脚下时,刚好瞥见塌陷的正下方,地面上竟竖着一根根木刺,虽然两人目前的高度较地面还有一定距离,但以常赋晦的身高,这么猛然跌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木刺扎到。 “我去!什么情况?” 第78章 菜窖 就在两人僵持着时,头顶又响起了一道男声,正是后赶到的林垚。 “别看热闹了,快把我们拉上去!”听到声音,苏灿闭着眼大喊。 “距离太高了,够不着啊!别着急,刘奋进去找东西了!”林垚同样大喊着回应。 “你先把我们放下!”常赋晦再次出声,苏灿隐约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常赋晦话音刚落,苏灿敏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动了,不是胳膊腿有动作,而是整个人都在向一侧平移! “你受伤了?离开我们后你遇到了什么?” 苏灿还不及细想自己身上的诡异之处,常赋晦的话音又响起。苏灿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脑中再次浮现那黑衣人的模样,立即开口道: “遇到之前那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了,他想杀我!” 苏灿说完,就感觉手臂上拉扯的力道一松,随后就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他们已经到了地面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常赋晦扶着苏灿,轻吐出一口浊气。 听到这话,苏灿才敢睁开眼睛,揉着剧痛的肩膀,抬头仔细打量面前的情形。此时,苏灿和常赋晦两人已经来到了塌陷的最下方,上方五六米的位置,露出一个两米左右宽的口子,林垚正坐在洞口边,在月光的照射下脸色有些苍白。 苏灿收回视线,看向四周,才惊讶地发现,这一片儿的地面上,竟密集地竖立着数不清的长木刺,高度已经到了苏灿的大腿根,而苏灿和常赋晦正侧身站在这些木刺之间。木刺顶端削得很尖,苏灿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从上面直接摔落在木刺上,绝对会被刺个对穿,命丧当场。 苏灿伸出手试探地摸向木刺顶端,却被常赋晦抬手拦下。 “那上面不知道都穿过哪些肉串,你确定要摸它?”头顶再次传来林垚戏谑的声音。 苏灿闻言立即收回手,抬头对着林垚喊了一声: “林先生,你也不要离洞口那么近,那个位置下面是空的,小心掉下来,变成肉串的一部分。” “哈哈,谢谢苏苏关心啦,我比较喜欢这个位置,通风性特别好。” 听了苏灿的话,林垚却笑了起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动分毫。 苏灿暗骂林垚这时候凹什么造型,刚刚他踩下来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土地并不稳固,下来后才发现整个地下都是空的,密密麻麻的木刺延伸至远处黑暗中,也不知道底下的空间究竟有多大。害怕林垚真的掉下来,苏灿正要开口再劝,这时刘奋进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少主,找了一圈,没有可用的东西!” 随后,洞口上方又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刘奋进。苏灿在掉下去时最先听到的就是刘奋进的喊声,之后这人就没了音讯,原来是去寻找可用的工具了,可惜他寻了半晌,却一无所获。 “很正常,谁会在设下陷阱后,还给猎物留下逃脱的工具啊!”林垚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你先把林垚搬走,他太沉,上面都开始掉土块了!”听到刘奋进的声音,常赋晦开口吩咐道。 “好嘞!”刘奋进指哪打哪,动作利落地转身搬起盘膝而坐的林垚。 “常常啊,你这么说可真伤人,明明是刘奋进过来踩下的土块,你却说我胖,我这可是标准身材!”被刘奋进抬起来,林垚非但没有挣扎,反而还有闲心贫嘴。 “他怎么?”苏灿这时也终于意识到了林垚状态的不对。 “他暂时动不了。”常赋晦回答得言简意赅。 苏灿点点头,没有深想,只当林垚是之前跑步时崴了脚。 “我们现在怎么办?”想了想,苏灿又补充了一句,“你刚刚掉下来有没有受伤?” “没有。” 常赋晦见苏灿已经适应了下面的环境,松开了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远处。 “你遇到那个黑影了?” 苏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常赋晦是在接他落地前的那句话。心道这人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跃,现在明明在说如何脱身,他却又转回了之前的话题。 “嗯,是个带了黑色头套的人,身形特别瘦小,还拿了把刀,我差点交代在他手上。”虽然心里吐槽着常赋晦,苏灿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话。 常赋晦点点头,没再继续说话,而是专注地查看这周围的环境。苏灿也识趣地没有打扰,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少主,相爷安顿好了!”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刘奋进去而复返,依旧从之前的位置探出脑袋,“刚刚我又看到那个黑影了,追到了山石边上,人就消失不见了。怕是调虎离山,我又赶了回来。” “嗯,别离开林垚,一会儿我们出去后到那边瞧瞧。”下面的常赋晦对刘奋进的做法表示认同。 “周围我看了,这应该是民国时挖的菜窖。”见常赋晦举着手电在木刺间穿行,刘奋进开口道,“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本占领了东北地区,他们强征了大量的粮食,导致了咱们这一片儿的粮食供应严重不足,当时就在山上挖了好多的菜窖用来屯粮,寨里只留一两天的粮食,这样鬼子进村搜刮,人们也不至于饿死。” 刘奋进说着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这些也是听说的?”苏灿好奇地抬头瞧了刘奋进一眼。 “那是小学堂村史课上教过的,一看你当年就没好好听课。当然,少主不知道情有可原,那会儿他已经不在小学堂上课了。” “你们寨子在菜窖里竖木刺?”苏灿抬脚踢了踢木刺的根部,立得十分牢固,并未撼动半分。 “课上有提过,那是防鬼子用的,但应该早就荒废了,我刚刚看了,这一圈明显有人为动过的痕迹,有人用蛮劲把表层的结构破坏了,你才失足掉下去的。痕迹还很新,我看多半就是那黑影干的。” “看来那黑衣人真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啊!我刚来寨子才几天,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苏灿说着目光投向了常赋晦,那人已经收了手机,正避开木刺向着苏灿的方向移动。 “你得罪过的人多了,寨子里提到你就恨的牙痒痒的人比比皆是!”上面的刘奋进闻言立即插嘴道,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洞里,“不过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想你死的人,应该不会有太多。” “你小心着点,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苏灿瞧着刘奋进的动作眼皮直跳。 “放心吧,我可比相爷轻多了!”刘奋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依靠背后说人是非建立信任可不是好习惯,小心犯了口业。” 刘奋进话音刚落,一双手就拍上了他的肩膀,正是林垚。 “相爷!您这是缓过来了?”看见来人刘奋进立即单手拄地,蹲起身换了个姿势。 “林先生,你的脚好了?”苏灿见状也关心道。 “我的脚很好,只要你乖乖的,我能一直活蹦乱跳!”林垚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在刘奋进身边蹲下,对着常赋晦抬了抬手,“常常,你说是不是!” 苏灿还没明白林垚话里的意思,忽然感觉后脖颈处一热,立即伸手去摸,随后就抓住了常赋晦的手。 “你按我脖子干什么?”苏灿扯着那只手看向常赋晦,一脸的不解。 然而,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上方掉落,刚好砸中常赋晦刚刚按过的位置,苏灿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79章 女人 “好了,开始吧。” 苏灿昏过去后,常赋晦将人揽在怀里,抬头对着上面两人开口道。 “哈哈哈!常常,没发现你还有些搞笑的天赋,那一下我差点没崩住,咱下次别这样了行吗!” 林垚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少主那一下按得正是地方,只是心疼苏灿没用上力而已!”一旁的刘奋进立即为常赋晦找补,“相爷,您可悠着点,这地方也不是很结实,人没救上来咱俩再掉下去,那才是真的搞笑了!” “果然是你啊!还真是见不得你们少主吃瘪半句!” 林垚闻言瞥了刘奋进一眼,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随手对着坑洞里的两人挥了下手。 多亏苏灿昏睡了过去,否则他一定得惊掉下巴,只见随着林垚的动作,常赋晦竟揽住苏灿直接飞了起来,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苏灿再次睁开眼睛时,正对上刘奋进那张放大的脸,他条件反射地后仰,直接滑到了一个怀抱里,苏灿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竟是一直靠在常赋晦的肩膀上。 “醒了,醒了!”刘奋进兴奋的开口,“你再不醒天都要亮了,咱们收拾收拾下山,刚好能赶上今天的流水席开席。” “你也掉下来了?我怎么了?”苏灿扶着脑袋坐直身子,感觉头有些昏沉。 “哪能啊,你和少主被我们拉上来了!也是你倒霉,一个土块刚好砸到你的脑袋,就把你给砸晕了。还好福祸相依,我们找到了根长藤蔓,把你俩拉上来了。” 苏灿揉了揉脖子,站起身,一件外套从他身上滑落,被身旁的常赋晦一把捞起穿回了身上。瞧着常赋晦的动作,苏灿忽然想起来,在自己昏过去之前,这人在自己脖子上按了一下,而现在,被他按过的地方有些隐隐的酸胀感。 “我是被你按晕的?”苏灿环顾四周,感觉自己晕得十分蹊跷,不确定地看向常赋晦。 “不是我。”常赋晦错开眼睛,并没有看苏灿。 “常常哪有那本事,一个动作就按晕一个人,你当是拍电影呢!就是赶巧了,再说,他按完那会儿你不是还清醒着呢嘛!”林垚挤走常赋晦,笑着开口。 苏灿回忆了一下,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也觉得林垚说得有些道理,就没再追究自己晕倒的原因。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下山吗?”想到今晚这一趟的遭遇,虽然惊险异常,却是什么线索都没查到,反而引出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苏灿有些不甘心。 “刚刚你昏睡过去了不知道,我们去周围探过路了,那个菜窖坍塌以后,引起下面的几处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塌方,来时的路走不了了。”刘奋进回道。 “那怎么办?现在手机还没有信号吗?”苏灿闻言有些着急。 “信号比较差,打不出电话。”刘奋进坦然。 “别急,刚刚我们去黑影消失的地方看了,那有条通往山上的小路,咱们可以从那边走,顺道看看能不能发现那黑影的线索。”林垚也适时出言安抚道。 “这边坍塌的菜窖就这么放着?放着不管万一有人误掉进去怎么办?”苏灿又问。 “不用担心,等我们出去了,会告诉公用处,让他们派人来处理的。”刘奋进保证道。 苏灿点点头,放下心来。 “既然这样咱们快走吧,那黑衣人明显是想要我的命,能发现什么线索最好,敌暗我明总是让人不放心。” “那,走着!” 随着林垚一声令下,重逢后的四人再次出发。 “对了,林先生把阵法破了吗?我那会儿走了半天,也没像刘奋进那般回到原处,你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重新出发后,苏灿一直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走了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被困在阵里吗! “这个嘛——” 林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却没想到继续说下去的理由。目光转向常赋晦,就见那人只是一直望着天,完全拒绝自己求助的目光。林垚在心中暗骂一声,又将目光转向刘奋进。好在刘奋进靠谱,在感受到林垚视线的同时,立即开口帮他解围。 “相爷,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谁还没有个滑铁卢的时候,告诉苏灿,让他保密就是了。”刘奋进顺利接过话茬,“原本可不是要等到天亮才能下山的,可你走了之后半天没消息,少主他着急啊,也要跟着出去找人。我心想这人丢一个就够了,别再丢一个了,于是上手阻拦,这一推一拦间,不小心就撞倒了一个石头堆。你猜怎么着?柳暗花明啊,阵它自己就破了!” “少主、相爷,我说得对吧?”刘奋进说着向两人使了个眼色。 常赋晦依旧望天,嘴角小幅度的颤动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是,所以,苏苏可千万要给我保守秘密啊!”面对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刘奋进,林垚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遇到了。” 谁知,苏灿那边却对刘奋进牵强的说辞十分认同,他将自己明明是撞到树上,下一秒却摔趴在一座坟前的事和三人讲述了一遍。 听完苏灿的讲述后,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不好,一阵后怕瞬间席卷全身。他们知道苏灿说的那件事,应该刚好是发生在林垚破阵的那一刹那。也是苏灿运气好,否则只要再晚上一秒,恐怕他们见到的就是被钉在树上的苏灿了。 “你可真是命大!”最后,还是林垚开口总结了一句。 “你与那黑衣人交过手,可有发现什么?”刘奋进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来去无踪的黑衣人,他必须消除那个潜在的危险,才能保证苏灿的安全。 “没什么发现,他捂得很严实,力气也挺大的,我原本以为自己逃不掉了,谁知一把土就把他吓跑了。” 苏灿又将自己和黑衣人交手的过程仔细描述了一遍,重点说了他把土扬出去后黑衣人的反应。 “会不会是那坟上的土有什么玄机,所以才会逼退了黑衣人?”苏灿提出了一种可能。 “山上的土都是一样的,能有什么不同,不过你倒是有些聪明脑瓜,能想到提前劈一根荆条防身,那玩意上面有刺,被抽上一鞭子也是挺疼的。”刘奋进赞赏地点点头。 “你说黑衣人身材矮小,与他比呢?”林垚思索半晌,指着刘奋进道。 “相爷,说人不揭短,你得注重你高人的形象!” “我的形象不是都已经毁在你手里了吗!对了,你也和那黑衣人打了两次照面,感觉你俩谁高?”林垚笑着看向刘奋进。 “那两次我都只看到个影子,毛都没摸到,哪知道他多高多大,是圆是扁!” “他没有刘奋进高,而且比他还要瘦!”苏灿没理会二人的打趣,回忆一会儿肯定道。 “比刘奋进还要矮瘦的男人,寨里有这样的人吗?”林垚这次看向了常赋晦。 “我们寨里有比我矮的,也有比我瘦的,又比我矮,还比我瘦的男人绝对没有,会不会是外来的?”刘奋进抢先回道。 “或者我们换个思路。”常赋晦终于开口了,“也许那黑衣人并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 第80章 分析 “不可能!” 常赋晦话音刚落,苏灿率先反驳道。他绝不承认,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会被一个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差点命丧刀下。 “苏灿虽然弱,但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女人吧!”刘奋进也开口附和道。 苏灿斜了刘奋进一眼,这人竟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弱,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道等我养好了身体,咱们打一架,看看到底谁弱! “黑衣人力气很大,不是女人该有的力气。”苏灿知道现在不是和刘奋进掰扯的好时机,继续补充自己的论证,“他能单手把我给提起来!” “这样的力气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难道是九宗的人?”林垚提出了另一个方向。 “想一想那黑衣人的动作。”常赋晦再次开口,“在捂住头脸的情况下被泼土,肯定不会因为眯眼而阻碍动作,那么他为什么会放弃杀招?” 说到这儿,常赋晦停下话头。 另外三人还在等着常赋晦说出他分析的原因,可是又走出了一段距离,依旧没有听到他的下文。 苏灿疑惑地偏头看向常赋晦,只见那人紧抿着嘴唇,一副专心走路的样子,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为什么啊?”见自家少主半天没说话,那边刘奋进开口了。 “因为嫌脏!”刘奋进开口后,那边常赋晦终于又有了动静。 “带他来是为了给你当捧哏吗!没人接话就不能往下讲,一句话都不能掉地上,偶像包袱这么重?”看着两人有来有往的样子,苏灿没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那可是刘奋进!苏苏别急,以后这种情形见得多了,你就习惯了。”苏灿身侧的林垚听到了他的嘀咕,笑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苏灿转头望向他,林垚又退了回去,看向常赋晦。 “小姑娘比较爱干净,被撒了一把坟头土,急着清理,逻辑上也说得过去。” “这么说不是土有问题?”苏灿接着道,“按你们的说法也可能是有洁癖的瘦小男人。” “说得不错。”谁知常赋晦竟然肯定了苏灿的话,随后他继续道,“之后你用荆条打到了他的脸。” “不错,我当时手边没有别的武器,只有一根荆条,见他只顾着拍身上的土,就照着他的脑袋打了几下,然后那人就跑了。” 常赋晦闻言点点头,看向刘奋进。 “有人用荆条抽了你的脸,你会是什么反应?” “那肯定是干他丫的啊!打人不打脸,竟然敢打老子的脸,那是必然要和他拼命的。”刘奋进说着挥了挥拳头。 常赋晦似乎对刘奋进的回答很满意,又看向林垚。 “我可不会那么暴力,但打脸的确不能接受,就苏灿形容的那个场景,只会引起黑衣人的怒火,肯定是当场就要报复回去的。” “看,在敌弱己强的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立即报复回去,可黑衣人却是跑了,这说明他急着去看脸上的伤势,他怕脸上留疤。”常赋晦总结道。 “一个身材瘦小,爱干净还爱美的人,多半是个女人。”林垚赞同地点点头。 “当然,如果非要说是一个有洁癖还比较爱美的矮小男人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可能不太好找。” “我看八成就是个炼过体的女人了,范围锁定了,苏灿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刘奋进看向苏灿。 “我醒来以后,有过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哪有得罪什么人。我看你不如问问你们少主,他招惹到的姑娘都有哪些,说不准就是其中一个因爱生恨,连累到了我。”苏灿撇了撇嘴,不赞同道。 “我没招惹过姑娘!”常赋晦立即出声反驳道。 “那就是你的爱慕者呗。”苏灿随口回道。 “我也没有爱慕者!”常赋晦直接停了脚步,皱眉拦下了苏灿,一副争论到底的架势。 被迫停下,苏灿同样皱眉回望常赋晦,心道不过是随口一句讨论,这人怎么还较起真来了。 苏灿和常赋晦的状况立即引起队伍里另外两人的注意,刘奋进和林垚也停了下来。 “都过去半天了,那黑衣人早跑了,早上山晚上山都一样,我看咱们不如就在这儿坐下歇会吧。”刘奋进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说完还对着林垚使了个眼色。 “的确有些累了。”林垚闻言伸了个懒腰,踢倒脚边的几棵杂草,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坐下,“好久都没走这么多路了,我看此处地势顺畅,草木光润,是个好风水,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相爷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得停下来沾沾好运势,少主,苏灿,你俩也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刘奋进说着动作麻利地清理出一片靠着山石的平坦区域。 苏灿早就觉得与常赋晦对站着僵持的举动过于傻气,有了刘奋进的台阶,他立即丢下对面一脸严肃的人,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行了,常常,都这个岁数了,有一两个爱慕者很正常,甭纠结了,快过来坐。”见苏灿坐下了,常赋晦却没有动,林垚也跟着打圆场道。 常赋晦淡淡扫了林垚一眼后,视线依旧移回到苏灿身上。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察觉到常赋晦不依不饶的目光,苏灿无奈扶了扶额,“咱能不能别纠结这个了,不是在分析那个黑衣人是谁呢吗!” “对啊,对啊!我也没听说咱们寨子里有哪个姑娘有这般身手,会不会不是寨里人?”刘奋进闻言接到,怀疑的目光投向林垚。 “看我干什么?你不会想说是顾念吧!别忘了那个黑衣人可是修成了‘场’,顾念虽说是我们教主的女儿,但她可还没到达那个程度。” “会不会是藏拙,人家说不定早就成为高手了,瞒着你呢,玩的就是扮猪吃虎!”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谁都有可能了。我记得你们寨子里有个叫胡璐依的姑娘吧,她可是与苏灿有仇,对你们的动向也比较清楚,听苏灿说她还很赞同你们上山呢。” “怎么可能是胡璐依!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过谁!”刘奋进闻言立即高声反驳。 “我记得看到过好多次你被她追着打。”苏灿瞧着刘奋进激动的模样,提醒道。 “我那是让着她,好男不和女斗,她打得那几下,其实一点都不疼。她压根就不会武,苏灿,你相信我,绝对不可能是她。” “哦?你这么肯定她不会武,倒是说说谁会啊。” 苏灿见刘奋进这么着急的样子,觉得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 “会的人多了,当时和少主同期上小学堂的人都会,吴姐的身手就不错,当然,我并不是怀疑吴姐是黑衣人的意思。” 刘奋进急着为胡璐依辩解,竟直接拉出议事厅的吴艳做了挡箭牌,随后感觉到不妥又立即进行找补。 “吴处长啊,先不谈身手的事儿,她不就是你们少主的爱慕者吗!”听到刘奋进的话,苏灿立即想起下午时在婚宴上的见闻。 “对啊,少主,之前都不知道,平时看你和吴姐相处,还以为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呢,怎么今儿个听常三叔的意思,如果没有苏灿你们就在一起了?”听到这儿,刘奋进也一脸好奇地望向常赋晦。 “没有。” 谁知常赋晦听到这话竟然动了,直接走到苏灿身前,将刘奋进从石头上挤走,自己坐了下来。 “能让我当后辈对待的,只你一个。” 什么玩意!苏灿闻言立即满头问号。 第81章 晚辈 “你把我当什么?” 听到常赋晦的话,苏灿诧异地看向他。是自己听错了吗,这人的脑子没事吧,有这么拐着弯地骂人的吗! “自打你醒来以后,我就一直把你当晚辈对待,放心,只有你是这种待遇。” 常赋晦一脸认真,苏灿却是傻眼了,他机械地转过头望向同样诧异的刘奋进。 “他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吗?” “那不能,少主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刘奋进下意识地为自家少主说话,然而,话说到一半,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此时也卡壳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垚。 林垚收回看向常赋晦的目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着那边顶着同样疑惑脸的三人忽然笑出声来。 “啊!我知道了!”林垚似乎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直接站起身走到常赋晦身旁,揽住了他的肩膀,“常常,你可太逗了,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常赋晦在林垚胳膊搭上来时,就侧身将人甩开了。听完林垚的话,更是直接冷下了脸色。 “这事怪我。”被冷脸对待,林垚也没有反应,依旧端着一张笑脸,蹲在常赋晦身边,“是我让他像对待晚辈一样对你的。” 苏灿闻言更加困惑了,质疑的目光又投向了林垚。 “苏苏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要贬低你的意思。”察觉到苏灿不善的目光,林垚连连摆手,“事情还得从你醒来之前说起。” 林垚说到这儿,卖了个关子。 “苏灿醒来前发生什么了?”果然还得是刘奋进,专业的捧哏,不负林垚期望地接上了一句。 “我不擅长与人相处,刚好问到他,他让我把你当成晚辈对待就行,说你会喜欢。” 林垚还没回答,常赋晦抢先开口,语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听到这话,苏灿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原来常赋晦对自己的各种暧昧举动,都是在把他当做小孩子在照顾,人家行得正坐得端,全无龌龊心思,反倒是自己想多了。说来说去,小丑竟然还是自己! 这两个人果然都是脑子有病吧,正常人谁会去把一个同龄的陌生人当做晚辈对待啊,一个敢说,另一个还真敢听啊! 想到这儿,苏灿看向林垚的目光变了,眸色间看傻子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别这么看我,我是正常人,之所以这么建议常常是有原因的。”哪知林垚却立即出言为自己辩解,“常常是典型的只长智商不长情商那一类人,在他眼里,周围的人只分为两类,能用的人和没用的人。他有一家公司你知道吧,公司里没一个人不怕他的,你问问刘奋进看我说的对不对。” “少主管理公司是严格了些,但大家对少主的崇拜也是实打实的!”说到这儿,刘奋进立即补充道。 “看吧,如果让他像对待周围人那样对待你,肯定会把你吓跑的,所以我给他出了个主意。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嘛,我看你俩现在相处得挺好的啊!” 苏灿心道哪里好了,自己都要被他肉麻的模样折磨完了,可看着常赋晦那无辜的眼神,苏灿又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你以后不用再把我当晚辈照顾了,咱们现在也算认识,以后正常相处就行。” “好。”听了苏灿的话,常赋晦点头,眼神从林垚身上扫过,随后又移回苏灿身上,“吴艳象棋下得还可以。” 苏灿被常赋晦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一愣,完全不知道常赋晦怎么忽然又说起了吴艳。 “少主你是在回我之前的话?”还得是刘奋进,一下子就领悟了常赋晦的意思。 “吴艳不是我的爱慕者,上学期间一起下过几次象棋,后来就没什么交集。在寨子里她做事利索,很能干。但对于我们公司的业务,还是有点欠缺,所以公司没录用,只是有业务人员偶尔会和她联系,算是我在这边的半个帮手。”说到这儿,常赋晦停顿一瞬,又补充了一句,“黑衣人不会是吴艳,她没有那个身手。” “你这么说,吴处长听了可该伤心了。”林垚撇撇嘴,站起身来。 “那会不会是梁晴?”见话题又回到分析黑衣人的身份上,刘奋进适时插嘴道,“那丫头每次见到苏灿就没有过好脸色,对他的敌意很大呢!” “不会吧,那姑娘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每次也只是动动嘴,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伤害。”最先反对的竟是苏灿。 “正是在寨子里没办法动手才只动嘴的啊,你可不能小看了梁晴,她一个丫头能进巡逻队,那身手对付你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刘奋进见苏灿不以为意,立即提醒道。 “也不一定非得是和苏灿有过节的人,那样太显眼了。我要是凶手,平日在寨子里一定会隐藏好身份的。”林垚提出了另一番见解。 “真相往往最是出乎意料,真正厉害的都是不起眼的人对吗?”听到这儿,刘奋进忽然兴奋起来,“那会不会是潘家三嫂子,她在寨子里是有名的待人温和性格好,既能外出工作补贴家用,又能在家照顾公婆孩子,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秀外慧中的典范。会不会她才是隐藏的大boss!” “想什么呢!”林垚闻言将手中顺手揪下了的一根杂草丢向刘奋进,“人家认识苏灿吗,就害他,别乱讲污了人家的名声!” “哦,认识苏灿的啊!那黄婷婷?挺乖的一个丫头,工作起来十分尽责。陈冰?挺稳重的人,做事也没出过错——” “别乱点人家小姑娘。”苏灿开口阻止了刘奋进接下来的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感觉陈冰那丫头还挺不错的,不像是能害我的人。” 刘奋进诧异地瞥了苏灿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行了,歇得差不多,我们该继续走了。” 常赋晦打断了三人的分析,林垚也跟着站了起来,几人再次向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你是不是带错路了?”当几人再次停下时,苏灿望着面前耸立着的山石发出疑问。 “没错,就是这儿。”刘奋进肯定道。 “你不是说有条上山的小路吗?可这也没路了啊!”苏灿抬头指着目测有三四层楼高的山石问林垚。 此时几人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山顶,在月光映照下,能看到上方模糊的平台。 “人是从那边爬上去的,下面有一些踩落的碎石。走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了路,不要拘泥于形式嘛!”林垚指着右侧一处平缓些的石面,满不在乎地道。 “我们要从那边爬上去?这下面还好些,接近山顶的位置可都是竖直切下的石面,连着力点都没有,怎么上去?”苏灿望着山顶问道,“那黑衣人真是从这儿上去的,那怕不是人,是只壁虎吧。” “能上去,你跟紧我。”常赋晦却是个行动派,说完就开始沿着石面向上爬去。 “哎,你等我——”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常赋晦就已经动作迅速地爬到了两三米的高处。苏灿无奈,也只好撸起袖子,硬着头皮跟上。苏灿绷紧神经,紧盯着常赋晦的动作,生怕踏错一步。待爬到竖切的石面下方时,只见常赋晦向右侧一个闪身,人忽然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第82章 缝隙 常赋晦消失之后,苏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心想难道自己头上的伤已经严重到产生幻觉了吗,还是说有了失明的前兆。这么大的人怎么就忽然在眼前消失了! “怎么了?”林垚见苏灿停下不动,在身后问道。 “常——”苏灿刚要回答,眨眼间却看到常赋晦在山石中探出了半个身子,看起来似乎是嵌在了石壁上。苏灿被眼前的诡异情形惊到了,双手扣紧石壁极力稳住身形才没有从上面跌下,要出口的话也一下子咽了回去。 “把手给我。”石壁上的常赋晦这时却开口说话了。 苏灿犹豫了一瞬,没有动作。 “快点。”常赋晦催促着,同时伸手抓向苏灿。 苏灿还在考虑眼前的诡异情形,心中无法确定说话的到底还是不是常赋晦本人,一时不察被拽住了手臂,直接拉了过去。对方的力气很大,手臂被抓处传来隐隐的痛感,苏灿下意识地挣扎,双脚在山石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向那半截身子的常赋晦。心中还在纠结要不要出手反击,而下一瞬却直接摔趴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随后身下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哼。 苏灿双手撑着身下人坐直身体,视线下移正与面露痛苦的常赋晦对个正着。 “快从我身上下去!”常赋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苏灿却没有理会,视线继续向下,扫到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这才连忙道歉,从常赋晦身上站起来。 起身之后,苏灿拂了把头上蹭到的灰土,四处打量,才发觉刚刚的状况完全是个乌龙,是他误会了,拉自己过来的并不是什么怪物伪装的,那根本就是常赋晦本人! 在常赋晦消失的位置,石壁上有一处缝隙,他正是从那处缝隙探出身的,由于缝隙被山石遮挡,加上天色昏暗,在外面完全瞧不出,乍一看就像是少了半截身子,嵌在了山壁上一般。 此时常赋晦也已经站起了身,揉着胸口,没有理会站在原处发呆的苏灿,再次向着那处缝隙走去。 苏灿见状立即跟了上去,走近之后,缝隙的全貌也清晰地展露出来。苏灿惊讶地发现,从他这边看去,那缝隙竟是斜插着向下的,内部空间十分狭小,稍胖一些的人都无法通过,就算是苏灿的身形,顶多也就是刚好堵了个严丝合缝。人爬进去之后根本没有借力点,根本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爬上来,不知道常赋晦得是多强的腰腹力量,才能在手脚完全无法借力的情况下,倒栽着将自己拉上来。 这边苏灿还在感叹,那边常赋晦已经对着缝隙另一端的两人招呼了一声,没一会儿林垚和刘奋进也相继爬了上来,苏灿这才知道感到困难的竟只有自己! “那黑衣人果然是个女人,这么窄的缝儿都能过来!”落地之后,刘奋进拍着身上的土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你们仨不也过来了!”苏灿闻言回道。 “我们怎么能和一般人比,这可是练了好多年才有的手艺。”刘奋进不赞同地看向苏灿。 “不错,应该就是个女人,通过这么窄的空间,对身材和柔韧度都有极高的要求,刚刚我都被卡住了,要不是他在后面拖了一下,根本就过不来。”林垚看向刘奋进,“刚刚谢啦!” “相爷客气了,不过随手一下,哪值得您谢!”刘奋进立即摆手,“现在方向明确了,回去之后我们就按之前分析的方向一个个地排查,看看到底是哪个要害苏灿。咱们现在就上山顶吧,我记得山那头十几年前开发旅游区时修过一条小路,从那儿下去能就绕回寨子了。” 常赋晦和林垚都没有意见,折腾了大半夜,苏灿自然也是想早些离开这里的,然而,他抬头看了看面前三米来高,表面光滑的石壁,顿时感到有些心累,怎么还是这种路况啊! 相对于苏灿的踟蹰,常赋晦却是个行动派。只见他二话不说直接走到石壁下面,屈膝下蹲,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托举的姿势,对着林垚示意。 林垚见状也不扭捏,后退几步,小跑着上前,在常赋晦的托举下攀上了石壁。 林垚的顺利登顶,给苏灿带来了信心,他立即学着林垚的样子后退,哪知,常赋晦却站了起来。 “你最后来。”常赋晦抿了抿嘴角对苏灿道,随后眼神瞥向刘奋进,示意他先上去,才再次蹲回原处。 然而刘奋进这次却没有对常赋晦言听计从。 “让我踩着少主上去,这不好吧。”刘奋进扭扭捏捏地说。 “要不你踩我上去。” 常赋晦不愿自己踩着他上去,苏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先回到石壁边,听到刘奋进这套说辞,于是也在石壁旁蹲了下来,开口建议道。 “别,你又想借机碰我!”哪知刘奋进却并不买账,闻言直接后退了两步。 “我说你犯轴也要分个场合,这时候还搞那封建迷信的一套。”苏灿无语道。 “苏苏,此言差矣,我们那是在封建迷信中挖科学!”这时石壁上方,已经去周围查探一圈的林垚走回了石壁边,对着下面的几人道,“要不我下去,你踩着我上来?” “踩着相爷也不太好啊!”听到林垚的话,刘奋进立即开口拒绝,随后又似想起什么般哀怨地看向苏灿,“要是——” 刘奋进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苏灿却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苏灿能够肯定,刘奋进没说出口的话肯定是“要是苏灿没有那个能力就好了”!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想到这儿,苏灿顿感怒气升腾,“凭什么他俩都不能踩,就我能踩啊,是我平时待你太宽容给了你我好欺负的错觉了吗!” “要是什么?”林垚瞧出苏灿和刘奋进之间的氛围不对,好奇问道,“难道你们之间还有常常不知道的小秘密了?” 听到林垚的话,苏灿想起这人刚一见面就给自己来了次“摸骨”,以及这一路上他时不时对自己的调侃,于是,存了些恶作剧的想法,率先不怀好意地开口: “刘奋进说我有种能力,凡事被我碰过的男人都会迷失本心,被我控制!据说这件事整个寨子都传遍了,怎么,林先生不知道吗?” 第83章 后山 “哎——”在苏灿开口的瞬间,刘奋进就想制止,奈何他伸出了手却不敢触碰到苏灿,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灿将他之前随便编的借口说了出来。 林垚被苏灿的话一噎,随后立即调整表情,意味深长地瞧了刘奋进一眼,才对着苏灿道: “呦,苏苏还有这种能力,那我和常常岂不都已经中招了!来,发个指令看看,我来检验一下被控制的够不够深。” “你别添乱。”这边争论了半晌,那边常赋晦终于蹲不住了,站起身对着上面的林垚说了一句,又看向刘奋进,“再犹豫下去天都要亮了,你还走不走?” 被常赋晦说了,林垚不但没生气,反而附和起他的话。 “可不是,别耽误时间了,快上来吧。”林垚站起身,以手做凉棚望向远方,也开口催促道。 最终刘奋进在几方压迫下无奈踩上了常赋晦的手,被上面的林垚一把拽了上去。 之后,就轮到苏灿了。常赋晦看着苏灿似乎十分纠结。 “怎么,你不会是刚知道我的这个能力吧,现在才后悔和我接触了?”瞧着常赋晦的神情,苏灿忍不住开口,“你要是不愿意,就先让他俩拉你上去,一会儿顺下个藤条拉我也行。” “没有,刘奋进的话晚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常赋晦显然不是在纠结刘奋进口中苏灿的能力,说完这句,他终于还是蹲下身子,留下一句“踩准了”就偏过了头。 苏灿看着常赋晦的举动,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但此时并不是深究的时候,也学着前两人的动作,利索地攀上石壁。 上了石壁之后,苏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顶。此时月色正好,周围再无任何遮挡,整片山顶的情况一览无余。正前方有一个亭子,周围石柱上的红漆已脱落了大半,中间竖着的石桌缺了一角,露出里面砌着的红砖,四把石椅倒塌了一半,到处透着一种年久失修的破败感。 在苏灿打量周围时,常赋晦也在刘奋进和林垚的帮助下爬了上来,挑了一把完好的石椅坐下。刘奋进和林垚则站在他身旁,几人正凑在一起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苏灿并没有上前,独自在凉亭的台阶上坐下。他一直都知道那三个人之间有秘密,人家不想告诉自己,他也没必要主动凑上前,只等他们商量出来个一二后,带自己离开就好。 山顶的风很大,常赋晦为苏灿准备的爬山装十分轻便,却没有大衣御寒效果好,苏灿拢了拢外套,依旧没能驱散多少寒意。此时已是后半夜,虽然昨天下午睡了一觉,但此时苏灿经历了几次生死一刻,这一坐下,满身的疲倦汹涌而至,感觉自己之前被黑衣人踢过的地方都疼得越发剧烈起来。 望着远处丝毫未见疲惫的三人,苏灿心中不由得一阵羡慕。看来这次受伤对自己的影响真的很大!苏灿心中暗下决定,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反正他按预言的时间完成了婚礼,也算是达成了常赋晦的要求,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应该是离开这里,去医院好好地做个检查。 过了没多久,那边常赋晦三人终于达成了共识,招呼苏灿过去一同下山。苏灿走过去才发现,在草木遮掩下,亭子对面竟有个一人宽,内里黑漆漆的洞口。细看之下,黑洞之中是一条石阶铺就的下山路,石阶腐蚀破败得厉害,大部分位置都被草木树枝所覆盖,完全看不清前路。 “一会儿我们沿这条小路下去。山里之前开发过,搞过一段时间旅游,周围的野兽少了很多,但如今荒废多年,说不准还会有野狼什么的出没,可能会有危险,下山时你跟紧我们,小心着些别掉队。”刘奋进首先对着苏灿叮嘱。 “下山时你跟在我后面,遇到事儿不要上前。”常赋晦也和苏灿嘱咐道。 苏灿点头应是,几人顺着石阶向下走去。 石阶虽然有些破损,但相对于上山时的路要轻松许多,几人安静地穿梭在山间小路上,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拐过几个弯道后,路边出现了一座亭子,才在林垚的示意下停下脚步。林垚走进亭子查看了一圈,向常赋晦点了点头,之后几人再次行动起来,这次却不再走山间的石阶小路,而是绕过亭子,走进了一旁的杂草丛。 此时已是深秋,山上的草木十分茂盛,齐腰高的杂草密密扎扎地铺满整个山坡,间或有一丛丛的荆棘条挡路,抽在人身上、手上火辣辣地疼,以苏灿的身高也挨了好多下。四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在草丛中穿行了一段路后,前方的视野变得开阔了起来,远远望去,苏灿竟在山脚下看到了一栋二层小楼。 当下这个时间小楼内依旧灯火通明。楼下的院子里能模糊地看到两个身影正坐着吃喝,院门外还守着两个人,手中似乎拿着武器。 苏灿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二层小楼,对几人低声说道:“那里有人!”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回答,苏灿疑惑地抬头看向另外三人。 “我们看到了!”察觉到苏灿疑惑的视线,刘奋进开口回道。 苏灿闻言感觉有些尴尬,果然,自己还是融不到他们三人的圈子中。 “黑衣人的踪迹是在这儿消失的,我们得过去看看。”正在苏灿懊恼自己多话时,常赋晦开口了。 “私闯民宅不好吧。” 苏灿本意只是提醒三人那边的情况,没料到常赋晦竟然如此直接。 “那不算私宅,山下是水库,最开始是想开发成为旅游景区的,这房子建起了时原本是个饭店,打算招待游客用。前几年都传要用水库给寨子里和周围几个村的住户供水,也就不再接待游客,饭店也就没开成。谁知后来水质检测不合格,也没供成水,整个这一片儿就都荒废了,那里平时应该没人的。” 闻言刘奋进压低声音道,“要真算起来,那还是常家的产业呢。” 第84章 谁来出手 刘奋进的话令苏灿对常赋晦又重新审视起来,没想到在这荒僻的后山中,常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处产业,看来常赋晦竟也是个富二代啊! 感受到苏灿打量的目光,常赋晦疑惑地看向苏灿,一副你看我干嘛的架势。 “既然如此,就是他们私闯民宅了,现在手机有信号吗,我们直接报警吧。”苏灿收起了胡思乱想,顺着之前刘奋进的话提议道。 “这里信号虽然不好,但也有了两个,勉强应该能拨出去电话。”刘奋进低头摆弄了一番手机后开口道,“但这一片儿也是属于寨子范围的,警察来了一样得进寨,你忘了我和你说过,警察是不能进寨子的!” “只是在荒废的房子里住一晚而已,以什么名目抓人!”林垚也压低声音道。 “那我们直接闯进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那小楼不是常家的产业吗,自己家来人了,去问问总没有问题吧!然后我们再借机进去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把那个黑衣人翻出来。”苏灿望着下面的院子,又想到之前在黑衣人手里吃过的亏,恨不得立即下去将人揪出来。 “我赞成苏苏的提议,咱们直接闯进去搜人,管他如何,先看到是谁在背后捣鬼再说。”林垚闻言赞同道。 “万一那黑衣人不在下面呢?”刘奋进却泼起了冷水。 “不在对我们也没有损失,先下去瞧瞧再说。”常赋晦直接拍板道。 “既然说定了,咱们就来谋划一下。目前可视范围内有四个人,楼里面有多少无法估量,你先下去把守门的四个人解决掉吧。”苏灿眼睛瞄着院子对常赋晦说道。 苏灿话音刚落,另外几人都诧异地望向他。 “怎么了?”苏灿疑惑。 “你让他去解决那四个人?”林垚脸上的表情十分奇异。 “他不是开侦探公司的吗,刘奋进说他手下的人都是圈子里面排的上名号的人物。” “他开的是侦探事务所,又不是保安公司,你对他哪来的自信!”闻言林垚乐了。 “我开公司用的是脑力,不是蛮力。”常赋晦也开口了。 苏灿听完一愣,心道从刘奋进口中得到的消息果然都不靠谱,随后又转向林垚问道: “那林先生呢?你能掐会算的,这种小场面总能应付得了吧。” “别看我,我只卖艺不卖身,你见过哪个算命先生拿着武器冲锋陷阵的。”林垚摇头。 苏灿心道这都承认自己是算命先生了,这得有多抵触打架啊! 苏灿又看向了刘奋进,但随即想到他之前爬训练场大门时的怂样,不由得直接放弃了,最后只得皱眉道: “既然都不能以一敌四,那我们一人负责一个,还好下面也是四个人,我们拿下的概率五五分。” “也不用这么麻烦。”这时刘奋进忽然小声说,“还是我去吧,把他们四个都打趴下就行对吧?” 刘奋进的自荐属实惊到了苏灿,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奋进,惊讶地说:“你一个人能把下面四个撂倒?” 此时的刘奋进却显出了几分腼腆,错开了苏灿的目光低低地说:“只是打倒应该没问题。” “你之前连个大门都爬不上去!”苏灿的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又渐渐压了回去。 “家里人说打架的都不是正经人,让在外面收敛着点,别太冒头。”刘奋进挠着脑袋憨笑道。 “你这装得也太像了!”苏灿忽然想到刘奋进之前对他说过的轻易不出手的话,心里猜测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听话的孩子!话说那刘向荣看着也挺正常的呀,不会背地里也有令人挠头的一面吧! 刘奋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先下去?” “先解决门口那两个,小心些,别惊动里面的人。”常赋晦嘱咐了一句。 刘奋进点头应是,在另三人的注视下猫儿一样趁着夜色滑向了下面的院子。下面的植被更加茂盛,可刘奋进穿行其间未发出一点声响,之前四人一同行走,苏灿竟一直没发觉这奇异的情形。 “他的情况你俩早就知道?”苏灿开口问身边两人。 “苏苏别误会,我之前可不知道这事儿。”林垚马上自表清白。 “林先生的定力真够可以的,上山以后遇到了这么多事儿,你表现得可都是非常镇定!”苏灿明显的不信。 “我这是喜怒不形于色,其实心里慌得很呢!”林垚说着又转向常赋晦,“常常,你也太不厚道了,有这么一大助力也不提前说,害得我们好一通担心。” 苏灿白了他一眼,心道可没看出你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刘奋进自小就心思纯善,刘婶子他们是怕他被人利用。”常赋晦也开口对苏灿解释。 “他一个人真的能行?”说到这儿,苏灿已不再纠结刘奋进隐瞒身手的事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现在倒是有些为他担心。 “苏苏,这你就不对了,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们要相信他的能力。”林垚道。 苏灿懒得搭理林垚的胡说八道,看向山下。此时,刘奋进已到了山脚下,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地摸到了院墙边,慢慢地接近门口值守的两人。苏灿不由得紧张起来,紧盯着刘奋进脚步,生怕他一不小心弄出动静失了先机。 正在苏灿提心吊胆之时,下面的刘奋进却忽然出手了,只见他动作迅速,如一头发起进攻的猎豹,向着门口二人的方向奔去,在二人反应过来之前找准角度,猛然跃起,一肘一脚同时撞向左右之人的太阳穴,瞬间让两人失去了行动能力,软倒了下来。 苏灿不由得在心底为刘奋进利落的身手喝彩,然而,下一瞬忽然发觉下面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此时,刘奋进正双手攀在一人肩膀上,双脚卷住了另一人的脖子,两个失去意识的人在名为刘奋进的桥梁支撑下竟也没有完全倒下。而刘奋进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三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画面仿佛被静止住了一般。 第85章 愤怒的苏灿 发现下面刘奋进的奇怪状况,苏灿立即将视线移向院内,里面的两人依旧在吃吃喝喝,完全没被门口的情形影响。 “我们下去。”常赋晦显然也发现了下面的问题,开口道。 三人顺着刘奋进留下的痕迹一路下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近前,看清了刘奋进略有些扭曲的脸。 苏灿凑近刘奋进的脑袋查看,立即就看到他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看来他并不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定住了。还没理清楚这人的用意,那边常赋晦和林垚已经开始动手,一人一边扶住了两个守卫昏睡着的身体,刘奋进才一个扭腰轻盈地落在地上。 “什么情况?” 周围环境很安静,苏灿没敢出声,而是对着刘奋进做口型询问。 刘奋进揉着腰掏出手机敲打了一会儿,将屏幕展示给苏灿,苏灿看到上面写着一排字: “门口这两位太胖了,我怕他们身子重,倒地上弄出声来,把里面的两个给惊动了。” 看到刘奋进的解释,苏灿恍然,看来刘奋进刚刚那诡异姿势是为了防止值守两人落地声惊动院子里的人。想起刘奋进行动前常赋晦对他的交待,不由得感叹一句,这人还真是对少主之命逐字的执行啊! 刘奋进并没有感受到苏灿一言难尽的目光,而是收回手机,继续敲字。 那边常赋晦和林垚已经将两个守卫拖到了一侧的墙边后走了回来,林垚的手里竟还拿着两杆枪! 看着林垚手中的长枪,苏灿面露惊讶。 “刚缴获的气枪,上弹珠的,早些年打猎都用它。”发现苏灿的疑惑,林垚凑近苏灿耳边用气声道。 苏灿只感觉耳朵一阵热气拂过,迅速远离,眼睛看向墙根下昏迷着的两人,心下微沉,这里面做的究竟是些什么勾当,才会用到枪啊! 苏灿还在思索,刘奋进已经重新敲好的字,展示给三人看。 “里面俩人离院门太远,从大门直接进去势必会引起两人的注意,虽说能制住,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大喊着示警,惊动楼里的人。” 一行字的后面还附带了一个挠头的表情包。 看完刘奋进手机上的字,常赋晦点头表示了解,打手势示意大家稍等片刻,四人在院门外蹲下身,静待时机。 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苏灿立即就听到院内传来一阵碗筷撞击声,随着碰杯声响起,两个男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了门外四人的耳朵。 “哥,你说这荒山野岭的,屁都没有一个,雇我们来看什么啊!” 一个男声响起,听起来有些粗粝。 “给你钱你还挑三拣四的,嫌钱烧的慌啊!”另一个声音要低沉许多。 “哪能啊,提到这茬儿,哥我得敬你一个,这个差事,除了进寨子时费点劲,别的啥事没有,守着这么个破院子,就能给这么多钱,现在上哪能找到这么俏的活计啊!还得多亏哥你想着弟弟我!” 男人嘿嘿地笑声传来,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随后又是一阵碰杯声,粗粝男声又恭维了几句,低沉男声才再次开口。 “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早在接活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这次的事儿要担些风险,和以往的看堆儿并不同。” “想挣钱哪有不担风险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粗粝男声满是不以为意。 “别以为自己捡便宜了,那些钱是咱们应得的!”低沉男声显然并不认同男人的话,“看到门外那两个背着的东西没有,没遇到事儿,那是咱们运气好!” “哪能没看见,一来我就注意到了,这年头竟然还能弄到气枪,那玩意不是早在几年前就挨家挨户地收缴了吗。我记得我们家那时候就有一把,想藏都没藏住呢。咱们东家能弄到两把,他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吧!” “东家的事儿少打听,既然准备了枪,就说明咱们的差事可能会用得到,所以我才说绝对值那个价。早在来之前,我就打听过,这山上可不太平,有人还在山里看到过狼呢!” “狼有什么好怕的,我感觉最该注意的是那些不正常的人!” 得到了自家兄弟的警告,男人又转移了话题。巧的是,这次讨论的主角儿竟然是苏灿和常赋晦。 “哥,你说这赤马寨里的人是不是都有病?就这么给两个男人办了婚礼,这脑袋得进了多少水啊!” “赤马寨的事你不要多嘴。” 听谈话的意思两个都不是寨子里的人。 “我听说其中一个之前还是女的,后来变成的男人,这么扯淡的事竟然还有人相信!”粗粝男声继续说。 “这赤马寨的事也很玄乎,别乱打听,小心惹祸上身。”低沉男声提醒道。 “有什么玄乎的,不就是保家仙,前几年我们村里也有,也没见像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况且我也——” 粗粝男声浑不在意地说着,却忽然被另一个低沉男声打断。 “打住,别做节外生枝的事,咱们只是帮人守个院子赚点小钱,别掺和这赤马寨的事。” “我也就在这儿和你说说。”似乎是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严厉,粗粝男声陪着笑。 “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干什么,俩人我都远远瞧过,一个比一个小白脸,这时候他俩该在洞房了吧,也不知道是谁搞谁?”粗粝男声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随后又是一阵污言秽语传出,门外的苏灿实在听不下去了,“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一脚踹开院门闯了进去。 “什么人?”院内人被苏灿的动作惊动,开口呵道,正是那粗粝的声音。 “我是你大爷,谁搞谁?我先搞死你,顺便再给你洗洗嘴。” 苏灿锁定目标后,向着矮桌上一个粗壮的男人就跑过去,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顺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塞进男人因惊讶而大张的嘴巴里。 后跑进院子的三人和矮桌前的另一个瘦小的男人都被苏灿这一系列动作弄愣住了,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粗壮男人最先反应过来,呸掉嘴里的沙土,爬起来就向苏灿身上招呼,刘奋进见状也过来帮忙,三人你来我往间那瘦小的男人见势不对,抓住时机向楼后面跑去,常赋晦和林垚却是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早就等在了男人逃跑的路线上,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将男人逼停。男人举着双手,一步步后退,又回到了院子中心。 这边粗壮男人虽说有一把力气,但到底不敌刘奋进灵活,连续几下打空后,就被刘奋进抓住空子,一脚踹晕了过去。 瘦小的男人听说话就似乎是个有见识的,见形势不利己方,立即抱头蹲下主动投降,刘奋进见状直接上前,扒了他的外套充作绳索,将他两手向后捆了起来。 第86章 二层小楼 战局结束后,几人将院内外的四人集中一处看守。此时二层小楼的大部分房间都亮着灯,窗帘拉的严实,从外表看不出里面的情形,也许是房子的隔音效果好,并没有声音传出来,外面如此大的动静,楼内竟也无一人出来查看。 几人没急着进楼查看,而是看向四个俘虏之中唯一清醒的瘦小男人。 “干什么的?”刘奋进率先开口问道。 男人被抓至今,一直不吵不闹,听见问话才呸了一口道: “这应该是我问吧,你们大半夜闯进来,把我们的人打晕,这已经算是私闯民宅了。” “呦,还知道私闯民宅,这人的思路和你挺搭呀。”林垚闻言瞥了苏灿一眼笑道。 苏灿并没搭理林垚的调笑,目光依旧打量着面前身材瘦小的男人,在心中暗自与之前接触过的黑衣人比较。 “还私闯民宅,这房主是你吗,就在这儿说私闯民宅!瞪大你那双虾米眼看好了,这位才是正经的房主,你们没得到人家允许就进了人家的院子,你们才是私闯民宅!少费话,说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何出现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不说实话就让警察来问。”刘奋进板着一张脸,竟也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听了这话瘦小男人一愣,他倒是不知道这里究竟是谁的院子,也没办法判断刘奋进话语的真假,想了想才有些示弱地开口: “我不清楚这到底是谁房子,只是有人雇了我和我兄弟打更,我们签了合同在这看院子,你们二话不说就进来打人,到警察那里我也是要这么说的。” 男人开始耍起无赖,任凭刘奋进如何威逼利诱,端的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毫无刑讯经验的刘奋进见状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正愁如何撬开男人的嘴时,刘奋进注意到眼前之人的身形,忽然就福至心灵,放弃了与男人的纠缠,对着苏灿开口道: “之前咱们还一直说寨子里没有身材瘦小的男人,以为那黑衣人是个女的。你看这孙子不就是又矮又瘦,之前在山上,不会就是他在装神弄鬼害人吧!” “你可不能胡说八道,我一晚上都在这儿看院子,根本没上过山,而且我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害你们啊!再说你们这么身手了得,我们又拿什么害人呀!” 苏灿还没回话,瘦小男人先大声辩驳起来,语调高昂,表情十分生动,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不是他,那黑衣人还要再矮上一些。”苏灿也适时开口,为男人做了证明。 “那就不必再纠缠了,我们进楼里看看。”听到苏灿的话,常赋晦直接下了定论。 “好啊,现在进去,我打头阵。” 刘奋进闻言马上就放弃了对瘦小男人的审问,迈开步子,向着二层小楼的方向走去。 “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陪着他们四个,免得他们孤单。”林垚却没有进楼的意思,对着刘奋进的背影问道,“那三个昏过去的,还得再睡一会儿吧?” “相爷放心,我出手有准头,他们怎么着也得在躺一会儿。”刘奋进闻言停下脚步,对着林垚回道。 林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三人摆了摆手。 “去吧,注意安全,外面有我守着,你们慢慢来。” 苏灿总觉的林垚话中有话,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只得到他一个微笑再见的回应。没瞧出什么,苏灿只能收回视线,也向着小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了?” 当苏灿走到刘奋进身旁时,刘奋进瞧出他神情不对,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在想楼里面有什么。”对林垚表现的怀疑没有根据,苏灿并不想说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那小楼当借口,打算搪塞过去。 “你说这小楼啊!”哪知原本就是一个托词,刘奋进却当了真,“我刚刚也在想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外面都打成这样了,也没人出来看看,说明隔音效果一定很好,这么晚了亮着灯,窗帘还拉得这么严实,你说不会是什么声色场所吧!” 苏灿嫌弃地瞥了刘奋进一眼,并不想搭理他的脑洞,快走一步推开了二层小楼的大门。自己的玩笑没得到苏灿的回应,刘奋进讪讪地抬手抿了一下鼻子,抢先一步挤进了小楼。 进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吧台和桌椅已经被堆在角落,里面的空间完全被成摞的纸箱填满,只有一条供人行走的窄路。此时站在楼里能听到轰隆隆的机器运转声,应该是什么设备一直在工作。 苏灿跟着刘奋进走进小楼内,凑近一个纸盒查看,只见上面封了胶带,盒面上印着商标和注册编号等一系列信息,看起来像是某种产品的外包装。 “房子里面重新装修过,用的都是隔音材料,所以外面才听不到声音。” 这时常赋晦也走了进来,在苏灿身边停下,拿起纸箱掂了掂,小声继续道: “这里面有东西。” 苏灿闻言正准备拿起纸箱细看,在屋内查看了一圈的刘奋进回来了。 “我看了,这里放着的都是成箱的化妆品,品牌全是高档货。”刘奋进凑近两人低声道,又指着常赋晦手中的纸箱说,“像这个牌子,里面一样都要三千多,我之前想买给我妈,特意查过的。” 苏灿闻言一惊,环视一圈,看着这一屋子的纸箱,按照刘奋进的说法,这大厅里东西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进去看看。”听完刘奋进的话,常赋晦放下手中的纸箱,沿着窄路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越往里走,机器的轰鸣声越大,路过的几个房间里都堆满了东西,有一些是印着大牌logo的瓶瓶罐罐,也有一些是包装完好的不知名品牌化妆品。三人并没有动屋子里的东西,而是一直沿着走廊向里走。然而,直到走到尽头通向二层的楼梯,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有些奇怪。”刘奋进压低了声音,“大厅里的都是高档品牌,而刚刚的小包间里,那些没开封的都是些没听过的杂牌子,这之间的差异也太大了。” “上楼看看。”苏灿压住心中的疑问走上楼梯。 上了楼,机器的声音就在耳边了,隐隐的还能听到一点人声,看来楼里的人都集中在了楼上,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完全是因为其他声音都被机器运转声所覆盖。 常赋晦的脚步在一间房门前停下,对刘奋进点点头。刘奋进会意,立即示意苏灿和常赋晦退后,接着蓄力一脚就踹开了面前房间的木门。 第87章 确认身份 刘奋进踹开木门后,屋内外的人都愣住了,苏灿惊讶的发现屋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青壮年打手,而是两个正一脸惊恐望着三人的中年妇女。她们坐在轰隆隆运转着的机器旁,手中拿着化妆品瓶子,门被撞开前应该正在向面前的大铁盆里倒着瓶子里面的液体。 “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二子和五子呢?”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对镇静的女人站起来问道,同时大声向门外喊道,“快来人啊,进贼了!” 这就是明显的贼喊捉贼了,苏灿和常赋晦对这种情形毫无经验,还是刘奋进上前开口道:“这位阿姨,别喊了,人都在下面捆着呢,你们占了别人家的房子,喊来了人也不占理啊!” “叫谁阿姨呢!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我们家的房子,我们的东西都在这呢,怎么就不是我们的房子了,你们还敢捆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说话的女人忽然就发起泼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声嚷嚷,“唉呀妈呀,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啊!” “我说姐姐,我们可还没进屋呢,怎么就杀人了,你这碰瓷碰的也太能打提前量了。”刘奋进对女人的无赖表示叹服。 在刘奋进与女人极力沟通之时,苏灿和常赋晦离开门口,分别查看了其他几间屋子,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影,却在一间布满化妆品外包装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正在打包的中年女人。而无论是这个女人,还是正与刘奋进对骂的两位,身型上都与黑衣人完全不同。 此时,事情已经十分清晰了,黑衣人并没有来这里,他们几个将人跟丢以后,无意间闯进了一家大牌化妆品套牌的加工作坊,楼上的三个女人和楼下的四个男人应该都是被黑心老板请来的打工人。 常赋晦回到最初的那间屋子门口,制止了刘奋进和女人的对喷,开口道: “不必多说,我们已经报警了,有什么话都留着到警局讲吧,我们先下去。” 苏灿三人不再理会两个破口大骂的女人,直接下楼与林垚汇合。楼上的三个中年女人竟也跟了下来,对苏灿他们的言语也逐渐由咒骂变为讨饶,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看来她们也知道,自己做的是违法犯罪的勾当。 出了小楼,苏灿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瘦小男人身边,笑得一脸慈爱的林垚。不知道三人上楼期间,林垚对瘦小男人做了些什么,此时他虽然还如之前那般坐在地上,面上却是一副备受打击的表情,再不见一丝油滑模样,认命地耷拉着脑袋。在瘦小男人身旁,晕着的三人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相互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刘奋进对瘦小男人的异样毫无所觉,径直走到林垚身边,和他简单地说明了楼里面的情况。 “他们怎么还没醒?”苏灿瞧着倒在一起的三人,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都是头部受了重击,这几人不会也和他一样,一昏迷就是几天吧。 “估计得天亮吧,我下手有分寸,那一下子也就够他们晕一会儿,这会儿还没醒,应该是睡着了。”刘奋进闻言结束了与林垚的交谈,走到三人身边挨个查看。 苏灿也跟着上前,果然,三人所在的方向隐隐传来了鼾声,还真是睡着了! “呦,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老实了!” 苏灿和刘奋进动作时,瘦小男人全程都没有动作,更未发一言,刘奋进此时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男人。 “小兄弟哪里话,咱们做错了事儿,哪还敢不老实啊,全凭几位大爷处置呢!”被刘奋进点名,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刘奋进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着常赋晦道: “看来这老小子是知道事情败露,认怂了,接下来怎么办,叫人儿过来吗?” “你把他们几个的长相拍照发给孙二哥,让他看看他们是以什么名目进寨的。”常赋晦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刘奋进吩咐。 刘奋进得令立即照做,连同跟着他们下来的三个中年妇女,都拍了照片,在手机上一通操作后,才再次回到常赋晦身边。 “回话了,孙二哥说他们几个都是陈家办丧事雇进来的人,后来又留下来帮忙筹办你和苏灿的婚事,就一直没离开。” “陈家?”林垚凑过来瞧了一眼手机屏幕,“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 “孙二哥还说,这次寨里两件大事,进来的外地人很多,和他们几个一批的就十好几个呢。”刘奋进接着道。 “人太多,免不了会有浑水摸鱼的,现在不好下结论,我们先把这里的情况报上去。”常赋晦说着抬手看看时间,“把人放了吧,让他们回楼里等着人来接,咱们先回寨子。” “好嘞。” 听了常赋晦的话,刘奋进立即应声,他先跑到院子中央,将瘦小男人连同他三个同伴松了绑,边动作边苦口婆心地对着几人劝诫。 “我们少主心善,让你们进去等着,天亮以后会有人来接你们出去。以你们现在犯的事,顶多就是关上几天,交个罚款,安心等着改造就成,没必要出去犯险。你们既然能来到这儿,寨里的情况应该都知晓吧。现在你们几个的信息都发给守门人了,从寨门那边肯定是跑不掉的,山上的危险程度想必你们也知道,不要命的可以去闯一闯。” 说完之后,刘奋进对着清醒的几人晃了晃手机。 “那几个睡着的,劳烦你们转告了。” 瘦小男人得了自由,立即站起身,点头哈腰,连声称是。同时脚上动作,将鼾声逐渐变大的粗壮男人踹醒。男人醒后,迷迷糊糊的就要找踹了自己的人算账,被瘦小男人捂着嘴就往楼里拉扯。见是自己兄弟,男人倒也没再继续挣扎,顺着瘦小男人的力气,两人很快就进了小楼。 见结局已定,自己这边的两个男人还走了,三个中年女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转身跑回了楼里。 “那两个怎么办?”苏灿看了眼紧闭的楼门,又瞧了瞧地面上睡得正香的两人,开口问道。 “没事,让他们就睡在那儿吧,他们俩身体壮,偶尔在外面睡一觉不碍事。” 刘奋进却不以为意,招呼着苏灿往院外走。 苏灿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小跑着跟上了几人离开了院子,刘奋进还贴心地为里面的人关好了院门。 第88章 看破 “你报警了吗?” 回寨子的路上,苏灿反复想着这一晚的经历,有几处着实想不明白,见另三人都是一副事了的模样,最终还是拣了一个相对较重要的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会报警!你又忘了,警察是不允许进寨子的。” 苏灿问的是常赋晦,回答的却是刘奋进。 “可是刚刚在楼上时,他不是说——” “那是为了震慑住他们的权宜之计,这件事报警弊大于利。”常赋晦在苏灿话未说完前,抢先解释了他之前的举动。 “既然没报警,就那么把他们几个人留在那了?”苏灿实在想不通他们的举动。 “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的,等咱们回了寨子,我告诉公用处过来拿人。”刘奋进满不在乎地说。 “你们怎么确定跑不了,如果他们先躲起来,再趁得人多混出寨门呢!” 苏灿想到这种可能,心中跃跃欲试,自己是否也能凭借这个方法离开寨子呢! “绝无可能!”谁知最先反驳的竟是林垚,“苏苏以为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赤马寨的大门,远近闻名的不好闯。这个‘不好闯’说的不是守门人多能打,而是指只要是经过那道门的每一个人,绝对会留下痕迹,谁都跑不掉。” “林先生说得也太邪乎了,每一个人都留下痕迹,是安装了监控吧。” 林垚闻言却是笑了,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苏灿太过年轻。 “监控哪有孙家人好使,我和你说过的,孙家记忆力超强的,只要是被他们眼睛看到过的东西,就没有忘记的时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过目不忘。”刘奋进见状为苏灿解惑,“寨门口只有孙大哥和孙二哥两个轮班,轮到谁班,在上工前倍速看一遍监控,就能记下所有出入过寨门的人,说他俩是人形监控都是看低了他们。” “这么牛,在哪不能干出一番事业啊,就在那守大门!” 苏灿这回彻底惊讶了。之前他就听刘奋进提起过,后来与孙二哥见面,常赋晦只说他们身手好,别的也并未多说,苏灿竟不知道,小小的村寨竟有这样的能人。 “这个不也和你说过嘛,人家有祖训,守着宝贝呢!”刘奋进凑近苏灿,竖起左手在嘴边遮挡了一下,仿佛在说什么秘密。 “有这样的能人守着寨门,也难怪你们放心将人留在了院子里。”苏灿感叹一声,“行吧,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虽然铁鼻子的事一无所获,至少破了一个假冒伪劣的案子,也算是拯救了很多消费者。” “怎么能说没有收获呢!”笑够了的林垚再次出声,“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偷换供果的意图了嘛。” “什么意图?” 苏灿惊讶地望向林垚,明明四个人一起行动,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在自己走散时还发生了什么。想到这儿,苏灿也就问出了声。 “在山上时,我走散的那段时间,你们发现了什么?” “苏苏果然机敏!”林垚不吝夸赞,“如果没料错的话,用铁鼻子偷换供果应该就是那黑衣人的手笔,用意就是将你引上山,然后借机将你除掉。” “要杀我,为什么非要将我引到山里杀,以她的身手,在寨里我也一样是毫无还手之力。”苏灿皱眉。 “她之所以引你到山上动手,我猜是因为你住进了常常家。”林垚继续分析,“听说在寨子里,你被限制行动了,出入必须有人陪同。黑衣人动手应该不会想被人发现,所以白天有人在时她不会出手。而晚上你独自一个人住在偏僻的平房,那才是绝佳动手的时机。前两天黑衣人应该一直在暗自观察,就在她打算动手时,结果你搬家了,导致她没了下手的时机。” 林垚说着还感觉可惜地摇摇头。 “多亏少主了,你逃过一劫啊!”听完林垚的话,刘奋进立即开口,“当初你还不乐意搬,现在后怕吧。” “不对啊!那黑衣人怎么保证上山后我会一个人的?要知道,就算是上山,也有你们陪着我的,难道她能提前预测到我会脱离你们单独行动?”苏灿没理会刘奋进的大呼小叫,提出了另一个疑点。 “这个嘛,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林垚闻言眼神飘忽了一下,转开了视线。 苏灿又将目光望向常赋晦。 “之前说过,晚些时候解释刘奋进的话,现在也该和你说清楚了。”接收到苏灿的视线,常赋晦缓缓开口,吐出了一句话。 苏灿闻言以为这人又犯了答非所问的老毛病,正要出言纠正,结果却听到了一番不一样的说辞。 “刘奋进不让你碰他的那个理由是假的!” 常赋晦上来就将刘奋进卖了个彻底。苏灿看向刘奋进,只见他却毫无变化,随着走动,脚下踢着拦路的石子,一点也看不出被揭穿谎言的窘迫。苏灿记得之前自己说破他的谎言时,刘奋进也没有什么羞愧的反应,看来这人是天生的脸皮厚啊。 “但他怕被你碰到却是真的。”那边常赋晦还在继续。 苏灿不知道这人忽然说了一个绕口令是什么意思,也没打断,只安静地等着下文。 “‘场’你知道吧,刘奋进应该和你提过,圈子里的人,努力的目标就是修成‘场’,修成后就会获得相应的能力,成为能力者,这些能力会左右人和事的发展。” 从常赋晦口中听到“场”这个字,令苏灿十分诧异。之前刘奋进提起时,他原本以为只有刘奋进这样怀揣赤子之心的人,才会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没想到聪明如常赋晦也会说起。 似乎察觉到了苏灿的情绪,常赋晦接下来的话,直接为苏灿证实了“场”的存在。 “还记得你掉下菜窖时发生的事吗?根据正常的逻辑,在引力的作用下,你在踩空的瞬间就应该落下被木刺刺穿,但你却撑到了我跳下去。” 听着常赋晦的话,苏灿的记忆又回到那个竖满木刺的菜窖里,苏灿想起来,当时他的确感觉被拖了一下,随后就是常赋晦跳下来抱住了他。 “想起来了?当时你看到了什么?”林垚这时也插嘴道。 “看到——”一抹黑影在苏灿的脑中闪过,苏灿顺着林垚的话回道,“看到他跳下来救我,结果自己掉下去了!” 常赋晦闻言脸色立即就黑了,但此时夜色正浓,苏灿并没有注意到,反而是听清楚了林垚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就连刘奋进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受不了了,你可真是太逗了!”林垚边笑边抬手在苏灿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苏灿皱着眉躲开,这种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不清楚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是影子啊!”刘奋进善解人意地为苏灿解释,“你掉下去的瞬间,相爷发动了‘场’,让影子在下面拖住了你,所以你才没立即掉下去。” “怎么可能!” 竟是影子将自己拖住的,那是怎么做到的,这已经超出自然范畴了吧! “不错,就是影子,我也是踩着林垚制造的‘场’下去救你的。” “可你——”苏灿想说你不是掉下去了吗,哪有救到我。 “我刚刚说过‘场’产生能力会左右人和事的发展,但却有一个人除外,他能不受所有‘场’的影响,破除一切‘场’产生能力,那个人就是你。当时我踩着的‘场’,是被你看没的!” 第89章 折返 常赋晦话中的信息量很大,但都没能抵得过他说话时散发出的怨气。苏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他那双有些幽怨的眼睛,最终只变成了一句——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也用不着道歉,以后你听话点就行。” 听了苏灿的话,常赋晦的怨气消散了许多,似乎连心情也转好了。 苏灿闻言拳头都捏紧了,那边常赋晦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却打消了苏灿动手的念头。 “你的情况,圈里人几乎都知道,我们暗地里为你挡下了很多来试探的人。他们过来试探和刘奋进不敢让你碰到的原因相同,都是因为大家认为能够不受‘场’影响的你,可以消除人们修成‘场’的天赋。也就是说,还没修成‘场’的人,被你碰过之后,很可能就再也修不出‘场’了。” “不错,我之前怕碰到你就是这个原因,毕竟我一直在修‘场’嘛!”刘奋进也跟着附和,“还有一件事,你也应该知道,你以为少主在你醒来以后为什么一直没回来那是因为他在外面帮你运作呢,他可是倾尽整个公司的力量在保你!” “先不提这个,继续说回你能破除‘场’的事儿。通过多次验证,我们发现并不是只要你看一眼,就能打破已经形成的‘场’。要想完全消除能力者加诸在你周围的‘场’,需要你在不经意间发现,意识到它的不正常之处,在不知不觉间破了局。这期间不能有其他人给予干扰,否则就没了效果。” “听起来挺牛的啊,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这么厉害!”苏灿讪笑两声,偷偷瞧了刘奋进一眼,有些心虚,不由得盘算起该怎么弥补他。 “黑衣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在队伍里有我的情况下,对我们设下了困阵,却又在阵法外面套了一层‘场’。‘场’是设给我的,而困阵则是给你的。她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为了让我们利用你的情况去破‘场’。” 接着林垚又说起了之前山上发生的,苏灿不知道的事。 “为了防止你被干扰到,所以我们都没有陪着你一起出去,结果显而易见,你轻易就破了‘场’,却也在黑衣人的操作下与我们走散了。”刘奋进也跟着补充道。 “所以说你们当时放我一个人离开,是为了让我去破你们所谓的‘场’?说什么用科学的方法破阵,要等到天亮才能下山也都是在唬我?”听到这儿,苏灿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原来这三个人当时都是商量好了的,自己竟还真的信了,如同傻子一般独自前去探路。那刘奋进呢?他之前离开说没回头就回来了也是为了诓骗自己?想到这儿,苏灿原本升起的那点愧疚立即荡然无存。 “从你们三个嘴里说出的话,到底还有没有哪句是真的了!” 如果不是用在了自己身上,苏灿简直要被这三个人防不胜防的演技惊艳到了,他们没去当演员可真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 “相爷也没说错啊,咱们可不就是在天亮时下山的。”刘奋进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苏灿对于自己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完全不知道错过了什么的他自顾自道,“不信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苏灿刚要发火,那边刘奋进却先叫了起来。 “哎,我手机呢!” 刘奋进说着开始上下摸索起来,找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停下来盯着他的三人。 “完了,手机丢了,估计是掉在之前的院子了,我得回去找找。” 几人商量后,还是决定一起跟着刘奋进原路返回,折回之前的院子找手机。一路上几人都没再开口谈论之前的话题,苏灿此时才有精力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此时正处于黎明之前,天色很暗,能够模糊地看清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砂石垫起的土路。苏灿记得他们从院子出来后就沿着石子路一直向东走,最终汇到了这条路上。看着脚下的路面,苏灿估量了一下距离,觉得这条砂石路应该刚好通向他们刚上山时走的那条。 抬起头,苏灿看向与下山相反的方向,土路往北拐了个弧度,沿着一面矮墙向远处延伸,隐约间能看到远处竟有一座小房子悬空建立,由一条窄桥连接到路面上。 “那是什么地方?”苏灿被那奇异的建筑所吸引,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不快,指着小房子首先打破沉寂。 “往那边走是水库的堤坝,向北走是闸门,大堤上的那处房子之前是用来关犯了错的寨里人的,听说被关得最长的一个在里面住了十五年。”刘奋进抢先回道,态度一如之前般积极。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此时才想起,早在他们下山进到小院前,刘奋进就说过,山下是一个水库,原来这里开始就是堤坝了。 “现在还在用吗?”听到那房子竟是用来关人的,苏灿觉得寨子里人的法律观念果然淡薄,如此长时间的违法监禁竟也没人管。 “有了戒律堂和勾栏坊后那就不用了,那么个憋屈的地方,早荒废早好。”刘奋进对那个房子表现出了十足的厌恶情绪。 “这种地方的确不应该存在。”苏灿也跟着附和。 话题到这儿就止住了,一行四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沿着土路向院子坐落的方向走着。路面还算平坦宽阔,目测货车能够轻松通过。苏灿心中猜测,山上作坊中的假冒产品应该就是从这条路运下山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以什么名目在身为能力者的守门人那里蒙骗过关的。 土路一侧紧挨着山体,石壁陡峭完全没有可攀爬的位置。另一侧则是向下陡坡形成的矮崖,并没有围栏遮挡,十分危险,但宽阔的路面却把矮崖带给人的冲击感减轻了几分。陡坡上都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向下看得并不分明,远处能看到一条亮着路灯的柏油路面,应该就是寨门前的那一条,路面经过一座石桥延伸进北面的一片树林,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来的路,四人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院墙的一角。转个弯儿,绕到院子正前方,刘奋进立即就加快了脚步,向院门跑去。 院门依旧如四人离开时那般紧闭着,刘奋进上前一步,将门推开,四人陆续迈步走进去。院子里一切如旧,没有丝毫不同,倒是之前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不见了踪影,空留两件充当绳索的衬衣,皱巴巴地留在地上。 “看来人睡醒了。”刘奋进走到院子中央,在衬衣旁边捡起了躺在地上的手机,“果然在这儿,还好找到了,否则回去又得是一顿骂。” 刘奋进说着将手机在掌心转了个圈,失而复得,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你还是快点收好吧,别刚找回来再给摔坏了!”瞧着他手上的动作,苏灿没忍住嘱咐了一句。 “咱这儿有准头呢!” 刘奋进不以为意,将手机耍了个花样,挑衅似地看向苏灿,然后就看见苏灿身旁的常赋晦和林垚都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少主、相爷,有啥不对的吗?” 刘奋进见状立即收好手机,走回三人身边。 “你说这二层楼的灯怎么都熄了?他们几个都睡着了吗?” 听了林垚的话,刘奋进才注意到,身后原本灯火通明的二层小楼,此时却一片漆黑,没有一间房间是亮着灯的。 “什么情况,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还能睡得着!我进去瞧瞧。” 刘奋进说完,也不待其他人答复,小跑几步就推开了小楼的大门,走了进去。 “人不会是跑了吧。”院子里,苏灿瞧着目前的状况,猜测道。 “就凭他们几个,上山等同于找死。”林垚说得毫不客气。 说话间,那边刘奋进又再次推开门跑了出来,边跑边道: “还真遇到不怕死的了,七个都跑了,屋子里没人。放任他们不管肯定会出事,少主,现在怎么办?上山救人吗?” 常赋晦皱着眉,下一步的吩咐还没出口,苏灿却忽然出声了。 “诶?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像是印证苏灿的说辞一般,他的话音刚落,就有隐约的唢呐声传来,几人仔细辨别,那唢呐吹的竟是娶亲时最常用的喜乐《抬花轿》! 第90章 新娘 听到喜乐声时,院中的几人都屏住了呼吸。在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半夜听到有人用唢呐吹奏娶亲的经典曲目,怎么想都会觉得惊悚。 “在那边!”随着喜乐声越来越清晰,刘奋进率先分辨出了声音来源的方向,指着西北方向对着另外三人道。 “过去看看。” 常赋晦说着就往院门方向跑去,其他人也立即跟上了他的脚步。出了院子,向西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儿就没有路了。 “声音就在水边,咱们得从这儿穿过去。”刘奋进指着面前有一人多高十分茂密的杂草丛说。 “走!” 常赋晦话不多说,率先伸手,在草丛中直接扒开一个缝隙挤了进去。刘奋进紧跟其后,整个身子也瞬间没入了草丛。 “别怕,有他们两个打头阵,出不了事儿。一会儿到了下面,只管看热闹就行,轮不到你出手。”林垚对着苏灿露出一个亲和的笑,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又看到了初见时的那个小玄相,“苏苏,回见了!” 林垚说着也从那个被人为开辟出的草丛间隙中跑了下去。 此时,夜色正是最浓的时候,远近的景物都仿佛浸在了墨里,空气似乎都黏腻了起来。望着那黑洞洞的口子,听着远处越发清晰的喜乐声,苏灿一咬牙,也跟着冲了进去。 秋季草木,枝条最是柔韧,推开面前的一根,紧接着就会抽过来一把。苏灿沿着前面林垚通过后留下的痕迹,艰难地向前移动着,只感觉比在山上时的路况还要难走一些。偶尔被斜插过来的枝条绊上一下,向前一个趔趄,却也不会摔倒,而是直接被前方挡路的枝丫兜住。只苦了这一晚上陪着苏灿历尽艰险的双手,又新添了几道血痕。 不知穿行了多久,苏灿只感觉草木似乎稀疏了很多。随着身子从一簇茂密的荆条丛中脱出,苏灿恍惚间感觉好像撞上了一层膜,下一秒由于没收住冲势,整个人就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触手间竟是一片柔软,苏灿抓了一把凑近眼前查看,入目的竟是一把细沙,原来,无意间,他已经来到了沙滩上,看来水边就在前方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苏灿立即站起身,也没顾得上拍打身上沾到的细沙,就看向水边,寻找先到的那三个人的踪迹。随后,苏灿就看了让他以后几年,回忆起都会心里一颤的惊恐一幕。 苏灿所处的位置,正前方十来米的位置就是一片宽阔的水面,河水在夜风的作用下,正一遍一遍地洗刷着苏灿脚下的这片沙滩。 此时,最先下来的常赋晦三人,正垂直于河岸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前方。自见面起,林垚就经常带着一副笑脸,但此时他脸上的笑却是完全不同。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三个现在如出一辙的笑,苏灿能想到的那就是安详。 然而,这些并不足以让苏灿记忆多年。真正让人惊悚的,还是他们三人望着的方向。 此时即将黎明破晓,太阳虽还未露出头,但朝阳已经逐渐染红了天空,周围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苏灿顺着三人的视线望去,只见沿着河岸,正有一顶红色的喜轿缓缓而来。抬轿的四名轿夫,正是之前在院子里失踪不见的四个男人。而喜轿的正前方,那个最后在二楼被发现的中年女人,正一反之前老实木讷的形象,扭腰摆胯一脸喜庆地走着。反而是之前骂得最凶的两个女人,倒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喜轿旁边,莲步轻抬,走得仪态万千。 这看起来就是一支简易的送亲队伍。如果说平时在街道上遇见,路人可能会停下来瞧一会儿热闹,顺便赞叹一句喜轿的华丽。然而此时,时间、地点和送亲人员都不对,就给了人截然相反的感觉。 苏灿彻底被眼前诡异的一幕震撼住了,还未来得及深思,身体已经快脑子一步动作,又原地趴回了沙滩上。 苏灿尽量压低了身子,借着沙滩上的坡度努力把自己隐藏起来,随后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那支奇异的送亲队伍上。随着队伍逐渐接近,整支送亲队伍也彻底展现在苏灿面前。 四个抬轿男人身高不同,瘦小男人明显比另外三人矮了一截,力气也相差很多,却还努力地抬高轿子右前侧的轿杆。苏灿能够清楚地看到,瘦小男人那被压弯的脊背和额头上的汗水,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未见任何吃力的表情,反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十分高兴。与瘦小男人相同,水边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十分高兴,似乎都在满心地期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喜事,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有喜庆的唢呐声持续在空旷的水边回荡。 喜轿用料的质量应当都属上乘,质感较好的轿帘将喜轿里的情形遮挡得严严实实,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苏灿并未在送亲队伍中看到除了之前院子里几人之外的其他人,周围目之所及范围内也没看到任何活物。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强烈地刺激着苏灿的认知,多年的积攒下的阅历和见识并不能解释如今的状况,他如何都想不通不久前还很一切正常的大家,此时为何都如表现得提线木偶般,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送亲队伍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又是哪里? 苏灿很快就知道了这支队伍的目的地。当送亲队伍走到常赋晦三人面前时,忽然就减了速度,几乎完全停了下来。苏灿正在疑惑,他们打算做什么时,那边常赋晦三人竟开始鼓起了掌。喜轿旁两个中年妇女中的一个,也加入了常赋晦三人的队伍,四人站成一列,用力地鼓掌,一时间喜乐声鼓掌声响成一片,如果忽略眼前的画面,光听声音,竟也能感受到一些喜庆的意味。 苏灿的目光从送亲队伍移到常赋晦三人身上,三人脸上依旧带着安详的笑容,他们仿佛从目前的情形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苏灿其实很少看到常赋晦笑,此时看到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再配上持续拍手的动作,竟感到说不出的别扭。苏灿忽然觉得常赋晦不爱笑也挺好的。 就在苏灿胡思乱想时,喜轿再次动了,这次却是向着水面的方向,开始慢慢转弯。因着四名轿夫不协调的身高,随着喜轿慢慢调转方向,整个喜轿立即向着右前方倾斜。也正因为这个动作,左侧的轿子窗户上的轿帏因着重力向下,漏出一道缝隙。轿子晃动间,苏灿通过那道缝隙恍惚间看到里面竟然坐着一个穿着喜服的新娘子! 那一晃速度很快,苏灿并没有看清新娘子的长相,却牢牢记住了新娘子满脸的泪水和惊恐的表情。她,竟然是清醒着的! 第91章 救人 喜轿里竟然有人!还是个意识清醒的人! 这个发现让苏灿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就在苏灿还未缓过神来时,那边的送亲队伍已经缓缓走进了水里。此时虽然刚刚入秋,但现在却是黎明时分,山风吹久了都感觉刺骨,更何况是面前的河水。然而,整个送亲队伍,无论是在最前方开路的中年女人,还是抬轿的四名轿夫,亦或是跟轿的女人,每个人都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坚定,义无反顾地向着河水深处走去。 “靠!” 当河水没过轿子半身时,趴在地上的苏灿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人是打算就这样把喜轿抬到河水深处去。无论现在控制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背后的东西目的都是想要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苏灿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背后的东西发现,立即从沙滩上爬起来,整个人向着轿子入水的方向迅速冲了过去。 “快救人!” 苏灿边跑边对着岸边此时已经变换队形,面向水面依旧拍手鼓掌的一排人大喊,试图将人唤醒。 情况紧急,苏灿也顾不上检查那几人是否清醒过来,擦着最边上中年女人,一步就迈进了水里。 入水之后,苏灿立即伸手搂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人,用力地将人向着岸边拖。 谁知虽然水已没到了男人的胸口,他却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在苏灿的拖拽下,依旧稳稳地抬着轿子,自顾自地向着河水深处走。苏灿努力了几次,见拖不动男人,立即转向右前方战斗力相对较弱的瘦小男人。此时,水面已经到了男人脖子,再走下去就要没顶了,男人却依旧尽职尽责地抬着轿子,尽管已经十分吃力,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未见停歇。苏灿在男人身后直接张开双臂将他完全圈住,就开始往后拖。还好男人体重较轻,这次苏灿成功地将人拖离了轿子,整个喜轿瞬间向着右前方倾斜,一角陷进了河底的淤泥之中,轿子也随之停了下来。其他轿子周围的人应该都是跟着喜轿的动作行动的,此时喜轿被陷住了,剩余的三个轿夫拖了几下没动,就停在了原地。其他人也没再往河水深处继续走,反而开始原地踏步,这情形看起来既诡异又滑稽。 此时,苏灿却没有注意到水中几个人的异样,而是在努力地控制着怀里的人。 “你别动,我他妈在救你!” 瘦小男人一直在不停地挣扎,试图摆脱苏灿的钳制,苏灿一个不察被他后踢了一脚,呛了口水。见人就要挣脱,苏灿再顾不得其他,大吼了一句,照着男人的脸就是一个巴掌。 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苏灿打算先将瘦小男人拖回岸上绑起来,然后再去救其他人。也不知是不是苏灿那一巴掌起了作用,瘦小男人被打之后仿佛真的被震慑住了一般,停止了挣扎,苏灿也终于如愿地将人拉回了岸边,丢在了沙滩上。 随着瘦小男人身子落地,一个圆柱型的小东西从他上衣的口袋中骨碌碌滚到了苏灿脚边,苏灿没收住脚踢了上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小型的蓝牙音响。此时音响中还播放着喜乐,由于被河水浸泡过,唢呐声听起来嘶嘶啦啦,更显诡异。原来,吸引他们过来的喜乐声,竟然是来自这里! 眼见瘦小男人安静地倒在沙滩上,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苏灿也就没有再浪费时间找东西绑他。而是直接折返回水里,打算继续救人。 路过站成一排的四人时,苏灿猛然发觉那中年女人竟没在鼓掌,虽然她依旧站在那里并未移动,可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没有下水的她,裤子竟然也湿了,显然是已经清醒过来了,而且被吓得不轻。可此时苏灿却没有时间安慰受惊过度的女人,而是匆匆越过她,照着挨在女人旁边站着鼓掌的林垚和常赋晦的小腿一人就是一脚。 “还说是什么这能人那能人的,人家大姐都醒过来了,你们还笑个屁。” 对于常赋晦三人嘴角一致的弧度,苏灿刚瞧见时是感觉汗毛倒竖的。可如今时间紧迫,水中还泡着好几个大活人,在身为普通人的中年妇女都清醒过来的情况下,这两个所谓修出“场”的高手,竟还在这儿拍手,苏灿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瞬间抛却了所有的恐惧情绪,对两人吼了出来。 苏灿虽然生气地踢了人,却也没指望他们能立即清醒过来帮忙。所以除了这两脚他没再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而是毫不耽搁地再次跳进了水中,奔着走在最前面,也是陷得最深的那个中年妇女游去。 经过喜轿时,苏灿终于发现了送亲队伍的异常,但这对于急于救人的他来说是件好事,因此苏灿并没有深想,而是直接越过喜轿继续向前。 此时水面早已经淹过了中年女人的口鼻,虽然她前进的步伐随着喜轿停下了,但却并没有折返,停在原地的后果就是整个人被水浪卷起,冲出去了一段距离。当苏灿游到时,她正漂浮在水中央,随着水流的波动而起起伏伏。苏灿见状立即将人拉扯着露出水面,拽着女人的后衣领开始向着岸边游。 女人此时应该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并没有太大的挣扎,苏灿虽然救得也相对轻松,但心中却急的不行。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轿子在另外三个轿夫的合力拉扯下,竟开始缓慢向前滑动,随之而来的就是她们和中年女人也逐渐开始深入水中,有了呛水的状况。除此之外,轿子里还坐着一个不知情况的人。他知道,这些人已经耽搁不得了,单凭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救下水中的所有人。 苏灿在脑中飞快思索着最佳的营救方案,抬眼间,就看到岸边常赋晦三人竟然也清醒了,正向着河水中出事的方向快速跑来。 “轿子里还有一个,先救她!”苏灿也顾不上想他们是什么情况,迅速开口道明除了他手中这人以外,情况最凶险的那个,让他们立即去救轿子里情况不明的“新娘子”。 四人一起行动,救人的效率果然提了上来,当苏灿对着中年女人奋力施救时,那边常赋晦三人已经将水里的五人都救上了岸。与最先被救上来的瘦小男人不同,后上岸的人除了已然昏迷的“新娘子”和苏灿救上来的,暂未苏醒的中年女人以外,其他四人仍然执着地向着水中喜轿的方向挣扎。最后无奈只能让刘奋进将人打晕才算消停下来。 在苏灿的不懈努力下,中年女人最终呕出一大口水,苏灿也立即卸了力,瘫坐下来。此时他才有精力观察起其他人的情况。一侧常赋晦正和刘奋进一同将晕过去的人归置到一处。另一边林垚自打“新娘子”被救上岸后,就一直在不停地进行施救,此时还未停歇。苏灿走近两人,一打眼感觉“新娘子”身上的喜服有些眼熟,还未及细想,视线就对上了女人那张嘴唇发白、双眼紧闭的脸。此时,被打扮成新娘子的女人完全没有了之前匆匆一瞥时的生动模样,而更令苏灿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还是个熟人! 第92章 生死接力 苏灿走过去是打算帮忙的,然而,猝不及防之下,竟见到了熟人,那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新娘子”,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警! “洪姐!”苏灿惊讶地叫出声来。 从胡璐依口中得知,这个被称作洪姐的女警,打着探望父亲的名义入寨,实际上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外面最近出现的几起连环凶杀案。前天下午见面时,她还好好的,却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在查案的她,此时却变成了下一场凶杀案的被害人! 人还在寨子里就出了事儿,这是不是说明,外面多起新娘被害的案子,真的和寨子有关系!苏灿又想起了自己在山上遇到的黑衣人,那人明显就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在联想起自己昨天的婚礼,难道洪姐是代自己受过,背后东西实际想要害的人是自己! 想到这一层,苏灿顿时感到眼睛发黑,随后就是一阵眩晕,之后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苏灿!” 刘奋进听到苏灿喊破洪姐身份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着苏灿和林垚所在的方向赶了过来。还未到近前,就见苏灿直接大头朝下,向着水面方向栽了下去。刘奋进见状立即快跑两步伸手去扶,这一刻他是完全顾不上这一扶会碰到苏灿,从而导致自己失去修成“场”成为能力者的机会。 好在离得更近的常赋晦先刘奋进一步,拉住了苏灿软倒下去的身子,将人拖回到远离水面的沙滩上。 “应该是消耗过大,晕过去了,打电话叫人上来帮忙!” 常赋晦将苏灿仔细检查了一遍后,直起身看了看沙滩上躺倒着的一众“伤员”,对刘奋进吩咐道。 刘奋进闻言立即从依旧向下滴着水的裤子兜里掏出来手机,准备呼叫支援,可是,按了几下,电话屏幕却毫无反应。 “糟了,电话进水了,刚刚下去得急,忘了把它拿出来了。少主、相爷,估计你俩的手机也好不到哪去!”刘奋进的语气十分心疼。 “用她的!” 常赋晦将苏灿摆成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指着远处那个已经蜷缩成一团,从未下过水的中年妇人道。 刘奋进这才注意到女人那身干爽的衣服,立即走了过去。在询问几次未果后,道了声得罪,直接从女人的衣服口袋中掏出了一部智能手机。好在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刘奋进轻松地就拨通几串号码,逐一交代了这边的情况。 “好了,公用处、医务处和议事厅的电话都打通了,他们这就会派人过来。”挂断电话,刘奋进立即向常赋晦汇报结果,随后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继续试验了几次,才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咱们折回来捡手机纯属白搭工,就算捡回来了又怎么样,还是一样得买新的!” “这一趟哪能说白搭工啊!除了你的手机,咱们不还捡回来这么多条人命呢嘛!”那边林垚在争分夺秒对洪姐施救的同时,还不忘接了一句话。 “相爷你就别说话了,瞧你喘的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坏事呢!洪姐还没缓过来吗?要不咱们换个手吧!”听到了林垚的话,刘奋进将手机又揣回兜里,凑到了他的身边。 “三十比二,往复循环,你知道吗?”林垚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对刘奋进有了几分期待。 林垚是和常赋晦一同醒过来的,算起来应该属于岸上的第二批。第一批则是那个被吓瘫了的中年女人。苏灿从沙滩边缘跑向水边的过程中,对着岸边四人大喊试图唤醒他们,却只在跑过中年女人身边时,与她有了肢体接触。苏灿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不经意间的接触,再配合上苏灿的提醒,女人才摆脱了“场”的控制,彻底清醒过来。 但女人自己应该并不想这么早的醒过来。想象一下,恢复意识后,发现原本好好待在屋子里的自己,忽然出现在了河边,而自己的同伴正随着一顶花轿缓缓向着河水深处走去,普通人谁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能不崩溃啊!所以,当苏灿发现中年女人的异常时,她已经被吓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也正是女人表现异样这个契机,使得苏灿生气之下,踢了常赋晦和林垚,阴差阳错间破了他们身上的“场”,随后,他俩也逐渐清醒过来。常赋晦和林垚都是经验丰富的圈内人,清醒过来之后,迅速就理清了当下的情况,同时也发现了刘奋进的异常和苏灿的困境。于是两人立即分工合作,林垚运用门派的秘法唤醒了刘奋进,而常赋晦则直接下水去救人。 门派秘法对使用者精神的消耗很大,林垚使用过后并未停歇,也跟着下水救人。上岸之后又 一直在为洪姐做着心肺复苏,此时的他已经是在凭借着肌肉记忆坚持了。无论如何疲惫,林垚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懈怠半分,因为他知道,此时地上的女人正命悬一线,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前功尽弃。 刘奋进受到了林垚的质疑,也不恼火,反而在林垚身边蹲了下来,数着他的动作摆好了手势。 “放心,交给我吧,我专门学过急救,还有证呢!” 刘奋进接手之后,林垚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完全不顾忌他小玄相的形象。 这边两人正上演着一幕生死接力,常赋晦却完全没有投过来一个眼神。将苏灿安顿好后,他以出事地点为中心开始向周围探查,试图找出这场有预谋的杀人游戏背后的蛛丝马迹。 山下救援的人员到得很快,常赋晦刚查完一个方向,就有三辆车从沙滩的另一端开了过来,其中一辆车身上还印着医务处的标志。看来他们所在的水边位置是可以通过沙滩绕过来的,之前几人从草丛中穿过来是抄了近路。 印着医务处标志的车,在刘奋进身边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直接将情况最紧急的洪姐抬上了装满急救的设备的救护专用车。此时苏灿如果没有昏过去,他就会发觉,这次来的两个人与之前在慈家出现的两人并不相同。 医务处白大褂的出现,将刘奋进解放了出来,他趁着另外两辆车抬人的空档,配合着常赋晦将其他两个方向也探查了一遍,最终赶在车子发动之前,坐上了车。 第93章 住院 相对于上山时的坎坷,下山的路就显得十分平顺了。没有遇到阵法,也没碰再见什么奇怪的事情拦路,因着是乘车离开,一行人很快就行驶到了寨里的水泥路面上。 车上,苏灿依旧昏睡着。而常赋晦几人这一晚上找铁鼻子、追黑衣人、破阵、闯院子、查黑作坊、下水救人好一通折腾,此时顶着一身湿衣服的几人,这一歇下来都或多或少有了些不适感。他们不开口说话,后上山救人的人也无人敢打扰,车子就这样沉默地开到了医务处。 此时,医务处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在清晨的微光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正翘首张望着,正是被山上消息惊醒的李老。而李老身边,则站着苏灿之前见过一面的费处长和尤三庆。 首先停下来的是医务处的车子,两名白大褂连同门外等候的医护人员迅速地将洪姐推了进去。之后陆续被抬下来的就是沙滩上的伤员了。李老望着车内连续不断抬出的几人,脸上浮现了明显不忍的神色,整个人也似乎是失去了支撑搬,扶住了身旁费处长的手臂。 “怎么伤了这么多人!”李老语气中的心疼意味明显,“究竟是谁这么丧尽天良,无法无天,竟然敢在我们寨里撒野!” “您放心,我们已经封锁了寨子,派人去查了。”费处长将手臂抬高了一些,方便李老扶得更稳。 两人说话间,常赋晦背着苏灿走下了车,李老见状立即松开了费处长,快步走到了两人身前。 “苏灿!他这是怎么了?”语气中的焦急让周围人听了十分动容。 “消耗过大晕过去了,我先把他送进去。”常赋晦回答得却很平静。 “好好!没受伤就好!”李老闻言立即让开位置,同时回头对着一个身着便装的男人吩咐道, “小姜,快去帮少主准备病房,把苏灿照顾好了。” 便装男人应声站了出来,对着身边的一个护士打扮的年轻姑娘吩咐了两句,小护士立即小跑着进了楼。被称作小姜的男人这才走到常赋晦身前,伸手想要将苏灿从他背上接过来,却被常赋晦侧身躲开了,小姜也不坚持,护在二人身侧,也跟着走进了医务处。 苏灿这一觉睡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梦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最终醒过来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些斑驳的黑影。苏灿缓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然后就察觉了异样。他记得自己是在沙滩上晕过去了,此时却是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淡蓝色的薄被,身处之处明显不是常赋晦家的那张红色婚床。 此时正值上午,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灿想坐起身来看看周围的环境,然而已经恢复意识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叫嚣着疼痛,状况竟比他刚苏醒那会儿似乎还要严重些。苏灿直接放弃了起身的动作,偏头看向身侧。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墙上挂着一面镜子,目之所及范围内没有看见人,除了床边架子上的还有大半液体的吊瓶,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穿越了?还是时间重置,苏灿疑惑地想。这时,咔的一声,房间的门开了。 “啊!你醒了!” 又是熟悉的来人,熟悉的话语,苏灿没说话,直直地看着走进屋的刘奋进,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怎么样?好点了没?”刘奋进走到床边,帮苏灿调了调吊瓶的滴液速度,见苏灿一直没有出声,开口问道。 “我是谁?”苏灿忽然就起了逗弄刘奋进的心思,可一开口,却声音嘶哑,就像与人对吼了一晚上。 “什么?你又失忆了!我得赶快通知少主,这失忆怎么还成了复发病了。”哪知刘奋进却轻易就当了真,边说着边要出门喊人。 这情形还真是和他刚苏醒那会儿很像,苏灿暗自松了口气,出声拦住了冲到门边的刘奋进: “刘奋进,你等等,我逗你的,快回来。” 刘奋进闻言停住冲向门外的脚步,转身拉过来角落的一把椅子,坐在苏灿身边: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都忙得飞起了,还得惦记着你这边。你说说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啊,这一晕就是一天,你在这里倒是躲清静了,外面可都乱得不成样子了!” “我睡了一天?”苏灿疑惑地说。 “可不是吗!婚礼的流水席都摆到第三天了,再有半天就结束了,你再不醒来连最后一顿都赶不上了。”刘奋进说着从床头柜上放着的果篮里掰下一根香蕉,飞快地扒好了皮递给苏灿,“你是不知道啊,昨天你的情况有多凶险,体温都烧到四十度了,你如果今天再不醒过来,少主都打算把你转到锦县去了。” “还有这好事!”苏灿闻言一惊,醒早了!苏灿不禁有些懊恼,推拒了刘奋进递过来的香蕉,“其实我感觉头还有点晕,也完全起不来床,我看还是转院到锦县比较稳妥,要不你就当今天没来过,也没看到我?” “你就别添乱了,既然醒了就好好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好起来。”刘奋进见苏灿没接香蕉,直接收回手,自顾自吃了起来,“少主那边顶着压力拖到现在都没走,就是在等你醒过来呢!对了,我得马上和少主说一声,让他早点安心。” 刘奋进一手拿着香蕉,一手举着电话,站起身就往窗边的方向走。苏灿见状也不再顾忌身上的疼痛,直接坐起了身,伸出手想去拦刘奋进的动作,然而却还是比不及身体康健的刘奋进,那边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少主一会儿就过来看你!”刘奋进打完电话,回身望向苏灿,见他正坐在病床上盯着自己看,于是晃了晃手中的电话道,“你在看这个啊,那会儿你晕倒了不知道的,之前的那个进水了,我用的是向荣以前的旧电话,虽然是个二手的,上网卡了点,打电话发信息还是能正常用。” 苏灿并不关心刘奋进的电话是几手的,他只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完美的离开机会。 “刚刚就听你说外面乱得不成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既然暂时无法离开,苏灿也不再纠结,转而问起了如今的情况。 “当然是出了大事,你忘了,咱们在后山上经历的事儿,少主和相爷都被‘场’控制住了,还牵扯进那么多的普通人,寨子里现在可以说是人心惶惶,都等着案子落听呢!” “哦,后山上发生的事的确挺匪夷所思的。”苏灿点点头,现在想起来他还感到一阵后怕,经历了这件事,他倒是对‘场’这个玄而又玄的东西相信了几分。 “对了,那几个人都怎么样了,洪姐没事吧?” 说到后山,苏灿又想起了岸边那几个溺水的人,继续询问道。 刘奋进听到苏灿的问话,脸色变了变,随后整个人倚在了窗台上,望着苏灿缓缓开口: “洪姐走了,人没救过来。” 第94章 录口供 听到刘奋进的话,苏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自欺欺人地问: “走了?是什么意思?” 刘奋进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又走回床边的椅子上坐好,随手拿起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你倒是说话啊!”苏灿有些着急。 经过苏灿的再三催促,刘奋进无奈叹了口气,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了苏灿,才再次开口。 “洪姐一直坐在轿子里,呛水呛得最久,被救上岸时就已经快不行了,虽然有我和相爷轮番的施救,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从医务处转送去景县的路上,人就没了。” “怎么会?”苏灿震惊,将橘子放到一旁,十分懊恼地说,“下水时,我看那轿子才被水没过一半,以为待在轿子里面没事,所以就想着先阻止他们继续往河水深处走了,谁承想——我该先去救她的!” “先救她,轿子外面的那几个都会凶多吉少,你只有一个人,不可能都救得过来!” 这时,病房外面有人接上了苏灿的话。苏灿抬头去瞧,就见常赋晦带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中年男人。 看到来人,刘奋进立即起身,与两人打过招呼后,又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床边。 “这是文化局二局的沈国安沈组长,我带他来看看你,顺便了解一下后山水库边那个案子的情况。”常赋晦对苏灿介绍着来人。 “你好!”既然是常赋晦带过来的人,应该就是可以信任的,苏灿礼貌地伸出了右手。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就不和你握手了。” 男人话说得坦荡,对着苏灿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回握住他的手。苏灿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对于他们这些修“场”的人来说,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消磁器”,碰一下就可能前功尽弃了。想到这儿,苏灿收回了右手,又偷偷看了刘奋进一眼,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现在感觉怎么样?”随后,沈国安又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 “感觉很不好,全身哪里都疼,整个人都动不了,说话也很费劲,脑袋更是像要炸开了一般。”苏灿如实讲道,沙哑的声音昭示着他目前糟糕的身体状况。 “嗯,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开始,早点完事免得影响你休息。”沈国安闻言直接将椅子拉近到了苏灿的床头,随后直接坐下,掏出了一支录音笔放在了苏灿身边。 苏灿被这人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弄得一愣,他真没见过如此不通人情,还这么自来熟的人!不对,见过一个,苏灿将目光投到了坐在自己脚边的常赋晦身上,那人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却完全没有阻止沈国安的意思。 果然是常赋晦带过来的人,简直和他一个德行!苏灿在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给了常赋晦几分薄面,将昨天他穿过草丛后见到的情形,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其实,早在苏灿还昏睡着的时候,常赋晦和沈国安就已经带人将整个案发现场重新排查了一遍,也通过刑侦的手段,大致复原了案发时的部分场景,但对一些细节却是无法知晓的。 “你是说,看到轿子里的被害人时,她没有被控制?” 当听到自己没有掌握到的信息时,沈国安出声打断了苏灿。 苏灿接过刘奋进递来的矿泉水,小口抿了几下,感到火辣辣的嗓子有所缓解,才继续开口回答沈国安的问话。 “当时刚巧喜轿的窗户露出了一道缝隙,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看到了里面的人。她满眼的惊恐,流了一脸眼泪,但却并没有其他的动作。我记得她被救上来时,身边并没有绑绳索,不清楚她为什么不跑,更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控制了。” “人是我拖上岸的,她当时并没有被绑住。”常赋晦也跟着开口,肯定了苏灿的话。 沈国安点点头,示意苏灿继续。中途沈国安又打断询问了几处细节,待到苏灿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完,还揪着一个问题反复确认了几次,才关了录一笔。 “可以了,暂时就这样,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再来问你。”沈国安将录音笔收回口袋,从椅子上站起身,望向常赋晦,“问完了,咱们快回去吧!” 常赋晦闻言也站了起来,还没答话,苏灿却先急了。 “这就走了?你们问完了,该我问了啊!”沙哑的嗓子都破了音。 “你有什么好问的!我们是在办正事,没有功夫为你解惑。”沈国安闻言停下脚步,看着苏灿一脸的不赞同。 苏灿被眼前人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简直气笑了,自己忍着嗓子的不适,和他们说了这么多,敢情一个问题都不能问了!要不是自己目前身体状况不佳,苏灿真想上前一脚将人给踢出去。 “别耽搁了,我先去开车!” 然而,并不用苏灿踢人,沈国安对着常赋晦说完这一句后,人家就直接离开了病房。 听到沈国安的话,常赋晦瞧了苏灿一眼,也跟着出了病房。 “他就这样走了!”苏灿指着常赋晦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原来他一直嫌弃常赋晦对他的态度过于暧昧,如今这人不搭理他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消消气。”刘奋进将之前苏灿放在一旁的那个剥完皮的橘子,又送回到他手中,“吃个橘子压一压。” 苏灿接过橘子,整个塞进了嘴里,把它想象成了常赋晦,用力地咀嚼了起来。 正当橘子的汁水在苏灿嘴里溅开时,常赋晦又推门走了进来,接着就看到苏灿鼓着腮帮子吃橘子的模样。 苏灿被常赋晦折返回来的举动打了个措不及防,碍于嘴里的橘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常赋晦直接从床边抽出一张纸巾,抬手去擦他的嘴角。苏灿惊讶之下险些被橘子给噎死,用力地拍了几下胸口,拿起之前刘奋进递过来的矿泉水猛喝了几口,才将橘子咽了下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苏灿边咳嗽边问,话一出口,才发觉这一通折腾,声音竟然透亮了许多,于是底气也足了起来,“怎么,刚刚的口供没录全,又想起来要问的了?” “这次的案子影响很大,上级部门给沈组长施加了压力,他的时间很紧。”常赋晦这算是对之前沈国安的表现做出了解释。 “那个沈组长究竟是什么人?”苏灿闻言也没再追究沈国安的态度,反而好奇起他的身份来。 “他是文化局的人,专门负责调查出现了‘场’的案子。”常赋晦回得倒是干脆,“这次案子的重要物证与我有些牵扯,我也得去配合调查,一会儿陪你吃过午饭就得离开寨子。” “与你有什么牵扯?”苏灿诧异。 “案子里那顶喜轿,原本是为我们结婚准备的,如果不是婚礼提前了,坐在喜轿里出嫁的应该是你。” 第95章 送饭 “什么!那它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听到常赋晦的话,苏灿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顶缠满红绸,看起来十分华丽的喜轿。 “那轿子是早前就定做了的,找的是最好的工匠,做好后和婚服一同送过来,之后一直就存放在公用处的仓库里,只等少主结婚时用呢。与喜轿配套的仪仗和乐队也是早就在锦县联系好了的,全都是按照最隆重的规格置办的。谁能想到少主的婚期会提前,事情办得那么急,锦县那边联系好的婚仪公司根本抽不出空来,无奈婚礼时才把乘轿改成了乘车,轿子也就没拿出来用。谁知它竟然还是在你们结婚时出现了!”刘奋进抢在常赋晦之前回道。 “看来凶手知道这顶轿子,你们公用处的仓库没有监控吗?可有查到可疑之人?”苏灿闻言立即问道。 “寨子里走动的都是自家人,外人又轻易进不来,平时连个小偷小摸的都没有,怎么会安监控。公用处的仓库里面装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主要是空间够大才把喜轿存放在那的,谁能想到东西会丢呢!” “那么大个轿子,要想偷出来运上山,动静也会不小吧,你们的巡逻队呢,也什么都没发现?”苏灿继续问。 “那天负责夜巡的是付天明那个二傻子,他惯是自以为是,不听人劝。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巡查了一晚上硬是啥都没发现!我要是他,早就引咎辞职,给好人让位了!”刘奋进愤愤地说,话中还夹杂着些私货。 “现在沈组长那边怀疑作案的是圈里人,九宗的能力是力量加持,单凭一人就可以把喜轿轻松运上山。至于河边发生的事,就不好说了,可能是意‘场’,也可能是别的‘场’,但可以肯定是能力者的手笔。目前案子正在向着这个方向调查。”常赋晦也开口对苏灿说起了案情的进展。 “之前就听刘奋进说过,修出‘场’的人很少。所有在寨子的人在寨门那还都有记录,这样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啊!既然已经锁定凶手是最近在寨子里知道喜轿存在的能力者,满足条件的范围应该很少吧,筛选出来挨个排查一遍,想来案子很快就能破了。” 听了常赋晦的话,苏灿瞬间安心了下来。 常赋晦闻言看了刘奋进一眼,才摇摇头继续开口对苏灿道: “登记在案的能力者的确很少,但是我们无法保证所有的能力者都在官方做了申报。就像后山上的那个黑衣人一样,我们并不能找到一个与之相符的人。” “黑衣人的身份你们去查了?”发生的事情太多,苏灿险些忘记了那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神秘女人。 “怎么可能不查,刚从山上下来我就去孙家把这两天在寨里的所有女人的信息都调了出来,挨个去查了人家当晚的动向,结果没有一个符合的不说,还被大家奚落了够呛,现在外面还在传——算了,不说也罢。”刘奋进感叹了一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传什么了?” 虽然没有查出黑衣人的身份,苏灿感到有些可惜,但看到刘奋进这副模样,苏灿还是十分好奇。 “在传他恨嫁呢!寨里这两天的热门话题之一,就是他这个少主的第一跟班在少主结婚第二天就受不了,开始自己找上媳妇了!”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随后胡璐依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我那是在帮苏灿查害他的凶手,谁知道外面那些人会那么闲,乱给人造谣!” 看到胡璐依,刘奋进整个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立即开口为自己辩解。 “谁知到你打着查案的幌子,背地里藏的是什么龌龊心思,挨家挨户地逗弄姑娘。我可都听说了,你在人家家里可是连隐私都问出口了,小嘴巴巴地跟抹了开塞露似的。就连已婚的小媳妇你都没放过,我说你不会是木鱼精转世,一天不挨打就浑身难受吧。这也是叔伯大爷们心善,但凡遇到个脾气大点的,早就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了!” 不愧是胡璐依,战斗力发挥依旧稳定,一见面就把刘奋进喷得毫无招架之力。 胡璐依进门后,将手中提着的装有食盒的包装袋放在了床头柜上,和少主打了声招呼,才望向病床上的苏灿。 “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虚成这样了!”瞧着苏灿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胡璐依惊讶地开口。 “还行吧,你怎么过来了?”见胡璐依来看自己,苏灿还是挺高兴的。 “过来给你们送饭啊!我不来,就他那个榆木脑袋,不知道会不会记起你还要吃饭呢!” 胡璐依说着将床头柜收拾了一遍,将无用的东西直接放到了地上,从包装袋里拿出了一个个餐盒摆好,随后又踢了刘奋进一脚。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把柜子搬过来,把桌板放下,招呼少主和苏灿吃饭啊!” 在后山身手矫健的刘奋进竟没有躲过胡璐依这个柔弱的小姑娘的一脚,呲牙咧嘴地受了之后,还是边小声嘀咕着,边按照她的吩咐,将病床上的桌板拉好,又将床头柜拉到了病床中间的位置。 饭菜摆好后,苏灿发现胡璐依带过来的饭菜竟然都是些适合病人吃的清淡饮食,营养均衡,搭配考究,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谢了!”苏灿接过胡璐依递过来的汤匙,真心地感谢。 “咱们这关系,不用和我客气!”胡璐依说着又推了把一旁站着不动的刘奋进,“愣着做什么,吃个饭还让人三请四请的,摆谱给谁看呢!” “还有我的份!” 刘奋进顺着胡璐依的力道坐在了床头柜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有些惊讶地抬头,他是真没想到,一进门就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胡璐依竟然还会给自己带饭。 “差你这一口了,长得跟个小鸡仔似的,也不知道平时东西都吃到哪去了!借少主和苏灿的光,让你也吃点正经东西,好好补一补你那小身板。”胡璐依嫌弃地别过头,又对着常赋晦和苏灿继续道,“今天我一天的班,趁着中午抽空过来的,你们先吃着,我晚上再过来。” 说完后,胡璐依又如来时那般,匆匆地离开了。她这一趟竟是专门来给他们送饭的。 “我在食堂给你和少主定了饭!是胡璐依那女人自己多事!”人走以后,刘奋进才晚了好几拍地和苏灿解释道。 苏灿瞧了他一眼,暗暗摇了摇头,心道他被胡璐依骂还真是不冤。 胡璐依送来的饭菜份量很足,味道可口,几人吃得很快,当食堂的饭菜姗姗来迟时,三人已经吃饱了,胃里再没有空余的位置再吃下多一份的饭菜。 待桌面柜子都收拾好后,常赋晦站起身,与苏灿告辞准备离开。 “那洪姐是因为我——” 临行前,苏灿忽然开口,忍不住向常赋晦确认那个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 第96章 不吉利的救护车 听到苏灿的问话,常赋晦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苏灿。苏灿的话没说完,他却明白了他半句话中的含义,苏灿是在向他确认,洪姐是不是替他受过,被绑过去当做新娘的,又是不是因为他的施救不当导致没救过来的。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凶手的逻辑我们都不知晓,代替受难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你不要多想。至于河边发生的事,当时的情形,最有效的营救方法就是先阻止轿子继续前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常赋晦的语速很慢,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有一种安抚的意味。 “是你救了大家,你是个英雄!” “可是,如果我没有先带走轿夫,轿子就不会进水,那样也许——”常赋晦的话令苏灿有些动容,但他却依旧有些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你也说也许了,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好,你自己怎么也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人一样有这种的想法啊!”刘奋进却是个直率的性子,闻言也跟着附和,“先拖走了一个轿夫是为了救所有人,这有什么错!况且就算是轿子因为失去平衡进了水,少主和相爷他们也很快就将人给救出去了,那么短的时间本不至于把人给淹死。洪姐的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你没有责任的!” 苏灿并没有注意到刘奋进口中,也有别人这么想的信息,只是感觉自己再纠结下去未免有些矫情了,于是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内心里,苏灿却知道归根到底都还是自己能力不足,于是暗暗做出打算,早日将他们口中自己那个能力研究明白,这样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常赋晦走后,刘奋进又陪苏灿到他拔了针,才提着多出来的那一份午餐离开了。 苏灿原本是想要再睡一会儿,好好养养精神的,却感到一阵尿意袭来,苏灿只能起身,慢慢走出病房去寻找厕所。 门外依旧挂着那绣着狍鸮画像的门帘,让苏灿不由得就想到了那个失踪了的孩子,和奇怪的瓷家人。 听刘奋进说,瓷莺儿到底是离开了寨子。当天瓷莺儿婆婆果然如慈父所说晚上就清醒了过来,知道事情原委后,就和瓷家撕破了脸,说什么也不准瓷莺儿离开,还要他们归还大孙子。但奈何瓷父手里掌握着孩子的下落,无论怎么逼迫都不肯说出口,最终还是李老做主,让瓷莺儿离开去照顾孩子,过一段时间再带孩子回来看孩子奶奶。 当时,刘奋进和苏灿好一通夸赞李老心善。苏灿却敏锐地发觉了不对之处,那个失踪了的孩子一直都只出现在慈父的口中,从头到尾却没有露过一面,孩子真的离开寨子了吗?苏灿心里有些不确定,但他只是个外来者,并没有说话的立场,只能作罢。 边想着,苏灿已经沿着楼梯下到了一楼,他在二楼并没有找到卫生间,决定再去一楼看看。 还没走下楼梯,苏灿就听到了人声,下去之后,发现入门的吧台位置,两个年轻的姑娘正凑在一起看着手机。 “你哥太帅了!竟然这么轻松就排进了小比前五!”其中一个姑娘指着手机屏幕赞叹道。 “我哥这一仗打得的确漂亮,从头到尾全无败绩,要不是下午挑战赛——”另一个姑娘语气充满自豪,但说到最后竟变成了惋惜,“那个文六病得真不是时候,那挑战赛还是他向我哥发起的,没想到还没开始他倒是先倒下了,害得我哥被大家嚼舌根。” “文六分明是因为得罪了楼上那个苏灿,被他给咒的,与你哥有什么关系,巡逻队的人也真是拎不清!”先开口的女孩气愤地开口。 听到两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苏灿不由得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细听,那边两个姑娘的对话还在继续,混合着视频外放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文六毕竟是在赛场上出的事儿,当时对面就只有我哥,总会有几个心眼小的要说我哥闲话,巡逻队这才以休养的名义停了我哥的职。”姑娘的语气有些哀怨。 “要我说都怪那个苏灿,他早不报复,晚不报复,偏偏挑人上场后的这个时机。我看他就是个灾星,自打他回来以后,寨子里都出了多少事了。” 另一道声音还在愤愤不平,之前那个姑娘却刚好抬头,视线与楼梯口的苏灿对个正着,愣了一瞬后立即伸手拉了拉同伴的衣袖。 姑娘说得正兴起,被同伴拉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的苏灿。 乍一见苏灿,姑娘明显瑟缩了一下,因着爱慕之人的妹妹就在身旁,不想丢了面子,下一秒又立即挺起了胸膛。 “他在这儿我也要这么说,反正我又不用修行,没想成为能力者,才不会因为怕他报复就不说真话呢!” 姑娘的话虽然说得硬气,但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她。苏灿感觉有些好笑,原本想要询问厕所在哪的话也没说出口,而是自己在一楼寻找起来。 吧台的两个姑娘见苏灿并没有搭理自己,显然松了口气。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见人没有离开医务处的打算,也就没再理会,再次埋头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当苏灿在一楼的角落找到了卫生间后返回,再次走近吧台时,两位姑娘已经聊到了昨天的案子。 “昨天那个外地人也是死在处里那辆救护车上的,这个才过去几天啊,都第二起了!我觉的肯定是那辆车之前出任务时冲撞了什么,才会这么不吉利,就应该请仙儿给看看。” 对于洪姐的死,苏灿心中一直有芥蒂,奈何常赋晦和刘奋进都没有和他说太多。此时,听到两个姑娘谈论,苏灿也顾不上人家对自己的排斥,终于忍不住凑了过去。 “请仙儿的事儿哪是你我能做主的,这个事儿上面都没有说法,咱们就别乱说了。” 姑娘们还在说着话,就感觉有人站在了吧台前,抬起头,发现之前见过的苏灿去而复返,正望着她们,于是立即坐直了身子,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你有什么事儿?”之前强装镇定的姑娘开口问道。 “妹子,刚刚听你们说起了昨天那个案子,能和我说说那个被害人是怎么死的吗?” 苏灿的态度十分谦恭,他真的很想知道洪姐离开时的细节。 “叫谁妹子呢!别乱套近乎。” 见苏灿语气并不强硬,小姑娘胆色也大了起来,变得不再那么惧怕。于是为了找回之前的场子,竟开始刻意为难起苏灿来。 “不好意思,两位美女,是我没说清楚,主要是你们少主现在正在查这个案子,让我也帮着留意一些细节。” 苏灿虽然不擅长与这样骄蛮的小姑娘打交道,却也有过类似的经历,立即改口,同时也不忘搬出常赋晦这座大山来压一压人。 听到常赋晦的名号,两个姑娘果然面露迟疑,先开口的姑娘也不再挑刺。 “你想问什么,我们只是医务处的护士,知道的并不多。” 见人不再拒绝沟通,苏灿松了口气,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们刚刚说受害人是在救护车上出事的,这是第二起了,那第一起是什么事儿?” “第一起是什么你会不清楚?不就是被你用邪术诅咒的文六,他也是被那辆车送到锦县才变成植物人的。” 另一个姑娘闻言立即阴阳怪气道。 第97章 发现端倪 文六?苏灿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想起来了,之前是从胡璐依那听说的。小比之后,寨子里就有传言说他远程把和他有了嫌隙的文六害死了。当时刘奋进还为了这件事和胡璐依吵了一架,常赋晦也让他不用管,苏灿只当这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之言,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姑娘口中再次听到,看来寨子里的人竟然已经对这无稽之谈深信不疑了! “刚刚看你们在看视频,是小比时拍的吗,我想看看文六那场的情况可以吗?” 苏灿并没有理会小姑娘讽刺的话语,更没想过和她们解释什么,而是询问另一个姑娘,想看看她们之前看的视频。 “我只拍了我哥的比赛,文六和我哥上午打了一场,没几下就输了,虽然是五分钟,但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内容。下午的挑战赛更是连动手都没有,什么都没拍到。” 另一个姑娘性格倒是绵软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灿推出了常赋晦这座大山,姑娘听到苏灿的话,竟毫不推拒地就把视频调了出来,将手机放在吧台上,推向了苏灿。 为了避免给姑娘惹麻烦,苏灿并没有伸手去接推过来的手机,而是直接趴在吧台上看了起来。果然如姑娘所说,第一个视频里,文六和对手交手没多久,就被对方一个膝踹加扫腿,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裁判几次上前数秒,最终拖到了时间结束,文六才翻身站起来,自己走下了赛场。苏灿瞧了一会儿,感叹还好文六的对手是个正人君子,在他倒地不起时,并没有上前继续殴打,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要知道,小比的规矩之一,上场不足五分钟是不允许认输的,这就意味着,这期间无论怎么殴打对方,只要不把人打死,都是合理的。 “那个人是你哥哥?”苏灿指着屏幕上的另一个男人问。 “嗯,我哥是巡逻队的,他参加小比,是为了攒够功绩,年底选副队长。” 姑娘瞧了一眼屏幕,柔声回答。 “你哥哥很好,刚刚听你们说他现在被停职了?等你们少主回来,我会和他说一声,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无论这件事与自己有没有牵扯,苏灿都觉得好人不应该被牵连,打算再见到常赋晦时和他提一嘴,看看能不能帮上一把。 听到苏灿的话,姑娘眼睛都亮了,立即对苏灿表示感谢。就连另一个表现得对苏灿十分厌烦的姑娘,闻言也转变了态度,对苏灿开始热情起来。 随后,姑娘们又给苏灿看了另一个视频,正是文六发病时的那一段。视频中,姑娘的哥哥先一步入场,等候了一会儿,文六才拨开人群,缓缓走近。视频的像素很高,里面的文六的神态拍得十分清晰,他看起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文六上场后,如同苏灿之前那般,先脱了上衣丢在一边,之后就开始活动筋骨,一副即将大展拳脚的样子。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姑娘的哥哥就向着文六的方向冲了过去。然而,还不待冲到近前,变故突生,只见赛场另一端的文六手捂胸口,满脸痛苦地蹲下了身,随即就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文六倒下以后,整个赛场就乱了起来,一个稍显年轻些的男人立即冲上了场,对着文六就开始进行心肺复苏,之后镜头闪了几下,视频内容就结束了。 “后跑上场的那个人是谁?”看完视频后,苏灿开口问。 “那是我们医务处的小赵大夫,半年前应聘到寨子里的。” 这次回答的却是一直对苏灿的态度不太好的姑娘,也许是听到苏灿说能为自己的心上人找少主说情,对苏灿的问话配合了许多。 苏灿点点头,随即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小赵大夫和文六很熟吗?” “小比那天小赵大夫是驻场大夫,有什么状况他都要第一时间去处理。” “我不是学医的,不太懂急救的知识,就想问一下,如果看到一个人忽然晕倒了,不是应该先掐人中吗?再不济,也得先检查一下,看看病人的情况吧。这么不管不顾上来就做胸外按压没有问题吗?” 苏灿的话让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充满了疑问。 姑娘们还没说话,苏灿又继续道: “还是说这个小赵大夫早就认识文六,知道他有心脏疾病,看见人晕倒,不需要进行初步判断就能开始施救?” “小赵大夫是外乡人,来寨子里的时间也不长,平时也没见他和文六有什么接触啊!” 难为过苏灿的姑娘率先开口。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小赵大夫的举动就很奇怪了,不是吗?” 苏灿又和姑娘们攀谈了几句,让她俩帮忙将视频转发给刘奋进后,这才与两人告辞,回到了病房。 刘奋进回来时,苏灿还在脑中捋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见到人来,立即催促他把手机拿出来。刚刚在楼下,他只和两个姑娘说了一个疑点,另一处却没有说。他现在迫切需要重新看一遍当时的视频,证实自己的猜想。 “没想到你竟然能使唤动她俩!”刘奋进推门进来就嚷嚷起来,“你以前住在这儿时,她俩就瞧不上你,没想到做完手术后你们的关系反倒是缓和了!” “少胡说八道!” 苏灿忽然就理解了胡璐依每次见刘奋进都忍不住骂他一顿的心理了。 在刘奋进揶揄的目光中,苏灿又将视频看了一遍,这一次果然又发现了端倪。 “你看什么呢?”见苏灿看得认真,刘奋进也忍不住凑了过来,“这不就是文六出事时的视频吗,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啊。” “文六出事时,你在现场吗?”苏灿闻言抬起头看向刘奋进。 “我怎么会在,那会儿不是回去给你收拾东西了吗。”刘奋进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虽然我不在现场,但这件事儿我清楚啊。文六在挑战赛上场时突然心脏骤停,幸亏有医务处的赵大夫救治及时,才保住一条命,可惜成了植物人。” “真相真的是这样吗?”苏灿看向刘奋进。 “当然是这样,少主上次回锦县时就特意查过了,文六的症状的确是心脏有问题,也有用过肾上腺素急救的痕迹,最后的结论就是他有隐藏的病史,之前自己不知道,才导致悲剧发生。” 见刘奋进说得笃定,苏灿便将自己在楼下时的猜测和刘奋进说了一遍,同时将视频划到文六倒下去的位置,指给刘奋进看。 ”文六倒下去时没有穿上衣,小比的场地都是水泥地面,如果人直接倒下去时势必会有擦伤。你在看文六倒地的姿势,当时他应该是因心脏骤停而昏厥的,可他的表现,却仿佛还有意识般,一点点歪下身子的,甚至肩膀还刻意避开了地面上的一颗石子,这正常吗。” 苏灿将手机界面定格在了文六倒地的瞬间,将屏幕放大,从视频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文六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撑着地慢慢倒下时,向后移了一点距离,刻意避开了水泥地面上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尖锐石子。 第98章 文化局 “什么情况!” 经过苏灿的提醒,刘奋进也发现了异常之处,接过手机将视频反复看了几遍,最后才抬头望向苏灿。 “这人晕倒的状态的确很奇怪,你在后山上时也晕过去两次,每一次都是直接整个人都栽了下去,如果不是有少主在旁边护着,这两次都得把你摔毁容了。文六可倒好,晕过去还能自己调整位置,避开石头,身上更是一点擦伤都没有,他在这儿唬弄鬼呢!” 苏灿斜了刘奋进一眼,心道这人可真会举例子,但嘴上还是跟着附和。 “看来我们都被这人给骗了!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 “不对啊!文六如果是装病的,那他现在怎么还在医院躺着呢?少主都去看过了,那是正规的医院,不会和文六同流合污的,他是真的因为心脏骤停而成了植物人。” “视频只能说明他在比赛场上时还没有出事,从赛场到医院还有一段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现在文六已经成植物人,想知道也没处问了。你说会不会这件事也有‘场’的干预,是能力者搞出来的事儿啊!不行,我现在就得告诉少主这个发现。刚好他现在应该和沈组长在一起呢。” 刘奋进说着就掏出了手机,翻出常赋晦号码打了过去。然而,那边铃声响起直至挂断都没有接通。 “这会儿少主估计正忙着,他看到未接电话会回过来的。”刘奋进收起手机对苏灿道。 “有一件事儿之前我就想问了,当时常赋晦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出口。” 苏灿瞧着刘奋进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出声,此时电话挂断才开口道。 “啥事?”刘奋进看向苏灿。 “你们这儿文化局还负责查案子?” 听到苏灿的话,刘奋进愣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苏灿话中“文化局”的意思,知道他是误会了,笑着开口解释: “你是说沈组长所属的那个文化局啊!它的全称是民间‘场’文化研究总局,沈组长是二分局里外勤小队的队长,专门负责调查涉及‘场’的案子。” 这回换做苏灿愣住了,“民间‘场’文化研究总局”!这是个什么机构!没听说过啊!不会又是像“九宗十八教”一般的民间组织吧! 苏灿正合计着,那边刘奋进又开口了。 “这可是正经的国家组织,里面的人都是有编制的公职人员,细算起来,那沈组长的职级比常叔都高呢!下次再遇到,你对人家客气着点。” “国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机构!”苏灿闻言更加惊讶了。 “孤陋寡闻了吧,国家的实力和内涵不是你这样的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以后跟着少主,能学到的、了解到的会更多,你就偷着乐去吧。” 刘奋进直接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十分自豪的样子。 苏灿刚刚接受“场”的存在,就忽然发现它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结构,甚至还拥有了正规的研究组织。而在此之前,作为平头百姓的自己,竟然对之一无所觉。苏灿的认知受到了强大的冲击,正打算细致了解一下,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苏灿所在的这间病房,除了刘奋进以外,之前就进来过两拨客人了,没有一个是敲了门的。这次的来人却显然不同,屋内没应声,就一直在外面礼貌地敲门,完全没有直接闯进来的意思。 “这也没到饭点啊,谁还过来看你!”刘奋进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对着房门方向喊了声“请进”。 出乎苏灿的意料,推门进来的竟然是山上院子里见过的那个瘦小男人。男人弓着腰,满脸堆笑地挤进了门,两只手上挂满了水果和营养品的包装袋。 “呦,怎么是你这个老滑头!”刘奋进没起身,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一下一下地后仰着。 “刘小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姓赵,家里排行老二,外面的人都叫我赵二。”男人嘿嘿一笑,将带进来的东西靠边放在了窗台下方,“我这次是过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 赵二说着走到病床边,神情特别恭敬地对着床上的苏灿深鞠了一躬。 “苏小哥,大恩不言谢,你救了咱们的命,以后赵二就随你差遣了。” 随后整个人直挺挺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自打赵二进门,苏灿就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过来对自己鞠躬,就已经掀了被子准备下床扶人了,没想到他接下来竟然还来了个更大的,惊得苏灿直接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 苏灿连忙伸手去架赵二的胳膊,奈何他身体太虚,竟直接被人给带着坐到了地上。赵二见状连忙歇了动作,起身将苏灿扶回了床上。 一旁看热闹的刘奋进却忍不住笑了。 “就你那身子骨,还学人家拦人,他那是正经道谢的礼仪,你由着他磕就是了。” “是啊,苏小哥,救命大恩如同再生父母,请受了这三个响头,从此我赵二就是你的人了,刀山火海,只要你一句话!”赵二也跟着附和。 这怎么听起来像黑社会啊!再次坐回病床上的苏灿,面对如今的情况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想那么多,他愿意磕,你受着就行,就当收了个小弟,实在不喜欢,不让他做事就是了。”许是看出了苏灿的无措,刘奋进开口宽慰。 最终在赵二的坚持和刘奋进的劝解中,苏灿还是结结实实地受了赵二的三个响头。 “你的那几个同伴都怎么样了,我记得当时有一个大姐呛水挺严重的,她现在醒过来了吗?”事情已成定局,苏灿也不再纠结,反而关心起赵二那伙人的情况来。 “他们几个都没啥大事儿,今儿个早上就都做完笔录回家休养了,那些东西就是他们托我给你拿过来的。”磕完头后,赵二显得十分高兴,指着窗台地下摆成一排的东西对苏灿介绍,“他们其实也都想来看你的,一是怕打扰你休息,再就是寨里也不让我们多待,就派了我俩当代表过来了。我们这次来的匆忙,等两个案子都结了,我们身上的官司都了了,再干干净净地来看你。” “你俩?还有一个在哪呢?”刘奋进闻言插嘴道。 “这不是怕人太多不利于苏小哥修养嘛,我就没让五子进来,他在门外面等着呢!”之前老油条一般的赵二此时笑得竟有些腼腆。 “别让人在外面等了,把他也叫进来吧。”苏灿闻言出声邀请。 得到了苏灿的肯定,赵二立即就把自家兄弟叫进了屋,对着苏灿和刘奋进介绍。 “这是我的叔伯兄弟赵武,咱们都叫他五子。之前他和苏小哥有点误会,如今也算不打不相识,五子快给苏小哥道谢,再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赵武正是之前在院子里被苏灿塞了满嘴土的粗壮男人,此时,赵武已经没了先前的气势,整个人看起来蔫了吧唧,对着苏灿就要下跪,这次苏灿却把人拦了下来。 “苏小哥,我在外面有几个兄弟,勉强算个工头,联系个人、打听个事儿都还有些人脉,你有这方面需求随时可以找我。” 赵二这次却没有强求苏灿接受赵武的磕头。 “我这兄弟,他和我走的不是一个路子,练了些硬功夫。我知道苏小哥身边有能人,但五子也不错。你也不是外人,咱们就直说了,平时对外五子他都是收着拳脚的。” 说到这儿,赵二停顿了一下,拍了拍赵武的肩膀。苏灿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刘奋进,刘奋进也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显然是来了些兴趣。 “这两年他的力气大了很多,我们都猜测,他应该是快修成‘场’了。” 第99章 收小弟 赵二的话令苏灿和刘奋进都是神情一震,刘奋进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位小哥先别激动,我也知道这是件大事,现在就让我这兄弟给演示一下。” 赵二说着,就对赵武使了个眼色。赵武得了自己哥哥的示意,走到床头,将那铁质的床头柜单手就端了起来,而上面放着的东西却纹丝未动,赵武轻松得仿佛是拿起了一个杯子一般。 看到苏灿眼中的震惊的神色,赵二才向前走了一步,对赵武摆了摆手,让人将柜子放下,再次开口道: “五子从小就身体好,长得也壮士,以前只感觉他的力气比寻常孩子大些,这两年才发现的不同,对外我们一直没声张,也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他的样子,你们是九宗的人?”刘奋进走近病床,隔开了赵家兄弟和苏灿。 “没有,我们没入任何门派,五子的力气也只是比正常人大一些,照比那些真正的能力者差得还远。”赵二是个有眼色的,见状立即拉着赵武后退了一步,远离了病床。 闻言刘奋进神情松懈了几分,随后又望向赵武,眼睛里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么说你还没修成‘场’!你平时都是怎么修的?” “就给人看场子,打打架,动动手。”赵武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在山上院子时的猥琐气息,也不见了之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地道。 听了赵武的话,刘奋进就明白了过来,这人的修行完全是不得法的,修成修不成全凭着个人的运气。想到这儿,刘奋进转头看了一眼苏灿,显然这人的运气还是差了些,还没修成就碰到了苏灿。 接触到刘奋进的视线,苏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苏灿对这个赵武印象很差,并不想过多接触,如今知道这人修‘场’的路可能已经断送在了自己手里,也就不好再继续追究,于是摆摆手对着赵二道: “你们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你兄弟挺厉害,但我这边用不到,好意我心领了。” “苏小哥放心,我们今天过来,就是在你面前过个眼,平时我们不会打扰的。咱们兄弟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命是你救的,就随你差遣,等你有需要了随时联系我。” 赵二说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苏灿的病床边。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今天已经耽误苏小哥够久的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赵二说完,又对着刘奋进道了声谢,就拉着赵武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这赵二倒是个场面人。” 刘奋进说着走到赵武搬起过的床头柜前,也单手抚了上去。随后,苏灿就见铁质的床头柜在刘奋进的手臂绷紧的同时缓缓抬高。 “这也不是很难嘛!”刘奋进嗤笑一声。 下一瞬,床头柜上放着的果篮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里面的橘子苹果骨碌碌滚了一地。刘奋进见状连忙放下柜子俯身去捡,嘴里还不忘嘀咕: “就是这平衡不太好控制。” 苏灿没有理会刘奋进那边的状况,而是拿起了赵二留下来的名片端详。只见那是一张设计十分简单的卡片,白底黑字镶着一圈绿色的花纹,名片正中印着“锦县劳务”四个大字,下面就是姓名和电话号码了。令苏灿诧异的是,名片上的名字却不是赵二,而是赵乾坤三个字,看来这就是赵二的真名了,没想到看着身形瘦小的男人竟然有着这么大气的一个名字。 “可以啊,苏灿,现在你也是有小弟的人了!”刘奋进将散落在地的水果收拾好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苏灿调侃,“那赵二今天明显是来拜山头的,他对你行了大礼,就代表以后都会跟随你了。” “我不需要小弟。” 苏灿说着就打算把手中的名片丢到垃圾桶中,他感觉这赵二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黑恶势力的特征,不像是从事着正经营生,并不打算以后与他再有联系。可当他伸出手时,瞥见了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立即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鬼使神差地,苏灿右手画了个圈,将名片收进了病号服的口袋中。 “现在左右没事,你再睡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刘奋进并没有在意苏灿的怪异举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刷起了手机。 还未痊愈的身体的确经不起消耗,折腾了半天,苏灿也感觉到了一阵疲累袭来。有刘奋进在,苏灿是安心的,渐渐地他就睡了过去。 苏灿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病房内,刘奋进和胡璐依正在对峙着。此时,胡璐依的胳膊已经伸向了刘奋进的耳朵。 不知道两人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争吵,苏灿并不想参与其中,就没有发出声响。睡了一觉,苏灿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抬头往窗户方向望去,外面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此时,床头柜上的果篮已经转移到了地上,原本果篮的位置放着两个装满餐盒的袋子,看来胡璐依是过来给自己送饭的。 苏灿正想着,那边两人终于发现了已经坐起身的苏灿,随即两人互相瞪视了一眼,立即停止了争吵。 “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胡璐依走近苏灿,打量着他的气色。 “挺好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灿原本嗓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觉醒来却感觉口干舌燥,嗓音就再次哑了起来。 “你怎么嗓子哑成了这样,中午那会儿我就想问了,少主在没好意思开口,你不会是真被上了吧!”胡璐依走到床边,翻找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苏灿,凑近他不怀好意地说。 “别胡说八道!”苏灿接过了胡璐依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感觉嗓子恢复了一些,才指着床头柜上的餐食继续开口,“你不用那么破费,我们吃不完这么多的。” “给你带你吃就行了,我还不差这点小钱,多吃点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你一起干大事呢。” “你能有什么大事,就一个项目组的登记员还总缺勤。” 刘奋进在两人说话时,就已经开始着手放桌板了,这会儿听到胡璐依的话,立即忘记了两人先前的争吵,又嘴贱地接了一句。 “你的嘴是租的吗,这么急着用,一会儿都闲不下来!下次说话前,能不能把脑浆摇匀了再开口!”胡璐依立即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你说的大事是什么?” 眼见二人又开始针尖对麦芒,苏灿连忙叫住胡璐依,出声打断两人新一轮的争吵。 “当然是为洪姐报仇!” 胡璐依闻言,停下了与刘奋进的交锋看向苏灿,苏灿竟发觉这姑娘的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洪姐的事,我很抱歉。”提起这件事,苏灿的心里也不好受,“这个案子听常赋晦说已经由文化局接手了。” “我只相信你,上次慈莺儿家的事儿就是你看破了狍鸮的把戏,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胡璐依直接一步上前,半坐在病床上,探出身子以两只手臂做支撑,罩在了苏灿身前。 “额,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能接触到的东西有限。我不敢打包票,只能说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苏灿没料到胡璐依会对自己如此信任,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被角。 “你别那么激动!苏灿这还病着呢,中午时刚费神拆穿了文六案子里的破绽,你现在又让他动脑,怎么着也得让人先把饭吃了啊!” 刘奋进见状却不乐意了,直接上手,将胡璐依从苏灿床上拉了下来。 “文六案子?他不是成植物人了吗?有什么破绽?” 胡璐依完全被刘奋进话中的内容吸引,被拉下床竟也没生气。 刘奋进正要回话,一阵老式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第100章 猜测 在胡璐依鄙视的目光中,刘奋进掏出了那台二手手机,接通的电话,打开免提功能。 “什么事?” 那头响起了常赋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常赋晦一开口就是疑问句,显然是为了中午时刘奋进打给他的那通未接电话。 “少主,关于文六的案子,苏灿有了新发现!”刘奋进迫不及待地道明了之前打电话的用意。 “之前一直在沈组长那边分析案子的细节,没有带电话,现在刚结束,你们吃过饭没?”常赋晦并没有急着追问苏灿他们的发现,而是首先解释了之前未接电话的原因。 “胡璐依送了晚饭过来,我们正要开始吃。” 苏灿说着起身下床,将床头柜拉到病床中央。这一动手,苏灿才发觉,这铁皮做的柜子竟十分有分量,这个发现不由得让他对刘奋进高看了一眼。 “少主你就放心吧,有我在,饿不到苏灿的。他住医务处这几天的伙食我全包了!”胡璐依也跟着开口。 “辛苦你了!”电话那头,常赋晦出言感谢。 “这不算什么,反正等苏灿好起来他还得帮我查案呢。”胡璐依满不在乎道。 “查案?刚刚听刘奋进提到了文六的案子,你们怎么想起去查他了?” “是苏灿无意间发现的!” 刘奋进赶在胡璐依开口前,抢过了话头,将苏灿中午时和自己讲过的事连同他的分析一同对着电话那头复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文六在被送到锦县前是装的,他根本没病。”刘奋进最后总结道。 刘奋进说话期间,常赋晦一直在安静地听着,待刘奋进说完也没有开口,直到刘奋进喊了一声“少主”,电话那头才再次传来常赋晦的声音。 “对于文六的事儿,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不擅长这个,没有想法。”胡璐依最先开口。 “我认为,这件事也是能力者做的,他们可能早就潜伏在了寨子里,文六的事,就是在为河边的案子预热呢!”刘奋进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与之前和苏灿说过的大差不差。 刘奋进说完,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应,胡璐依见状伸手捅了捅正忙着打开饭盒布菜的苏灿,苏灿这才反应过来,常赋晦是在等着自己开口呢。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苏灿劈开了方便筷,两根交叉蹭了蹭上面的木屑,继续道,“从视频上看,文六在赛场时是在装病,可到了锦县却变成了真病。说明问题出在了从寨子到锦县的路上。我从护士那了解过,文六去锦县是坐医务处的救护车去的,就是拉洪姐那辆。而陪同人员,除了司机,就只有小赵大夫了。如果文六本身没病,而是被人害的,你们说,害他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小赵大夫?” “怎么可能!文六倒下时,小赵大夫可是第一个冲上台救人的!”胡璐依首先不赞同道。 “可文六不是在装病吗,他在抢救什么?”苏灿将去好木刺的筷子递给胡璐依。 “两人无冤无仇的,他为啥要害人啊!”刘奋进也跟着附和。 “有没有冤仇,得让你们少主去查啊!”苏灿又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刘奋进。 刘奋进接过筷子,想也没想就夹了口离自己最近的菜放进嘴里,随即眼睛一亮,立即忘记开口仔细咀嚼起来,完全忘了即将出口的话。 “文六的案子我会让人去查,这件事你别继续参与了。这两人让刘奋进一直陪着你,别再单独行动。” 听完苏灿的话,电话那头的常赋晦低声对身旁人吩咐了些什么,才再次开口。 “把调查的重点放在文六和小赵大夫的关系上,我怀疑文六是被他骗了,两个商量好了做局,应该是为了避免参加挑战赛。那小护士说了,文六是被人用了激将法才对她哥发起挑战,还签了生死状的,很可能就是害怕比赛输了承担后果,才想了这么个主意临阵脱逃的。” 苏灿虽然不满意常赋晦的自作主张,但还是将自己的分析如实告知。 “放心吧,嫂子,我们会调查的,案子交给我们保准很快就水落石出。” 常赋晦那边应该也开了免提,苏灿话音刚落,一个嬉笑着的男声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们知道就好!” 苏灿被这声“嫂子”叫着脸色瞬间就黑了,却也不好对着陌生人发作,只能咬着牙回了一句,随后就不再开口,开始埋头吃起了面前的饭菜。 “少主你还在公司?这么晚了还要加班?” 与苏灿的恼怒不同,刘奋进高兴地连吃了几口喜欢的菜,才放下筷子,对着电话那头的常赋晦关心道。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医务处可能不安全,你这两天注意着些。”常赋晦的声音倒是十分平静,完全没有被调侃后的羞恼。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让向荣给我送个行军床过来,晚上我就在苏灿这屋里凑合。” 刘奋进答应得倒是痛快。 常赋晦挂断电话时,苏灿已经快吃饱了,将餐盒里的米饭全部吃光后,苏灿放下了筷子。见苏灿停筷,胡璐依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饱了,你都没吃几口,再吃点吧,不用看我。”苏灿劝道。 “我晚上吃得少。”胡璐依擦了擦嘴角,将自己用过的筷子丢进了垃圾桶。 “就你这饭量,还不如常二婶养的猫呢!也难怪你这么瘦,小心出门一阵风给你吹跑了。”刘奋进见状立即嘴贱地开口。 “我说你怎么哪有事儿哪到,吃再多的东西都堵不住你那渴望表现的嘴是不是,要不要我扯根线给你缝上,免得风大再闪了舌头!” 刘奋进的话成功激起了胡璐依的争吵欲望,立即对着他就开始输出。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蹦跶上了,少主打电话那会儿,你插什么嘴,我说的案子明明是在指洪姐的,可不是文六那破事儿!” 胡璐依损起人来可谁的面子都不给,细说起来,那文六还算帮过她呢,在她这边依旧没句好话。 “对了,洪姐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听胡璐依再次提到洪姐,苏灿也想起了常赋晦来电话前,胡璐依说的话。 “还能怎么样,洪叔请假回去张罗了。这次洪姐进寨调查是私自行动的,没和队里说。原本队里已经做了部署,只等犯人自投罗网呢,谁能想到——” 说到这里,胡璐依有些说不下去了。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你也看开点。”苏灿柔声安慰,“明天我们再去洪姐出事的河边看看。” “好啊!咱们明天吃过早饭就出发。” 苏灿的话明显就是应了胡璐依之前的请求,胡璐依闻言立即眼前一亮。 “可是,只有我们仨去后山不太好吧?”刘奋进却不是很赞同。 “你们上次去不也只有四个人吗!”胡璐依反驳。 “但把少主和相爷换成了你——” “我们不往山上走,只是去水边看看,而且还是白天,应该不碍事。” 刘奋进的话没说完,在场几人却都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怕胡璐依发飙,苏灿立即接过了话头。 “对了,一直忘了问,林先生怎么样了?” 听刘奋进提到了林垚,苏灿又多问了一句。 “相爷已经走了。” 第101章 灾星 “什么!”刘奋进的话令苏灿一个激灵站起身,“走了?” “走了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刘奋进一把端起自己面前的餐盒,避免了因苏灿动作过大带动桌板而导致的饭菜洒出。 苏灿闻言面色一阵变换,还没再开口,胡璐依就先一巴掌扇在了刘奋进的后脑勺上。 “会不会说话,离开寨子就说离开寨子,省那多字干嘛,吃饭怎么不见你省着点呢!” 听了胡璐依的话,苏灿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理解差了。之前有了洪姐的事儿,再听到刘奋进这么歧义的话,苏灿自觉思维定式,给想偏了。 “林先生是离开寨子了?”苏灿又坐回了病床上。 “昨天人就回去了,听说是顾念在招待所用热水时烫伤了脸,再加上相爷在山上时还遭了那样的罪,阴阳教得到消息就派人过来接了。”刘奋进这次说得倒是没有省略,足够细致。 苏灿点点头,想到之前在山上时的经历,感觉自己和林垚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不知道他这么一走,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林垚离开寨子,自己也没送一下,苏灿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别急,马上就年底交流会了,到时候相爷他们肯定还会来,你们就又能见面了。”似乎看出了苏灿的失落,刘奋进又补充了一句。 “要我说还是顾念太矫情,还说什么被热水烫到脸,招待所都是统一规格的热水器和饮水机,又不用她自己烧水,正常人怎么着都不可能会烫到脸吧。明明相爷都打算留下来休养几天,等苏灿醒了再离开了,就偏偏她事儿多!”胡璐依跟着愤愤道。 “也有可能是她在接热水时,被溅出来的开水烫到了啊!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刘奋进闻言不满开口。 听到刘奋进的话,胡璐依竟罕见地没有立即出声怼回去,而是盯着刘奋进看了一会儿,就在苏灿都投过去疑惑的目光时,才再次开口,语气无比真诚道: “是我不对,把你们当人了!” 胡璐依说完后,没再理会被她一句话噎得脸都绿了的刘奋进,而是看向苏灿,继续之前的话题。 “明儿个我会早点来送饭,咱们争取赶在寨里人起来活动前上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苏灿点头应允,表示自己会早起等她过来。 一旁的刘奋进听了胡璐依的话,终于又找到了打压对方的机会,赶在她再次开口前说: “河边现场现在已经被封锁了,拉了警戒线,不让人靠近的。” 然而,胡璐依却没有施舍给刘奋进一个眼神,直接无视了他,和苏灿告别一声,拎起自己的小挎包就离开了病房。 “哎——” 刘奋进对着胡璐依的背影叫了几声,快速吃光了自己的饭菜,放下手里的餐盒就追了上去,可是直到跟着人家出了病房,也没换来胡璐依的回头。 刘奋进再次推门进来时,苏灿正在收起桌板,闻声回头望去,只见刘奋进急匆匆就闯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袋子和一张折叠的行军床。 “洪姐的案子有少主和沈组长呢,你别跟着她胡闹。” 一进屋,刘奋进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就迫不及待地告诫苏灿。 “向荣过来了?怎么没让他进屋?”苏灿瞧了一眼刘奋进放在地上的床铺,并没有急着回话。 “他还没下工,东西放下就走了。”刘奋进有些急切地望向苏灿,“你别转移话题,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也想再去看看,那天晚上发生的很多事都是冲着我来的,我得尽快把事情捋清楚,才不至于陷入被动。”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啊!也不一定非要再上山,之前上山的苦头难道你还没吃够吗,就你这虚弱的身板,如果再倒下我怎么和少主交代啊!” 知道刘奋进是好意,苏灿也不再和他犟嘴。想起下午时听到的两个姑娘的谈话,于是顺着他的话问: “也好,你就说说我晕倒后寨子里又发生的事吧,怎么连楼下的小护士都在说我是灾星呢。” “这个啊!”见苏灿似乎有了改变主意的迹象,刘奋进也放心下来,将行军床搬到苏灿病床旁拼好,脱落鞋就躺了上去,“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也别坐着了,躺下歇一会儿,我给你从头说起。” 随后,刘奋进开始将那天苏灿晕倒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那天晚上我们回到寨子时已经将近早上六点了,把你们几个安顿进了医务处,谁都没休息,先封锁了河边的现场,又找人来给黑作坊贴了封条,公用处的人也在山上的菜窖那一片设了警示牌。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几拨人,寨里的好些人都看到了,这相互一打听,就都清楚了后山的两个案子。其实相对于后一个命案,黑作坊的事儿反倒不值一提了,要不是两个案子都赶巧有你的影子,也不至于传了个沸沸扬扬。” “什么叫有我的影子?我把那违法的事儿撞破还有错了!”听到这儿苏灿忍不住插嘴。 “别打岔!”刘奋进却没急着回复,而是继续说: “这两个案子只是其中一方面,随后就有人提起了文六的案子,寨子里的人可都在认为文六是被你害了的呢!也有人提起慈莺儿家小川子的失踪,甚至还有人把陈家老爷子拿出来说事儿。这些事儿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刚好每一件你都参与其中,联系到一起,大家难免会多想。于是,渐渐寨子里就有了你是灾星的传言,说谁遇到你或者让你不好过了,都会倒大霉的!” “这听起来倒像是件好事,以后是不是就没人敢得罪我了。”听到这儿,苏灿有些高兴,以后至少明面上就没人会对自己指指点点了。 “先别忙着高兴,你是不知道啊,从昨天开始大家就团结一致地抵制你了,都闹到了议事厅,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再在寨子里自由行动了,免得坏了大家的运势。” “这就有些过分了吧,议事厅怎么说?”苏灿闻言一惊,他可是要逃出这里的,不让随意行动他还怎么逃! “然后就有议事厅的长老出面安抚了寨里人,说等你从医务处离开就开祠堂向祖先告罪,把你给禁足呢。” “怎么还要开祠堂!”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脑海中浮现起那个满是牌位的屋子。 “按照长老们的意思,自打你醒过来以后寨子里接二连三地出事,这都是祖宗在示警呢!只有在祖宗牌位前惩治了你,才能告慰祖宗。”刘奋进回得漫不经心,似乎丝毫不为苏灿担心,“对了,还有人提到陈家老爷子出殡那天你掉落供果的事了,当时把黄老给气得啊,说你那是忤逆不孝,对先祖不敬。要不是你当时还没醒,她恨不得立即就让人把你扭了送到祠堂去。” 刘奋进说着,还在行军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幸灾乐祸!看我倒霉你就那么高兴?” “哪能啊!你被限制了自由,我不也得跟着不能出去。原本我也是挺担心的,不过还好有少主在,他力排众议,硬是将你给保了下来。不过接下来你也得小心注意着些了,如果再有事情发生,不但你要受罚,少主也得承担连带责任。” 第102章 凶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刘奋进在,这一晚苏灿在医务处睡得还算踏实,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光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苏灿拿起之前在小卖部采购的手表看了眼时间,果然是应了那句话,睡得够早,起来的怎么也不会太晚。 此时,刘奋进并不在屋内,想来是先苏灿一步起床了。也不知道胡璐依会几点过来,苏灿决定还是尽早收拾好自己为妙。刘奋进是个贴心的,苏灿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此时已经都被他拿到了病房。苏灿从中找出必需品,推开病房的门,打算去楼下的卫生间洗漱。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刘奋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大清早的,你干嘛去?” 苏灿转身,只见刘奋进正站在另一边的走廊尽头,肩膀上还搭了一条毛巾。 “去洗漱。”苏灿对刘奋进扬了扬手中的杯子。 “洗漱你往那边走干嘛,厕所在这儿呢!”刘奋进对着苏灿招呼。 苏灿走过去才发现,二楼走廊的尽头,拐角处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卫生间。 “医务处的二楼都是化验室和预留的病房,一楼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去一楼洗漱绕远还容易碰到医务处值班的人,你还是在这儿洗吧,免得碰到其他人在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刘奋进说着拿起肩头的毛巾擦了把脸,侧身让开了卫生间门前的位置。 “你先洗着,我回病房等你,遇到事儿你就大声喊出来,我第一时间就赶到。” 苏灿点点头,目送着刘奋进离开的背影,心道我不是想要去一楼,而是这里实在太隐蔽,没找到啊! 当苏灿收拾齐整重新回到病房时,刘奋进正在打电话,苏灿也没有打扰,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后,就拿起刘奋进昨天带过来的书看了起来。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哪一个,刘奋进几次拔高了语调,最后甚至直接开门走了出去。苏灿并不在意刘奋进的私事,依旧窝在椅子上看书,一篇文章还未读完,刘奋进又推门进来了,电话拿在手里,显然那通不愉快的电话已经结束了。 “我衣服呢?” 见到人回来,依旧穿着病号服的苏灿开口询问,今天早上他和胡璐依约好了上山,还穿这套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就有些显眼了,苏灿打算换回自己之前的衣服。 “你上山时穿得那套?太埋汰了,连同你之前的衣服,我都拿回家让我妈给洗了,晚点我让向荣给你送过来,你就先穿着病号服吧。” “哦,谢了!能帮我再去那个小卖部买一套不,不拘款式,别太显眼就成,一会儿出门时我要穿。” 苏灿真心地感谢刘奋进的细心,但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实在是不想再穿着病号服出门。 “出门?还想上山?你们不用折腾了,洪姐的案子破了。”刘奋进走到苏灿面前拉过椅子坐下,没接苏灿买衣服的请求。 “破了?抓到凶手了?”苏灿十分诧异,昨天常赋晦和沈组长还头疼不已的案子,一个晚上就破了?他们的效率挺高啊! “嗯,抓到了,人在戒律堂关着呢。”刘奋进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开始摆弄起手机。 刘奋进这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成功引起了苏灿的好奇心,以往这人的话不是很密的吗,这会儿明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反倒不开口了! “刚刚来电话的是常赋晦?”不明白刘奋进为何反应如此异常,苏灿放下书,试探着问。 “不是,少主那边还没有信。”刘奋进头都没抬,依旧沉浸在手机屏幕之中。 这人怎么回事,问一句说一句吗!苏灿压下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继续问。 “是谁打来的电话?” “戒律堂。”随着手机“叮叮”的几声响,刘奋进终于抬起了头,脸色难看地说,“抓人的是巡逻队,戒律堂的人没联系上少主,打电话来让我转告一声。” “戒律堂?巡逻队?”苏灿有些发懵,“他们为什么抓人。” “少主和沈组长那边虽然已经接手了案子,但他们都属于外面组织。案子是在寨子里面发生的,寨子肯定也要进行调查,给大家一个交代。寨子里一般调查各类案子的部门就是戒律堂,他们调查清楚后,就会直接让巡逻队去抓人,抓到后他们再处置。细论起来,巡逻队还隶属于戒律堂呢,只是这几年巡逻队发展的规模越来越大,还出过能力者,才逐渐独立出来的。” “凶手到底是谁啊!”眼见刘奋进越说越跑偏,苏灿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陈冰,戒律堂派了韩齐去调查,他那个草包会调查什么,这不,才一天就硬说人家陈冰是凶手,现在把人都抓了正逼问同党呢。”刘奋进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对韩齐的不屑。 听完刘奋进的话,苏灿心里咯噔一下,脑海立即浮现出那双弯弯的眼睛,那个温柔又不失俏皮的姑娘怎么会! “平白无故就抓人吗!他们有什么证据?”苏灿也皱起了眉。 “证据就是那套婚服。”刘奋进说着,划动几下手机屏幕,递到苏灿面前,“你看,这是洪姐出事时穿的那套婚服,他们说那就是陈冰给你准备的那一套。” 刘奋进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洪姐出事现场的照片,照片里清晰地拍出了那套大红的婚服。衣服穿在个子较高的洪姐身上,明显小了一号,她的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了一节皮肤。看着那熟悉的花纹和样式,苏灿猛然反应过来,这套婚服竟和婚礼那天陈冰最先从大包中拿出的那一套女式婚服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更巧的嘞,韩齐找人量了,洪姐身上那套的尺寸竟然和你原本的身形尺寸完全吻合,这就是那套你没穿下的婚服。”刘奋进拿回手机,又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这次显示的是婚服测量的照片和一些尺寸的对比。 “那陈冰怎么说?”话到这里,苏灿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说,她那个大包据说在婚礼当天就丢了。那天拜堂的仪式结束后,她跟妆完就去你那个平房取婚服了,结果把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当时她只以为是被哪个同事帮着带回议事厅了,也没在意,谁知再见到竟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她手里的婚服没了,又不能证明洪姐身上那套不是她的,就只能乖乖去戒律堂了。” “凭这一件婚服就定陈冰的罪,会不会太武断了些。就算婚服真的是之前那件,如果说是有其他人事先将婚服藏起来了呢,这其中的漏洞太多,根本说不通啊!” 苏灿不由的对这个无辜被卷进来的姑娘感到十分同情,细细想来,她的无妄之灾还是因着自己,心中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不止这一件!” 这时,胡璐依推门走了进来,手中依旧提着装满餐盒的袋子,通身打扮却是与昨日完全不同,穿得是一身运动装,显然是为了上山做的准备。 “陈冰被抓,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天早上河边出事时,她也在山上。” 第103章 婚服 “她也在山上!怎么会?她去后山做什么!” 胡璐依的话令苏灿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量。 “谁知道呢,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怎么说?咱们还上山不?” 胡璐依将带过来的早饭放好,并没有细说陈冰事情的打算,她更关心的是昨天定好的行程。 “到底怎么回事,陈冰是怎么被抓的?”苏灿却没急着回复胡璐依,而是转头看向刘奋进。 “就像她说的那样啊!那天少主叫来的人都从山上撤下来以后,韩齐又带着人上了山,然后就看到了独自从山上下来的陈冰。那个时间点,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山上的,于是戒律堂就把她带了回去。再之后就有人发现了洪姐身上穿着的婚服和陈冰给你准备的那套一样,问她要婚服她还拿不出来,也不说为什么上山,于是她就被认定为凶手了。” 刘奋进这次答得倒是仔细。 “不说?都被认定为凶手了,还什么都不说吗?” 苏灿有些诧异,虽然接触不多,但在他看来陈冰那姑娘并不是木讷的性格,说话办事也很有条理,不像是能把自己陷入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被抓了以后,谁问都不回答,只是一口咬定了之前那套婚服在婚礼当天就丢了,其余的什么也不说。” 刘奋进肯定了苏灿的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入了戒律堂可是要受刑罚的,受了刑罚后还不够,听说她还要被关小黑屋。这么多的折磨,一个丫头可怎么挺过来啊!你说会不会她真就是凶手之一,所以才什么都说不出来,否则正常人,谁能顶的住啊!” “这是滥用私刑吧,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就私自处置了,再不济也得报给昨天那个沈组长处理吧。”苏灿闻言直接站了起来,向门口方向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刘奋进面前,“你快给常赋晦打电话啊,让他带人回来接手,别最后屈打成招,冤枉了好人。” “急什么,戒律堂办案有分寸的,以你现在的处境,也帮不上什么忙。”胡璐依坐在病床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食盒,“你要是觉得陈冰不是凶手,就赶紧过来吃饭,一会儿咱们上山去查线索,洗清她的嫌疑就是了。” 听到胡璐依的话,苏灿也冷静了下来,她说得很对,如果怕有人被冤枉,那就自己亲自去查明真相,于是顺从地走到病床前开始放桌板。同时,还不忘叮嘱刘奋进打电话给常赋晦。 “你告诉常赋晦这件事儿的同时,再和他说一声,我们打算再上一次后山。” “陈冰的事儿我给少主发过信息了。”刘奋进也走到病床边,搬来了床头柜,“至于你俩上山的事儿,我感觉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苏灿和胡璐依赶早上山的计划最终还是没有实现。当三人吃过早饭后,苏灿的主治医生,医务处的姜大夫敲开了病房的房门。 “这是姜大夫,医务处的最高领导,也是少主的好友,你这次病倒多亏有姜大夫的照顾了。”看见来人,刘奋进连忙对着苏灿做起介绍,“那天你送过来时,你整个人都快烧熟了,体温计都爆表了,当时那叫把少主吓得呀!还是姜大夫经验丰富,听了两下就知道你是劳累过度加着凉,两瓶水打下去烧就退了。你没醒这段时间,姜大夫也一直在给你做各种检查,这不,昨天还特意去锦县运设备了,才刚回寨子。” “我看那天小刘也急的够呛啊!” 姜大夫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身上看起来带着一种书卷气。听刘奋进的话,姜大夫笑了一下,走近苏灿,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拿起听诊器在苏灿胸前听了一会儿,才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得还可以,看来新运过来的设备暂时用不上了!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头疼,嗓子疼,胸口疼,身上也不好受。”见是自己的主治大夫,苏灿如实地交代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你不是说自己没事吗,怎么还哪哪都疼啊!”胡璐依闻言看向苏灿。 苏灿讪笑了两声,没有回话。姜大夫又检查了苏灿的嗓子,在他的胸口按了两下才继续说: “受了那么重的外伤,能不疼吗,肋骨没断都是幸运了!至于头疼、嗓子疼都正常,得慢慢养着,我一会儿给你在打一针消炎的,啥也别想好好睡一觉,一点点就好了。” “那他现在还能出门吗?”听了姜大夫的话,胡璐依立即开口问道。 “出门?他现在的情况相当于半残,每天都得挂水,可不要仗着年轻就无节制祸害身体啊!” 姜大夫的话令一向谁都不惧的胡璐依熄了声,当她看到姜大夫拿来的两个吊瓶时,彻底放弃了上山的计划,和几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病房。 苏灿虽然忧心洪姐的案子和陈冰的处境,却也知道自己身体垮了什么都是白搭,于是也没再坚持出门,听话地接受了治疗。 “姜大夫,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小赵大夫,你和他熟吗?他现在也在医务处吗?” 看着眼睛忙活的身影,苏灿忽然想起刘奋进对他的介绍,不知道从他身上能不能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赵啊!他是我同校的学弟,年初时应聘过来的。”也许是看着常赋晦的面子,姜大夫对苏灿的态度表现得倒是十分耐心,“前天你们过来后,他跟车转院去了锦县,结果那姑娘没救过来,他的情绪也跟着受了些影响,现在休假呢,不在寨子里。” “情绪受影响?他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刘奋进原本在一边摆弄着手机,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道。 “别瞎说,那姑娘送过来时就快不行了,当时那情况,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命,绝对不存在什么医疗事故。小赵他只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些而已,这样的话可不许乱传。” 姜大夫显然并不知道文六的事儿,只当刘奋进在说洪姐出事是小赵工作的失误,收拾完医疗器械后,站起身对着刘奋进呵斥了一句。 刘奋进知道姜大夫不了解情况,也没再细说,告了声罪,将手机丢在了病床上,就起身殷勤地送姜大夫出了门。 苏灿看了一眼刘奋进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洪姐案发现场的照片,苏灿拿起来一张张地仔细翻看,渐渐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表情那么难看!”刘奋进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苏灿紧绷的神色。 听到问话,苏灿将手机举起,屏幕对着刘奋进,语气严肃地开口: “这个婚服不对,它不是婚礼那天,我们看到的那套!” 第104章 污渍 “又把我叫回来,你最好是真有事!” 胡璐依再次回到苏灿的病房时,心情并不是很好。为了查案,今天上午她实际是在项目组那边请了假的,结果苏灿要打吊瓶,行程取消了,她只好压下不满回去销了假继续上班。这才刚上岗没有半小时,这边刘奋进的电话又来了,让她立即回医务处,她只能再次把假条翻了出来。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项目组的关系户,但如此反复不定,在领导那边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所以当她再次到达医务处时心中的不满已经集聚到了顶点。 “当然有事,关于洪姐的案子,苏灿有了新发现!” 刘奋进这次倒是乖觉,并没有刻意地卖关子,一句话又将胡璐依的怒火压了下去。 “发现了什么?”胡璐依直接越过刘奋进,凑到了苏灿病床前。 “哎,你别着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刘奋进在胡璐依即将接触到苏灿的病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又在她发怒前将人按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彻底避免了胡璐依如先前一般跳到苏灿的病床上。 行动被刘奋进限制住,胡璐依杀人的目光先投了过来,还不待她开口,一部手机就递到了她眼前。 “干什么?”胡璐依狐疑地开口。 “你先看看这个。” 刘奋进指着手机屏幕给胡璐依看,屏幕上的照片是一个穿着大红婚服的女人,正是洪姐出事时的照片。 “看出什么没有?”见胡璐依的目光被照片所吸引,刘奋进立即询问。 “婚服小了一号?这个咱们之前不就说过了吗!”胡璐依皱眉。 “不是这个,你看这里。”刘奋进将照片放大,指着婚服领口处的盘扣,“看到什么没?” 婚服是中式立领设计,领口下方是一组古典的盘扣,周边搭配着精美的金线刺绣,成片的金色绣纹搭配大红色的底衬,显得层次感分明,奢华又大气。 “看到什么?婚服的华丽吗?”胡璐依渐渐失去了耐心。 “你看那里多干净啊!”眼见胡璐依就要发火,刘奋进直接道明了答案,却是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口吻。 “你在这儿拿老娘过礼拜天呢!”胡璐依撸起袖子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急,是他没说清楚。”这时,一直看热闹的苏灿终于出声了,“戒律堂抓陈冰时列出的罪状之一,就是她保管着的婚服不翼而飞,却出现在了被害人身上。但如果洪姐身上的那套婚服不是陈冰手中的那一套呢?” “你的意思是洪姐出事时穿的那套婚服,不是给苏灿定做的那套?”胡璐依又坐回了椅子上。 “对啊对啊,给苏灿做的那套,这里有一个明显的油渍,洪姐穿的那套却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刘奋进只当胡璐依在和他说话,再次将手机屏幕凑近,只给她看。 “接亲那天,陈冰给我化完妆后,就拿出了那套女士的婚服铺在炕上,我这身形却是无法穿下女装的,所以最后我穿的是做给常赋晦的那一套。” 苏灿接过话茬,给胡璐依解释。 “嗯,这事儿我知道,让你穿女士婚服的确有点扯淡。”胡璐依点点头,将苏灿打量了一遍。 “在我换衣服时,刘奋进好奇摸了炕上的那个女士婚服的衣襟,就是那盘扣的位置。”苏灿继续说。 苏灿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自己在换婚服时,陈冰避了出去,刘奋进当时正在啃一只鸡腿,闻言也要跟着出去。可婚服穿起来有些复杂,苏灿一个人根本无法搞定,于是硬逼着刘奋进回到了屋内。刘奋进进屋后一直装模作样地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去看屋子正中脱了衣服的苏灿。而女士婚服上的油渍,也正是那时候留下的。 苏灿记得当时刘奋进边感叹他们少主大气,婚服上都绣了金线,边伸手摸了一下那金色绣纹,想验证金线的真伪。随后,一个油手印就清晰地留在了婚服正中央,刘奋进惊慌之下,也忘了避嫌,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的陈冰开始催促,才将婚服上的污渍去除了一些。虽然看起来不再明显,但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那处的颜色较周围深了许多。 “你的手怎么这么欠!啥你都要摸一爪子,是不是有粪车从你家门口过,你都得舀一勺尝尝咸淡啊!”胡璐依听完苏灿的讲述,白了刘奋进一眼。 “不也多亏我这一下了嘛,否则陈冰现在还在承受不白之冤呢!”刘奋进狡辩了一句。 “你还感到很自豪是不?这一条虽然不成立,但陈冰出现在后山也是事实,她的嫌疑还是不能完全洗清。”胡璐依指出了陈冰的另一条罪状。 “所以,我得和她见上一面。”苏灿回得斩钉截铁。 “可陈冰现在被关在戒律堂,那地方,外人轻易也进不去啊!”刘奋进有些为难。 “的确不好办,戒律堂并不像外面的看守所,可以进行探监。在那儿,进去以后除非被放出来,否则其他人根本无法见到。”胡璐依也跟着附和。 “就不能想想办法?”苏灿追问,“如果陈冰成了替罪羊,真正的凶手就会一直逍遥法外,而且,既然她那天在山上,也许会看到些什么,能获得一下凶手的信息也未可知呢!” 听到苏灿的话,胡璐依有些意动,抬头看向刘奋进。 “你别看我,早上我给少主发的信息,现在还没动静呢!平时我找他,他得了空就会立即给我回电话的,可见他现在肯定是很忙,根本顾不上寨子这边。” 刘奋进摇着脑袋,双手摆的飞快。 “真没用!”胡璐依瞪了刘奋进一眼,收回了视线。 “你再给常赋晦发个消息,让他查查采购婚服的人和订做婚服的卖家。既然两套婚服能够一模一样,多半是出自同一个地方,顺着这条线也许能有大发现。” 听到刘奋进提起常赋晦,苏灿连忙叮嘱道。 “是个方向,至于戒律堂那边,我去想想办法,你们等我消息。”胡璐依说着站起身,拿出手机离开了病房。 “你真要去戒律堂?”胡璐依走后,刘奋进凑近苏灿低声问。 “我觉得陈冰不是凶手,她是被冤枉的,要想将她救出来,怎么着都得先见一面。” “可是去了戒律堂,你可就要见到韩齐了。”刘奋进提醒。 “见到韩齐怎么了?”苏灿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记忆里唯一一个姓韩的人就只有他了,苏灿于是直接问出了口,“韩齐就是巡逻队的韩队?” “那倒不是,但他俩确实有亲戚。” “亲戚而已,就算他就是韩队,我也有办法应付。”苏灿满不在乎。 刘奋进却不似苏灿那般乐观,他面露担忧地继续说: “可是,你与韩齐间的过节可比和韩队间的严重多了。” 第105章 有过节的熟人 胡璐依回来的时候,苏灿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刘奋进正喊姜大夫来为苏灿拔针。姜大夫照例对着苏灿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避免劳累,最好是一直卧床休养。苏灿对姜大夫的悉心叮嘱一一应下,乖巧地目视着姜大夫离开。 “姜大夫与少主的交情不错,他能来寨子挂职,也是看在少主的面子。”姜大夫走后,刘奋进对着他的背影感叹,看到胡璐依站在门口,又连忙开口问道,“怎么样?联系到人帮忙了?” “找了我哥帮忙,他说今天上午议事厅刚好过问河边的案子,要开判堂提审陈冰。他请示了李老,李老同意我们三个带去一起旁听。他们现在还在议事厅,正准备去呢,咱们也得出发去戒律堂了。” 胡璐依在姜大夫走后也进了病房。 听了胡璐依的话,苏灿知道机会难得,也不再纠结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直接下楼和值班的护士说了一声,就先胡璐依一步出了医务处的大门,向戒律堂走去。 戒律堂的位置苏灿是清楚的,之前去小祠堂祭拜时,刚好看到公用处旁的院子挂着戒律堂的牌子。 “你慢着点,这才刚说着风你就扯帐篷,也太急了些!放心,就算咱们同时出发,议事厅的长老们也没你走得快,晚不了的。”胡璐依从后面追上了苏灿。 “你不急着破案了?”苏灿闻言慢下步伐,瞬间感觉全身都不舒坦起来,表情有些扭曲地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当然着急,但怎么着也不差这一会儿。再说了就算是你先到了,没有议事厅的长老在,你也见不到陈冰啊!”胡璐依闻言有些不高兴。 “没,别误会,这是身上疼的。我就是想早点把事情解决,也免得无辜的人被冤枉。”发现了胡璐依表情不对,苏灿连忙解释。 听了苏灿的话,胡璐依竟直接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打量起苏灿,直到看见身后被留下来与姜大夫交涉的刘奋进追了上来,才再次开口: “原来是这样啊!”胡璐依的语调拉得很长,仿佛掌握了什么大秘密一般,“我说呢,怎么你都这副德行了还逞强!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上赶子不成买卖,你这边没好利索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人家没准在心里嘲笑你傻逼呢!” “姑娘家不要说脏话。” 苏灿听出胡璐依误会了,低声开口解释道,“我现在赶过去不全是为了陈冰,主要是为了早点破案,揪出凶手,免得再有姑娘受害。当然,既然知道了陈冰可能是被冤枉的,我也不可能眼看着无辜的人受罪吧。” “真的?”胡璐依露出明显不信任的表情,“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洪姐出事时,我就在现场,他身上穿的婚服,坐的喜轿,就连新娘的身份都多少和我有些关联。再说陈冰,也是因为帮我跟妆才被牵扯进的案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苏灿补充道。 “看你,咋还认真起来了!”一直绷着脸的胡璐依忽然就笑了,伸手拍了拍苏灿的肩膀,“放心,我不过问你的感情生活,你对谁什么心思,与谁交好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只要你别忘了咱们间的约定就好。” “在聊什么?咋还停下了,特意等我呢?”刘奋进小跑着来到两人身边,面上有些高兴。 “在说啊,这世界上的武器有千千万,为啥你就偏偏喜欢剑呢!”胡璐依瞧了刘奋进一眼撇了撇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剑?上次在交流会的破烂市儿看到了一把古剑,那气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可惜被九宗那群王八蛋给抢去了,下次再看到这样好东西,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了。”刘奋进被胡璐依的一句话勾起了回忆,面上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胡璐依听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刘奋进,而是拍了一下苏灿的手臂,“咱们走吧。” “哎,你还没说你咋知道的呢?偷偷关注我是不是?”刘奋进追上了胡璐依。 “有时候啊,我还真是羡慕他的皮肤,怎么就保养得那么厚呢!” 胡璐依并没有看刘奋进,而是对着苏灿摊了摊手。 苏灿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你,胡璐依,你刚刚是在骂我!”此时刘奋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气愤地追上了两人的步伐。 三人一路吵吵闹闹地向着戒律堂走,待到转过岔路,能依稀辨认出戒律堂的一角时,胡璐依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苏灿发现刚刚还大杀四方,怼得刘奋进毫无招架之力的胡璐依脸色有些难看。 “你没事吧?这一路上不都是你损我吗,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啊,生气了?我开玩笑的,我给你道歉。”刘奋进也察觉到胡璐依的异样,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 “没事,想到些不好的事儿。”胡璐依拨开了刘奋进凑过来的头,脸色又恢复如常,“走吧。” 苏灿见状也没再多问,只是暗中关注着胡璐依的情况。沿着岔路走了不远,就到了戒律堂门前,此时院门大开,院里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坐着五六个正在喝茶水的人,有男有女,中间的中年女人应该是领头的,其他人正围着她说笑。 “呦,我们还没动手,这兔子就自己撞上来了,这是不是就叫做守株待兔啊!” 苏灿他们还没进院,里面就有人注意到了院门口的苏灿三人。人群中一个矮个子男人最先对着苏灿发难,语气很是嘲讽。 其他人听到矮个子男人的话都十分配合地大笑起来,一时间院子里十分吵闹。 “我是苏灿,来这儿是为了和议事厅的人一起看看陈冰。”苏灿皱起眉头,上前两步走近圆桌,虽然他对矮个子男人的话很是不喜,但还是礼貌地表明身份,道明了来意。 “你说想见就能见啊!陈冰那可是压在我们戒律堂的重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见就见的。苏灿,你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呢!” 苏灿话音刚落,矮个子男人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扭着微胖的身躯,走到苏灿面前,直接伸手指向他的鼻子。 “后退,后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踏进我们戒律堂的底盘。” 眼见面前的手指就要触碰到自己的脸,苏灿无奈只能后退,待到苏灿在矮个子男人的威胁下退出了院子,男人才收回手,转身走回石桌旁,边走边对着人群中间的中年女人开口: “三姨,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你帮我回忆回忆,是不是她之前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这怎么又没脸没皮的站在我眼前了!有些人啊,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寻死觅活的,表现得一副贞烈模样。最后还不是去攀高枝儿,靠着男人才留在了寨子里。” 苏灿一愣,这应该是个熟人,可他的话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很正当啊! 第106章 争吵 “我们是来看陈冰的,是议事厅让我们来的。” 矮个子男人的话令苏灿十分不舒服,但想到正事儿,他还是耐着性子又把来意重复了一遍。 “拿议事厅来压我啊?我好害怕呀,三姨,我不马上听了苏灿的命令,把陈冰放了,是不是就得罪议事厅了呀!”矮个子男人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小齐别怕,有三姨在呢,我看谁敢欺负你。苏灿,陈冰犯得可是人们官司,这样三两句话就要逼我们放人,我看你是太无法无天了!你身上的官司可是还没了呢,就算有少主的担保,如果你是她的同党,也跑不掉!” 中年女人在苏灿进院时,就一直用鄙夷地目光盯视着苏灿,此时听到外甥的话,更是狠狠地瞪了苏灿一眼,连忙开口安慰矮个子男人,似乎他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苏灿闻言一愣,自己过来跟着议事厅提审陈冰,不过是早到了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要放陈冰走的共犯了,他还真是小瞧了这里人颠倒是非的能力了! “有些人凭借不入流的手段勾引到少主,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婊子就是婊子,到头来还不是要牵连少主。”人群中的一个小眼睛女人接着中年女人的话开口。 “要我说,小齐当初把这个下贱坯子甩了就十分明智,否则都不知道会被她坑害成什么样了!”一个壮实的男人也跟着说。 苏灿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信息量有点大呀,那矮个子男人到底是谁啊?和原装苏灿又是什么关系! “你们戒律堂的人是上完厕所没擦嘴吗,说话这么脏!”这时身旁一直未出声的胡璐依忽然开口了,说着又转向了中年女人,“齐堂主,我们是受到议事厅的邀请,过来旁听陈冰的审判,议事厅的人一会儿就到,我们先不进院,在外面等着就是了。但也请齐堂主管好你手底下的人,苏灿再怎么说也是少主的人,你们这样侮辱他,就算不怕议事厅,难道也不怕常家面子上过不去吗!” “胡璐依!你好大的胆子,上次戒律堂的小黑屋没住够是不是,一个小小的胡家而已,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矮个子的男人瞬间暴跳如雷。 “别对我吼,我有点怕狗。”胡璐依后退了一步,抬起手遮住半张脸,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你这么凶,干脆离开戒律堂,去外面找个厂子看大门得了,保证不比你现在的待遇差。” 听到这话,矮个子的男人更气了,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往胡璐依的方向冲。却被齐堂主抬手按住了肩膀。 “胡家丫头好厉的一张嘴,你这帽子扣下来我们戒律堂简直大逆不道了!要不要我也去议事厅递个辞呈,顺便再去你们胡家请个罪啊!” “齐堂主哪里话,她哪担得起您的赔罪,这也只是给您提个醒,毕竟常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刘奋进早在看到矮个子的男人有要冲过来的迹象时就立即挡在了胡璐依身前。见胡璐依还要与齐堂主起冲突,拉了她一把,赶在她前面回了话,胡璐依瞪了刘奋进一眼,却也没再开口。 “刘家小子,听说你现在是苏灿的监管人?”闻言齐堂主又将矛头转向了刘奋进。 “的确接了这么个任务。”刘奋进脸上堆着笑。 “那就把人给看好了,这就是个不安分的,这才安生几天啊,就又惹出了事来。”齐堂主理着头发,也没看这边,一副不屑的样子。 “是是是,劳齐堂主操心我的任务了。项目组每天挂出了那么多个任务,多亏有齐堂主在,否则年底的业绩指标都达不成。”刘奋进点头附和,同时不忘推了胡璐依一下,“你还不快谢谢齐堂主,人那么大个领导,亲自出面帮你催任务呢!” 胡璐依闻言噗嗤一笑,接着刘奋进的话补充道: “说的对,我的确该谢谢齐堂主。要不您也别递辞呈了,直接申请转到我们项目组得了,反正您对我们这边的事儿,比自家的公事还上心。” 刘奋进和胡璐依的一唱一和成功令齐堂主黑了脸色,但两人话里并没有挑明了说她,反而字字都是在吹捧,她如果对二人发作相当于当众承认了自己多管闲事。因此也只能暗暗咬牙,心中为二人记上了一笔。 齐堂主想到了这一层,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这不,自诩聪明的矮个子的男人反应了一会儿,听出了二人话中的潜在含义,就迫不及待地挑明了。 “你们的意思是在说我三姨多管闲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韩齐!” 齐堂主本就在压着怒火,却被自家外甥当着自己手下的面驳了面子,也忍不住加重了语调。 听到齐堂主的称呼,苏灿惊讶地看了眼矮个子男人,他竟然就是那个刘奋进口中与自己过节很深的韩齐! “三姨,他们这是在说你!在我们戒律堂的地儿,说我们的人,看我帮你教训他们!” “这可是在你们戒律堂,你可想清楚,无视寨规私自斗殴都省了巡逻队来抓,直接就可以自己去受罚了!” 刘奋进见韩齐竟然真的要动手,连忙护着胡璐依向后面退。 “你别乱来!” 苏灿也走上前去,随时准备帮忙。 眼看三人就要退到了街道中央时,韩齐的拳头也终于到了眼前。刘奋进正在思考是出手还击,还是忍痛受了这一下换点好处时,耳尖地听到街道另一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刘奋进心念一转,立即放下抬起一半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要干什么?” 刘奋进的声音又大又突然,韩齐没防备,直接惊得愣在原地。 “快住手!我们就在戒律堂门口待会儿,你们不让我们走就是了,别动手啊!” 眼见韩齐没了进一步的动作,刘奋进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将无端被害的无辜路人的形象贯彻个彻底。 然而,胡璐依站得离刘奋进更近,被他这猛然一嗓子吓得一个哆嗦。可能是收拾刘奋进成了习惯,她条件反射地在刘奋进的头上扇了一巴掌,随后张口就打算骂人。 刘奋进被扇得缩了下脖子,抬手就捂住了胡璐依的嘴,对她使了个眼色,才用另一只手捂向被打的位置。刘奋进此时心里是有些委屈的,自己明明是在保护她,她怎么还打人啊! “喊什么?显得你嗓门大吗!吓我一跳,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韩!” 韩齐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再次抬手向着刘奋进的脸上招呼。 “干嘛呢?住手!” 韩齐动作间,街口的人终于转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公用处的费处长,身后还跟着刘奋进的小舅舅尤三庆。应该是听到了刘奋进的喊声,两人快其他人几步走在最前面,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了几人的情形。 第107章 戒律堂 在寨子里,公用处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它不像其他机构一般,有明确的专属职责,寨子里的大小事务,都要管上一点。然而,你说它是打杂的吧,它却也是和寨子的最高领导机构戒律堂联系最紧密的。因此,这次过来提审河边案子的嫌疑人,公用处的人也跟了过来参与旁听。 费处长是跟着李老一同来戒律堂的。原本他跟在李老身边分析着案情,还未到戒律堂所在的街道路口,他就听到一声大吼。 刘奋进最喜欢到处凑热闹,从小就东家走西家逛的,寨子里的人对他的嗓音自然十分熟悉。因此听见喊声的那一瞬,大家就知道是他了。而刘奋进现在接的任务,也是众所周知的,他在,苏灿自然也会在。想到苏灿的特殊情况,费处长怕出什么岔子,和李老交代了一句,看了眼尤三庆就快几人奔向了戒律堂。 尤三庆自然是知道自家外甥的情况的,他不担心刘奋进会被人欺负了去,却也跟上了费处长的步子,打算先一步过去瞧瞧情况。 听到有人出声制止,韩齐立即就停下了动作,将第二次举起来的手再次放下,后退了半步,看向阔步走来的费处长。 “费处长,是他们故意到我们戒律堂找事儿,还出言侮辱我三姨!” 韩齐看向费处长的眼神有些畏惧。 费处长冷冷瞥了三人一眼,韩齐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一副很怂的样子。刘奋进则是对着跟在费处长的自家小舅舅眨了眨眼,双手抱头就“哎呦哎呦”地开始叫唤。 “你装什么装,我还根本就没打到你呢!” 看到刘奋进的样子,韩齐立即顾不上对费处长的那几分畏惧,指着刘奋进的鼻子就开始理论。 刘奋进却不搭理韩齐,只是自顾自地抱头呼痛。 “行了,戒律堂门前,你们像什么样子!” 费处长最见不得人没规矩,见两人在戒律堂门口纠缠不休,立即出声呵斥。 刘奋进在寨子里见惯了各种处长、组长、队长对自己的冷脸,完全没在意费处长这毫无实质内容的威胁,依旧捂着脑袋哼哼唧唧,只是声音小了一些。 韩齐却很少有被人吼的经历,费处长这一嗓子直接让他变了脸色,整个人也直接退回了院内。 “费处长过来了,快请进!” 这时,院子里的齐堂主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终于屈尊起身,从葡萄架下走了出来,“不过是小孩子间的吵闹,他们几个啊,从小就咋咋呼呼的,就爱开玩笑。长老们也都到了吗?” 齐堂主说话间刚好看到缓缓走过来的一群人,连忙对着跟在身边的壮实男人吩咐: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快去准备准备,马上开判堂。把陈冰也从小黑屋里带过来,没看到长老们都上门了吗!” 说话间,齐堂主出了院门,越过费处长,就迎上了街口李老为首的一行人。 “你们这儿挺热闹的啊!” 李老面带笑容地对着齐堂主打招呼。 “让您看笑话了,小齐,昨个儿还念叨着他李爷爷呢,说您最近忙,他都好几天没去您那蹭茶吃了。”齐堂主说着向身后招了招手,“没事儿就在我耳边念叨,这会儿见到人咋还害羞上了,还不快扶你李爷爷进去,让他尝尝你特意淘来的福鼎白茶!” 韩齐得了自家三姨的示意,立即小跑到李老身边,搀起他的一边胳膊,就开始讨好地笑。 “李爷爷,您慢着点,我扶您进去。” “这孩子啊,前些日子出去公干,在外面新得了好茶,家里谁都不让碰,只说经常蹭吃他李爷爷的茶,说什么都要给您留着呢!” 齐堂主的话令李老笑得开怀,脸上堆笑,拍了拍韩齐的胳膊,连说了三声好。 “出去公干不好好干活还收了人家的茶礼,真不知道好在哪里!”被晾在一边的刘奋进刚小声嘀咕了一句,后背立即又挨了一巴掌。抬起头不满地看过去,发现这次打人的却是他小舅舅。此时尤三庆正满眼警告地望着他,大有他再说出一个字,就不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的意味。这样实实在在到肉的威胁,对刘奋进才算有效,见状他立即松开脑袋捂住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再乱说话。 这边哄住了李老,齐堂主又立即转向了其他长老,边招呼大家进院,边对每个人都寒暄两句,倒是一碗水端得很平。 众人对齐堂主也都很客气,所有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之前戒律堂门口发生的闹剧,直接越过苏灿三人,跟着齐堂主往院子里走。 “还杵在门口干嘛,进去啊!” 待大家都进了院子,苏灿三人才在尤三庆的催促下再次走进院子。 当苏灿他们进院后,发现葡萄架下已经没了人。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些人,并不是在这儿纳凉,而是专程等着议事厅的长老呢。 三人跟着尤三庆并没有走进院门正对着的那间房,而是从侧面绕了过去,直接来到房子后面一处较前面那个大上数倍的院子。苏灿感觉面前豁然开朗,没想到这个戒律堂竟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眼前所见的院子,哪还有在外面看到的那般充满农趣!那么,公用处呢?他之前进去过公用处的院子,感觉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会不会那儿也如这里一般,别有洞天呢! 苏灿几人沿着石板路走到院子正前方,放眼望去,院子正对面是一栋修得十分肃穆的瓦房,房子前面设着尖顶飞檐设计的门厅,门厅前一座与之等宽的石桥之间延伸到苏灿他们所站的位置。石桥两侧靠近瓦房一面两个半圆形的池塘对称而建,成合抱之势,刚好与石桥一起合成了一个圆。池塘外围则是成片的草坪,零星地栽着几棵松树。整个院子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沉闷压抑,比对面供满牌位的祠堂倒更像是先人安息之地。 “吱——” 苏灿正想着,一声老旧的木门声传来,在安静的院子里,声音尤为清晰。 此时,先进去的那群人刚好走到正前方那间瓦房的门厅前,听到声音所有人都望向院子的西侧。苏灿也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西侧一间房门缓缓打开,声音正是门轴转动发出的声响。之前在前院说过话的小眼睛女人和另外一个长得很高的姑娘,两人一左一右,从一间厢房中搀扶出了一个人。苏灿快走几步,仔细看去,那人正是几天没见的陈冰。 李老一众人被齐堂主引到了东侧尽头的一间房里,陈冰则被带到了门厅前。 “等着吧!”小眼睛女人丢下一句话,斜了一眼从桥上赶过来的苏灿,带着另外一个姑娘也进了东侧的房间。戒律堂的人竟然就这样将陈冰一个人留了下来! 第108章 缘由 “你怎么样?” 戒律堂的人都离开后,苏灿来不及细想他们把陈冰一个人留下的用意,立即小跑到陈冰身旁,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只是面色看起来有几分疲惫,表面看着并无不妥之处,心下稍松。 看到苏灿,陈冰虚弱地笑笑,摆了摆手,原本十分爱干净的小姑娘,竟直接靠在了门厅的柱子上,看起来很虚弱。 “他们对你用刑了?”看到陈冰的状态,苏灿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了?身上有伤?我打电话给姜大夫,让他派人过来给你看看?”刘奋进也快步跟了上来。 “没受伤,坐久了,腿有些麻。”陈冰笑得有些勉强,声音听起来有些不一样。 “连审都没审就关小黑屋,他们戒律堂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胡璐依走近后看清了陈冰的状况,瞬间想起了一段不美好的遭遇,皱眉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递给她。 陈冰道了声谢,接过湿巾开始整理自己。 “那天,你在山上时可看到了什么?” 苏灿在一旁看得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想到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儿,还是决定先把事情问清楚。 “原来,你也是为了案子才过来的啊!” 苏灿的话令陈冰擦脸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说话的语气却带上了几分疏离。 “我去得晚,还没到水边,你们就开始往回走了,除了你们这群人,我什么都没看到。” 苏灿闻言点点头,他之前也想到过,从陈冰这边获得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那,你是为什么上的山?” “就是丢了东西,心情不好,想上山溜达溜达啊!”陈冰并没有看向苏灿,而是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该说的都说过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来当然是为了案子,你得告诉我们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否则我们怎么帮你!”刘奋进见陈冰一副不配合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如今议事厅的长老们都到了,戒律堂准备好就得开判堂,到时候他们如果还没有想到办法为陈冰脱罪,她就只能被判罚了。 “你们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关于那晚,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话是对刘奋进说的,陈冰却抬头瞧了苏灿一眼。 “哎,我说咱们能不能别在磨磨叽叽地重复车轱辘话了!”胡璐依望着尤三庆消失的背影,抬手遮了遮太阳。尤三庆也进了东侧的房间,而他们几个已经站在露天的地方晒了太久的太阳了,“他们也不知道还要准备多久,要不咱们也进屋去说?” 此时,已近正午,秋天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地面,晒得人脊背发烫,耀得睁不开眼,空气中充斥着一种火烧火燎的窒息感。 经胡璐依的提醒,苏灿才觉察到自己已经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此时感到头晕目眩,喉咙中仿佛跳动着一个火球,燎得干涩难忍。 但有些话却不适合被旁人听了去,眼见陈冰一副死了心的模样,苏灿索性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盘托出。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事发时被害者身上的那套婚服根本就不是你带过去的那一套,我已经找到了证据,你是被冤枉的。” 苏灿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缓解嗓子的不适。 “只要告诉我你上山的原因,我绝对能成功帮你脱罪。” 苏灿的话令陈冰有些动容,她将擦脸的湿巾叠好,看向苏灿。苏灿只见陈冰脸上浮现了几分犹豫,随后才再次开口。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上山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在场几人都没明白陈冰想要表达的意思。胡璐依还在尽量地往墙根方向靠拢,奈何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房子投下的那点阴凉根本无法将人遮挡住。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啊,这么多人等着呢,一会儿开了判堂,想帮你都没得帮了。” 刘奋进虽然身体素质够好,并不如苏灿和胡璐依一般不适,却也着急地开口询问。 “婚礼那天晚上,我发现没人把婚服带回来,就独自回去打算再好好找找。快走到时刚好看到你们上了山。当我到了房子门口时,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就在周围找了一圈,结果毫无所获。我本以为你们应该会很快下山,所以索性就在房门口等着你们了。” 陈冰的语速快上了许多。 听到陈冰的话,苏灿也想起来了,他们上山前路过平房,发现门开着,刘奋进怕被有心人闯进去发现西屋的端倪,索性就直接把门锁了,没想到却挡住了这姑娘。 “你就在那房子外面等了一晚上!”刘奋进也想起了自己锁门这一茬。 “那倒没有,我在门外看了一个电影,本想着边看电影边等你们,结果早上起得太早,电影又太无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那么冷的天,你就在外面睡着了!”这次开口的是胡璐依,她被陈冰的说法惊住,都忘了继续躲避太阳。 “我也没想到,是挺冷的,我都冻感冒了!”陈冰说着还咳嗽了两声,表情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原来她的声音听起来与之前不一样是因为感冒了!苏灿忽然感觉这姑娘实在太迷糊了,怎么能这么毫无防备就在荒郊野外睡着了呢!苏灿正想着,那边陈冰又继续开口了。 “醒来之后发现你们还没下山,我有点担心,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去看看,真有什么事儿也能帮着报个信儿。” “你都睡着了,怎么确定我们就没下山的?”听了陈冰的话,刘奋进忍不住问道。 苏灿也有这个疑问,同样看向陈冰。 “你们肯定不会下山啊,否则苏灿看到我,怎么可能会不叫醒我!” 陈冰的话让苏灿和刘奋进都陷入了沉默,苏灿知道,如果自己下山时看到她一个姑娘睡在房子外面,的确肯定会将人叫醒。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人家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没想到自己在陈冰心目中的评价还挺高的! “这么说你是因为担心他们几人才上山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还遭了那么多罪。”胡璐依直接从门厅的屋檐下走了出来,“走吧,多大的事儿,值得咱们晒这么半天!” “的确不是多大的事儿,我们几个,哪用得到你一个丫头担心!”刘奋进也拍了拍手,跟上了胡璐依的脚步。 “我不说是因为不想被人认为是自作多情。” 正当苏灿也准备先把陈冰带到屋子里休息时,他忽然就听到了陈冰压得很低的声音。 “少主和相爷都是有本事的自然不用担心,刘奋进也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他也没有问题,我担心你。大家都知道少主和刘奋进关系好,我怕一旦出事,没人能顾得上你。我来寨子以后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以为能帮得上忙。没想到不但没找到你们,手机还丢了,更是陷入了凶杀案之中。” 苏灿迈出的脚步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冰。然而,却只看到陈冰一瘸一拐的背影,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第109章 刻意为难 当苏灿走到东面房间门口时,胡璐依还没有进屋,并不是特意等着苏灿,而是被人拦在了门外。 “好狗不挡道,你们守在这里,不让我们进去是什么意思?” 此时,胡璐依的鬓发边依旧有汗水渗出,连带着她的心情都变得十分焦躁。 “这话应该是我问吧,你们不是要旁听陈冰案子的审判吗?判堂就在那边,来我们戒律堂的办公室干什么啊!” 小眼睛女人直接搬了张椅子,坐在了门口。她的身后,韩齐正斜倚在一张桌子上,悠闲地喝着一瓶冰可乐。两方人隔着软玻璃门帘对峙着,一方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一方在空调房里凉爽惬意。 “判堂还没开门呢,我们和议事厅的人是一起的,当然也得进你们办公室等!” 刘奋进抬手去推面前的磁吸门帘,却被门口的小眼睛女人抬腿挡住。 “干什么!打算硬闯吗?议事厅的长老们那是我们堂主请进去的贵客,你们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们也想进门!这里可是戒律堂的办公重地,你们无故擅闯是想体验体验我们的小黑屋吗?” “就是不让我们进去,她总该能进吧!”胡璐依拽开刘奋进将后赶来的陈冰让了出来,“陈冰被你们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如果还让她在太阳地下暴晒,出了什么事儿谁担待得起!她可是还没有被定罪呢,你们就这么折腾人,如果一会儿开判堂的主角倒下了,出席不了,我看你们怎么和议事厅交代。” 胡璐依的话令小眼睛女人有些犹豫,她收回了横在门框上的腿,回头看向身后的韩齐。 “她犯得可是人命官司,如何就罚不得了,就是当着议事厅长老们的面,我也敢这么说!”韩齐放下可乐,拍着桌子对着门外几人怒斥。 韩齐原本就因为在外面时嘴上吃了亏,才想故意为难苏灿几人的。没想到两方人刚交手几个回合,自己这边的人就败下阵来,当即有些不管不顾起来,一心只想挽回丢掉的面子。 “胡璐依,这里是戒律堂,不是胡家,你要撒野也要分清地方,在这寻衅滋事,那就让你也尝尝我们的全套招待!” “哎呦,真是好大气势啊,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戒律堂罚人只凭你韩齐一句话就定了!” 胡璐依拍着胸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我没说——”韩齐说到一半,似乎感觉自己的气势弱了,又立即改口道,“今天无论你说什么,这个门我就是不让你们进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眼见两方再争论下去也无法有结论,苏灿将陈冰搀扶到了房檐下,走到门帘边打断了两方的争执。 “既然如此,我们不进去就是了,请问审判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开始?”韩齐冷哼一声,“开判堂可不比其他,要做的事儿多得很,况且我们现在都很忙,谁都定不好开判堂的具体时间,你先站那候着吧!” 苏灿瞧了眼门口那闲得不行的两个人,心中也晓得了他们这是在刻意为难,暗暗攥了攥拳头,却也感觉有些无可奈何。 “好,你这样很好,等到年底大考时,你们戒律堂的情况,我那一票,绝对会如实反馈,无审判就私自动刑,我看你们明年的份例是不想要了!” 胡璐依也知道多说无益,干脆丢下了一句,也躲到了房檐地下,勉强遮一遮阳光。 “哎,你可别空口白牙就冤枉人!我只是说说,可没真对你动手!”见胡璐依的话里话外要动他们的利益,韩齐终于急了,三两步走到门口,推开窗帘对着屋檐下的两人喊道。 “至于陈冰——”韩齐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 “我们可没有动刑。陈冰是议事厅的人,她留在戒律堂,自然要好好招待。她一个姑娘家,我们自然不会让闲杂人等与她共处一室。但戒律堂的屋子虽多,可每一间都有独特的用途,哪还有空房间,这小黑屋还是特意挪出来让给她休息的呢!” 韩齐的话成功激怒了胡璐依,她记得戒律堂当时关她时用得也是这套说辞,如今又来这套,当即撸起袖子,就打算先教教韩齐做人。 “要打人啊!来啊!往这儿打!” 韩齐却像是等着她动手一般,非但没有躲避,甚至还向前伸出了脖子。 刘奋进见状立即上前不顾胡璐依的挣扎,强势地将人拉离了房门口,向着门厅的方向而去。韩齐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不怀好意地笑,随后又看向留下来的苏灿和陈冰。 “他俩走了,你们呢,要不要动手?” 苏灿被韩齐瞧得有些不自在,并没有搭理他挑衅的话语,扶起陈冰,跟上刘奋进和胡璐依沿着原路返回。 见四人都离开了,韩齐这才又回到屋内,倚靠回桌子上,拿起那半瓶可乐继续喝了起来。小眼睛女人见状立即凑了上去,对着韩齐恭维了几句。韩齐很是受用,眼睛盯着已经走回到门厅位置的四人,桀桀地笑了两声,开口吩咐道: “给我盯紧了,那个陈冰可是不能离开院子的,否则就是违命叛逃,连审判都省了,直接处罚。至于另外三个,戒律堂可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离开了就不许他们再进来了!” 四人再次在屋檐下安顿好时,陈冰直接就滑坐到了地面上,两次的奔波对如今的她来说,消耗还是大了些。 “按规定我是不能离开戒律堂人的视线的,我在这等着就行。你们先去寻个阴凉处休息吧,不用陪着我,等他们要开判堂了你们再过来。”陈冰揉着双腿对三人劝道。 “算了,我就不折腾了,估计出去了他们又有话说,还是在这儿一起等吧。”苏灿也倚着墙壁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刘奋进和胡璐依,“要不你俩找地方歇着吧,一会儿开判堂,我一个人也能应付。” “我没事儿,这点程度的太阳不算啥,要不你先回去?”刘奋进看向胡璐依。 “怎么你们能坚持,就我不行啊,算了,大不了晚上多做一片面膜!” 胡璐依虽然平时表现得一副大小姐的做派,关键时刻还是很能吃苦的,直接在苏灿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谢了!”陈冰见几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轻笑一下,道了声谢。 “别担心,议事厅的人都已经进去了,他们很快就能开判堂。这会儿没开才不是要准备什么,不过是那些长老们办正事儿前的固定流程,现在应该正在一起相互吹捧呢,等一杯茶喝完,人应该就出来了。” 刘奋进也挨着胡璐依坐在了房檐下,然而,他刚坐好,一阵熟悉的老式电话铃声响起,他的手机来电话了。刘奋进拿出手机瞧了一眼,接起电话,就向着石桥方向走去。 第110章 判堂 “那个韩齐和——之前的我认识?”刘奋进走后,苏灿低声地问出心中的疑问,因着有陈冰在场,苏灿为了避免麻烦,直接用“我”来代替了之前的苏灿。 “何止是认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要强娶——你的人吗?”胡璐依也反应过来了苏灿的意思,有些别扭地学着苏灿的样子和他聊天。 “那人是韩齐?”苏灿惊讶。 “就是因为他家的逼迫,你才被困在寨子里,不被允许出去的。”有了开头,再出口的话胡璐依就顺了许多。 “我看你和韩齐之间似乎也有仇怨,也是因为这事儿在抱不平?” 坐下来之后,苏灿忽然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难受得厉害,想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 “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和一个奸险小人之间的事哪需要我来抱不平。”胡璐依话语中的嫌弃意味明显。 “听你的意思,这里面还有故事啊。”苏灿来了兴趣。 胡璐依白了他一眼,没出声,苏灿也不退让,偏头看着胡璐依,一副八卦到底的样子。 “男人太八卦是会娶不到老婆的。”胡璐依凉凉地说。 “身上太难受了,想转移下注意力。”苏灿被这话呛得一噎,转头看了陈冰一眼,见人家正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注意这边两人的对话。 胡璐依盯了苏灿几秒,才再次小声开口:“也不是不能说,其实这就是我和你闹掰的原因。” 苏灿闻言坐直了身体,侧耳细听。 “当时你在寨子里处境十分不好,很多人找你麻烦,我们关系好就为你出过几次头,也得罪了一些人,这其中就包括韩齐。最初时韩齐也只是随大流的欺负人,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直接对外宣称你是他韩齐罩着的人了,不允许别人再欺负你。以那会儿的情形,能有人护着也是好事,我就和你讲了几句,说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后来我才知道那韩齐本就没安好心,到处宣传你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败坏你的名声,就为了能强娶。我知道后马上和你道歉,但你表面上说不介意,实际上心里已经记恨上我了。” “不至于吧,因为几句话,十几年的友谊说散就散了?”苏灿诧异。 “几句话不至于?女生间友谊的复杂性现在的你是不会理解的!”胡璐依蔑视地看了苏灿一眼,“就因为这几句话,我心中对你有愧,后来你再次出逃时,就帮着做了遮掩,可惜那次时机不好,最终还是被巡逻队抓了回来。在戒律堂审判时,你为了减轻处罚,直接拉我下水,害我也上了判堂。刚刚说过的,我之前帮你出头时得罪了韩齐,原本顶多被训斥几句,却被韩齐以之前的那套说辞,运作之下关了半天小黑屋,要不是我大哥找了常叔出面,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 “姑娘家的确是更脆弱了些。”苏灿听完有些无话可说,只能笼统地说了一句以表安慰。 “脆弱?呵!等你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关进那个地方,再来说我们是不是脆弱吧!”胡璐依嗤笑一声道。 “那小黑屋,的确不是很好待。” 胡璐依话音刚落,原本一直闭着眼睛的陈冰也忽然补充了一句,看来她一直都有在听两人的对话。 “关小黑屋已经算得上犯法了吧!”听到陈冰回话,苏灿坐直了身子,“你们这里的陋习就没人能治得了?要不等常赋晦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他爸不是村长吗,这样的事儿也不管管!” “你和少主说也没用。常叔总有各种交流会、学术会要参加,常年不在寨子里,早就没什么实权了,就算知道寨子里存在的问题,他也束手无措。还好他早些年为寨子里办的那些实事,大家还记得,威望一直都在,有良心的人提起他都会敬上几分。”胡璐依对苏灿的话却不是很赞同。 胡璐依的话让苏灿想起了常赋晦之前对他提起过的沉疴,原来,寨子内里真的已经如常赋晦话中描述的一般,变得腐朽不已,完全没有公正可言,能看到的都是人们的私利。 “你这话里有话啊,意思是这戒律堂的人都是没良心的?”陈冰听了胡璐依的话,睁开眼睛,直接笑了出来。 “说他们是没良心都是轻的!”胡璐依对着东厢房的方向瞪了一眼,“这齐堂主在寨子里也算是个有能力的,但是她有一个大毛病,就是护短,而且只护一个,那就是他外甥韩齐。齐堂主一直没结婚,他们齐家这一代也就她姐姐有韩齐这一个,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也不管他是香是臭。谁碰韩齐一下,齐堂主马上就变身成疯狗,逮谁咬谁,苏灿当初折了韩齐的胳膊,就差点被她搞死,就算后来与少主定了亲都没用。” 胡璐依还继续说,这时远处传来一串脚步声,几人抬头望过去,只见东厢房有人出来了,正是之前进屋的那一群。打头的是李老和黄老,齐堂主陪在两人身边,后面还跟着一众的男女老少,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苏灿三人见状都站起身。此时,石桥上打电话的刘奋进也已经挂断电话走了回来,来到门厅前与三人汇合。 人群走到近前,苏灿发现众人竟停在了四人的面前,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时,人群中一直陪在齐堂主身侧的壮实男人走上前,打开了苏灿身后的门厅的大门。 这里竟然就是判堂! 苏灿侧身让了让,一众人随着男人的指引,走进了屋内。 待到一群人进得差不多,苏灿几人才最后跟了进去。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屋内面积很大,两条长边方向各布置了一排座椅,一直延伸到屋子尽头。此时,一些椅子上已经有人落座了,戒律堂的人正在逐一的给坐下的人上着茶水。苏灿将屋子内仔细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空调之类的设施,但不知是何缘故,在外面如此炎热的情况下,屋内竟然还透着一丝阴冷。屋内没窗,只有大门处透进些光亮,给人的感觉十分不适。 苏灿正打量着,身后的陈冰忽然越过了他,径直走到香案前的垫子前,屈膝跪了下去。苏灿见状一惊,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这是什么朝代的封建余孽啊,搞私自判罚那一套不说,竟还让人跪着听训! “你干嘛!”刚迈出一步的苏灿被胡璐依一把拽住了胳膊。 “咱们不能上前,在后面听着他们说话就行。”刘奋进也小声对苏灿叮嘱了一句。 苏灿闻言,也没再继续坚持,毕竟如今在人家的地方,只当是入乡随俗了,于是转了个弯,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灿刚坐下,前方就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斥责声: “谁让你坐那的!这里哪容你放肆,站起来去后面站着!” 第111章 举证 苏灿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类似的斥责了,在他的印象中,“站起来,去后面站着”这样的话只有在他上小学时才听到过几次。学生对老师刻在骨子的恐惧令苏灿下意识就站起了身,反应过来后看向声音的源头,在屋子里侧,左侧第五把椅子上,齐堂主正双目圆瞪怒视着苏灿,而齐堂主的身后,站着戒律堂的那群男女,韩齐正站在最前排,一脸看好戏表情地瞧着他。 什么意思?这么多的空椅子不许人坐吗!苏灿又瞧了一遍屋内众人的情形。果然,在有很多空位子的前提下,先进屋的那群人,竟有好多个都是站在座椅后面的。原来这屋里的椅子,还真是不能随便坐啊! 苏灿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到对面对自己拼命使眼色的刘奋进身边去时,屋子里侧,坐在右侧第二把椅子上的李老开口了: “今天比较特殊,在正式的审判前,咱们多加一个问询的环节,大家都不用太拘谨。” 李老声音慈和,带着一丝安抚意味,对着直愣愣站着的苏灿招了招手。 “苏灿,到前面来,听胡天说关于案子你有重要的发现,刚好趁着大家都在,和我们讲讲。” 李老的话让苏灿无法拒绝,他立即快步走到屋子里侧,在陈冰身边站定,低头瞧了一眼跪在垫子上的人,一抹情绪自眼底划过,随后转身面对着屋内众人朗声开口: “陈冰不是凶手,河边案子中,死者身上所穿的婚服,并不是她保管的那一套!” 苏灿一开口就引爆了全场氛围,屋内众人立即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然而,苏灿却不想给大家太多的讨论时间,直接将真假婚服的始末和盘托出。 “你说有污渍就有污渍了?就凭你一张嘴!作假证可是与犯人同罪的,你不怕没把陈冰摘出去,自己也陷进来吗!” 在众人议论声中,最先出言反驳的是韩齐,他是案子的负责人,也是他给陈冰定的罪,如今苏灿说陈冰无罪,这就相当于是在打他的脸,他如何能忍。 “人证就是我和刘奋进,物证则是婚服。人证物证都有了,如果你还不认,大可去查查定做婚服的店家,这个样式的婚服究竟做了几套!” 苏灿据理力争,完全不在乎韩齐的那点威胁。 “谁不知道你们两个现在捆绑在一起,你们说的话我通通不信!”韩齐见说不过,竟直接拒绝了沟通。 苏灿没理会韩齐,而是看向坐在前排的李老。 “费处长,你怎么看?”李老沉吟片刻,看向费处长。 “这一条罪证暂且不提,我记得陈冰被认定成凶手还有一条吧,她在事发当晚出现在山上又怎么说。”费处长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否相信了苏灿所说的真假婚服事件。 听到费处长的话,陈冰猛然抬起头看向苏灿。苏灿也刚好低头,正对上她带有一丝祈求意味的目光。苏灿心中犹豫了一瞬,把陈冰说过的话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暗自做了个决定。 “至于陈冰会出现在山上。”苏灿停顿了一下,给了陈冰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道,“是我打电话叫她上山的!” 苏灿的话令全场哗然,刘奋进更是上前一步,要不是被胡璐依拽住,能直接奔到苏灿身前。 “你,谁都知道,在寨子里,你是不被允许使用通讯设备的,你怎么联系她的。” 费处长看向苏灿,目光似乎有了实质,充满了压迫。 “我没有电话,和我一起的人有啊!”苏灿回答的倒是满不在乎,“我是用常赋晦的手机联系陈冰的。那天我们发现了山上黑作坊里都是化妆品,因为对化妆品实在不了解,我就想到了给我化妆的陈冰,于是用了你们少主的手机,想让她上山来帮忙看看。挂了电话后听他们几个说晚上走山路不安全,我就让常赋晦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别来了,谁知这丫头最后竟然还是上了山。” “你用了少主的手机,少主可知道?” 谁知,听了苏灿的话,费处长并没有立即想办法验证话语的真假,而是揪住了另一个奇怪的点询问起来。 “我和常赋晦都结婚了,用他的手机还需要告诉他吗,我当时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的呢!”苏灿隐约感觉费处长的话中蕴含了玄机,当即带有些报复性地嗤笑开口。 苏灿的话令费处长愣了一瞬,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苏灿这一句的确没有说谎,那天他穿的衣服确实是常赋晦的。但这话出口后,总令人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一时间众人看向苏灿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既然是你给陈冰打的电话,通话记录总该有吧,查一查不就能确定真假了吗?” 就在大家都沉默着的时候,一个苏灿从未见过的中年人开口将话题又带回了正轨。 “通话记录肯定有啊,还有信息记录呢,你们派人去查就好了。” 苏灿说完伸手将还跪在垫子上,此时已经一脸懵圈表情的陈冰扶了起来。 “你真没必要为了帮我隐瞒用了手机的事儿,就把自己陷入到这步田地,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会还的。” 苏灿表现得十分自然,仿佛恰有其事般,周围众人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 “放肆,这里是判堂!长老们还没说话,你怎么敢私自让嫌犯起身!”还是一直绷着脸的黄老最先反应过来。 陈冰闻言立即又干脆地跪了下去,这次身子倒是挺得笔直。苏灿见人又跪了下去,却也没在动作,而是看向说话的黄老。 “是不是疑犯你们倒是去查啊,光凭这某些人嘴上的几句瞎想,就定人的罪,这所谓的判堂,我看也不过如此!” “放肆!放肆!真是反了天了!”黄老气得不行,对着苏灿连吼两句,右手将椅子扶手拍的“啪啪”作响。 “苏灿,少说几句。”李老见状开口调和起来,同时不忘安排任务,“费处长,结束后你安排人去查通话记录的事儿。” “常赋晦的那个就不用查了,他救人时电话进水了,这会儿应该开机都是问题,查她的。” 苏灿闻言指着陈冰对费处长道。 “我的电话,上山时丢了,可能得劳烦费处长带人进山找找。” 这时,陈冰也开口了,两人的话直接令费处长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第112章 当堂分辩 “什么意思!这么说就是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之前通过话了!” 苏灿和陈冰的话立即令韩齐又支棱了起来,抬起手指着苏灿就开始大声嚷嚷。 “你当这判堂是什么地方,过家家呢吗!说了这么久都只听个音,一样实际的证物都没拿出来,我们现在就能把你拿下,治一个惑乱判堂的罪过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齐堂主也说话了,说话间还向后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人立即当堂将苏灿给绑了。 “齐堂主,您先别着急啊!”刘奋进见势不妙,立即从椅子后面绕了过去,跑向苏灿,“开始前李老不就说了吗,这是正式审判前的问询环节,不拘着规矩,有椅子没椅子的不是都说话了吗,您怎么还忽然这样上纲上线起来了。” 刘奋进挡在了苏灿和齐堂主之间,眼神还意味不明地向着韩齐扫视了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意思是我不能在这儿说话了,案子是我带人破的,人是我抓的,如果我都不能在堂上说话,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韩齐被刘奋进那一眼看得十分难受,推开旁边的空椅子,就挤到了屋子中间。 “我当然没有权利在判堂上说话啦,毕竟这屋里又没有我的一把椅子,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刘奋进看着韩齐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但这不是还没开始审判呢嘛!” “你——” “咳!” 瞧着刘奋进嘴角的弧度,韩齐更是火大,指着刘奋进的鼻子就要开骂,却被齐堂主的一声咳嗽制止了。 “无论审判开没开始,在判堂说话都要讲究证据,你们几个黄口小儿三两句话就想翻案,真拿我们判堂当儿戏了不成!” 齐堂主沉下了脸,回头向身后示意一眼,壮实男人出列将韩齐又拉了回去。 “齐堂主您先消消气,喝口茶润润嗓子!各位长老叔伯,听我一句讲,这苏灿和陈冰又没有什么交情,他真犯不着冒着被惩罚的风险,自曝用了手机破了寨规,来给陈冰做伪证。” 刘奋进先是乖巧地给在场众人作了个揖,才一脸真诚地开口,在见到有些人脸上浮现出动摇的神情后,又继续补充。 “你们想啊,若是他做了伪证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讲句不地道的,管他抓到的是真凶假凶,与苏灿又有什么关系呢!案子早破早了,对他来讲才是好事呢!所以说啊,他的话八成就是真的!” “刘家小子,你就是再巧舌如簧,也无法掩饰你们没有实质证据这一点。说再多都无用,时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我看还是开始审判定罪吧!” 齐堂主眼见刘奋进鼓动人心的话术就要成功,直接厉声呵斥出来,又对着李老请示,打算立即判实了陈冰的罪状。 “我们没有实质性证据,你们就有了!定罪的三要素你们都备齐了吗?”苏灿闻言嗤笑一声。 李老也皱起眉头看向齐堂主,审判可以,但也不能落下话柄。 “我们当然有,人证就是我,我在山上抓到的人,她当时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没干好勾当。物证就是婚服,现在被文化局的人带走了,大家也都看到。至于口供嘛,这还不简单,一会儿审判开始,用了刑,不怕她不交代!” 听到苏灿的话,韩齐立即跳起来开口,看向陈冰满是恶意。 “呵,这么说是要屈打成招了!你是人证,你亲眼看到是陈冰操纵着受害人溺水了?作为物证的婚服你可去卖家处查验过?陈冰和受害人都不认识,又哪来的作案动机!每一项都应得牵强,还好意思说三要素齐全了。我们没有实证,你们不也一样吗!” 苏灿字字一针见血,堵得韩齐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有一点你说错了,陈冰和受害人并不是不认识,在你和少主婚礼的前一天,陈冰和受害人就见过面,我就是目击证人!” 正当韩齐因苏灿的话而逐渐烦躁时,堂下一个坐在中游位置上的年轻男人慢吞吞地开口了。 “诶,钱场长看到了,现在认证有了,动机也有了,就差一个物证了!” 韩齐因着年轻男人的话,不大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只着男人的方向,对着苏灿笑得十分挑衅。 “你和洪姐见过?” 钱场长的话打得苏灿一个措手不及,眼下情况却不容他停住,转头看向依旧跪着的陈冰。 “是见过一面。”陈冰的语气很平静,完全听不出任何慌张,“那天去议事厅商量你的婚事前,路上刚好看到了。她当时在西街闲逛,我看是个生面孔,就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向我打听了梁麻子家的住处,我把她带到老廖头包子铺门前,我们就分开了。” “陈冰的确也住在西街,去议事厅的路上遇到也属正常。”这次肯定的竟是一直板着脸,怒气刚消的黄老,“钱小子,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看到她们时的位置可是在西街?” “回黄老,的确是在西街,那天我正赶去上工,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吧。看到她们时,两人就坐在老廖头包子铺前的椅子上。”钱场长对黄老表现得十分恭敬,语气却依旧慢慢吞吞。 “嗯,我们的确在那儿坐了一下,见她走得满头大汗,我请她喝了瓶水。因着议事厅有差事吩咐,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陈冰承认得也很干脆。 “当天是我给陈冰打的电话,她接电话时还在家,两点多到的议事厅,算算路程,时间上应该差不多!”李老身后,李山也开口为陈冰作证。 “钱场长看到她们时,她俩可发生了冲突?” 此时关于钱场长的说法,苏灿心中已经有数,于是主动迈出了一步。 “我当时只是路过,并没有留意她们在做什么。” 哪知钱场长听了苏灿的话,反而腼腆地低下了头,说出的话却有些模棱两可。 “既然如此,就说明陈冰与受害人仅是匆匆见了一面,并没有起冲突,人证和作案动机也就根本不作数。而我作为人证,能够证明陈冰是因我的邀请才上的山,事实已经很明确了,陈冰根本就不是凶手,你们应该立即放人。” 苏灿掷地有声的话令屋内瞬间陷入了安静,大家都在消化着苏灿抛出的事实,一时间没有人开口接苏灿的话。 “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只凭你的一面之词,除非物证也能找到。按你先前的意思,寨子里应该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婚服,只要你们能把它找到,我们戒律堂就承认陈冰无罪。” 最终还是齐堂主率先开口,给苏灿提出了又一个难题。 第113章 破门 “寨子这么大,一套衣服,让我们怎么找!” 听了齐堂主的话,刘奋进立即不满地开口。 “那是你们的事儿!不是要讲三要素吗,我就姑且算你们有了人证和口供,只这物证,什么时候拿出来,什么时候再来领人!” 齐堂主这就有些故意为难人的意思了。 “既然讲到的法律层面,还有一个术语叫‘谁主张谁举证’,现在是你们非要说陈冰有罪,去找证据的应该是你们!”苏灿见齐堂主竟如此说,立即皱着眉开口。 “行了,大家也别争论了。” 两方僵持中,李老开口了,说话间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问题都集中在了婚服上,你们也都别争了,我看不如这样,双方都派个人出来,公用处的人也跟着,大家一起去找。陈冰丫头就先留在戒律堂,等着有了消息再说去留。” “陈冰不是早就说过了,婚服在婚礼当天就丢了,还怎么找。” 黄老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就从哪丢的就从哪找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套婚服在,掘地三尺,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套衣服了!”费处长是个行动派,说话的同时就已经着手安排人了。 听了费处长的话,苏灿和刘奋进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从哪丢的?当然是从苏灿之前住过的平房丢的!还要掘地三尺,西屋的墙纸终于要被发现了吗! “费处长他们有经验,交给他们,我们只管等消息就是了。”李老对着黄老笑着宽慰。 “我们去找可以,但陈冰不能留在戒律堂,你们这又是受刑罚又是关小黑屋的,再好的人都受不住折腾。别到最后,我们证明了她是无辜了,该受的罪也都受得差不多了。” 苏灿虽然担心平房那边的情况,可眼下情况却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先把一面的麻烦解决完再说。 “陈冰还没被审判,当然不会受刑。”李老听了苏灿的话,却是笑出了声,“你们安心去查吧,陈冰留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就怕是戒律堂的屋子都有了别的用处,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她,这大太阳地下让人一直被晒着也受不住啊!” 苏灿的坚持明显就是不信任李老的担保,这在有些人看来,就是不给李老面子,当即面上就显露出不喜了。 “我跟过去一起找,陈冰陪着我,衣服是从她手里丢的,让她亲自去找也合理。” 就在现场氛围有些奇异时,一直面无表情的黄老忽然开口了,她在黄婷婷的搀扶下,向前迈了两步,走到陈冰身侧,语气十分不满地说: “还跪着做什么,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还得我老婆子出马帮着你一起找。” “麻烦黄老了,我下次注意!” 听了黄老的话,陈冰立即站起身来,神情十分恭敬地搀住了黄老的另一边胳膊。 黄老一锤定音,李老也没再多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就没再发表意见。由于李老的加入,议事厅又有几个人加入了搜查的队伍。就这样,以黄老为首的一群人,直接出了戒律堂,向着后山入口的平房方向而去。而以李老为首的另一群人,则又回了戒律堂的东厢房喝茶等待。 “你刚刚在判堂为什么要那么说!你知不知道后果?这次少主都不一定能保得下你!” 出了戒律堂,苏灿、刘奋进和胡璐依三人依旧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见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刘奋进才压低声音开口,语气中满是对苏灿的不满。 “我说的是事实。”苏灿低着头沉思,并未将刘奋进的话放在心上。 “什么事实!”刘奋进的音调猛然拔高,察觉到前方人投过来的视线,又连忙将声音压了回去,“你明明就没有——当我们几个都是傻的吗!” “事实就是陈冰不是凶手。” “就算她不是,你也不能为了帮她脱罪就胡言乱语啊!这下怎么办,少主费了大力气才促成的局面,就这样被你一句话给毁了!一会儿到了地方,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动静。见过不怕死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上赶子找死的!” 刘奋进显然已经气急,对着苏灿就是恨铁不成钢地一通教育。 苏灿却自知理亏,这次的确心急了些,为了陈冰有些不管不顾了。此时,他对即将发生的事儿也有些心里没底,所以,对于刘奋进的数落,只是一声不吭地受着。 “你俩能不能先别吵!到底什么情况?我那会儿就想问了,刚刚堂上时苏灿说的话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不知道陈冰上山了吗!”胡璐依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插嘴道。 “你问他!” 刘奋进还在气头上,刚刚在判堂时,对于苏灿的表现他先是震惊,随后就是止不住的愤怒。见苏灿处于弱势,虽然心里不爽,却还是站出去维护,可心中的怒气却是不减反增。怒火一直压制到现在,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此时关于苏灿的事儿,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再提。 “刚刚给陈冰做的证,我做了一些美化。” 在胡璐依疑惑的目光中,苏灿小声坦白。 “美化?你那明明就是杜撰!”苏灿的话直接就让刘奋进爆发了出来,“古有佛陀割肉饲鹰,今有苏灿舍身取义,苏灿,你可真是大义啊!” 胡璐依这回终于明白了两人争吵的缘由,还没想好如何开解,那边刘奋进又继续道: “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救出来不说,给自己无中生有了一个罪状,还要把房子的秘密暴露了。” “行了,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胡璐依推了刘奋进一把,自己走到了两人之间,向着走在黄老身边的陈冰方向努了努嘴,“也不能说没救出来,喏,人这不是从戒律堂出来了嘛!” “现在是出来了,一会儿到了房子,没找到婚服,还不是得一样被关回去!”刘奋进偏头呛了一句。 “你们看黄老的意思,明显就是承认了有另一套婚服的存在,我猜陈冰应该是多半没事儿了。”胡璐依却不认同刘奋进的看法。 “陈冰没事儿了就好,至少费了半天力气,没有白忙活一场。”苏灿闻言松了半口气。 “现在可不是关心陈冰有没有事儿的时候,一会儿到了平房,有事儿的就是你了!”刘奋进狠狠瞪了苏灿一眼,见他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陈冰,牙又痒了几分。 几人因着说话,刻意放慢了动作,很快就和前面的大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苏灿三人赶到平房时,先到的众人已将房子里外都看了一遍。平房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就是有胡天帮着新置办的行头,查起来依旧花不了多少功夫,大家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在了西卧室的房门上。 “这门是什么情况?”费处长冷着脸看向苏灿。 “不知道,苏灿住进来时门就是坏的,一直都打不开。” 刘奋进虽然气苏灿自作主张,却还是率先帮他回答了费处长的问话。 费处长瞥了刘奋进一眼,目光依旧落在苏灿的身上,苏灿点点头,肯定了刘奋进的话。 “砸了!” 谁知,下一秒费处长直接就安排人砸门。 西卧室的门虽被常赋晦和刘奋进动了手脚,但材质毕竟是木头,公用处的人找来工具,很快就在房门中间破了一个大洞,将整扇门板拆了下来。 随着房门打开,众人的视线也跟着投进屋内。只见漆黑的房间里,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正高高吊在房顶,伴随着门口吹进来的风,轻轻地摆动着。 第114章 屋内的影子 “啊——” 随着西卧室的房门破开,屋内的情形映入大家眼帘。如今外面已经接近正午,屋内却依旧漆黑一片,从门口向内望去,房间里的摆设看得并不十分分明。因着众人进屋翻找的缘故,此时其他两间房正门窗大开,偶尔会有过堂风吹过,通过西卧室房门已经空了的门洞直接吹进屋里,带动着房顶上挂着的东西,慢慢地摆动着。因着那摆动的幅度,大家的视线焦点被吸引过去,只见房梁之上,垂吊下来的,竟是一个女人的裙摆,正红的颜色,诡异的场景强烈地刺激人们的眼球,人群中立即有人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喊什么!害怕的都出去等。” 黄老对着人群呵斥出声,许是见多识广,黄老面对如此惊悚的一幕,竟未变半分颜色。就连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姑娘陈冰和黄婷婷,也仅仅是瞪大了眼睛,并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对比之下,后面几个其他部门跟过来的年轻人就要显得逊色了许多,之前喊出声的那几个人更是立即捂紧了嘴巴低下头,缩到了人群最后。 “你带人进去看看。” 见无人离开,黄老这才满意地转回身,对着身旁的费处长再次开口。 费处长应了一声,带着尤三庆和另外一个男人进了屋。没一会儿就皱着眉走了出来。 “黄老,婚服找到了。”费处长对着黄老回复,眼神却是瞥向了在一旁扶着她的陈冰。 “房顶上吊着的不是人,是一件女式婚服,打眼一看,应该同河边案子受害者身上那套一样。”尤三庆也跟了出来,补充了费处长没说完的话。 听到房顶吊着的不是活人,大家都松了口气。没有人出事就好,如果刚过去两天就又有人在寨里出事儿,看来就真得搬杆子请仙儿来看看了。 尤三庆的话令黄老的表情也好看了几分,她迈着步子就要往屋里进,却被费处长给拦了下来。 “还有件事儿——” 费处长停顿了一瞬,越过人群瞧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苏灿,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费处长一直生活在寨子里,他对寨子的信仰和崇拜都是一清二楚的,更是了解老一辈人对某些东西刻骨的执着。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看到的东西,更是对苏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是不想好好活着了吗! “说!”黄老对费处长也很了解,知道他拦下自己肯定有他的缘由。 “屋里没其他东西,但墙上贴着贴纸。”说到这儿,费处长又停了下来,在接触到黄老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后,才继续开口道,“贴纸的内容有些大不敬,您,进去前做好准备!” 大不敬?怎么个大不敬?这话传到人群中立即引起了一阵骚乱,有些年轻些的小伙子看向苏灿的目光都带上了些意味不明。苏灿并未理会人们想偏到了哪里,只是紧紧地盯着黄老的动作,努力隐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被公开宣判了,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忐忑,反而多了几分不用再藏着掖着后的放松。 黄老显然被费处长的形容弄愣住了,一时间没有了进一步动作。 “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 刘奋进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动了,他分开面前的人群,一路挤到门口,闪身就进了屋。 “靠!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 刚一进屋,刘奋进鬼哭狼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黄老顿时也不管什么准备不准备了,带着陈冰和黄婷婷,也跟着闯进了门内。随着视线适应了黑暗,黄老也终于看清楚了费处长口中“大不敬”的贴纸,瞬间双眼凸起,气血上涌,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就厥了过去。 “黄老!” “奶奶!” 随着两声惊呼,众人也跟着闯进屋内。见到屋内的情形,已经有过几次经验的尤三庆立即指挥着众人将昏厥过去的黄老抬出了屋子,扇风、顺气、喂药,直至医务处派人来将人拉走。 人群散去,苏灿才从角落里再次走进西卧室。此时,屋内厚实的窗帘已经被拉开,能看到土砌的地面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屋顶灯绳的位置,正挂着一套熟悉的女式婚服。墙壁上,一幅幅似狗似狐般画像依旧睁着眼睛,似乎在嘲笑着这屋内发生的一切。 “看什么呢?”刘奋进走到沉思着的苏灿身边。 “我刚刚看了,窗户也是锁着的,这个屋子,明明从外面没办法进来,那套婚服是怎么被挂在那的!” 苏灿伸手指向房屋正中那依旧在随风摆动的红色婚服,上面的金线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金光。 “密室案!这个我熟啊。”刘奋进闻言走到婚服下面,以手托腮,一副沉思的模样,“像这种案子,不外乎几种情况,一种就是在屋子成为密室之前,婚服就在里面了,最后关上门的人就是凶手。而另一种则是房门根本就没有锁,是最先破门而入的人自导自演的,或者是他破门而入后再将婚服挂上去的,这两种可能凶手都是那个先进去的人。咱们这个案子,已经确定了房门肯定是从外面关死了的,那就是按着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来排查就行了。” “还说苏灿舍身取义呢!你这叫什么,大义灭亲吗?”听了刘奋进的分析,胡璐依直接走过去照着刘奋进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让你平时多吃点核桃补补脑,你非不听,看吧,一到关键时刻,就藏不住你弱智的本质,就那么点脑仁,都暴露人前了!” “我这儿分析案情,排查嫌疑人呢,你干什么!”刘奋进捂着脑袋有些愤怒。 “那还有什么好排查的,最后关门的不是你和少主吗,最先进去的是你小舅舅和费处长,你这是直接把自己家都给抄了啊!” 胡璐依对着刘奋进就是一个白眼。 听了胡璐依的话,刘奋进也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比对之前看过的案件,完全没考虑这次案子的实际情况,正打算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尤三庆从门口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怎么还提到了我?” “我们正研究这婚服是怎么挂上去的呢!” 见到尤三庆,刘奋进立即迎了上去,打个哈哈将人应付了过去。 此时,三人才想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随着黄老去了医务处,平房这边还留着公用处和议事厅的人。屋里没人,三人讨论得难免肆无忌惮了些,还好费处长和黄老离开了,刚刚进来的是尤三庆,否则,他们早进过西屋,知道墙纸的事儿就暴露了。 第115章 密室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惹事,怎么挂上去的用不着你管,一边待着去,别捣乱就行。”尤三庆将刘奋进扒拉到一边,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又进来了两个年轻人。 “你俩也出去等着,乌泱泱进来这么多人,把现场都破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到什么。” 说完刘奋进,尤三庆又转向苏灿和胡璐依,将他们两个也赶了出去。苏灿这时才发觉,尤三庆和两个年轻人竟然都穿戴着一次性鞋套和手套。 尤三庆三人很专业,一阵拍照录像,连屋子的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婚服从房顶上取了下来。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那婚服是怎么在门窗都锁着的情况下挂上去的?”待尤三庆用警示带将西卧室的房门封好后,刘奋进立即凑上去询问。 “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衣服就挂在房顶的灯绳上,屋里也没看见连到外面的通道,看起来的确就是个密室。”尤三庆抬起胳膊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皱着眉回道。 “别的线索呢,婚服吊得那么高,一个人肯定挂不上去吧,地上有没有凳子的痕迹,留下了几个人的脚印?” “去去去,一群人都进去踩过了,还有个屁印子!我记得,在我和费处长后面进去的人是你吧,就是你小子‘嗷’一嗓子把黄老引进去了,才发生后面那些事儿的,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和我讲脚印!一边凉快去,没看我们忙着呢吗!”听到刘奋进的话,尤三庆立即想起了大家进屋前发生的事儿,对着刘奋进就沉下脸来。直至将人驱赶到大门口,才带着两个助手,继续勘察起房子的其他地方来。 见到尤三庆三人再次回到灶间,摘下了一次性手套,刘奋进才又一次凑了上去。 “忙完了?刚刚一直没问,黄老怎么样了?用不用我们过去帮忙?” “问题应该不大,就是被气到了,费处长陪着去了医务处,有什么事儿他会张罗,你们啊——”尤三庆眼睛斜了苏灿一眼,将用透明密封袋包装好的婚服递给身旁的助手,才继续道,“我看你俩暂时就别出现在黄老面前了,毕竟她的岁数在那呢,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几次。”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黄老厥过去了是我们气得一般。不去就不去,反正我和苏灿现在就住在医务处,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别把责任又推到我们头上就行。” 刘奋进眼睛瞄着婚服,嘴上还不忘回呛尤三庆两句。 “少在我这儿耍你那一套,这儿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这几天你最好给我老实着点,要是再敢掺和进什么乱子里,也别管什么任务不任务了,我肯定让你爸把你给锁起来!” 可能是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尤三庆说得隐晦,但刘奋进却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是刘奋进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可能会被尤三庆的几句话给威胁住。 “小舅都开口了,我绝对得听啊,放心,再出乱子,不用你和我爸说,我自己就不出门了!” 刘奋进完全不惧尤三庆紧绷着的脸,依旧满脸堆笑地挤在尤三庆的身边,同时将不安分地手伸向旁边年轻人手中拿着的婚服。 “干什么呢!那是你的爪子能乱摸的吗!”尤三庆将刘奋进伸出去的手拍开,一脸怒容地瞪视着他。 “这婚服找到了,证明在判堂时我们没说谎,陈冰也应该没事了。”被打了手,刘奋进也不气馁,依旧再接再厉,“虽然出了个小插曲,但这一趟也算没白来,我就寻思着看看,那块污渍还在不在,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即便如此,做事也不能这么莽撞,那上面要是留下了你的指纹,就算你再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听了刘奋进的话,尤三庆缓和了些神色,说出的话却依旧带着训斥的口吻。 话虽这么说,尤三庆却还是吩咐拿着婚服的助手,将包着密封袋的婚服翻了个面,自己则伸出手,将衣服领口的位置指给刘奋进看。 “喏,污渍还在呢,虽然不是很清楚,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的。这就是你们之前在婚礼前看过的那套,现在放心了吧!” 原来,尤三庆也是个有心的,他早在收婚服时提前注意到了这一点,更是在叠衣服时,将领口盘扣的位置向外,就是为了方便大家查看。 听了尤三庆的话,刘奋进小声嘀咕了一句“早留下指纹了”就探头过去查看,苏灿和胡璐依也跟着凑了上去,果然,在婚服盘扣附近的金线上,能辨认出一块颜色较深的痕迹,与刘奋进之前弄上前的油渍相符。 “还真有啊!”胡璐依惊讶地开口,“究竟是谁那么缺德,偷藏了衣服挂到这儿干嘛,就是为了吓唬人吗!” “这些你们就别操心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等黄老缓过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呢,你们还是趁着这个空档,抓紧时间去该吃吃,该喝喝吧!” 尤三庆见三人看完,又开始撵人。 “这话说的,又不是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了,怎么还‘该吃吃,该喝喝’啊!你有功夫说风凉话,还不如赶快查查是哪个王八蛋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儿!”听了尤三庆的话,刘奋进立马就有些不乐意了。 刘奋进的话一出口,就对上了尤三庆那一脸复杂的神情,他立即疑惑地噤了声。 “还查什么查!密室里现红衣,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明显就是祖宗动怒了,黄老和费处那边已经有了定夺,只等黄老好起来就开判堂定罪了!” 尤三庆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西屋的门框,又指了指刘奋进身后的苏灿,给了刘奋进一个你们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明显是有心人布的局,怎么也要算到我的头上!”苏灿听出了尤三庆的言外之意,立即为自己辩解。 然而,尤三庆却没有搭理苏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带着两名助手径直离开了平房。刘奋进见状整颗心立即“咯噔”了一下,想再去拦尤三庆问个明白,尤三庆却似早有所感般一溜烟跑得飞快。 破门之后,先有挂在房顶的婚服吓人,后有黄老昏厥被送去医务处,这么一通折腾,大家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分去了注意力,一时间竟把这个屋子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大不敬的墙纸给忘了。如今,墙纸的事已经以如此轰动的方式被曝光了,虽然因为突发状况暂时并没有人找苏灿的麻烦,但通过尤三庆隐晦的提醒可以看出,议事厅和公用处早已将墙纸和密室两桩事都算在了苏灿头上,只等黄老那边安顿好,就要处置苏灿了。 “怎么办?”事到如今,刘奋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什么怎么办,做你最擅长的,给少主打电话啊!”胡璐依闻言立即表现出了对刘奋进的嫌弃。 “额,刚刚在戒律堂时,就是少主打电话过来的,他说要开封闭会议,直到晚饭前都无法接电话。” “那就发消息,把这边的事儿完完整整地和他讲一遍,等他看到消息时也好立即想对策。”胡璐依说着用同样嫌弃的目光瞥了苏灿一眼,朝着房门外走去,“咱们也别杵在这儿了,你俩先回医务处,我去打包点吃的,也不知道晚上你俩还能不能吃到顿热乎的了!” 第116章 文六的报应 三人依着胡璐依的话,沿着水泥路面一同往医务处方向走。路上,刘奋进将常赋晦上午来电时所讲的内容进行了分享,他的话依旧一如既往的多,对常赋晦的各种吹捧之词更是数不胜数。苏灿简单总结了一下,主体内容不过两点,常赋晦对文六的案子和婚服的卖家分别按照苏灿提供的线索进行了调查,均有所收获,两个案子都有了不小的进展。 昨天通电话时调侃过苏灿的那个男人,是常赋晦的一个下属,文六的案子就是交给他调查的。他虽然嘴碎了些,办事却十分靠谱。按照苏灿所讲,他先将文六和小赵大夫近两年的人际关系都调查了一遍,原本以为会没什么收获,还要继续扩大调查范围的,结果却是很容易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原来,文六虽然长着一张笑脸,平时待人也算得上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却是个冷情心黑的。在寨子里,他一直声称自己是单身,也吊着一两个爱慕者,偶尔还会参加寨子里组织的联谊会。而在寨子外面,他却早就结过婚了,并且还在锦县安了家。而小赵大夫,就是文六的妻弟。 小赵大夫的姐姐早几年就嫁给了文六,因着怕自己成为能力者后被糟糠妻拖累,文六就隐瞒下了自己是赤马寨里的人,对寨子里也一直瞒着已婚的身份,从未将妻子带回过寨里。而他自己倒是存着能修成“场”的心思,经查以出差的名义独自回寨子小住,所以锦县的家里就经常只有小赵大夫姐姐一人。这么多年,小赵大夫一直在外面上大学,每次回去见姐姐,也没和姐夫碰到过,他们只有在文六的婚礼上匆匆见过一面,而那时候小赵大夫年龄还小,个子还没有抽条,以至于文六再见到他这个小舅子时完全没有认出来。 查到这里,常赋晦那个嘴碎的下属就发现了不对之处。按理说,小赵大夫与姜大夫出身同一所高校,都是名校的高材生,他却来到这么一个小小村寨的医务处任职的,这就好比是一线明星在街边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里当上了主角,怎么想都是不可思议的。于是细究原因,却发现去年夏天,文六的妻子因难产而去世了。而文六则直接卖了锦县的房子,直接回了寨子,没多久就和寨子里的一个姑娘走得很近。 那个姑娘的爷爷是议事厅的长老,在判堂有一席之位。说着这儿时,刘奋进插了一句。 再说回那个嘴碎的下属,他立即敏锐地觉察出这中间肯定有阴谋,于是连夜托关系调出了文六妻子的病案。查到的结果竟是因送医不及时,导致的一尸两命。这在医疗水平如此先进的今天,简直是难以置信的。深查之下发现这之中竟有文六的影子。 前面说过,小赵大夫是文六妻子的弟弟,而实际上,他们家里只有这姐弟二人,他们的父母早几年就因车祸去世了,为二人留下了一大笔赔偿金,而文六也正是因为这笔不菲的赔偿金才选中了这个妻子。正是因为有了妻子的资助,文六在寨子里不做任务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营造出了一个在外事业有成的假象。这个假象使他成功吸引到了议事厅长老孙女的注意,这让一直想在寨子里更近一层的文六看到了向上爬的希望。他开始将重心转移到了对议事厅长老孙女的追求上,而此时,妻子却已经怀孕了。就在人家姑娘有了松动的迹象时,一个铲除妻子这个最大绊脚石的计划在文六心中悄然成形。于是,在妻子预产期时,文六切断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将人关了起来,最后导致了悲剧发生。 文六的手法并不算多高明,待小赵大夫发现联系不上姐姐找回来时,很快就发现了姐姐的死亡与文六脱不开关系。然而,这件事细究起来,在妻子的死亡上文六并没有留下任何自己痕迹,告他谋杀肯定会因证据不足而败诉。如果走另一条路,文六和寨子里的姑娘虽然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但法律意义上并没有结婚,文六算不得重婚,明显也无法定他的罪。无奈之下,小赵大夫下了一个决定,既然法律治不了文六,那么他就自己亲自动手,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有了这些发现,常赋晦的下属立即联合公安机关,对小赵实施了抓捕。这里要说明一下,常赋晦的公司虽然是侦探事务所,却与省刑侦队时常有联系,很多员工也在公安机关挂了职,抓起嫌犯来也更加方便些。 小赵大夫被控制住了以后,刚开始还抵死不认,却在他们搬出了苏灿那一套分析,并提供了医务处药剂消耗的报告后,承认了一切。 的确如苏灿猜测的那般,文六被小赵大夫骗了。文六参加小比是为了在姑娘面前表现,他自己也有一些功夫在身,原本打算进了前五就不打了,用业务过多当借口直接退赛的,没想到却对上了小护士哥哥这匹黑马,直接就让人秒了。下场后就有姑娘的其他爱慕者讥讽他不过如此,他反驳了几句,话赶话就被激得对小护士哥哥发起了挑战,还签了生死状。如果输了比赛进了勾栏坊,他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正当他十分懊恼时,小赵大夫给他出了个主意。 其实,文六一直感觉小赵大夫有几分面善,因此对于这个外面进来的高材生,文六还是挺客气的。他不知道,感觉面善是因为他们之前见过,而且小赵大夫和他的姐姐也有几分相像。可文六对这些特征都没有深想,也该着他遭了报应。 因为害怕比赛输了承担后果,文六很痛快就采纳了小赵大夫的建议,两个人商量好了做个局,让文六在赛场上假装心脏有问题,小赵大夫进行施救,将人用救护车拉走,这样就避免了参加接下来的挑战赛。谁想到这一躺上车就没再站起来。 文六是在救护车上被害的,上了车,小赵大夫对他说为了使效果更加逼真,需要打一些肾上腺素。此时,文六已经对小赵大夫十分信任了,自然随小赵大夫施为。然而,肾上腺素注射太多是会出事的,果然,在小赵大夫耗光了车上的存货后,文六终于假病成了真病。 像肾上腺素这类药剂,医务处都是定量补充,每一次使用都是要登记备案的。没有消耗记录,自然也不会特意补充。正因如此,直至洪姐出事前,救护车上缺少的药剂也没有补充上,原本已经被刘奋进和林垚拼尽全力抢回来的洪姐,也就这样在转院的路上出了事。 第117章 热闹的医务处 苏灿早在第一次听小护士提起医务处那辆不吉利的救护车时,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如今猜想得到了证实,心中非但没有查清案子后的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文六为了一己私欲害死妻子和孩子固然可恶,但他的罪责还是交由警方处理才是正道。像小赵大夫这般罔顾法纪,私自报复,虽然是侥幸报复成功,但却是害了自己,还连累了他人。不知道那天在救护车上,当小赵大夫要对病人进行施救,却发现肾上腺素都早已被自己用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时,他又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为自己间接害死一条人命而感到愧疚。 应该是有过愧疚的吧,否则他又怎么会在洪姐出事后才提出了请假呢。毕竟那时候,文六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这个文六真是天煞的王八蛋!自己作孽害了家人不说,竟然还连累到了洪姐。那个小赵大夫也不是个东西,他要报仇自己悄默声地报呗,干嘛搞这么一通折腾,花了呼哨的,没把仇人弄死反而害了其他好人。” 胡璐依并不关心文六,并不是她多么冷血,而她这个人天生对一些心术不正之人自带抗拒的雷达,所以,面对三番五次对她示好的文六,她一直是采取抵制态度的。如今证实了,那的确不是个好人,胡璐依自然更没有好脸色。 “文六也算是恶有恶报了,他和小赵大夫虽然是害了洪姐的间接凶手,但策划了河边案子的背后凶手才是最可恶的!你快说说那个案子有什么进展。” 相对于文六的案子,胡璐依明显更关心河边的案子,听刘奋进讲完文六案子的始末后,立即催促刘奋进继续说河边案子的进展。 “河边案子少主并未多说,那个案子现在归文化局管,关于案子的消息都属于机密,就算少主属于编外人员,也是不能坏了规矩提前泄露案情的。” 对于胡璐依的关注重点,刘奋进却并没有多讲,只是挑着之前苏灿提供的线索简单说了一下。 “至于苏灿提醒的婚服卖家,他们去查过了,那家店是正经手工工艺,每一套婚服都是独立设计,按理说只会做一套的,但寨子里的那套当时还真就做了两套。据说是定制时只要了一套,后来有人联系他们要再做一套一模一样的,避免衣服出了岔子,所以他们送到寨子里的婚服是两套。” “联系人查到了吗?” “整个过程中可能涉及到的人都找到了,正在挨个排查,估计很快就该有结论了。少主说多亏咱们发现了有两套婚服的秘密,否则案子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刘奋进说到这儿,似乎感觉十分自豪,肩背都挺直了几分。 几人说话间再次回到了医务处的门前,胡璐依与两人分别去买饭,苏灿和刘奋进则直接进了楼。 今天的医务处不再冷清,也许是因为黄老在这儿的缘故,一楼的大厅中出现了很多之前没见过面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些没穿白大褂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在大厅的座椅上聊天,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外面正规医院的样子。当苏灿和刘奋进走进来时,众人的视线立即集中在了两人的身上。随后,苏灿就感受到了明显的恶意,所有投向苏灿的目光都带着直白的厌恶和嫌弃,就连原本与苏灿关系已经有所缓和的两个前台小护士,在感受到苏灿的视线时也别开了脸。 面对眼前的情形,苏灿疑惑地看向刘奋进,刘奋进却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皱着眉摇摇头,示意苏灿先回病房,然后率先向着二楼楼梯方向走去。苏灿见状也立即跟了上去,大厅里站着的人见苏灿走过来,立即闪开了一条通道,这场景竟和小比时苏灿入场的那一幕有些相像,只是大家的表情里却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医务处二楼的人要少上很多,相对于一楼也安静了不少。二楼的人大多集中在楼梯口的那间病房,显然那就是黄老所住的房间了,看来楼下没穿白大褂的人应该都是来探望黄老的。 苏灿和刘奋进并没有上前去凑热闹,两个人贴着走廊的墙壁低调地回到了苏灿的病房。直到将病房的门反锁上,两人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看来平房那边的事儿也传开了,瞧外面那些人的架势,要不是我在你身边,他们都要扑上去揍你了!”刘奋进坐在行军床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看来他们把黄老晕倒也算在我的头上了。”苏灿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那完了,之前就说过,寨里人早想把你关起来了。少主这才担保多久,你这边就直接把议事厅的长老气住院了,这回不但你跑不了,少主估计也得被牵连了。” 刘奋进向后一靠,直接仰躺在了床上,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按了两下。 “现在我是没办法了,少主那边又联系不上,看来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别自乱了阵脚,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一直把我关起来直到祭祀前不成!”苏灿其实心里也很没底,但见刘奋进一副摆烂的模样,苏灿还是打气道。 “能不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奋进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随后又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你说咋就那么寸呢!刚好婚服就在那满是雷的屋子,明明我们都已经把那屋子封死了,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凭空就把衣服挂在了那儿啊!不会真的是祖宗显灵了吧!” “会不会是能力者?你们说的‘场’修成后,有没有什么穿墙的能力?”苏灿并没有理会刘奋进的胡乱猜测。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封闭的密室,凶手是如何进去将婚服挂在房顶的呢?实在没有思绪,让他不由得就想起了那玄之又玄的‘场’。 “你相信‘场’了?”刘奋进闻言看向苏灿,并没有急着接他的问话。 “发生了这么多事,想不信都难!”苏灿苦笑两声才继续问,“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场’啊?” “没听说过有这种能力,文化局那边对‘场’有过专门的研究,能够产生的能力就只有已知的那几种,都是通过人的六识衍生而来的,应该不会有没收录的能力出现。” 刘奋进否决了苏灿的猜测。 “像我这样的能力,你们之前不是也不知道?”苏灿却不这么认为,拿自己举起了例子。 “你又不是能力者!从各方面来看,你都没有修成‘场’,那还不叫能力,只能说是体质特殊。”刘奋进却是丝毫不给苏灿面子,当面道明他并不是能力者。 苏灿还没想好怎么反驳,病房的门被敲响了。被这么一打岔,苏灿也没了与刘奋进继续理论的兴致,起身去开门。 苏灿原本以为外面的人是买饭回来的胡璐依,问也没问,直接就打开门锁,拉开了房门。然而,房门外站着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18章 更换监管人 苏灿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门外面掀着门帘的付天明。心中正疑惑这人怎么来了自己的病房,莫不是走错了,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刘奋进的声音。 “付队长,您这是走错房间了?黄老的病房是楼梯口的那间。” 刘奋进依旧没起身,整个人翘着二郎腿斜倚在行军床上,一副大爷的模样。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苏灿的。” 付天明将门帘掀得更高了些,也不顾苏灿站在面前,抬脚直接就往屋里进。苏灿见状连忙侧身让开道路,付天明就这样直接闯进了病房。 进屋之后,付天明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皱着眉在病房中四处打量,最后视线停留在半躺在行军床上的刘奋进身上。 “怎么?过来找茬的?”刘奋进感受到付天明投过来的目光,同样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从现在开始,苏灿的监管人换成我了,你回去吧!” 付天明的语气很平静,显然并没有被刘奋进挑衅到。 “啥?是我幻听了还是你做梦呢?你这是把左脸贴在了右脸上吗,都不知道该说你脸皮厚还是不要脸了,见过争任务的,也没见过你这样明抢的啊!” 不知是不是和胡璐依待久了,刘奋进的话也变得赶趟起来,付天明的话音刚落,他就坐直了身子,对着人家就是一顿输出。 “你想当我的监管人?” 自打付天明进屋起,苏灿就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人刚刚进门时表现得好像不怕与自己有身体接触一般,他不打算修“场”吗!如今又听到刘奋进和付天明的对话,苏灿的疑惑更深了,付天明不是很怕他吗,怎么还会想要做自己监管人。难道说他之前对自己的害怕并不是因为自己传说中的能力,而是还有其他层面的原因! “想不想我都得当你的监管人,这是议事厅的意思。刚刚在黄老病房定下了的,项目组那边也知会过了。” 付天明并没有因为刘奋进的嘲讽而生气,反而直接告知了事情的原委。 “不可能!我接的任务凭什么中途换人,况且就算要换人,为什么会是你!” 刘奋进这次直接站了起来。 “把你换掉是因为在你的监管期内,苏灿使用了通讯设备,这一条已经违规了。更何况他那里出现了如此大不敬的东西,你作为监管人竟然毫无所觉,这就是严重的失职了。所以议事厅讨论后决定把你换掉,收回你的任务,让你回家反省。你有时间在这儿和我纠缠,不如提前为自己考虑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付天明瞧着刘奋进,脸上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轻蔑。 “你不是巡逻队的吗?来当我的监管人,那边的差事不干了!”苏灿闻言指出了付天明话语中的漏洞。 因着小护士的关系,苏灿如今已经知道,那巡逻队在寨子里可是一个顶好的差事,又有实权待遇还不错,最主要的是每天上工还没什么事干,只需要来回溜达就行。巡逻队里的好多人都是议事厅长老的亲戚,因此,如小护士哥哥那般,在寨子里没有背景身家的人,想进巡逻队还是很难的。也不知道这个付天明又是犯了什么糊涂,放着那么好的差事不干,竟然要来当自己的监管人。 “我?”听到苏灿的话,进门后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的付天明,第一次变了脸色,神情僵了僵才继续开口,“因为当值时寨子里出了乱子,我暂时是休假状态,自然是有时间来当你的监管人的。” “什么休假,说得挺好听,还不就是被停职了!”刘奋进闻言立即讽刺了回去。 “案子发生在河边,又不是在寨子里面,我们巡逻队职责是负责寨里的安全,又不负责山上。细论起来,我们根本就没有责任,暂时休假只是为了避避风头。至于你,才是真正的麻烦缠身,在你监管期间,苏灿出了那么多纰漏,你以为仅仅是停了任务回家反省就能完事的吗!” 付天明显然不认为他对洪姐的案子有责任,听到刘奋进的讽刺,这次不再沉默,立即反驳了回去。 “你说停就停啊!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来诓骗我。我告诉你,趁早歇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别想把我从苏灿身边骗走。” 听到付天明再次提起要停了他监管任务的事儿,刘奋进嘴上依旧强硬地坚持,心里却是信了几分。 “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早晚都得走!” 见刘奋进依旧不相信自己,付天明索性也不再和他争论,直接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不再搭理屋内的另两个人。 “诶!我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刘奋进说完也直接背过身倒回了行军床上。 看着屋内一边一个如闹别扭的小孩子一般的两个人,苏灿有些无奈,这都多大岁数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就在苏灿打算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病房中尴尬的氛围时,出去买饭的胡璐依回来了。 “外面还挺热闹啊,好久都没看到医务处有这么多人了。” 胡璐依进门后,先将装着食盒的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抬头就看到屋内多出了一个人。 “呦,付队长,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这可没带你的份儿。” 胡璐依每次带过来的饭菜都很多,之前苏灿吃完后发现剩了不少,还特意和她说过不用准备那么丰盛,奈何胡璐依却以苏灿身子虚需要多进补为由依旧我行我素。如果按照以往她带过来的饭量,多付天明一个肯定是够吃的,但听胡璐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付天明留下来和他们一同吃饭。 “没事,我不饿。”付天明闻言别过脸。 自从河边的案子发生之后,巡逻队为了表明态度当天就把他停职了。这几天付天明一直是赋闲在家,因着不愿看到其他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神情,他都没再去过食堂,只是在家吃些泡面应付。今天接到议事厅的电话说有任务安排他时,他是真的挺开心的,在接到消息同时,完全没顾上已经到了饭点,立即就赶了过来。当听清任务的内容时,付天明的心情十分复杂,因着某种原因,他对苏灿一直是采取能避则避的态度的,如今有着任务的钳制,使他不得不独自面对苏灿,他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不觉间竟直接去敲了苏灿病房的门。 当房门敲响时,付天明就已经后悔了,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因此进屋后,他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被他人看出端倪。胡璐依的话付天明是听明白了的,但既然此时已经挑明自己接了苏灿监管人这个任务,他就不能再离开苏灿独自行动,因此只能偏过头,让自己不去看病床前那一桌板的饭菜。但飘过来的香气还是时不时刺激着他的味蕾,吞咽了几口口水后,付天明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肚子里面一阵打鼓。 付天明那边的情况并没有引起病床旁的三人注意,早在胡璐依放好饭菜时,刘奋进就从行军床上起身,拉好了桌板。 “你问他这么早就过来是什么意思?”刘奋进边逐个打开餐盒,边揪着胡璐依刚刚那句话询问,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他没和你说吗?苏灿监管人的任务换人了,现在不是你,改成他了。” 第119章 刘奋进走了 胡璐依的话证实了付天明之前讲述的内容,刘奋进听完拿着餐盒的手一僵,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将东西放下,就向着病房门口走去。 “还真有这么回事!我得去黄老那屋问问,早就定好的事儿,凭什么说换就换。” 刘奋进边说边离开了病房,苏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刘奋进这是被自己连累了,如果不是自己在判堂上为救陈冰做了伪证,议事厅也不至于撤了刘奋进的任务。 早在刚见面不久,刘奋进就和苏灿说过,当他的监管人是很多人争抢的任务,刘奋进也是靠了常赋晦的运作才得到这份差事的。如今因着自己的缘故,刘奋进顶好的差事没了,苏灿在对他的愧疚又加深了一些的同时,对自己的未来也更多了几分担心。毕竟这个付天明怎么看都不像刘奋进那么好说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如刘奋进之前说过的那般,采取最简单的方式进行监管,直接限制他的自由,不让他在寨子里随意行动。 “别傻愣着了,无论发生什么,日子总得过下去,你把下巴拉到脚面上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要我说啊,刘奋进他小舅舅说得就挺对的,还是得该吃吃该喝喝,能吃一顿是一顿。要是打算来绝食那一套,还不如帮你找根绳吊死在议事厅门口,来得快不说,还能恶心恶心那帮老顽固。” 胡璐依见苏灿拉着张脸,一副毫无食欲的模样,将已经开好的餐盒递到他面前。 “哎,有需要时,我会找你要绳子的!” 苏灿叹了口气,从胡璐依手中接过餐盒,开始吃了起来。他能感受到胡璐依的好意,换了监管人,不知道付天明的监管方式,以后很可能就吃不到胡璐依送过来的饭菜了。 “诶,你俩怎么先吃上了,都没等我!” 两人正吃着时,刘奋进又跑了回来,直接挤在了胡璐依身边,伸手就去拿筷子。 “急什么!哪顿饭少你一口了!” 胡璐依被刘奋进挤得一个踉跄,调转筷头用筷尾在刘奋进伸出去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刘奋进吃痛缩回了手,看向胡璐依的眼神里充满委屈。 “怎么能不急,这可是胡记的私房菜,吃完这顿,以后我可就没处蹭这么好吃的饭了!” 听完刘奋进的话,苏灿瞧了瞧被丢在一旁与之前每一顿都一样的包装袋,才反应过来,这几天胡璐依带过来的饭菜竟然都出自那个据说寨子里最好的饭馆“胡记”! “怎么样?黄老缓过来了?事问清楚了?”听了刘奋进的话,胡璐依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问。 “人已经醒了,还没什么精神,一时半会应该回不了议事厅。别提了,事儿问了,但黄老那人你还不知道吗,整个一个灭绝师太,话还没说完呢,就让人直接把给我赶了出来。”刘奋进边往嘴里填菜,边含糊不清地说,回完胡璐依的问话,还不忘对着苏灿交代,“我这边可是尽力了,如今自身都难保,再也没法护着你了,你以后跟着那个伪君子,就自求多福吧。” “啪!” 刘奋进话音刚落,付天明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响,将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就见付天明坐在一侧墙边的椅子上,正一脸不善地盯着这边。刚刚正是他将手中杂志摔在另一把椅子上发出的声响。 “刘奋进,我劝你最好管住你那张嘴,别仗着与少主交好,行事就肆无忌惮。就算如今不当值,我也还是巡逻队的队长,你张口闭口的羞辱我,如此目无寨规,早晚会遭了报应的!” 因着融不入几人的氛围,付天明一直默默待在一旁,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刘奋进再次回到病房时,他正在看苏灿之前翻过的那本杂志,完全没发出任何声响,因此刘奋进完全忽略了这号人的存在。如今听到付天明的话,瞧清楚他刚刚摔的东西,刘奋进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了他。 “付大队长,还在哪!我说刚刚怎么感觉这道糖醋里脊有点酸呢,感情是你那边打翻了醋坛子啊!这话里话外的酸味都快飘到病房外面了。嫉妒少主器重我你直接去找少主说啊,在这儿摔少主送我的书算什么能耐。那可是少主公司印刷的绝版,市面上买不到的,破了皱了就算你谁巡逻队的队长也是得赔的!” 刘奋进是谁啊,对于不喜欢的人,嘴上是绝对不能吃亏的,三两句话直接让付天明没了还嘴的力气,沉默地将摔在一旁的杂志又捡了回来,铺展了几下,才端正地放好。 见付天明安静了下来,刘奋进才将视线又转回了饭桌。 “别看他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瞧呢,咱们继续吃饭。” 苏灿闻言诧异地看向刘奋进,明明这人离开病房前还一副不放心付天明当自己监管人的模样,怎么再回来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死活了! “你瞧啥?” 察觉到苏灿的视线,刘奋进咽下口中的米饭,抬头看向苏灿。 “出去一趟你的态度好像变化挺大啊!” “什么态度?停了任务的事儿吗?少主联系不上,灭绝师太又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还能怎么办!”刘奋进继续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缓了一会儿,没听到苏灿的回话,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虽然你的监管人换了,但只要还在寨子里,你就死不了。虽说那个黑衣人还没找到,但只要注意着些,别和女人接触,问题应该就不大。就算有其他人要害你,那个伪君子虽说不太中用,但到底是当过巡逻队的队长,遇到危险挡上一会儿应该还是可以的。” 刘奋进话落,付天明那边又响起了一阵拖拽椅子的刺耳声响,显然他一直在关注着这边几人的对话,正以此来表示不满呢。 然而,付天明的不满对刘奋进却丝毫没有造成影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吃得很香。 同样是刘奋进话中的主角,苏灿此时也黑了脸,什么叫只要还在寨里就死不了啊!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儿,苏灿心里越发没谱起来。 三人吃完饭后,刘奋进起身收拾餐盒,连同自己带过来的行军床和零碎的生活用品一同打了包。 “这么快就走?” 看到刘奋进的动作,苏灿心下一紧。自打醒来以后,刘奋进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帮他适应着寨子里的的一切。如今他要走了,苏灿心中除了不舍,更多的是感到对接下来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的茫然。 “得走了,出去找他们理论那会儿,议事厅的人让我下午就去公用处报到,现在过去时间刚好,都不用收拾东西,直接就能搬过去。”刘奋进说着单手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另一只手提着垃圾袋就往门口走。 苏灿瞧着刘奋进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刘奋进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又看向苏灿。 “对了,不光我要走,你也得走了,刚刚碰到了姜大夫,他说议事厅的人找他了解你的情况后,就不让你在继续住在医务处了,今晚你就得搬回去,姜大夫每天会去你那给你打针。” 说完这句话,刘奋进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病房。 第120章 动手 刘奋进走后,苏灿顿时感到说不出的怅然,他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病房门口,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就这样走了!” 苏灿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旁观了全程的胡璐依抬手在苏灿的肩膀上拍了拍,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寨子里又没有职位,去公用处报什么到?” 看到胡璐依还在,苏灿立即又打起了精神,刘奋进离开时的样子,总让人感到十分不安。 “他去公用处报到,当然是为了受罚啊!之前听议事厅的意思,还以为他们是想让刘奋进在家闭门思过呢,没想到最终定下来的却是关在公用处。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刚说完他会遭报应,你看报应这不就来了。” 付天明赶在胡璐依开口前,率先解释起了刘奋进的去向,言语之间满是对刘奋进受罚的幸灾乐祸。 “付天明,你少在那看到着火唱山歌!嘴闲就去舔马桶,别跟我在这儿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的,你算老几啊!” 胡璐依虽然没少骂刘奋进,却见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闻言立即怼了回去。 付天明被胡璐依说得脸色涨红,想要开口反驳,奈何实在词句匮乏,试了几次,最终认命地闭上了嘴,直接扭过了脸,一副不和女人计较的模样。 “刘奋进去公用处是去受罚的?怎么个罚法,也如戒律堂那般吗?” 通过两人的对话,苏灿终于听明白了刘奋进为什么会急着离开,感情他并不是因为监管人的身份被换才走的,根本就是有人逼着他去公用处受罚。想到在戒律堂见到陈冰时她的样子,苏灿瞬间就坐不住了,迈开长腿就往病房门口方向走去。 “干嘛去?” 两声呼喊同时响起。胡璐依到底不如苏灿个高腿长,快走两步也没拉到苏灿的衣袖。倒是付天明,因着身姿矫捷,竟先一步到达了病房门口,将苏灿拦在了门前。 “我去公用处。” 苏灿说着就伸出手想要将付天明推开。哪知下一秒,付天明侧身抬脚在苏灿膝弯一踢,随后一个旋身跳起,直接扭着苏灿的肩膀,将人压着半跪了下去。 苏灿只感觉手臂一麻,膝盖就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阵细密的疼从下到上袭卷全身,立即让苏灿痛呼出声。 “你干什么!” 后赶到门口的胡璐依见到两人的情形,立即上前用力推搡压在苏灿身上的付天明,奈何力气有限,未能撼动付天明分毫,于是又变推为打,攥着拳头一阵猛砸。 “胡璐依,我是议事厅钦定的苏灿监管人,有权利采取任何措施制止一切他打算离开我视线范围的行为。你再这么无理取闹,就是干扰公务,别怪我不顾情面送你去戒律堂!” 付天明曲膝压在苏灿的后背上,单手捏着苏灿的肩膀,任由胡璐依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动作并未变化分毫,只用另一只手勉强阻挡一二。 听到付天明的话,胡璐依的动作更凶了,显然并不惧怕付天明的威胁。 “胡璐依住手,不用担心,我没事!” 然而,被付天明制服住的苏灿却并不想另一位好友也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罚,在适应了疼痛后,开口制止了胡璐依的动作。 “你先放开我,我不离开。” 在明白了付天明的用意后,苏灿立即很有自知之明地服了软。 听到了苏灿的话,胡璐依虽然停下了动作,却依旧戒备地看着付天明。付天明得了苏灿的保证,也慢慢松开了钳制着苏灿的手。得了自由,苏灿立即揉着肩膀起身,然后直接走回到病床前坐了上去。 此时,苏灿算是彻底明白了,同样是监管人,刘奋进和付天明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付天明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动手。 “你先回去吧,这边我自己可以应付。” 苏灿坐在床上,看着胡璐依,语气十分平静。付天明的话让苏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在这个寨子里,是不能用外面的思维来衡量做事的后果的,这里议事厅最大,只要是他们想,一句话就可以随意处置了自己身边交好的人,而他们则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牵连,苏灿决定让胡璐依暂时远离自己,以免惹祸上身。 “刘奋进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公用处不比戒律堂,寨里规定,戒律堂负责审判有罪之人,公用处则是处置失职的地方,那里没有那么多惩治人的花样,更何况他小舅舅还在公用处。刘奋进在公用处,顶多就是被关上一阵,等联系上了少主,少主自然就会想办法救他了,这期间你先安稳地等着,别擅自行动。” 胡璐依不放心地瞧了付天明一眼,对着苏灿叮嘱。 “放心,我会小心的。” 听到胡璐依的话,苏灿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刘奋进不会被用刑就好,如果刘奋进因为自己的一句谎言而遭了罪,苏灿就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了。 胡璐依最终还是在苏灿再三保证不会擅自行动后,离开了医务处。 胡璐依走后,屋子里就剩下了苏灿和付天明两人。付天明依旧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此时已经刷上了手机,并没有要搭理苏灿的意思。付天明虽然没有明说,可从他刚刚的表现上看,明显就是打算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限制苏灿的自由来监管他了。苏灿只是想要出门,他二话没说就开始动手,明显就是不让苏灿有自己的行动,以后有他在,苏灿再想去探查寨子简直就没了可能。 苏灿感受了一下依旧在隐隐作痛的肩膀,付天明刚刚那一下下手很重,苏灿回忆了一下,那速度和力度,就算是自己没受伤,身体康健,处于全盛状态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想要和他硬碰硬根本就不可能。通过刚刚的交手,苏灿也可以确定,付天明完全不怕与自己这个移动的“消‘场’器”有接触,不知道他是不修“场”,还是不相信关于自己的传言。所以想要利用这个传言行事在付天明这里也是完全行不通的。武力和智取两条路都不成,苏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正当苏灿一筹莫展时,病房的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进来的是姜大夫,他是来通知苏灿离开医务处的。果然如刘奋进所说,议事厅找姜大夫了解苏灿的病情,知道他已好了大半,只需要每天按时吊水输液后,就直接命令医务处赶人了。姜大夫虽然和常赋晦是好友,但寨子里毕竟是议事厅说得算,姜大夫也不好违逆了他们意思,能做的也只有在苏灿离开前又给他做了一次更加全面的检查。 当苏灿做完检查时,付天明就等在门口,手中还提着一个塑料袋,苏灿一眼就看出那是刘奋进说过被他拿回家洗的自己的衣服。 第121章 监禁 “去换衣服,换完我们就走。” 看到苏灿从化验室里走出来,付天明将衣服递了过去。 “是刘向荣过来了?他人呢?” 苏灿接过衣服询问,他记得刘奋进说过,衣服会让他弟送过来。如果能见到刘向荣,苏灿也好和他打听一下刘奋进的消息,虽说公用处有尤三庆在,但他上面毕竟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很好说话的费处长,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难刘奋进。 “已经走了。”付天明在跟苏灿说话,却根本不去看苏灿的脸,而是背靠着墙壁,一副完全不将苏灿放在眼里的样子,“有一点我得提前说明,我不是刘奋进,肯定会完完全全地执行项目组发布的监管任务,为了任务顺利完成,同时也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希望在监管期内,没有必要你不要与任何人接触。” 苏灿闻言拿着袋子的手一僵,这人是什么意思,不与任何人接触,这是要把他监禁起来吗,就算是坐牢每天也要出去放个风啊,他是怎么理直气壮地将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你的速度要快一些,我在食堂定了晚饭,咱们得在食堂的人把饭菜送到前回到你的房子。” 见苏灿没有反应,付天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催促了一句。 “常赋晦家离这里挺近的,应该来得及。” 苏灿与付天明的交集虽然不多,但今天之前,苏灿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毕竟细论起来,之前小比,就是付天明给常赋晦通的信儿,让他能及时赶过来救场,勉强算是帮过苏灿一次。从今天起,付天明就完全掌握了苏灿的行动大权,而苏灿还打不过他。从哪方面看,苏灿都不能与这人闹得太僵,于是在付天明说完后,苏灿闲聊般与他搭了话。 “不回少主家,去你山脚下的平房。” 然而,付天明却如完全没有感受到苏灿的示好般,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就背对着苏灿向着病房方向走去。 “为什么要去平房,那里不是被封起来了吗?” 苏灿闻言立即追了上去,平房远离人烟,按照常赋晦和林垚他们的分析,那里早被黑衣人踩好了点,就等着苏灿住进去取他小命了。如今付天明放着安全舒适的常赋晦家不让他住,非要让他去平房送死是几个意思! “这是议事厅的意思!”付天明对上苏灿依旧话很少,但表达出的意思却毋庸置疑。 “我不去!寨子里有人要害我,如果去那住我会没命的!” 苏灿也不兜圈子,索性直接将事情挑明。 听到苏灿的话,付天明身子一僵,整个人也停下了动作。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来看黄老的人走了大半,现在二楼的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在苏灿的话出口后就僵持了下来,谁都没动,却也都没有妥协。 最终还是付天明先败下阵来,他瞧了眼时间,有些急切地开口。 “不想去也得去,你只能住那!”可能是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付天明又加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去住,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知道你们监管人也要对我的安全负责,如果我有事儿,你们也会受罚。但我却没办法信你,毕竟要是真出了事儿,你只是受点惩罚就行,而我却是会实打实丢了命的!” 苏灿说得很对,付天明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反驳。眼看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食堂那边送饭的人很可能先一步到达平房,无奈之下,付天明直接把话挑明了。 “你和我说这些都没用,你住的那个房子原本就是有问题的,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议事厅明摆了就是想让你住进去破煞。今天晚上医务处绝对不会让你再住下去,少主家的钥匙他们也收走了,你要么就去平房住,要么就得睡大街。天气预报说今晚上会刮大风,想睡哪随你选!” 付天明的话令苏灿一僵,睡在大街上,整个人那就是个活靶子,还不如住在有墙壁屋顶遮挡的平房里,遇到危险至少还能挡上一阵。 最终,苏灿还是妥协了,收拾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随着付天明回到了平房。 到达平房时,食堂送饭的人还没有到,付天明明显松了口气,掏出那把系着红绳的黄色钥匙打开房门。看到付天明的东西,苏灿不自觉就偏过了头,这把钥匙竟然也被他从刘奋进那里要过来了,此时他才清晰地认识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真的不再是刘奋进了。 屋内的情形还是上午离开时的样子,西卧室的门依旧被警示带封着,屋子的窗户却是被关上了。付天明直接无视了上午众人翻找婚服留下的狼藉,在进屋之后就坐进了沙发里,完全没有要与苏灿交流的意思。苏灿拿着扫帚将屋内彻底清洁了一番后,才望向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的付天明,自己毕竟要和这个人相处一段时间,苏灿感觉有必要和他谈一谈,有些事情需要提前说清楚。 “你晚上也会住在这儿?” 苏灿将清洁用具收好,坐在炕沿上看向沙发里的付天明。苏灿留意到付天明过来时并没有拿任何东西,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联系了旁人帮忙送些日常用品过来,因此打算以此为切入点引入话题。 “我无所谓,主要是看你。” 与刘奋进初闻要与苏灿睡在一间房时的态度不同,付天明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如果你不想我住在这儿,晚上我离开前会把房门从外面锁住,确保你一晚上都不会离开房子。” 付天明说完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听在苏灿耳朵里时怎么样的震惊。 从外面锁住,如果他晚上起夜怎么办,就算是监狱也得让犯人上厕所吧,听付天明的意思,他的监禁怎么比看管犯人还要恶劣! 想到被锁在房子里后自己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形,相对比较起来,与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似乎也没什么了。更何况听刘奋进之前的意思,这人在出现危险时也能帮着抵挡一二,苏灿立即决定说点什么挽留一下付天明。 “寨子里有人想要我的命,你如果把我一个人锁在这里,明天早上看到的很可能就是我的尸体!” 因为某种原因,苏灿在山上时遇到黑衣人的遭遇,常赋晦和刘奋进并没有在寨子里声张,因此大家并不知道黑衣人的存在,所以苏灿并没有和付天明细致地交代自己可能面临什么,而是依旧如在医务处时讲的一般,模棱两可地和付天明说起有人要害自己。 苏灿的话令付天明神情一僵,他也不问苏灿这么说的具体原因,只是偏转过头,低低地回了一句: “那我晚上留下来。” 苏灿原本以为让付天明留下来会费一番口舌,毕竟以苏灿的观察,在寨子人的心里,寨子的好已经近乎神化了,苏灿以为付天明再怎么着也会说一句“寨子里很安全”吧!哪知他竟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同意留下来了,让苏灿不免以为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第122章 饭钱 自今天见面起,付天明的表现就令苏灿感觉十分违和。他明明是巡逻队的人,却不怕与自己有身体接触。在大家都认为苏灿是原来那个姑娘的前提下,付天明在得知会和自己整晚共处一室时表现得却毫无异样。再观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苏灿更觉疑惑,付天明在每次遇到时都再刻意地无视他,却还是会时刻留意着他的动向,在关键时刻联系常赋晦帮苏灿解围。付天明这个人的行事,在苏灿看来,实在太矛盾了。 “我看你没带东西过来,要我陪你回去取吗?” 苏灿虽然感觉付天明很奇怪,却还是耐着性子,按照之前的话题继续和他聊了下去。 “不必,从现在开始,在我当职期间,你不能离开这个房子!” “不能离开?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听了付天明的话,苏灿直接从炕沿上站起身。他什么意思,房子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厕所都没有一个,苏灿之前起夜都是去的几十米外的旱厕,付天明不让自己出门是打算让他在屋子里解决吗! “你要上厕所我还是可以陪你去的!”付天明闻言瞧了苏灿一眼,随口回了一句,“至于每顿饭,我都会让食堂送过来,饿不着你。” 像是要验证付天明的说法般,他的话音刚落,食堂送餐的人就到了。付天明也不再理会依旧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苏灿,将自己定的东西拿进屋里,在桌子上摆好。苏灿走过去瞄了一眼,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袋子馒头、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和一小盒咸菜。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打着结的黑色塑料袋放在一边了。 “吃饭吧。” 付天明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将一双方便筷丢到苏灿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也不等苏灿,直接夹起一个白面馒头就吃了起来。 苏灿见付天明似乎没有再继续之前话题的意思,于是拿起方便筷,也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打算等吃完饭再和他好好谈谈。苏灿学着付天明的样子,夹了个馒头咬了一口,又用一次性的塑料小勺尝了口汤,随后立即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被胡璐依养刁了嘴巴,原本顿顿吃食堂的苏灿,此时竟感觉面前的饭菜有些难以下咽。苏灿瞧着桌面上简单的三样东西,又把筷子伸向了那盒咸菜,刚放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咀嚼,一股又咸又涩的味道随即充满整个口腔,令苏灿顿时就失去了再吃下去的胃口。苏灿喝了口汤,勉强压下嘴里咸菜的味道,抬头看向付天明,只见他一口馒头咸菜,间或喝一口汤吃得正香,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不适。 这人是失去了味觉吗!苏灿在震惊之中又夹起了一筷子的咸菜,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后,再次放进嘴里,结果还是一样被那股味道刺激的恨不得立即吐掉。 是个狠人!苏灿默默在心底对付天明做出了评价。他知道自己目前还处在重病后的恢复期,如果不吃东西,不利于身体的恢复。为了短时间内快速恢复健康,苏灿只好强逼着自己就着完全没有味道的西红柿鸡蛋汤,硬吃下了三个馒头。而那味道奇特的咸菜,苏灿却是没敢再碰。直至感觉一阵饱腹感传来,苏灿放下餐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再次看向依旧在狼吞虎咽的付天明。 “吃饱了?” 感受到苏灿的视线,付天明抬起了头。 苏灿点点头,没有出声。 看到苏灿点头,付天明将装着西红柿鸡蛋汤的餐盒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夹了些咸菜放了进去。又从袋子里拿起了一个馒头,掰成小块同样丢到了餐盒之中。随后,付天明直接端起餐盒,拿起方便筷,将餐盒边缘凑近嘴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没一会儿,连汤带水一餐盒的馒头咸菜就都被他扒拉个干净。 吃完之后,付天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随手丢进了空掉的餐盒中。又将剩余的两个馒头和咸菜封好,才看向一旁被他的吃相惊讶到了的苏灿。 “这顿饭一共是二十七,馒头我吃了五个,你吃了三个,咱们就不半劈儿了,你给我十块就行。” 付天明边收拾桌面边说得自然,苏灿却直接愣住了。自打醒过来以后,苏灿一直与刘奋进吃在一处,刘奋进从没说过向他要钱。后来他在项目组接了c类任务,提前拿到了预付款,虽说也请刘奋进吃过几次饭,却也从未想过要给刘奋进饭钱。这几天胡璐依给他送来“胡记”的饭菜,更是没有和他提过钱,以至于苏灿被他们照顾已经形成了习惯,从未考虑过自己吃饭也是需要付钱的。 “以后点饭前我会先问你的想法,这顿都已经吃完了,馒头是一元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十二,那盒咸菜五元。袋子里的是我的私人物品,没算在饭钱里。” 见苏灿一直沉默地看着桌面,付天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只当他在怀疑这顿饭的价值,于是立即开口解释起来。还打开了一旁的黑色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果然如付天明所说,里面放着的都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条毛巾、一支牙刷、一个充电器和一把金色的锁头,看来是他让食堂的人一同给捎过来的。 付天明的话令苏灿更加尴尬了,虽说饭菜十分不可口,他毕竟也是实打实地吃了,并没有赖账的想法。奈何他如今实在囊中羞涩,之前接任务的预付款早在婚礼的压床环节,都充做赏钱散了出去,如今说苏灿兜比脸干净也一点不为过! “十块钱没问题,但我现在没钱,先记账,等有了钱再还你。” 苏灿的窘迫都快有了实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十块钱都没有?你不是接了个c类任务,光预付款都要上千了吧!” 这次惊讶的换成了付天明。 “婚礼时都花光了!” 苏灿被付天明一副看老赖的表情弄得愈发不自在,轻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又不是真的,咋还让你花钱!” 听了苏灿的话,付天明顺口就回了一句,随后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只能小心地打量着苏灿的表情。见苏灿完全沉浸在“十块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立即找补道: “没事,等你有钱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苏灿闻言松了口气,不知道刘奋进托谁出去检测植物的血型了,看来自己得找机会再和他见上一面,早点将项目组的任务了结,拿到任务奖励后也好好感谢感谢刘奋进和胡璐依对自己的照顾。 第123章 光线 敲定了饭钱,付天明便不再搭理苏灿,在苏灿连问了几个问题,付天明都以点头、摇头来应付后,苏灿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丢了垃圾,付天明带着苏灿在房子的前后溜达了几圈,在苏灿感觉消化得差不多时,付天明那边已经练起了功夫。他练得似乎是一套腿法,苏灿看得不是很明白,却也能感受到了付天明脚上的力度。想起在医务处时他钳制住自己时用的那两招,苏灿猜测下盘功夫应该是这人的强项。 苏灿在一旁瞧着,付天明也没有表现出半分藏着掖着的意思,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着竟也有几分电视上演的武林高手的既视感。之前和刘奋进在一起时,苏灿并没有看到他练过任何拳脚,如今知道刘奋进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再看付天明的做派,苏灿不由得也好奇起来,刘奋进都是在什么时候锻炼身手的。 耐心地观摩付天明练了一会儿功,直到他收了势头,苏灿才走上前鼓掌夸了两句。面对苏灿的夸赞,付天明也不谦虚,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去了最近的旱厕解决完生理问题,才再次回到屋内。 因着经过了剧烈运动,虽然此时夜晚的天气已经趋近寒凉,付天明依旧满头满脸的汗水。进屋以后,他也懒得再烧热水,直接脱了外衣,仅留下条短裤,就这刚从水缸里舀出来的凉水,直接擦洗了起来。苏灿看了却只有羡慕的份,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没办法用凉水擦身,只能自己拿出胡天赞助的电水壶开始烧水。 两人洗漱过后,时间还很早,付天明又窝回了沙发中刷起了手机。没有任何的娱乐设备,付天明又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苏灿也只能躺在被窝里酝酿困意。 就如刘奋进一般,付天明晚上也是在沙发上睡的。与刘奋进不同的是,他对和苏灿共处一室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只是在对比过土炕和沙发躺起来的不同后,果断选择了睡沙发。 苏灿之所以知道付天明没有不自在,完全是因为他刚放下手机,没过几分钟就响起了一阵打雷般的鼾声,震得躺在炕上的苏灿酝酿了许久的困意,霎时间跑了个彻底。苏灿捂紧耳朵,在一阵高过一阵的鼾声中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将脑袋闷在被子里半晌后,苏灿实在忍受不了,就着月光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打算去外面透口气。待到苏灿摸黑走到了房门处时,赫然发现自己住了几天的房子,房门内侧竟多出了一个老式的锁扣,之前在黑色塑料袋里见过的那把金色锁头,正明晃晃地锁在那新多出来的锁扣上。此时,屋内还时不时地传来一阵打鼾声,难怪付天明睡得那么沉,苏灿在心中腹诽,那金色锁头的钥匙,想也知道会是在哪了! 因着没办法出门,苏灿虽然不想再和付天明共处一室,却也只能回去。待走到卧室门口时,苏灿忽然转身,将视线投向了贴着封条的西卧室。 这不是还有一个屋子吗!反正这里发生的奇怪案子已经算在了自己头上,寨子里也不在意现场会不会再被破坏了。比起一晚上不睡,几张画得诡异些的贴纸又算得上什么。“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想到这儿,苏灿直接上手撕开了门框上的封条,搬进去了几把椅子摆成一排,铺上从东卧室拿过来的枕头被褥,搭成了一个简易的床铺。将东卧室的房门关严隔绝了付天明的呼噜声,苏灿再次摸黑进了西卧室。反正屋里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眼不见为净,无论墙上贴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边想着,苏灿边躺在了新鲜出炉的床铺上。没了恼人的呼噜声,困意很快就再次袭来,侧身躺了一会儿,苏灿就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天还是黑的,外面呼啸的风声已经盖过了东卧室里付天明的呼噜声,看来在苏灿睡着期间不知何时竟刮起了大风。苏灿还未掀开被子就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不知道是苏灿的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屋子过于空旷,苏灿觉得西卧室竟如透风般和之前在山上一样阴冷。苏灿将被子又裹紧了几分,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在简易床铺上连续调整了几次姿势后,苏灿还是败下阵来,睁开了眼睛。也许是之前睡了太久,依旧病弱的苏灿竟酝酿半晌都无法再次睡着了。 为了避免更多人看到墙上的贴纸,尤三庆早在给西卧室房门贴上封条前就将那厚实的遮光窗帘重新拉了起来,因此,此时卧室内没有任何光源。农村的夜晚,熄了灯拉上窗帘的房间内,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苏灿就这样身处在漆黑的环境之中,仰面躺在由几把椅子搭成的简易床铺上,瞪着眼睛于黑暗中注视着屋顶。完全没有困意的他,想到如今的孤立无援,心底不免升起了一丝怅然。 既然睡不着,苏灿索性就不再强迫自己,他仰躺在椅子上,将双臂交叠枕于头下,开始回忆起自己在寨子里醒来以后发生的一切。想他经历过的几个案子,想这背后的三方势力,也想那个差点得手了的黑衣人。然而,想得更多的还是他接触过的那些人,嘴上很凶却一直给自己送最好饭菜的胡璐依,说会解决一切问题却没了音讯的常赋晦,还有那墙都爬不上去却实际上身手十分厉害的刘奋进。他们还说要顺其自然,等墙纸的秘密被发现,背后之人有了动作后再研究下一步的走向呢,如今墙纸真的被发现了,他们人都在哪呢!还不是留自己一个在这里和那似狐似狗的东西大眼瞪小眼! “你笑什么呢?你也觉得这个寨子好笑是不是?” 苏灿瞧着面前屋顶上贴着的画中,那点了眼睛看起来似笑非笑的动物,自嘲的说了一句。下一秒,他忽然就发现了不对之处,他怎么能看清那墙纸上的画了! 苏灿睁着眼睛躺了许久,思索间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清晨。之前屋子里一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而此时,仰躺着的苏灿却可以看见头顶一小片的墙纸。视线下移,椅背上的木质花纹在一束朦胧的光线照射下清晰可见。苏灿将右手从脑袋下抽出,放在眼前晃了晃,那道朦胧的光线也随着苏灿右手动作微微的闪了闪。 哪来的光!苏灿猛然从椅子上坐起身。就算此时已经天亮,但室内遮得这么严实,在门口都没有照进光的情况下,屋顶怎么会有光!苏灿抬头仔细观望了一会儿,站起来调整了几把椅子的角度,随后又提起一把椅子叠放在另几把椅子之上直接踩了上去。还好苏灿个子够高,垫起了两把椅子的高度后,苏灿抬起手总算能触碰到了房顶。 苏灿伸手试探地在那道朦胧光线投过来的位置碰了一下,入手的是纸质的触感,薄薄的一层,那张纸的后面似乎并没有实物。苏灿没敢用力,又小心地在其他没有光线透出的位置摸了摸,一样的腾空的触感,依旧没有碰触到纸后面的实物。看来这房顶上应该也是同墙壁一样贴满了墙纸,只是不知道这个位置为何会有光线透出。 苏灿身上并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只能借助这朦胧的光线大致分辨了一下,这里似乎距离之前吊着婚服的位置很近。苏灿感觉这一点应该很关键,于是立即从叠起的椅子上下来,打算向付天明要了钥匙,亲自爬到房顶上去看一看,确定一下这个透出了光线的位置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当苏灿抬手推向东卧室的门时,却忽然发现手上沾了什么东西,借着门缝透进来微光,苏灿搓了搓手指仔细辨认,那竟然是一小撮木屑。 第124章 被掐脖子了 苏灿推开东卧室的房门,从炕上摸出手表看了一眼,此时刚过五点半。苏灿见沙发上付天明依旧睡得很香,也没打扰,而是走到一旁拿起沙发扶手上付天明随意丢在那儿的外套,在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找到锁头的钥匙。苏灿又将视线移到付天明身上,开口喊了他几声,然而付天明依旧呼噜震天响,一声高过一声,对苏灿的呼喊毫无所觉。苏灿上下扫视了一遍只着一条短裤,将被子完全压在身下的付天明,暗自摇了摇头,并不想上手去推他,于是看向了他的枕头。 倒在地上的那一瞬苏灿是有些茫然的,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上一刻还鼾声大作,怎么着都叫不醒的付天明压在了身下。随即,苏灿也没办法再反应什么了,他只觉脖子被一双铁钳桎梏住,一阵窒息感袭来,掐得他立即就翻起了白眼。 死亡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儿,苏灿连挣扎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整个人就丧失了抵抗能力。还好付天明在即将收紧手掌,捏断苏灿的脖子时,意识到了手下的人是谁,及时松了力道。大量空气骤然涌入气管,刺激得苏灿立即剧烈地咳嗽出声,再缓过来时已经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还不从我身上下去!”苏灿哑着声音对付天明低吼。 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苏灿打心底一阵后怕,以付天明的手劲,他那一下分明不是打算掐死自己,而是想直接拧断他的脖子。只要付天明再多用力一分,苏灿毫不怀疑自己如今已经脑袋搬家了。 看着好似被欺负狠了的苏灿,付天明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无措,从苏灿身上爬起来后,抽了张纸巾递到了他的面前。 苏灿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以手拄地起身走出了卧室,给自己打了一盆冷水,狠狠地洗了几把脸。 “你怎么把封条给撕了!” 付天明跟在苏灿身后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西卧室门口已经被破坏了的封条,立即走上前去拿起断开的封条试图粘回原位,随后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椅子和被褥。 “你还进屋了!这可是案发现场,费处长知道了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被付天明掐过的脖子此时隐隐作痛,苏灿并不想搭理他,自顾自地洗着,双手捧水连带脖子都一同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 “你刚刚是想要拿钥匙吧。”见苏灿洗完脸,付天明才再次开口,“我早就说过了,不能离开这个房子,你不听打算偷钥匙逃跑,被伤到也不能全怪我。” 付天明说话的底气并不是很足,瞧见苏灿脖子上明显的淤青,他也没再继续揪着封条的事儿。 “我是要拿钥匙,但没想偷跑。”苏灿拿起毛巾,边擦脸边默默拉开与付天明的距离。 明明自己喊了付天明那么多声,都一直叫不醒人,怎么刚把手伸进枕头底下,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他就忽然暴起伤人了呢!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故意的吧,他就是打算让自己遭点罪,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你要出去上厕所?那你喊我啊!干嘛自己上手呀!” 听了苏灿的话,付天明下意识就以为苏灿是人有三急,才动手偷的钥匙。 “我没叫吗!再喊下去早饭的时间都要错过了,你就是叫不醒我能有什么办法!” 苏灿也懒得纠正付天明的错误理解,抬手碰了一下脖子上被他掐过的位置,发出“嘶”的一声,将毛巾摔在盆架上,转身就回了卧室。 “哎——”付天明再次跟着苏灿进到卧室,拿起沙发扶手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钥匙,“那就是你叫的声音太小了,走吧,我陪你去厕所。” 出了房门,付天明就向着旱厕的方向走,苏灿却并没有跟上,而是站在房子前几步远的位置,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平房。 此时外面的风已经停了,房子周围堆着的杂草、沙土和碎石,都彰显着昨晚的风力之大。苏灿绕开地上的一堆堆的杂草石块儿,在房子周围仔细瞧了一圈。房子位置比较偏僻,远离其他住户,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没有院墙,周围也没有高大的树木,房子后面倒是有一处坍塌下来的山石堆,但距离房子的后墙依旧有一段距离,苏灿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借力上到房顶的地方。 “你干嘛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灿还在思索该如何爬上房顶时,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付天明终于察觉到苏灿并没有跟上,折返回来,刚好看到站在房子侧面仰头望天的苏灿。 “这么急吗?厕所也没几步远。” 付天明摸了摸鼻头,难得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苏灿闻言脸色立即就黑了,他偏头看向付天明,正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练功时的场景。以付天明的腿力,说不准不用借助外力也能够攀上房顶呢。 想到这儿,苏灿立即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付天明的胳膊,将人拉到了房根底下。 “你能带我上房顶吗?” 苏灿指着房顶的方向对付天明道。 付天明以为苏灿要做一些不文明的事,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走过去,就见苏灿忽然冲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付天明心中一紧,正想抬腿反击摆脱掉苏灿,余光瞥见了他脖子上不但未消反而愈发严重的淤青。那触目惊心的痕迹令付天明愣了一瞬,正是这愣神的功夫,就这样被苏灿拉到了房檐下。 “你要上房,尿个尿需要站那么高吗?” 听清楚了苏灿的话,付天明皱着眉回了一句。 “我不想上厕所,拿钥匙出来就是想去房顶上看看。” 付天明一句话差点把苏灿噎死,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装傻,苏灿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好端端的上房干嘛,地上搁不下你了?” 付天明显然十分不理解苏灿的做法。 “昨天晚上风大,怕是要下雨,我上去看看房子的顶棚需不需要修缮。” 从昨晚的相处上看,苏灿发现付天明这个人并不愿和自己有过多的交流,就不打算把在西卧室的发现告诉他了,于是随意扯了一个借口,打算搪塞过去。 “又不是你家的房子,上那心干嘛!” 哪知苏灿的话刚说完,付天明随口就跟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125章 房顶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苏灿忽然就想起昨晚的一个细节,这个人是不是还说过,他和常赋晦是假结婚。 按理说在寨子人的认知中,他就是之前的苏灿,那么和常赋晦的婚礼自然也是真的,这个付天明怎么会不这样想!况且,从一晚上的相处看,付天明不但不惧怕与自己身体接触毁了他修“场”的机会,也完全没有如刘奋进一般,表现出丝毫把自己当成女人的扭捏,难不成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苏灿!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苏灿立即趁热打铁,直接就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你之前就认识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之前当然认识你,你不就是苏灿吗!” 付天明甩开苏灿的手,说出的话虽然没什么破绽,但磕磕巴巴的语气却是显示出了他的心虚。 “我没功夫陪你瞎闹,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去厕所了。” 一直将“你不能离开自己视线范围内”挂在嘴边的付天明,这回竟头一次丢下苏灿,自己先跑了!瞧着付天明离开的背影,苏灿眯起了眼睛。一直以来,苏灿还以为整个寨子,只有常赋晦和胡璐依是清醒的,没有把自己和寨子里原本的那个姑娘混为一谈,没想到今天竟然又有了额外的收获。此时想来,之前付天明一直装作无视自己的样子,也有了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关于自己的身份,这个付天明显然知道得更多,就是不知道要怎样敲开他的嘴了。 苏灿跟上了付天明的脚步,可无论如何旁敲侧击,付天明都不再开口回应,苏灿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再次提起让他帮忙爬上房顶的事儿。 可能是为了尽快转移话题,这次付天明对苏灿上房的事儿竟答应得痛快,当两人再次回到平房时,苏灿终于在付天明的帮助下成功地登上了房顶。 平房的房顶上面也有很多的枯枝杂草和沙土,与苏灿想象中的并不相同,在屋内看起来十分平整的房顶,露在外面的部分却是坑洼不平的。苏灿蹲下来摸了一把,满手的灰土和砂砾,整个房顶表面竟然都是土砌的。苏灿正在惊讶,旁边却忽然传来了动静,付天明凭借着过人的腿劲也跟着爬了上来。 “别蹲在那儿,小心掉下去。” 瞧见苏灿的动作,付天明皱着眉叮嘱了一句。 “这房顶上怎么铺得都是土?” 瞧见来人,苏灿立即开口问道。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那时候还不流行钢筋水泥的导制盖,盖房子都是这样铺上混着沙子的黄土。这还算好的呢,有些家里条件不富裕的,连黄土都铺不上,只能铺煤碴。” 谈及的话题与苏灿和寨子无关,付天明的话也多了起来。 “咱们这样直接走上去能经得住吗?” 苏灿闻言矮着身子往里挪了挪,对这房顶的质量完全没了信心。 “当然没问题!”付天明却是完全不担心的模样,直着身子,在房顶上走得自在,“盖这样的房子,最重要的仪式就是上梁。腰粗的锅梁搭成的架子,上面还要放檩子,在檩子上挂上椽子,椽子上铺上用苇子编的笆,最后在苇笆上盖上混着沙子的黄土、碴土,结实得很!” “确定结实?这表面坑坑洼洼的我瞧着心里没底。” 苏灿学着付天明的样子站直身子,试探地向着中央走了两步,脚下的触感还算结实,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才逐渐放心下来。 “像这种工艺的房子,表面的土层都很厚,年年下雨会被冲刷掉一部分表土,所以每年都会重新抹一遍房顶,夯一层黄土的。这房子荒废了那么久,的确早该好好修修了。屋顶这样都没漏想来盖的时候用的都是好料,这么结实的房子,放着不管的确挺可惜的。” 付天明也看到了房顶表面的情况,蹲下身在一处低洼的位置瞧了一眼,又抬头将整个屋顶扫了一遍,深深叹了口气。 听了付天明的话,苏灿瞧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还挺节俭的。想起在西卧室里的发现,苏灿一点点丈量着距离,在房顶表面仔细地观察,最后停在了一处低洼位置前。 面前房顶表面因着常年雨水的冲刷,土层已经变得很薄了,苏灿脚下这半臂宽的一块比周围侵蚀得似乎还要更严重些,已经低陷成了一个土坑,里面堆积着一些杂草和浮土。 苏灿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从衣兜里掏出了两只蓝色的塑胶手套。这还是在他洗完脸,看到盆架上放着一盒没拆封的一次性手套后,临时起意抽了几个塞进衣兜中的。想来应该是帮着置办屋内用品的人,把日常打扫都考虑在内,连同清洁工具一起拿过来的。 “你干嘛呢?咋这么讲究,还带上手套了!” 一旁还在感叹着的付天明瞧见苏灿的动作,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个位置漏了。” 苏灿将手套戴好,正准备扒开表层的浮土,看看下面的情况,付天明的手就伸了过来。 “别动!”苏灿一把抓住付天明的手腕,从兜里又拿出两只手套塞进他的手里,“戴上这个。” “城里人就是矫情,我又不嫌埋汰,不用戴。” 付天明说着甩开了苏灿的手,继续向前伸去。 “城里人?你果然是认识我的!” 苏灿这次并没有再拦付天明,而付天明的手却也没有触碰到屋顶。苏灿的话令他浑身一僵,随后立即缩回手,从苏灿手中抢过手套戴好,才挤出一丝勉强的笑。 “我是感觉你的做派看起来像城里人,咱们一个寨子里长大,我当然认识你!” 眼前有更急切的事要办,苏灿也没再揪着付天明话语中的漏洞,只是在心底对付天明知道自己过往这件事又肯定了一分。 苏灿饱含深意地瞧了一眼乖乖地戴好手套的付天明,就转回头开始小心地清理起土坑里的浮土。付天明见苏灿没再继续问下去,暗暗松了口气,也将视线转移到苏灿的动作上。 没一会儿,浮土和杂草被清理干净,苏灿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全貌。 “之前盖了这老些土,还真没看出来,果然是要漏了,幸亏现在发现了,这要是下几场雨,等苇笆被水泡时间长了烂了,房子就该废了!你咋看出来的?” 付天明伸手在露出来的那块混着土碴的苇笆上戳了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力气太大,竟直接将露出来的那块苇笆推移了位置。 “怎么回事儿?已经泡烂了?” 付天明疑惑地将手向前够了够,随着付天明手下的动作,整块的苇笆直接串了位置,露出下方房顶的骨架,付天明索性直接将串了位置的苇笆拿了起来,随即又立即惊讶地开口: “诶,这看着不像自然烂掉的,倒像是被人割开的!” 听了付天明的话,苏灿心中的猜想更确定了几分,也不再继续查看下面的椽子,直接拍了拍手上的浮土站起身。 “叫人吧,你复职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第126章 又被欺负了 “叫什么人?你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见外人!” 付天明显然并没有理解苏灿的意思,手中拿着那块苇笆,蹲在房顶上皱着眉抬头看向苏灿。 瞧着付天明这副模样,苏灿不由得又想起了刘奋进,心道这两人的差距果然很大。若是如今在这里的是刘奋进,他肯定在苏灿说完后,立即就掏出电话了,纵使不理解苏灿这么做的原因,他也会在先执行后才询问为什么! “你看看手里的东西,它是我俩从土层里刨出来的,却有人为损坏的痕迹,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付天明依旧皱着眉,却没有回话。苏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蹲下身,将今天早上看到的和自己的猜测都仔细地讲述了一遍。 西卧室在拉上窗帘的情况下,里面光线很暗,因此天亮时,那抹光照进来才会那么显眼。通过对比光线照进来的位置和吊着婚服的那根灯绳所在之处,苏灿大胆地猜测,在西卧室完全封闭的情况下,凶手就是通过屋顶那透光处将婚服顺下来的! 凶手在屋顶上找了一处黄沙土最薄弱的位置,人为将其刨开,再割掉苇笆,锯断椽子,将糊棚用的墙纸整张剪开,把婚服挂了下去。而之前苏灿手上沾到的木屑,应该就是凶手锯椽子时遗漏到墙纸上,又随着墙纸被剪开而掉到地面上的。 也是赶巧,早上苏灿正打算推开东卧室的房门时,发现了手指上沾了木屑,性子谨慎的苏灿并没有忽略这一发现,立即返回西卧室查看。拉开窗帘,透过射进来的晨光,苏灿在自己踩过的那把椅子上,发现了木屑的踪迹。铺了一晚床铺的干净椅子上竟然会有木屑,那必然是他刚刚踩上去时留下的,苏灿又将自己踩过的地面仔细查看了一圈,终于在透出光线的那张墙纸的正下方,发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木屑痕迹。虽然西卧室的现场已经被几波人闯入破坏了个干净,但冥冥之中还是让苏灿发现了端倪。 凶手是个聪明人,他在挂好婚服后,又将墙纸贴了回去,放好椽子和苇笆,在苇笆上堆回之前刨开的杂草和沙土,这样屋里面就不会有光线透出,不仔细留意根本看不出那里有动过的痕迹。如今已经是秋季,过了雨水丰盈的时节,房子的异样一时半会根本不会被发现。待到来年开春房子漏雨,事情早已过去许久,也不会有人想起这之间的联系。这些线索之所以被这么快发现,苏灿不禁要道一句阴差阳错。昨晚刮了一夜的大风,将凶手用来遮挡的杂草沙土吹得七零八落,又刚好赶上苏灿歇在西卧室,睁着眼睛失眠到天明。这期间但凡少了一个条件,苏灿都无法发现个中关窍,这还真是应了林垚那句话,凡事非天时、地利、人和不可成。如今天时、地利都有了,接下来就要看付天明如何行事,能否帮苏灿凑成这人和了。 “议事厅和公用处都说了,密室现红衣,是祖宗显灵,在警告不孝子孙,我们不应该节外生枝!” 听了苏灿的分析,付天明心中虽然已经信了七八分,但嘴上却依旧不同意叫人前来确认。他直接将手中拿着的整块苇笆随意丢回房顶上的坑里,站起身摘下了手套。 “走吧,得下去订饭了,食堂那边过了饭点不给出餐,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付天明说着就往房顶的边沿处走去,显然是不想管这件事。 “你等一下!” 苏灿没料到如此明显的真相摆在眼前,付天明竟然毫不在意,情急之下直接就去拉付天明的手腕。然而,这一次付天明却没有让苏灿抓到自己,直接一个扭身,反手扣住了苏灿的胳膊。苏灿只感觉付天明的黄毛在眼前划过,随后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就被向着房檐的方向拖。 “我去!放开我,你还想不想回巡逻队了!” 眼见付天明就要直接把自己丢下房顶去,苏灿急忙大叫出声,同时脚下用力试图摆脱付天明的钳制。登上房顶时,苏灿虽然是借着付天明的支撑才爬上来的,可下去时他却绝不想再借力了。这么直接被扔下去,以苏灿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会喜提医务处几日游,他可不想才离开那里又二进宫。 “别拿回巡逻队来威胁我,只要完成好你这一单任务,我一样有机会出头。”付天明完全不受苏灿话语的影响,手下动作一点都不含糊。 不知是不是寨子里的人都普遍力气偏大,苏灿这次也一样,在付天明手底下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直接就被他拖到了房檐边上。 “你就只想着在寨子里出头吗,难道就不想进常赋晦的公司?” 眼见自己半个身子都已悬空,苏灿想到之前在医务处时刘奋进和付天明的对话,决定赌上一把,如果寨里人真如传说中那般对进常赋晦的公司趋之若鹜,抛出这个条件说不准付天明也会有所触动。 “这里案子明显与后山河边的案子有牵扯。现在真相已经十分明显了,粘墙纸那么细致的活计凶手肯定会留下指纹,只要找人来验一验,绝对会水落石出。你破了这起密室案,常赋晦必然会对你另眼相看的!到时候我再帮你说几句好话,你定能顺利地进他的公司,说不准连文化局那边都会留下好印象!” 苏灿手下挣扎不停,口中快速地诉说着其中利害关系。 “你能左右少主公司的规矩?”果然,在苏灿刚一提起常赋晦的公司时,付天明就放慢了推搡苏灿的动作。然而,当苏灿全部说完,期待地望向付天明时,他却摇了摇头,直接否定道,“不可能,少主公司的规矩不可能因任何人改变,更何况是你!” 付天明说完,直接拉着苏灿就从房顶上跳了下去。苏灿还不及反应,就感觉身子瞬间失重,下一秒人就着了地,虽然有付天明帮着做了缓冲,屁股还是摔了个结结实实。 “靠!这辈子你他妈都别想进常赋晦的公司了!” 苏灿的心还没落到实处,就感觉一阵剧痛从尾椎蔓延而上,疼得他直接就爆了粗口。 “少主的公司我知道,他们用谁、不用谁不是你能说得上话的。” 与地上龇牙咧嘴的苏灿不同,付天明却是稳稳地落了地,站在苏灿身边低头瞧了一眼,催促道,“快进屋去,你在外面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被付天明拖进屋时,苏灿不禁感叹一句“小玄相”诚不欺我,果然人不和什么事都成不了。瞧着打电话点餐的付天明,苏灿心里十分憋屈,这个人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他实在是有些束手无措,不知道该如何破局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苏灿已经彻底死心,打算认命接受现状时,房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有人过来了。 第127章 访客 听到敲门声时,已经萎靡下去的苏灿忽然又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屁股上传来得一阵阵疼痛,瘸着腿就跑了出去,勉强赶在付天明前面打开了门。 “付队!” 苏灿刚一打开房门,外面的人就开口叫出了声,看到开门的是苏灿,立即就变了脸色,一张笑脸马上布满怒容。 “怎么是你!我队长呢?” 来人竟然是几天未见的梁晴,苏灿有些失望,后退一步让出了被他挤到一边的付天明,一瘸一拐地往卧室走。 “你怎么来了?”付天明显然也没料到梁晴会光顾这个偏僻的平房。 “刚刚下工,听刘向荣说要给苏灿送东西,我一起跟来看看你。刘向荣在徐记买包子呢,我就先过来了。” 梁晴瞧着苏灿进屋的背影,脸上神色莫名,也不待付天明回话,直接越过他也跟着走进了屋。 “我这是在做任务,也算是上工,没有时间招待你们,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付天明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家姑娘特意来看他,他却依旧说话很不中听,开口就要赶人走。 “等刘向荣来了我和他一起走。”梁晴却似习惯了付天明的说话方式一般,毫不在意地进了东卧室,在室内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沙发上那还没叠起的薄被上。 “付队你昨晚和苏灿一起住的?” “我现在是苏灿的监管人,当然得和他一起。” 付天明拉起沙发上的薄被,将之随意叠了两下,就团在一起丢回了炕上。 “你怎么能和他睡一个屋,你明知道他——” 梁晴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却在视线触及到侧坐在炕沿上的苏灿时戛然而止。随后,她整个人似乎都激动了起来,直接冲到了苏灿面前,抬手指着他就尖叫出声。 “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有人敲门,苏灿原本是十分高兴的,无论来的是谁对他来说都是件好事。只要搬出常赋晦这个靠山,相信谁都能帮着苏灿联系上公用处的人,将西卧室房顶的真相传递出去。然而,千算万算没料到来的人竟然是一直看苏灿不顺眼的梁晴,这个在苏灿面前一直护犊子般对待付天明的姑娘,绝对不会为了他这个假想敌而忤逆了付天明的意,传递消息的事儿想都不要想了。 可当听说刘向荣一会儿也要过来时,苏灿又燃起了希望,原本趴下的身子也再次坐了起来,只是碍于屁股上的伤,坐得并不是十分端正。苏灿正想着要不要到门口去迎一迎刘向荣时,就见梁晴向着自己扑来,整个人一僵,硬是没敢再动弹一下。 “说话啊!” 见苏灿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出声,梁晴再次提高声量催促,手指都要戳到苏灿的锁骨了。 “这个啊,是付天明弄的。” 苏灿这次终于反应过来,梁晴问得是苏灿脖子上的伤,于是立即如实回答,心中还在诧异,这个姑娘怎么忽然转了性子,竟然开始关心自己了。 听了苏灿的话,梁晴诧异地看向付天明。付天明也被梁晴的一系列操作弄蒙了,完全不知道他这个停职前的下属打算做什么,见她望向自己,只能依据事实点了点头。 “是我掐的,还有他屁股上的伤也是我弄的——” “你,你们——” 哪知得到付天明的肯定后,梁晴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付天明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夺门而出,只留下“嘭”的一声房门撞击到门框的巨响。 付天明瞧着因梁晴动作太大而带起的尘土,默默地把那句“作为苏灿的监管人,在他不听劝告时适当地采取些手段是符合寨规的”咽了下去。 就在屋内的两个男人因梁晴的表现而震惊时,外面又走进了一个人,正是梁晴刚刚提到过的刘向荣。 “梁晴怎么了?我看她好像哭了,喊了几声都没回应。” 刘向荣进屋后,十分熟络的就和两人打起了招呼。 “谁知道呢,神神叨叨的。”付天明完全无法理解小姑娘心中所想,很快就失去了对梁晴行为的兴趣,将注意力转到了新来的刘向荣身上,“你来干嘛?又是刘奋进让你来的?” “嗯,我哥让我给苏灿送点饭钱,顺便给你们带了早餐。” 刘向荣说着将手中提着的印有徐记包子铺字样的塑料袋递向付天明。 “我在食堂叫了饭,包子就不用了。” 付天明并没有伸手去接,刘向荣却似早有预料般,也不再多劝一句,直接将装着包子的塑料袋放在了苏灿身边。 “我哥让我来给你送点饭钱,他说少主回来前别亏待了自己,买点好的吃。” 刘向荣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了塑料袋旁。 “谢谢!” 想到昨晚付天明向自己要钱时的窘境,苏灿并没有推拒刘奋进和刘向荣的好意,连包子带钱通通毫无负担地收下了。 “刘奋进怎么样了?他在公用处那边可还好?” 终于见到了能够打探消息的人,苏灿连忙抓住机会询问刘奋进的现状。 “除了不能随意行动,别的都还好。你,还好吧?” 刘向荣指了指苏灿脖子上的伤。 “没事,看着吓人而已,已经不怎么疼了。” 苏灿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把,刚见的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的伤,苏灿觉得下次再见人前应该先遮一遮。 “我哥让我转告你,已经联系上少主了,他很快就能回寨子给你撑腰。” 刘向荣点点头,瞧了一眼已经露出不耐神色的付天明,笑了一下又继续对苏灿道: “该说的都说过了,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队长说,他这人其实还不错,我就先走了。” “等等,这里的密室案我解开了,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公用处的人过来取证?” 眼见刘向荣要走,苏灿急忙道明西卧室的情况,寻求他的帮助。 听到苏灿的话,刘向荣的脚步一顿,转回身却是看向了付天明。 “那婚服是从房顶上放下去的,上面有刨开的痕迹,地面上也有锯木头时留下的木屑,只要验一下顶棚墙纸上的指纹,肯定就能查到凶手是谁!” 见刘向荣看向付天明,苏灿心中忽然就没了把握,算起来刘向荣也是付天明的下属,他真的会看在刘奋进的面子上,违逆自己领导的意思帮助自己吗! “队长怎么说?”刘向荣对苏灿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等付天明的指示。 “怎么这么多事!”付天明双手并拢,在自己那一头的黄毛上抓了一把,才继续开口道: “不用你,我给尤处长打电话。” 付天明打完电话后,刘向荣也没再多停留,只在西卧室的门口探身瞧了一眼,就离开了苏灿的平房,显然是不想参与到案子之中。 刘向荣走后,屋内就安静了下来,苏灿和付天明都没了说话的兴趣,两人各守一隅,各干各的互不打扰。苏灿先将两百元的钞票收进兜里,又拿起了刘向荣带过来的包子放到了桌子上,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案情,并没有吃饭的胃口。做完这些后,苏灿才再次倚靠回炕墙上,视线盯着窗外,边盘算着一会儿的说辞,边等待公用处的人上门。然而,直到食堂的人送来了清粥小菜,付天明就着昨晚剩的馒头吃了个七七八八,水泥路的尽头依旧不见一个人影,苏灿开始有些着急了。 第128章 撑腰的人来了 公用处的人怎么还没有来,苏灿爬到炕里,趴在玻璃窗上向外望去。他刚刚分明听到付天明打过电话了,他不会是在和自己做戏吧!想到这儿,苏灿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付天明。付天明还在大口地吃着早饭,感受到苏灿的视线,回望过来。 “你也要吃吗?我以为你有了包子就不会吃食堂送过来的早饭了。想吃就过来一起,给你带份了。” 付天明停下咀嚼的动作,一脸认真地对苏灿说。 “我还不饿,你吃吧,如果不够就再吃几个包子,那么多我也吃不完。” 付天明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擅长耍心机手段的人,苏灿立即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心道公用处应该是被其他事情拖延住了。 “不用,这么多馒头我都吃不了。”付天明同样拒绝了苏灿的好意,再次埋头吃了起来。 待到付天明都消化得差不多了,苏灿瞧了瞧依旧毫无动静的外面,终是死了心。原本期待的情绪褪去苏灿顿觉腹中一阵饥饿感传来,他走到桌子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浓香的汁水立即在口腔中四溅开来。包子放了一段时间已经半温,却依旧不影响他醇香的味道和细腻的口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在刚出锅时尝上一口该是怎样的惬意销魂。眼前的美食将苏灿郁气消减了几分,食欲大开的苏灿连吃了两个包子,正要伸手拿起第三个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公用处的人到了。 可能是情绪都已经在之前的等待中耗尽,此时的苏灿早已不像初时那般的急切。他无视了外面的敲门声,在付天明前去开门时,依旧拿起第三个包子坚定地送到嘴边。因此当外面的人进屋时,看到的就是正站在桌子边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的苏灿。 苏灿侧身背对着门口,他以为公用处的人进屋后应该会先去看西卧室的案发现场,打算趁这个空隙将包子吃完。苏灿还在大口咀嚼时,就感觉身旁有人凑近,他只当是付天明,也没有在意,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杯温水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喝口水,慢点吃,别噎到。” 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哄孩子般的语气,整个寨子也就只能是那个人了。苏灿猛然回头,果然,身侧站着的就是几天未见的常赋晦。 此时的常赋晦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下巴上甚至有了一层青茬,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慵懒颓废之感,与他往日里表现的精英模样大相径庭。看来他应该是没抽出时间打理自己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苏灿接过常赋晦递过来的水,喝了以后顺下嘴里的包子,才开口道: “你怎么回来了?案子有结果了?” “你给的线索很及时,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现在只要顺藤摸瓜,找出关键性证据就能抓人了。” 常赋晦抬起手,想要将苏灿嘴角上沾着的包子屑擦掉,却被苏灿偏头躲了过去。苏灿抬起手在自己的嘴角抹了一把,就看到了卧室门口站着的付天明,正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苏灿皱着眉问。 “你俩平时相处都这样?”付天明似乎受了很大的冲击。 “他那是把我当孩子照顾呢!”听了这话,苏灿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句,终于有人发现不对了,为免影响到人家正直好青年的三观,苏灿还是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你有什么事?”常赋晦也看了过来。 “尤处长让叫苏灿过去。” 听到常赋晦的问话,付天明立即调整了神情,将已经跨进卧室门的脚又收了回去。 常赋晦闻言点点头,迈开长腿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苏灿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在付天明一言难尽的眼神中,也跟了上去。 公用处来的人依旧是尤三庆和他的两个下属,他们还带来了梯子,这回上下房顶要方便许多。苏灿带着几人登上房顶,将早上他和付天明发现的位置指给大家看。又带人回到西卧室,将今早的发现和几人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墙纸的情况。此时,屋顶上人为割掉的苇笆和锯断的椽子已经被尤三庆的人充做证物收了起来。没了东西的遮挡,外面的光线直接透过墙纸射了进来,在西卧室的地面上投下一束清晰的光线,阴冷诡异的屋子因这一束光,看起来竟也柔和温暖了几分。 将房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又听了苏灿的描述,常赋晦思索片刻,向尤三庆要来了卷尺,丈量过透光的墙纸到灯绳的距离,才再次开口: “这个距离,想要把婚服挂在灯绳上,正常人的手臂应该是很难办到。” 尤三庆听到这话,亲身上阵,踩着椅子登上去比划了一下。 “的确,就算是在屋里,够过去还差一截距离呢,这要是趴在房顶上,根本不可能够得到!” 苏灿之前只想着破了密室的阴谋,完全没考虑到常人胳膊的长度是否能完成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一时间他也没了思路。 “会不会是借助了什么工具挑过去的?” 一直秉持不要多事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付天明这时却忽然参与进了案情的分析。 “那套婚服我掂量了,有点分量,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挑过去挂在灯绳上的几率太低了,更何况还得把灯绳拧成个结,啥工具都不可能办到。” 尤三庆直接否定了付天明的猜测。 “那就只能说是巧合了,折腾一通,看来密室现红衣,还是祖宗显灵了。” 付天明视线瞥向苏灿,眼神似乎在说,看吧,让你瞎折腾。 苏灿皱着眉思索,难道真的是巧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还是验一验上面的墙纸吧,也许会有收获呢!” 苏灿不甘心事情又回到原点,于是立即提议道。 “怎么验?先不说有没有,如果真验出了指纹是要和寨里所有人都比对一番吗?你又怎么确定那指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尤三庆的一个下属不满地开口回了一句,苏灿的话无疑是在仅凭猜测的情况下,给他们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 “不需要全部比对。”说完话后就一直在摆弄手机的常赋晦此时终于再次抬起了头,“这里发生的事,与河边的案子有很大关联,而河边案子的嫌疑人中,刚好有一个天生手臂长出其他人一截,我们不妨去问问他的看法。” “天生手臂长于其他人——”尤三庆沉吟片刻,才仿佛恍然大悟般抬起头,“少主你是说他?” 第129章 忤逆 得了常赋晦的提醒,尤三庆很快就带着人和搜集到的物证离开了。常赋晦却没急着走,而是进到东卧室中逛了一圈,才再次站到苏灿面前。苏灿忽然就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随后反应过来,常赋晦的行为竟和之前来看付天明的梁晴诡异地重合了。 为了防止再有人对自己脖子上的伤大惊小怪,苏灿早在刘向荣离开之后就多穿了一件外套,此时身上穿着的正是上山前常赋晦给他准备的那件上衣,衣服拉链被苏灿拉到了最上面,苏灿特意看过,能够将付天明掐出来的淤痕遮挡得严严实实。 常赋晦站在苏灿面前看了半晌,直到苏灿不自信地又向上拽了拽衣领才收回视线。苏灿立即松了口气,还好常赋晦没有如梁晴一般,对着自己大喊大叫,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你再等等,我现在去议事厅,让他们放刘奋进来陪你。” 苏灿的心理活动并没有引起常赋晦的注意,留下这一句话后,常赋晦深深看了付天明一眼,也不等苏灿回应,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少主一直都是这么待你的?” 常赋晦走后,付天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怎么待我了?” 听了付天明的问话,苏灿脑中念头一转,直接反问了一句。 “他——” 付天明刚起了一个字,瞬间又似想到了什么般熄了火。 “算了,也没什么,你们高兴就好。” 付天明的回答令苏灿有些失望,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苏灿知道他并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知道的消息,于是也只能按耐下性子,不再逼问。苏灿从衣兜里翻出一百元钱递给付天明。 “一会儿刘奋进过来,你监管人的任务应该就结束了,饭钱先还给你,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感谢你这一晚的照顾。” “不必了,钱我找不开,昨晚上就当是我请你的吧。” 之前将饭钱算得很清楚的付天明此时却并没有伸手去接,他侧身让过了苏灿的手,走到沙发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看来他也知道,有常赋晦出手干预,自己这一单任务就快结束了。 十块钱而已,苏灿也没有和付天明继续拉扯,坐回炕沿上看着他收拾东西。知道自己的监管人即将换回成刘奋进,苏灿此刻的心情很好,所以当他看到付天明装起那把金色的锁头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这把锁头不会是为了锁住我专程买的吧!” 付天明闻言动作一顿,随后利落地系好塑料袋,将打包好的东西丢在桌面上,转身看向苏灿。 “那是我家大门的锁头。”付天明先对锁头的来处做了解释,然后整个人就坐到了沙发上,“为了保证你整晚不离开屋子,我只能将门锁上,这样你出不去,也无法给不三不四的人开门!” 听了这话,苏灿立即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付天明说的是谁?正当苏灿疑惑着的时候,一向话少的付天明又开口了。 “现在寨子里对你的态度并不算友好,我要是你绝对会特别低调,遇到事儿也会先保自己,绝不会去管他人的闲事儿。” 付天明说完这句后就直接躺进了沙发里,背过身开始刷起了手机,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这话明显就是在提点苏灿了,细品其中的含义,付天明似乎是在怪苏灿插手了陈冰的事儿,让自己落到被限制自由的田地。但换一个思路,结合付天明之前的表现,这句话分明是反映出他知道苏灿在寨子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不应该引起大家的注意,例如,逃出寨子。 想到这儿,苏灿起身直接走到沙发边,上手推了付天明一把。 “你把话说清楚,你知道我不是苏灿对不对!你认识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然而,任凭苏灿如何推搡,付天明却不再回应一句,全身心地投入到玩手机之中。 刘奋进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苏灿拽着躺在沙发上的付天明的衣领,迈进屋的腿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才走进屋内。 屋里的两人的动作被刘奋进打断,付天明立即甩开苏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议事厅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人就在这儿,也没什么好交接的,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去了。” 付天明说完,看都没看苏灿一眼,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你俩干嘛呢?你怎么碰他了,他也是修了好些年都没成‘场’的,你一下就给他‘消磁’了,他没打你?” 刘奋进在付天明走后,立即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打了,怎么没打,我差点被他给掐死!” 苏灿正为没能撬开付天明的嘴而懊恼,听到刘奋进的话,直接拉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淤青就给他看。 “靠,这付天明真不是个东西,下手怎么这么重!” 瞧到苏灿脖子上的情形,刘奋进立即跳了起来,似乎恨不得立即就冲出去打付天明一顿为苏灿报仇。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般小声加问了一句。 “只掐了脖子吧,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吃亏?” “他还掰了我的肩膀,用膝盖顶了我的后背,把我从房顶丢下来摔了屁股!” 听到刘奋进问起,苏灿索性一股脑将与付天明相处这短暂时间内受过的罪统统讲述了一遍。 “还有没?”刘奋进觑着苏灿的神色继续问。 “这些还不够吗?”苏灿疑惑地看向刘奋进。 “他没占你便宜吧?”刘奋进索性将话说出了口。 “我有什么便宜可占的,说起来,我还占了他十块钱的便宜。”苏灿闻言有些莫名其妙,“你那饭钱送得真够及时,等我项目组的任务结算了工资,我就还你。” 听到苏灿的回答,刘奋进松了口气,又恢复回平常的模样。 “钱的事儿不着急,既然你没吃亏,他还被你‘消磁’了,要不咱们这次就算了吧,先放他一马。” “他知道——” 苏灿想说付天明知道他之前的身份,但想到刘奋进对自己是苏灿这件事深信不疑的态度,无奈只能叹了口气,顺着刘奋进的话说: “行吧,那就先放他一马。” 随后苏灿又想到常赋晦离开前说的话,继续对刘奋进道: “常赋晦去了议事厅,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有了这里的佐证,河边的案子应该就能彻底破了,我们去看看凶手到底是谁。” 苏灿说着就开始向门外走,出了卧室,发现刘奋进并没有动弹,朝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我看你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啊!还看什么凶手啊,少主到议事厅那是去商量开判堂的事儿了,寨子里正打算审你这个忤逆的子孙呢!” 第130章 藐视判堂 苏灿上次听到开判堂这个词,还是在陈冰被抓那次,虽然名义上说是开了判堂,但实际上并没有进行正式的审判,大家聚在一起只是对事情进行了问询,随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儿,在婚服出现,陈冰的冤屈被洗刷后,那迟迟未到的正式审判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又听刘奋进提起,这次的主角儿竟换成了自己。 “审我做什么?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判堂?” 的确如刘奋进所言,苏灿自打从医务处醒来,对外的信息来源就是刘奋进和胡璐依。付天明成了监管人后,更是直接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如今,苏灿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真的不是很了解。 “审你当然是因为你犯了忤逆罪啊!黄老已经出院了,他们今天就要开判堂。” “忤逆?我忤逆谁了?就因为黄老在我住的地方晕过去了就要审我!” 苏灿却对此完全不能认同。 “关于你是不是忤逆的事儿,咱们就别犟了,到了判堂自然有得是机会让你分辩。”刘奋进坐到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脚尖向着西卧室的方向点了点,“至于为什么开判堂审你,主要引子还是在那墙纸上,也有人提起了陈家老爷子出殡那天供果变铁鼻子的事儿,归根结底都是在说你忤逆不孝,惹怒了祖宗,才牵连了整个寨子接二连三地出事。” “简直不可理喻!” 之前陈冰的事儿还能说有个由头,如今到自己这里,连正经的逻辑都不顾了,还真是欲加之罪。 “审判后的处置都有什么,最坏的又是什么结果?” “这可说不准,好一点的动动刑就算过去了,坏的结果就是进勾栏坊了,被驱逐出寨也是有可能的!” 这封建迷信的寨子,竟然还会被驱逐出寨,苏灿忽然就对即将到来的审判有些期待了。 无论苏灿心里是怎么想的,判堂还是如期开了起来。依旧是原来的地方,当刘奋进带着苏灿赶到时,屋子内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苏灿并没有看到常赋晦的身影。这次到场的人,明显比之前审陈冰那次要多上许多,就连屋内的椅子上,隐约看起来也有了要坐满的趋势。 有了前次的经验,在看了眼这满屋子的人后,苏灿深吸了一口气,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审判心中有了应对之策。于是径直走到了屋子的最里侧,开始全身心地为一会儿即将开始的审判做准备。 “这里哪容你放肆,退回垫子那儿跪下!” 忽然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苏灿抬头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之前打过交道的齐堂主。此时她正坐在左侧第五把椅子上,怒视着苏灿。身后站着一群同款表情的跟班。 苏灿掏掏耳朵,并没有搭理齐堂主,而是将目光向前扫视。前排的几把座椅并未坐满人,空出了几个,能看到李老、黄老和陈家老大这几个见过面的,还有几张苏灿从未见过的生面孔,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人。黄老依旧板着脸,但气色看上去却并不好,看来墙纸的事儿真的把她气得不轻,身体还没全好就离开了医务处,急慌慌地要定苏灿的罪。 瞧了一圈,苏灿将视线又落回到了齐堂主身上,此时再看她的位置,心道这齐堂主能挤身到寨子前十之列,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自己之前得罪了她,也算是惹上了大麻烦。 见苏灿没动作,坐在右侧第二把椅子上的李老也开口了: “寨子里有规矩,进入判堂的人除非进香,否则不允许站在香案前,退回来吧。” 此时不是翻脸的好时机,苏灿向李老点点头,顺从地退回到垫子旁站好。 “跪下!”然而齐堂主却并不肯罢休。 “我又不累,站着就行。” 根据陈冰那次开判堂的经验,苏灿是知道被审判的人是需要跪下听训的,但为了心中的筹谋,苏灿却一改之前顺从的态度,走起了另一条路子。 “少耍滑头,谁管你累不累,你是在藐视判堂吗?”齐堂主继续逼迫。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一套,我看跪下就没必要了吧!”苏灿依旧不为所动。 “好啊,这还没开始判呢,你就又犯一条藐视判堂的寨规,再加上之前的忤逆先祖,两罪并罚,我看也别审了,可以直接判了罚,各位长老应该都没意见吧!”齐堂主气得狠拍了两下座椅扶手,开口对屋内其他人说道。 “判吧,这也快到中午了,都饿着呢,就不要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苏灿抬手按了按被齐堂主尖利的嗓音吵得隐隐作痛的脑袋,在堂上无人说话陷入沉默时,贴心地开了口。 “真是反了!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我现在就宣布戒律堂决议,鉴于苏灿忤逆、藐视判堂两大罪状,判处驱逐出寨,永不能入!” 齐堂主显然被苏灿气到狠了,也不再顾忌身份和规矩,直接就站起身来宣布了审判结果。看这情形,驱逐出寨应该就是判堂上最重的处罚了。 然而,苏灿闻言却是差点笑出声来,这可真是有如神助啊!在寨里人看来最重的刑罚,对苏灿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奖赏,他此时恨不得上前抱住齐堂主亲上两口,以示对她的感谢。 “等一下!”正当苏灿沉浸在即将离开寨子的喜悦中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口打破了苏灿的美梦,“齐堂主,这不符合规矩。” 苏灿寻声望去,心道是谁这么不上道,这个时候坏自己好事,然后就看到常赋晦缓缓地走了过来。 “既然开了判堂,审判的流程就该按规矩进行,齐堂主这样一个人就定罚了,这判堂开得也就失去了意义。”常赋晦在苏灿身旁止住脚步。 苏灿皱眉望着常赋晦,不清楚他这时候添乱是想做什么,拽了拽他的衣袖想要阻止。 然而常赋晦却任苏灿在一旁如何动作,眼神都没分过去半个。 “少主是要按规矩来?既如此他是不是应该先守规矩,跪下听训!”齐堂主指着苏灿道。 “据我所知,戒律堂并没有进判堂必须跪着这条规矩,看来齐堂主是年纪大了,先祖定下的规矩都记不清了。”常赋晦的语气十分平静,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少主说没有就没有吗?你又不是戒律堂的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的事!”站在齐堂主身后的韩齐见齐堂主吃瘪,连忙开口帮腔道。 听到韩齐的话,常赋晦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气势全开,缓声吐出一句话。 “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的?” 第131章 打起来了 常赋晦很少以身份压人,这还是苏灿第一次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展示少主的威风。韩齐显然被气势所震,整个人都后退了半步。随后,见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陈冰那次判堂上的争论给了他底气,韩齐竟又向前迈回了一步,不顾场合与对面的人,梗着脖子开口,虽然气势不足,但还击的话到底是说出了口。 “什么身份!少主这是在拿身份压人吗,凭什么你能说话,我就不能说话了!” “你还真不能说话!这里可是正式的判堂,少主能说话那是因为这儿有他一把椅子,你一个站着听训的人,当然不能在堂上说话!” 这时坐在临近房门位置椅子上的胡璐依嗤笑一声开口。 “你凭什么坐着,真以为找一张椅子坐下就能开口说话了不成!” 韩齐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胡璐依。虽然她坐的位置靠后,但却是实打实地坐着的,这一刻韩齐立即没了面对常赋晦时的胆怯,整个人又支棱了起来,说着直接绕过一排椅子到堂前,随意挑了把空椅子就要坐下。 “你能坐,我也可以坐。” “就凭我姓胡,是赤马寨项目组副组长,红马家村书记。”看着韩齐作死的动作,胡璐依面上嘲笑更甚。 也难怪身在戒律堂的韩齐不清楚胡璐依的情况,毕竟自打他上任以来,除了那次被审判,胡璐依几乎没有在判堂上出现过,陈冰那次审判因着还未正式开始,大家表现得都很随意,自然也没有太过揪着规矩说事儿,因此也就让韩齐产生了错觉。 “放肆,这椅子是能随便坐的吗,小孩子家家不要胡闹,快回去。”一直安静坐着的陈家老大看到韩齐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出口训斥道。 “这孩子是被气蒙了,他也没有不敬的心思。” 见堂上有人开口,齐堂主也跟着动了,起身将韩齐拉回身后,又对韩齐说道,“昨晚是不是又加班到很晚,我早就说过不能熬夜,年纪轻轻的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看休息不好竟做些糊涂事儿。” “我怎么记得韩齐的年纪比苏灿还大三岁呢,他是孩子,苏灿岂不也是!”胡璐依却是不想轻易放过韩齐。 “行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这时坐在右侧第三把椅子上一直病恹恹的黄老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开口说。 “这戒律堂的规矩果然有待考量,我认为应该按规矩重审,您说呢?” 在黄老话音落下后,常赋晦也适时开口,并对着黄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就按少主的意思来,之前的审判作废,重新开始。”黄老见状抚了抚胸口,直接一锤定音。 一直看热闹的苏灿闻言心中一紧,暗道常赋晦是不是天生与自己犯冲,大好的局面都被他搅合了。 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审判流程了,只见齐堂主站起身来,走到香案旁开口道: “国有国法,寨有寨规,我们赤马寨自定居以来,历代遵纪守法,克己奉公,尊忠孝节悌,守礼仪纲常,今有逆子一名,毁规矩,犯忤逆,如不加以惩治,寨风无以为继。仙灵在上,祖宗在旁,今开判堂,长老管事皆在,绝不独断专横,为以此鉴,望逆子吃得打,记得疼,不再勿入歧途,受了判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齐堂主说完,李老站起身来,走到香案前,敬拜了三炷香。 “关于逆子苏灿罪犯忤逆一事,审判开始——”敬香毕,齐堂主拉长声调道。 话音一落,戒律堂那方人群里走出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开始念道: “苏灿,男,23岁,住赤马寨北街山脚平房——” 接下来就是细数苏灿的罪状,主要说得还是卧室的墙纸,因这大不敬的举动引得祖宗震怒,出现了密室现红衣的诡异情况。更是对陈家出殡那天发生事情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强调祖宗早有预警,因着苏灿犯了忤逆大罪,寨子里才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苏灿对他们念的那些并不感兴趣,此时他正在心中盘算,刚刚驱逐出寨的判罚结果被常赋晦给否了,这人摆明了就是不打算让自己离开,看来以这种方式离开已经走不通了。那么其他的处罚自己也就没必要受着,接下来他就该将精力放在为自己脱罪上了。 “鉴于以上,戒律堂建议判处驱逐出寨,请各位审议。”此时戴眼镜的男人已经念到了尾声。 “我认为判罚不妥。”常赋晦一直站在苏灿身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边话音一落他马上开口道,“如今已经证实,密室案根本就是人为的把戏,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以此来判定祖宗动怒并不妥当。” “密室现红衣是人为的,但那墙上大不敬的贴纸却是实打实的吧,少主可不能因着与苏灿的关系就枉顾祖训!”最先反驳常赋晦的是齐堂主。 “那贴纸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苏灿才住进去几天,怎么能算到他的头上!”这次说话的竟是付天明。 苏灿没料到付天明竟然会开口帮自己说话,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然而,他却偏头躲过了苏灿的眼神。 “供果变铁鼻子呢,那又怎么说?” 密室案虽然刚被破,但寨子里消息互通,还是有很多人已经知晓了其中的真相的。因此齐堂主并没有一直揪着这一点发难,而是将重点集中在了后山的铁鼻子上。 “那可是祖宗赏的供果,忽然就变了,这的确不是好兆头!” “可不吗,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铁鼻子了呢!” 齐堂主话音刚落,堂上立即就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少主不会也说那是人为的吧,当时可是有好多人都看到了,如果是人为的,少主不妨说说这次又是哪个捣的鬼!” 齐堂主算准了常赋晦一行人并没有解开铁鼻子的谜团,立即趁热打铁,堵住了常赋晦接下来的话。 “供果跌落一事并非一人之过,此事算不得个人意愿导致,完全构不上忤逆。” 常赋晦却并没有顺着齐堂主的话头,而是直接道出了另一番言论,同时也牵扯出了当时撞到苏灿的那个年轻人。 自打事情发生以后,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苏灿一直被推着向前走,一直也没能抽出时间了解当时的情形,对那天撞了自己的那个人更是无暇关注,听常赋晦话中的意思,苏灿猜测他应该已经查过那个人了,此时才会将人推到明面上来说事儿。 “我也这么想的。”这时坐在黄老下首的一个黒瘦的老人忽然开口道,“那天我没上山,但事情我也听说了,山路不好走,这孩子又被人撞了一下,没跌下山就是祖宗保佑了,又不是成心的,判忤逆过于上纲上线了。” “王老说的对,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愣愣的,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逐出寨子的确有些过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附和道。 “秦老头,忤逆大罪都能被你用失误给盖过去,你这是怕牵连你家秦英吧,那天好多人都看到了,撞了苏灿跑下山的人就是他。” 苏灿望过去,忽然出声的是一个长相有些刻薄的老太太,细瘦的手指直直就指向了刚刚开口说话的老人,此时他才知道之前撞自己的人叫秦英。 “你个老虔婆别胡说八道,谁看到秦英撞人了,哪个给指认的?”秦老头看来也是个脾气暴躁的,直接对着刻薄老太太开骂,“费婆子,这正说着苏灿呢,你提秦英是什么意思,我家秦英看不上你家梁雨你就公报私仇啊,我还就在这儿撂下话了,她梁雨就别想进我们秦家的门。” “放你娘的狗屁,我这正经地分析问题,你少扯那些没用的,我们家梁雨才不稀罕进秦家。” 费婆子也不是一个能吃亏的,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上前两步就开始向着秦老头身上招呼。 第132章 尘埃落定 堂前,两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扭打到了一起,周围年轻些的都自觉地后退让出了位置,却无一人上前阻拦。苏灿瞧着堂上的闹剧,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是说判堂很神圣吗,连多说一句话都要被痛斥的地方,这就打起来了! “咳咳!这是干什么呢,要打架出去打。”原本就脸色不太好看的黄老,瞧到这一幕神情就更差了,拍着椅子扶手喝止道。 “你们都多大岁数了,都先坐下消消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就别跟着掺和了,再闪了腰。费处长,还不过去拦一拦你小姑!”李老也当起了和事佬。 这费婆子竟然是费处长的小姑姑,难为他在两人当堂打起来时,还一直坐得稳如泰山,毫不关己的模样!费处长直到听见了李老的吩咐,这才上前搀起费婆子远离了秦老头。有了费处长出面阻止,李、黄二老也说话了,费婆子和秦老头都停下了动作,谁都没再上前,顺势地坐回椅子上,但却都是一副压着怒气的样子。 “还有谁有其他的意见?”见堂上闹剧平息,李老才再次开口,顺着之前审判的进程继续问。 “我觉得吧,这件事要从结果上看,过程究竟是主观意愿还是被迫为之不重要,结果都是惹怒了祖宗,将供果换成铁鼻子示警。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一件比一件严重,最后更是出了人命,虽说出事儿的不是我们寨里的人,但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好说。” 与苏灿有过一次交锋的钱场长开口了,思路清晰,很有条理。苏灿不禁感叹,寨子里竟然还有思维正常的人,可惜总是和自己对着干。 钱场长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屋子顿时沸腾了起来,大家三五成群地开始讨论,一时间好不热闹,苏灿站在两排椅子中间打量着钱场长,那人也刚好望向这边,两人的视线刚一相接,男人顿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苏灿心中评价,是个狠人。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李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钱小子的话,大家怎么看?” 李老一开口,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钱场长说的在理。”男人身边的胡天这时开口道,“但也过于理性了,祖宗是什么?是我们的家人长辈,家里的小辈犯了错,训斥几句,警告一下也就好了,如果我们非要动真格的,倒显得长辈不慈,反而容易被祖宗怪罪。” “胡秘书的意思是以后寨里人犯了错,都不能进行惩戒了,那还要判堂何用?”胡天对面的李山接着道。 “李秘书理解差了,我们是在特事特办,前面也说过,苏灿并不是故意丢了供果,主观上并没有犯错,重罚不合适。” “苏灿也不是故意犯的忤逆,既然戒律堂里的重罚不适合他犯的罪行,我提个建议,大家看看如何。”坐在议事厅几个年轻人之首的吴艳这时站起了身,“不如我们将他送去勾栏坊,设个服役期限,让他以劳代刑,既进行了处罚又不会伤筋动骨,祖宗也不会再怪罪了。” “这个办法好,劳改抵过,不轻不重的。” 吴艳的建议一提出,马上有人附和,屋内又热闹了起来,吴艳见状又微笑着坐了回去。 “没这样的规矩,勾栏坊自成立以来,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绝没有设个期限,到时间就放出来的道理!” 有赞同自然也有反对,首先出言反驳的正是与苏灿交过手的魏坊主魏杨。 “魏坊主,咱们寨子这两年一直在倡导改革,议事厅最近也推出了创新治理方案,勾栏坊应该也收到了吧。你何不趁着这个契机,直接将之前那不合理的旧制加以优化,也算你在任期间的一项功绩!” 被魏杨反驳,吴艳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条理清晰地循循善诱,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不愧是连常赋晦都称赞有些能力的人。 “勾栏坊有进无出,这是祖制!那里面关得都是些什么人,能进能出勾栏坊成什么地方了,整个寨子不都得乱套!总之,把苏灿关进勾栏坊我没意见,但到期就放出去我不同意。” 眼见说不过吴艳,魏杨一甩手,索性表明了态度,来了一出抵死不从。 魏杨话一出口,判堂上再度陷入沉默,显然听了魏杨的话,大家也都泛起了合计,在心中默默权衡利弊。 “吴处长好算计,你这是知道魏坊主与苏灿之间的过节,才提出这么个建议的吧。刚刚堂上这忤逆之罪还一直没论出个一二呢,你可倒好,站起来就直接将苏灿的罪名给坐实了,当在座的都是傻的吗,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摆给谁看!” 就在堂上无人开口时,后来一直未说话的胡璐依忽然出声,炮口直指吴艳。 “胡家妹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也是想着苏灿从小在魏家长大,他和魏坊主也算是亲戚,能够照拂一二,我为他考虑还做错了吗!”吴艳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胡璐依还没开口,黄老却提前开口制止道: “无关的话都少说两句,吴丫头的建议还有没有反对的。” 黄老的话无疑就是对苏灿的忤逆罪做了定论,显然完全是没有把胡璐依的话听进去。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寨子的掌权人,胡璐依却也没了办法。 “去勾栏坊不妥,魏坊主一直记恨着苏灿,他在那边不会好过的。” 虽是如此,胡璐依还是想尽量地为苏灿争取一下,也不顾魏杨就在堂上,再次出言反对。 “小魏你怎么说?”黄老闻言看向魏杨。 “勾栏坊有自己的规矩,进了勾栏坊自然一切按规矩办事,我作为坊主绝不会因着私人恩怨而不顾规矩。”魏坊主回答得倒是坦荡,“但是,关于到期离开的事儿,我保留意见。” “嗯。”黄老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众人继续问,“谁还有异议。” “这不是你一句按规矩办事就能解决的问题——”胡璐依还要继续说,这时胡天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胡璐依摇了摇头,见状胡璐依攥了攥拳头,却还是闭了嘴。 “忤逆大罪都可以如此轻判了,现在的寨子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费婆子撇撇嘴嘀咕了一句。 “要是下一代都像你教出的那两个丫头,这寨子的确是没指望了。”秦老头也不甘示弱。 “你个老不死的,竟敢编排我家闺女,我这就剐了你,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烂心肝!”这次费婆子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冲到了秦老头身边,两人顿时又扭打到一起,周围人立即向两侧躲避。 苏灿原本还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但判堂再次被两位老人打断,这次李老和黄老都没有再制止,判堂上立即乱了起来,场面瞬间失了控。 “宣布吧。”黄老似乎也看开了,无视了正在撕打的二人,对一直站在香案旁的齐堂主说。 “那个,我觉得吧,的确不能轻判。”眼见审判即将尘埃落地,苏灿立即开口,还是决定再搏上一搏,“还是维持原判,驱逐出寨,以儆效尤吧。” 黄老淡淡地扫了苏灿一眼,没说话,只是挥手示意齐堂主宣布判决。 “黄老,进勾栏坊的期限还没定。”齐堂主闻言凑近黄老,“要不就到年底?” “五天。”常赋晦忽然开口。 “少主以为是在过家家吗?” 齐堂主看向常赋晦。 “五天的确太少,到年底时间也忒长了些,要不就一个月吧。”李老这时站了出来。 “等他身体休养好了再执行。” 常赋晦这次却没有反驳。 “好,就将苏灿送进勾栏坊劳役一个月,待到他身体好后执行。”黄老直接拍了板,整个过程,几人完全忽略了苏灿的存在。 第133章 又晕了 在几人定下对苏灿的处置后,齐堂主也不顾依旧乱哄哄的场面,直接就宣布了对苏灿的判决。随后,看热闹的众人才陆续离开了房间,两位厮打的老人也在戒律堂两个高壮汉子的建议下,转移了战场。 “可算结束了。” 苏灿刚一出戒律堂的大门,刘奋进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判堂里没椅子的人不许说话,看他们在言语上各种打压你,我都快急死了。” “怕什么,那韩齐不是也说话了吗,也没人将他怎么样。” 苏灿因着错过了离开寨子的机会,此时心情并不是很好。 “我怎么能和他比!你看他就算有齐堂主和陈大爷两个人护着,不也被训斥了,寨子里的规矩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刘奋进说着就看到了后出来的常赋晦,立即对他高声招呼道,“诶,少主,这边!” “我看未必,你们寨子不是不允许私自斗殴吗,那两位打得热火朝天的,也没见有人要给他们开判堂啊。” 苏灿也看到了常赋晦,此时却并不想搭理他,于是将视线投向了院子里还在扭打着的两人。 “嘘!”刘奋进将一只手指抵在唇边,“可别乱说话得罪了人,他们的身份哪是我们能说的。” “什么狗屁规矩,不过也是看人下菜碟而已。”苏灿嗤笑一声,加快脚步迅速走出了戒律堂的院子。 “这就是我说过的沉疴,寨规只对弱势群体起作用,真正的掌权人反而可以为所欲为,这一切早该改变了!” 赶上来的常赋晦听到了苏灿的话,紧跟着也回了一句。 “你要拯救世界拉着我做什么?” 苏灿正在气头上,没想到常赋晦自己倒是主动往枪口上撞,立即来了脾气,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我说哥们儿,你这次做得也太不厚道了,我都配合你完成婚礼了,还绑我在这儿干什么!” “你还不能走。”常赋晦转开视线,不与苏灿对视。 “苏灿你怎么能对少主发脾气!少主他可是专程为你赶回来的!因着案子少主都连熬几个通宵了,听到你有麻烦,他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帮你撑腰,你可别恩将仇报。” 刘奋进一直在旁边瞧着,此时听到苏灿对常赋晦吼出声,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苏灿两句。 “什么叫专程为我,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罢了!你们寨子里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有自己的私心,哪一个不是在卯着劲地算计我。老子受够了,管你什么狗屁的寨规,老子现在就要离开,谁他妈敢拦,老子和他拼命!” 苏灿自醒来以后,身体状况一直很差。之前生病本就未好,又被付天明折腾了几次,更是雪上加霜。今天听一群人呜呜泱泱地吵了半晌,早就头疼不已了。苏灿原本一直是靠着离开寨子的信念支持着的,可眼见希望已经达成,却被自己信任的人给搅和了,身心的双重压力下终于爆发了出来。 “你别这样!我们的确有私心,但绝对没想过害你。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眼见苏灿越发暴躁,胡璐依上前一步拉住了苏灿的手臂,想让他冷静下来。 苏灿本打算甩开衣袖上的手,刚想抬胳膊却看到是胡璐依,理智回归他还是没能对姑娘家动手,可脚下的步子却没停。胡璐依没料到苏灿会继续向前走,不防被他带着向前一扑,脚下就是一个踉跄,还好刘奋进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胡璐依才没有直接摔趴在地上。 “哎,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一个人拉着你呢,看不见吗?” 刘奋进见状也起了火气,竟不再顾及是否会产生肢体接触,直接抬手拦在苏灿面前。 “让开!”苏灿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他见胡璐依差点因自己的缘故摔倒也很愧疚,但此时他却也顾不上这些,满脑袋都是立即去闯寨门,拼了一条命也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因此,面对刘奋进的阻拦,苏灿完全没了耐心。 “不就是进勾栏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怎么如此输不起!”刘奋进见苏灿停下,收回胳膊,整个人直接挡在了苏灿面前,“进勾栏坊之前不是还给了休养时间嘛,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慢慢想办法。” “不错,还有机会,你别着急,实在不行我们就采用‘拖’字诀,一直拖到了年底他们也不能送你进勾栏坊了!” 缓过来的胡璐依也跟着劝慰。 再次听到年底这个词,苏灿顿感额角的青筋直跳,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留下自己这个祭品,苏灿感觉一直以来压制住的情绪,下一刻就要全部爆发出来了。 “你别激动,这件事咱们先回平房再说。”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了主街的水泥路上,他们虽然从戒律堂出来的比较晚,但周围依旧有一两个行人,就这样在大街上明晃晃地讨论如何逃脱戒律堂的审判实属不妥。这里离平房较近,因此常赋晦提议大家转去那里,再好好商议后面的安排。怕苏灿不配合,常赋晦就直接上手,走上前揽住了苏灿的肩膀,在苏灿毫无防备之下,将人往平房的方向带离几步。 “让开!” 常赋晦想得很好,但苏灿现在却只想去寨门,因此立即逆着常赋晦往相反的方向使劲,凭着一股子冲劲,竟还真让他挣脱了常赋晦的束缚闯了出去,直直地就向着刘奋进的方向奔。苏灿此时也顾不上会不会碰到人,对着刘奋进就伸出了手,想将他推开。 “你怎么还说不通——” 见苏灿向着自己跑过来,刘奋进立即摆出了拦人的架势。然而,刚刚常赋晦搂住苏灿时是使了些力气的,苏灿摆脱他后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迫下已然是强弩之末了,当跑到刘奋进面前时,直接一个腿软,跌坐在了地上,随即眼前一黑,直接厥了过去。 刘奋进话还没说完,就见苏灿在自己身前跪了下去,吓得他一个后跳躲避,嘴里还不忘大声嚷嚷: “哎哎,你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跪我也没用,我可是和少主统一战线的!” 随着刘奋进的话音落下的,是苏灿的身体。见苏灿晕倒,刘奋进这才慌了,立即上前查看,常赋晦却先他一步将人接住,在苏灿脸上拍了两下,见他没醒立即将人背了起来,就往医务处方向跑。刘奋进和胡璐依也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又晕,早说过他弱,要好好锻炼,看看这什么身体素质啊!”刘奋进边跑边小声嘀咕。 “知道他身体弱,你还推他!”胡璐依闻言立即埋怨道,刚刚的情形,从胡璐依的角度看过去,倒真像刘奋进一把将苏灿推倒了。 “我没推他啊,连根手指头都没挨到,他自己跪下的。” “那就是你之前说得太过分,把他刺激到了。”知道自己可能看错了,胡璐依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刘奋进。 在刘奋进和胡璐依争论的过程中,几人很快就到了医务处。此时,姜大夫还没下工,为苏灿做了简单的检查,叹了口气才慢慢开口: “我早就说过,病人的状况很复杂,头部的伤一直没好彻底,昨天才刚见好转,不应该那么早离开医务处,议事厅的人就是不听,看吧,这一通折腾还不是又回来了。这三番五次晕过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啊!咱们这的医疗资源有限,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去外面的大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对症下药。” 姜大夫说完后,抬头瞧了常赋晦一眼。 “怎么说,现在安排把人送走?” 第134章 再次醒来 常赋晦虽然知道姜大夫在医疗领域说话的份量,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却还是偏过了头。 “先在这儿治,给他用最好的药,缺什么药品和医疗器械都写给我,我明天让人送过来。”常赋晦的语气很平静,拒绝得倒是斩钉截铁。还好此时苏灿还晕着,否则知道常赋晦又一次搅黄了他离开寨子的机会,肯定会直接就和他拼命的。 “少主,要不还是带苏灿出去治吧。” 刘奋进却是把姜大夫的话听了进去,他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执行着寨里给的任务,如今和苏灿相处出了感情,也不禁为他的身体担心起来。 “你去和议事厅说说,出去也是住在医院里,我看着不让他乱跑,等病好了就把他带回来。” 常赋晦瞧了刘奋进一眼,没有接他的话。 “议事厅不是想让苏灿进勾栏坊嘛,反正他们也说了,要在苏灿养好病后才能执行,如果苏灿能早点把身体养好,他们也能早点达成所愿,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共赢局面嘛!” 见常赋晦没搭理自己,刘奋进虽然疑惑凡事都将苏灿放在心上的少主,此时怎么不顾苏灿的死活了,却还是继续游说,同时将目光投向胡璐依,希望她也能一起开口,帮忙劝上两句。 “你也说两句啊,姜大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苏灿现在状况很糟糕,急需去外面医治,你俩现在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不担心他?” 胡璐依当然也很担心苏灿的状况,但她了解到的信息要比刘奋进多上许多,知道现在让苏灿离开,对他对他们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别管苏灿了,你先陪我出去透透气。” 胡璐依理解常赋晦不同意苏灿离开寨子的原因,因此在面对刘奋进的质问时,她直接将人拉起就向着病房门口的方向走。 “欸?你怎么了,是刚刚跑太快了?” 听到胡璐依的话,刘奋进还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他知道苏灿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的,于是就顺着胡璐依的力道,顺利地被拉出了门。 “你想好了?”二人走后,姜大夫再次向常赋晦确认。 “出去对他来说不一定就是更好的选择!” “你想好了就行,仪器设备就不用了,上次他晕倒时新运过来的设备,这回刚好能用上。” 姜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也离开了病房。 …… 苏灿又一次在熟悉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陈冰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那本被付天明摔过的杂志,正看得认真。苏灿坐起身来,环顾一圈,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醒了?”听到苏灿这边的动静,陈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杂志,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苏灿,“先喝口水。” 苏灿顺从地接过,道谢后喝了一口,温度适中的水流过干涩的嗓子,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床头柜旁竟多了一个矮几,陈冰递给他的那杯水正是从矮几上的恒温水壶中倒出来的。苏灿还是头一次在醒来以后喝上一杯温水,他再次打量了一遍自己所处的病房,依旧是原来的摆设,但屋里却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布置,看起来倒是温馨了许多。 “这都是你昏睡期间刘奋进和胡璐依添置的,说是怕你住不习惯呢!” 见苏灿瞧着病房里多出的东西,陈冰贴心地解释道。 苏灿点点头,将视线再次落回陈冰身上。 “加了这么多东西,看来我是要在这里长住了!” “你这次晕倒后,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差,需要好好静养。你现在的情况,出了医务处就要执行判罚了,在这儿住久一点也挺好的,总比去勾栏坊要强。” 陈冰话语间满是对苏灿的担心。 “我的情况,在哪都一样!”经陈冰提醒,苏灿又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儿,语带自嘲地回了一句,“你怎么样了,开判堂时没看到你,他们后来没有为难你吧?” “我没事,找到了第二套婚服,我的嫌疑也就洗清了,现在已经回了议事厅。那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面临些什么。”陈冰说着感激地望向苏灿。 “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我知道你不是凶手,自然不能眼看着你被他们冤枉。”苏灿摆了摆手又继续问,“你怎么过来了?刘奋进他们呢?” “是议事厅的安排,你现在已经判了罚,在延缓执行期间议事厅也要派人监管的,于是我就申请啦。”陈冰眼带笑意,“至于刘奋进他们,好像还是因为案子的事儿,文化局的沈组长又来寨子了,他们应该都陪着呢!” “你不用特意申请来陪着我的,随便什么人来都行,我没关系的。” 听了陈冰的的话,苏灿只当这姑娘是为了还自己的恩情,放下手头的工作特意接了这么一个枯燥的差事,于是立即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监管他的人是谁。 “我接了这个差事你也自在些,再说了,议事厅也没什么事儿可做,能出来走走也挺好的。”陈冰听出了苏灿对自己的担心,立即开口解释。 “议事厅平时都没事情做吗?在判堂上我听吴处长提过,你们在推什么创新治理方案,不是应该很忙吗?”苏灿好奇道。 “主要是我没事儿做,其他人还是很忙的。你说的那是一个大项目,办好了是要向上级申请嘉奖的,他们最近都在忙这个,我也就负责打印文件装订材料这样的杂活,不重要的。”陈冰笑着继续说。 “他们排挤你?”苏灿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你别乱猜。”陈冰直接笑出了声,“这和寨子的管理结构有关系,任何一个组织,都会有核心和边缘的区分,我就属于边缘人物,平时工作接触不到核心,分配到手的事情自然也就少很多难度啦。” “寨子里的管理结构?”苏灿疑惑。 “好吧,反正闲着也无事,就为你科普一下。”陈冰说着接过苏灿手中的空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将椅子拉到床边坐下,开始描述起寨子的上层结构。 第135章 寨子高层 “你知道的,议事厅是寨子的总管机构。寨子里有五大姓氏,分别是常、胡、黄、李、陈,这五家人就构成了议事厅的第一梯队。常家就是少主所在的常家,胡家是指胡天和胡璐依所在的胡家,黄家和李家就是黄老和李老背后的家族,至于陈家,你应该也比较熟悉,之前办丧事的陈家就是啦。” 陈冰细致地为苏灿一一介绍。 “常家主外,现在寨子里所有对外的事务,都是常叔一个人在应酬,经常不在寨中。常家老大是个闺女,早年就嫁了出去,平时不和寨子联系,常家三叔是个不拿事儿的,进不去议事厅,小辈们几乎都跟随少主在寨子外面发展,所以常家在管理层中只有威望没有实权。” 苏灿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常赋晦他爸并没有实权这件事儿,刘奋进和胡璐依不止一次和他提起过。 “胡家经商,长辈们一心发展产业,没有人进议事厅,胡璐依是自己考的村官,但也没能进去,只在项目组挂了个闲职。这一代只有胡天在里面谋了个实职,胡家在管理层算是彻底边缘化了。” “我看胡家在寨子里也算有些地位。”苏灿插嘴道。 “胡家人虽不在核心管理层,但他家有钱啊,寨子里的胡记看到了吗,都是他家的,锦县也有好多产业呢,寨子里很多出去的年轻人都是在给胡家打工。”陈冰一脸憧憬地说。 “胡记是胡璐依家的!” 苏灿惊讶了一瞬也立即了然,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儿,整个寨子最好的饭馆,胡璐依能一天三顿不重样地带给他吃,而胡天则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平房里面布置得焕然一新,他们是潜藏的富二代这件事其实早有端倪。 “当然,一分利百货卖场、私房菜馆、北街还有几个护具、香烛店,但凡是寨里有的生意,胡家都有店面。” 苏灿不禁感叹一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随后又继续问:“那黄家呢?他们都有些什么人?” “黄家也是寨子里的老家族,世代稳坐寨子的第三把交椅,到黄老那一代,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就只剩下黄老一个留在议事厅了。她原配丈夫走的早,和现任是重组家庭,说起来黄老的现任和你也有些渊源,他就是巡逻队韩队的父亲,戒律堂韩齐的二爷爷。” “看来韩齐在议事厅里的后台就是黄老了!”苏灿闻言立即就想到了韩齐在判堂上的嚣张表现。 “黄老没有子女,也就她哥哥家有一个儿子,却不喜欢管寨子里的事,在食堂当大厨。黄老就只好把他的女儿黄婷婷接到身边,当做自己的孙女来养。婷婷是个安静的性子,不及韩齐会讨好长辈,黄老的确对韩齐更看重些。”陈冰回道。 “在食堂当大厨,不会是秘制烧牛肉的黄大厨吧!”苏灿想起了那个说能出那么富有深意话语的人,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他们还没再见过。 “你们见过了?他做的秘制烧牛肉的确很好吃。”陈冰说着向往地咽了咽口水。 “刘奋进总是念叨着,之前小比时见过一面,秘制烧牛肉倒是一直都没吃上。” 苏灿见状也笑了。 “这个好办,等你好一些,能吃荤腥了,我给你打包一份过来。”陈冰立即爽快地应承道。 “好啊!”苏灿欣然同意,“接下来该说李家了吧。” “嗯,李家属于寨子的新兴势力,李老是外乡人,早些年被分配到村里教书,那时候大家对读书人都有一种迷之崇拜,加上李老桃李满寨,个人魅力强大,慢慢也就融入了寨子顶层势力。李老为人随和,寨子里大部分年轻人都是他的学生,威望很高,追随者也多,虽然李家在议事厅里人丁稀薄,但李老做的决定,一般无人敢反驳。他在议事厅里还有个孙子,你也认识,就是李山。” “李老人的确不错,看着也和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曾经做过老师的缘故,我总感觉有些怕他。” 与陈冰相谈甚欢,苏灿也逐渐敞开了心扉。 “不止你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寨子里好多人都怕他咧,很多都是在小学堂挨过手板的淘气学生。”陈冰笑着回应。 “我以前可不淘气。”苏灿有些窘迫,立即转移话题问,“你是属于陈家的?” “我的确姓陈,但却不是陈家嫡系,顶多算是拐了几个弯的旁支。陈老太爷在世时,他在议事厅威望很高,仅次于常二爷,但陈家有一个弊端,就是人丁单薄。老太爷膝下有三子,老大在老太爷走后勉强混到了议事厅第一梯队的边缘,老二先天有缺陷,老三因为老太爷眼热胡家的成就,被赶去锦县经商,没有进到寨子管理层。而陈家再下一代,就没有长起来的人了,无奈之下才将我这个绕了很远的亲戚调进了议事厅。”说到这儿,陈冰摊了摊手。 “既然陈家下一代没人,他们就没想过要好好培养你?”苏灿饶有兴趣地问。 “说是亲戚,其实已经出了五服,议事厅里每个人都是五大家族的直系亲属,像我这种情况就比较尴尬了。而且近几年陈大爷和李老走的比较近,应该也是另有打算,我现在已经算一个弃子啦。”陈冰回得满不在乎。 “你的心态还挺好。” 苏灿仔细观察了陈冰的表情,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模样,不禁调侃了一句。 “我又不注重这些,这就是一份工作,能按时发工资,我也乐得清闲。” “想法很好,打算一直在这儿干,没想过跳槽?” “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陈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现在的大学生遍地都是,想找一份高收入的好工作太难,大多数都是月薪两三千还不给上保险的,实在不够日常花销。” “寨子里给的工资很多?”苏灿好奇道。 陈冰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数字,脸上笑出了一对酒窝。 “冲着这个数,一切都值了。”苏灿也笑了起来。 “那可不,这赤马寨给的待遇可比我们那边好太多,每天工作不过是理理文件、做做表,活计也轻松,我现在很知足。”陈冰满足地说。 “听你的意思,你不是寨里人?”苏灿忽然发现陈冰话里隐含的信息。 “不是哦,之前不是说过嘛,我是陈家绕了很远的亲戚,被他们找过来之前,我还一直在外面四处碰壁找工作呢。” “你不是寨中人,对寨里的事儿倒是挺了解。” “我刚来的时候就负责寨史编撰,只要是这寨子里长久以来发生过的记录在村志上的事儿,我都知道。” “记录下来的事儿都知道,你全记住了?”苏灿诧异。 “别的事不敢说,记东西我还算在行,我就是凭着记性好才混进了秘书处队伍里的。”陈冰自信地说。 记性好,苏灿忽然就想到了刘奋进他们之前提起过的守门人孙家,难道陈冰也在修“场”! 第136章 扭捏的刘奋进 “你是能力者?还是正在修‘场’?”想到陈冰有修成“场”的可能,苏灿也立即问出了声。 “想什么呢?‘场’哪是那么容易修的!虽说外面都在传赤马寨修‘场’比较容易,但实际上能修成的几率还是很低的,否则外面岂不是到处都是能力者了,寨子里哪还会有一天安生日子!” 陈冰闻言看着苏灿再次笑出了声,苏灿被她看得也感觉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确如陈冰所言,目前,外面的大众普遍都不清楚修“场”这件事,对能力者的认知更是只存在于影视剧中,这些无不说明真正修成“场”的人是少之又少的。如果赤马寨真如传说中那么神奇,那道小小的寨门,根本拦不住人们成为能力者的野心,这里的人又怎么能如此安逸地生活呢! “这么说你没在修‘场’?关于我的传言你应该也听过,我也是怕坏了你的事儿。” 想通了这一关卡,苏灿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我挣钱还来不及,哪有时间修‘场’,我的目标从不是成为能力者!”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说过的话,陈冰说着还站起身在苏灿肩膀上拍了两下。 苏灿被陈冰拍得有点窘迫,立即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既然你不是寨里人,那平时住哪啊?多久回一趟家?有假期吗?” “怎么?问这么多,也想应聘议事厅?”陈冰笑着又坐回到椅子上,“议事厅给我分了一间宿舍,就在西街,逢年过节时会按法定假期休假,那时我会离开寨子回家。” 苏灿这时才想起来,在陈冰那次审判时,她曾经提过自己住在西街,于是点了点头。随后她又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陈冰是可以离开寨子的外地人,那是不是可以—— 想到这儿,苏灿嘀咕出声。 “逢年过节,最近一次节假日就是元旦了。” “你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出寨时帮忙?”听到苏灿的自言自语,陈冰主动问。 “没有。” 想到了上次自己寄予希望的洪姐,苏灿又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况且元旦对苏灿来说拖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并不是最可靠的一条路。考虑到自己眼下的情形,在结合陈冰之前的话,苏灿倒是想起一件眼下她就能帮忙的事儿来。 “不需要等到你离开寨子时,先就有一件需要你帮忙。前些年新农村改造,大家翻新土房,村志里有写苏灿家的房子是谁帮忙翻新的吗?” 苏灿想得很好,既然陈冰参加过寨史编撰,对寨子里被记录下来的大事都很清楚,如果她能帮自己找到当初翻新平房的人,就自然可以知道西卧室的墙纸是谁的杰作,找到了始作俑者,戒律堂对自己的判罚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陈冰闻言诧异地看了苏灿一眼,忽略了他话语中用词的奇怪之处开口道: “你是说零五年的街道建设?那一条我倒是有些印象,但村志里只记录着发生了这件事,翻建新屋188座,之后就是赞美村民齐心,歌颂国家政策好的文字了,怎么会提到谁翻新了哪间房子!”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会面面俱到呢。”听到陈冰的话苏灿有些沮丧,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看来只能期待胡璐依那边的消息了。 “如果按你说的那么记录,那就成了流水账了,几间屋子都不一定能装得下记录本。”陈冰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门口传来了动静,接着房门被敲了两声后直接打开了,刘奋进和胡璐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苏灿,你可算醒了。”刘奋进见苏灿坐在床上,向前跑了两步,站在床边一米远的位置,不再上前,表情有些纠结,看向苏灿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那个,那个——” 胡璐依也走了过来,向陈冰打过招呼后,对着刘奋进的后背就是一巴掌:“怎么还结巴了,刚刚不是还口若悬河呢吗。” “我说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上手,这么多人看着呢!”刘奋进被胡璐依打得一个趔趄,对着胡璐依喊了一句,才再次看向苏灿,“那个,苏灿,你醒了就太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病房我们都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你就好好在这儿休养,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 也不知道胡璐依和刘奋进说了什么,他此时的态度已经和刚送苏灿来医务处时大不一样,已然是接受了苏灿留在寨里治疗的方案。苏灿却不知晓自己昏迷过程发生的事儿,并不知道自己又错过了什么,心中还在疑惑这刘奋进又发什么疯,明明之前住在这儿时,他可是什么都没给自己添置的,如今怎么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仿佛自己得了什么大病一般。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苏灿真相了。此时在刘奋进的心里,他明明知道出去治疗对苏灿的身体更好,却因着一系列的缘由并不能和他道明,心中自觉十分愧对苏灿,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这边刘奋进还在殷勤地给苏灿倒水,那边陈冰却站起了身。 “你们先聊着,这也快到点了,我得回议事厅打卡交差了,明天再过来。”陈冰对着屋内三人告别道。 苏灿瞧了瞧病房里新置办的时钟,的确已经接近晚饭的时间,苏灿也没有挽留,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将注意力又放回了刘奋进身上。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好受?我帮你去叫姜大夫。”刘奋进见苏灿边揉着太阳穴边盯着自己看,立即将水杯递了过去,语气中满是关心。 “我没事,倒是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能不能别用这么恶心的表情对我,看着吓人!” 苏灿嫌恶地侧开身,躲过了刘奋进递过来的水杯。 “看起来的确恶心,你能不能正常点!” 胡璐依见状直接从刘奋进的手里抢过水杯,硬塞进苏灿的手里。 “苏灿,我好心给你倒水,你竟然还嫌我恶心,你怎么还不识好歹了!” 听屋内的另两个人都如此说自己,刘奋进索性也不再做小伏低,直接就对苏灿表达了不满,随后又看向胡璐依,“还有你,一天到晚,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是你家孩子啊!你就说刚刚吧,就不能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刘奋进的话音一落,屋内就陷入了沉默。苏灿端起胡璐依硬塞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才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沉寂。 “这会儿看着倒是正常了。” “的确不那么别扭了。” 被刘奋进呛声,胡璐依竟也没有生气,还跟着附和了一句。随后,她又看向了苏灿,指了指他心口的方向。 “你怎么样?想通了?” “嗯,现在挺好的,之前我有点失控,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苏灿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儿,对胡璐依赔起了不是。 “既然想通了,那有件事也要和你说一说了,前几天你不是让我去查都有哪些人参与翻新平房嘛,现在事情有眉目了。” 第137章 真假消息 早在陈家葬礼那次,苏灿就拜托胡璐依帮忙问平房翻新时的事儿,当时是为了尽早查出西卧室墙纸是谁搞得鬼。如今,墙纸的事情已然暴露,虽说消息来得晚了一些,但如果能在进勾栏坊前翻案,就苏灿如今的处境来说也是件好事。 无视了刘奋进对两人不搭理自己的谴责,胡璐依将前几天从父亲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苏灿。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爸也记不清了,他是和几个朋友一同将当年的事情拼凑起来的。”胡璐依清清嗓子道,“我爸的原话是‘最终能确定帮过忙的人有四个:魏大头,二洪,小葛和陈三’。他说当时大家都在互相帮忙,你帮着砌个墙,他帮着上个梁的,根本分不清楚谁在帮着谁。之所以能确定这四人,还是因为他们中除了魏大头另外三个的名字都上了村志被重点表扬,而乐于助人的事迹就是帮着苏家盖房子。” “村志!”苏灿闻言一惊,一小时前,就在同一个位置,陈冰也和他提起过村志,然而在陈冰口中,村志上并没有记录当时的详细信息,而胡璐依却说村志上给出了明确的人名,谁说谎了! “嗯,村志就是地方志,是以赤马寨为记述范围的志书,记录了寨子里的地理、历史、经济、风俗、文化、教育、物产、人物等方面的状况,十分珍贵,一直被保存在公用处,轻易不让人翻阅,也是赶巧了,我爸和公用处费处长的堂弟有些生意往来,那三人的信息就是他帮忙偷偷查看到的。” “村志一直在公用处吗?”苏灿疑惑更深。 “当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轻易移动,一直保管在公用处的小祠堂里的。”胡璐依肯定地说。 “也不能说是一直都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奋进忽然开口说道,“14年国家发布了联合提案,倡议开展村志编修,承续乡土文化,那时候就拿到过议事厅去,进行寨史编撰。” 苏灿闻言松了口气,这就和陈冰说的对上了,随即又皱起眉头,那胡璐依听到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听了刘奋进的话,胡璐依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能说说胡叔都向谁打听过这个消息吗?”苏灿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 “他最近见了很多人,具体都问过谁,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去当面问他。”胡璐依回得倒是干脆,接着又问,“不先查那四个人吗?” “要查,但有哪些人知道我们在查当年房子翻新的事也很重要,咱们这边刚着手调查,那边墙纸就被爆出来了,这其中肯定有关系。” “墙纸被爆出来不是你自己作的吗!”刘奋进闻言撇了撇嘴。 “调查一下,能缩小幕后之人的范围也是好的。”苏灿瞧了刘奋进一眼,没有反驳。 “你说得对,等你好些了我安排你和我爸见面。”胡璐依爽快地说,“现在先说说那四个人。” “那四个人有什么不同之处?”苏灿闻言问道。 “首先是魏大头,这个人没在村志里记录着,是我爸他们那些走得近的朋友一起确定过的,他就是当年苏家房子翻新的主事人。”胡璐依说。 苏灿听完胡璐依所言,觉得这是个真消息的面大,暗自决定作为一个突破口重点查一查,然而胡璐依接下来的话又令苏灿失望了。 “这魏大头就是养大苏灿的魏奶奶的儿子,魏杨他爹。而他本人,早就在一次事故中死了,现在完全无可查了。” “那二洪又是哪一个?”苏灿按下心中的疑惑,又将注意力转向了第二人。 “这人你见过。”刘奋进抢先开口道,“他就是胡记私房菜的主厨,洪姐她爸,现在在家张罗洪姐的丧事还没回寨子。” “竟然是他!”苏灿又是一惊。 “虽说他进寨比较早,却一直不算寨里人,成家也是找的外乡人,在外面安的家,就算查应该也查不出什么。”刘奋进补充道。 “不错,二洪叔赚钱很努力却一直不愿过多参与进寨子里的事儿。之前议事厅念及他在寨子工作得够久了,算得上寨子里的老人,想给他挂个职,多拿一份工资,都被他拒绝了。他应该不会知晓寨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胡璐依也跟着附和,“而且,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二洪叔了,为了主人家给的酒水钱,他一年到头都在四处帮工,自己都记不清去谁家干过活。像当年房屋翻新那种集体施工的大事,他更是到处帮忙,根本不记得都给谁家翻新过房子,想从他那了解当年的细节根本不可能。” 苏灿点点头,又接着问:“那小葛是谁?不会又是一个熟人吧?” “你虽没见过他,却见过他儿子。”刘奋进闻言回道,“训练场场长,判堂里一句话就转变了大家态度的那个钱小子,就是他儿子。” “钱场长?”苏灿有些诧异。 “他随母姓,他还有个妹妹,跟着父亲姓葛。”胡璐依解释道。 “之前说你们有仇,就是因为他妹妹葛春娇,因你的缘故导致他妹妹至今都没有回寨子。”刘奋进接着说。 “先别说这个。”胡璐依打断刘奋进的话,“葛叔现在也不在寨子,早几年就带着葛春娇搬锦县去了,我试着联系过,原来的号码早成了空号,问钱场长他也不愿透露,只说他爸现在在静养,不能被打扰,他那条路也走不通了。” “那就剩下一个陈三了,这位又有什么状况?” 有可能了解到当年事情真相的人一个个都有各种理由无法联系上,苏灿心头不禁浮现起一丝异样。 “陈三倒是没什么状况,人现在也在寨子里。” 苏灿还在思索陈三又会有什么样的原因联系不上时,然而,胡璐依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就是陈家的陈老三,我们去吊丧那天见过,去请张爷的那个就是他。”刘奋进接着补充道。 “陈三叔是陈家人,你这次受罚也是因为在陈家的葬礼上发生的事,陈家会不会就是背后害你的人之一?”想到这儿,胡璐依忽然就感觉思路变得明晰起来。 第138章 刘奋进出事了 胡璐依的话令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几人都在想陈家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最终还是苏灿思索了一会儿,首先打破沉寂。 “看起来这陈家的确大有问题,或者说是有人想让我觉得陈家有问题。” “怎么讲?” “我们来看看这四个人,大家一致记得的魏大头先不说,另外三人中,二洪是一心赚钱的,会让人以为他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干,收钱害人的几率很大。” 胡璐依刚要反驳,却被苏灿打手势制止,继续道: “而小葛,在判堂上,刚因为他儿子的一番话,将我的处罚定死,并且我和他儿子间还早有仇怨,乍一听这个消息,一定会认准他们家就是要害我的势力之一。至于陈三,就目前发生的事看,陈家有问题的可能性也很大。” “按你这么说,这三个人的嫌疑不是更大了吗!”胡璐依疑惑地看向苏灿。 “可是你们没感觉这三人出现得太刻意了吗?” “你是说这三个名字是有人特意提供给你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如果是你想多了呢,真相往往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就像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 刘奋进忽然插了一句,还手臂画圈,夸张地摆了一个手势。结果下一秒就被胡璐依推了一个趔趄。 “滚一边去!”打发走刘奋进胡璐依又看向苏灿。 “如果消息是假的,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不要去找陈三叔了?” “虽说消息的真假无法判断,但四个中我们有机会接触上的只有陈三,无论如何他都是突破口了。” “如果是幕后之人的特意安排,就是要你怀疑陈三叔,你这样不就顺了他的意了吗?”胡璐依皱眉。 “要判断消息真假,我们去公用处查查村志不就好了?” 刘奋进被推也不气恼,依旧凑到胡璐依身边插嘴道。 “不是不让看吗?”苏灿疑惑地看向刘奋进。 “既然费骁能偷看,我们也偷偷去瞧一眼,应该没问题。”刘奋进回得却是满不在乎。 “人家是费处长的堂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呢,当然有这便利条件,即使被人发现也会看在费处长的面子上默不作声,你凭什么?”胡璐依嫌弃地看向刘奋进。 “公用处副处长还是我小舅呢!咱也有亲戚关系!”刘奋进说着拍了拍胸脯。 “你就装吧,看真出了事儿,尤处长是给你兜着,还是来一招大义灭亲。”胡璐依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以前还是挺向着我的,只是这几年被我连累得多了才渐渐不管我的!” 听了胡璐依的话,刘奋进也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你自己也知道之前闯的祸太多了!偷看村志,想都不要想,就凭你现在在议事厅挂的那几件官司,要不是少主出面说情,你早就不知道被关在哪了,还敢想做坏了寨规的事儿!” “我不会被发现的。”刘奋进虽然被胡璐依说得有些不好意,但还是打着包票回了一句。 “要不还是算了吧,想要确定消息的真假也不是非得去看村志,既然这是要受罚的事儿,也没必要去冒险。” 苏灿虽然也很想知道消息的真假,但听了胡璐依的话,却有些犹豫,虽然胡璐依没有明说,他却知道刘奋进能在议事厅挂了官司,很大程度还是因着自己的缘故。 “那你还有什么能够辨别真假的办法?”刘奋进闻言问道。 “这,我还没想到,但总会有其他办法的。”苏灿被刘奋进问住。 “这不就得了,既然没别的办法,眼下就有捷径,为啥不走!放心吧,我就先去探探道,一发现不对立马就撤。就是真被发现了,以我的脚力,寻常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我长什么样,我就溜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想到刘奋进之前在后山时的表现,再见他说得信誓旦旦,苏灿也不好再拦。 “今天后半夜,那时候人容易懈怠,最适合动手。” “你别逞强,村志放在小祠堂里,那里面供的可是寨子的先祖,被人发现给你再扣个忤逆先祖的名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胡璐依却依旧不赞成。 “放心啦,我不会被人发现的。”刘奋进再次保证。 “我和你一起去,出了事推到我身上。”苏灿想了一下说道。 “不用,你还没好,别折腾了,再说我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吗,你去了还可能会拖我后腿。”刘奋进闻言马上制止道。 “你的身手!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上炕都费劲,还敢到处吹嘘!苏灿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休养时间,你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老爷们的事你别管,就乖乖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刘奋进却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胡璐依的话。 “就你还老爷们?老潘家的母猪都比你爷们,你蠢得猪都看不过去,多晒太阳都挡不住你的白痴样,还在这儿和我装上了!真当我愿意管你,现在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怕你被雷劈时连累到我。” 听到刘奋进的话,胡璐依的火气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也不再劝阻刘奋进,转身拿起自己的小包,对着苏灿招呼了一句。 “我先回去了,等我爸那边有空了,就安排你们见面。” 胡璐依说完就径直摔门离开,留下了傻愣着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是,我说什么了?她怎么就生气了?”刘奋进一脸疑惑地望向苏灿。 “她可能是感到了侮辱?”苏灿猜测。 “我哪有侮辱她,只是让她等消息就算侮辱了?这女人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多。”刘奋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躁。 苏灿心中暗想,没料到刘奋进人不大竟还有这么重的大男子主义,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 “先不说她,怎么没看到常赋晦?” “少主又去锦县了。文化局的沈组长又来寨子了,还是因为案子的事儿。上次他过来时比较低调,进寨后直接就上了后山河边,并没有和议事厅的人打招呼,后来少主带着他匆匆见了你一面后就离开了,弄得寨子里只知道文化局来人了,却并不知道是这么大的官。这次沈组长过来,少主才带他去的议事厅,长老们一见这么大的官,立即就采取了最高招待规格,又是宴请又是专车接送的,少主这不就被派过去送人了,估计明天就能回来。”提到常赋晦,刘奋进马上就放下了刚刚的不快,“刚好我今天晚上去查证消息的准确性,明天少主回来我们一起分析。” 苏灿闻言点点头,没再说话。 刘奋进是在食堂派人送来晚饭时离开的,胡璐依被刘奋进气走后,两人就没了吃“胡记”私房菜的待遇,无奈之下,刘奋进只能定了食堂。临走前苏灿再次向刘奋进确认晚上行动的事情,刘奋进却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让苏灿放心,苏灿见状也只能叮嘱一句多加小心就放人离开了。 这一夜苏灿睡得不是很安生,一直梦境连连,早上醒来时感觉全身酸痛,鼻子竟也有些不通气了。 苏灿正在屋里慢慢踱步,锻炼身体时,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撞开,胡璐依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大声道: “不好了,刘奋进出事了!” 第139章 刘奋进的判罚 胡璐依闯进门时,苏灿正觉心慌,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待听清胡璐依的话后,心下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们说刘奋进昨晚把小祠堂烧了。”胡璐依喘了一口气急切地说。 “什么意思?”苏灿闻言愣住了,一时间没明白胡璐依话里的含义。 “昨晚上小祠堂失火,所有的祖宗牌位连同村志都被烧成了灰,公用处的人在现场抓到了刘奋进,这会儿正压着他去判堂呢。”胡璐依看起来十分着急。 “那我们也快过去,具体情况路上说。”苏灿说着穿好外套就开门走了出去。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今天早上三四点钟左右,小祠堂起火了,所有东西都付诸一炬,他们说刘奋进是凶手。”胡璐依追上来继续说道。 “刘奋进是去看村志的,断不会烧了小祠堂,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苏灿脚步未停,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焦急。 “刘奋进那个怂货当然干不出放火这样事儿来,可公用处的人一口咬定火就是他放的。”胡璐依气愤地说。 “根据你的经验,刘奋进这种情况会被他们判什么处罚?”苏灿问。 “你只忤逆一个先祖,就被判处驱逐出寨,经少主出面改为轻判还被发落到了勾栏坊,刘奋进这干脆把全寨的祖宗牌位都烧了,能留下半条命都是奇迹。” “寨子里还敢滥用私刑,伤人性命?”苏灿皱起了眉。 “他们什么不敢做,这里是议事厅的一言堂,寨子里也就只有少主敢和他们分辩几句,其他人无论判堂怎么判都是不敢质疑的。” “既如此快和常赋晦联系,告诉他这件事!” “已经打过电话了,少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得中午左右才能到寨子,他让我先来找你,过去拖延时间。” 苏灿暗道这人一遇到事情就不靠谱,就没有一次能赶趟的。 “刘奋进家里人都知道了吗?他小舅舅怎么说?就这么任由自己的下属冤枉自己的外甥?”苏灿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继续问。 “我去找你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去戒律堂路上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至于尤处长,他现在不在寨子,昨天连夜离开的,听说是有私事请了假,刘奋进到公用处时他就不在寨子了。” “怎么会这么巧!刘奋进昨天晚上去的公用处,尤处长当晚就离开了寨子,今天早上小祠堂就起火了!” “是挺巧的,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拖延时间到少主来。” 苏灿点点头,十分认同胡璐依的说法,心中不由暗下决定,如果他们真打算在常赋晦到场前对刘奋进做些什么,自己少不得得大闹一场了。 “你还认识哪些在寨子里能说上话的人吗?一起都叫过去,我们也加快速度,免得他们强行判刑。”苏灿记得刘奋进说过,戒律堂是会对犯了错的人用刑了,苏灿绝不愿看到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刘奋进受了皮肉之苦。 苏灿二人到达戒律堂时,判堂已经开了,有别于苏灿的那次,这会儿院子里也站满了人,都在伸着脖子向屋内张望。苏灿越过人群朝屋内望过去,就见刘奋进正跪在上次见过的那个垫子上,背对着门口,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苏灿注意到刘奋进的衣角和裤腿都有一些烧焦的痕迹,放在身侧的手臂上还蹭了很多黑灰。 “刘奋进也进火场了?他没受伤吧?”苏灿看向身侧的胡璐依。 胡璐依的个子没有苏灿高,自然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听苏灿说起,立即撑着苏灿的手臂原地跳起来看了看,才回答了苏灿的问话。 “他打电话过来时,没说自己有事儿。据说这次事故没伤到人,起火时刘奋进也跟着进去灭火了,后来又帮着抢救里面的东西,衣服烧焦了些,人应该没伤到。” 帮忙救火,以至于被当成纵火犯被抓,这倒像是刘奋进能做出的事儿。 “他家里人呢?”苏灿四下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刘向荣。 “应该是在判堂里面旁听吧,不过他家里人在判堂里都没有位子的,在不在帮助都不大。今天我哥有事儿也不在,里面没有几个能帮着说话的人,我得先进去了。” 胡璐依说着就向着人群方向挤了进去,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苏灿眼前。苏灿想了想,还是没直接上手,而是直接对着前面的人礼貌的开口询问。 “你好,麻烦让一下,我要进去。” “你谁啊,说让老子就得——” 苏灿的语气十分客气,但声量却足够前面的男人能够听清。男人闻言回过头正要发火,见到来人是苏灿,立即哑了声。 “我草!苏灿!” 男人声音里带着几分震惊、几分恐惧,立即就躲到了一侧让开位置来。前面其他围观的众人被男人的声音惊动,看到苏灿都是同样的表情,也不管男女老少,修“场”还是不修“场”,统统都远离的苏灿,在他面前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忽视掉心中那点被大家当猴看一样的不爽,苏灿对这种待遇感觉还是很受用的,至少对比早一步挤进人群的胡璐依,苏灿就先一步到了靠近房门的位置。苏灿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观望,将视线投向身侧的门内的一个男人,十分自来熟地开口问道: “开始多久了?” 男人侧头瞧了一眼,发现是苏灿,脚步下意识地向里又挪了半步,才开口回道: “已经有一会儿了,瞧这情形应该马上就宣判了。” 苏灿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但听到马上要宣判了,也没来得及细想,继续问:“前面都说了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就是老三样呗,先宣读罪行,再给出建议判决,现在就是大家讨论了。”面熟男人倒似乎对苏灿没有那么畏惧,压低了声音和苏灿交流着。 “建议判决是什么?”苏灿继续问。 “这次初判就比较狠,竟然是传说中的‘三三久’,都好多年没见这阵仗了,里面的现在都憋着火呢,估计最终判决也不会轻。” “什么?他们敢!” 第140章 大闹判堂 苏灿还没说话,终于挤过来的胡璐依率先开口道,她刚挤到门口就看到了已经站在那儿的苏灿,还没来及打招呼就听到了里面对刘奋进的建议判决,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 “先别急着进去,我们这边对事情掌握的信息太少,你进去后咱们就不方便交流了,还是提前筹划好再行动比较稳妥。”苏灿见状一把将人拦住,“先和我说说这传说中的‘三三久’是什么。” “‘三三久’是指先挨三十板子,再关三天小黑屋,最后永久不能进寨子。”听到苏灿的话,胡璐依也觉得有道理,反正她的位置就在门口,想要开口说话随时可以进去,于是也不再往里面闯,对着苏灿解释起那所谓的‘三三久’来。 “好一个‘三三久’,滥用私刑和违法监禁都占了,这么看来之前他们对我这个外人还是挺仁慈的!” 苏灿闻言冷笑一声,随后就听到判堂内有一道女声传来。 “关于以上对刘奋进的判决还有谁有异议?” 此时,里面的讨论似乎已经到了尾声,齐堂主拔高的声音穿过整个狭长的屋子传到了站在门口的苏灿耳中。 “有啊!”苏灿扶着门框以同样高的音量回道,“对于烧了小祠堂的凶手这么判的确没问题,但刘奋进明明就是见义勇为救火的楷模,你们不但不嘉奖,还给他判这么重的刑罚就过分了。还是说你们这么判是在包庇真正的纵火犯!严格来说蒙骗先祖也算是忤逆,这要是先祖降下惩罚谁担得起?这次起火没伤到人,那是祖宗庇佑,在给我们机会调查真相,如果结果不能让先祖满意,惹怒了祖宗,下次伤到了人,或者又发生了更不好的事情该怎么办?我说的对吧,钱场长?” 苏灿喊话之时,屋内屋外一片寂静,是以他说的话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你怎么在这儿?这判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齐堂主见到是苏灿,直接开口斥责道。 “齐堂主此言差矣,我不在判堂之上,怎么就不能说话啦,还是寨子里有规定,戒律堂的院子里不许人出声?如果真是如此,那倒是我的不对了。”苏灿回得不紧不慢。 “你一个戴罪之人,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看你之前就是在装病打算逃脱刑罚,看我不马上抓你去勾栏坊服刑!”齐堂主说着就要招呼人去抓苏灿。 “刘奋进的事情是判完了吗,这就开始审下一场了?既然没有宣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没有惩罚,无罪释放了?”苏灿故作惊讶地说,又对着正跪在垫子上的刘奋进喊道,“刘奋进,都判完了你还跪着做什么,快出来啊!” “苏灿,你是要扰乱判堂吗?”齐堂主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这又从何说起啊!我都没进判堂,只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是齐堂主说要来审我是否装病的事情,我还以为这一场已经结束了,就开口问了一句。我也没想到开判堂这么严肃的事情还可以中场休息,穿插着审别的案子呀!”苏灿一脸无辜。 “行了,别说与这次审判无关的事,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会。” 这时,黄老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锋。 齐堂主闻言向黄老点点头,又转向门口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装病的事容后再审,苏灿既非判堂上的人,发言自然也不作数,既然无其他人反对,我现在就宣判了。” 这时苏灿向胡璐依使了一个眼色,胡璐依会意,于是走进去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开口说道:“苏灿的发言虽做不得数,但我觉的却十分有道理。毕竟寨子里这么多口人呢,哪家没有孩子在外面走动,在寨子里我们可以小心谨慎些,那寨外呢?谁敢拿大家的性命做赌注,各位叔伯婶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胡璐依的话音刚落,屋内立即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我感觉胡家丫头说的在理儿,我们的确应该好好查查起火的原因,不能因为刘家大小子碰巧在那就直接定罪。” 议论声过后,立即有人开始支持胡璐依。 “对啊,惹怒祖宗可不是小事,不能如此草率。” “对对对,宁可多费些力气,也不能姑息了凶手!” “要不等失火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开判堂吧。” “我看行!” “怎么查失火的事情?” “报火警吧,他们都有手段,我听说人家能查清起火点什么的,到时候就水落石出了。” “嗯,找到了凶手再开判堂也不迟,对祖宗也有了个交代。” “火警不是也属于警察?请警察进寨那不是也犯了大忌。” “对,绝对不能报火警,不能让寨子出丑。” “那还怎么查?” “要不让巡逻队试试?” “还是戒律堂吧,毕竟就是他们接手的事情。” …… 一群老头老太太们就这么吵吵嚷嚷地议论着,话题已经从给刘奋进判什么罚,转到交由哪个部门接手纵火案的调查,大家相互推诿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能得出结论。 “少主不是开了个侦探事务所吗?这种案子对他来说应该最是擅长吧。”苏灿揉了揉渐渐开始发沉的脑袋,再次大声开口。 听到苏灿的话,屋里的人立即豁然开朗,一致认同地点头,随后就有人开始催促齐堂主暂停判堂,等案子破了再继续。 听着众人的讨论,此时的齐堂主脸色又黑了几个度,催促她的人中不乏一些比她地位还要高上一些的长老,她不能明着反驳他们的意见,但嘴上却是一直都不肯松口。 “行了,就到这儿吧,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眼见堂上越发的混乱,最终还是李老起身给事情下了定论。有了李老出面,齐堂主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宣布了延期审判。 随后,众人开始散场,苏灿和胡璐依也连忙向刘奋进的位置走过去。还未近前,一直未见的刘向荣不知从哪里走上前去将刘奋进拉了起来,几人汇合后正打算离开,却被人拦了下来。 “事情没查清前,刘奋进不能离开戒律堂。”齐堂主拦在几人面前,“他现在仍然有嫌疑,若是跑了怎么办!” “我给他作保,在开判堂前刘奋进不会离开寨子。”胡璐依连忙说道。 “你还不够资格。”齐堂主轻蔑地看了胡璐依和苏灿一眼。 “那我来作保,可够资格?”这时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 第141章 胡璐依的父亲 随着话音的响起,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逆着人流走进判堂,门口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路来,看起来态度十分恭敬。 见到来人,齐堂主也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说: “胡老,您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胡璐依的父亲,与苏灿想象中的模样不同,胡老生得十分气派,魁梧的身材配上一张严肃的脸,看起来不像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倒像是黑社会大哥身边的金牌打手。 “我不能来吗?难道太久没来,判堂里我的那把椅子已经撤了?” 胡老面无表情回了一句,看向齐堂主那眼神,苏灿即使只站在一旁都觉得一阵压迫感袭来。 “怎么会?胡老说笑了,这边请,您的椅子谁敢随意撤。”齐堂主说着将人往最里侧的位置上让。 胡老却并不想顺了齐堂主的意,只走到胡璐依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再次抬眼看向齐堂主:“别整那些虚的,审判都结束了,我还坐那儿去干嘛!留下来和仙家牌位作伴吗!” “可不敢这么说!”齐堂主闻言脸色大惊,立即诚惶诚恐地开口,“是我们戒律堂招呼不周,请您老移驾,到办公室说话,我这边刚得的好茶,咱们边喝边聊。” “茶我就不喝了,你们戒律堂的茶我也喝不惯,咱们还继续刚刚的话题,我给这小子作保,可够资格?” “您当然够资格,但戒律堂也有戒律堂的规矩,作保除了有保人,也是需要旁人在场做见证的。”胡老两次无视自己相请,齐堂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还整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老李,老黄,你们说呢?” 胡老却失去了耐心,直接对着还没离开的李老和黄老喊了出来。 “齐堂主,有胡老的辈分在,我和黄老做了见证,这保就算成了,让他们走吧。”李老还是一贯的老好人态度,走到胡老身旁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胡老弟今天挺有空闲啊,咱们哥俩也有一阵子没好好聚聚了,走,喝酒去。” 李老推着胡老向外走了一段路,又回头对黄老说道:“黄老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你们去吧,我最近喝不了酒。”黄老淡淡地回了一句,在黄婷婷的搀扶下越过众人直接走了判堂。 “爸,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事儿。”胡璐依见胡老要离开,立即开口喊道。 “知道了,你等我忙完的。”胡老闻言向胡璐依摆摆手,也随着李老一同离开了判堂。 高层人物都走了,众人也就没了留下的必要,几人在齐堂主咬牙切齿的目光中走出屋子。当苏灿走到院门口时,又看到了之前那个面熟的男人,此时人正站在一边与另一个人聊天。看到苏灿,那人立即就对他打起招呼,苏灿也跟着点头回应。此时他才想起来,这人自己之前的确见过几次面,由于他今天没有穿棕色外套一时间才没认出来。还不待苏灿继续开口寒暄两句,身后的刘奋进忽然走上前去。 “是你啊,又来看热闹?咱们果然有缘,回回都能见到。” 面熟男人嘿嘿笑了两声说:“闲着也是闲着,就哪有热闹往哪凑呗,没想到今天看得是你的热闹。” “哎,别提了,流年不利啊!”刘奋进摆了摆手,“你忙着,回见了!” 男人同样摆手回应,刘奋进这才向着众人招呼了一声离开了戒律堂的大门。 走出戒律堂所在的巷子,刘向荣和刘奋进交代了几句,就回巡逻队上班了,只剩下苏灿三人时,苏灿才指着刘奋进布满焦痕的衣角,开口对刘奋进表示关心。 “你怎么样了?身上可有烧伤?” “没事儿,本来衣服都烧不到的,也不知道是因着哪条不靠谱的规定,公用处把村志放得那么高,我就是为了抢那本村志才燎到衣服的,只可惜还是没能保住村志。” “人没事儿就成,村志烧了也就烧了。”苏灿立即安慰道。 “刚查到点线索,就又断了,估计又得让背后的孙子白捡了笑话。” “也不能说线索全断了,幕后之人既然不惜放火烧了祠堂,也要毁掉村志,说明村志里肯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这也侧面证明了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不怕他不行动,他的动作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离暴露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苏灿说得不错,只有我们能查出纵火案的凶手,也就能知道是谁在暗自针对苏灿了。”胡璐依听完也跟着附和道。 三人一路分析着回到了医务处的病房,胡璐依从新添置的物品中翻出一条未拆封的毛巾丢给刘奋进。 “去洗洗,一股子烤肉味,弄得我都没了吃饭的胃口。” “免费请你闻烤肉味还不知足,这可是我为苏灿光荣负伤的证据,得拍下来发给少主瞧瞧,让他知道我多尽心。” 刘奋进说着拿起手机对着自己就是几张自拍。 “你还真有闲心,是谁说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胡璐依见刘奋进现在还能没事人一样拍照,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照着刘奋进的屁股就踹了一脚,“赶快去洗,还‘老爷们的事你别管’,我不管你就被‘三三久’了,到时候连个全乎人都不剩,还上哪老爷们去!” 刘奋进被踹得一个趔趄,向前几步稳住身形,却是丝毫不见生气,脸上堆笑地望向胡璐依,“原本是不能被发现的,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祠堂着火不管呀,这一喊人救火可不就暴露了嘛。” “你到时火就烧起来了?”刚走到床边坐下的苏灿,听到刘奋进的话,立即就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没有,我早早就躲进了公用处的院子,本打算等值班的人都睡了再去小祠堂看村志,谁曾想那边人刚睡下,这边就有人放火,我立即就冲过去喊人救火了。” “那你看到放火的人了?”苏灿继续问。 “那倒没有。”刘奋进眼神有些躲闪。 “不是刚火起你就冲过去救火了吗,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胡璐依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那个,我这么一看,自己的确挺不像样的,我先去洗洗,一会儿回来再说哈!”刘奋进这次却没有痛痛快快地回答,而是将毛巾搭在了脖子上就往病房门口走去。 “你心虚什么?正说着话呢,现在倒是着急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别逼我揍人。” 胡璐依却是不惯着刘奋进的毛病,直接上手揪住人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哎哎,你别那么粗暴成不,我说完再去洗就是了。”刘奋进被拽着后退几步才扭身挣脱开胡璐依的拉扯,“其实,我也不是刚火起就过去的。” 说完这句,刘奋进就停了话茬,随后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当自己是二维码吗,非得别人扫一下才能给点信息?”胡璐依此时已经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看着明显在卖关子的刘奋进忍不住催促道。 “我虽然去得早但我到得晚啊!就是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 第142章 起火点 “少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刘奋进的回答显然不符合胡璐依的心意,胡璐依右手一拍身边的柜子直起身,震得刘奋进条件反射地向后一缩。 “你着急啊,我不是正说着呢嘛!”刘奋进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继续道,“其实吧,对于这次行动,我当时是有规划的。我分析过,最好的行动时机就是凌晨三四点钟,人们处在深眠期的时候。公用处每天晚上八点以后会锁门,我就寻思着在锁门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第二天早上开门时再溜出去,十分完美。我进去的早,也没什么事儿,刚好之前关我的那间屋子还空着,我就躲了进去,在里面打了一会儿游戏。反正人已经进来了,我就没着急,没想到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放火啊,我也是闻到烟味才反应过来的,等我跑出去时火势已经很大了,也不知道烧多久,放火的人早跑没影了。” “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左右脑加起来不足二两的东西,夜探别人家的院子时还敢分心玩游戏!你还不如玩的再入迷些,直接和小祠堂里的牌位一起归西,这样我也能给你寻块风水宝地,再请封个烈士名头,不比现在为你个蠢货翻案调查轻松多了!” 听到这儿,胡璐依气得抬手指向刘奋进,苏灿见她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怕她被气出好歹,于是立即开口转移话题道: “那你又是怎么被人发现,并认定为凶手的?” 通过之前在后山时的相处,在苏灿眼中,刘奋进的身手不说如何,但肯定是非常灵活那一类的,算是刘奋进最先发现起火,他也绝对会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通知其他人来救火,然后再轻松脱身。退一步讲,就算刘奋进一直留在火场帮忙,以他的嘴上功夫,苏灿实在想不通他明明是在救火,怎么就被当成了纵火犯被抓了个现行呢! “发现着火时,我就冲进小祠堂,本来打算用衣服扑扑灭火的,结果进去没一会儿,整个架子就呼的一下成片烧了起来,我只能又退了出去。当时公用处值班的人都睡着,我这手边也没有个趁手的工具,就跑过去挨个屋子敲门,将人都喊起来救火。” “然后他们不但没感谢你,还认定你就是纵火犯?”苏灿更疑惑了。 “可不,把他们叫醒后,有人去周围查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他们又问我谁放的火,这我哪知道啊,自然也说没瞧见。当时附近就我一个外人在,公用处的人说了,真正放火的人肯定要等到火烧起来才能走,既然火刚烧起来时我没瞧见人影,他们出去也没寻到人,那火就肯定是我放的了。” “这你就认了?没分辨两句。”胡璐依瞪向刘奋进。 “当然分辩了,但是火灭了以后,他们又问我怎么进的院子,我寻思着说看见起火翻进来的,他们还得问我为什么在这附近溜达,为了避免麻烦,我就说是白天进来取落下的东西,一不小心睡着了才留在院子里没走的,然后他们就把我送进戒律堂了。”刘奋进双手一摊,似乎十分无语。 相对于刘奋进,感觉更加无语的是胡璐依,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揪起刘奋进的耳朵就是一通拧。 “这把你给聪明的,你这脑子里左边装的是水,右边装的是面粉吧,稍微动一动就成浆糊了!心里没点谱就别乱发挥,长个脑袋是用来增高的货还寻思个屁。” 苏灿这次也没阻拦,他也感觉十分无语,编什么借口不成,非得要说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真不知道刘奋进是不是在救火是把水浇进了脑子里,也难怪人家要抓他了。 “哎,疼,疼,快松手,我也是为了替苏灿办事。” 刘奋进被胡璐依拧得吱哇乱叫,却还是没有甩开她的手。 “哦?替苏灿办事,事情办成了吗?村志上怎么写的?”胡璐依松开刘奋进的耳朵,嫌弃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黑灰。 听到这话,刘奋进却又忽然安静了下来,如鹌鹑般缩成一团,扯着胡璐依的衣角小声说: “我进小祠堂后,第一时间就去找村志了,可惜火是从上面烧起来的,村志又刚好供在最高处,那里首当其冲,只一会儿了就化成了灰,我只看到了一团向下笼来的火团。” “那就是什么事情都没办成,还惹了一身腥!”胡璐依没忍住又踢了刘奋进两脚。 “火是从上面烧起来的?”苏灿忽然抓住了一个关键。 “可不嘛,我第一个冲进去的,看得清清楚楚。”刘奋进一边躲避胡璐依的脚,一边回道。 “怎么了?”胡璐依见苏灿神情不对问道。 “一般来说,发生火灾火都是从下往上燃烧的,为什么小祠堂的火是反过来的?”苏灿开口道,“你当时可还感到了其他的不同?例如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特别的气味?没有啊,小祠堂常年充满了一股香烛和蜡油味,其他的什么都闻不出来啊!” “没用的东西!”胡璐依听完又是一脚。 苏灿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的打骂,仔细回想起上次进入小祠堂时的情景。当时他是清晨走进门的,一进去就看到半屋子的木质牌位和架子上成片燃着的蜡烛,还在心里嘀咕过消防不合格,容易发生火灾。苏灿记得小祠堂里面很昏暗,影影错错的,光线并不好,但却有一道晨光从上面射下来,他还特意抬头望了一眼,最上面的牌位已经快抵到了屋顶,而头顶之上侧开着一扇天窗,光线就是从那里射进来的。 难道点火源就是从天窗投进来的!先引燃了村志,又顺着蜡油一路向下,最终将整个小祠堂点燃了,苏灿感觉似乎抓到了关键线索。 “看来纵火犯得目的应该就是毁掉村志,而烧了小祠堂应该在他的意料之外。”苏灿想通这其中的缘由,立即开口说道。 “怎么说?”胡璐依闻言停下了对刘奋进的殴打,又坐回椅子上。 “放火之人之所以点了火就走,没有留下来确定火是否着起来,是因为他只需要将天窗附近的村志毁了就行,根本没想烧祠堂。刘奋进第一时间冲进屋子时,村志已经烧起来了,随后架子成片燃烧时才发生‘轰燃’,说明刘奋进进屋那会才刚起火,就小祠堂那种空间和结构,前后相差不会超过三分钟。”苏灿忍不住看了刘奋进一眼。 “什么意思?看我干什么?”刘奋进显然还不在状态。 胡璐依见状再次气不打一处来。 “苏灿的意思是你与凶手擦肩而过了。你进小祠堂的时候,人家刚好翻墙出去。你蠢兮兮地救火时,人家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你挨个屋子敲门时,人家没准都躺进被窝笑你傻了。” 第143章 补偿 “敢情是我差点就见到凶手了啊!究竟哪个孙子这么缺德啊,别让我逮着他,否则有他好看。”听完胡璐依的话,刘奋进立即做出一副懊悔状。 “可拉倒吧,当你在这下象棋呢?净整这马后炮。还‘别让我逮着他’,不逮着他怎么把你换出来,当我们在这陪你玩呢!” 胡璐依此时怎么看刘奋进怎么不顺眼,听到刘奋进这话,随手拿起柜子上的整包抽纸就向刘奋进砸去。 刘奋进一个利落转身,将抽纸接进怀里,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常赋晦推门走了进来。 “少主,你可回来了。”刘奋进也顾不上放下手中的抽纸,立即跳起来就向着常赋晦扑去。 常赋晦调转步伐侧身让过了迎面扑来的刘奋进,径直走到苏灿身边,将手中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他。 “感觉怎么样了?”常赋晦语带关心。 这还是之前争吵导致苏灿晕过去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常赋晦的表情却是十分自然,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 “还行。” 苏灿虽然依旧对常赋晦自作主张的行为十分不满,却也不是矫情的人,事情既已成定局,再揪着不放也没有意思,于是接过了常赋晦递过来的袋子打开瞧了瞧,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文件袋和一部手机。苏灿将文件袋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件,是一份某机构的血型鉴定报告。苏灿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项目组还接着一个c类任务呢。 “这是我前几天拜托少主拿出寨子做的,没想到报告出的还挺快,这样你那个‘帮助梁麻子寻找ab型血植物’的任务就可以结了。”刘奋进这时也凑了上来,将抽纸放到床边,看向苏灿手中的文件。 “你们在项目组接的那个任务?还真让你们给完成了!直接交给我吧,我一会儿带回去核销。”胡璐依也来到床边,就着苏灿的手翻看起鉴定报告来。 “那就麻烦你了。”闻言苏灿直接将文件连同袋子一起交给胡璐依。 “这算什么事儿。”胡璐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苏灿又拿起了装手机的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 “已经装上电话卡了,里面存了我的手机号,软件你自己装,以后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常赋晦见苏灿摆弄起手机,于是贴心地解释道。 “哇哦,最新款啊,少主大手笔。”刘奋进看着苏灿手中的新手机,语气羡慕,此时早没了刚刚被骂时的怂样。 “谢谢!”苏灿也看出了手机的价值,“等我拿到完成任务奖励的钱就还给你。” “不急。”常赋晦也没有推脱。 食堂的午餐送过来时,苏灿刚与几人添加了好友,又在新手机里下载了几个实用软件。考虑到苏灿的身体状况,几人商量后决定下午留苏灿在病房休养,另外三人到公用处小祠堂调查失火原因,有进展时直接视频联系。因此陈冰进屋时,刚好看到苏灿一个人在打着吊瓶,手中正摆弄着新买来的手机。 “呦,新手机啊!”陈冰放下手中的零食袋子,开口说道。 苏灿看到来人,忽然想起刘奋进说过,监管人的职责之一就是不允许他碰任何通讯设备,不禁忐忑地望向陈冰。 “看这反应你是知道不能碰通讯设备这条规矩呀!”陈冰故作惊讶地说。 “……”苏灿没出声,等着陈冰下一句话。 “怕什么,我又不是你的监管人,充其量算是一个陪聊。”陈冰噗嗤一笑,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苏灿顿感有些窘迫。 “上午我过来时,你不在,想到刘奋进今天发生的事,猜你应该会过去看,就没在这等你回来。”陈冰继续说道。 “没给你添麻烦吧。”苏灿忽然想到陈冰的任务是在他进勾栏坊前看着他,上午时他没打招呼,直接出现在议事厅众人面前,不知道会不会对陈冰造成影响。 “没事,顶多就是训斥几句,月底绩效得分少一些,影响不大。”陈冰毫不在乎地说。 “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是太着急了。”闻言苏灿顿时坐直了身子,一脸的歉意。 “别有负担,我被训斥是经常的事,当做听不见就好啦,月底绩效打分也就是走个形式,没有用途,不会影响我工资的。”说着陈冰又是一笑,“要是实在觉得对不住我,那就算你欠我一顿饭,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吃顿好的。” “好。”苏灿也笑了起来。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趣事,时间在融洽的氛围中渐渐流逝,直至食堂的晚饭送过来时,陈冰起身告辞,常赋晦那边也没有电话打过来。 苏灿原本以为小祠堂那边今晚不会再来消息时,常赋晦却推门走进了病房。 “下午查得怎么样?”苏灿问道。 “没有进展。”常赋晦摇摇头,坐在了床边。 “什么都没发现?”苏灿上午经过公用处时,院门已经关上了,并没有看清里面小祠堂的状况。他想着去现场查看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却没想到常赋晦他们却什么都没发现。 常赋晦点点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还有事儿?”过了好一会儿,苏灿见常赋晦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主动问道。 “之前在判堂,是我对不住你!” 常赋晦依旧沉默,就在苏灿感到有些不耐烦时,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苏灿惊讶地望向常赋晦,这人这次的道歉听着竟像有几分真心。 没得到苏灿的回应,常赋晦抬头瞧了苏灿一眼,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很重要!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改变寨子的现状,却一直缺少一个契机。一切都在老派势力的掌控之中,你的到来是唯一的变数,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很久,实在不想放弃。” “可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完成了婚礼,你还留我在这做什么?”见常赋晦主动提起,苏灿已经平复下去的郁气又翻涌上来。 “寨子背后的势力不只一个,相信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常赋晦抬起头望向苏灿。 “那又如何?”苏灿回视着他。 “你是这几方势力的平衡点,只要你在寨子里,就没有一方敢轻举妄动。”常赋晦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要把我留下来做饵!你别忘了后山上那个黑衣人,他们已经有人开始对我下杀手了!”说到这儿,苏灿也火气“噌”地一下涨了起来。 “事情了结后我会补偿你。”常赋晦没有正面回答苏灿,目光却是直直地盯向苏灿。 “怎么补偿?你能给什么补偿犯得上让我豁出命去搏!” “侦探事务所。”常赋晦语气十分笃定,“年后事情了结,我把侦探事务所给你。” 第144章 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常赋晦的话直接让苏灿沉默了,原本溢出的火气也消了下去。没办法,他给得实在太多了!按照刘奋进的说法和自己在寨子里的了解,常赋晦的侦探事务所应该是个大公司,与省刑侦队也有联系,应该很有价值。虽然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但下午时他用新注册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则寻人启事,到现在也没个正经的回复,想来是自己失踪以后一直没有人找,估计以前的生活也富裕不到哪去,有了这个公司,自己的后半生应该也算是衣食无忧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苏灿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可是我留在寨子里,就是几方势力眼中的一根刺,上次黑衣人没有得手,以后还不知道会冒出多少人想害我,这事儿既麻烦又危险,补偿我很可能没命拿啊。”苏灿试探着开口。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常赋晦肯定地说。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到年底又何妨。”苏灿豪迈地说,“诶,你说咱们要不要立个字据啊!” 常赋晦望向苏灿,神情有一瞬的一言难尽,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打电话让人送来纸笔印泥。” “咳,我开玩笑的,你堂堂赤马寨少主的为人,我肯定是相信的,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呢!”见常赋晦真的拿出了手机,苏灿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开口制止了常赋晦的动作。 “放心!我说到做到。”似乎感受到了苏灿的不信任,常赋晦再次开口保证道。 “嗯,再信你一次。”苏灿尴尬地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到了最近寨里发生的几起案子上,“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山脚平房西屋的婚服究竟是谁搞的鬼,你们捉到凶手了?河边的案子他是不是也参与了?” “凶手抓到了,他的确参与了河边的案子,目前所有共犯都已经被抓捕归案了。” 如今案子已经破了,听苏灿问起,常赋晦也不再隐瞒,毕竟整个过程中,苏灿提供的线索也为案子快速侦破出了很大的力。 “其实,后山河边的案与西卧室婚服案可以归为一个案子来看,而凶手早就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只是大家都没有往他身上去想而已。”常赋晦站起身,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温水,“你还记得受害人来寨子的目的吗?” 苏灿接过常赋晦递过来的水杯,正打算喝水,闻言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常赋晦口中的受害人是在说洪姐。 “听胡璐依说她是来寨子调查外面的几起受害人都是新娘子的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个受害人之前与梁麻子相过亲,她进寨子打算了解情况。” “不错。”常赋晦点点头,又坐回了床上,“受害人是来找梁麻子的,之后她就出了事儿,梁麻子就是凶手,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常赋晦这次却没有绕弯子,直接就说出了真相,倒是给苏灿打了个措手不及。 “梁麻子就是凶手!怎么会,他们无冤无仇的,干嘛要害洪姐?难道说外面的几起新娘暴毙案的凶手也是梁麻子?” “那倒不是,外面的连环新娘暴毙案一共是四起,现在案子也已经侦破了,只有一起是梁麻子做的。其他三起的凶手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子,如果不是发生了河边的案子,可能四起都要算在那女子身上。” “怎么回事?精神病杀人?” “凶手在婚礼上被新郎抛弃,受到了刺激,确诊了精神类疾病。她在第一个受害人的婚礼上病发,将受害人当做了破坏自己婚姻的女人,在新娘换衣服的间隙,将人打晕用抱枕捂住口鼻,受害人窒息而亡,杀死受害人后还将她的衣服扒光带走以示羞辱。案发地点是个小酒店,人员来往复杂,监控年久失修,当时大家都以为凶手是个男人,并没有查到她的身上,也就给她后来犯下了两起命案提供了底气。之后两起她也是混进婚礼所在的酒店故技重施,在她打算实施第四起罪行时,被早已设伏的公安机关当场抓获。” 常赋晦喝了一口水继续道: “至于之前与梁麻子相过亲的那个受害人,她所在的案发现场与之前三起完全不同,婚礼选择的是正规酒店,出入登记执行得也很严格。原本刑侦人员也很困惑原因,但因着凶手都一并承认了也没有继续追查。直到梁麻子被抓,刑侦人员又想起这个疑点,细细审问之下才得到事情的真相。案发当天,梁麻子在别处得知了受害人结婚的消息,前去找受害人理论,却失手将人误伤致死。梁麻子慌张之下,想起了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几起新娘暴毙案后,故意将受害人的衣物带走,伪装成了连环凶杀案中的一起。” “这么说,洪姐是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独自去质问梁麻子,反被他杀害了!” “受害人去找梁麻子是想了解一下她都有哪些追求者或是得罪过什么人。梁麻子是个心思多的,以为受害人识破了他的伪装,刚好他最近接了一个任务,需要个女主角,就选定了受害人。” “什么女主角?你说的任务是指项目组的任务?”苏灿听得云里雾里,忽然又想到自己接的那个c类任务,“对了,梁麻子被抓了,你帮我做的检验岂不是白做了,我还能拿到任务的尾款吗?” “放心,项目组挂出去的任务,都是已经收了委托金的,现在任务的尾款在项目组的账上,差不了你的。”常赋晦闻言放下水杯,淡淡瞥了苏灿一眼。 “至于梁麻子的任务,这就要从你给我们提供的线索说起了。当时,你们发现有两套婚服,我们立即就对婚服卖家展开了调查,确定了几名嫌疑人,这其中并没有梁麻子。但在对几名嫌疑人的调查过程中,我们却有了意外收获,其中有一名嫌疑人,他最近一直反复登录一个暗网网站,我们的技术人员登录网站后,发现了河边案发时的死亡视频。” “什么暗网,死亡视频又是什么?”忽然听到很多新词,苏灿更加疑惑了。 “在我们正常使用的网络之下,存在一些不能展露在明面上的网站,那里往往充斥着数不尽的金钱交易和罪恶,我们统称那些网站为暗网。而在案发当天,这个网站就发起了一场直播,内容就是当天从喜轿出现在沙滩上到你冲进河里救人的全过程,视频记录的正是直播内容的回放。” 说到这儿,常赋晦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这也是我不想你离开寨子的另一个原因,视频清晰地拍出的你的长相,你在圈子里彻底出名了!” 第145章 身藏不露的梁麻子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灿发现,只要是和常赋晦对话,自己的问题就特别多,主要是他完全无法和常赋晦共频,苏灿实在不清楚,这边正说着凶手呢,怎么就转到了自己能不能离开寨子的事情上了。 “之前,你的情况圈里人都只是猜测,就算偶有试探那也没有摆在明面上来,对于你是否能够消除人们修成‘场’的天赋,并没有人能确准。但如今视频一出,在我和林垚都被控制的前提下,你却能够完全不受影响地去救人,这直接就做实了你可以不受‘场’的影响。这样特殊的能力,在整个圈子里你是独一份,于如今的你来说,弊大于利,这一点不用我多说,相信你应该能理解吧。” 听完常赋晦的话,苏灿立即就知晓了他的意思,在普遍都是能力者的圈子里,有他这么一个不受‘场’的影响的异类,这就意味着那些已经修成‘场’的大佬在他面前和普通人一样,这对一些上位者来说,谁能容忍得了,势必会有一些人因着他的特殊性就对他起了杀心。这么看来,还真是如常赋晦所说,河边救人让他彻底出圈了! 如今,苏灿连“场”的边缘都没有摸到,正是最弱的时候,也是最好杀的时候,也许常赋晦说得很对,无权无视无能力的自己,待在寨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好了,好了,我暂时不走就是了,那你们又是怎么锁定梁麻子的?” 想通这一关节,苏灿又提起了最初的话题。 见苏灿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常赋晦暗暗松了口气,才继续说起了之前的调查结果。 “我们先是锁定了那名嫌疑人,调查他的人际交往,发现他最近和梁麻子来往比较频繁。他对外的理由是也想接项目组挂出的任务,但梁麻子是有名的不爱与人交际,平时都是深入简出的,就是为了任务也没道理与其他人那么频繁地接触。于是,我们就把梁麻子也列入了重点关注对象,直到你又一次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常赋晦的话苏灿是非常认同的,自己就正接着梁麻子挂出的任务,之前上门时,话没说两句就被赶出了门,没道理到其他人那就区别对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梁麻子与那个频繁接触的嫌疑人之间有猫腻。 “是西屋房顶的秘密?” “正是,当时我们猜测,想要将婚服通过那么狭小缝隙挂进屋内,凶手只能是天生手臂长于其他人,而梁麻子恰巧就是这样一个人。” 苏灿仔细回忆了一下与梁麻子那匆匆的一面,印象中只有梁麻子那布满整张脸的麻子和矮胖的身躯,对他的手臂倒是全无印象。 “那婚服是他放进西屋的?为什么啊,随便往哪里一藏不比这儿要简单。” “已经比对过墙纸上残留的指纹,的确就是梁麻子的。多出的那一套婚服,也是他定制的,说是为自己的婚礼准备的,想着寨子里给我准备的婚服自然就是最好的,就偷偷定了一套,其实还有一套新郎装,因着尺寸不合适,被他送出去改制,如今也被找到了。至于为什么要藏在那里,他的原话是之前无意间发现了苏灿房子里的秘密,事发之后他求了保家仙,如果大不敬的贴纸祖宗都可以不计较,自己的事儿也请祖宗庇佑。因此他就计划着把婚服藏进西卧室,在卧室门被封死后,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糊弄鬼呢吧!他早就知道贴纸的事儿,怎么一直不告发!” 苏灿闻言立即提高了音量。 “的确有些牵强,我理解的真相应该是寨子里有人给他下了命令,让他挑个适当的时机将西卧室的事情暴露出去。但卧室门打不开,他没办法大张旗鼓地破门而入,再加上刚发生河边的案子,他也不敢太过露头,于是想了这么个主意,这样即使自己犯下的事儿被曝光,寨子里交给他的任务也能顺利完成,背后之人看着他完成任务的情分上可能会出手保他一命。” “既然如此,可问出了背后之人。” “问不出,他的嘴很严。” “那我们就看看谁会出手保下他,是不是也就能锁定范围了?” “不好办,梁麻子是未登记在案的能力者,他的惩戒有专门的机构负责,我们接触不到。” “他是能力者!”苏灿震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常赋晦抬手将苏灿又按回到床上,才继续开口。 “梁麻子是暗网雇佣的打手,他在暗网接任务,这次有人悬赏要一场喜庆又诡异的直播,梁麻子看到受害人时,心中就将她认定成了女主角,策划了这么一出戏。最后连同九宗的一个能力者实施了这场谋杀。” “就为了一个悬赏的任务就要杀这么多人,他们还真是没有人性。”苏灿气愤地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床上。 “在能力者眼里,普通人于他们不过是蝼蚁,更何况那几个自己本身还犯了事儿。梁麻子修成的是‘耳场’,能通过声音对一定范围内的人进行控制。如我们之前猜测的一般,九宗的能力者是个力量强化的,在公用处偷了喜轿直接搬上了山。梁麻子再利用喜乐将人控制了执行他的指令。我们就是误入了梁麻子形成的‘场’才被他控制的。至于受害人,梁麻子就是故意让她清醒着,技术人员在喜轿之内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之前还不清楚作用,如今确定那就是为了拍摄受害人惊恐表情的。” “真是禽兽不如!” “不必担心,目前涉案的共犯都已经被抓捕,包括在背后控制无人机直播拍摄的人,暗网也已经被相关部门接手处理了,也算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场’形成后的能力竟然这么恐怖,简直是防不胜防,连你们三个都能轻易被控制,如果有大佬想要害我,都不必亲自动手,随便控制一个我身边的人,轻轻松松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处境,苏灿皱紧了眉头。 “不是那么容易的,梁麻子已经属于很高级别的能力者了,像他那样的并不多。况且‘场’的形成很耗精神力,梁麻子形成了那么大一片区域的‘场’,对自身消耗本就很多,被你破了‘场’后更是直接伤了脑袋,不好好修养根本无法再进行能力施展,以后也会经常性头痛。” “就算如此,不是还有其他张麻子、李麻子的可能嘛!”苏灿依旧有些不安。 “所以,最把握的做法就是自己变强,当你也修成了能力者,自然就对周围的‘场’有了感知,再配合上你的特殊能力,自然就没人能伤到你了。” 说到这儿,常赋晦看向苏灿的眼睛。 “我决定帮你修‘场’!” 第146章 争夺床铺 帮他修“场”! 常赋晦的话无疑给了苏灿一记重击,他自打接触到“场”这个词以来,一直都是听别人说修成“场”后,成为能力者多么厉害,还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该如何修“场”,而他这个普通人又能不能修“场”。 “你认真的?怎么帮?” “修‘场’先修心,我会帮你营造一个合适的环境,让你修心,你只要顺心而为,时候到了,‘场’自然也就成了。” 常赋晦说着掏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操作,苏灿也没催促,眼睛专注地盯着常赋晦的动作,等着他的下一步说明。 “我让人整理了一些前辈们总结的经验,稍后会把电子文档发给你,你参照上面写的内容来修行就可以了。” 常赋晦将消息发送出去后,才终于抬起头,看着苏灿又补充了一句。 “这就完了?不需要传个功,或者来个引气入体啥的?” 苏灿等了半天,也不见常赋晦再开口,终是没忍住询问道。在苏灿的认知中,想要获得超能力肯定是要经历什么大机遇或者大变动的,再不济也该有些修“场”的秘籍功法之类,电子文档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场’是人生来就带的特性,只不过是有强有弱而已。有的人无意间激发出了‘场’,就会根据他的日常习惯获得相应的能力。但这样的概率很低,相当于将修‘场’寄托在运气上,并不是最佳选择。只有通过外在引导,刻意地增强某一方面的磨炼,才是最快成‘场’的方法。我要发给你的文档中记录了获得各类能力需要努力的方向,全部背下来,之后参照执行,对你修成‘场’会有大的裨益。” 说话间,苏灿的手机震了一下,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常氏一条龙!” 苏灿拿起手机,将申请人的昵称念了出来。他还以为这是哪个做红白事的推销员,正准备拒绝,那边常赋晦却开口了。 “通过一下,电子文档来了。” 苏灿闻言将手指拐了个弯,点击了通过,两人刚加上好友,苏灿的手机就开始不停震动起来。对面人一句话都未说,直接就发起了文件,苏灿只见聊天框中各种类型的文档、压缩包源源不断地发送过来,没一会儿就刷满了整个屏幕,而对面的消息却还没停。 “这些都要背下来?” 苏灿随手点进了一个文档之中,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苏灿又连续点开了两个,发现也是一样的情况,直接就站了起来,凑近常赋晦指着手机屏幕给他看。 “全部背下来,手机里的东西并不保准,只有记进脑中才是你自己的。” 常赋晦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内容太多了,我照着练不成吗?没必要都背下来吧!” 那么多的文字看着就让人望而却步,苏灿只是想一想就感觉头疼了。 “这只是第一步,先修耐心,我能帮你的只是引路,至于如何修,还是要看你自己。” 常赋晦的话几乎就是在明说,他给苏灿指的就是修成“场”最快的路,如果不听修不成后果自负。苏灿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瞧着已经停止闪烁的手机屏幕,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行,不就是背书吗,我最喜欢背书了!” 常赋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直接脱了外套倒在了病床上。 “你干嘛?” 站在病床旁被夺了床铺的苏灿疑惑地开口。 “太累了,躺一会儿。” “那你回家躺着去吧。”苏灿贴心地建议。 “刘奋进几天没回家了,我没让他再过来,今晚我在这儿陪着你。” 苏灿想了一下点点头,因为自己的缘故,刘奋进又是陪护又是被关押,的确也该让他回家歇歇了。但目光划过调整了一个舒服姿势的常赋晦,忽然又觉察出了不对。 “你陪我怎么睡到我的病床上了,我睡哪啊!”苏灿上手推了常赋晦一把。 “你睡那儿。” 常赋晦顺着苏灿的力道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起身,抬手指向窗台下的位置。苏灿的视线顺着望过去,就见刘奋进之前躺过的那张行军床正摆在那儿,上面还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张毛毯,应该是刘奋进留下准备自己用的。 “你怎么不去那儿睡!” “我睡不惯。” “凭什么啊,这是我的病床!” 苏灿伸手扳向常赋晦的肩膀,还要继续抢夺自己的床铺使用权,随后看到他满眼的血丝和眼底的青黑,忽然就心软了。算了,不过是一张床,看在他帮自己修“场”的面子上就让他这一次吧。 “让给你吧,谁让我大度呢!” 苏灿将伸出去的手在常赋晦的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向窗台下的行军床。刚一躺下,苏灿就有些后悔了,行军床又小又窄,苏灿躺在上面腿都伸不直,翻个身都有可能掉到地上,也不知道刘奋进是怎么将就的。 想到刘奋进,苏灿立即又想起了小祠堂的纵火案,中午时他们走得匆忙,苏灿并没有来得及多说什么。这会儿有了时间,苏灿立即将自己关于起火点的分析讲给常赋晦听,又开口询问是否需要请一位专业人士来确定一下。 “已经不必了。”听完苏灿的分析,常赋晦却直接拒绝了苏灿的提议,“再专业的人现在也发现不了什么,况且请外人进寨调查,也可能会被有心之人抓住做文章。” “如果是怕被人发现,我们可以暗中进行,将人乔装后带进来。” “不请人来还有一个原因,火场已经被破坏,再专业的人都无法查出什么线索了。”常赋晦语气有些无奈。 “破坏?救火时将火场弄得很乱?” “不乱,相反火场很干净,倒塌的房梁和烧成的灰烬都已经被清理了,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常赋晦舒展了一下身体,换成了仰躺的姿势。 “什么!”苏灿听完大惊,“谁干的?如此明目张胆地破坏现场,难道是凶手自投罗网!” “是议事厅的安排,说是‘祖宗牌位即使烧毁了,也不能这么露天放着’,在开判堂时,那边就已经开始清理了。”常赋晦在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眼睛望向屋顶,语气十分平静。 “他们是脑残吗,把现场都清理了,还让人怎么调查凶手!”苏灿激动地说。 “这就是他们啊,迂腐、迷信、做事毫无逻辑,只凭自身喜恶!”常赋晦语气忽然加重,眼神也冷了下来。 “查不出凶手,刘奋进该怎么办?”苏灿半撑着身子,语气有些焦急。 “查不出自然就不查了,至于刘奋进,也只能接受判堂的处置了。” 第147章 以案压案 “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打算管了?”苏灿疑惑。 “你知道真凶是谁?”常赋晦没回答苏灿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要是知道还用你在这儿调查!” “现在指认真凶的证据都被销毁了,我们永远无法证实谁是真正的纵火犯。”常赋晦语气平常,仿佛说得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那就这么放过了真凶?”苏灿的语气却有些不甘,“反正我绝不会眼看着让刘奋进替真正的犯人受罚,什么都不做。” “证实谁是真正的纵火犯难,想要不让刘奋进受罚却简单,只要发生了另一件盖过小祠堂起火风头的大事,再推出一个犯错的人就成了。”常赋晦说得不紧不慢。 “你是想再制造一起比纵火案还要大的案子!”苏灿震惊,他没想到常赋晦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竟然要以案压案,“难道不怕误伤到人?” “不会伤到人!”常赋晦肯定地说,“小祠堂起火烧毁牌位,影响到的只是他们的信仰,这仅仅是精神层面。但如果发生一件影响到他们利益的案子呢?他们的物质层面受到影响,每个人的既得利益受损,他们会更气哪一个?”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就算有其他案子分摊大家的视线,刘奋进的案子不是还要照常审判吗,没有其他凶手如何保证他万无一失?” 瞧着常赋晦的模样,苏灿知道他应该已经想好了该放出哪件事来消除小祠堂起火案的影响了,但苏灿心底最关心的还是刘奋进的判决。 “很简单,按他们的思路来,既然迷信祖宗神灵,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神化的结果!他们急着清理了现场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全无益处,只要利用好了一样能有意外的效果。”常赋晦却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急切,“当科学的方法行不通时,可以用一些他们更信服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你到底要做什么?将起火原因说成神迹?”苏灿反应出了常赋晦的意思,却对这个说法并不是很看好,“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真能保住刘奋进?” 听到苏灿的话,常赋晦忽然转头望着他,缓缓地开口: “并不能让刘奋进完全摆脱刑罚,他最终会和你一起进勾栏坊服役。” 苏灿震惊得直接坐起身,他见常赋晦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原以为他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却等来了这样一个回复。 “你还记得调查小祠堂纵火案的初衷吗?”苏灿问。 常赋晦疑惑地看向苏灿,没理解他的意思。 “在判堂时,我争取到时间,让他们等你回来调查清楚起火原因再开判堂,就是为了帮刘奋进脱罪,你可到好,直接就将他判罚了!”苏灿有些气愤。 “我的初衷不是帮刘奋进脱罪。”常赋晦说,“让刘奋进去勾栏坊才是我最初的目的。” 苏灿心中不禁为刘奋进点了根蜡,如果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少主竟想将他送进勾栏坊,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呢。 “不至于吧,就算你恼他私自行动去夜探小祠堂,也不必借寨子的手罚人啊!要不先把人保下来,你再慢慢处置?”苏灿有些不忍心。 “我会让他和你同一时间去勾栏坊服役,以他的身手,在勾栏坊里没人能伤到你。” 常赋晦却没回答苏灿,而是继续道明了自己决定的原因。 听到常赋晦说是为自己考虑,苏灿一时间竟也无法反驳了,只能压下心中对刘奋进的愧疚,默默接受了常赋晦的安排。 翌日,常赋晦刚离开,陈冰就过来上岗,在陪了苏灿大半天后,接了个电话就说有事情提前离开了。随后就是胡璐依推门走了进来。三人的时间掐得刚好,苏灿甚至都以为他们是特意约定好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独处。 胡璐依是来给苏灿送c类任务奖励的,顺道带来了戒律堂对刘奋进的判决结果。苏灿当时正在翻看着社交平台上千奇百怪的回复,发现无一条有用信息后正觉无聊,闻言立即放下了手机看向胡璐依。 “刘奋进被判去勾栏坊服役一个月,由于他是你的监管人,就定为和你一同执行了。”胡璐依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你们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苏灿点点头,心道这常赋晦果然有本事,连判堂的结果都能提前把控。 “常赋晦不愧是少主,小祠堂纵火案的凶手都没抓到,就能翻案从轻判处了,他是怎么分辩的?”苏灿好奇道。 “嗯,少主的确厉害,他找来了小祠堂的建设图纸,手绘了内部布局图,当堂给大家描出了火情蔓延趋势,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震住了。”胡璐依似乎又想到了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牛逼。”苏灿也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心道果然是常赋晦,不容小觑啊。 “之后少主根据起火的趋势锁定了起火点,就是屋顶天窗旁的牌位。”胡璐依继续说。 “牌位?”苏灿疑惑,不应该是村志吗。 “对,是陈家先祖的牌位!”胡璐依补充道。 “常赋晦的意思是陈家先祖动怒,怒火烧了整个小祠堂?”苏灿惊讶地说,“这么扯也会有人信?” “少主什么都没说,都是在场的众人自己分析出来的。”说到这儿胡璐依竟还有些得意。 “少主指出起火点后就坐回座位了,接着就有人说是陈家先祖震怒,怒火溢出了牌位,才致使整个小祠堂起火的。当时还有人想往你的案子上引,说是处罚过轻,惹得祖宗不快,我当场就用处罚了无辜之人惹怒了祖宗给怼了回去。” “他们这么一引,算是把陈家先祖发怒才导致小祠堂起火的原因给做实了。”苏灿说道。 “的确,之后大家关注点就变成了对你判罚的轻重问题,最后还是王老说,‘原本只是小小的警告,现在却变成了小祠堂起火,明显是大家关注的方向错了’,才算把讨论重点又引回了陈家先祖发怒的原因上。” “那最后讨论出的原因是什么?”苏灿问。 “结果有些意外,有人提到陈老爷子葬礼那天的惊尸,加上后来的铁鼻子和这次的小祠堂起火,每一起都和陈家脱不了干系,认为原因应该出在陈家自己身上。”胡璐依回道。 “常赋晦要对付陈家?”苏灿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他说的另一起案子难道是要应在陈家上? 第148章 再见胡老 “少主要对付谁我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倒霉的是陈家!”胡璐依面带深意地瞧了苏灿一眼才继续说,“进判堂前,少主就告诉我只看着别说话,全程他也只是借着科学的手法帮忙分析出了起火点。反正在旁人看来,少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陈家一句不是,更是看不出在针对陈家,后面更是没有参与讨论,倒像是一个来看热闹的旁观者。” 听胡璐依说完,联想起昨晚常赋晦说过的话,苏灿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先用一些科学知识唬住判堂里的人,再坐实起火点,之后就看着几股势力相互攀咬。各方势力统治了寨子多年,想来哪一个的背后都不干净,最后无论咬出的是哪一个,他都是最终获利者。这么缜密的思维,常赋晦果然是开侦探事务所的! “那陈家是怎么说的?”苏灿继续问。 “当时陈大爷在场,可还没说几句,就被人揭发出陈三叔私自挪用寨里的钱,在外面做生意的事。”胡璐依道,“陈大爷还想推翻少主的判断,从起火点上进行反驳,可昨天是他亲自带人将公用处那边收拾得干净的。没了实物也就没办法现场查证,而少主手绘的小祠堂内部布局图却是经过大家确认的,大家自然只会相信少主的判断,至于陈大爷的毫无根据的分辩,大家自然也是不认同的。”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灿嗤笑一声。 “的确自作自受。”想到昨天到现场后看到陈家老大正带人清扫废墟时的场景,胡璐依也觉得十分解气,“陈三叔也和你一样被判了个忤逆罪,不过他比你的情形要严重,最终被罚到勾栏坊服役三个月。他没有养病延期的说法,今天就执行判罚了,估计年前是出不来了。” 苏灿点点头,也是巧了,正想着怎么和陈三接触查问当年翻新房子的事情呢,他就撞了上来,苏灿忽然对进入勾栏坊竟也有了些期待。 “对了,一会儿你换套衣服,和我出去一趟。”胡璐依看了眼手表忽然道。 “去做什么?”苏灿问。 “不是要见我爸吗,我和他约了三点在私房菜馆见面。” 苏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高大严肃的身影,想起他之前拜托胡璐依帮的忙,立即站起身来穿上外套。 由于位置距离不远,二人很快就到达胡记私房菜馆。此时不是饭点,屋内并没有客人,只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个送馄饨的管事经理,正坐在卡座上与两个店员打牌,见二人进来抬手和胡璐依打了个招呼。作为少东家的胡璐依看到店员工作期间偷懒,也没有什么反应,同样笑着回应后,直接带着苏灿上了二楼包间。 敲开房门,苏灿发现这次的包间竟比上次那个还要宽敞,中间摆着一张铺着精致桌布的十人台圆桌。靠窗的位置放着茶案和蒲团,茶案上摆着成套的茶具和一个香炉,里面正燃着袅袅的轻烟。 胡老已经等在了屋内,此时正坐在临窗的蒲团上喝茶,旁边还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微笑着看向走进来的两人。 “三大爷,你也在呀!”胡璐依看见来人,十分亲热地打招呼,绕过圆桌挤在了胡老身旁,拿起茶案上的一个空杯,满了一杯后向还站在门口的苏灿招呼。 “怎么还站在门口,过来啊,这就是我爸,之前你在判堂见过,这是韩家三爷,我爸的好哥们。” “胡老好!韩三爷好!”苏灿恭敬地叫人。 胡老向里侧挪了挪,将位置让给胡璐依些许,才将视线看向苏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别那么客气,你和璐璐是朋友,一起叫我三大爷吧。至于你胡叔,他一直都是这副表情,看着凶,实际很好亲近。”韩三爷先胡老一步开口,语气十分和蔼,随后又看向胡老,“你也是,别总绷着一张脸,再吓坏了璐璐的朋友。” 韩三爷对着胡老打趣间,胡璐依已经喝完了一杯茶,放下了茶杯,又拿起一只倒了一杯递给苏灿: “对,你别拘谨,随便坐,我爸就是这样,别看他平时脸上面无表情的,其实完全没有脾气。” 苏灿接过茶杯,想到在判堂里胡老将齐堂主训得说不上话时的样子,默默地在靠近茶案的位置拉了把椅子坐下。 “听璐璐说你有事要问我?”这时,胡老才慢悠悠地开口。 “胡叔,之前拜托胡璐依请您帮忙查当年协助苏家翻新房子的事,还没道谢,在这我先以茶代酒谢谢您了。”苏灿闻言,立即正襟危坐,举起茶杯说道。 “你是露露的朋友,不必来这一套。”胡老摆摆手,但在看到胡璐依嗔怪的眼神后,也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您放心,一直以来,胡璐依对我的帮助我都记在心里,定不会让她白交我这个朋友的。”苏灿饮下了茶水后保证。 “光嘴上说谁都会,之前那个不也说是朋友——”胡老放下茶杯,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满。 “爸——” 还不待胡老说完,胡璐依晃着他的胳膊将话打断,胡老立即收了声,挥挥手示意苏灿继续说。 苏灿见状,明白胡老说的是原来的苏灿,看来胡老对寨子里的内幕知道的也不会少。 “帮苏家翻新房子的人,胡璐依已经告诉我了,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帮忙。”苏灿整了整思路说道,“我想知道您调查这件事时,都有哪些人给您提供了信息,您还记得都向谁打听过这个消息吗?” “哪些人?”胡老闻言看向韩三爷,“这可就多了。” “不错,当时你找我打听时,我正在钱老大家的小卖店打麻将,随口就问了。桌上桌下在场的人得有十几号吧。”韩三爷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 “魏大头就是他们一起想起来的?”听到这儿,胡璐依插了一句。 “当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出不少人名,无论提谁都有人反对,只有这魏大头是大家都认同的,魏家和苏家住的近,关系一直不错,那时候他出面帮忙也合情合理。”韩三爷回道。 “那其他三个人呢?有没有人提起?”胡璐依继续问。 “有啊,当年有把力气的小伙子几乎都被提了个遍,但都没统一意见,大家牌都不打了,几乎吵了起来。”韩三爷似乎又想起了麻将桌前的吵闹氛围,不禁笑了起来,“还是费骁那小子说要去查村志确定一下,才将大家的情绪安抚下来。” “三大爷,那你记得打麻将的人都有谁吗?”苏灿忽然问道。 “呦,这可记不全了,只知道我那桌有费骁那小子、钱老大和常老三,其他的想来就是那些经常去小卖店的熟客了。”韩三爷抿了口茶水回道。 “常老三?”苏灿问。 韩三爷瞥了苏灿一眼,说道:“就是你那便宜丈夫的亲三叔。” 第149章 告别 苏灿回到医务处时正赶上食堂送来晚饭,苏灿接过装着餐盒的袋子走进病房,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看电话的常赋晦。 “来多久了?”苏灿将袋子放在桌子上,随意地与苏灿打着招呼。 “刚到,去哪了?”见苏灿回来,常赋晦收起了手机。 “胡记私房菜馆,去见了胡老和韩三爷。” “没在那吃晚饭?”常赋晦继续问。 “过去问几个问题,之后就回来了,本就是求人办事,哪好意思和他们一起吃。”苏灿拿出餐盒摆好饭菜,抬头看向常赋晦,“吃饭了没?” “吃过了。” 苏灿点点头,换了衣服,坐到桌子边的椅子上,打开餐盒开始吃饭。这次再住进医务处,胡璐依没再给苏灿送饭,他每顿吃的饭菜都是食堂直接派人送到病房里的。有了在付天明那边的经历,苏灿也知道吃饭住宿是要交钱的,于是在他得了项目组的任务奖励后,立即就去询问了缴费的事宜。这一问苏灿才知晓,无论是食堂送饭,还是住在医务处,所有的花销费用都是常赋晦在垫付,苏灿在寨子里的所有开销都是常赋晦在花钱。 想到之前在医务处前台询问出的治疗费用,在摸了摸自己刚得的票子,苏灿忍不住有些肉疼。他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寨子,治病住院竟然要花那么多的钱!也难怪苏灿惊讶,先不说姜大夫作为医学名校的高材生,诊金高纯属正常,就说他给苏灿用的药和调拨的设备,哪一样不是按照常赋晦的要求,选得顶好的来,费用高些也是情理之中。 当再次见到常赋晦时,苏灿心下暗暗决定,就当做自己没去前台打听过,不知道需要付钱的事儿吧。反正常赋晦也说了,待到年底事情了结,他把整个公司都给自己,这时候应该不会计较那点小钱吧。大不了以后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个职务,多发点工资,就当做对他的补偿了。想到这儿,苏灿越发觉得可行,心底的不好意思也立即消散了个干净。 虽然没了愧疚之情,但本着能省则省的态度,在吃完饭后,苏灿还是和常赋晦提议,以后白天来医务处打吊瓶,晚上还去他家住,省下一笔花销。 “不行!”谁知,常赋晦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又不是没有地方住,浪费这钱干嘛!” “只要离开了医务处,议事厅立即就会让你执行之前的判罚,强制把你送到勾栏坊,你就当做是花钱买自由吧。”可能是看出了苏灿心疼钱的内在,常赋晦难得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我认为吧,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去勾栏坊待上一个月,早去晚去就都无所谓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苏灿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通过今天同胡老的对话,苏灿又多了几条线索,费骁、钱老板和常三爷。在刘奋进的描述里,钱老板一心扑在牌桌上,参与寨里事情的几率不大。而另两个人苏灿都见过,费骁那神经兮兮的样子,仿佛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苏灿认为他没什么可能刻意引导自己去查陈三。至于另一个人,那个明显对自己带着敌意的老头,苏灿短时间内并不想接触。这样数下来,也就只剩下陈三这一个突破口了。反正陈三在勾栏坊,苏灿早些进去刚好也能早点了解事情的真相。 “文档里的内容都背下来了吗?”哪知常赋晦却忽然问了一句。 “额,在看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背这么快!” “我问过姜大夫,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还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把文档都背下来,记熟了再去勾栏坊。” “我感觉还可以,医生不都这样,病人的状况是永远不会好的。至于文档,我可以在勾栏坊里继续背。”苏灿争取道,他实在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想尽快到勾栏坊去与陈家老三接触。 “必须在进勾栏坊前背完,况且刘奋进也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常赋晦的语气不容置喙。 “刘奋进不是也延缓执行判罚了吗?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他干嘛去了?”苏灿此时才反应过来,从前一直在自己身边转悠的刘奋进已经消失一天半时间了。 “他有事儿,等事情忙完了就会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好背,时候到了我送你们去勾栏坊。” 苏灿最终也只能迫于无奈地点头应下。 之后的日子,苏灿一直留在医务处休养,无所事事的他只能整日捧着手机默记文档的内容。中间姜大夫给他做了几次大检查,又换了几次新药,苏灿感觉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头痛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最近几晚,苏灿还会时常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但醒来后却又忘了个精光,记忆仿佛是要恢复了一般,最后却还是没有想起之前的分毫。 自从那天陈冰说有事离开后,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出现了,苏灿发了信息过去询问,得到了在忙的回复后,就没再继续关心。刘奋进也一直没有露面,好在他还每天都和苏灿联系,可原本话多爱凑热闹的刘奋进却一反常态,每次通话都只是寥寥数语,一问起怎么不来医务处就推说自己很忙。苏灿不知道议事厅怎么会放心监管人和议事厅的人都不在自己身边,在尝试着独自离开医务处被前台阻拦后,苏灿也就不再去想这个原因了,每日只是专心背书来打发时间。 胡璐依也来探望过几次,偶尔会带些零食补品,与苏灿说说寨里的新鲜事和项目组最近挂出的任务,日子过得平静而安逸,就在苏灿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消停地过下去时,陈冰出现了,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我要离开赤马寨了。”陈冰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剥了一个橘子递给苏灿。 “不是说要到元旦休假时才能离开?”苏灿接过橘子疑惑地问。 “不是休假,是彻底离开寨子。”陈冰理了理头发,微笑着说,“陈家出事了,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陈三叔被罚进了勾栏坊,陈大爷失势,很多原本依附着陈家的人被调走,这几天议事厅里的人员变动很大,我没来就是在找下家,同时也处理一些手头上的交接事项。” “找下家?他们把你开除了?”苏灿闻言一惊,看来他和常赋晦的行动还是影响到了其他无辜之人。 “是我自己提的离职申请,我在锦县一个办事处找了份文职的工作。之前就和你说过,在议事厅里我的位置尴尬,陈大爷如今自顾不暇,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机会,能够趁机离开算是比较好的结果。”陈冰笑得一脸灿烂,丝毫没有一点不舍。 “那天价工资不要了?”苏灿问。 “工资的确很吸引人,但是这地方与我性格不合,我就不委屈自己了。”陈冰半开玩笑道,“这次过来主要是和你道个别,毕竟相识一场,你给我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你给我的印象也很好。”苏灿沉默了一瞬,想到陈冰的身份和寨子即将来临的风雨,不禁暗道离开也好,于是祝福道,“那一路顺丰,祝你以后工作顺利!” “承你吉言了!”陈冰笑着挥挥手,直接离开了病房。 第150章 离开医务处 陈冰的告别使苏灿开始反思起来,常赋晦要改变寨子现状的初衷是好的,但他是否预料到了,这个过程会影响到一些普通人的命运呢。 晚上常赋晦过来时,苏灿便同他提起了今天陈冰来告别的事儿,顺道说了自己的看法。 “所有的改革都会有一定的牺牲,但这些与成功后的收获相比,是完全值得的。这就像‘电车难题’的思想实验一般,是否应该杀一个无辜的人来就更多的人,我们站在道德伦理角度无法选择,而当你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不得不为时,为了更大的利益,必须要做出更理性的选择。”常赋晦显然并不认同苏灿的意见。 “寨子的情况哪至于这么比较!你也不用混淆视听,我说得是你对付陈家的手段,你应该早早就掌握了陈家老三的把柄了吧,判堂里挑起事端的也肯定是你的人!好一招兵不血刃,既保住了你少主的风度,又彻底打压了陈家,只可惜那些受陈家庇护的普通人都要成为了你们争权的牺牲品。下一个要对付的是谁?李家还是黄家?” 苏灿知道常赋晦口中的实验,却不认为寨子里目前的情况到了那个程度,只当常赋晦是在危言耸听。 “你怎么不出声?两家都不是?难不成你下一个想对付的是胡家!” 等了一会儿,见常赋晦没有回话,苏灿才疑惑地看向他。 “乱想什么!”常赋晦叹了口气,在苏灿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等你进了勾栏坊,就会知道,我的比较恰不恰当了。” “既如此,你现在就让我去勾栏坊啊!” “文档都背下来了吗?” “差不多了,你明天就安排我和刘奋进过去吧。” 苏灿这些天一直在记文档的内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脑袋比较空的缘故,苏灿只感觉自己背起书来分外容易。 常赋晦让人整理的材料也并非都是文字,也有手绘的图示和一些人工写就的笔记,看起来就像是谁的随笔,也都被常赋晦一同搜罗过来打包发给了苏灿。除了几份修心的方法外,还有一些气功法门、中医要点,甚至是拳法功夫。能看出整理之人的确费了很大的心思,将各方各面可能用得上的知识全都图文并茂、层次分明地一一列出,害怕阅读人不清楚,有些地方还标了批注。而关于刘奋进曾经提过,修成后可以获得各类能力的每种“场”的修习方法及修行禁忌,描写得更是十分全面,使苏灿看着也不觉乏味,不知不觉间就都记在了心里。 “天南星的作用是什么?” 苏灿虽然觉得自己背得还可以,但常赋晦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在苏灿话音落下的同时,张口就问了一个问题。 “固精缩尿,补肾助阳?”苏灿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回答。 “不对,你说的是桑螵蛸。天南星可祛风定惊、化痰散结,主治半身不遂、小儿惊风,外用还可治疗疮肿毒、毒蛇咬伤。你背的不够熟,需要重新进行巩固,等全部记熟了再说去勾栏坊的事儿。” 苏灿闻言掏出手机,找到了常赋晦提问的内容,发现竟真的如他所说,内容还一字不差。也不知道这人是刚好知道这个内容,还是已经将全部材料都熟记于心了。苏灿自知记串了知识点,不由觉得面上一热,却还是继续开口为自己争取道: “意外意外,这个记岔了,别的我真的都记住了,不信你再考我一个。” “人的记忆力是有遗忘规律的,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在一周后你记忆里剩余的内容将不足百分之二十五。再熟悉熟悉,等记扎实了我再来接你。” 苏灿不知道自己修“场”为什么需要背牢这些中医药的知识,但记都记了,苏灿此时也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与常赋晦争论。但这些日子他在医务处待得实在无聊,一天都不想再多待下去,于是立即提出反对意见,诅咒发誓表示自己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全部记牢,让他明天晚上就送自己离开。然而任苏灿软磨硬泡,从最开始的央求到最后的威胁,却依旧未能说服常赋晦,两人最终也只得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常赋晦也失去了踪影,苏灿又变成了一个人背书、发呆的日子。在苏灿看来,如今在医务处没有自由、没人能说话的日子与监禁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只能反反复复地翻阅这手机中的电子文档,作为唯一的消遣。因此当常赋晦带着刘奋进再次出现在苏灿面前时,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但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令苏灿压制下了心中的雀跃。 “走吧,今天出院。”常赋晦依旧一派自然,仿佛上次分别时的小摩擦没有发生。 “凭什么你说出院就出院,老子还没住够呢。”见常赋晦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苏灿却拿起了乔,斜倚在床头上,懒懒地回了一句。 “别闹脾气,一周前姜大夫就说过,你恢复得不错。过了这么多天,想来文档中的内容也已经记牢,是时候该离开了。”常赋晦走上前,伸手要拉他。 “别来这套,我不走,你能把我怎么着!”苏灿拍开常赋晦的手,耍赖道。 “勾栏坊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今天会送你们过去。刘奋进那边也准备好了,到了里面不要强出头,遇事多和他商量,以他的能力身手,定能护你周全。”常赋晦对苏灿的态度毫不在意,仿佛未听到苏灿不愿离开一般,收回手就开始整理起苏灿的东西。 听到常赋晦的话,苏灿才将视线投向刘奋进,这一看才发觉原本皮肤白皙的刘奋进似乎黑了一些,那一头的卷毛也剃成了寸头,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了许多。他的身后还斜挎着一个大包,看来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打算直接去勾栏坊了。 “你这自作主张的臭毛病就不能改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万一我今天不方便呢?”苏灿虽然语气不满,却也没有阻止常赋晦收拾东西的动作。 “不是早就想走了嘛,这会儿置什么气!”常赋晦将收拾好的一个手提袋放到苏灿的病床上,“勾栏坊里吃穿用度都包,东西不用带太多,一会儿咱们先去吃饭,然后我直接送你们过去。” 苏灿瞧了瞧袋子里不多的几件贴身衣物,不置可否,他对这方面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吃有住,哪里他都待得。 “就这么点东西!没事,我带的多,到时候缺啥我分给你。”这时刘奋进也凑到了苏灿身边,随后又压着声音对苏灿道,“刚听你说不方便,怎么?来那个了?” “哪个呀?”苏灿这才将目光再次落在刘奋进身上,“你小子不是不愿意搭理我吗,整天说忙,叫你多少次了都不肯过来,这些日子到底去哪里鬼混了?” 刘奋进嘿嘿笑了两声才再次开口。 “还能哪个,大姨夫呗!”刘奋进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苏灿,要不要先去买点姨夫巾,我可听说那玩意勾栏坊里可是只给女人限量发放的。” 苏灿原本还没明白刘奋进的意思,听到他下一句话才反应了过来,立即抬头就往他身上招呼,却被他轻松地躲了过去,同时刘奋进还不忘嘴贱地说了一句。 “苏灿,小心侧漏哦!” “滚一边去!” 苏灿没踹到人,气得将手边的枕头丢了过去,被刘奋进一把抱在了怀里。瞧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刘奋进,气愤过后的苏灿心底涌起了疑惑,这人一段时间未见,怎么感觉好像变了不少! “别闹了,时间差不多,咱们该走了。” 常赋晦的声音打断了苏灿的思索,刘奋进也收敛了笑容,将枕头放回到床上,拿起了苏灿的袋子。在常赋晦和刘奋进相继出门后,苏灿将这住了许久的病房重新环视了一圈,也跟着走出了门。 第151章 初到勾栏坊 走出房门,苏灿才发现刘奋进除了背在身后的大包,门口还放了一个行李箱,对比自己这一只手提着的袋子差距甚大,也难怪他会说缺什么可以分给自己了。 “你这带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呀!”苏灿感叹。 “家里人怕我在里面受苦,特意给准备的。”刘奋进单手提起及腰高的行李箱就向着楼下走去。 “你家里人对你可真好!”苏灿啧啧两声,也跟了上去。 “里面需要的东西不多,就算带过去也多半不让用,想要什么等你出来我再买给你。” 还没走两步,常赋晦忽然凑到苏灿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苏灿瞥了一眼已经提着硕大行李箱走到楼梯口的刘奋进,看向常赋晦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离开医务处后,常赋晦带着二人径直去了东街的“来一碗”面馆,在苏灿“离开前的最后一顿也不请他们吃点好的”的腹诽中三人走进了面馆,各点了一碗牛肉面。 “少主刚刚说的文档中的内容是指什么?” 吃饭期间,刘奋进想起了之前在病房里常赋晦和苏灿的对话,好奇问。 苏灿闻言立即将手机中“常氏一条龙”发了的消息展示给刘奋进看,顺道向他诉苦这些天自己背书的不易。 “这是什么?”刘奋进接过手机翻看起来,“龙哥发你的啊,那应该——” 随着文档的打开,刘奋进直接就禁了声,待到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中蕴含了难以忽视的激动。 “我去苏灿,你捡到宝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圈子里那些排的上名号的大佬们根据自身经验记的手记,好多都是市面上想买都买不到的。这里面全都是干货,这你还嫌弃,你也太不知足了!” 刘奋进说着就在苏灿的手机屏幕上开始操作,同时还不忘对着常赋晦抱怨。 “少主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的东西,之前竟然都不说给我。见者有份,这也得给我发一份。” “最近他们才整理出来的,刚好苏灿打算修‘场’就给他发了一份。” 此时常赋晦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听到刘奋进的抱怨丝毫未见心虚,淡淡地开口回了一句算是对刘奋进进行了解释。 待到刘奋进将所有文档都一个不漏地转发到自己的邮箱后,三人才离开面馆。之后常赋晦便带着二人沿着东街向寨门前的柏油路面走去。 “勾栏坊不在居民区?”苏灿疑惑地问。 “勾栏坊在北区的位置,那里没有住宅,平时都没什么人过去的,我这也只是小时候去那边玩过,这回还是第一次进去。”刘奋进回道。 苏灿点点头,心道看来这勾栏坊所处位置应该比较偏僻,估计也是为了防止里面的犯人影响到寨里的正常生活。 待三人走过石桥,靠近北侧的一片树林时,常赋晦带着人忽然转了个方向,向着西面的岔路,一路往上走去。苏灿计算着距离,在将近走出面馆到柏油路的两倍距离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宽敞的院落。院子周围都是荒草,目之所及范围内没看到其他建筑。院墙很高,苏灿目测凭自己的能力应该没办法独自翻越。院门似乎是特制的,上面是铁栅栏,下面是密封的铁皮,看着有两三米宽,绝不是训练场里那种能够轻松爬上去的木门。从外面看起来,这勾栏坊倒是真的有一种监狱的既视感。 走到门口位置,常赋晦上前扣了扣门环,随后,原本浑然一体的铁门在齐头高的位置忽然就拉开了一扇小窗,一个男人的脸刚好透过小窗露了出来,将毫无防备的苏灿和刘奋进吓了一跳。 “我靠!”刘奋进更是直接爆了粗口。 常赋晦却表现得毫无异样,通过小窗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文书递给男人,男人接过去瞧了一眼,冷漠地说了一句“等着!”就拉上了小窗,整扇大门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这门上还有个窗户!我之前都没看出来。” 小窗拉严后,刘奋进走上前摸了摸窗户的边缘,惊讶地开口。 “这是为了在不开大门的情况下与外面来人交流用的,也是防止里面的人私逃。”常赋晦闻言回了一句,“勾栏坊对待私逃的人处罚很重,就是离开了这扇大门,寨门那关也是很难通过,肯定是会被抓回来的。所有很多在逃跑时,宁可选择进山,也不会从这边离开。” 听到常赋晦的话,苏灿诧异地望向他,总感觉他这句话意有所指,还不待多想,那边大门内侧却有了动静。随着“吱呀”的声音响起,铁门上开出了一扇可以供一人通过的小门,一个叼着半截烟的男人从里面迈了出来,并不是之前小窗里见过的那张脸。 “呦,少主!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这怎么还亲自送人过来啊!” 男人将之前常赋晦递进去的文书又送出来了一份,苏灿眼尖地看到上面多了一个蓝色的印章。 “早上议事厅和这边通过电话,这两个就是要来服役一个月的人。” 常赋晦向男人点点头,接过文书收好,并没有与之进行寒暄,直接将苏灿和刘奋进向前推了一把。 “这么瘦!”男人将视线投向苏灿和刘奋进,上下打量了一圈不满地皱起了眉,“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 刘奋进闻言绕过男人就要往小门内走,却被男人伸手拦下。 “等一下,进去前把通讯工具都交出来。” “什么情况?还要交手机?”苏灿一直在一旁观望,听到这儿才惊讶出声。 “你见过坐牢还让带手机的?”男人略带讽刺地话语直接堵得苏灿哑口无言。 见苏灿吃瘪的样子,刘奋进“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你也得上交!”男人又看向刘奋进。 “我今天就没带!”刘奋进双手插兜,掏出口袋,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衣兜。 “手机我先帮你保存,等你出来了再给你。”常赋晦趁着苏灿呆愣之际抽走了他口袋中的手机,塞进了自己的衣兜。苏灿此时才彻底明白,为何常赋晦非要他在去勾栏坊前将所有的文档内容背下来,原来这里根本就不让带手机!早知如此他才不会急着来这边,医务处至少还能上网刷刷消息,这里根本就是和坐牢无异了吧!瞧着常赋晦的动作,苏灿无奈地叹了口气。 男人见苏灿和刘奋进身上都没了手机,才再次望向常赋晦。 “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他们就交给你了,一个月后我再来接人。” 常赋晦说完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沿着坡路向下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第152章 例行检查 “进去吧,人都走了,眼巴巴瞧着也没用。” 男人狠抽了两口嘴里的半根烟,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随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着常赋晦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搓了搓手就迈进了门。 苏灿和刘奋进见状,也跟着男人走进了勾栏坊。刚走进去,就看到之前在窗口露过一面的男人正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站得规规矩矩宛如一座雕像。 “哥们,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站这儿啊!怪吓人的。” 看到之前吓了自己一跳的男人,刘奋进没忍住调侃了一句。 “呵!别急啊,你待久了也这样。” 先进门的男人听到刘奋进的话,冷笑一声,走到右手边房子前打开了房门,“进来吧,都等你们半天了。” 苏灿和刘奋进相互瞧了一眼,交流了一个眼神,都没再说话,按这男人的指示走进屋子。见两人都进了屋,男人随手关上房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后才开始说话。 “我是七组的组长严七,大家都叫我七哥,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严七说着翘起了二郎腿,眼睛斜睨向二人嘟囔道,“寨子真是越来越完蛋,组里都多久没凑够人手了,可下来两个,又是这样的弱鸡货!” 苏灿二人站得笔直,无视了严七的轻蔑,很识趣地喊了声:“七哥!”。 然而,二人的顺从并未得到严七的好脸色,他踢了两下刘奋进的行李箱,骂骂咧咧地要求苏灿二人将东西都倒出来。 “老娘们吗,带这么多东西!这他娘的都是什么玩意?咱们勾栏坊可不是啥东西都能带进去的,把东西都倒出来例行检查,没必要的都留下,衣服也都给老子脱光了。” 苏灿猜到了刚来勾栏坊肯定会被刁难,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过分,检查行李就算了,脱光衣服就太侮辱人了! 刘奋进却深知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并不打算一进院就惹麻烦,立即按照严七的吩咐,将自己带来的行李箱打开摊在了地面上。严七见状终于屈尊从椅子上站起身,随手拿起墙边立着的一根棍子,开始在刘奋进的箱子里挑挑拣拣。刘奋进带的东西虽多,却也没什么出格的,都是些保暖的衣服被褥,没一会儿原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冬装、棉被、电热毯、热水袋等物品就被严七搅得散落满地。可严七仍不罢休,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最后竟丢了棍子直接上了手,他的动作不停,嘴上也没闲着: “你他娘的是没断奶的娃娃吗,带这么多东西!被褥坊里面都有,这些都不能带进去。还有快点脱衣服,把口袋里衬全部翻出来,你俩怎么还不动弹!” 刘奋进闻言立即从身上的大包中掏出了一条好烟,双手捧着递到严七面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我俩从小体弱,受点凉就容易头疼脑热,这也是怕病了耽误坊里的活计,就多带了点保暖的物事儿,还请七哥通融通融。” 看到刘奋进递过去的烟,严七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态度却依然恶劣。 “中华啊!”严七直起了身子,眼睛落在了刘奋进的大包上,随后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丝毫不买账地说,“少和我嬉皮笑脸的,烟也是违禁品,连同这些统统都得留在这儿。” “这些都家里给准备的吃的,七哥,你行行好,东西放这儿一个月,等我们出去都该坏了,就让我们带进去吧。” 刘奋进闻言立即捂紧了身上的大包,一脸紧张地说。 勾栏坊里哪有和善的人,听刘奋进这么说,严七更是直接上手去抢大包。谁知看着挺大的背包竟如此不结实,刘奋进二人刚拉扯两下就“撕拉”一声从针脚处开了线,里面的东西随即也散落了满地。包里果然如刘奋进所说,装得都是些薯片之类的膨化食品,因着包装过于占地方,所以将背包撑得很大。 “你小子还挺馋!” 严七捡起一包薯片随口撕开,从中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久违的味道立即充斥口腔,严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以严七在勾栏坊的地位,坊里面有的东西他几乎都能享用得到,但奈何勾栏坊里提供的都是些泡面饼干之类顶饿的食品,像薯片这样的休闲零食,严七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到了。 “七哥你喜欢啊,那这些就都送你了,反正放这儿也是浪费,我帮你收桌子上去。”看见严七的样子,刘奋进立即将散开的零食收拢到一处,放到了严七身边的方桌上。 严七直到吃完整包的薯片才将眼神分给屋子里的另两人,不善的目光慢慢移向了苏灿。刘奋进见状连忙在严七开口前,将苏灿手提袋一把倒了个干净,陪着笑脸开口道: “我俩是一块的,他这里就几件贴身衣物,什么都没有。” 刘奋进的动作再次引起了严七的注意,严七拿起刘奋进之前递到他面前的那条烟把玩了一会儿,在苏灿以为他又要如之前一般翻脸时站起了身。严七将零食和香烟一同锁进柜子里,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两套工作服丢给二人,才再次开口。 “进了勾栏坊以后,都要统一着装,这是给你俩的东西,鞋子在门口的柜子里,你们自己去选合适的穿。” 显然此时严七心情正好,也没再逼着二人脱衣服,竟是打算直接结束检查了。 “没有个换洗的吗?”苏灿翻看着新到手的衣服问道。 严七闻言不怀好意地一笑:“每人先领一套,等一个月后你们还继续待在这儿,再发新的。当然,你要是打算永远留在这儿,我现在就再给你两套。” “那不必了。”苏灿连忙摆手拒绝。 “这些行李——”这边苏灿刚说完,刘奋进又试探着出声,“主要也是怕我们冻感冒了影响上工。” 刘奋进话音刚落,严七就吼了出来: “在勾栏坊服从命令最重要,别以为文书上写着一个月,你们一个月后就真能离开,加个一年半载的可都是老子一句话的事!” 苏灿闻言一愣,这刑期勾栏坊里还能说延长就延长? “是是是,多谢七哥提点,以后我们发迹了绝对忘不了七哥!”刘奋进却是完全没有听出严七话语中的威胁一般,连连对严七弯腰鞠躬。 严七见状挥了挥手,率先走出了房门。严七走后,刘奋进立即打开严七说的柜子选出了两人尺码的鞋子,又将行李箱中的东西塞了回去,连同苏灿的东西及刚发的衣物鞋子也一起装进去封好,才拉着箱子招呼苏灿出门。 刘奋进的操作将苏灿彻底弄懵了,严七不是让他们把东西都留下吗,他怎么还将行李箱拉出去了。然而,令苏灿更惊讶的是,出门之后严七只是瞥了一眼刘奋进手中的箱子,竟然什么都没说,就领着二人向着院门前的空地走去。 第153章 宿舍 绕过正前方的四层小楼,直接来到了后方的校场。校场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东西两侧各有一排人字顶的排屋,东侧排屋与四层小楼之间还设有一个旱厕。 “东面是工友宿舍,西门就是上工的地方,我们七组在七号厂房。像组长这样有职级的人都住楼里,你们上课也在那儿。”严七指着面前的建筑向着两人介绍。 “那七哥是住在哪个屋?以后有事儿我去楼里找你。”刘奋进立即接道。 “有事儿找你们宿舍长,别来烦我。”可能是因着知道刘奋进所有的好东西都已经在自己那了,严七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刘奋进。 “在咱们这儿每天6点起床跑操,6点半吃早饭,7点上工,12点下工吃午饭,下午1点上工直到6点吃晚饭,晚上7点到8点上一个小时晚课,之后就回房睡觉,晚上没事不准在外面闲逛,平时不打报告不准靠近院门。”严七边走边说着勾栏坊的作息,直至三人到了东侧边上的一间瓦房前。 “这屋就是你俩的宿舍了。”严七带苏灿二人推门进屋。 屋子里面宽度很窄,纵向却很深,让苏灿不由得想起了戒律堂的判堂,还好屋子房门一侧开了扇窗,减少了几分压抑的氛围。窗台下面,从门口向里延伸是一铺土炕,此时从里向外整齐地排列着七个床铺,只有靠门的这边还有空余的位置。屋子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看不到通向哪里,房门旁就是一面贴墙柜子,柜子面向土炕,具体情况看不分明,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东西。 这边苏灿还在打量,严七先指着土炕靠窗一侧开口了。 “你俩就睡这靠边的位置吧,现在是赶上好时候了,十人的通铺只睡了七个,再加上你俩也非常宽敞。”严七说着,又走到屋子最里侧的柜子旁,“没写字的随便挑一个,写上自己的名字,上面的东西以后就是你的了。不会写字也没关系,随便画个标记能区分开就行。” 苏灿也跟着走近,抬头望去才发现原以为的柜子竟然只是由几块木板打造的大架子,架子从上到下一共五层十个隔断,只剩上下两层的隔断还有贴纸没写名字,隔断里面放着被褥、饭盒和一些日常用品。其他的隔断下面都贴着标贴,上面用黑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些什么东西。 “这都没有柜门吗?东西丢了怎么办?”苏灿指着架子问。 “都来这儿了,还能有什么宝贝怕丢!”严七听完眼睛瞥向刘奋进,“别磨蹭,你俩收拾收拾,把衣服换了就到西面七号厂房找我。咱们这儿的规矩,刚来也得去上工,今天的任务完不成,晚上可没饭吃。” 说完这话,严七抬脚就要往外走。 “七哥慢走。”刘奋进立即小跑着上前,恭敬地将人送出门去。 刘奋进再回屋时,苏灿已经为二人选好了储物架,将最下面仅剩的一个空位写上了刘奋进的名字,自己则挑选了一个最高的位置。苏灿将两人的被褥抱到土炕上铺好,那边刘奋进已经将行李箱打开往外拿东西了。 “你说你为了这么点东西低三下四的至于吗,我看这里发的被褥也挺厚实的,根本用不上额外一床。” 苏灿瞧着刘奋进将带过来的棉被抱到炕上,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东西,这可是咱们以后在这儿生存的关键。” 刘奋进说着将整张被子平铺到炕上,又从行李箱的侧兜里翻出一把剪刀,对着棉被布料的接口处就开始拆线。 “干嘛呢?那严七不是说咱们还要上工,完不成没有饭吃嘛,你不快换衣服,在那瞎折腾什么呢?” “现在过去肯定也是干不完活,晚饭怎么着都没得吃,不用着急。”刘奋进头都没抬,手上动作不停,回答得却是十分肯定。 “不去看看怎么就知道做不完?”苏灿边换衣服边疑惑地开口。 “这不是常识吗,新人刚来给一个下马威,给你安排些肯定完成不了的工作,在以此为借口让你第一天晚上没饭吃,来磨新人的性子。想也知道像这种地方都会这么干,不用大惊小怪。”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也感觉十分有道理。此时已经是下午,就是他们立刻就赶过去工作,如果他们安排两人做一天的工作量也是很难完成的。反正都是要饿肚子,还不如不干活来保存体力。想到这儿,苏灿直接就坐在了炕沿上,看着刘奋进忙活。 说话间刘奋进已经将棉被的一边拆开,将手伸了进去,开始往外面掏起了棉花。 “不去上工就不去,你霍霍被子干嘛?这可是你费尽办法,还搭了条烟和全部的零食才换过来的呀!”苏灿眼见刘奋进掏出的棉花越来越多,棉被的厚度都薄了一半,没忍住开口询问。 “我拆的不是被子,是咱们今晚的口粮!” 刘奋进闻言神秘一笑,紧接着就从被子里掏出一袋还沾着棉絮的泡面。 “被子里怎么还有这个!你在里面藏了东西!” 苏灿见状一惊,整个人直接就站了起来,瞧着眼前铺着的厚实棉被,伸手就按了上去。 “别乱按,小心按坏了里面的东西!” 瞧见苏灿的动作,刘奋进连忙将手边刚掏出来的泡面丢了过去,阻止了苏灿的行为。 “行啊,没想到你小子还留了一手,那箱子里的其他东西,不会都夹带私藏了吧?” 苏灿伸手接住泡面,指着地上已经打开的硕大行李箱,笑着开口。 “来这种地方当然得做足了准备!在这里票子没用,有钱也花不出去,烟酒和顶饿的东西才是硬通货。因此我故意带了那个背包来当烟雾弹,在里面装些占地方的膨化食品,零食虽然不值钱,但对他们那些被关了许久的人来说肯定抗拒不了。不给他点甜头,哪能让咱们把东西带进来,就是可惜了那条烟。”刘奋进边说边继续从被子里面向外掏东西,同时还不忘招呼苏灿,“你也别闲着,一起帮忙,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拆开,里面可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你竟然带了这么多烟,还是中华!”苏灿瞧见被刘奋进随意丢在旁边的一条软中华,眼睛都直了。 “有烟好办事,我虽然不抽,但架不住抽烟的人多啊!多带几条不同价位的,不同的人给不同的烟,好烟得花在刀刃上不是嘛!” 刘奋进说着又掏出了几条香烟,果然如他所说,各种品牌各种价位的都有。 “想着真全!”苏灿不由得给刘奋进竖了个大拇指,也开始帮忙拆东西。 两人动手,速度快上了许多,没一会儿,炕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泡面、压缩饼干、火腿肠和巧克力最多,其次就是各种顶饿的小零食。还有一些便携的工具,苏灿甚至还看到了两瓶高度白酒。 “你这都可以开个小超市了吧!咱们连个柜子都没有,这些东西你打算放哪?”苏灿边帮着把缩水了许多的棉被衣服叠好塞回行李箱边问。 刘奋进闻言却毫不在意,又从行李箱侧袋中掏出一卷塑料袋,将东西分类装好。 “我那箱子带锁,材质也比较结实,东西先都放里面。这样除了连锅端,里面的东西绝对丢不了。” 第154章 分配任务 东西都放好后,苏灿二人才磨磨蹭蹭地赶往西侧的排屋。与东侧不同,这边的屋子看起来要宽敞许多,苏灿走进去才发现,屋子似乎后来扩建过,地面上还能看到之前墙壁被拆除后的痕迹。屋内全部打通着,每间隔一段距离,就竖着几根圆木支撑着房梁,使屋内显得并不空旷。七号厂房位于把边的位置,放眼望过去,地面上摆着四排电动缝纫机,一直延伸到房子的另一端尽头,苏灿猜测那应该就是一号厂房所在了。每一台缝纫机前都有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在忙碌着,二人走进来时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俩投胎去啦,换个衣服都能磨蹭这么久,就算打一炮也早该完了!” 苏灿还在四处打量,忽然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前一扑,直接就撞在了正在蹬缝纫机的一个工友身上,将人撞了个趔趄,手下的走线立即也歪了出去。苏灿连忙撑着机器站好,向那人道歉,周围人见状立即响起了一片哈哈大笑声。苏灿抬头望去,刚刚踢人的正是严七,此时他正站在中的空地位置,一脸嘲讽地盯着苏灿,在周围的哄笑中苏灿感觉那表情看起来十分刺眼。 “七哥,都怪我,忽然肚子疼,耽误了一会儿,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刘奋进的情况也和苏灿差不多,但他却没有撞到人,而是直接摔趴在了地上,在笑声响起时,立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就凑近严七一脸讨好地解释。 严七却并不理会刘奋进的解释,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大步走到苏灿身旁。 “你小子是什么眼神,怎么,不服气?” 严七抬起手在苏灿左脸上拍了两下,不疼,但侮辱意味十足。苏灿后仰着靠在缝纫机的操作台上,面对眼前比自己壮实许多的男人,握紧了拳头。 “哎,七哥,我这兄弟打生下来就胆子小,只因为有些斜视才总容易被人误会,实际上他怂得很,话都不敢多说!有什么事儿你吩咐我,为了报答你的提点,我拼尽全力也得给办得立立正正!” 刘奋进见状立即上前,拉着严七的手臂为苏灿求情。同时又凑近严七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才撤回去继续做小伏低。 严七深深望了刘奋进一眼,收回了拍打苏灿左脸的手,对着周围大吼了一句。 “笑屁笑,一个个的晚上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经严七这么一吼,周围立即就安静了下来,厂房里的人们立即开始目不斜视地工作,再没有一人瞧这边的热闹。严七这才有了几分满意的神情,随后又看向苏灿,阴恻恻地开口。 “眼睛不好就不要乱看,小心让人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刘奋进的话显然勾起了严七的兴趣,令他放弃了对苏灿的刁难,将目光又转回到了刘奋进的身上。 “别的吩咐没有,按时把每日分配的任务都干完就是最好的报答。这是上工的地方,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做羽绒服,以前用过缝纫机没?” 有了刘奋进的缓和,严七终于开始给苏灿二人分配任务了。 “看我妈用过。”刘奋进立即回道。 严七点点头,又看向苏灿。 “你呢?” 苏灿从缝纫机上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严七“啧”了一声,指着角落的一台缝纫机对刘奋进说:“话多那小子,那台机器以后就归你了,你先负责砸衬里,有不懂的多问问旁的人。” 随后又将视线转向苏灿,指着里侧靠墙的几张并排摆放的硬木桌道: “至于眼斜那小子,你就在大头沉那儿装毛,没事少往人群里凑合,别再吓到旁人。” 任务分配完后,严七也未多解释一句,吹着口哨就直接离开了厂房。 严七走后,苏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刚刚的事情不是刘奋进肯定不能善了。自己初来乍到,在严七手下讨生活,这一时之气肯定是要忍着的,苏灿也想先放下一起好好干活,可他此时却一头雾水,有些无所适从。刚刚严七对自己说的那一句确定是在安排任务吗,他怎么感觉严七好像只是说了句脏话呢! “别发呆了,先到工位上,别一会儿又被骂了。” 刘奋进提醒苏灿一句,就转身走向自己的缝纫机。苏灿无奈,也只能先到严七指的位置,见机行事。当苏灿靠近硬木桌后,才发现地面上,有个带着口罩的女人正坐在一捆绑好的布料上摆弄一件衣服半成品。 勾栏坊里有女人,苏灿还是在来之前刘奋进开的那个玩笑中知道的。刚刚进门后,苏灿大致扫视了一圈,大家都穿着同样的工作服埋头干活,并不能分辨出男女。这一个算是苏灿在勾栏坊第一个见到的女人了。 苏灿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女人,她的身形很瘦小,整个人几乎要和身后众多打包成捆的布料融到了一起。从苏灿的视角看过去,能瞧见她头顶的花白,看起来应该年岁不小了。也是了,之前就听刘奋进说起过,只有早些年小比才会有女人参加的,面前这位应该就是那时候签了生死状,打输比赛后被关进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蹉跎了多少年。 “大头陈?”苏灿试探着开口叫人。 有人过来,女人头都没抬,依旧只是关注着手中的衣服。 “陈大头?”苏灿继续试探。 “干嘛呢!” 话音刚落,刘奋进压低的声音忽然响起。苏灿循声望去,只见刘奋进不知何时已调换位置,来到了离苏灿最近的缝纫机旁,正疑惑地看着苏灿。 苏灿连忙将严七安排给自己的工作和刘奋进重复了一遍,说明自己正在试着和“大头陈”沟通,谁知刘奋进听完直接笑了起来。 “‘大头沉’是对写字台的通俗叫法,喏,这个就是。”刘奋进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硬木桌前拍了拍,“严七那是让你在这里往砸好的羽绒服布料里填充羽绒呢。” 此时大头沉旁的女人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拿起一个装满白色羽绒的塑料袋,起开一拳大小的封口,将手伸进去抓了一把,又缓缓拔出,小心地塞进手边衣服的开口里,又拿起手边盒子里的铁夹子将开口出封牢。女人手法十分熟练,一套动作下来,轻柔的羽绒竟也没有飞出一丝一毫。 苏灿见状知道自己闹出了乌龙,不禁有些窘迫,尴尬地轻咳一声,才远离女人几步,走到刘奋进面前,同样压低声音问: “刚刚你凑到严七耳边说了句什么?” 那会儿刘奋进声音很轻,苏灿虽然离两人很近,但周围电缝纫机嗡鸣不断,却依然没有听清。苏灿实在好奇,刘奋进究竟是如何仅凭一句话就成功打消严七收拾自己念头的。 第155章 工分 “你想知道?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告诉你。” 听到苏灿的询问,刘奋进这次却一改往日的每问必答,竟然和苏灿谈起了条件。 “什么条件?” 苏灿虽然也不是非要知道当时刘奋进说了什么不可,却好奇刘奋进究竟想提出什么条件。 “简单,你只要答应我,在勾栏坊期间尽量克制一下你的脾气就成。如今我们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像你今天这般与严七直接对上,再来两次我的底牌也不够用了。” 刘奋进连哄带劝,苦口婆心地强调。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 苏灿闻言老脸一红,今天的确是他不对,他还没有完全认清如今的处境。这里没有常赋晦,自己如今已经没了依仗,不管不顾只会害了自己还得连累刘奋进。 得到了苏灿的保证,刘奋进这才继续开口: “我就和严七说了一句,告诉他进门时我给的那条烟里还有别的好东西,让他闲下来时可以去好好瞧瞧。” “你在给严七的烟里放了什么?”苏灿闻言更加好奇。 “那么点的地方还能放什么,我在里面放了二百块钱。虽说钱在这里用不到,但却能帮着抵挡一次冲突,值个儿了!” “你怎么想到放钱的?之前送出去时怎么没提?” 苏灿点点头,不由得为刘奋进的未雨绸缪惊叹。 “送的时候当然不能提,那严七是咱们的‘现管’,他一次性就将所有看上的东西都没收了,过后你要是再拿出其他东西孝敬,他非但不会领情,反而会认为你当时私藏而对你生出不满。只有东西先给到他那,有了冲突再告诉他有其他惊喜等着,他才会放过你的同时也不会计较你的后手。” “妙!”苏灿不禁对刘奋进另眼相看了,以前他怎么没发觉这人竟如此有才,“那你还有哪些后手?” “没了,这样的事儿一回灵,二回就行不通了,否则人家会以为你在故意捉弄他。所有我才让你控制着点,再有下次我们就只能动手了。” 苏灿闻言立即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犯,随后又开口询问起刘奋进的任务。 “凯子叔给我讲了缝纫机的使用原理,我现在正用废料练习走直线呢。”刘奋进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拿起一块布料晃了晃,又指着身边的一个矮个子男人说,“这是凯子叔,是七组的老人儿了,宿舍在咱们隔壁,有不懂的可以问他,让他多给指导指导。” 见苏灿望过来,被刘奋进称作凯子叔的男人对他微笑着点头,有别于屋内其他人的冷漠,这凯子叔看起来却十分的憨厚。 “啥老人不老人的,小刘的分的活计好,好干还出工快,根本不用我多指导。至于你啊,得尽快想办法摸到缝纫机,这样出了衣服才能给你记工,不摸缝纫机会一直给你分配杂活,像扫地、分料、卸货没个头,算不了几个工分,干再多都是白干。”凯子叔瞧见苏灿站在装羽绒的工位前,立即开口提醒道。 “工分有什么用?难不成这里还给发工资?”刘奋进闻言立即开口询问。 “想什么美事呢!这里不发工资,但是按件计工分。不同的工种记工分的方法不一样,像你我这样的缝制工序,完成一件就能记一个工分。你的活俏,衬里缝在衣服里面看不到,歪点斜点都问题不大,不像拼合和绗缝的,稍微偏一点都得重新返工。老贾走后好多人都挤破头想要这个活,严七都没松口,没想到却给了你这个新人!” 凯子叔对刘奋进的境遇啧啧称叹,刘奋进却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引起别人的注意,立即问起了苏灿的工种。 “我的确运气好了些,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兄弟被分配的活计有什么说法?” 凯子叔闻言瞧出刘奋进不愿多说严七对自己的优待,很有眼色地立即止住话题,看向苏灿。 “这个小哥运气就差了些,装绒这个活儿,还不如裁剪呢,又麻烦出工还少,装出十件才给算一个工分,一天下来,糊了一身毛不说,还赚不到几个工分,绝对算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工种之一。” 凯子叔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似乎对苏灿的境遇十分同情。 “在这儿一切花销都与工分多少挂钩,日常吃饭、买点生活用品都需要用工分来换,坊里发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就连卫生纸都需要咱们自己干活换。只有赚到了足够多的工分,咱们才能在这里活下去,否则别说过好日子,吃饭都成问题。咱们这儿的规矩,每人每天需要上交两个工分,多出来的才是自己的。像你们这种新来的,还需要多准备点工分来孝敬前辈,第一天最少也得交出三件工,就是三个工分,否则晚饭没得吃不说,还可能挨一顿打。”说到这儿,凯子叔压下了音量,凑近二人小声道,“而且,这里工分是万能的,只要积攒到一定程度,东西、工作岗位、官职什么都能换,甚至是自由!” “挨打?你们这儿不是劳动改造吗,怎么还会打人?”刘奋进听了凯子叔的前一句话,立即皱起了眉,那边话音一落马上就问了出来。 “打人不是正常的吗!每天上交的那两个工分是按宿舍收的,如果宿舍里有人没完成,那拿走的就是同一宿舍别人的工分。吃了亏的人哪能乐意,晚上回了宿舍,关上门,打你一顿出出气不是很正常吗!” 刘奋进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换自由,难道说积分够多能离开这儿?”苏灿却显然更在意凯子叔的第二句,惊讶开口,“不是‘一入勾栏永不出’吗?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能从里面出去?” 苏灿话刚出口,就被凯子叔压下了脑袋,随后他又左右四顾,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开口道: “嘘!你小点声!这是坊里面不成文的规矩,没人拿到明面上说。有些人年轻时候就进来了,一待就是几十年,总会有些豁得出去的,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规矩,如果好好干活,挣到足够多的工分,就可以用工分买自由。购买之后,坊里会给出一大笔安家费,算是这些年的酬劳,然后派车送出寨子,只有一个要求,以后永不许进寨。” “你的意思是买了自由的人都从没在寨子里出现过,能确定已经有人出去了吗?”苏灿继续问。 “当然,前几年每月都会有人出去,给了很多钱,还有身份证,我们都看到了,就算这两年离开的人少了些却也不是没有,那不,他那个工位原来的老贾,就是上个月离开的,这才空出了个位置,让他给赶上了。”凯子叔肯定地说,“所以说工分很重要,你们一定要重视起来。” 第156章 收工 听完凯子叔的话,苏灿二人连忙点头应是,对凯子叔表达了谢意后,三人就马上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刘奋进在缝纫方面是有天赋的,他被分配的任务无需多少技术含量,在凯子叔的帮助下,很快就做出了第一件成品。在收工前,刘奋进的工位上已经完成了七八件衬里。而对比之下苏灿这边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装羽绒虽说听起来容易,到真正做起来才会知道有多难。他参照着旁边工位女人的手法,将手伸进袋子里,磕磕绊绊地填充着,没多久就弄得羽绒满天飞,衣服里没填进多少,自己倒是满头满脸的羽绒。一下午干下来,苏灿勉勉强强地完成了十几件,但他从事的工作十件才抵一个工分,瞧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苏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赚到今天需要上交的工分了。 临近晚饭时分,有人拉着手推车过来收工,逐个清点每个人完成的成衣数量,将完成的成衣收进车里。苏灿此时才知道,每一排缝纫机间留出那么大的空隙,原来是为了方便推车经过。 果然如凯子叔所说,有好几个人的完工产品被挑了出来,要求重新返工。也有人对着收工人低三下四地央求,但却无一例外没能得到宽限,最终也只能认命地开始返工。苏灿敏锐地发觉,在场所有人,包括前面几个厂房中的那些工友,虽然会在交工被退回后求情,却没有一人对收工人提出质疑,即使有人的成衣被退回了大半,也只是忍气吞声没有分辩半句。 “他们一句话就决定了活计的好坏,被退回返工是不能算工分的,退得多了一天都可能会白干!一会儿他们过来时你俩一定得客气些,别把人给得罪了。”瞧着收工人就要到眼前,凯子叔凑近苏灿和刘奋进小声嘱咐了一句。 苏灿和刘奋进闻言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在苏灿看来,前面那几人被退得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最后一个人更是查都没查,只扫了一眼就说了不行,明显有见人下菜碟之嫌。 很快,手推车就到了三人面前,为首之人看起来和凯子叔十分熟络,他并没有如前面一般亲自上手检查,而是直接交代随行之人清点,自己反而与凯子叔聊了起来。 “可以啊,今天收获不错!” 那边清点完后报出了一个数,为首之人拍了拍凯子叔的肩膀,就直接大笔一挥在本子上做了登记。随后又看向刘奋进和苏灿。 “呦,新人啊!” “嗯,老邻居家的孩子,在寨子里闯了祸被送进来收收心,一个月就出去了。” 凯子叔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为首之人闻言眉毛一挑,对着苏灿和刘奋进上下打量了一遍,也没再多说什么,如实记录了工分就转向了下个工位。 “那几个人也是被罚进咱们勾栏坊的?”人走以后,瞧着收工人身上与自己相同的工装,刘奋进凑到凯子叔身边,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咱们这儿的所有的人,除了坊主,无论职位大小都是被罚进坊里的。” “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刘奋进点点头,“我要是想要当收工人该怎么做?” “你小子可真敢想!刚进来的新人能分配到你这样的工种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去收工!不是叔给你泼冷水,你看那几人的岁数,哪个不是在这儿熬了许多年的,像这种有点实权的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后面好多人等着呢,不是你这样的毛头小子能寻思的!听叔一句,你们安安份份地熬过这一个月,顺利离开就成了,别想些不切实际的,再惹祸上身。” 听了刘奋进的话,凯子叔立即不赞同地说。 苏灿听得出这个被刘奋进称做凯子叔的男人是真心实意地在劝慰刘奋进,看起来两人似乎早就认识一般。苏灿忽然又想起刚刚凯子叔对收工人说的话,于是开口问道: “你们之前是邻居?” “啊,那都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吧。”凯子叔回答得倒是痛快,伸手在自己大腿处比划了一下,“那时候小刘也就这么高吧,话都说不全,却总喜欢往我家跑,缠着我媳妇要糖吃!” 说到这儿,凯子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忽然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一晃婶子竟也走了这么多年了,我现在还特想她做的花生蘸呢!”刘奋进也跟着惆怅起来。 “你婶子福薄,没享受到好日子啊!” “都怪那没人性的王八蛋,害了婶子不说还连累你进了这鬼地方!”刘奋进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脸上表情开始变得愤怒起来。 “那时候年轻,一心只想着为你婶子报了仇,的确有些冲动了。但话又说回来,你婶子走了,就剩我自己一个人,在哪不是待着,来这儿也挺好的,至少每天都有事儿做。” 凯子叔呼入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 “你能看开就好!”刘奋进也跟着叹了口气,才转向一脸疑惑的苏灿对着他解释道,“当年有逃犯流窜到寨里害了婶子,凯子叔惊怒之下失手将人给打死了,才被关进勾栏坊的,这一晃儿都快二十年了。” “以前的事儿就不提了,你们小年轻可别学我,太冲动了可不是好事。” 凯子叔摆摆手,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苏灿瞧着面前这个满面和善的小老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苏灿同情他的遭遇,却也为他感到惋惜,二十年大好时光就因为个逃犯而荒废在这里。再见当年的老邻居,不知道凯子叔的内心究竟是痛快多些还是悔恨多些。 想到这儿,苏灿脑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这勾栏坊里关着的可都是些犯了事儿的人寨里人。刘奋进自小在寨子里长大,那么,自称赤马寨“百事通”的他岂不是这里的人都认识! 苏灿想到这儿,也就将疑问问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里人的平均年龄得有三四十岁了吧,好多人都是我出生前就进来的,我哪能都认识!”刘奋进却在听到苏灿的疑问后第一时间否认。 “不错,这里的人小刘大部分应该都不认识。百来号人呢,就是年头拉得比较长,咱们寨子里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多犯事儿的。好多都是周围村子送过来的,小刘见都没见过。” 凯子叔也跟着补充。 “还有外乡人?”苏灿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刘奋进。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勾栏坊里自成一个系统,我对这里的事儿并不清楚。” 刘奋进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来的外乡人多了,我年轻那会儿,好多人犯了事儿后因为找不到对应的处罚条款就被无罪释放了,寨子里为此特意成立了一个打黑队,专门出去抓那些钻了空子的不法分子,人抓到以后就是送到坊里来的。当然,也有一些在外面犯了大事儿的人,怕挨枪子儿,特意跑到咱们寨子再犯个不大不小的事儿,被关进来的。” 第157章 两派势力 凯子叔的话令苏灿一惊,他怎么忘了,被关进这勾栏坊中的不止是在小比上签了生死状后输了比赛的人,更多的还是犯了大罪需要被判死刑的罪犯!苏灿抬头在厂房里环顾一圈,此时被查出问题返工的人依旧在埋头工作着,其他通过检查的人则自顾自地休息,也有像是他们几个一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闲聊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普通,表面上丝毫瞧不出这里有很多背负人命的穷凶极恶之徒。 “别担心,坊里人面外乡人对咱们这些寨里人还算客气,不会无缘无故找麻烦的,你俩就别出头、别冒尖,消消停停地待到期满离开,啥事儿都不会有。” 瞧出苏灿神情难看,凯子叔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在勾栏坊里的处境担心,立即开口安慰。 “勾栏坊里还区分外乡人和寨里人?”听到了关键信息,苏灿又收回了注意力。 “当然,这就跟把老人送进养老院一个道理,有子女和没有的肯定会被区别对待。不论子女是否经常来探望,那毕竟是监护人,真把老人怎么着了,为了那点赔偿他们也会找过来的。咱们这也是一样,寨子里的人,就是犯错被关进来了,那也是有本地户口的,被外乡人欺负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遇到个相熟的给报复了回去。所以外乡人对咱们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客气的。” “外乡人和寨里人之间还会互相找麻烦?这儿什么都没有,有什么麻烦可找的?”苏灿疑惑地问。 “可找的多了,之前不是说过嘛,在这儿工分就是万能的,相当于外面的钱的了。还有一点我一直没说,这里工分也是可以转送的,只要双方自愿,可以把一个人名下的工分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现在,不用我说为什么找麻烦了吧。” 凯子叔一脸你懂得的表情,令苏灿沉默了。这一条规则是谁定的啊,明显是要挑起大家的矛盾吧! “咱们这儿分组、分宿舍也是根据是不是外乡人分的?”刘奋进闻言也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外乡人、寨里人这都是咱们私下里说的,同一个阵营的人大家抱团,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两派势力,这些可别拿到明面上说,咱们那个坊主不喜欢听。” “坊主?魏杨?” “对,就是他,咱们这儿就他是正儿八经的官,能够自由出入大门。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犯了些事儿,靠着积攒工分爬上去的,就连咱们的副坊主,没有允许也是不能出去的。” “用积分买官职!魏杨在这儿如此胡作非为,议事厅的人知道吗!如此没有规矩就没有人来管管他们!” 刘奋进听到这儿有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勾栏坊里一直都是这样,官大的说的话就是规矩!”凯子叔接着刘奋进的话道,“从魏杨他爸当坊主时就是这样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权利层层加码,最终都集中在坊主那里。原来坊里面还有些外派进来的官儿,后来连食堂煮饭的都换成了坊里人。让犯人来管犯人,通过工分买官让大家的生活有了盼头,这样整个坊里面的工事才能运转起来,也少了许多闹事出逃的事儿发生,也算是有利有弊吧!你们不是还得离开呢嘛,对这里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忍一个月,犯不上得罪人。” “判堂上那魏杨不同意给进勾栏坊服役的人定期限就是因为这个吧!这些年因着勾栏坊里没有人再回寨子,坊里面的龌龊事儿外面也一直都不知晓,他竟在这儿自己当上了土皇帝,真是无法无天了!”刘奋进回忆起对苏灿那次的审判,想到魏杨那副进了勾栏坊就永远不许出来的嘴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刘奋进看来,这勾栏坊如今的情形是魏家背着寨里自己搞出来的。然而,苏灿却不这么认为,他想到了常赋晦送他来这儿前的话,心里确定议事厅对勾栏坊里发生的一切是百分百知情的,只是不知道这勾栏坊的背后,又是哪一位长老,和暗中针对自己的又是否是一波人。 刘奋进再气都无法改变现状,最后只能留下一句出去后要告诉少主就不再出声。苏灿正在心中腹诽,你心心念念的少主可能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时,严七再次出现了,七号厂房里原本散漫的人们立即停下了交谈,各自在工位上站好。 严七进厂房时,手里拿了与之前收工人登记那个同款的本子,边走边随意翻看着。间或路过某一个工位时,还会忽然对着站在那里的人踢上两脚。严七一路都未发一言,无视了其他人或讨好或讨饶的言语,径直走到苏灿和刘奋进面前。 “就是你连基础工分都没拿到?我们整个组今天没拿到基础分的就你一个!”严七单手拿本偏头看向苏灿,另一只手伸向苏灿的脑袋,从上面揪下了一大撮羽绒,“浪费了这么多毛,你当是在过家家吗!” 严七的声音陡然拔高,抬脚就朝着苏灿踹去。 “七哥息怒!” 刘奋进眼疾手快,斜冲过去一把将严七的腿搂进了怀里,严七不察整个人被刘奋进撞得向后仰去,却在下一瞬被刘奋进拽着右腿稳住了身形。 “七哥,我这兄弟手虽笨,但心眼实诚,我保证他明天绝对不会拖后腿的。至于今天,为了弥补兄弟们的损失,我把今天赚到的积分都转给你,麻烦七哥帮我安抚一下大家。” 刘奋进说得情真意切,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严七皱眉看了刘奋进一会儿,暗自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腿,随后眯起眼开口道: “既然你为他求情,那今天就算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俩都给我滚去守夜,天王老子说话都不好使!” 听到严七松口,刘奋进这才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连连开口道谢,保证不会再犯。 腿上得了自由,严七立即向旁边迈了一步,与刘奋进拉开了些距离。在记工本上勾画了两下才再次看向苏灿。苏灿正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那边严七却是对着苏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各种脏字层出不穷,骂到最后丢下一句“孬种”,就直接离开了厂房。 第158章 洗漱 食堂在整个勾栏坊的最北面,位于两排瓦房之间,从外面看着倒是窗明几净的。在就餐铃声响起后,苏灿和刘奋进随着大部队一同涌出厂房。 “你这孩子,怎么就没给自己留两个工分啊!”凯子叔边走还在边絮叨刘奋进,说他不该将工分全部转给严七,弄得自己晚饭都没了着落。 “没事的,叔,我们年轻人抗饿,平时我也是不吃晚饭的,你快去吃吧!” 刘奋进将人向着食堂方向推了两步,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哎,食堂的东西不能外带,否则叔还能给你俩带两个馒头。” “放心,我们身体好,饿一天都没事儿,你快去吧。” “行吧,你俩先回宿舍喝点水垫垫,7点的晚课别忘了,到时候我在楼门口等你们。” 在刘奋进的再三催促下,凯子叔又叮嘱了几句,才随着人流去了食堂。 凯子叔的背影消失后,两个工分为零的人才逆着人群回到了东侧的宿舍。二人趁着屋内没人,从行李箱中拿出食物快速填饱了肚子。此时,宿舍中的其他人却依旧没有回来,苏灿决定趁着人少先给自己擦洗一遍,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就推开了屋子尽头的那扇门。门的那边果然就是洗漱间,里面的设施十分简陋,一侧入目便是一排水龙头,下面配着砖砌的水槽,墙角放着一口水缸,挨着卧房那一侧砌着一个大灶。水龙头对面整齐地放着十套洗漱用品,水盆里放着洗漱杯和牙刷,旁边配着同色的暖壶,其中七套上面都贴着与架子上一样的标签。 “大意了,灶台竟然是在这边!”刘奋进将洗漱间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后,语气有些懊恼,“这么大的炕,从这边烧到那边得用多少柴火,想来咱们睡的那个位置一宿都不会热起来。也难怪那里会空出来,靠近窗户漏风不说,身下的炕还不热,睡那里冬天肯定很难熬!” “没关系,咱们一个月后就走了,应该赶不上最冷的时候。”苏灿拿起一个未贴标签的水盆递给刘奋进,“先洗洗,等晚上人多了还得排队。” “是得现在洗,晚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估计也没时间洗漱。” 刘奋进说着接过水盆,在水龙头前接了半盆水就开始擦洗起来。苏灿见状又拿了另外一个水盆,也打算接水洗一洗,却被刘奋进拦了下来。 “这水忒凉,你先等等,屋后面有树枝和劈柴,等我洗完给你烧点热水你再洗。” 刘奋进抬起还挂着水珠的脸看向苏灿。冬天水管里放出来的水自带一股刺骨的寒意,刘奋进自小习武,这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但苏灿底子薄,又是大病初愈,在刘奋进看来自然不能用凉水洗漱。 “不用麻烦了,就用凉水简单洗洗吧。快点洗完好歇一歇,晚上的晚课不知道又有什么名堂呢。”苏灿看了看时间,直接打开水龙头。 刘奋进闻言也不出声,瞧着苏灿将手伸进盛满凉水的水盆中,发出“嘶”的一声响,才拧了把毛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道: “凉吧!我刚刚看挨着咱们放着的那个暖壶里有热水,咱们先借点用着,等晚上回来烧了热水再还他。” 刘奋进说完,直接提起了最边上那个贴着“李”字标签的暖壶,将热水倒进了苏灿的水盆中。 热水已经倒进去了,苏灿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点头同意了刘奋进的安排,就着盆里的温水洗了起来。刘奋进的工作不但操作容易,活计也干净,他一下午都在使用缝纫机,身上只被闷出了少许的汗,简单抹了几把就开始帮苏灿摘身上的羽绒。苏灿却完全不同,他被分到了“装毛”的苦差事,没有老人儿那种熟练的手法,每次从包裹里拿出羽绒时都会弄得绒毛乱飞,在密闭的厂房里工作了大半天,身上沾满了绒毛,一盆水洗下来,盆里都是一坨一坨的羽绒。 这里环境简陋,如今又是冬天,这点热水根本没办法洗澡,苏灿只能先洗了头发,又在刘奋进的帮助下,沾湿了毛巾一点一点地清理着身上的羽绒。好在他的寸头虽然长出了一些,却依旧是短发,用干毛巾擦过以后就半干了,不用担心上晚课时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而受凉。 洗漱过后,苏灿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两人合衣躺在了炕上休息,讨论起这一天在勾栏坊的见闻。 “现在一天比一天冷了,我看每一间宿舍外面都堆着柴火,看来这里入冬以后是需要我们自己烧炕取暖的。”刘奋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取暖的同时也烧了热水,自给自足,这样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宿舍里的其他人怎么样,是不是轮流烧水。”苏灿倒是不怕干活,他最担心的还是接下来与宿舍里其他人的相处。 “轮流烧?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严七不是说了吗,宿舍里是有宿舍长的,说白了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管着咱们屋里这八九个人呢,你觉得他能公平分配让每个人都干活吗!” “你说得有道理,他很可能会欺负新人,让我们把活计都包了,还好我们只在这儿待一个月,能忍就先忍忍,实在不行也不怕与他们撕破脸。” 苏灿并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从他之前在判堂里不管不顾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如果在勾栏坊里的只是他自己,他也不会顾忌那么多。但如今刘奋进和自己在一起,离开这儿,刘奋进还要继续在寨子里生活,他不能因为一点小亏就断了刘奋进以后的路。 “这不是忍不忍的事儿。”刘奋进闻言直起身凑近苏灿,“看到外面的灶台上的大锅了吧,用它烧热水肯定很费柴火,我估量了一下,外面那点顶多够烧个三五天的。你想过没有,到时候没柴火了怎么办?这么多年我在寨子里可从没听说过会往勾栏坊里送柴火,外面那些树枝劈柴明显都是从山上砍的,那些都是谁上山去砍的?咱们这一天,时间都给安排得满满的,白天哪有额外的时间,那么又会是什么时候让咱们上山拾柴火?” “你的意思是,勾栏坊里会让我们在晚上去后山捡柴?” 刘奋进几个问题连续问下来,苏灿也正色起来。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后面那片山远离人烟,比咱们在寨子的后山要危险得多。很多地方都是从没有人到过的地方,白天上去都很危险,更何况是晚上!遇到熊啊、狼啊的野兽都是好的,要是遇到没脸子,咱们跑都跑不掉!” 刘奋进说完后,苏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刘奋进之前和自己提过,他们圈子里都是管鬼叫没脸子的。当时他还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如今苏灿已经亲眼见过,自己也开始修“场”了,对这些鬼怪之类的传说自然也就没了怀疑。现在再听刘奋进提起,神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159章 工分兑换窗口 “上次去后山也没遇到野兽或者鬼怪,只是捡点柴火,也不远走,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否则勾栏坊里也轻易不会让人上山啊。”苏灿还对勾栏坊抱着几分希望。 “上次我们上山走的都是之前有人走过的路,没去偏僻的地方。但这里不一样,说是原始森林都不为过。至于勾栏坊为啥不拦,别忘了这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都是早该判了死刑的罪犯,进了这里就不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了,这山我们一定想办法不能上!”刘奋进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嗯,既如此,真到那个时候,咱们宁可撕破脸也不能去后山。”苏灿也知道原始森林的危险性,他就算是再想离开,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何况他如今已经和常赋晦达成了协议,目前最重要的事儿也不是离开寨子了。 说话间,时间已经快到7点了,宿舍里却一直没有人回来,看来大家应该是选择吃过饭后直接去楼里上晚课了。苏灿和刘奋进收拾了一下,也向着门口的四层小楼走去。 “听凯子叔的意思,一会儿晚课应该是所有人一起上的,到时候咱们可以找找陈三叔,将你家房子的事儿问个清楚。”刘奋进边走边凑近苏灿道。 “在厂房时我特意找了一圈,并没有在七组这边看到他,他可能不和我们一个组。”苏灿点头回应。 “根据凯子叔所说,勾栏坊里现在一共就七个组,每组两个宿舍。只有女人才会随机被分到不同的组里,后来的男人都是按照进坊的时间排到哪算哪的,陈三叔应该就在咱们组,甚至咱们宿舍才对。”刘奋进边走边嘀咕,“明明他要在这儿待到年底的,怎么就没见到人呢。” “他肯定不是和我们一个宿舍,架子上的标签没有他,陈三不会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减刑离开了吧!”苏灿闻言接了一句。 “看魏杨那熊样,送进来的人定个服役的期限他都老大不乐意,怎么可能会让人提前离开!况且那严七也不是好相与的,让他加刑期倒是有可能,减刑应该是做梦。”刘奋进撇了撇嘴,“先别着急,一会儿见到凯子叔我再向他打听打听。” 苏灿心道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的宿舍距离小楼很近,没说几句就到了楼前,凯子叔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你俩怎么才过来。”苏灿二人一露面,凯子叔就迫不及待地迎了过来,“快进去吧,楼里面有娱乐室,大家都是吃了晚饭就直接过来的,我本还想带你俩逛逛,没想到你们来的这老晚!” 凯子叔边说边将二人往楼里带,苏灿这才发觉,整个校场包括小楼前都没有多少闲逛的人,看来大家都如凯子叔所言,吃过晚饭早早就进了楼里。 “咱们是在一楼上课,二楼是娱乐区,有影音室、棋牌室、健身房什么的,是大家最喜欢的地方。三楼往上就是那些当官儿的宿舍了,你们一会儿别乱逛,上面最小的官儿也是个组长,能直接决定你们在这儿过得好坏,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你们也就没有好日子了。”凯子叔边走边嘱咐。 “哪还有力气乱逛,这还饿着肚子呢,就喝了点凉水。明天一天也不一定能吃上东西,我俩肯定得保持体力呀!”刘奋进揉着肚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苏灿没料到刘奋进会这么说,惊讶地瞧了刘奋进一眼。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在众人看来,他俩今晚是饿着肚子的,如果表现得精力太充沛,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想到这儿,苏灿也捂着肚子低下了头。 “年轻人别这么容易就放弃,我今天赚的工分多,等熬过了晚课,给你们换泡面吃,等你俩也记了工再还我。”瞧着两人的模样,凯子叔笑着拍了拍刘奋进的肩膀。 听了凯子叔的话,苏灿心头立即涌起了几分愧疚感。反观刘奋进却丝毫未见心虚,听了凯子叔的话瞬间激动起来,仿佛刚刚吃了两包饼干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还有泡面?” “有需求就有商机,楼里就有小卖部,咱们想要什么用工分换就行。之前不是说过嘛,在这儿的一切花销都要用工分。诺,楼梯口那间小房看到没有,那就是专门换东西的窗口,他那的电脑里记着所有人的工分,换了东西直接就在账上面划掉相应的数儿,咱们自己也得弄个手工账,时不时对一对,免得他们给记错了。”凯子叔指着楼梯口的方向小声解释,“这里过了饭点就不供饭了,热水却是可以自己随时烧,晚上你俩自己烧水泡面,垫垫肚子。” 苏灿抬头看去,就见楼梯的左手边果然有一个配着大木窗的小房子,半面窗户敞落下来着充当吧台,上面摆满了东西。苏灿粗略扫了一眼,东西很多但食品的种类却很少,只有些饼干泡面之类顶饿的东西。此时吧台前面已经排了一条长队,小屋里面一个穿着同样工装的男人正在忙着分装物品,另有一个男人正坐在一台看上去就很老旧的电脑前记录着什么。 “售货员也是个好差事,每天就中午晚上各干一个小时,能额外拿工分不说,还允许提前去吃饭。就是得会电脑。”凯子叔瞧着小屋里忙碌着的两人,感叹道。 “卖货的也是在这儿受罚的人?就不怕他们私藏吗?”刘奋进饶有兴趣地问。 “谁敢啊,有监控呢!每天都有人抽查,被发现谁坏了规矩,可是连机会都不给,直接就赶上山的。” 凯子叔回道,“你小子不会又想打这个岗位的主意吧?这个岗与厂房里的工种不冲突,可是比收工人的岗还要紧俏,能得的人至少也得是组长的心腹,你就别想了。” “有啥不能想的,说起来咱们组长严七对我还不错,说不准哪天我就成他的心腹了。”刘奋进满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对了,这严七的底细叔你知道不,和我说说,我想想该怎么巴结他。” 刘奋进直白的话换来了凯子叔的一巴掌,但他还是把知道的情况讲了出来。 “那严七也不是寨里人,在外面背了好几条人命,又来寨子犯了事儿才被抓的。严七是个心狠的,年轻时候杀过人,早早就进到坊里了,他算是比较早的一批,正因如此很多人都怕他。他那个时期进来的人,不是已经离开了,就是当上了各组的组长,你以后最好远着他点,别轻易去招惹他。” “这么多年他还没攒够积分出去?”苏灿接着也问了一句。 “都当上官儿了,哪能没攒够,是他自己不想出去。他家里早就没人了,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就想留在坊里面管管人。”凯子叔道,“像他这样的更是不好惹,在他那儿人命根本不算啥,还没有牵绊,想害谁直接就能动手了,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 第160章 晚课 在得到了刘奋进不会去招惹严七的保证后,凯子叔才停下唠叨。三人绕过小卖部,迎面的是一堵荣誉墙,上面挂着几张红底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长相凶狠,苏灿还在其中看到了下午那个守门的男人,荣誉墙的侧面还刻着一列文字“下半年先锋模范岗”。 “这是什么?”刘奋进指着照片问。 “坊里的荣誉墙,这里每半年举行一次考核,考核结果优秀,还能交得起工分的人,就能上榜。”凯子叔瞄了一眼墙面回道。 “上榜有什么用?额外发工分吗?”苏灿也好奇地问。 “工分只能自己赚,不额外发,但这榜上的人都能得个好差事,像刚刚看到卖货那两个,还有今天收工的那些,他们都上过榜,甚至还可以到门口去站岗呢。”凯子叔羡慕地说。 “去门口站岗有什么好的?风吹日晒的,看着还不如待在厂房里做工。”刘奋进不解地问。 “当然有好处,来坊里面找人的,哪一个最先接触的不是门口站岗的,如果需要帮忙传个信,不得给点好处啊!运气好时,一天也能收获不少呢!” “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想起自己过来时最先见到的也是站岗的人,苏灿暗自点了点头,随后听到凯子叔的下一句话,立即疑惑地开口。 “关进监狱还允许探监呢,咱们这儿也是一样,只要打点到位,亲戚朋友还是可以过来见一面的。尤其是刚进来那会儿,家里有人的,都会不放心,时不时就要来送点东西看上几眼,大门上那个铁窗就是为了方便里外的人说话才开的。”凯子叔边说着边推开了走廊尽头一扇双开的大门。 “安排个人站岗不会就是为了有人来探监时帮忙传个话吧。” 刘奋进帮着推开了另外半边大门,三人走进了一间大会议厅。会议厅很大,摆放着几排桌椅仍显空旷。屋内正播放着时下正流行的乐曲,百十号人背对门口而坐,正前方是一幅巨大的投影幕布。 “差不多吧,大门的钥匙只有组长那个级别的官儿有,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人,组长又不愿一直守在那儿,就设了这么个岗。”凯子叔挑了个把边的位置引着苏灿二人坐下,“要我说啊,其实这样也挺好。在咱们这儿,站岗是唯一能收到票子的工种。能混去站岗的人,都是记够了一定工分的,站几天岗,额外赚点外块,提前为离开攒点家底,他们也是十分乐意的。” “勾栏坊大门的钥匙就直接放犯人手里了?就不怕他们跑了?” 进门以后,苏灿就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无奈人数太多,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工服,他并没有发现陈三的身影。刚坐下就听到了凯子叔的话,立即惊讶地开口。 “跑不了,能当上官儿的,那肯定是工分早就已经够买自由了,人家留下来就是压根不想走。”凯子叔挪了挪椅子,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至于站岗的,就更不会跑了。他们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拿到一大笔安家费,谁会傻到空着手提前离开。再说,他们有些人还存着别的心思,很多人在坊里待久了,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是不愿意再出去面对外面世界的,这样的人,比起换自由更愿意换个小官儿,既不用继续干活,还能有人使唤,这不是更美嘛。” “叔,你也在这儿这么多年了,工分也攒了不少吧?你是想要离开的那批,还是打算买个官儿当啊?” 听到这儿,刘奋进忽然笑嘻嘻地凑上前问。 “你叔我老了,现在啥也不寻思,只想毫无遗憾地在这儿走到头就行了。”凯子叔深深叹了口气,眼睛看向前方屏幕,似乎正在看自己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苏灿闻言沉默了,听凯子叔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是了,这么长时间的监禁,他早已和外面的世界脱了轨,离开后孤家寡人的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呢!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股惆怅感涌上心头,苏灿想到了记忆全无的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他与凯子叔又是何其相像啊! “其实——” 刘奋进敏锐地感受到两人的氛围不对,侧过身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凯子叔打断了。 “快坐好,晚课要开始了!” 果然,凯子叔话音刚落,会议厅里的音乐声停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人走到台前,拿着本册子开始点名。苏灿仔细留意过,并没有听到陈三两个字,他不知道陈三的具体名字,只能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刘奋进,却失望地看到刘奋进摇了摇头。 点名过后,男人打开了投影就退了下去。屏幕上播放起刚刚开始的新闻联播,屋内众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晚课就是看这个?”刘奋进压低声音问。 “周一还会看焦点访谈。”凯子叔同样小声回道,“一会儿新闻联播结束时,会找人说感想,还会让大家读《坊内守则》。” “《坊内守则》是什么?” “就是咱们坊里面的规章制度,必须要遵守的。喏,就在桌膛里面,你俩那也有。” 凯子叔说着直接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一本黄皮的册子,在两人眼前晃了晃。苏灿和刘奋进也将手伸进了桌子里面,果然都发现了同款的黄册子。 “刚刚点名的是勾栏坊里所有人了吗?”苏灿边翻着册子边问。 “差不多吧,除了当官儿的,还有几个请假的人,坊里面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坊内守则》第三十四条,除了特殊原因请假外,所有员工必须参加晚课。” 凯子叔将黄册子翻到其中一页,将上面的条款指给苏灿看。 苏灿点点头,看来陈三今天可能是请假没来,所以他们才没有听到陈三的名字。 新闻联播结束后,就是读《坊内守则》的时间了,也不用人点名,屏幕关闭的瞬间,立即就有人自觉地站起身,先说了自己对今日新闻的感悟,随后就是读起守则上的条款。那人读完后,又立即有另一人起身,也是一样的流程,整个过程大家十分和谐,无一人争抢,也没有空场的时候。 大家发言虽然积极,但真正读起来却都磕磕绊绊,错漏百出。从发言内容上看,在座的人大多数应该都识字不多,面对着一本满是文字的守则,苏灿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出他们的苦不堪言。难怪凯子叔要说“熬过晚课”,这晚课对大多数人来说的确不容易度过。 “大家还挺积极的!”在又一个人站起来说感想,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后,刘奋进忍不住开口。 “哪是他们想发言啊!这是坊里的要求,每天按宿舍轮流来,宿舍长负责安排发言的顺序,轮到了,他们就算再不愿,也得硬着头皮上。今天轮到三组了,到咱们七组还早,以你俩的刑期,出去前应该是轮不上了。”凯子叔闻言凑到刘奋进耳边小声解释了一句。 苏灿和刘奋进听完都暗自松了口气,虽说这种上晚课的方式对于他俩这样受过教育的人比较轻松,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还是不在众人前露脸的好。 第161章 下马威 晚课结束后,为了不引人猜忌,刘奋进还是一副难却盛情模样,收下了凯子叔给换的泡面。 “凯子叔人不错。” 苏灿颠着手中的泡面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嗯,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那样热情,说了不要还非要给咱们买。那么多人看着,咱们再推拒就太引人怀疑了,等以后出去了,我们再多给他送点好东西过来吧。” 苏灿点点头,他没料到在这个全员恶人的环境中还能感受到别人的善意,瞧着手中外面仅卖一元一包这里却要三个工分的泡面,心道也许勾栏坊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熬。然而,刘奋进的下一句话却提醒了苏灿,这口气松得过早了,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一会儿进了宿舍,可能会受到点刁难,你只需要退到一旁别出头,一切都交给我就成。我答应过少主,绝对不让你少一根毫毛,渴了饿了伤了都是我的责任。” “你打算怎么做?”苏灿皱着眉问。 “还能怎么办?先讨好求饶,如果那些人识相,那就好好相处一个月,如果他们不识好歹,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刘奋进将手中的泡面抛起又接住,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知道他这是打算先用泡面贿赂,不成就直接动手了,想到之前凯子叔的告诫,心底却有些不安。 “听凯子叔说,这里面小团体拉关系的特别多,我们直接和他们撕破脸不会麻烦不断吧,别到时候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真那样我们这一个月都不会消停了。” 刘奋进闻言看向苏灿,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按你这么说的确很麻烦,但少主那边交代要照顾好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不了就一直打下去,麻烦些就麻烦些吧。” “不过是一顿打,我受着就是了,咱们就先忍这一时,你不用管我,顾好自己就行,出去后谁都别和常赋晦说。” 这儿不比寨子里,刘奋进也不过是个新人,虽然他凭着自己的机敏应对过得略好,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特权。让刘奋进用拳头说话实属不是上策,这寨里这么多人,保不齐就会在哪个身上栽了跟头,明明忍一下就能解决的事儿,实在犯不上。路还得自己来走,苏灿还要在这儿待一个月,不可能每次都靠刘奋进护着,即使躲过了今天这顿打,他们以后也可能会再找由头来欺辱自己。想起严七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苏灿打定主意,还是乖乖受了这一次,既可以不节外生枝,也不用连累刘奋进之前的努力白费。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宿舍门口,刘奋进闻言看了苏灿一眼,也没再多说,率先推开了房门。 “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屋内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倚在炕上对刚进门的二人道。 “大哥好,我俩都是犯得忤逆罪,我是小刘,他是小苏,您有什么事儿随时差遣。”刘奋进很狗腿地上前招呼,并递上了手中的泡面。 “忤逆?”男人闻言眉毛一挑,接过泡面放到一旁,“寨里人?” “我俩从小在寨里长大,家里也有人在寨子当值。”刘奋进依旧满脸堆笑。 “哦?当得什么值啊?”男人显然来了兴趣,挥手赶走了正在给自己捶腿的瘦小男人,俯身凑近刘奋进。 “不是什么要紧的岗位,在辅助部门挂了个副职,就负责些杂事。” 苏灿听出了刘奋进话里说的应该是尤三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没有明说尤处长的官职,或者把刘向荣巡逻队的身份也一并说出,不是更能威慑眼前人吗! 苏灿疑惑时,那边两人的对话依旧在继续,男人听了刘奋进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听说你俩一个月后就走?我在坊里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先例!” “大哥消息灵通,的确有这么个事儿,我们犯得都是小错,原本不该送到这儿来的。长老们也是为了让我们长长记性,所以才有了服役一个月的破例。”刘奋进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神情。 然而,男人却忽然变了脸,一改之前的心平气和,起身一脚将刘奋进踢到一边,向着身后招了招手。 “我看也别破例了,既然来了那就长久地住下来吧,我这正好还缺两个烧火的,以后大家的热水你俩就全包了。” 屋内其他人闻言大笑了起来,在男人招手的瞬间,两人立即上前将刘奋进直接压在了地面上。苏灿见状上前帮忙,然而他这一动马上就引起了男人的注意,苏灿的手还没碰到压着刘奋进的人,肩膀就被男人握住了。 “怎么,你个小白脸还想动手?长得油头粉面的,老子最看不上你这样娘们唧唧的东西!” 男人说着握住苏灿肩膀的手猛然用力,将他狠狠向后推去,苏灿趔趄着向后,整个人就砸在了身后的墙面上,立即换来屋内其他人的又一阵大笑。男人虽然身高照苏灿矮了一截,但身形却是粗壮许多,也许是常年劳作的缘故,很有一把力气,苏灿被他推那一下撞得七荤八素,一瞬间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疼得连声音都忘了发出。 苏灿这边没有出声,男人却不打算放过他,招呼着其他看热闹的人上前。 “就是你小子分摊了我们的工分吧,老子还没找你呢,你竟还自己送上门来!来啊,哥几个,帮新人松松筋骨,让他好好感受感受咱们十四舍的招待。” 男人伸手指向苏灿,除了压制着刘奋进的那两个人外,炕上炕下其他人立即都不怀好意的围向了苏灿。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苏灿知道他们这就是要动手了,心想反正早晚都得有这么一遭,于是就放弃了抵抗,用双臂抱住了脑袋,决定老老实实地受了这顿打。 “何哥,你看他这怂样,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缩成一团了。” 人群中的一个稍显年轻、胡子拉碴的男人瞧见苏灿摆起的防御姿势,立即嗤笑出声,回头看向下达命令的男人。长相凶狠的男人拨开人群,走进包围圈瞧了一眼,随即也笑了出来。 “果然是个没种的怂货,瞧他那副模样别是个娘们假扮的!你们把人给我按好了,老子这就把他给扒了,来验明真身!” 男人狞笑着上前,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直接就伸向了苏灿的衣襟。 第162章 反击 原本都已经做好被打准备的苏灿被这一转变弄懵了,不是要打人吗,怎么还要扒衣服!当那双粗粝的手触碰到自己胸前的皮肤时,苏灿脑袋宕机了一瞬,哪还顾得上会不会节外生枝了,本能地发了狠挣扎,抬起脑袋狠狠地给自己身前的男人来了个头槌。 长相凶狠的男人满心都在羞辱苏灿,不防额头被他撞了个正着,立时一阵眩晕感袭来,身子也歪向了一边。苏灿这一下用了狠力,自己也被撞得不轻,却依旧没忘身处的险境,歪着头向着离自己最近那人的手腕就咬了上去。 “啊——” 被咬之人正是之前招呼长相凶狠男人的那个,他在得了男人的吩咐后第一个上前按住了苏灿的胳膊,因着离苏灿最近,此时,便也成了苏灿脱离困境的突破口。被咬之后,那人立即松开了对苏灿的钳制,挥拳猛地砸向苏灿的后背。而其他按着苏灿的人,由于看到自己大哥跌倒,也跟着松开了压制苏灿的手,伸手争抢着去扶被苏灿撞晕的男人。苏灿手脚得了自由,自然不会任凭捶打,躲开了砸向自己后背的手后就与那人撕打了起来。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被两人压住的刘奋进在听到了男人的话后,第一时间就掀翻了压着自己的两个人。他原本打算如苏灿所说放手让他自己应对的,但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刘奋进自然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当他赶到苏灿那边时,苏灿已经与胡子拉碴的男人撕打到了一块,刘奋进立即上前,单手就将男人提了起来,狠狠地砸向了人群。 “大哥您说笑了,您要是想打一顿也就打了,咋还要脱衣服呢!我看折腾得也够晚了,明儿大家伙还要上工,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刘奋进手上动作虽然强势,却依旧扬着张笑脸看向宿舍里的人。 “到这儿?你算老几,也敢在十四舍里发号施令!哥几个一起上,让他知道在这里谁说得算!” 刘奋进那扔人的一下的确很有震慑力,但缓过劲来的男人却感觉自己在宿舍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当下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 得了大哥的命令,其他人也扑向了刘奋进,没一会儿宿舍中的几个人就在苏灿面前形成了一座人山,将刘奋进牢牢地压在了最下面。 “小兔崽子,刚刚没教训你,真当爷是怕了你啦!这就让你感受感受千人鼎的滋味,看你还怎么叫嚣!”见刘奋进再次被制住,男人也开始叫嚣起来。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下一瞬被压在最下面的刘奋进忽然发出一声暴喝,扭动起身子。随后整座人山忽然一震,上面的人纷纷跌落,刘奋进直接从被压着的状态下脱出,对着爬起来再次扑向他的人一人一脚踹开,随后一跨步迈到长相凶狠的男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捏住了男人的右手腕。 “刚刚是用这只手碰得我兄弟?”刘奋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男人立即疼得龇牙咧嘴,“要不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只手,来给我兄弟报仇怎么样? “慢动手,慢动手!”随着手腕上愈发尖锐的刺痛,男人终是怕了,大叫着求饶,“我刚刚可什么都来得及做!不信你问他。再说了,都是男人,就算我扒了他的衣服又能怎么样,你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废了我的手你绝对也讨不到好,为着这么点事儿不至于。” “是啊,兄弟别激动,咱们这的规矩,伤人的也会被罚受同样的伤,你先放手,咱们有事儿好好说。”其他被刘奋进踹得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地的人也开始跟着附和。 “我这兄弟可是少主的人,没道理平白要让你们几个大老粗看了身子去。”刘奋进并没有松开捏着男人的手,手上的力度却停了下来。 “咳!这话说得没必要!” 原本因打架发了狠的苏灿,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然后就听到刘奋进这么一句,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立即满头黑线地插了一句。 “你先把我放下来,到底想怎么样咱们慢慢说。”男人感受到刘奋进停下了动作,心下稍松,身体也开始挣扎起来。 刘奋进顺着男人挣扎的力道直接将人甩在了炕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慢慢靠近,男人紧张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刘奋进,整张脸紧绷着随时准备迎接刘奋进的下一步动作。然而,就在两人相距不到半米时,刘奋进忽然俯身拿起男人身旁的那包泡面,后退一步,又弯腰捡起苏灿丢掉的那一包,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一同递给了苏灿。 “拿着,既然大哥心疼咱们没吃饭,不要咱们的孝敬,我们就不强人所难了。” “你小子玩我呢!”男人反应过来刘奋进是在戏耍自己,立即忘了刚刚的疼痛,愤怒地上前就要再次与刘奋进动手。 这边刘奋进却早有准备,趁着男人还没从炕上下来,直接攻击他的下盘,将人踹翻在地。随后又扭着他的胳膊一脚踏向男人胸口,将人牢牢固定在了地面上,随后抬头在周围的其他人身上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幽幽地开口道: “天气都这么冷了,咋还这么浮躁呢!” 其他人显然没料到刘奋进竟这么快又将男人制服了,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见状纷纷后退不再向前,只有仍然躺在地上的男人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大哥,你先歇会儿,听我一句。”刘奋进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脑袋旁,成功制止了男人口中的污言秽语,“咱们打个商量,以后你还是宿舍老大,我们两个新人不和你争。以后有事儿仍然可以找我,但是我兄弟你和哥几个不能动。” 男人被刘奋进一拳吓得不轻,虽停了咒骂,却没有第一时间搭茬。 “行不行啊?你给句准话。”刘奋进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行行行,你快松开!”男人惨叫一声,在刘奋进手下剧烈挣扎起来。 “那咱们可说准了,不许反悔。”刘奋进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说道。 “不反悔,不反悔,都听你的!”男人的声音都变了调。 得到保证后,刘奋进才松开手退到一旁。 男人站起身后,马上远离了刘奋进,随后一反之前求饶的模样,扫了一眼身后一众没有上前的众人,啐了一口,又看向刘奋进恶狠狠道,“你可知道你得罪了谁,严七哥那是我亲戚,你小子完了!” 第163章 恩威并施 “呦!这是要反悔?”听到男人出尔反尔的话,刘奋进也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子。 男人见状连忙后退,大喊道:“得罪我,严七哥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还敢威胁我!” 刘奋进这次不再惯着男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向后掰,男人吃痛再次求饶,刘奋进这次却没再轻易放手,压着他对旁观的人说道: “无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但我敢保证哪一个都没有我们背后的人好使。看见我这个兄弟没,他是我们寨子少主家里的人,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打破勾栏坊的规则,只待一个月就走!也别拿七哥八哥来吓唬我,我这个人最是胆子小,一害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以后都是一个屋子里住着,伤着碰着了哪一个面上也不好看。” 说着刘奋进调换了一个姿势,惹得男人再次惨叫一声。 “话又说回来,大家分到一个宿舍也是缘分,以我兄弟的关系,等他出去以后,想要对同宿舍住过的室友照拂一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包括苏灿在内,屋里的所有人都被刘奋进这一番恩威并施的话给震慑住了,连男人的惨叫声都停了下来。刘奋进却没理会周围人震惊的神情,缓缓放开男人已经逐渐僵硬的手。 “大哥,虽说咱们刚刚有点误会,但你也不用太紧张,毕竟之后还要相处一个月呢,关系是靠慢慢处的,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了解。”刘奋进将倒在地上的男人扶了起来,顺势还拍了拍他身上沾着的尘土,“咱们都是文明人,有什么事儿说开了就好,轻易还是别动手,出了个把人命就不好了。” 男人被刘奋进扶着,脸色十分不好,听到最后一句更是直接抬起了头,满眼震惊地看向刘奋进。 “出人命?你别乱来!” 男人逞凶斗狠了一辈子,估计也是第一次让一个毛头小子拿捏了,他还没放什么狠话,对方倒是先摆出了不要命的架势。 “哪能啊,我就打个比方,像我这么小的胆子,还担心着大哥向严组长告我们的状呢!”刘奋进笑着开口。 “不告状,绝对不敢告状,叫小的老何就行,你以后就是七组十四舍的老大,都听你的!”男人瞥了眼刘奋进一直未放开的手,连连保证道。 “那怎么好意思啊!大哥你还是咱们宿舍的老大,我们一个月后就走。之前说的不变,以后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的事儿,只要是自家兄弟,招呼一声我们保证尽力。”刘奋进终于松开了抓着男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周围人道,“哥几个也是,有事儿别和我客气。” 屋内众人立即点头哈腰称谢,屋内瞬时一片和谐的氛围。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收拾收拾,洗洗睡吧。”刘奋进见屋内一个个都定在原地,没有一个敢动的,于是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率先拿起毛巾向着洗漱间走去。 刘奋进这一动,其他人才跟着动了起来,大家陆续拿起洗漱用品出了卧房。苏灿全程默默瞧着刘奋进的表演,心底涌上一股违和感。刘奋进以前为人处世也很机灵,但在今天这件事儿上的处理上却更显老道,那圆滑事故的模样不似第一次做,他总感觉刘奋进消失的那段时间里肯定经历了什么,否则解释不通他怎么会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苏灿怀揣心事走进洗漱间时,刚好看到一个瘦小男人正拿着晚饭时他用过的那个暖壶查看,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在未征得主人同意的情况下,用了人家的热水,于是立即走上前解释。 “那个,兄弟,不好意思啊!之前急着上晚课,没和你说就用了你的热水,我现在就帮你烧。” 瘦小男人被苏灿忽然出声的话语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反应过来马上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烧就成。” 瘦小男人仿佛十分害怕苏灿一般,放下暖壶就跑出门去。 “不用管他,要不然每天烧水也是他的活计,你能用他的热水是看得起他。”之前与苏灿撕打过的男人见状立即凑了上来,一副讨好的神情,“苏小哥,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叫赵虎,大家都叫我虎子,往后在坊里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喊我。” 男人的话令苏灿感觉很不舒服,他没有理会赵虎的示好,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灶台旁开始刷锅倒水。 “呦,苏小哥咋还亲自刷锅啊!快撂下,别再划破了手。”对于苏灿的冷脸,赵虎完全不在乎,依旧笑嘻嘻上前,抬手就要去抢苏灿手中的锅盖。 “去去,一边凉快去,我兄弟干什么哪用得到你指手画脚。”眼见赵虎开始上手,刘奋进抬脚踢向他的屁股上,将人踹到了一旁,又看向一直没出声的老何,“话说你们这烧水是怎么个论法。” “没什么说法,一直是小李在烧,大家也都习惯了。” 此时,刚好小李抱着捆柴火从屋外走了进来,老何抬手就指向了他,将人吓得直接就定在了原地。 “咱这么多人,就让这个兄弟一个人烧水不合适吧,不如我看定个轮班制,从今天开始咱们一个人三天,第一周就交给我们哥俩儿,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大家可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老何和屋内其他人连连点头,没一个敢反对的。 “那就这么着,哥几个再等等,先都回屋歇着,等热水烧好了我招呼大家伙。”刘奋进说着就从小李手中接过了柴火,熟练地开始起锅。 屋内的一众人显然没料到已经占了上风的刘奋进会忽然来这么一手,都满脸问号。但碍于他之前的威慑却无人敢问,全部都听话地转身回了屋子。 人都离开后,苏灿才开始打量起正在灶台前忙活的刘奋进。 “看什么呢?”刘奋进感觉到苏灿的目光,抬头问道。 “看看你。”苏灿回答。 “怎么,终于看到我的优点,开始崇拜我了?”刘奋进手上动作不停,笑着打趣道。 “刚刚的表现的确令人刮目相看,那耍狠的劲儿看起来不像是演的,倒像是经常这么干。”苏灿将水填好后就退到一旁,将空间让给了刘奋进。 “被我装到了是不是!怎么样帅不帅?”刘奋进闻言高兴地笑了起来,“这都多亏了少主给安排的特训!之前一直没去看你,就是去了少主的公司参加他们组织的集训。” 第164章 赤子之心 “常赋晦还给你特训了?”苏灿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不免又多问了两句。 “我参加的那可是圈里人最炙手可热的集训了,凡是能参加的人,出来以后无一不会脱胎换骨,市面上的一张入场券都能炒到天价。集训以实战为主,模拟了很多初入圈子可能会发生的场景,让受训人身临其境感受每一种情形,激发个人潜力找出应对办法,每一个参加的与人都受益匪浅呢。” “听起来有点意思,那个集训谁都能参加吗?” 刘奋进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令苏灿对他口中的那个集训也产生了兴趣。 “是啊,有入场券就成,那是少主公司与官方联合组织的,每年秋季一次,主要是为了年底的比试提前预热,一般参加的人都能在比试中拿到名次。”刘奋进点燃灶坑后,放下手中的火铲。 “比试,是指年底交流会?”此时的苏灿,再听到年底这词已经没了之前那么烦躁的情绪。 “不是,咱们的交流会是属于民间组织的,而他们那个比试则是官方出品,时间也要更靠后些,咱们交流会的前几名也会作为民间代表参赛的。” “这么看来,常赋晦让你参加的那个集训还真有点名堂!”听刘奋进话语中的意思,那集训明显就是经过官方正式承认的,各方面规格都要高出很多,苏灿也不禁感叹了一声。 “那当然,否则入场券也不会那么难搞,我能进去,还是少主怕咱们在这儿遇到突发状况我处理不了,特意托了关系才拿到的名额!” “看来常赋晦对你还算够意思。” 苏灿听完心头一直积攒的那口郁气竟忽地就散开了。自打知道常赋晦故意让刘奋进来勾栏坊保护自己起,他虽然接受了这样有利于自己的安排,心中却很是过意不去。苏灿很担心一直对常赋晦百依百顺的刘奋进,有一天忽然知道了他的少主背刺他,该多么伤心。如今看来,常赋晦也不是只知道坑人,背后也对刘奋进做出了补偿。 “少主对我当然是没得说,多亏了少主细心,那一趟去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年底交流会我也能上场去比划比划了。”刘奋进得意地在灶坑中又添了一把柴,燃烧得越发旺盛的火苗映得刘奋进的脸红扑扑的。 “你对常赋晦就那么信任?就没想过他要是诓骗了你该怎么办?” 看到这副场景,苏灿仿佛就看到了刘奋进的那颗赤子之心,忽然有些不忍心了,凑到他身边也蹲了下去。 “少主是不会骗我的!”刘奋进头也没抬,依旧望着面前的火势,回得满不在乎。 “以常赋晦的能力你完全不用来这里和我一起受罪。”苏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犯了错就该受罚,本不需要少主帮忙运作的。”刘奋进面上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话间还起身观察起锅盖缝隙间是否升起了水汽。 “可是你没有犯错啊,小祠堂本就不是你烧的,你根本不需要来这里受罚的。”苏灿也跟着站了起来。 “是谁烧的又能怎么样,反正凶手都找不出了,你还纠结那个干嘛!结果不是好的吗,咱俩一块过来,互相也有个照应。”刘奋进瞧了一会儿锅盖,伸手将其掀开,“好了,叫大家来灌水吧,水烧开了。” 刘奋进说完就将锅盖靠墙立在一侧,回身去拿他们二人的暖壶,完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苏灿眯着眼打量了刘奋进半晌,在他再次开口催促时,才转身进了卧房招呼大家出来用热水。 勾栏坊晚上宿舍里的电是限时供应的,当大家都洗漱完躺进被窝里时,刚好也到了熄灯的时间,外面负责守夜的人拉了电闸,屋内立即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校场里还开着的路灯,照进来斑斑点点的光晕。 灯虽然熄了,但宿舍里的人却并没有休息,即使勾栏坊里夜生活单调,但大家也总能找到些消遣的方式。他们睡的通铺很大,南北相距很远,那边压着声调说话这边根本就无法听清。刚开始可能是顾忌着苏灿二人,大家的都没有弄出大的动静,后来见苏灿和刘奋进没有什么反应,才逐渐聚在一起开始插科打诨,苏灿隐约间还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看来的确如刘奋进所说,烟在这里是很受欢迎的。 “那个,苏哥,我是小李,刚刚谢谢你们!” 苏灿正想着,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推了一下,苏灿转头望去,黑暗中就见之前那个瘦小的男人正裹着被子看着他。苏灿洗漱完一直在想事情,再加上他和刘奋进的铺位特意远离了宿舍里原有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隔壁睡得是哪一个,此时才知道竟是被自己用了热水的那一位。 “以后都是室友,别客气,真要说感谢,我还得谢谢你呢!”苏灿听出这人是在为刘奋进改了宿舍的烧水方式而对他们道谢,立即友好地回应。 “我不是客气,是出自真心,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烧水到什么时候!”听到苏灿的话,小李却显得十分激动,直接伸出两只手握住了苏灿的胳膊。 “怎么只谢你苏哥,不谢你刘哥,真正帮你说话的是我吧。”刘奋进听到动静,直接探身过来,那双眼睛仿佛能够夜视一般盯在小李身上。 “也,谢谢,刘哥。”小李似乎很容易受到惊吓,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你打算怎么谢,这我得好好听听。” 刘奋进说着,直接卷起了自己的铺盖丢到了小李的被子上,吓得小李立即松开苏灿去捂自己的腿。然而,刘奋进却并未理会小李,而是双手放在苏灿的褥子上用力,苏灿连人带被褥直接就被拉到刘奋进原本的位置。苏灿被刘奋进忽然一下惊到,刚要开口就见刘奋进快速跨过自己,动作麻利地将铺盖铺在了腾出的位置上,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刘奋进就和苏灿的位置来了个对调。 “说吧,怎么谢。”刘奋进坐回新调换的被窝中,笑眯眯地看向小李。 “这个——” “行了,别逗他了!明天还要早起,小李也快睡吧。” 那边小李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是苏灿帮着解围后,他才又向远离刘奋进的方向挪了挪,钻回被窝中将自己蒙好。 “你劲儿挺大呀!”瞧见小李的动作,刘奋进轻笑一声,才转回身面向苏灿躺下,然后就对上了苏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还行吧!我这不是怕你睡不好影响明天工作嘛,放心,有我挡着没人能越过我打扰你睡觉的!”刘奋进讪笑一声,压低了声音,“看我多伟大,宁可自己受罪也得保证你睡得舒心。” “是挺伟大的!”苏灿点点头,“故意让公用处的人抓到当替罪羊,就为了陪我进勾栏坊,刘奋进,我才发现你还有圣母特质啊!” 第165章 勾栏坊的第一夜 通过在洗漱间的对话,苏灿又想起了之前刘奋进的案子。洗漱时他就一直在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刘奋进就是故意被抓的。陪他进勾栏坊受罚是常赋晦的意思,那么刘奋进这么做一定就是常赋晦在背后授意了,刚刚话赶话唠到了那里,苏灿顺势就将心里话问了出来,打算看看在这件事上刘奋进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 然而,苏灿话音落下后,刘奋进却直接装起了傻。虽然周围光线很暗,苏灿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还是从他停顿的那一下中发现了端倪。 “还装,那天在去小祠堂前,你不是说以你的脚力,寻常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你长什么样吗!你被抓后我就一直感觉事情有蹊跷,机灵如你怎么会轻易就被认定为纵火犯了。如今想来,这都是你和常赋晦之前就商量好的吧!”苏灿却并不想被刘奋进敷衍过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哪像你说的那么复杂!别瞎想,这里面就没有少主的事儿!”刘奋进说着将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完全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怎么就那么巧,你出事尤处长就刚好不在寨子?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事儿非得要他连夜离开?这么多疑点在,你和常赋晦为什么都视而不见?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是你俩串通好的!” “我小舅那是临时家里有事,哪有什么疑点,我被抓那会儿少主都不在寨子,这你也能赖到他身上,你是不是对少主的偏见有点大呀!” 眼见苏灿揪着之前的事儿不放,刘奋进先发制人,竟质问起苏灿来。 “你也甭替常赋晦开脱,你们设计这一遭也是为了保护我,我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只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咱们是朋友,虽说常赋晦是你的少主,但以后涉及到我的事儿,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来,不用完全听他的命令行事。” 从赤马寨醒来以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刘奋进几乎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苏灿自觉与刘奋进已经交情匪浅,朋友之间就没必要因着谁的命令来特殊照顾了。 “我不是给少主开脱,这次的事儿真的不是他安排的。”感受到苏灿话语中的真诚,刘奋进的态度也认真起来,“进勾栏坊陪你是我自己的意思,就像你说的,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感觉你人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放你一个身娇体弱的俏郎君独自来这‘狗来烦’的地方,还不得被人给吃干抹净了!我实在不放心,所以就连夜支开了小舅,想着以夜闯小祠堂的罪名让少主帮着运作和你一同受罚,没想到却遇到了有人放火,之后的事儿就顺势而为了。” 苏灿没料到陪自己受罚最初竟然是刘奋进的意思,自己竟然冤枉了常赋晦。原本他还想说些感谢的话来配合一下当前的氛围,但下一刻就被刘奋进的用词堵住了嘴,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好还是骂他好。 “你也不用急着感动,以后的日子还长,有你回报我的时候。”仿佛看出了苏灿的纠结,刘奋进不以为意地接了一句,随后用被子蒙住了脑袋,“那群孙子真能熬,咱可不能学他们,赶紧睡觉,明天争取在他们前面起来,省得排队。” 刘奋进说完没一会儿,被子里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看起来竟是睡着了。苏灿瞧着蒙得严实的刘奋进,也不去理会他是真的睡着,还是害羞装睡,轻笑一声,也掖紧了被角。苏灿将早已熟记的修心功法默默修习了两遍,也闭上了眼睛,心道这勾栏坊的第一夜,自己兴许能做个好梦。 刘奋进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清晨,在众人都没有起身时,他就叫醒了苏灿,两人洗漱过后,也不等宿舍其他人,直接就去了校场等待跑操。 所谓的跑操不过是围着校场跑几圈,在聚在一起做个操而已。清早起床后运动一下,也能让人更加的神清气爽。由于苏灿和刘奋进账上没有工分,所以再次与饭厅里的餐食无缘,跑操结束后只能逆着人群回到宿舍,吃起了泡面和刘奋进偷带进来的零食。虽说二人没吃到饭厅供应的白粥、馒头和咸菜,但早餐也算是有荤有素,吃得热热乎乎,临走前刘奋进还抓了几块巧克力塞在衣服口袋中,直到上工的铃声响起的前一刻,两人才慢慢吞吞地回到厂房中的工位。 昨天晚课时,苏灿和刘奋进就问过凯子叔关于陈三的事儿,但凯子叔却坚称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小比时进过两个新人,当时刚好他们宿舍有人离开,就补了倒出来的空缺。除此之外,最近坊里再没有过其他生面孔。凯子叔的话显然与刘奋进所知道的消息不符,陈三早就来了勾栏坊,直到年底前才会离开,苏灿他们只当是陈三来了以后比较低调,所以凯子叔并没有察觉而已。因此,在跑操时,苏灿和刘奋进还是在人群中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然而结果却最终以失败告终。 勾栏坊的行程安排很满,跑操、上工、晚课每一项都有专人点名计数,晚上回到宿舍外面也会落锁,根本没办法出门,只有三餐时间才能自由活动一会儿。苏灿和刘奋进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陈三,奈何经过多方打听,刘奋进分发出去了大半的烟和巧克力后,依旧毫无收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至于宿舍生活,当苏灿后来在荣誉墙上看到老何的照片时,才知道他在勾栏坊里的年头也已经不短。原本还担心老何会因着那天晚上的事儿暗地里找二人的麻烦,却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刘奋进的狠劲所震慑,老何倒是一直十分消停,就连严七也没再找过两人的麻烦,每天最大的不快也就是少记几个工分而已。而之前多次扬言要让苏灿进勾栏坊的魏坊主,在苏灿真正来了这里后,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无疑对苏灿来说少了许多的麻烦。接下来两天,二人过得还算平静。苏灿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重复到二人离开,可一天下晚课回宿舍后却发生了状况。 第166章 无妄之灾 事情的起因在赵虎身上,自打第一晚交过手后,赵虎就喜欢缠着苏灿献殷勤,即使多次被苏灿客气地拒绝却依旧乐此不疲。今天晚饭时,苏灿胃口不好吃得少了些,赵虎在下晚课后就用自己的工分换了包饼干,回到宿舍后就立马递到了苏灿面前。 “苏小哥,是不是晚上的饭菜不爱吃,坊里就这样,每天不是萝卜白菜就是土豆的,给,我特意给你换的饼干,吃点垫垫肚子。” “谢了,我不饿,你自己留着吧。” 苏灿知道大家工分攒得不容易,更何况他也根本不饿,就推拒了赵虎的好意。然而,赵虎却十分执着,直接撕开了包装拿起一块就要往苏灿的嘴里送。 “你尝尝,这饼干我吃过,挺好吃的。” 此时宿舍里的人正陆续回来,人来人往将本就空间不大的宿舍显得越发拥挤。苏灿坐在炕沿上,向后仰身躲过赵虎伸过来的手。赵虎也跟着向前,右手向前递的同时,拿着饼干盒的左手就不自主地向后挪了几分。也就是那么巧,刚好有人从赵虎身后经过,一个不察来人撞到了赵虎的左手上,“哗啦”一声整盒饼干直接就撒在了地面上。 “铁匠,你没长眼睛吗!”自己用来献宝的饼干被打翻,赵虎的心思立即从苏灿身上转向身旁的人,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恶狠狠地道。 打翻饼干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据说进勾栏坊之前一直是个铁匠,大家也就这么叫他了。满屋子的人因着这一突发状况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望向了事件的中心。赵虎因着长得壮实,又惯会到老何面前卖好,所以一直稳坐宿舍里的第二把交椅,宿舍其他人对他还是多少有些畏惧的。如今见吃亏的人是赵虎,屋里一时间没有一人上前劝慰。 苏灿虽然离两人最近,但他还记得,他和刘奋进刚到宿舍的第一晚,屋内的每一个人都参与了对两人的围殴,他们是自愿也好被迫也罢,总之在苏灿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因此,遇到情况后苏灿第一反应就是观望,并不想过多参与到他们的因果中。 “虎子,对不住,我赔,我双倍赔,明天就把工分给你划过去。” 铁匠握住赵虎继续施力的手,连忙开口道歉。一个看起来比赵虎大得多的男人竟然如此低三下四地赔着不是,看来赵虎在宿舍里还是有一定凶名的。 “明天赔,那今天怎么办,苏小哥还饿着呢!” 赵虎对铁匠的回答显然十分满意,但碍于苏灿在一旁看着,虽松开了揪着铁匠衣领的手,嘴上却没有松口。 “掉地上而已,还能吃能,我这就给捡起来。” 铁匠说着就俯身下去,开始捡地上散落的饼干,每捡起一块还在自己的衣袖上擦擦,没一会儿就拾满了一盒。 “喏,吃吧,没沾上啥灰,我都擦干净了。”铁匠半蹲着身子将饼干盒递到苏灿手边。 “不用,我真不饿。” 苏灿没料到两个人的冲突竟然还会波及自己,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打算绕过两人离开,出去看看被凯子叔叫走的刘奋进回来没有。 “干净什么干净,这饼干上还沾着泥呢,你他娘怎么让苏小哥吃!”赵虎见苏灿要走急了,视线瞥到盒子里最上面那块饼干,立马就找到了发泄口,拉着铁匠的胳膊就往饼干的位置摔。 赵虎这么一摔,铁匠的身体就挡住了苏灿的去路,苏灿向后躲了一下,见赵虎一直在攀扯自己,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 “饼干不是我的,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要,你俩真不用管我。” 去路被堵,苏灿索性直接走向洗漱间的方向,打算远离面前这两人。谁知还没走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拽住了,随后就是一股大力拉扯,苏灿没防备被拽得向后仰去,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呸!你一个兔爷装什么装,虎子给你饼干吃你还挑三拣四!别以为攀上了少主就了不得了,那刘家小子现在可不在,我们几个在这儿把你给轮了,看到时候少主还要不要你,姓刘那小子还会不会护着你个脏货!” 铁匠一番话出,整个屋子霎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铁匠,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 “靠!” 最初的震惊过后,坐在地上的苏灿反应过来,起身对着铁匠就是一脚,将人踹翻后又继续抬腿打算补充几下。那铁匠却也是个灵活的,连挨了两脚后就自己爬了起来,抽起炕边的一个枕头就向着苏灿砸去。苏灿见状立即抬手用胳膊去挡,在胳膊与枕头接触的瞬间,一股剧痛袭来,那铁匠手中的枕头竟不似平常枕头一般装着棉花谷瘪,里面还有一块砖头般的硬物。苏灿被一枕头砸得又跌回地上,还未及起身,铁匠的下一砸向着苏灿的面门就袭了过来。 苏灿头顶感到了一阵劲风,知道铁匠这一下用了死力,连忙侧着身子去躲,打算用肩膀硬受了这一击。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下一瞬,铁匠整个人直接在苏灿面前斜飞了出去,手中的枕头也磕到炕沿上后滑落在地。 “靠,孙子竟敢伤我兄弟!” 铁匠是被刘奋进一脚踢飞的,他和苏灿下晚课时,刚走到宿舍门口,就被凯子叔喊住了,邀他去见几个熟识的同乡。苏灿与赤马寨里的人不相熟就没有跟去,先独自回了宿舍,却没料到会受了无妄之灾。刘奋进几人原本就在宿舍外的窗户底下闲聊,屋内打起来的动静惊到了外面的人,他们立即推门挤进了宿舍看热闹,却不料见到的第一眼就是铁匠抡着枕头砸向苏灿脑袋的那一幕。刘奋进哪能让那一下做实,立即推开面前挡着的人三两步飞奔上前,跳起来就给了铁匠一记窝心脚,直接将人踹出去了两米远。 “你怎么样了?”将人踹开后,刘奋进立即关心地询问坐在地上的苏灿。 “还行。”苏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地面起身,脱下外套开始卷起衣袖。 “怎么?受伤了?” 瞧见苏灿的动作,刘奋进也跟着紧张起来。 “铁匠不知道抽得什么风,忽然就对苏小哥动起了手,估计是伤到了胳膊。” 被铁匠忽然发疯惊住的赵虎这时也终于缓过劲来,凑上前解释,只说了两人动手,却隐下了铁匠之前的污言秽语。 “他那枕头里不知道是不是放了块砖头,被砸了一下胳膊,疼得厉害。”对于刚刚的冲突,苏灿并不想多说,直接将整个袖子卷到了肩膀处,查看自己的伤处。 刘奋进看清苏灿胳膊上的红肿后,立即不淡定了。 “我去,被枕头砸一下能伤成这样!你别动,我去给你拧个毛巾冷敷一下。” 刘奋进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毛巾,却被赵虎抢先了一步。 “我来,我来,我这就去拧毛巾。” 赵虎离开后,刘奋进才将视线再次转向已经自己爬了起来的铁匠。 “我是不是说过,别动我这个兄弟!” 铁匠却无视了刘奋进冷冷的质问,俯身拾起地上的枕头。此时,几经磨难的枕头已经出现了破损,面料上更是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角红色的东西从里面露出。铁匠就着那处破损将整个枕面撕开,一块断裂成两半的砖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大家面前。 第167章 消失的精铁 “靠,还真有砖头!你没事在枕头里放砖头干嘛!” 刘奋进上前一步,从枕头的残骸中捡起半块砖头看向苏灿。 “这玩意是打你打裂的?胳膊挺硬啊!” “啊!我的命根子!” 苏灿还没说话,那边铁匠却是先“嗷”的一声嚎了起来,将一旁的刘奋进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差点与拿了凉毛巾回来的赵虎撞到一起。 “什么玩意?我刚刚可没踢你的下三路,你这是打算碰瓷?”刘奋进闻言立即丢下手中的砖头,双手一摊,撇清责任。 “闹鬼了!闹鬼了!我的精铁变成砖头了。”铁匠却没有理会刘奋进的话,颤抖着双手将裂开的两半砖头拢到一起,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去,还真变成砖头了,我记得那原本是一块铁疙瘩吧!” “好好的铁疙瘩怎么能变成砖头,不会真的是闹鬼了吧!” “你还真别说,昨晚上三舍那边就说在校场上看到鬼火了,他们住的离后山近,说不准就是山上下来的。” 铁匠的话很快就将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手上,看清楚后立即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哪有什么鬼!怎么回事,铁匠你先别急,慢慢说啥丢了。”眼见屋内众人的氛围越来越恐慌,一直作壁上观着的老何终于出声了,他走到铁匠身边,拿起地上破烂的枕头,“是老孔看上的那一块精铁?” “对,就是那个,我的传家宝,本来都答应送给副坊主了,今天才发现变成砖头了。我的精铁一直封在枕头里,枕头没动过,里面的东西却换了,肯定是闹鬼了!” 铁匠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将手中的砖头向着老何的方向递了递。 “什么丢了,你说清楚?咱们这还在说你打人的事儿呢,你别想着转移话题。”瞧着铁匠的样子,刘奋进不乐意了。 “铁匠说的是他带进来的那个铁疙瘩,一直宝贝地缝在枕头里。”赵虎帮着苏灿将胳膊冰敷后,抽空回了刘奋进一句。 “小刘哥,铁匠没转移话题,他的确有一块精铁,那是答应交给副坊主的。你看能不能先把他和苏小哥的事儿放放,咱们先找一下东西,否则副坊主回来交不上东西,咱们都不会好过。”老何闻言软了态度对刘奋进道。 刘奋进见状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这老何不是个东西,在苏灿受欺负时不出头,现在倒当起了和事佬,但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妥协,以后在为苏灿讨个说法。 “我的精铁丢了,谁拿了我的精铁?”那边铁匠还在哭诉。 “铁匠,不会是你岁数大了,藏到别处给忘了吧,你再好好想想。”赵虎这时也走上前,“咱们大家伙也别光看着,都帮忙找找。” “对对,大家一起找,那玩意可是都答应给老孔了,要是他回来交不上,咱们宿舍都得没好果子吃。”宿舍里的其他人附和着。 “都是一个组的,我们也帮着找找吧。” 这时,同刘奋进一起进屋的凯子叔几人也跟着开口,大家立即行动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翻找。 “你别动,胳膊都受伤了,好好坐着就行。”刘奋进见苏灿有起身的打算连忙制止,随后又看向凯子叔,“什么情况?他们这是找什么呢?” “那铁匠祖上是靠打铁发家的,老一辈留下了一块半斤左右重的精铁,据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前几天老孔,就是咱们这儿的副坊主看上了他那个铁疙瘩,说是什么白金,让他上交。铁匠原本都答应给他送过去了,结果老孔临时接到个调令离开了勾栏坊,让铁匠等他回来再送去,谁知这一等东西竟然还丢了。”凯子叔边翻着被子边感叹。 “真丢假丢还不一定呢,据说那玩意价格堪比黄金呢,你还真信那铁匠能心甘情愿地送人?”跟着凯子叔一起来的另一个男人开口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你这张嘴还是那么没遮拦,这可是在别人的宿舍,快悠着点吧!”凯子叔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对着看向这边的苏灿道,“这是老倔头,也是咱们寨子的,你叫他倔叔就成。” 苏灿闻言跟着点头叫人,换来老倔头上下一阵打量。 “这真是苏家那个大丫头?是我老眼昏花了吗,怎么横看竖看都是个大小伙子啊!” “倔叔你眼神没事儿,苏灿现在就是个小伙子,咱先不纠结这个,先找东西,你们谁先和我说说,那玩意到底长什么样?”眼见老倔头将脑袋探向苏灿,下一秒就要上手了,刘奋进立即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将人转了个方向。 “我就说我没看错嘛,那都有喉结呢!” 老倔头还在嘀嘀咕咕,下一句话却被凯子叔打断。 “要说铁匠那宝贝疙瘩,我还真没见过,不知道老倔头瞧没瞧到过。” “那玩意有啥好看的,就是一个四方的铁疙瘩,眼色有点发白,没看出啥特殊的。”老倔头被转移了注意力,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哪有白色的铁,不会是块银子吧!”凯子叔笑着回了一句,“要真是银的,那么大一块还挺值钱的,也难怪铁匠着急了。” “是不是银我还能分不出吗,我掂量了,那绝不是银,就是块铁疙瘩,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那么贵的。”老倔头肯定道。 “听起来倒真像是白金。”听到这儿苏灿接了一句。 “你知道那东西是啥了?怎么样?有没有银子值钱?”凯子叔立即问道,老倔头也满眼期待地看向他。 “听你们的描述,像是一种稀有的贵金属铑,咱们平时所说的白金首饰,就是在首饰表面镀了一层铑。” “什么老小的,既然是金属,说到底不还是铁。”老倔头秉持着老一辈的认知,能被称作金属的东西,统一都归类为铁。 “人都说了,是稀有贵金属。”凯子叔见老倔头又犯了倔劲,连忙给圆了一句。 “贵金属能有多贵?” “可能是黄金价格的十倍吧。”苏灿慢悠悠地接了一句。 “什么?这么贵!”老倔头闻言直接从炕上站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众人寻声望了过来。宿舍不大,几人说话间一群人已经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看到铁匠丢失的东西。此时,老何带着几人正围在刘奋进的行李箱前,听到老倔头的喊声看向了炕上四人。 “小刘哥,这个箱子是你的吧,屋里我们都翻遍了,依旧没找到东西,就差你这个箱子了。” 第168章 箱子危机 “呦,这是怀疑东西被我藏了?”刘奋进从炕上跳了下去,抱臂走向几人。 箱子边的几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最终还是老何开了口。 “没这个意思,小刘哥都不知道铁匠有这么块铁,怎么会藏他的东西。我们这不是怕有人手脚不干净,拿了东西后没法带出去,用你的箱子中转一下嘛!” 刘奋进闻言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老何的解释,慢慢走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旁。苏灿也跟着站了起来,那箱子里还有很多刘奋进从外面私带进来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打开的。在刚刚赵虎提议搜屋子时,苏灿站起来就是想到了这一层。结果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老何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刘奋进的箱子,或者箱子可能早就被他盯上了,如今有了一个合适的契机,老何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苏灿伸手抚摸上自己受伤的手臂,一会儿可能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以刘奋进的身手,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不给刘奋进添乱就好。 那边,刘奋进围着自己的箱子查看了一圈,右手轻碰了一下上面的密码锁,才再次抬头看向老何几人。 “你说的挺对,箱子我看了,没有破损,锁头也完好,没有被人动过,铁匠的东西不在这里面,现在你放心了吧。” 老何一直等着刘奋进开箱,既能挫挫刘奋进的锐气,自己也好看看他这个大箱子里究竟都藏了些什么,结果没料到却等来了这么一句。刘奋进一句话把老何气得够呛,但他却碍于刘奋进的武力值只能忍而不发。 “小刘哥,铁匠那块铁有一拃长,碗口大小粗,揣在身上带出宿舍绝对会被人发现。所以说,那块精铁应该还在咱们屋里。如今整个屋子就差你这个箱子没查了,你看,这么一直拦着不让查,不得让大家心里犯合计啊!” 老何的话说得很有技巧,轻轻松松就将刘奋进送到了整个宿舍的对立面。然而,刘奋进却也不是个吃素的,嗤笑一声,也不反驳老何,而是直接看向在场众人。 “老何说你们在心里犯合计了?之前我就说过,只要是自家兄弟,以后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的事儿,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话又说回来,既然是自家兄弟,心里有合计自然不能憋着,得当面说出来才是,否则也就不算是自家兄弟了。” 刘奋进说完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那么,你们还是自家兄弟吗?” “是自家兄弟,是自家兄弟!” 屋内同宿舍被刘奋进扫视过的众人纷纷错开了目光,其他跟过来看热闹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都是刘奋进的老乡,私心里自然要偏向刘奋进更多,因此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没有出声。 “看,咱们兄弟们都没犯合计呢,你真是岁数大了,就爱多想。”刘奋进满意地点点头,才继续看向老何。 “小刘哥,之前你也说过,我依旧是咱们十四舍的宿舍长,作为宿舍长,宿舍里出了事儿我就不能徇私,偏帮了哪一个都是对其他兄弟的不看重。因此,今天这箱子你是必须得开,否则我只能将这件事向上报给组长了。” 老何被刘奋进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牙痒痒,他已经认定刘奋进的箱子里一定藏着什么,今天铁了心就要打开查看。 “你要将什么事儿报给组长?是宿舍里丢了东西?还是我们不让你搜查箱子?”苏灿这时忽然出声。 “这两个不都是一回事吗!我看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虎子,你去把严组长请过来,我们看看他怎么说。”老何对苏灿却没有多少忌惮,说话间甚至还有几分轻蔑。 “不一样,如果是丢东西的事儿,就应该从源头着手,一点点排查线索,尽快把东西找到。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揪着这个箱子不放,一再拖延查找线索的时间。”苏灿用完好的那只手拉住了向外跑的赵虎,“如今,刘奋进已经确认过了,箱子没有被动过,因此我们能够确定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而一旦我们同意你们将箱子打开,那里面有没有东西就不好说了,毕竟这里能人异士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大家眼皮底下做手脚,将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进去,这个风险我们不想担。” 苏灿一番话将在场的一群大老粗说得一愣一愣的,大家虽然没有听明白他说的意思,但却都感觉十分有道理。 “薛定谔的猫,只要这箱子不打开,你们永远都没办法把偷东西的罪名按在我头上。”刘奋进却理解了苏灿话中的含义,开口附和道。 “我不管什么猫啊、狗啊的,你们就给个准话,这箱子究竟是能开还是不能开!” 老何被两人绕得头晕,抬眼间就看到的被苏灿拦下的赵虎,立即火气上涌,张口就骂: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杵在那干嘛呢,真当上赶着凑过去人家就能正眼看你了,还不快滚过去请严组长!” 赵虎被吼,转头瞧了苏灿一眼,见他也没继续阻拦,于是立即拨开人群,跑出了宿舍。 赵虎走后,苏灿径直走向了依旧捧着两块砖头伤感的铁匠。 “你要做什么?”瞧见苏灿靠近,铁匠一脸警惕地望了过来。 “把东西让我看看。” 苏灿相信,等严七过来事情非但不会解决,反而会变得更加棘手,因此打算先调查清楚精铁丢失的真相。 “你个脏货,张开双腿取悦男人的玩意,别想碰我的宝贝!”铁匠说着侧身将两半砖头向怀里护了护,说出的话依旧是粗俗不堪。 苏灿闻言额角青筋暴起,强压住怒火开口道: “你说话放尊重些,我是在帮你找精铁!” “这么多老爷们在呢,谁需要你个兔爷帮忙,离我远点,别得了什么脏病再传给我!” 铁匠嘴里依旧不干不净,苏灿握紧了拳头才压制住再次将人踹翻的冲动。苏灿能忍,刘奋进却忍不了,冲过来对着铁匠的左脸就是一拳,直接打得他脑袋偏向一旁,一口血喷出竟是掉了两颗牙齿。 “放你娘的屁!嘴这么脏你是吃屎长大的吗!”刘奋进还要对着歪倒在一边的人补上两脚,却被随后赶过来的凯子叔和老倔头死死拉住。 “别冲动,别冲动,一会儿组长就来了,你把他打坏了自己也捞不着好!” 其他人见状也都围了上来,有劝刘奋进的,也有查看铁匠伤势的,一时间箱子那边倒是少了很多人。 苏灿见铁匠被刘奋进打得半天起不了身,心中的怒气稍消,趁着人们关注点不在这边,拿起地上的枕头仔细查看,很快他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第169章 严七来了 苏灿记得,当时铁匠是抓着枕头的一边抡起来砸向自己的。枕头里放着的砖头因为惯性作用,边角冲击了枕面布料将其磨坏,最终导致里面的砖头暴露。所以现在他才看到枕头表面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但为何现在枕套上的缝合处也被撕开了呢! 苏灿仔细观察过,宿舍发放的统一规格的枕头里,填充的都是棉花,被铁匠一直护着的砖头上也沾着棉花。这就说明铁匠的精铁之前是直接塞里面枕头内芯里的,如果要将枕芯里的东西替换掉,势必要将之前的接缝处拆线重新缝合。苏灿查看枕套的初衷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重新缝合过的痕迹,却没料到那处竟已被破坏得彻底。 那边,刘奋进没再继续动手,却一直在为苏灿打抱不平,嘴上没说一个脏字,却将人损得体无完肤。苏灿捏着枕套,看向已经被搀扶着起身,却依旧紧紧握着两块砖头的铁匠。不知是碍于刘奋进的武力威胁,还是真的被说得无地自容,一直对苏灿恶言相向的铁匠竟全程默不作声,没有一句反驳。 瞧着这一幕,苏灿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违和感。正当苏灿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时,赵虎引着严七过来了,随行的还要有主持晚课的那个斯文男人。 十四舍的屋子离四层小楼本就不远,赵虎很快就跑到了严七那边,此时晚课刚结束没多久,时间尚早,严七也还没休息,听了赵虎的描述立即就跟着他离开了宿舍。他们与那个斯文男人是在小楼的走廊里遇到了,严七说明了情况,两人就跟着赵虎一同前往十四舍。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不是十四舍的赶紧滚,不想睡觉就都给老子滚去站岗!” 严七一进门瞧见屋内围了这么多人,立即就皱起了眉头。走进屋后,余光瞥见了其他宿舍的人,语气就更加不耐。 听了严七的话,同刘奋进一起来的人都立即开始往门口的方向退。 “等一下!”当头的一人还没迈出屋子,却被同来的斯文男人叫住了,“十四舍丢了东西,既然大家一直在,就都留下来做个见证吧。” “应先生,这不过是十四舍的内部事儿,关起门来说和一下就成了,这点小事儿不用你亲自出马,你在边上看着就行。至于旁的人——”严七抬头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其他宿舍的人纷纷低下了头,“明儿个大家都还得上工,我看没必要将人都留下了。” “副坊主临走前将坊里的事务都交给我打理,无论大事小情我都得过问,丢东西不是小事,更何况丢的还是副坊主点名要的精铁,这件事肯定要严查!” 看来这斯文男人的级别肯定不比严七低,说起话来丝毫没有顾忌,直接在众人面前驳了严七的面子。 “既然应先生开口了,你们就留下吧,都靠边站,别挡道儿。” 面对被称为应先生的斯文男人,严七竟妥协了,态度也照比其他人要好上许多。 严七话音刚落,人群立即向着墙角和炕沿两侧分开,很快就空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直接通向事件的中心铁匠。早在严七进门时,刘奋进就停下了对铁匠的指责,重新回到了苏灿身旁。得了留下来的应允后,凯子叔拉着老倔头也再次凑到了两人身边。 “铁匠,怎么回事?” 严七瞧着嘴角带血明显被打过的铁匠,有些嫌弃。 “组长,闹鬼了,我要送给副坊主的精铁,忽然就变成砖头了。” 铁匠如之前那般,又将手中的两块砖头递到了严七的面前。 “闹鬼?我看是有人在捣鬼!”严七瞥了一眼砖头就移开了眼,目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精准地落在了刘奋进身上,“还不快说,精铁你藏在哪了?” “哥,你这连问都没问,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刘奋进想到过严七可能会比较难缠,自己需要周旋一番,却没料到严七竟如此直接,赶忙连呼冤枉。 “坊里面消停了这么多年,你们一来就出事儿了,还说与你无关!”严七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三两步走到刘奋进面前,“过来时我都听虎子说了,你那个破箱子还藏着掖着不让查,我看你就是心虚!来啊,去给我拿把斧子来,现在咱们就把它给劈了,看看东西到底在不在里面。” 严七招呼了一声,立即就有手脚麻利的人推开洗漱间的门跑了出去,显然是去取斧子了。 “哥,你看这不是误会大了嘛!哪是我不让查啊,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你没来那会儿我就说了,箱子上的锁完好无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精铁肯定不在里面。结果他们却咬死了非要我打开,这我能不留个心眼吗?别是那东西正藏在这屋子里的某一个有心人身上,只等开箱后来个偷梁换柱,这样我那箱子一旦要开了才真是百口莫辩呢!” 刘奋进说得情真意切,明明是强词夺理竟也让在场众人感觉真的是那么一回事。末了,他又凑近严七小声补充了一句。 “况且,我那箱子里有什么哥你不是都知道吗?也就多了点这几天答应帮忙收的小玩意,等这件事儿了结了我给你送去。” 刘奋进说完还假装朝应先生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给了严七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两人的眉眼官司刚落,先前跑出去的那个人拿着斧子就跑了回来,双手捧着就递到了严七面前。严七目露迟疑地打量了刘奋进片刻,最终抬腿对着拿斧子的人踹了一脚。 “一边待着去,这埋汰的东西递到我面前干嘛!” “是是是,哪能让七哥动手,我现在就去劈了那箱子?” 来人被严七踢得懵了一瞬,立即将斧头收了回来,单手提着斧柄,试探着开口,一副随时等候差遣的模样。 “问我做什么,应先生在这儿呢,听他的啊!”严七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坐到了炕上,已然是要当甩手掌柜的样子。 “东西是什么时候发现被换的?”被点名之后,应先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应先生说完,铁匠却并没有反应过来话是在问他,还是被他身旁的老何推了一把,才抬起头磕磕巴巴地开口。 “我不知道,刚刚和那——”铁匠停顿了一下,与刘奋进要吃人般的表情对上,才改了口继续道,“枕头不小心坏了,露出了里面的砖头,我才知道东西被换。” “那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丢的了?那你最后看到它是哪天?” 应先生顺着铁匠的目光看了眼苏灿和刘奋进。 “我——”铁匠只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似乎在努力回想。 “不就是上周,你忘了?当时老孔说要你的铁疙瘩,你回来就从枕头里给掏出来了,宿舍的哥几个儿都看见了。” 这时赵虎却接了一句,随后宿舍中的几人的跟着开口应是。 “既然有了时间范围,那就好办了,你去一组找人开监控室,查一下宿舍门口的监控,看看这段时间哪个人可疑。”应先生点点头,指着赵虎吩咐。 苏灿闻言却是一愣,这里竟还有监控! 第170章 查监控 勾栏坊里人均年龄四十岁朝上,一群长期封闭在这里的中年人对电子产品很不敏感,经应先生提醒才想起来,早在前年坊里面就装上了监控,据说能看到已经发生过的事儿。这两年因着一直没人看过,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好嘞!”赵虎应了一声,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下好了,铁匠的东西肯定能找到了,听说那监控能把发生过的事儿再放出来,就像放电影一样,到时候是谁拿的一眼就能看到了。” “孤陋寡闻了吧,电视上都讲了,监控就是实时录像,录像知道吧?” “那就相当于开了天眼吧,是不是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儿都能看到?” “那我上厕所、洗澡是不是也会被放出来?” “谁会乐意看你个老东西!” 大家听到应先生说要查监控,都比较好奇,忍不住就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那个,应先生,这么晚了因为我这点小事儿麻烦一组的人是不是不太好?从上周到现在小一个礼拜,让他们一直守着看监控也太过意不去了。” 随着大家讨论的声音渐大,铁匠却最先坐不住了。苦主开口,众人立即都望了过去,屋内的讨论声也小了许多。 “坊里面出了贼,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抓不到人就是我的管理问题。一组负责监控室,这就是他们的职责,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安心等着就成。” 应先生却没理会铁匠的小心思,义正言辞的开口道。 铁匠的话又一次引动了苏灿脑海中的念头,他感觉这人好似不是真心想要找回东西一般。 “那铁匠怎么回事,明明是在帮他找东西,我怎么感觉他一直在推三阻四的啊!”这时,就连刘奋进也发现了不对。 “都是一个坊里共事的,今天折腾人家不能好好休息,说不定哪天就在某一件事儿上找回来,铁匠一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在这方面特别注意,也难怪会不顾场合地开口。”凯子叔闻言解释了一句。 “可不是嘛,找到找不到都不是自己的东西,只有以后的相处才是自己的,那铁匠又不傻,心里门儿清呢!”老倔头也跟了一句。 “要查铁匠最后一次见那精铁到现在的监控,那得看个五六天呢,这段时间咱们就这么一直等着?”三人说话间,铁匠身边的老何开口了。 “哪用得着那么久!”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女人看起来岁数不小,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说话的正是跟着女人身旁的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姑娘。 姑娘一出现,包括苏灿和刘奋进在内,所有人的都视线立即都被吸引了过去。 “监控回放是可以快进的,把具体的时间段说清楚,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被这么多男人注视着,姑娘丝毫不见局促,反而自带一种优越感,仿佛自己天生就比这里的人高贵许多。 “勾栏坊里竟然还有这么年轻的姑娘!”苏灿小声感叹了一句。 “没听说过啊!这几年小比都没有女人参加,她是怎么进来的!”刘奋进也十分疑惑。 “那是一组组长的闺女,在坊里出生的,爸妈都是坊里人,就一直没出去过。”听到刘奋进的疑惑,凯子叔凑过去低声解释了一句。 刘奋进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姑娘由远及近,在经过苏灿和刘奋进时还停了一下,将二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才跟上领头的女人,走到应先生的身边。 “晴姐,你咋还亲自过来了。”看见来人时严七就从炕上跳了下来,这会儿更是一反常态主动迎上去打招呼。 “我妈正陪我遛弯呢,听到他说你们这儿丢了东西,就一起过来看看。”年轻姑娘抢先一步回答。 “都是底下人不懂事,这大晚上的,还乱嚷嚷,这样,你们先回去睡觉,等明儿个我让人去你那儿汇报。”严七继续劝道。 领头的女人和应先生打过招呼后才看向严七。 “坊里发生了偷东西的大事,我咋能不来,人都在这儿了,要查什么快说,争取在天亮时有个定论。” 听说话就能看出女人是个利落的性子,三两句就交代了接下来的安排。 “我也是这个意思。”应先生点点头,认同了女人的说法,“铁匠的精铁挺大,无论是揣身上还是单独拿都很显眼,人多时绝对带不出去。坊里白天大家都是统一行动,晚上宿舍还会落锁,范围就缩小到上工和晚课时间单独脱队的人了。先查请假表,再看看登记本这几天都有谁去厕所了,问清楚大家脱队的时间,就盯着十四舍门口查,看看有谁可疑。” 应先生的条理十分清晰,很快就将任务分配了个明白。 女人点点头,对着跟来的人挥了挥手,立即就有几个人接令离开。 “这啥意思,是不是说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东西是谁偷的了?” 两句话的功夫,应先生和女人就将事情敲定,在场有反应慢的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人不是说了吗,天亮前就要把人抓住。一组的人都去查了却还没让咱们散,估计一会儿就能抓到人了。” 有脑袋灵光的帮着解释道。 “那咱们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快到锁门的点儿了吧,前两天校场里可有人看到没脸子,不锁门进屋了怎么办。” “那是你锁门就能拦得住的吗,咱们这么多人呢,阳气重,怕啥!” “那个,这么晚了要不就别查监控了吧。”就在大家再次讨论起来时,苦主又开口了。 “你是不想找了吗?还是东西压根就没丢,你知道那精铁在哪?不查监控怎么知道到底是谁拿了你的东西!”被严七称作晴姐的女人闻言不悦地开口。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它在哪!”听了晴姐的话,铁匠连连摆手。 “铁匠,用监控是与时俱进,你不能总是守着老一套,就算是在坊里也要试着去接触新鲜事物。”应先生只当铁匠是没办法接受监控,开口劝道,又面向大家补充了一句,“你们大家也是一样,要往前看,跟上时代的发展。” 屋内众人立即点头应是,应先生这才满意地再次看向铁匠。 “铁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个,应先生,你是文化人,说得肯定都对。但我的精铁一直就缝在枕头里,枕头也没被人动过,今天忽然就变成砖头了。外面这两天晚上闹得挺凶,你说会不会是——” 铁匠话说一半,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外,似乎十分的忌惮。 苏灿刚开始还没明白铁匠的意思,但联想到之前众人的讨论,苏灿忽然就福至心灵,反应过来铁匠竟然把精铁丢失归咎在闹鬼上! 其他人都更早地听明白了铁匠的意思,顺着他的暗示望向了窗口。正当众人的视线接触到玻璃上时,一张人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大家眼中。 第171章 闹鬼? “谁在那!” 刚提到没脸子,窗户上就出现了一张脸,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是应先生率先出声,随后严七就带人跑出了屋子。接着屋外就传来了人声,没一会儿严七就推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聚在一起,跑十四舍爬窗户干嘛!” 看清几人的长相,晴姐皱着眉问。 “应先生,晴姐。” 后来的几人中,一个长相十分丑陋,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男人首先上前一步,和屋内两个官职最大的人打了声招呼。瞧这模样,白天撞见都得疑心是撞了鬼,看来刚刚吓到大家的应该就是他了。 男人绿豆大的眼睛在屋子里瞄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走过去抬手对着那人的肩膀就是一杵子,将人怼了个趔趄,才再次看向应先生和晴姐。 “这不是快落锁了嘛,我们宿舍还有人没回,就出来找找,刚好碰到了他们几个也是找人,才结伴一起,打算去楼里告诉组长一声。走到十四舍这边听到了动静,就看了一眼,没想到您二位都在呢!” 原来后进屋的几人正是随刘奋进一同过来的那些老乡的宿舍长,因着到了时间宿舍里有人未归,直接找了过来。 听了男人的话,应先生抬手看了眼时间,发觉果然如他所说,马上就到熄灯的时间了,随后立即命令道: “你们来了正好,坊里面出了偷窃案,你去通知各组,今天晚上不落锁、不熄灯,找到凶手前,谁都不许睡觉。” 男人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拉起了身边一个个子高些的男人,很快就离开了宿舍。 “应先生,我看没必要让所有人都不睡觉吧!”这时严七从人群后面挤了回来,再次走到应先生和晴姐身边,“事儿已经很明白了,不就是闹鬼嘛,精铁都变成砖头了,哪还会有凶手!抓不到小偷让这么多人一起在这儿守着,没必要吧。” 严七说完目光掠过晴姐,转到铁匠身上。 “铁匠,你说,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就让大家伙都陪你耗下去?” “是是,七哥说的是,应该就是闹鬼了,我这枕头一直都没动过,就算真有小偷也没可能隔着枕头把里面的东西换了。”铁匠闻言连忙附和,说着还把破损的枕头捡起来连同砖头一起递向应先生。 “先等等查监控的结果再说。” 应先生闻言皱紧了眉头,并没接铁匠递过来的东西。 有了应先生的指示,屋内众人只能原地待命。当官的自然凑到一起有正事要谈,其他人因着无事可做又不能离开,只能或盘坐在炕上,亦或蹲在墙角,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开始闲聊,屋内一时间变得乱糟糟的。 “那铁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苏灿和刘奋进自然还和老倔头待在一处,没聊两句,苏灿就开始打听起铁匠的过往。并不是因为两人之前有过冲突,苏灿刻意针对铁匠,他之前就感觉这人表现得十分奇怪,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查出精铁的下落。瞧见应先生下达命令后,铁匠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苏灿心中疑虑更盛。 “铁匠也算是咱们寨里的老人了,他家一直都生活在寨子,以打铁为生。以前那个年代谁家种地不得打个农具啥的,他家几代积累下来,也攒下了很厚的家底。但六十年代那会儿,国家大力发展工业,他这种民间手艺渐渐就没落了,他家也是那时候不行的吧?” 凯子叔说着还看向了老倔头。 “那我哪记得,他家不是早就不行了吗,从铁匠他爸那时起就爱捣动铁疙瘩,是个败家子,家底估计早就败光了。后来他犯事伤了人,剩那点家当也都赔人了吧。” 老倔头似乎对铁匠一家都十分看不上,说话的语气也很是不好听。 “既然家产都赔出去了,怎么还会有一块那么值钱的精铁?”自命为赤马寨百事通的刘奋进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八卦的机会,立即饶有兴趣地问。 “破船还有三千钉,铁匠家是祖传的打铁世家,哪能没有几块好铁!他来这儿之后就带了这么一件物什,一直缝在枕头里宝贝得很,我们这些老街坊都不给看一眼呢!” 另一个与刘奋进同来的老人接着开口道。 “既然如此宝贝,怎么就轻易许了送人呢?”苏灿感觉自己似乎要抓住了什么。 “开口的是副坊主,坊主平时不管事儿,副坊主就是咱们这儿最大的官,得罪他那就是不想在坊里面好好待下去了,谁敢不给。”凯子叔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 “这么说,铁匠心里是不愿给的?”苏灿继续问。 “你都说了,那玩意价格是黄金的十倍,东西是铁匠的,他自己肯定也知道价儿,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送人呢!”老倔头朝铁匠的方向瞧了一眼,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苏灿闻言点点头,通过几人的对话,结合铁匠之前的表现,苏灿脑海中的一些零散念头忽然就穿成了线。苏灿瞧了一眼越来越紧张的铁匠,难怪铁匠之前那么针对自己,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引起自己动怒!接下来只需要找到关键性证据,就可以结束今晚的闹剧了。 苏灿正要有所行动,外面再次传来的脚步声,去查监控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先开口的是那个年轻姑娘。 因着姑娘母亲的缘故,一组人对她都十分客气。来人听到问话,将手中拿着的平板递给晴姐,直接将查到的结果当众就说了出来。 “监控都看完了,这些天除了十三舍的倒霉蛋,没有其他人请长假。我们派人查了登记本,晚课和上工时请假上厕所的一共有二十三人,通过他们登记的时间查了监控,那期间并没有人进出十四舍。” “倒霉蛋?怎么还有人叫这个名?”来人话音刚落,刘奋进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那是凯子的室友,估计是亏心事儿做太多了,一直特别倒霉,时间长了大家就都忘了他的真名,叫他倒霉蛋了。”老倔头同样低声回了一句。 听到是凯子叔的室友,刘奋进抬头瞧了他一眼,得到他略带无奈地点头,才收回视线。 那边应先生和晴姐粗略翻了一遍已经被拷贝到平板上的监控视频,表情凝重地交流了一个眼神。一旁的严七见状将平板拿了过去,瞧了一会儿开口道: “还真没有人,看吧,就是闹鬼了!” 第172章 奇怪的铁匠 严七的话一出口,整个宿舍立即吵闹起来,一种恐慌的氛围开始笼罩向众人,靠近门口的人甚至悄悄向里挪了几步。 “我就说是闹鬼,果然是这样,等副坊主回来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不是我不给,精铁它真的就变成砖头了。”严七的话明显让铁匠松了口气。 苏灿一直注意着铁匠那边的动静,闹鬼的说法一出,就见铁匠仿佛卸下了什么负担一般,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说话也有了底气,手中一直攥着的两块砖头更是直接放在了炕沿上。 “监控视频没看到那二十三个人不代表东西就不是被别人偷换的,不是还有个倒霉蛋吗?他可是一直都待在宿舍,十三舍和十四舍又离得这么近,说不准就是他做的。” 这次出言反驳的竟是那个年轻姑娘。 “小芳,你不清楚情况,我这枕头就没被动过,肯定不是人为的。再说了,那倒霉蛋自打摔断了腿,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地都下不了,哪能溜达到我们宿舍。” 铁匠这时倒是没了之前的伤心和怯懦。 “说不定他早好了,就是为了逃避上工才假装腿伤没恢复呢!”从小被宠大的姑娘根本不顾忌铁匠的心思,直接翻了个白眼,开口呛声回去,“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出了事儿就往闹鬼上赖啊!鬼冤不冤啊!” “的确,虽说这几天校场上出现了鬼火,但也一直没见进屋害人,没脸子不吃人只是换了铁匠的铁,这说不通啊!”一组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也跟着附和。 “不错,为啥别人不害只找上了你?”晴姐也面带严肃地开口,随后又望向严七,“小七,你们组的人,要好好捋捋了!” 听了晴姐的话,严七脸色立即冷下了脸,抬脚就踹向炕边的铁匠,怒斥道: “净给老子找麻烦,还不快说,你到底做了啥?” “我,我——” 铁匠忽然被踹,扶着炕沿边缘才勉强站稳,抬头看着严七,嘴唇动了半天也没能为自己解释一句。 “铁匠,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看着铁匠的模样,严七还要继续动手,却被应先生拦下。 “伤?”铁匠抬手摸了把侧脸,换来一阵龇牙咧嘴,“那个,是之前不小心摔的。” 应先生已经进屋许久,早就将十四舍屋内的情况看了个真切,却一直都没说什么,铁匠也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问起自己的伤,下意识就想告状卖惨,但触及到刘奋进的目光后,又临时改了口。 “摔的。”应先生点点头,忽然又指向了苏灿,“是与你撞到一块摔的吗?” 忽然被点名,苏灿虽然没明白应先生想做什么,却还是走了过去,直白地承认了之前与铁匠的冲突。 “我们是有点小摩擦。” “之前也是你们拦着不让搜箱子。”应先生对苏灿的话似乎早有预料,语气毫无起伏地继续问。 苏灿还以为箱子那篇已经揭过去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应先生竟然又重新提起,心中将他之前的话又过了一遍,才警惕地开口: “我们刚来坊里没几天,并不知道铁匠有一块精铁,东西不是我们拿的。” 苏灿并不提箱子,只说关于铁匠的丢掉东西他们不知情。 “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你们一来东西就丢了,还藏着掖着不让看箱子,还敢说不是你们!”老何感觉机会来了,立即就插嘴打算将苏灿二人按死。 苏灿却并未理会老何的落井下石,径直走到炕沿边,将已经被铁匠放下的两块砖头拿起来仔细打量。 “你个下三滥的脏东西,别碰我的精铁。” 眼见砖头被苏灿拿起,铁匠立即扑了上来,打算将东西夺回去。跟在苏灿身旁的刘奋进自然不会让铁匠得手,一伸胳膊,轻轻松松就将人推了回去。刘奋进刚想替苏灿骂回去,却被苏灿摆摆手制止住。 “铁匠,你三番五次诋毁我就是为了把我激怒,好让咱们间的冲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去探寻真正精铁的下落吧!” 苏灿右手拿起半块砖头,颠了颠,面容平静地看向铁匠。 “你说啥呢,我听不懂,我不和你个脏货说话!” 被刘奋进一把推出去老远,铁匠一时间也不再敢上去,只能远远地叫嚣着,细看之下还能看清他眼神中的躲闪。 “爷给你脸了是不,三番五次地骂我兄弟,真当爷是吃素的?”刘奋进撸起袖子就往铁匠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别乱来,应先生和组长们可都看着呢!”铁匠又向后退了几步,直至贴到了身后的墙上。 “行了,坊里面不许打架。”这时,应先生的声音响起,制止了刘奋进的动作后再次看向苏灿,“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精铁在哪?” “东西被偷果然是人为的,不是闹鬼对吧,小帅哥!”苏灿还未开口,被铁匠称作小芳的年轻姑娘先一步说道。 “是人为,不是闹鬼!” 苏灿被小芳这一声称呼叫得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从发现精铁被换,一直到现在,铁匠一直在回避找精铁这件事,闹鬼的说法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这一点很奇怪,看起来铁匠根本就不像想找到精铁一般。” “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铁匠刚要反驳,却再一次被应先生抢先。 “我知道。”苏灿点点头,“提这点是帮大家回忆一下铁匠对丢东西这件事的态度。相信关于精铁的价值大家都已经知晓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一直很宝贝着的铁匠为何忽然就不急着找了呢?我听说铁匠的精铁已经送人了,是不是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了,也就不那么上心了?” 苏灿这句话可谓杀人诛心,在场没一个是傻的,相反还都十分精明,苏灿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看向铁匠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就不上心了!我——”铁匠眼见形势不利,立即梗着脖子为自己找补。 “这仅仅是你的猜测。”相对于铁匠的急躁,应先生要沉稳许多。 “的确是猜测,这是铁匠的动机,接下来我要说人证。”苏灿回得不疾不徐,“之前在宿舍里,只因一件与我无关的事儿,铁匠平白对我动手,恶语相向。” “对对对,我能作证,铁匠打翻了我的饼干,却忽然对苏小哥动手。” 赵虎这时忽然插嘴,在换来了老何一记眼刀后,才立即闭了嘴。 苏灿没理会二人的眉眼官司,继续道: “将我激怒后,铁匠拿起枕头砸向我,导致里面的砖头暴露。我想问铁匠一句,当时炕上有那么多枕头,你为什么舍近求远,非要跑出去基本拿自己的枕头砸我呢?” “当然是因为无缘无故动别的东西不好!”铁匠嘀咕了一句,底气显得有些不足。 “嗯,看来当时你理智清晰!”苏灿点头赞同道,下一秒眼神却冷了下来,“那么你也应该清楚地知道枕头里缝着块精铁,你用它砸我,是要杀人吗!” 第173章 又绕回来了 “我当时是气糊涂了,我没想杀人。”铁匠立即开口为自己辩解。 “既是糊涂了,为何又能想到拿自己的枕头作为武器?你不是十分宝贝那块精铁,用它打人就不怕将它打坏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里面的根本就不是精铁,而是砖头?” 苏灿几个连问下来,将铁匠弄得措手不及,我了半天应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出来。 “是不是回答不上来?那是因为从最开始打翻饼干起就是有预谋的!你原本打算与赵虎发生冲突来暴露枕头中的砖头,结果没料到一向脾气大的他这次竟然没有打人,你才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在我离开后你故意出手将我拽倒,在出言侮辱激我动手,之后的事儿就顺理成章,枕头中的砖头也如愿暴露了。” 苏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铁匠的手法,宿舍霎时安静下来。 “苏小哥,你也别逼铁匠了,我们都是没上过学的,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当时发生冲突的也就只有你俩,说来说去别人也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这个人证不能作数。” 老何见苏灿占了上风,立即出言帮腔。 苏灿瞧了一眼沉默着没说话的应先生,知道他这是默许了老何的话,于是又抛出了下一个证据。 “既如此,那就说说物证。”苏灿将丢在一旁的残破枕头拿了起来,“当时枕面被砖头一角磨破,你沿着破口将枕头撕开拿出砖头,为何要将枕套缝合处的针脚也一同撕开?” “我,我当时着急,没注意到撕开的是哪。”铁匠瞧了一眼苏灿手中的枕头,想上前抢夺,碍于刘奋进杵在一旁没敢动弹。 “计较那么多干嘛,兴许就是铁匠的力气大,一起给扯坏了呗!”老何又在一旁帮腔道。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扯坏了枕套缝合处的针脚,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发现上面重新缝合的痕迹!” 苏灿说着用完好的右手拿起炕上的另一个枕头,掐住上半截抡了一下。 “现在想想,当时你抡起枕头时的姿势就十分怪异,寻常人只会拿起上半截将枕头摔出,你倒好,只攥紧了那处接口,是因为后来缝得并不结实,怕里面的内芯掉出去吧!” “这我可以作证,当时铁匠抡枕头时我们都看到了,的确是只抓了一点枕套边。” 刘奋进也随手拿起了一个枕头,揪着边缘抡了出去, “这样完全借不上力,打人全凭枕头自身的惯性,自己费力不说效果也不好,真到打架时谁会这么干啊!” 刘奋进的话一出口,好几个同他一起来的人也跟着附和,更有好信儿者也拿起枕头亲自试了起来。 “这样抡的确不得劲,还容易散了手腕子。” 赵虎试过之后如实道,却被已经放下枕头的老何狠狠瞪了一眼。 “一个姿势而已,不能说明什么,你既然说是铁匠自己搞出来的事儿,总要拿出些实质性的证据来,先把精铁找出来再说。” 苏灿之前一直没有明说,就是怕自己一个新人戳破事情的真相锋芒太露,引起大家的针对。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将这件事儿往铁匠自导自演上引,这会儿老何自己说了出来,倒是省去了苏灿很多的麻烦。 “什么?铁匠自己搞出来的事儿?难道说铁匠的精铁根本就没丢?” 然而,坊里也不乏心思单纯的人,就如年轻姑娘小芳。她毕竟是年轻人,对鬼神一说并不是十分相信,刚刚出言反驳铁匠也是因着这个原因。苏灿站出来说话,她只当苏灿是在认同自己的观点,认为一切都是人为,与鬼神无关,却并没有深想这背后的含义。如今,听老何点破,立即惊讶地出声。 “我没长一张巧嘴,自然是说不过你,之前得罪了你,如今被你冤枉我也无话可说。” 铁匠这时倒是变得乖觉,开始示弱来博得大家的同情心。 “你这么说我就不理解了,请教一下,是我说的哪句话让你觉得被冤枉了吗?从头到尾我可都是基于你的表现给出了合理猜测。”苏灿却丝毫不惧他那一套。 “你说——”话说一半,铁匠却卡了壳,他想说苏灿冤枉他丢东西是自导自演,但这话却是老何说的,苏灿的确从没有过类似的言语。 “不要说这些,精铁到底在哪?”就在铁匠纠结着该如何开口时,一直沉默着看戏的应先生再次说话了。 在人家的地盘上,被区别对待,苏灿也十分无奈。见大家的视线又一次集中在自己身上,苏灿叹了口气,才再次开口: “既然监控里没看到其他人将精铁带出去,那就只能说明精铁还在宿舍了。” “宿舍大家不是都搜过了吗,整个屋子也就你俩的箱子没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听了这话,老何立即又来了精神。 兜兜转转又说回了箱子上,苏灿忽然就感到一阵无力,找不到精铁,看来今天刘奋进的存货到底是无法保住了。 “啊,鬼火,有鬼——” 在老何的步步紧逼下,苏灿原本正打算妥协,却被外面一声嚎叫打断。 “什么情况!” 屋内众人听到声音立即都冲向宿舍房门,就连铁匠也跟着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屋内就没剩下几人了。 “咋办?我可舍不得那箱东西,与他们拼了?” 刘奋进没去看热闹,悠闲地往炕上一坐,动作与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 苏灿没有理会刘奋进的问话,而是拿起砖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你干嘛呢?一股头油味,也不嫌恶心。” “这砖头有股被火燎过的味道,你闻闻。” 苏灿说着将砖头向刘奋进方向递了递。 “真的?”刘奋进语带怀疑,有些嫌弃地凑上前闻了闻,“还真是。” “你说这里可能会有人修成‘场’吗?就像寨里的梁麻子一样,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修成了‘场’,成为了能力者?” 苏灿放下砖头,又拿起了那个残破的枕头,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 “当然是不可能!”刘奋进肯定地回答,“真成为了能力者,谁还会在这儿受罪!你看那梁麻子,就算他没去登记注册,不是也用能力谋了许多好处。你是不知道他账户上有多少个零,咱们之前还同情他被假偏方骗了,结果那点钱对人家来说就只是九牛一毛!” “既没有能力者,那精铁就只能是还在宿舍里了。”苏灿闻言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这个屋子哪里会有砖头?” 苏灿说完就开始在屋内四下打量起来。 “砖头?那可多了,这墙,这炕,连同外屋的灶台,哪个都是砖砌的。” 苏灿闻言停住脚步,深思了一会儿,拿起枕头和砖头向刘奋进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既如此,拿上东西,我们也去会一会那鬼火吧!” 第174章 鬼火 苏灿和刘奋进出来的时候,外面校场上已经站了许多人,要不是天色很暗,乍一看还以为是早操提前了。 苏灿和刘奋进走近校场,顺着人群的缝隙向内望去。只见校场靠近后山那侧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有几点蓝绿色的亮光,正在院墙边起起伏伏。 “咋回事?” 刘奋进在人群中找到凯子叔几人,凑过去询问起当前的情况。 “是三舍的老史,因着今儿个晚上没落锁,独自出来上大号,结果被盯上了。”凯子叔立即简明地说清了刚刚的情况。 “被啥盯上了?”刘奋进手里还拿着砖头和枕套,听了凯子叔的话,又瞧了瞧校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有些不明所以。 “还能被啥,没脸子呗!老倔头闻言抢先开口,“整个坊里就数老史屎尿最多,也该着让他给遇上!” “平时这个点都已经上锁了,今天也是有了铁匠的事儿,宿舍才没锁门,老史宿舍的人就没让他在屋内的尿桶解决。没想到刚出门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才发现有一簇鬼火正跟着他呢!” 看出苏灿二人的疑惑,凯子叔贴心地解释道。 “可不是,刚一出来咱们就看到老史一个人在校场上疯跑,那鬼火一跳一跳地跟在他后面,那场面,啧!一看就知道老史平时没少干缺德事儿。” 同凯子叔和老倔头一处的男人也跟着补充,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情形。 “老史也被吓得够呛,咱们就别再埋汰他了。” “的确够埋汰的,我瞧他那个样子,不会是拉裤兜子了吧!” 苏灿顺着几人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瘫坐在人群的最前面。 “现在这是干嘛呢,对峙上了?” 刘奋进指着男人不远处的应先生几人,不解地问。 “咱在屋里听到的声音就是老史喊的,他被鬼火追着跑,前面那些宿舍没一个给他开门的。刚刚应先生出来瞧见,下令让几个年轻阳气重的人把老史带了回来,才算把人给救下。追着老史那鬼火应该是个刚成型的,害怕阳气,老史被带回来后也没有再跟着,没一会儿自己就消失了。” 凯子叔将刚刚出来后看到的,都和二人讲了一遍。 “现在几个组的组长也都到了,正商量着怎么把校场上的那几只鬼送走呢!”与凯子叔一道站着瞧热闹的人群中有谁跟着说了一句。 “他们打算怎么送?”苏灿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夏天晚儿闹得多些,因着都是在落锁以后出现,看到的人不多,也就巡逻站岗的人,倒霉碰到了避着点,第二天生场小病也就完了。” “不错,鬼都轻不知道啥时候就飘出院墙,坊里面遇到了都是采用不理会的法子,第二天再请人来祭拜一下就成。今天这个情况比较特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那几只小鬼就聚在院墙那儿不走,这比较少见,应先生他们商量着打算直接找几个体格壮实的,放血将它们引出去。” “脏东西都喜欢见血腥,这样一来绝对能把它们送走,就是可惜了那几个引鬼的老伙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富贵险中求嘛,刚刚应先生可说了,这要是能回来,可是要给记大功的,那得抵多少工分!搏一把下半年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凯子叔和周围几人一人一句将坊里送鬼的方式交代了个彻底。 “什么?引鬼?他们打算引到哪里?后山吗?边放血边上后山,那哪是下半年啊,这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可真是不要命了!”刘奋进惊讶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的确是不要命了。” 苏灿附和了一句,然后迈步就向着勾栏坊核心领导的那群人走去。 “哎,你干嘛去?” 刘奋进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时候闹起来,不会是老贾回来了吧!我听说铁匠的精铁变成砖头了,记得之前老贾就不止一次说过想要铁匠的精铁,今儿晚上的事儿不会就是他回来干的吧!” 苏灿刚走近,就听到一个之前没在他们宿舍出现过的男人语带惊慌的声音。 “胡说八道什么!”下一秒,男人的话就被严七似笑非笑地打断,“老贾现在可正在外面逍遥快活呢,哪能再回来!” “不靠谱的话别瞎说。”这时应先生也开口了,淡淡扫了男人一眼。 男人可能是自知说错了话,抬手捂了一下嘴巴,但眼神里的惊吓却是藏都藏不住。 见男人消停下来,应先生才抬手示意,对着旁边站着的几人吩咐。 “去吧,你们几人,无论是谁,能活着回来就给你们记大功。” 应先生话语一落,立即有人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递到其中一人手中。那几人有体型壮一脸凶狠的,也有十分瘦弱,看起来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应该就是凯子叔他们口中,将打算搏一把,拼上性命换工分的人。 苏灿皱起眉头,不知道男人为何将鬼火与坊里面已经公认离开得了自由的老贾联系到一起,但此时却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等一下!” 苏灿上前一步,大声拦下了接过匕首打算给自己来上一刀的那人。已经做好准备的男人闻言停下动作,发现出声的是苏灿,回头看了眼应先生一行人,见他们没发话,又打算继续动手。 “你俩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捉鬼可是坊里的大事儿,你们两个小瘪犊子别找死,一边待着去。” 严七看到出来搅局的人竟是自己组的苏灿和刘奋进,立即厉声开口,想要将人呵退。 “我说停下,你们就这样过去才是真的找死!” 苏灿没有理会严七的斥责,而是跑过去打掉那人手中的匕首,对着站成一排打算按顺序自残的几人大喊。 “去引鬼哪有怕死的!怂货,爷几个阳气重,不怕鬼,你要是害怕躲远点,别在这儿哭唧尿嚎的!” 被打掉匕首的男人对着苏灿嗤笑一声,弯下腰打算去捡落地的匕首,其他几人立即也哄笑出声。 “骂谁呢!”刘奋进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将匕首踢远,挡在苏灿身前怒道,“我兄弟好心管你们的死活,你们不领情还敢说他,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靠,小子,你骂谁是狗呢!” 男人没捡到匕首,又被刘奋进指桑骂槐,立即上前一步。他们不是十四舍的人,不知道刘奋进的厉害,光看他的身量就满是不屑,竟然要直接动手给刘奋进个教训。 第175章 引鬼 “那所谓的鬼火,根本就不需要理会,你们放不放血,对鬼火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根本就引不出去。” 眼见冲突一触即发,苏灿连忙大声开口,以在场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喊了出来。 “啥意思?你这是在质疑应先生的判断?” 苏灿话一出口,在场很多人阴鸷的眼神就望了过来。 “血祭引鬼这是古法,哪来的外行人在这儿指手画脚!” “不会又要说咱们封建迷信吧,最看不上那些满嘴科学,实际上也说不出个五六的人。” 人群中也开始有人指责起苏灿。 “引鬼的方法古来就有,并不是我个人发明的,这位兄弟是在质疑老祖宗的智慧?” 应先生也开口了,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些许的不容质疑。 “我没有质疑你引鬼的方法,对于鬼神一说,我也是心存敬畏的,并不觉你们是封建迷信!” 面对众人的指责,苏灿丝毫不退却,三两步走到应先生面前。 “但引鬼的前提得是遇到了鬼——” “说得好听,结果还不是不相信有鬼!” 苏灿这句话一出,就被人打断。 “我说你们还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了!” 眼见周围人不给苏灿说话的机会,刘奋进向前走了几步,抬脚将之前被打落躺在地上的匕首踢出,只见一阵劲风袭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匕首凌空飞出,整个刀尖直直扎进了对面宿舍的墙壁上。 刘奋进露这一手后,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刘奋进对着同样目瞪口呆的苏灿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引鬼的前提是有鬼存在!” 苏灿这才反应过来,刘奋进这是在为自己震场,立即将之前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但现在咱们看到的并不是鬼。” “鬼火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人群中立即有人条件反射地反驳,在收到刘奋进一记眼刀后,立即消了声。 现场没声后,苏灿才继续往下说: “鬼火并不是鬼,实际上就是磷化氢自燃形成的磷火。人和动物的尸体腐烂时都会分解出的磷化氢,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便会燃烧,发出蓝绿色的光。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并不是鬼,你们用引鬼的法子来引磷火存属白搭工。” “怎么不是鬼,那玩意刚刚可是一直跟着我,你上下嘴唇一动就是自然现象了,那我刚刚那又算什么!” 这次说话的是老史,他并非没有被刘奋进震慑住,但因着自己如今的特殊情况,实在没忍住还是争辩了两句。 “那是因为气流,流体流速大的地方压强小,所以人们走路的时候会带动磷火在后面移动,乍看起来,就像一直跟着人一般,这也是大家为何把磷火称作鬼火的原因。” 听了老史的话,苏灿又进一步进行了解释。 “我不懂你说的那些,反正刚刚我就是被鬼追的。”老史在众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此时当然不会承认苏灿所说。 “故意找茬是不是?” 刘奋进将东西都换到一只手里,举着拳头对着老史所在的方向威胁,老史瑟缩一下低下了头,在刘奋进将手放下后,又悄咪咪地抬头偷瞄了一眼,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苏灿却并不在乎老史承不承认自己所说的话,他在乎的是勾栏坊里话事人的态度,于是看向自刘奋进出手后就一直沉默着的应先生,开口道: “应先生博学多识,相信肯定听过磷火,这玩意烧没了也就没了,根本就不用特殊处理,让人放血上山实在没必要。” “巧了,我的学识里刚好没有磷火。”在被苏灿点名后,应先生才斯斯文文地开口,语气中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苏灿没料到这应先生竟会如此不按套路出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两方就这样僵持下来。就在苏灿想要再说点什么专业名词来继续游说应先生时,应先生却先一步开口了。 “坊里面闹鬼这是一直都有的事儿,刚刚也有人侧面证实了,有一些鬼,生前就比较看重铁匠的精铁,死后产生执念,搞出了今晚这一桩事儿。铁匠精铁被换的谜团得了解释,你们的箱子也不必查了。” 应先生竟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然而,更令苏灿震惊的是,苏灿发现,这应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在提点自己,只要他不再多事,放任几人上山引鬼,他们也能从精铁失窃案中脱身。 可是,苏灿看了眼那几个之前对自己极尽嘲笑,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的“送死小分队”成员,又看向刘奋进,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那是在明晃晃地示意他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有他在兜底,苏灿心下瞬间有了决断。 “铁匠的精铁并不是鬼神所为,是有心人施的障眼法而已。” 苏灿坚持本心,还是将实情摊开在了明面上。 事情未按照自己的示意发展,应先生也不气恼,面上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却是招呼准备去捉鬼的一行人原地解散,随后才看向苏灿。 “既如此,那就说说精铁现在到底在哪吧。” 应先生虽然未明说,但行动上的意思已经是认同了苏灿说的话。作为如今勾栏坊里最高的领导者,应先生的命令就是圣旨,他的话一出,那几个已经准备好搏上一搏的男人,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无奈作罢,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宿舍所在的位置。 “很简单,原本的精铁既然变成了砖头,那精铁自然就在砖头原本所在的位置。” 苏灿顶着多道不善的目光,将自己的发现娓娓道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小子别卖关子,屁大点的事儿,都熬到现在了,大家伙还等着睡觉呢!” 严七在苏灿一句话落就开始嚷嚷起来。 苏灿却是能分得清大小王,并没有理会严七,示意刘奋进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递到应先生眼前。 “精铁我的确找到了,就在十四舍。你看这两块砖,当时是撞到我胳膊上才断成两半的。我的胳膊还没硬到能硌断整块砖,只能说明这砖本身就很脆。” 苏灿说着将受伤的胳膊展示给应先生看。 “宿舍里,能令砖块变脆的地方也就只有经常生火的柴火灶了,刚好,这块砖上还带着灶坑里的烟火气。” “你的意思是精铁在灶坑里?”应先生疑惑看向苏灿。 “还请应先生进屋去看。”苏灿对应先生抬手相请。 应先生也不含糊,吩咐大家各回宿舍等消息后,就率先走向了十四舍。然而,刚到门口却让人拦了下来。 第176章 精铁的位置 “你个欠登,显着你了,人应先生都已经拍板的事儿,哪轮到你指手画脚!” 拦在门口的是铁匠,此时他双臂伸开,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些急切。 “应先生,你别被这没种的脏货骗了,灶坑那种地方以你的身份怎么能亲自去瞧,我看他就是在故意膈应你呢。” 被拦住去路,应先生也不急,反而看向了苏灿,很明显是让苏灿自己解决。 “铁匠,从目前已知的情况上分析,你的那块精铁应该是稀有金属铑吧?” 苏灿得了示意,知道应先生打算要自己亲自出面得罪人,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你也不用急着否认,你自己的东西,就算不知道它是什么,肯定也知道它在日常保存中有什么变化。金属铑是不易保存的,它的表面现在应该有些发白,那是被氧化的表现,金属被氧化后就不值钱了,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而你把他放在灶台里,生火后只会加快它的氧化速度,变得更不值钱。今天晚上睡觉前宿舍肯定是要烧炕的,你确定要让它在那待上一晚?” 铁匠刚开始时还面带愤怒,对苏灿的话十分不屑,可当苏灿说到后面时,铁匠的脸上就出现了动容,最后仿佛是泄了气般让开了位置,将众人放进屋内。 铁匠的举动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心里早有了决断的众人还是挤进了洗漱间,将目光落在紧挨炕墙的那口火灶上。 “把锅搬开。” 苏灿因着一只手臂受伤,暂时还有些使不上力气,只能吩咐一旁围观的人出力。 刘奋进见状将砖头枕套放在一旁,就要上前动手,却被应先生拦下。 “等一下,让他来!” 应先生指着一旁看热闹的赵虎道。 “我?”忽然被点名,赵虎一愣,却还是撸起袖子上前。 “这锅可是砌在灶台里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能尽力一试,拿下来拿不下来可都别赖我。” 随着赵虎话音落下的,还有他的屁股。赵虎走到灶台旁,掀起锅盖靠墙立在一侧,在两手手心各呸了一口,搓搓手摆足了架势,手指抠住锅沿就开始用力。然而,想象中牢牢与灶台镶在一起的铁锅却被赵虎豪不费力地搬起,而赵虎也因用力过猛,整个人跌坐在地,锅中残余的水浇了满身,双手还抱着一口大锅,看起来好不滑稽。 “我去,这锅怎么回事,水泥失效了?咋没粘住啊!” 赵虎将铁锅放在一侧地面上,也没顾上自己半湿的衣服,探头往灶里望去。 “滚一边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严七见状对着赵虎斥了一声,又对着应先生抬手做了个相请的姿势。 “请吧,应先生。” 应先生也不客气,两步走到灶台前看了一眼,才招呼大家一起上前。果然如苏灿所料,在起开铁锅后的灶台砖缝之中,众人看到了一块泛白的金属块,正是铁匠丢失的那个。 “我的精铁,我的宝贝!” 看到东西,铁匠扒开众人,抢先一步伸手将精铁拿出,搂在怀中。 精铁已经找到,再瞧瞧铁匠的表现,在场众人对今晚的事情都已有了七八分的猜测,这很明显就是铁匠为了不让精铁送人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但碍于领导们没有发话,谁都没有明说什么。 “既然东西找到了,今天晚上的事儿就到这儿吧,大家都各回各的宿舍,半个小时后熄灯。” 应先生抬手看了眼时间,为今晚的事情做了定论。随后又指向苏灿和铁匠,对着严七和晴姐继续吩咐。 “明天安排医务处的人进坊,给他俩看看伤,顺便查查十三舍的老梅腿好了没。” 原来他还记得小芳之前提到过的十三舍的那个请了病假的人在装病的事儿。 “至于外面的鬼火,依旧是采取不理会政策,明天联系寨子里,请人来帮忙驱驱邪,安大家的心。” 应先生条理清晰地将工作安排妥当后,就引着众人离开了十四舍,屋内也随即消停了下来。 人都走后,十四舍内氛围有些尴尬,屋内自动分成了两派,苏灿和刘奋进一派,其他人又成一派。最后还是老何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你个老东西,平时看着蔫巴的,没想到竟然闷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把你能的,让全坊的人陪着你折腾到现在。” 老何对着依旧抱着精铁的铁匠踹了一脚,才走到刘奋进身前,换上一张笑脸。 “刘哥,你看,都赖那老王八蛋,又让咱们产生误会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算我欠你一次,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坊里有事儿别客气。” 老何拍着胸脯一副十分仗义的模样,已然是被刘奋进在校场那一手震慑到了。 也难怪老何对刘奋进的称呼都变了,刚刚散场时,三组组长去收自己的匕首,结果拔了半天硬是没有拽动,还是刘奋进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拔下交给了三组组长。刘奋进这一下算是彻底在勾栏坊里出了名。 “呦,宿舍长这是不打算查我的箱子了?”面对老何的示弱,刘奋进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刘哥说笑了!我早就说过,刘哥哪是会偷拿东西的人,他们非不信,非要搜你的箱子,那刘哥的箱子哪是能说动就动的,果然,那箱子最后也没人能动得了。” 老何果然是老油条,瞎话张口就来,就算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扭曲起来也能面不红心不跳。 “没人能动那是我兄弟有本事,看破了某些人耍的小手段,与你有个毛关系!”刘奋进轻嗤一声,很是看不上老何的做派。 “苏小哥当然厉害,一打眼就看穿了铁匠的诡计,果然是跟着少主的人,就是不一样。” 老何闻言立即将马屁拍到了苏灿身上。 “我一直没想明白,屋里这么多用砖头的地方,你怎么偏偏就想到了灶坑!” 这时,被老何踹了一脚的铁匠忽然走过来开口问。 “就你那点小九九,当真以为苏小哥看不透?还好意思问!”老何见状,抬腿对着铁匠又是一脚。 铁匠这人从最开始对苏灿就没安好心,因此见他被打,苏灿也没有阻拦,但是却好心解答了他的疑问。 “很简单,我和你一样,早就发现柴火灶上的铁锅松了,能够轻易拿下来。”苏灿抬头向洗漱间方向示意了一下,“你策划这一出儿,不过是仗着宿舍里的人从来只是添水舀水,没人能轻易发现铁锅松动的事实吗!可惜不巧,我来了以后每次烧水前都会先刷锅,自然也就发现了这一秘密。对了,我之前并不是打算每次都刷锅的,还是因为那次看到你对我吐了口水后,不放心才开始这么做的呢!” 铁匠闻言表情十分难看,精心设计就这样毁在了自己的一个举动上,让他如何能甘心。 铁匠正悔着,赵虎又来扎心。 “要我说你也别怪别人,都怪你自己倒霉,让老孔看中了东西,又被苏小哥看破了计谋,被苏小哥识破还是因为你之前看不上他。要不是今天这事儿十三舍的倒霉蛋也无缘无辜被牵连验伤,坊里面最倒霉的人明天都得换人,你兴许都能盖过他的名头!” 第177章 霉运缠身的人 第二天上工时,苏灿还没工作多久,就被人喊了出去,一同出去的还有铁匠,昨晚应先生交代来给他们看伤的人到了。 来的还是个熟人,苏灿刚到小楼里,就看到姜大夫等在那儿。 “这才几天,怎么就又伤到了。” 姜大夫依旧是那个样子,还未看伤就先说教起来,端的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苏灿立即顺从地将手臂递了过去。 姜大夫掀开苏灿的袖子,不禁啧了一声,一晚上过去苏灿的手臂已然肿得老高,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怎么弄成这样!” 姜大夫握起苏灿的胳膊,小心地检查了一会儿,“还好没伤到骨头,你们小年轻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姜大夫给苏灿开了些口服和外敷的药,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半天才将人放走。 苏灿走时,铁匠还安静地待在一旁,想来也是在等着姜大夫看伤的。 苏灿是在吃过晚饭后,才知道铁匠离开了勾栏坊这件事儿的。晚饭过后,他们几个照例去了小楼的二层打台球。苏灿手伤未愈,只能在一旁观战,想起自己上午回到厂房后,一直未见铁匠回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铁匠啊,已经走了,下午那会儿就被送出去了。”老倔头摆好姿势瞄准,随后一杆进洞。 “走?送哪去了?”刘奋进跟着也问了一句。 “还能走哪去,勾栏坊外面呗,听说是被诊出了精神病,拉到外面县里治疗了。”老倔头抬手执杆,又打进一球。 “你个老倔消息靠谱吗?铁匠的工分可不够他离开的。” 凯子叔笑着拍了把台球案子。 “怎么就不靠谱了,那可是站岗的阿四亲口说的,他眼见着人被绑起来关进坊里的四轮车给拉走的。” 老倔头说着,刚好一球打出,台球稳稳地停在了洞口,再不动分毫。 “哎,你个老东西,是不是故意的,这是玩赖吧!” “咋就玩赖了,你自己技术不行,还赖这儿赖那儿的!” 凯子叔笑着拿起球杆,开始寻找合适的位置。 “你就美吧,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今天外面来人给你们屋的倒霉蛋看了,他还真如小芳所说,腿早就能下地了,现在正关禁闭呢,明天就得和大家一样正常上工了。到时候你还能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吗!” “那倒霉蛋是谁,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字?为啥他上工凯子叔就没有清闲时候了?” 之前铁匠的案子没结的时候,苏灿就听人提到过十三舍的倒霉蛋,如今老倔头再次说起,苏灿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要说坊里面谁最了解倒霉蛋,那非你凯子叔莫属啊!”老倔头拄着球杆看向凯子叔。 “当着孩子们的面,别瞎说!”凯子叔却摆了摆手。 “我哪句话是瞎说的,那倒霉蛋是不是坊里面最倒霉的人?这里谁不是都绕着他走,也就只有你愿意与他交好,你还不是坊里面最了解他的?” “看来这里面故事挺多啊!倔叔,快和咱们讲讲,来这儿以后我还真没怎么听说过关于凯子叔的八卦呢!”刘奋进闻言立即来了兴趣,凑到老倔头身旁,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别听他瞎掰,不过就是个可怜人,我多帮衬了两回,就让人传成了这样。”凯子叔打出一球后,也走了过来。 “你玩你的,孩子们想听,我就给他们讲讲。”老倔头却是对凯子叔一挥手,让他继续打球,自己则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倒霉蛋是年初时候来的,他不算是完全的寨里人,早些年虽说在寨子待过一段时间,却也离开有十多年了。要说他这倒霉蛋名字的由来啊,那就得先从他几次大难不死的光辉事迹说起。第一次是他刚来坊里没多久,开春的时候,赶上连续几个下雨天,不知道是谁拾柴火时用的三刺儿忘了收,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了明面上,倒霉蛋路过,就这么寸,直接滑了一跤,眼睛直直冲着刺儿尖就过去了,要不是他命大,本能地扭了下身子,扎上了肩膀,小命当时就得交代在那了。” “这么悬!看来这倒霉蛋还真挺倒霉的!” 刘奋进听到这儿附和了一句。 “这才哪到哪!接下来就是他养伤期间了。那倒霉蛋为人嚣张跋扈,十分没有分寸感,仗着自己受伤,就随意指使同宿舍的人为他干这干那,大家都特烦他,见到都躲得远远地。只有你们凯子叔心眼实,还上赶子凑过去。” “都是一个组工作的,还能眼睁睁看他饿着啊!”凯子叔闻言也停下了动作,似在回忆,又似在后悔,“只是当初怪我没选对东西,偏偏给他送了水煮蛋。” “那是他该!”老倔头仿佛又回到当时的场景一般,脸上浮现了一丝怒气。 “怎么,还有别的故事发生?”刘奋进立即问道。 “当时老梅在屋里养伤,他刚来,身上没多少工分,也没人愿意给他带饭,就那样连续饿了好几天,后来我发现了,就把自己用工分换的几个水煮蛋都送了过去。他当时也是饿急了,连吃了几个剥好了壳的水煮蛋,结果就被噎住了。” “那哪是被噎住了,那是差点没被噎死!要不是洪生那小子刚好回宿舍撞见了,对他用了个什么水母法——” “海姆立克急救法!” “对,就是那个急救,总之是把那倒霉蛋又抢回了一条命。” 老倔头唏嘘了片刻又接着道。 “也是因着这么个事儿,那倒霉蛋就赖上了凯子,硬是撒泼打滚搬到了凯子的宿舍,平时洗衣服刷鞋,啥事儿都能让凯子干,凯子也惯着他,竟然还真成了他的佣人。” “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吧。”凯子叔放下球杆,也走了过来。 “这人也的确够倒霉的,吃个鸡蛋也能差点噎死!”刘奋进又拉过来几把椅子,几个人也不再打球,反而都坐下聊了起来。 “还有呢!”见几人都坐好,老倔头继续道,“最近这一次才叫他命大!八月节那会儿坊里搭了戏台子,让大家表演节目,演出结束后大家拆台子,那倒霉蛋的霉运又犯了。有人手上打滑,没拽住绳子,台上的台柱子没了着力,直接对着那倒霉蛋的面门就落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属猫的,天生就有九条命,这一下原本要是砸中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偏偏又让他给躲了过去,只是压断了一条腿,这一躺就是近两个多月。” “他就是因为这些才被叫做倒霉蛋的?”听到这儿,刘奋进问了一句。 “不错,这倒霉的事儿多了,他还本就姓梅,大家之后就都叫他倒霉蛋了,他不上工就没有工分,要不是凯子接济着早饿死了。”老倔头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凯子叔一眼,“况且,他在宿舍养着也是大祸小祸不断,不是今天在捂严实的屋子里差点煤气中毒,就是明天吃了乱七八糟的菌子上吐下泻的。现在都数不清他究竟遭了几次灾了,大家都说他是犯了太岁,老天正在收他的命呢,只待九条命都被收走,人也就完了。人们都当他是个将死之人,怕沾了晦气在身,都离他远远地。平日里他不出宿舍也就罢了,这回被逼出屋子,不知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178章 意外的告白 苏灿和刘奋进回到宿舍时,铁匠果然不在,就连架子上的名贴都被撕了下来,看起来倒像是再不会回来的样子。对此,宿舍里的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苏灿也没再听到众人关于铁匠的讨论。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苏灿手臂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铁匠存在过的痕迹也被彻底的抹除了。 被大家称为倒霉蛋的老梅,在铁匠事件的第二天就开始上工了。果然如老倔头所言,那人是个嚣张的性子,仗着自己倒霉的体质,在坊里横行霸道,刚进厂房就扬言要给连累自己的人好看。奈何铁匠人已经不在坊里,小芳背后有晴姐撑腰不敢得罪,老梅一直没能出掉这口恶气,只是每天在厂房里摔摔打打,欺负欺负老实人。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老梅命不久矣,还是怕被他饿霉运沾边,作为七组组长的严七对此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放任不管。 凯子叔这两天倒是忙碌了起来,整天被老梅指使来指使去的,陪刘奋进他们唠嗑的次数都少了许多。没了凯子叔参与,他们晚课后的小局也就取消了,苏灿每晚的空闲时间变多了起来,勾栏坊的晚上还不如在寨子里,晚课过后几乎就没了休闲娱乐,苏灿只能将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与往常一样,这天苏灿和刘奋进早早回了宿舍,苏灿刚洗漱完,宿舍外就有人对着他招呼。 “苏小哥,有人找!” 苏灿不像刘奋进认识的人多,在勾栏坊里除了凯子叔和老倔头就再没有熟人。而他俩来找,都会直接进屋,从外面央人进来招呼倒是头一回。 苏灿虽然疑惑,但还是起身向门口方向走去,刘奋进见状也打算跟上,却被进屋招呼苏灿的那人拦了下来。 “人家只叫了苏小哥,刘哥你就别跟去了,不差这么一会儿,你也不能总是不错眼珠子地盯着啊!” “少废话,到底是谁找他?”刘奋进伸长脖子,身体被拦下视线却始终跟着苏灿的背影。 “是咱们的坊花,一组组长的闺女小芳!”拦下刘奋进的人知道他的厉害,也不用进行威逼,立即就将来人的信息交代了个彻底,“要我说咱们苏小哥就是魅力大,这才见过几面,人家就找上门了,说不准以后咱们七组和一组就要结亲了呢!” “少他妈胡说八道,我兄弟是有家室的人!” 刘奋进闻言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男人,三两步就推门走出了宿舍,刚好看到苏灿和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姑娘正站在窗户旁边说话。苏灿似乎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小芳姑娘正满脸通红,一副十分震惊的模样。 “你给我等着!” 就在刘奋进即将上前问个究竟时,小芳却忽然狠狠地推了苏灿一把,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向着小楼的方向跑了。 姑娘力气不大,苏灿只是向后踉跄了两步就稳住了身形,但眉毛却皱的很紧。 “什么情况,你怎么得罪人家姑娘了,她为啥推你?” 刘奋进看着小芳远去的背影,疑惑出声。 “进去说。” 见刘奋进出来,苏灿舒展开了眉头,带着人回了宿舍。因着之前铁匠事件两人的表现,十四舍的人都将铺盖远离他们摆放,他俩附近倒是清净了许多,两人上炕躺好后,苏灿才将刚刚小芳过来找他的原因对刘奋进说了一遍。 原来,苏灿刚出门时,见到是这个坊里面唯一的年轻姑娘,也感到十分惊讶,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地打过招呼后,询问她找自己的原因。 “我看上你了,允许你和我处对象!” 这是小芳和苏灿说的第一句话,苏灿却被眼前姑娘直接的告白砸懵了。先不说这姑娘的用词,他们还不算认识吧,忽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然而,苏灿的沉默却令小芳误会了,她将苏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再次开口。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突然,你也不用太高兴,我虽然答应和你处对象,但还是要对你进行考察的,七天的考察期,如果你能通过考验,你才能和我结婚住在一起。” 苏灿简直要被姑娘的话震碎了三观,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怎么就要结婚了,话说在这勾栏坊里也是能结婚的吗? “你放心,这事儿我已经知会我妈了,她也是同意的。对你的考验也不会太难,这七天事事都顺着我就成,你肯定能通过考察的。” 见苏灿一直不说话,小芳以为他心中有所顾忌,立即就放软了语气打算消除苏灿的担心。 “到时候咱们就住三楼,我妈隔壁,过阵子我让我妈再给你寻个轻松的差事,等咱们孩子出生,你专心带孩子就行。” 眼见姑娘越说越离谱,苏灿终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那个,我一个月后就离开勾栏坊。” “这个好办,你是严七手底下管着的吧,都不用找我妈,我去和严七说,让他寻个由头把你永久地留下来,不过小事一桩,你安心地等着就是。” 姑娘说得满不在乎,仿佛随随便便将别人的刑期加长是件很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这话听在苏灿耳中却有另一番意味,安心?原本在坚持个把月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三两句话就要把他永远地留下来,这叫他怎么安心!苏灿不禁怀疑这个从小长在勾栏坊的姑娘是不是早已经被养歪了,她的思维方式明显是完全和正常人的逻辑不同啊! “我们才刚见面,不熟,我不会和你处对象的。” 既然委婉的方式姑娘听不懂,苏灿只能采取更直白的方式来告诉小芳,他和她不可能会结婚,更不会有孩子。 “怎么就才见面了?铁匠出事儿的那天,就是在这个屋子,咱们就见过了啊!”小芳指着苏灿身后的十四舍,语气中透露了几分惊讶,“况且这几天的晚课我都有特意过去,你不是也看到我了吗?” 的确如小芳所言,这几天的晚课上,原本不需要出席的小芳,也出现在了现场。当时刘奋进和凯子叔他们还讨论过,这个坊里唯一一个没犯过事儿的人,怎么也来上晚课了,却没料到人家竟然是为了自己才去的。 “这不是见没见过面的事,处对象这件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现在我不愿意。” 苏灿发现这个姑娘的思维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来衡量,只能更加直白的拒绝。 “你不愿意?”姑娘提高了声音,满是不可置信,但却没有过多的纠缠,之后的事情正如刘奋进看到的一般,小芳丢下一句狠话,就直接离开了。 事情虽然如此,但苏灿还是羞于对刘奋进说出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说这小芳是来拉拢自己的,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才推了自己。 刘奋进闻言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若是如此,之后恐怕还会有其他麻烦!” 第179章 被敲了闷棍 接下来的日子,苏灿和刘奋进一直紧绷着神经,却并没有等来小芳的为难,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苏灿不由得放松下来,也许小芳那姑娘只是说话上有些不通人情,实际三观还是挺正的,之所以放下狠话只不过是出于小姑娘被拒绝后的自尊心。 没了外务干扰,苏灿就专心于上工和修炼,日子过得也算充实。装羽绒听着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很有技巧,苏灿刚开始几天,每次下工,洗漱过后的水盆中都漂着一层绒毛。在勾栏坊里没有师傅带徒弟一说,苏灿只能通过观察相同岗位女人的手法来模仿着操作。女人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一起工作了好些日子,两人也没有正经说过几句话。但女人应该是个心眼好的,她会在苏灿学习她的手法时特意放慢速度演示,有时甚至会重复操作几遍,只为让迷茫的苏灿更加清楚关键技巧。 一起工作了几天,苏灿对这个与他同一岗位的女人也渐渐有了了解,从凯子叔和老倔头那里得知,女人名叫翠珍,与晴姐是同一批进坊的,后来因为生了场大病才被分配到这么个不挣工分的工位。 苏灿特意观察过,女人每天的产量还算颇丰,但收工人却每次无论点出多少,都直接砍掉她一半的量来计数。针对这个情况,女人仿佛习惯了一般,既不求情,也不气恼,完完全全地接受自己辛苦半天的成绩成了泡影。 苏灿将一切看在眼中,知道坊里面有些事情他无法左右,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投桃报李,得利于他与女人的工位相邻,他会在收工人赶到前,将自己完成的部分产量混到女人那边,以此来充数,使女人能多拿些工分,生活得相对好一些。 至于苏灿自己,自打刘奋进在校场中大显神通后,自己的产量就没有被削减过,更何况他还有刘奋进的存货支撑,过得自然比女人滋润很多。女人将苏灿的举动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因此和他多说一句话,两人就这样平淡地相处着。 日子伴随着十三舍倒霉蛋偶尔传来的倒霉事儿一天天地过着,直到一天晚课后,苏灿和刘奋进刚回到宿舍,宿舍里的灯却忽然熄灭了。 “怎么回事?没到熄灯点儿呢吧!” 随着灯灭,宿舍里骂骂咧咧的声音立即响起。 苏灿和刘奋进那时刚好踏进宿舍门,闻言又退了出去,只见原本校场上彻夜不熄的路灯,此时竟然也灭了。 “停电!” 一个词在苏灿脑海中闪过,苏灿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秒却被别人抢了先。 “停电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停电!”声音是老倔头的,他竟不知何时来到了十四舍的门口,“凯子央人喊我去他那儿,让我顺道叫上你和寨子里的老人一起谈事儿。” 老倔头是对着刘奋进说的,此时眼睛适应了黑暗,透过月光能看见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疑惑。 “也不知道凯子搞什么名堂,平时都是直接来找我的,这回竟还找了个跑腿,没准是被倒霉蛋折腾烦了找我们给出主意呢!” “既然是凯子叔找咱们,那就快去吧。” 刘奋进闻言迈步就要往十三舍走,两间宿舍相邻,也就两步路的事儿。 “不是在他宿舍,说是在厕所那边等咱们,估计是那倒霉蛋在不方便吧。”老倔头却抬手拦下了刘奋进,“咱们还得去喊另几个老的,小苏你是在宿舍等着,还是一起?” “那就一起去吧,你们去喊人,我先去找凯子叔。” 寨子里的那些老人在铁匠那件事儿上也帮着说过话,苏灿打算一会儿见面时表达一下谢意。 “行,就在男厕那边,你先过去吧。” 老倔头指了指与十四舍没隔多远的旱厕。 苏灿点点头表示丢不了。随后,三人就在刘奋进“厕所都多久没掏了,里面都快漾出来了,啥事儿非得在那儿说”的絮叨中分开了。 勾栏坊虽然停了电,但今晚月亮很亮,月光洒在地面上,也能看清近处的景物。苏灿走到厕所附近,并没有看见凯子叔,正打算绕过墙壁到另一侧看看,刚过转角,脖子侧面就迎来一击,苏灿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 苏灿睡得昏昏沉沉,模模糊糊间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自己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对他挥手,苏灿用力睁开眼睛,却依旧无法看清那对男女的长相。而就在自己身侧,一个长头发的人正催促他离开,同样是无法看清面容,但苏灿潜意识中却知道那是一个男人。 接下来场景转换,苏灿似乎来到了一个车站,周围乱哄哄的全是人声。嘈杂的环境令苏灿感觉十分不适,他下意识想要逃离,奈何腿脚却不听使唤。苏灿越来越烦躁,下一瞬感觉脚下一空竟直接睁开了眼睛。刚刚发生的一切竟然都是一场梦。 这还是苏灿第一次梦到实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那绝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然而,苏灿还没来得及回味梦中发生的一切,忽然发觉,自己周围竟真的围满了人。一群只在铁匠那件事儿时才见全过的组长们正都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原本还以为你这个小白脸是个怂货,没想到却还是个色坯,竟然敢非礼小芳!” 最先开口的是严七,望向苏灿的表情十分复杂,看起来竟不全是愤怒。 非礼?我非礼谁了? 苏灿有些懵,随后他立即发现了不对,自己在勾来坊里一直都是睡炕的,而此时他正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所处的地方也是个完全没见过的房间。最令苏灿震惊的,还是他此时的情况,被众人围观的自己,竟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单裤! 我衣服呢!苏灿急忙起身,顾不上脖子上隐隐传来的钝痛,就开始寻找起自己的衣服。随后,视线就与床的另一边半截身子埋在被子里,露出的部位只穿了个吊带背心,正嘤嘤哭泣,时不时还偷看苏灿一眼的小芳对了个正着。 第180章 非礼 苏灿在屋内扫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衣服,也没见到熟悉的人。如今屋内的情形,自己明显是被算计了,不知道被特意支走的刘奋进现在怎么样,知不知道自己这边发生的事。 “来电了?” 越是情况紧急,苏灿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望了眼头顶刺眼的灯光,苏灿开口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既然来电了,刘奋进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那么他现在一定是在找自己。 屋内众人显然没料到苏灿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一个看起来比晴姐略显年轻的女人最先反应过来,语气不忿地斥责道: “现在哪是说来没来电的事儿!你趁着坊里停电,竟然偷偷到小芳屋里欺负她,你说这事儿该怎么算?” “行,说之前谁能给我详细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走到厕所拐角就被人打晕了,现在脖子还疼着,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苏灿抹了把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如果能把衣服还我就更好了。” “你个小瘪犊子,自己犯的事儿还不承认,欺负女人的事儿都能做得出,这么败我们七组的名声,我看也别说什么了,直接打死扔后山上得了!” 严七听了苏灿的话,立即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对苏灿动手。 “哎,别——” “不行!” 两声阻止同时响起,一声是晴姐,她一把拉住了已经迈出一步的严七。 另一声却是一直低声啜泣的小芳。因为太过着急,小芳竟直接掀开被子张开双臂挡在了苏灿身前。被子下面的小芳只穿了条单薄的短裤,瞧她的样子,再看她身后盘腿坐在床上光着上身的苏灿,竟有种捉奸在床的即视感。 刘奋进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人找来的,透过人群的缝隙,模糊地瞧见床上的情形,刘奋进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呦,这是忙什么呢?忙着捉奸呢?” “少他妈废话,还不快来救驾!” 听到刘奋进的声音,苏灿立即也支棱了起来,双手撑着床板直接站起身,隔着众多脑袋对着门外的刘奋进喊。 “先给爷来件衣服,我快冻死了!” “靠,苏灿,你他妈敢背叛少主!” 刘奋进听到苏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抬头就看见光着膀子站在高处的苏灿,立即大喝出声,也不管面前挡道的都是什么人,直接上手扒开眼前所有障碍,挤了进去。 “小芳,别胡闹,快穿好衣服!” 眼见又来了一群人,晴姐瞧了眼穿着清凉的自家闺女,直接训斥出声,同时眼睛警告地扫向屋内一众男人。触及晴姐视线的男人们立即都偏过了头,没人再敢直视床铺的方向。 在苏灿连打了两个喷嚏后,刘奋进终于挤到了床前,将一套工作服丢给苏灿。 “门口捡的,看看是不是你丢的。” 苏灿接过衣服瞧了一眼,还真是自己那套,立即三两下穿好了。那边得了自己母亲的训斥,小芳也背过身穿好了衣裤,然后才说出了今晚这出闹剧的真正意图。 “他非礼了我,明天我俩就得结婚,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小芳的话令在场众人脸色各异,但却将视线又都集中回了床上。 “不成,这人趁人之危,人品不行,根本配不上你!过两天叔再给你挑个好的。” 最先出言反对的是严七,他看向苏灿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 “坊里面哪有好人!再进来多少个不还都是犯过错的,就他了,我就不挑了。” 小芳却立即反驳,铁了心就认准苏灿。 “肯定有更好的,他绝对不行!” “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我和谁处对象,总之,这人我是要定了。” ? 小芳却是丝毫不给严七面子,一句话将他怼得面色通红。 “什么情况?”就在两人争论时,刘奋进凑近苏灿,小声询问。 “阴沟翻船,着了道了。”苏灿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见争论着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才开口插了一句。 “那个,二位,我说你们是不是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你都非礼我了,哪还能有什么意见!”小芳不以为意地瞥了苏灿一眼,“老实待着,等我把他们都送走了咱们就洞房,明天再把婚礼补上。” “我去,苏灿,你可不能对不起少主!” 听到小芳如此劲爆的言语,刘奋进先炸了。 “你先等等!”眼见小芳又陷进了自己的逻辑之中,苏灿有些无奈,他先抬手安抚住刘奋进,才继续对着屋内众人道,“我是被人打晕送过来的,查监控就能知道真相。” “停电了,监控看不了。”苏灿话音刚落,小芳立即接道。 “哦对,我怎么给这一茬忘了。”苏灿拍了拍额头,“就算没有监控,但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是怎么找过来的?逻辑上也说不通啊!” “你知道我住这儿,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时告诉你了,我住三楼,我妈旁边。”小芳说得倒是理直气壮,“停电那会儿,你敲门说找我有事儿,我打开房门你进屋就开始脱衣服,还把我扑倒在了床上,大家来的时候都看到了。” “可是他们进屋时我才刚醒啊!” “那是因为我挣扎时你不小心磕到了头。” 小芳看起来准备充分,每一句话都有问有答,虽然回答的话并不能经得起推敲。 “你都挣扎了,那肯定是不愿意啊,既然不愿意还绑着我兄弟干嘛,赶紧放人离开呗。”听到这儿,刘奋进也品出了些许意味,顺着小芳的话接了一句。 “谁说我不愿意!我愿意啊!上次我找他就是和他说处对象的事的!” 小芳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明明是少女红鸾星动,却还要搞出这么一场闹剧来冤枉人家小伙子!但碍于晴姐的身份,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指明,统一口径地认同了小芳口中的事实,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对着晴姐表示恭喜了。 在场众人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提供再多的证据他们也不会承认。眼见人们都已经开始陆续离开,苏灿才有些慌了。 “现在怎么办?打出去?” “上次你咋没说她找你是这个原因啊!”刘奋进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也有些束手无措。因为不想跟小姑娘处对象而闹翻勾栏坊,传出去刘奋进总感觉有些不好听。 正当刘奋进一筹莫展,苏灿即将绝望时,走廊里又传来了一道女声: “我能证明,他是被人打晕了带过来的,他没有非礼小芳!” 第181章 作证 说话的是与苏灿相同工位的工友翠珍。苏灿没料到这个平时除了上工,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女人会出现在这儿,更何况还是为自己说话! 女人的话令走廊里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晴姐更是直接皱着眉走到她的面前。 “翠珍,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停电那会儿,我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三组的二牛用棍子把小苏敲晕,扛着往小楼方向走。”翠珍并未理会晴姐的质问,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怕出事,就跟了上去,瞧见二牛将人送进了小芳的屋子,还是小芳亲自给他开的门!” “你放屁!什么二牛,我根本就没看到,明明是他闯进屋子非礼我!”小芳闻言直接快速跑出房门,对着走廊里的女人大吼,“你个狐狸精,当年勾引我爸不成,如今又想坏我的姻缘!我可告诉你,离我的人远点,你俩差着那么大的岁数呢,也好意思惦记他,还真是死性不改臭不要脸!” “哎,小芳,怎么和你珍姨说话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爸的朋友。” 晴姐闻言假意劝了句自己的女儿,神情上却没有半分对女人的愧意。 “呸,不过是个老小三,也配说是我爸的朋友!我爸就是因为躲她才进山的,这么多年都没个音讯,她是我的仇人才对!” 面对小芳的辱骂,翠珍眼皮都未抬一下,对着走廊中还未散去的人继续道: “这就是我见到的事实,所谓的非礼不过是小芳自导自演的。你们信不信无所谓,现在打人的二牛和他作案的棍子都已经被送到应先生那里,事情究竟如何,就看他怎么说吧。” “珍姐威武,终于有一个敢说实话的人了!”跟出来的刘奋进在翠珍话音落下时立即跟着附和,“停电那会儿也是二牛诓骗倔叔来找我去见凯子叔的,等我发现是被故意支开的以后,就再找不到二牛了,没料珍姐你竟先一步捉到了人!” “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该能还我清白了吧!”苏灿见提及应先生,周围人都有了松动的迹象,立即也来到走廊中,“小芳姑娘年纪小,就是爱开玩笑!晴姐,今天也闹得挺晚了,明天还要上工,我们就先回去了。” 想到之后还要在勾栏坊里待上一段时间,苏灿还是放软了语气,将今天小芳的诬蔑说成了玩笑。 “谁让你出来的,回屋去,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想到哪去!” 小芳瞧见苏灿出门,立即变了脸色,上前一把将苏灿又推回了屋内。也不管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了个趔趄倒地的苏灿是否伤到,直接伸手将房门关上,从外面进行了反锁。 “我去,你干嘛!” 小芳动作一气呵成,周围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苏灿已经被关进了屋里,只有“砰砰”的砸门声传来。刘奋进见状立即就要上手去抢钥匙,小芳却是个狠的,当着众人的面,拉开衣领,直接将房门钥匙塞进了内衣中。随后还向前挺了挺胸,示意刘奋进想抢就自己去掏。纵使刘奋进再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震惊住了。 “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把人关起来也没用,一会儿应先生过来,你还是得放人!” “应先生也不能坏人姻缘,他都看了我的身子,就是得负责,我的人谁来也别想带走。” 小芳后退一步挡在门前,对着刘奋进回以凶狠的瞪视。 “还看了你的身子,刚刚那可是一屋子的人呢!还都得给你负责?就你刚刚那穿着,啥都没露,夏天穿出门都得嫌热,有啥好怕看的!”面对这个与自己之前接触过那些姑娘毫无相同之处的小芳,刘奋进说话也变得不留情面起来。 小芳从小在勾栏坊里长大,所有人都捧着她、顺着她,自以为的那点人情世故还都是通过看小说得到的,哪里听过这么不客气的话,当下变得越发愤怒,梗着脖子对刘奋进吼道: “你个小矮子,也配肖想我!别以为说点不一样的话就能引起我的注意,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反感,你没机会的!” 这边刘奋进和小芳还在对骂,那边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了。随后,应先生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得高高大大,面相看起来却十分和善的男人。 “你还真去找了应先生!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见他!” 走廊这边,最先开口的是晴姐,随着话语出口,晴姐的音调也逐渐拔高,最后听起来竟有几分尖利。 晴姐的话是对着翠珍说的,然而,翠珍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就开始转头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去?这里的事儿还没解决,你就这么走了?” 看着翠珍的背影,晴姐再次出声,却依旧没有换来她的一个停顿。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为苏灿作证的人,竟然连事情的结果都不打算听,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径直下了楼。 应先生在路过楼梯口时,停顿了一瞬,看向翠珍离开的方向,但此时人已经转过楼道,早看不见了踪影。应先生也不多停留,直接走到了晴姐面前。 “二牛已经将事情都说了,小芳这次太胡闹,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应先生一句话将今晚的事儿做了定性。 “你怎么帮着那个狐狸精说话!今天晚上明明是——” “小芳!”小芳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晴姐直接打断,“听应先生的话,将人放了。” “我不要,妈,我就要他,你明明也是同意了的,现在怎么反悔了!” 小芳守在门前十分坚持,看向晴姐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小芳,别让你妈为难,把门打开,叔保证过些日子还你个更好的!” 严七也凑上来,耐着性子跟着劝道。 “你闭嘴!哪还有更好的,我都看了这么久了,他就是最好的!” 小芳对严七的态度依旧十分不客气。 “平板里的那些电视剧和小说是不是都不想要了,再胡闹就给你没收,以后也不让他们再给你下载了。”晴姐眼见说不动自己闺女,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这——” 小芳似再犹豫,对象和兴趣爱好哪个更重要,她一时间也没了决断。 “行了,屋里那小子身上的麻烦事儿不少,你们不合适,快开门吧。”这时,应先生也看了过来。 小芳看了看面前意见一致的几人,知道今天事情是不成了,最终只能一跺脚,无奈地拿出钥匙转身去开门。 此时,苏灿并不在门口。刚被关进屋后,他拧了几下门锁又敲了半晌门板见无济于事,索性也就停了下来。房门打开后,刘奋进没在门后瞧见人,便探身进去找,看到苏灿站在屋子的书桌前,盯着上面的什么东西正瞧得认真。 “干嘛呢?真打算留下来当上门女婿了!” 刘奋进的声音惊动了苏灿,他抬头望了过去,见房门已开,立即快步走过去,对着门口的应先生点了点头,就跟着刘奋进向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哎!” 没走两步,身后的小芳却又将人叫住,从自己的钥匙串上褪下一把钥匙递向苏灿,说了一句震碎苏灿三观的话。 “不结婚也没关系,今天就算是认门了,这把钥匙你拿着,以后晚上不愿意在宿舍待时,就来我这儿!” 第182章 神秘的应先生 第二天晚饭后,凯子叔破天荒地找到了苏灿,询问起昨晚的情况。 “这事儿赖我,让人给钻了空子,害小苏平白着了罪!” 听完苏灿和刘奋进的描述后,凯子叔很是自责。昨晚老倔头和刘奋进找全几个老相识时,刚好与跟在倒霉蛋身边一同回宿舍的凯子叔撞了个正着,几人一照面就知道被人给诓骗了。刘奋进马上就想到了独自行动的苏灿,立即跑到厕所那边找人,却扑了个空。只能寻到给老倔头带话的那个人,打算顺藤摸瓜找出为带走苏灿那人打掩护的共犯。最后查到三组的二牛身上,所有人一起在勾栏坊的各处寻人,却一直没个踪迹。正当刘奋进下决心打出去联系常赋晦时,却遇到了刚从小楼下来的翠珍。得了苏灿的去向,刘奋进领着人直接就冲上了三楼,但凯子叔却被倒霉蛋绊住,没能一起过去。 “不关你的事儿,主要是咱们兄弟魅力太大,将人家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的。” 刘奋进笑嘻嘻地揽住凯子叔的肩膀。 “没事的,想要我落单有的是办法,他们不过是刚巧打出了你的名头而已。再说我也没什么损失,你别瞎想。”苏灿说着打了个喷嚏,从口袋中拿出自带的手纸擦了把鼻涕。 “还说没什么事?这都冻感冒了!”凯子叔见状更加愧疚。 “主要还是怪那姑娘心肠太狠,这么冷的天将人扒得只剩条底裤,就那么晾在那儿,啥样的好人不都得冻出病来啊!” 刘奋进将垃圾桶往苏灿的方向踢了踢。 “还有条秋裤!”苏灿丢掉手中用过的手纸,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瞧见凯子叔情绪依旧有些低落,于是转移话题道,“还好有应先生在,否则还不知道那姑娘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那应先生究竟是什么人,看着年纪不大,好像组长们都对他挺客气的,很是听他的话啊!” “应先生啊,他的确不大,顶多比你俩大个十岁吧!” 凯子叔思索了一会儿,转头求证地看向老倔头。 “差不多,他现在也就三十来岁不到四十。”老倔头肯定道,“刚来那会儿十几二十来岁?这一晃也十多年了!” “那么年轻就进来,他不是寨里人吧,也是在外面犯了事儿送进来的?”刘奋进的记忆里寨子并没有这么一号人,因此猜测他是走另一种途径进坊的。 “应先生进坊也是有些年头儿了,那时候坊里面进行管理改革,他就是当时做为顾问被请进来的,犯没犯过事儿不知道,总之这么一待就没再出去过了。”凯子叔有些感慨地说。 “哪个好人能甘愿被关在这巴掌大的地方,一辈子不出去,我看他应该就是犯过事儿出不去,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不愿意出去。”刘奋进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模样。 “那还真不好说,坊里面头两年对这个应先生的传言特别多,最离谱的还有说他是来这儿寻亲的呢!他也是个有手段的,软的硬的、见光的不见光的招数一出,最后那些嚼舌根的人都闭了嘴。现在咱们这儿,副坊主都听他的安排,哪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老倔头话里话外充斥着对应先生的忌惮。 “寻亲?”苏灿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有个念头一闪。 “那都是他们瞎传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应先生打听过谁的消息,更没有和哪个人走得近,寻亲哪有不找人问问的。”凯子叔听了苏灿的话音,跟着道。 “的确,我们进来后找陈三叔除了要自己看,还问了好多个人呢!”刘奋进也接了一句。 “要是他在进坊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了呢?”苏灿却有不同的意见,“昨晚被关那会儿,我在小芳的屋子里看到了一张照片,上面的男人眉眼看着和应先生很像。” “什么照片?就那种情况,你还有闲心在人家姑娘的屋子里乱翻呢?” 刘奋进惊讶地看向苏灿,目光中透露着几分不可置信。 “想什么呢!那照片就摆在屋子里的书桌上!那是一张后拼接的黑白老照片,一张完整的照片应该是年轻时的晴姐抱着小时候的小芳。另半张上是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从其他照片上撕下来的。男人瞧着很年轻,与应先生长得很像,就算不是应先生的父亲,肯定也是有情缘关系的。” 苏灿将昨晚看到的照片和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这倒是没听说过。”凯子叔和老倔头对视了一眼,“那个男人难道是小芳的父亲?” “那个奇葩的丫头究竟是谁生的,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儿也没见她爸出面啊!”刘奋进闻言立即好奇地问,随后又压低了声量继续道,“而且,她爸和珍姐的事儿是真的假的,珍姐年轻时候真和人家搞三角恋了啊?” “这我们还真不知道,关于她们的确有过一些传言,但也都没有过证实,后来晴姐当上组长就不让提了。其实,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小芳她爸究竟是谁。至于翠珍,她进来前就已经结过婚,听说夫妻关系很好,还有个孩子呢,应该不能做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儿。” 凯子叔摆摆手,示意刘奋进传言不可信。 “我就说嘛,能在那种情况下排除众议作证的人,人品肯定没问题。昨天就小芳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和珍姐淡定的表现一对比,我就知道是小芳说了假话了。有其父必有其女,说不准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自己出轨,主动去撩拨珍姐没成功才倒打一耙的!就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与应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刘奋进立即收起了八卦的态度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和应先生长得像的人?” 听了刘奋进的话,凯子叔和老倔头都陷入了沉思,回忆起自己在勾栏坊中见过的每一张脸来。 “没见过谁和他长得像啊,会不会在早些年就攒够积分出去了的那批人里?那时候咱们都刚来,彼此也不熟识,这些年过去了没记住长相也正常。” 两个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倒是达成了统一口径。 又是一个本应该出现在勾栏坊中,却莫名其妙消失的人!苏灿神情一震,不知道这个男人和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陈三有没有什么关联,苏灿正打算细问,外面却忽然闯进来一个人,看到凯子叔后就大声嚷嚷起来: “凯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倒霉蛋又出事了,晚课已经给你请完假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183章 烫伤事件 苏灿是下了晚课后才得知十三舍的倒霉蛋出了什么事儿的。凯子叔果然没有上晚课,晚课下课的铃声刚一响起,苏灿、刘奋进和老倔头三人就匆匆离开的小楼,直奔十三舍。 三人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似乎是肉香,细闻之下却令人作呕。走进屋后,便看到了坐在炕沿边光着双腿哀嚎骂骂咧咧的男人和正在给他右腿上药的凯子叔。 “你们过来了啊,先坐,等我一会儿。” 瞧见三人进门,凯子叔动作不停,嘴上招呼着。 “这是咋整的,看起来都要熟了吧!” 刘奋进捂着鼻子上前,丝毫不在意当事人就在面前。 “放你娘的狗屁,一来就诅咒老子,滚出去别碍眼,否则等老子好了让你也尝尝被开水烫的滋味。” 男人虽然疼得声音都打了颤,但嘴上还不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们找凯子叔,又不是来看你的!闲碍眼就把眼睛闭上别看啊,就你这模样,能不能站起来都两说,还要烫别人,做梦去吧!” 刘奋进是会气人的,专挑男人的痛点来说,气得男人直接将怒火转移到了凯子叔身上。 “看你干的好事儿!先是把暖壶放那么高烫了我的腿,现有又专门找人来气我,我看你就是打算害死我啊!” “怨我,怨我,我只想着让你方便倒水,才把暖壶放到架子上的,也没料到壶把会坏,暖壶能砸在架子上把你给烫了啊!”凯子叔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倒霉蛋,这你可怨不到凯子,当时是你说猫腰拎暖壶累疼,凯子才给你放架子上的,这会儿倒霉症犯了,又来怪凯子,那可说不通。”这时宿舍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男人看不过去,帮着说话了,“要我说你受这些罪都是自己作的,要不是你前两天非要抢凯子的毛裤穿,就咱们这工服的吸水性,就算开水泼上去也不至于烫那么严重!” “滚一边凉快去,少他妈给老子起外号,你们也就仗着老子现在动不了,等老子好了,有你们看!”男人转身对着说话那人露出凶光,腿伤被动作牵引,发出了“嘶”的一声。 “老梅,你消消气,别乱动再扯到伤口!”凯子叔见状连忙将人按下。 “我说错了吗!你这就是遭了报应了,自己有暖壶不用,非要抢小山子的,看吧,老天都看不惯,出面罚你呢!”有些年纪的男人却似乎不惧老梅的恐慌,依旧往他的心坎上扎刀。 “你个老不死的,少他妈胡说八道!”老梅接二连三地倒霉,他自己虽然不说,但心里也是有了些忌惮,如今被舍友挑明,心中慌乱却只能用怒火来掩盖。而宿舍中唯一会毫无怨言承受他的怒火的人也就只有一人了。 “当初不是你说小山子的暖壶好,我才换的吗,是不是你在害我!”老梅转向凯子叔,一脸凶相。 “老梅,你讲讲良心,这满坊里也就只有凯子管你了,你还这么对他,出了事儿就往他身上赖,你还当真不是人!”这时,一起跟过来的老倔头终是忍不住了,指着老梅吼道,“换暖壶这件事儿你别想推到凯子身上,明明是那天我俩聊天,说小山子每天都给小芳去送热水,早上送去满壶,晚上拎回空的,真有毅力,凯子顺道夸了一句暖壶质量也挺好。当时我俩都没跟你说话,咋就成凯子告诉你的了。” “那就是小山子,是你故意将质量不好的暖壶换给我了,我受伤你也是有责任,别想不承认!”老梅被老倔头堵得哑口无言,立即将矛头又转向了宿舍里的一个年轻人。 “我没有,我早就说过,咱们的暖壶都是坊里发的,当时是你非要换的!” 叫小山子的年轻人无辜被牵连,立即就开口为自己辩驳。 “还不承认!既然都是坊里统一规格发的,为什么你的就坏了?肯定是你怀恨在心,故意把暖壶弄坏后才给我的!”老梅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要不是腿伤实在动弹不得,似乎还打算直接扑过去。 “我的暖壶坏了,那是因为长时间在阳光底下晒着,塑料老化变脆了。整壶开水你从那么高的架子上拿下来,壶太重把把手压坏了才掉下来的!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怨不着我!” 小山子见老梅打算诬蔑自己,立即也站了起来。 “看,暴露了吧!我们的暖壶都好好放在后屋墙根下,怎么就你的能晒到太阳,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等一会儿应先生他们过来,我就和他们说,让大家都好好看看你这黑心的玩意!” 老梅抬手指着小山子,已然将他当做害自己受伤的元凶。 “你血口喷人!我的暖壶那是在一楼大厅晒的。小芳跟我说她早起洗头发,一壶热水不够用,我才每天给她打一壶开水送过去的。小芳用完后会放在一楼大厅门口,晚上下了晚课我再把空壶拿回来,因此我的暖壶每天才能晒到太阳,与你有什么关系!” “呀,你来竞争对手了!” 一旁看热闹的刘奋进听到这儿,忽然凑近苏灿,小声说了一句,得到了苏灿一记白眼。苏灿没理会胡言乱语的刘奋进,而是走到凯子叔身旁,瞧着他的动作问: “这么严重,就只涂药膏吗?不用去医院看看?” “老梅这三天一小灾,两天一大难的,坊里面都习惯了,刚开始还没请个大夫,后来也就没人管了,只能靠他自己养着。”凯子叔将手中的最后一点药膏全数涂在了剩下的伤处,拿起纱布将老梅的腿盖住后起身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药膏。 那边老梅还在不依不饶地和小山子对峙,对苏灿和凯子叔这边的动静完全没有在意。凯子叔趁机招呼苏灿三人离开了十三舍。 “他一直都这样?叔你就让他一直这么欺负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出门后,刘奋进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不嘛,胡搅蛮缠,恩将仇报,那倒霉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老倔头呸了一声总结道。 “要不咱们去找应先生说说?”苏灿建议道。 “能没找过嘛!那玩意油盐不进,还时不时地倒霉,又不能给他单开一间宿舍,应先生也拿他没辙!”提起这个,老倔头就气得吹胡子瞪眼。 “算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凯子叔却满不在意地摆摆手,“现在他又伤了腿,也就回宿舍后支使支使我,不算啥大事儿。” 既然凯子叔自己都这么说了,同样被勾栏坊规矩所限制的苏灿和刘奋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自决定等离了这里找常赋晦帮忙运作一下,解了凯子叔的困局。 几人还没聊几句,远处就匆匆跑来一个人,对着还在宿舍外的人们喊道: “刚接的通知,明天停工一天进行大扫除。早起后不用去跑操,都留在宿舍烧水,整理内务!” 第184章 大扫除 “啥情况,咋还停工了?”听到喊话的内容,刘奋进拦下了传消息的人。 刘奋进之前的恩威并施使他在勾栏坊里成功拥有了好人缘,来人见拦路的是他,非但没有被扰了差事的不快,还十分热情地将知道的事儿交代个彻底。 “刘哥啊!是应先生吩咐的,明天停了所有的工事,全员大扫除。刚接到外面的电话,寨子给安排了个大师,后个儿来坊里做法,让咱们提前打扫一下,免得冲撞了仙家。” “行,知道了,去忙吧。”刘奋进闻言点点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将他放走,才看向身旁的几人,“大扫除?屁大点儿的地方儿,用的着一天!” “又要大扫除了,坊里面的脏东西的确也该彻底清理掉了。”望着传信人远去的身影,凯子叔感叹了一句。 “搞这么大的阵仗的确有些年未见了,上次大扫除还是两年前吧,这么久没收拾的确是该好好扫扫了。”老倔头也跟着附和道。 因着坊里的安排,第二天各个宿舍都早早起来烧水,为大扫除做准备。满满一铁锅的水刚见起泡,外面就有人吆喝,让各个宿舍长去抽签选取打扫的区域。 “老何,你可悠着点,别给我们选回来个清理粪坑的活计。” 老何刚起身,赵虎就跟过去紧张兮兮地来了一句。 “滚一边去,昨个我都打听过了,今年厕所粪池里太满,应先生特意从外面找了专业的掏粪车,这次不用咱们出手。” 老何一把扒开挡路的赵虎,笑骂了一句。大扫除对于整日生活单调的人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消遣,大家今天的心情显然都很不错。 当锅里的水彻底烧开时,抽完任务的老何才回来。 “咋样,抽到啥了?”赵虎第一时间凑过去,递给老何一杯水。 “擦玻璃,厂房、宿舍和小楼的都要擦。” 老何坐在炕沿上,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出他抽到的结果。 “还行,还行!” 宿舍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擦玻璃的活计至少难度不大,对比收拾厂房内部可要轻松很多。 “就咱们一个宿舍吗,还有哪个屋一起?” 放下心后,立即有人又继续问,毕竟活计虽然简单,但厂房、宿舍和小楼加起来那么多扇窗,真干起来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还有十三舍。”老何又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本来抓到阄的是一舍,我还挺高兴的,毕竟老娘们干这活再合适不过了。但十三舍那个老好人非说什么现在天冷,让女人一直沾水不好,就和他们换了,最后还得是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干擦玻璃的细致活。” “那老好人就爱整这一套,好像全世界就他有善心似的。”其他人闻言立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也行吧,有他在,咱们的活也能少干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他在咱们也不用那么累,而且还能卖晴姐个人情,这买卖划算。”老何说着站起身,“行了,来几个人跟我去厕所旁拿家伙事儿,其他人打水出去,开干!应先生可说了,最先收拾分配区域的宿舍每人给记五个工分,剩下的时间就自由活动。” “好嘞!” 宿舍内,大家立即欢呼起来,人群自觉分成两派,一派跟着老何出门,一派跟着赵虎去洗漱间打水。 “哎,虎子,刚刚那是说谁呢?” 苏灿和刘奋进没有出门,而是跟上赵虎询问起刚刚他们对话中的老好人。 “你不知道?你们不是挺熟的吗?”赵虎看向刘奋进的表情十分诧异,仿佛他问了个多么奇怪的问题。 “我应该知道吗?”刘奋进反问了一句。 “就凯子叔啊,他可是个大好人,今儿个大扫除,还是他建议应先生给咱们放音乐的呢!听,外面已经开始放歌儿了!”赵虎端起一盆兑得不凉不热的水冲苏灿呲牙笑了一下,哼着小曲越过二人径直走出了门。 “扫除不也是干活,他们高兴个什么劲!还放音乐,这看起来不像扫除倒好像是在开联欢会。” 刘奋进见状默默吐槽了一句。 “这对他们来说应该就算是联欢会了,毕竟这里的生活太单调。”苏灿同样也拿起自己的脸盆开始兑水。 出了门后,苏灿才发觉外面十分热闹,此时的校场上果然放起了动感的音乐,来来往往身着工装的工友们无一不是高高兴兴的,完全没了往日早操时的愁苦模样。 此时,厕所旁已经堆了一大摞的东西,扫帚、拖把各式各样的清洁工具应有尽有,将之前苏灿走过的那条小道挡了个严实,现在想要去厕所的人都得从粪池那边绕路了。老何就站在那些工具前,已经选好了要用的东西。苏灿他们赶到时,十三舍的人也已经到了,同他们一样,一部分人端着水盆,另一部分人手中拿着抹布和刷子。老何和凯子叔正站在两支队伍的正前方,没一会儿两人就达成了协定,由十四舍负责宿舍的的玻璃,十三舍则是擦洗厂房这边,两个宿舍先干完的那一个先挑选擦小楼的哪个楼层。 “还是老何厉害,宿舍这边虽然玻璃多,但胜在比厂房好擦啊!厂房都多少年没人收拾了,那玻璃也不知道积了多少灰,也就只有老好人才会不挑。”赵虎跟着老何往宿舍方向走,边走边竖起了大拇指。 “小点声,别被十三舍那帮棒槌听见,想通其中关窍再和咱们闹!赶紧干活,大伙分批去吃饭,先干完咱们就能选个好擦的楼层,大家一起拿工分。”老何心情不错,连带对着赵虎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这儿还放着歌呢,能听到啥!”赵虎同样笑嘻嘻地回了一句,随后立即打湿一块抹布,对着最近的一块玻璃就呼了上去。 果然如老何和赵虎所言,相对于一盆盆黑水倒个不停的十三舍,他们这边的工作要容易许多。宿舍的玻璃因为一直住人的缘故,并不像厂房那边积攒了那么多的灰土,但却也有一层厚厚的污渍。虽然应先生有先见之明,让所有宿舍早起都烧了热水,可依旧没够两个宿舍的用度。最后无论是十三舍还是十四舍,都又额外烧了几锅开水,才算将玻璃都擦干净。 果然是实诚人干的活计,相对于宿舍这边窗户上清晰的水印,苏灿发觉对面厂房玻璃擦得那叫一个透亮,看着就有一种窗明几净的舒适感。在厂房和宿舍的玻璃都擦完后,两个宿舍的人又都齐齐去到小楼,开始清理小楼的玻璃。当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打算铆足了劲去争一争第一名的工分时,楼下却传来了一阵骚动。正跨坐在二楼的苏灿向下望了一眼,就见一个未穿工作服,面带口罩的陌生人对着校场上的人大喊: “快来人啊,有人掉进粪池里了!” 第185章 老天收人 楼下的喊声一出,校场上忙活着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有好信儿人率先向着厕所方向跑去,其他人也就立即跟了上去。苏灿所在的位置正好面对校场,并不能看到侧面厕所那边的情况,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儿,当他退回走廊时,才发现走廊靠近厕所方向一端窗户前已经围满了人。 “咋了?” 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都是满眼的疑惑。还不待继续说些什么,就见楼梯口方向,凯子叔带着一群人走了下来。 “我听说有人掉粪坑里了?是谁啊?咋还能掉那里!”凯子叔见到苏灿和刘奋进二人,就径直走了过来。 “不会是倒霉蛋吧,咱们坊里能这么倒霉的也就只有他了。”跟在凯子叔后面的小山子接了一句。 “别瞎说,老梅腿伤了在屋里歇着呢,大扫除都没用他,哪能出来。”凯子叔不赞同地回了一句。 “可不,有凯子每天晚上给倒尿桶,倒霉蛋大号小号不都是一直在宿舍里解决嘛,就他那懒样,咋能自己跑出来上厕所!”当时在宿舍维护凯子叔的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也跟着道。 “倒尿桶,哎呦,昨天晚上老梅烫伤,我给他用冷水冰敷了半小时,换下来的水把尿桶都装满了。后来说要大扫除我就把这茬给忘了,一直没给他倒!” 听了男人的话,凯子叔一拍大腿,十分懊恼的模样。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别是老梅看尿桶满了自己出去上厕所了吧!” 凯子叔说完,立即拨开众人,匆匆地跑下了楼。 “哎,凯子,就算真是他那也是他的命,你别急啊!” 凯子叔同宿舍的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走,咱们也过去瞧瞧。”苏灿见状放下手中的抹布,叫上刘奋进也下了楼。 出了小楼,靠近厕所那边已经围满了人,别说出事的人,就连厕所都看不到一个边角。凯子叔早没了踪迹,估计是挤进了人群,苏灿正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挤到前面看看时,应先生从小楼方向走了过来。 “应先生来了!” 人群最外围的人瞧见应先生,立即高声招呼了一句。随即,应先生面前就分开了一条道路,让苏灿莫名想起了自己在寨子里的境遇。只不过那时候人们对他是厌恶,而现在大家对应先生只有敬畏。 借着应先生的光,苏灿和刘奋进顺利地到达了事件的中心。勾栏坊的旱厕只有这一个,分了男女两个隔间,根据男左女右的方式而建,女厕靠近校场一侧,男厕则是在另一边。两个隔间的后面是储粪池,是为了掏粪方便才建的,因为厕所后面很少有人光顾,也就没建围栏。此时应先生他们到的地方就是厕所后面的粪池边,苏灿在二楼看到过的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此时已经将口罩摘下,正一脸惶恐地盯着粪池里面。 苏灿顺着男人的视线向里望了一眼,粪池很深,里面的粪水已经被抽出了一部分,只见一个人形正浮在粪水上面,几乎与整个粪池融为一体,不仔细辨认根本就发觉不出。 “我就正常地干活,抽了一半才发现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啥时候掉进去的!”口罩男人十分惊慌,这样的事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也是头一遭。 应先生点点头,表示了解,抬手吩咐道: “先将人捞上来。” 随着应先生话音落下,一个手拿麻绳的人走上前来,随手将麻绳抛出,网成圈的麻绳稳稳地落在粪池中人的头顶上方,前段绳索陷进半截,原来是上面缠了个石块用来增加重力。绳索落下后,男人顺着池里人躺着的方向缓缓拉动麻绳,在绳索成功套到那人的胸口位置后猛然用力,直接将绳索系紧。男人竟仅凭借一根绳子就将粪池里的人套住了! 见男人成功,陆续又走上前两人,帮着一起将池中人拖了上来,这时,早已端来一盆清水的凯子叔立即将水倒在那人的脸上,随着粪水被冲下,男人的脸也慢慢露了出来,正是应该在宿舍中躲清闲的老梅。 “老梅!还真的是你!” 看清老梅的面容,凯子叔手中的水盆落地,整个人也跟着向后跌坐下去,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拿绳子的男人在将人拉上来的瞬间就丢下了绳索,此时见已确定了粪池中人的身份,才再次上前,伸手在老梅鼻息处试探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对着应先生摇了摇头。 应先生见状沉下脸色,对着周围人群道: “七组的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继续打扫,别围在这儿!” 应先生的话在勾栏坊里还是很有力度的,周围人闻言立即按指令散开,空气流通起来,苏灿才感觉又能喘气了。 “他不是腿又伤到不能动了吗?怎么会自己走到这儿!”人群散开后,应先生沉声问。 “怪我,我给他找了根拐杖,本想着让他在屋里溜达用的,没想到——”掩面倒地的凯子叔闻言双手无力地摊下,话语中满是藏不住的懊悔。 “就是这个?”刘奋进捂着鼻子从高出地面一拃左右的池壁上,伸出两指捏起一根断成两截的木棍,“看起来质量不咋地啊,里面都被虫子蛀空了。” 应先生隔空看向刘奋进手中的木棍,一眼就看到断口处已经空掉的内里,随后皱眉望向凯子叔。 “这木棍是你给他的?” “是,我也不知道这根木棍会害了老梅啊!” 凯子叔再次捂住了脸,隐约间可见有水痕从指缝间滑落。 “这怪不到凯子,凯子可是找了两根一样长的棍子,都给倒霉蛋放炕上了。当时凯子还拿起一根敲了炕沿试质量,我们几个在宿舍的都看到了!倒霉蛋自己出来时选了这个不结实的当拐杖能怪得了谁,说不准他自己感觉这根轻的更灵便才选的呢!” 这时有十三舍的人看不下去,上前将凯子叔搀扶起来,其他人也立即跟着为他作证。 “这都是命啊!厕所前面丢满了清扫工具,想要上厕所只能从这边绕行。倒霉蛋出来上厕所,因为腿脚不方便不小心拄折了拐棍跌进粪池,今天坊里面放音乐,大家没听到他的求救声,就这样被淹死了。他应该就是到寿数了,这次老天直接将他的命给收走了。” 套绳子的男人这时走到应先生旁边,看着老梅的尸体一阵唏嘘。 “既然是老天收人,那就都别看热闹了,一会儿给寨里去个信儿,找人把尸体收了,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听了男人的话,应先生沉吟一会儿,给出了结论。 应先生话落就率先越过众人,离开了案发现场,其他人见状也立即跟着离开。苏灿瞧了眼满身污垢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的男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忽然就感到一道刺眼的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第186章 反光的镜子 “干嘛呢,咋还不走?喜欢这里的味儿啊?” 刘奋进见苏灿在一旁发愣,开口催促道。 “那边好像有东西!” 苏灿没理会刘奋进话中的调侃,一抬腿迈上池壁。下一瞬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苏灿直接就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就抬起手臂去遮挡。 “哎,你悠着点,别掉进去!” 瞧见苏灿的动作,刘奋进急忙上前一步,抬手护住在粪池边缘摇摇欲坠的人。 “那边有东西!” 苏灿五指并拢遮挡住刺眼的光线,向着光源方向望去。厕所的顶棚比宿舍的房顶矮上一截,厂房更是较之高出很多,抬头望过去,苏灿发现反光的那处正是厂房上方的一块玻璃。 “别管有没有东西了,你先下来!这台面坑洼不平的,还刚掉进去一个,咋这么不忌讳呢!”在刘奋进的声声催促下,苏灿直接跳了下去,接着就顺着池壁往校场方向走。 “哪个王八蛋怎么把水泼这儿了,这地面整得稀泞,看把我这工鞋弄的!” 拐到厕所的另一面后,双脚踏上勾栏坊的水泥地面,刘奋进小声抱怨了一句。苏灿闻言回头望了一眼,粪池旁的地面上原本没有铺砌,长着稀疏的杂草,很多地方都裸露着黑土。果然如刘奋进所说,此时的地面上不知被谁泼了很多水,已然成了一片泥地,乍一看竟是池壁上比较干净一些。苏灿一直思考着反光的事儿,没注意到自己的工鞋上也沾满了泥土。 苏灿没有洁癖,只是在水泥地面上跺了两下脚就不再在意工鞋上的泥渍,快步向着之前看到的窗户方向走去。当走进那处厂房位置时,苏灿才发觉,之前之所以那么晃眼,完全是因为那里与别处的通明玻璃不同,竟是一面与他们洗漱间同一规格的镜子。 “那里怎么有一块镜子!”苏灿指着厂房上方询问。 因为上午收拾卫生的缘故,镜子也与旁边的玻璃一般,被擦得透亮。刘奋进抬头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面干净的镜子。 “还真是,这看着像是咱们宿舍的那一个吧!” 两人说话间,刚刚有其他宿舍负责清扫校场的工友路过,听到了刘奋进二人的交谈,于是停下来瞧了一眼。 “你说那个啊!”那工友与刘奋进也算有些交情,直接就拄着扫帚与二人聊了起来,“那块玻璃是年初时八舍的小胖子砸的!那天下晚课,小胖子脚欠,看到路上有块石头非要去踢上一脚,谁知刚好就那么寸,石头飞起来一下就把玻璃给砸碎了。当时给他吓得半死,还是凯子把他们宿舍的镜子摘下来,帮着给补上的。镜子和玻璃大小差不多,再涂上泥浆,这么长时间也没被人看出来。要不是今儿个大扫除,你们肯定也发现不了。” “又是凯子叔!”苏灿嘀咕了一句,心中有了些不好的念头。 “的确,之前我也没看出来,要不是这镜子擦得太亮晃了眼,谁都发现不了。” 刘奋进也笑着回了一句,两人又对老梅的死感叹了两句,那人才在自己宿舍长的招呼下离开。 “想什么呢?” 人离开后,刘奋进对着已经在思考着的苏灿道。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咱们再去十三舍看看。”苏灿说着就向着宿舍方向走去。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扫除,老梅的出事只给坊里增加了一点谈资,并不能撼动他们争取得第一得工分的决心。因着要擦玻璃,同其他宿舍一样,十三舍里也是门户大开,老梅的被褥还摊在炕上,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上午时苏灿和刘奋进并没有分配到擦十三舍的玻璃,所以并没有看到老梅,这会儿进来才发现果然如凯子叔所说,被褥旁还横放着一根木棍,应该就是凯子叔给他准备的另一根,而炕沿下,一个红色的塑料桶中已经装满了污水。 “这根棍子质量很好,没有问题。”刘奋进随手拿起炕上的木棍捏了捏,还双臂用力掰了一下,最终得出结论,“应该就是老梅自己倒霉,选到了不结实的一根。” 苏灿沉思了一会儿,接过棍子放回原处,随后直接脱鞋上炕,躺进了那凌乱的被褥中。 “我去!你赶紧起开,这可是死人的被窝,你也太不讲究了!” 刘奋进见状惊讶出声。 苏灿却没有应声,半支着身子,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木棍,随后将其拿起,缓缓调整到与之前垂直的位置摆放。 “你到底发现啥了?从厕所那边回来你就奇奇怪怪的,跟魔怔了似的,你是在怀疑倒霉蛋的死另有蹊跷!”刘奋进看着苏灿的行为,充满疑惑。 苏灿正要解释,门外又进来了三人,却是十三舍的小山子和那个年纪很大的男人,两人中间扶着的正是一脸哀容的凯子叔。 “哎,你俩也在啊!正好,快帮忙劝劝凯子,他这人又钻了牛角尖,正为着倒霉蛋的事儿伤心呢!”年长的男人看到苏灿和刘奋进,知道他俩与凯子叔关系不错,立即开口招呼。 “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过往的事儿!”凯子叔在两人的搀扶下坐到了炕沿上,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瞧见苏灿奇怪的姿势,没忍住问道,“小苏这是干嘛呢?那是老梅的被褥吧!” “可不嘛,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看到个被窝就往里钻,还不快点下来。” 刘奋进向着苏灿使了个眼色,但苏灿却并没有看刘奋进,反而直直地盯着凯子叔: “叔,你为啥给老梅准备两根拐杖啊?” 凯子叔没料到苏灿会问起了这个,愣了一下,还是小山子最快,接了一句。 “还不是被那倒霉蛋给作的,上次他的腿被木头砸断了,凯子叔就给他找了根棍当拐杖,结果他就着嫌弃那嫌弃的,非要凯子叔再给找个更好的。所以这次,凯子叔直接就给他拿来了两根棍,让他自己随便挑。” 苏灿闻言点点头,随后直接起身屈膝半跪在了炕上的,将手臂直接垂直放在着剩下的那根木棍的上面继续问: “那你们走的时候,另一根棍子是这么放着的吗?” 小山子瞧着苏灿的动作,面露不解,但还是回忆了一下才道: “好像是吧,我记得两根棍子是交叉着放的。” 小山子说完还不确定地看了看年长的男人。 “你们怎么还揪着棍子的事儿不放,凯子都这样了,能不能别再给他添堵了!”年长的男人从苏灿的行为中看出了些许不同,说出的话不自觉间竟带上了几分斥责,“那倒霉蛋就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他不但自己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还到处宣扬在外面犯了命案来寨子再杀一人就能免了挨枪子,那时候就因为他寨子好些无辜的人都丢了性命,就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人,你还管他是怎么死的干嘛!” 年中男人的话令苏灿一怔,之前脑中缺失的那一环忽然就连了起来。 第187章 凯子叔的故事 “没事儿,我不打紧。你们就先回去继续干活吧,有他俩陪着我呢,出不了事儿!” 眼见室内气氛沉默下来,凯子叔开口缓和道。 凯子叔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被应先生特批回宿舍休息的,年长男人和小山子只是将人送回来,并不能跟着一起休息,他们还得要赶回去继续打扫。因此,听了凯子叔的话,两人也没再犹豫,对着屋内几人又叮嘱了几句就直接离开了宿舍。 两人走后,屋内三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苏灿才慢吞吞地挪到炕沿边穿鞋。 “凯子叔,你知道蝴蝶效应吗?”苏灿边动作边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知道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影响事情发展的结局,所有的巧合连在一起,就能达成一个你想要的结果!”凯子叔向后挪了挪,靠在了炕墙上,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别以为这些只有你们小年轻知道,叔在这儿平时也是会看电影的,知道的不比你们少!” 苏灿没料到凯子叔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当着他和刘奋进的面说了出来,有些吃惊地看向凯子叔。此时,凯子叔半倚在炕墙上,苏灿坐在他前方不远的炕沿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坊里人口中的老好人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真相即将被戳穿的紧张或焦虑。 “你俩快到出去的日子了吧?”看到苏灿面上的惊讶,凯子叔依旧用之前那般和善的语气询问。 “下周三就该离开了。”将年长男人和小山子送出门后,就一直靠在门框上的刘奋进抢先一步开口。 “嗯,的确没几天了。”凯子叔点点头,向刘奋进伸出了手,“来根烟,叔知道你那儿有。” 刘奋进闻言,也没有迟疑,直接从上衣口袋中摸出烟和火,帮着凯子叔点燃。刘奋进自己也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火。 凯子叔得了烟就直接猛吸了一大口,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抽烟,他直接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刘奋进见状连忙上前打算帮他顺气,却被他抬手制止,缓了一会儿,他才再次抬起头,眼角还渗着些许泪花。 “咳咳,好久都没有现在这么自在了。”凯子叔将气喘匀后,对着苏灿和刘奋进道,“现在有时间,叔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苏灿和刘奋进虽然没得到应先生的特批,但他们在宿舍里拥有特权,对于老何分配的任务也早在老梅出事前就干的七七八八,因此并不着急离开。于是都没有出声反对,默认了凯子叔的提议。 凯子叔的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苏灿之前从刘奋进口中得知,当年有逃犯流窜到寨里害了凯子叔的结发妻子,凯子叔惊怒之下失手将凶手给打死了,才被关进了勾栏坊。但在凯子叔的讲述中,故事又有了另一个版本。 凯子叔的妻子凯婶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那一年她和凯子叔成婚两年后,打算要个孩子,为了给即将降临的宝宝更加优渥的生活,凯子叔在工作上也越发努力起来,不但经常接项目组发布的任务,还会时不时出寨子打零工。那个男人就是在凯子叔一次外出打工时来的寨子。 那天,凯婶如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收拾,打扫完屋子后又将凯子叔前一天换下的衣服全部洗了。当她在院子里晾晒衣服时,院子围栏外面走来了一个陌生人。 那个年代农村的民风都很淳朴,各家各户还没有建起高高的院墙,仅是用秸秆夹的障子围了一圈,来圈定自家的院子。所以男人一出现,凯婶就注意到了他,不只是因为男人陌生的面孔,更是因为他摇摇欲坠的身型。 “大姐,能不能给碗水喝?” 院外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凯婶,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询问,仿佛很久没有喝水了。 凯婶见男人看起来实在落魄,想也没想就进屋给他舀了一瓢清水。男人接过后一口气就将水瓢里不算少的凉水全部喝光。 “谢谢大姐!”男人喝完水后,对着凯婶呲牙一笑,将水瓢递还给凯婶。 就当凯婶刚拿回水瓢时,一阵“咕咕”的声音从男人方向传来,男人不好意思地捂紧了肚子。 “那个,大姐,不好意思,有没有吃的,半个馒头就行。我是要去奔亲戚的,结果身上带着的钱丢了,只能自己走过去,现在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凯婶是个心善的,闻言立即进屋,将给凯子叔留的糖馒头包了两个,还从口袋中掏出两块钱一同拿出去递给男人。 “给,别自己走了,出去后坐车到亲戚家吧,这两个糖馒头留着路上吃。” 男人看着凯婶递过来的东西有些犹豫,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才继续道: “姐你真是个大好人,钱我就不拿了。” “拿着吧,你这样靠两条腿走下去,啥时候是个头,早点回去也免得亲戚担心。” 凯婶却是热心肠,直接将馒头带钱一起塞到了男人怀里。 “那我帮姐你干点活吧,否则这钱我拿得也不安心。”男人见状不再推辞,看向院子里凯婶洗衣盆里剩下的衣裳,“那么大件的衣服,你一个女人拧着也费劲,我帮你给晾上吧。” 凯婶见男人诚心帮忙,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于是也就点头应了下来,将男人让进了院子。 “姐,这些衣服都是姐夫的吧?姐夫不在家吗?”男人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与凯婶闲聊。 “你姐夫出去打工了,得晚上才回来。”凯婶通过男人的表现也逐渐放下了戒心。 男人在将全部衣服晾晒好,还帮着把水倒进菜地里后才与凯婶挥手告别。 晚上凯子叔回来后,凯婶把男人来过的事儿当个消遣与他说了一遍,还称赞了小伙子知恩图报。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个插曲,后来凯婶出事,凯子叔被关进勾栏坊,这件事更是逐渐淡了印象,直到今年年初,勾栏坊又新进来一个男人。 来的那个人就是老梅,那时候他还不叫倒霉蛋,大家对他也没那么避讳。凯子叔和他不在一个宿舍,原本对他也没什么关注,但有一天晚课前凯子叔路过小楼二楼的健身房,却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背了人命算什么本事,兵不血刃才真的叫牛呢!”说话的那人就是老梅,他当时半趴在健身自行车上,满脸的洋洋得意,“从外面犯了事儿怕挨枪子就到赤马寨再杀个人,保准死不了!这个风声就是我放出去的!” “你可拉倒吧,谁会那么傻,真的就信了你这一套!” 听到别人反驳,老梅立即就急了,连忙举例为自己辩驳。 “怎么就没有,当年就有一个犯了大案的混蛋,听了我的话去寨子里杀了一个女的,只可惜他也被女人她老公给打死了!” 第188章 恩将仇报 老梅的话立即就让凯子叔停下了脚步。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发现在门口的凯子叔。 “你就吹吧!头些年闯进寨子杀人的多了,还都是你给劝来的?” 老梅话一出口立即就换来了大家的唏嘘。 “我说的这是真的,就赤马寨里靠东那边,用高粱杆夹障子的那个院子,他家有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他家男人在外面打工。”见众人不信,老梅继续摆出自己的证据。 “编得挺详细啊!那女的不会是你相好的吧,连人家男人在外面打工都知道!”其他人闻言都哄笑起来。 “别扯犊子,我和那女的就见过一面。不过那女人长得的确好看,心眼也好,她要真是我相好我就不让她死了。”老梅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神情,“当年我被悬赏,走投无路之下才来了赤马寨,见到女人时我都饿了两天了,她给了我两个馒头还有两块钱。我当时还帮她洗衣服来着。现在想想,那馒头可真甜啊!” “别发春了!听起来那女人还是你的恩人呢!”有人听到这儿打趣了一句,“既然这么喜欢你还舍得杀?” “一码归一码!后来离开赤马寨后,我就一直想着她,碰到那个混蛋时,他和我说寨子里有巡逻的,里面人不好杀,我立马就想到她了。于是把她家的位置和白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的情况都告诉了那混蛋。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了那女人的死讯。” 老梅似乎十分自豪,说到这儿还向前挺了挺胸脯。 “刚接到女人死讯时,我还伤心了一阵呢!后来寻思她活着也不是自己的,死了也就死了,也就慢慢放下了。” “你可真不是东西,竟然让杀人犯去杀自己的恩人!” 其他人只以为老梅是在吹牛,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实发生的。可门外听了全程的凯子叔却感觉全身的血液被凝固住了。 老梅的描述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他记得那天自己如同往常一样,下班后就立即骑着自行车往寨子赶,终于在天色擦黑时赶回了家。他的妻子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晚饭,见他回来,边催促他洗手,边将给了路过的男人两个糖馒头和两块钱的事儿讲给他听。当时他还调侃妻子,怎么没再多给几个馒头,是不是怕自己老公没得吃呀!如今想来只记得当时的甜,哪能想到那才是后来惨案的祸根! 凯子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进去当场撕了老梅,而是默默地关上了健身房的门,自己一步步走下了楼。 “老梅就是当年讨水喝的那个男人?”见凯子叔停下,刘奋进拿下嘴里未点燃的烟,问了一句。 “是啊!” 凯子叔在讲述的全程,并没有再吸一口烟,只是任凭它自己慢慢燃烧,听到刘奋进的问话才发觉手中的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燃尽了。 “谁能想到你婶子口中知恩图报的小伙子竟是那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呢。” 凯子叔平静地弹掉烟灰,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 “那这一年里——” 刘奋进话说了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想说这一年与仇人朝夕相对,你是怎么过来的?想问每日被仇人呼来喝去又是怎么忍受的?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一年我为什么要给他当牛做马?”凯子叔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与我有杀妻之仇,我的确恨不得立即将他碎尸万段,但我杀不了他啊!” 凯子叔说到这儿,情绪忽然就有了一点起伏。 “我虽然在坊里多年,但以为早已大仇得报,了无牵挂,所以这些年一直没什么上进心,多赚的工分也几乎都送了人,自己没留下多少。没有工分就当不了官,得不到实权,自然也就没办法弄死他。” 说到这儿,凯子叔又平静下来,仿佛弄死一个人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般。 “借势那条路走不通,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他比我年轻,体格比我大,正面对上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既然明的不行,那我就来暗的。于是我就想到了制造意外。” 这时,凯子叔忽然抬头看向苏灿,眼中似是蕴藏着什么情绪。 “小苏已经猜到了吧!下雨天那次就是我第一回尝试动手。因着之前到处送人工分,我在坊里也算有些人缘,和负责清点工具的库管更是比较熟悉。所以在上山拾柴火后,不小心遗失了三刺儿这样的小事儿,他也愿意帮忙隐瞒。以后的事儿就简单了,只要将东西摆在合适的位置,再把人带到布置好的区域,说几句拱火的话引起两人的争执,无意间撞到哪个倒霉人,不小心摔到刺尖上,事儿就成了。” 凯子叔十分平静地说起了自己的作案过程,完全没有露出一丝的犹豫或懊悔。 “我原本是没寄希望一次成事儿的,结果那天连老天都帮我,刚巧我们到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都不需要我特意激怒哪一个与之干一架,他自己就先跑进了我布置好的陷阱中,踩上松动的石块直接跌到,刺伤了肩膀。” “以后老梅的每次倒霉事儿都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瞧着凯子叔的神情,苏灿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啊!我原本没有想过让他经受那么多的事儿的,可他太难杀了,无论是中毒、触电还是高空坠物,哪一样都要不了他的命,他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恶心。所以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制造意外,为了更好地为他量身打造死法,我还特意设计,让他搬到了我们宿舍。” “老梅换宿舍也是你的设计?为啥啊?让他更容易刁难你了,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刘奋进不理解地看向凯子叔。 “相对于让他受的罪,那点刁难又算得了什么!”凯子叔却不以为意。 明处要忍,暗处要狠! 看着面前的凯子叔,苏灿不由得想到了《孙子兵法》中的这么一句话。苏灿将来勾栏坊以后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就感觉相处下来已然熟识的凯子叔此时竟变得陌生。随着真相被揭开,老梅身上发生的事儿一幕幕闪过,苏灿的心底也逐渐发冷。 “刚开始你的那些布置的确是想置他于死地,但后来呢?剥了壳的水煮蛋,有毒的菌子,还有装开水的暖壶,这些都并不能致命,你只是单纯地想折磨他!” 第189章 连续的巧合 苏灿直白的指控并没有引起凯子叔任何的变化,他依旧闲适地靠坐在那里,面上表情未变。 “折磨啊,应该是吧!第一次制造意外成功后,我就找到了窍门,以后的行动就都越发的得心应手。可是,他却像真的有九条命一般,每一次都能恰好躲过要害,怎么杀都杀不死。为此我还怨过老天不公,一直护着这么个祸害!后来,见他每次受伤后的凄惨模样,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老天哪是在护着他啊,那是要在处决他之前,让他把这些年欠的债都还上!” “这么多次意外,你就没有过失手的时候?”听到这里,苏灿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每次都成功!在他死之前我得先保住自己,所以每次布置我都不会留下把柄,成不成就交给老天。死了是他罪有应得,没死那就受点罪当抵了之前的罪过。” “所以你以后就不仅安排必杀局,还会故意设一些死不了但会受不少罪的圈套让他跳!”苏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苏灿同情凯子叔的遭遇,也痛恨毫无人性的老梅,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当凯子叔开始故意折磨老梅起,他复仇的意义就变了。 “圈套?不算吧!我不过是依着他的处事方式,在某些事儿上推了一把而已。就像拆舞台时,我只是修完柴油机忘了擦手,就直接摸了一把起吊用的绳索。他腿上饿了一天后,我又刚好给他送去了自己攒的水煮蛋,还帮他一个接一个的剥好皮送到他的手中。至于他会不会出事,主要还是看命!果然,老天也看不惯他这样的畜生遗祸人间,每一次他都会着了道,虽然没死成,却也扒了他好几层皮!” 说到这儿,凯子叔似乎是很解气般在炕沿上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惊动了一直沉默着的刘奋进,他抬头看向凯子叔,似有惋惜,又带着些怜悯。 “所以说,老梅在勾栏坊里被传成倒霉蛋都是叔你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是啊!倒霉的事儿发生多了,大家自然也就会犯合计。这时候,没有比犯太岁这个原因更容易让大家接受的解释了。”听了刘奋进的话,凯子叔也一样大方地承认了下来,“有了这样的说法,坊里人开始逐渐疏远他,我行事起来也就越发便利。当大家都觉得倒霉事儿发生在他身上理所应当时时机也就到了,老天要收他的命,就是这时候开始流传起来的。” “所以之前老梅的腿被烫伤,大家都认为是理所应当,坊里面也没给他请大夫。”刘奋进面色有些难看。 “是啊!在坊里人看来,他早晚都得死,大家都已经把他当成个死人了,当然不会在他身上浪费精力。这不,他死了,也没有多少人在意,更没有人提出要追查他的死因。” 刘奋进闻言看向苏灿,的确如凯子叔所言,这次老梅溺毙在粪池中的确也仅仅是被当成了一场意外,根本没有人去深想这背后有没有人在推波助澜。要不是苏灿发现了端倪,老梅的死很快就会被人们所淡忘,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年来笼罩在老梅头顶上的阴影,竟然都是人为造成的。 “既然想要折磨他,这次为何又忽然下了死手?”苏灿感受到了刘奋进的目光,朝他安抚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凯子叔直白地提了一个问题。 “因为时间到了啊!”凯子叔抬头看向窗外,此时虽然已经是下午,阳光却依旧很好,透过擦干净的玻璃照进来,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你们婶子走的时候也是个好天儿,那天我难得没有出去上班,我俩就寻思好好把家里收拾收拾,来个大扫除,谁承想——” 后面的话凯子叔没有说下去,苏灿和刘奋进却都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好今天坊里也大扫除,同样是个好天儿,就当祭奠你们嫂子吧,所有我选了今天来送他上路。”话音落下,凯子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你就这么确定能要他的命?”刘奋进有些疑惑地问。 “当然!”凯子叔肯定道,“掉进粪坑淹死一直都是我给他选的终点,烂人就只配待在粪坑中!” 凯子叔说完站起身,走过去拿起炕上依旧横放着的木棍。 “说起来,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之前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他能走向既定的死法而准备。最开始我是打算通过触电让他跌进去的,结果老天开眼,安排了这次大扫除,省去了很多麻烦事儿。” 凯子叔说着将木棍递到刘奋进面前。 “就像这棍子,早在他的腿被砸伤那次,我就找到了今天断掉的那根。外表看起来完好,内部却早已被驻空,多么完美的工具!但我当时并没有用它,因为好刀就要用到刀刃上!” 凯子叔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似乎是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还在讲述中多加了个修辞。 “这次是最后一次了,这么完美的工具当然也该发挥他的作用了。我把这根结实的木棍和它混在一起给他,就是要让他自己去选择死路。” “你是怎么肯定他会选驻空的那根的?”刘奋进面露不解。 “小苏刚刚不是已经做出解释了吗?”凯子叔看了刘奋进一眼,似乎有些嫌弃的意味。 刘奋进立即想起苏灿当时在炕上时奇怪的动作,难怪他会忽然跳进老梅的被窝,原来是在复演老梅要起身时的场景。想到这儿刘奋进又将目光投向苏灿。 “将两个棍子垂直摆放,上面的那根看起来会更长一些,利用的是视觉效应。以老梅的品性,肯定会选择自己认为更好的那根。刚刚小山子也侧面证实了棍子的确是这么摆放的。” 苏灿见状将之前的发现解释了一遍。 “他就是那样的人,有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绝对不会便宜了别人,棍子是这样,小山子的暖壶也是这样。我不过当着他的面提了一嘴,他立即就想尽办法与小山子换了,果然如之前一般遭了报应,也为我后来行事提供了便利。” 凯子叔似乎想到了好笑的地方,轻轻笑了一声。 “当晚我故意没有倒掉冷敷换下来的水,还在早上离开前将填满冰糖水的茶缸放在他枕头旁,就是为了把他引到厕所去。” 第190章 凯子叔的承诺 “所以早上你才要和一舍换打扫区域?那块玻璃也是你早就想好安排的?” 事情听到这里,凯子叔几乎已经算是坦白了老梅是被他设计杀死的真相。为了更详细地知道他的作案过程,刘奋进也接了一句。 “又不是神仙,哪能算计得那么远,只是刚好想起了那还有块反光的玻璃而已。当时小胖子害怕被发现,那上面的泥还是我提议糊上的呢。” 凯子叔说到这儿,似乎有些感慨,放下木棍又坐回了炕沿上。 “之后的事儿小苏应该都已经猜到了吧!每次大扫除,工具都会堆在厕所那边挡道,要是想要过去,只能从后面粪池那里绕道。我提前将脏水泼到了草皮上,让池壁的水泥台看上去更干净。以他的尿性,必定会在台上走,当走到镜子反光的位置时,刺到眼睛定会抬手去挡,他一只脚不稳,猛然抬手肯定会失去平衡,当作拐棍的木棍就会吃劲断开,然后整个人就会掉进粪坑。那么深的粪坑,他只有一只腿能动,自己必然爬不上来,今天坊里面放音乐,别人也不会听到他的呼救声,一切都水到渠成。” “那他要是向相反的方向倒呢?”刘奋进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这一点小苏也没想明白吧?”凯子叔闻言看了苏灿一眼,“当然不会倒向相反方向,毕竟我提前在水泥台上做了手脚。水泥台上的坑洼必定会保证他倒向对的方向!人捞上来时,带上来的粪水就会盖住水泥被磨过的新痕,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发现这其中的关窍了。” “果然是环环相扣!每一步都是精准的算计,你就不怕误伤到别人吗?” 苏灿看向面前这个已经两鬓斑白的男人,终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不会!我算过角度,凿出来的坑洼顶多让人崴脚,只要是双腿无碍的人,都不会掉下去。而且,我也亲身上去试过,这就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 凯子叔却是十分肯定,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布置伤了无辜的人。 “凡事没有个绝对,你制造了那么多起意外,真的就没有别人跟着被牵连吗?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行为已经给坊里的其他人造成了威胁。” 苏灿直接站起身,神情严肃。刘奋进见状也站直了身体,看向凯子叔的眼神十分复杂。 “你呢?” 对于苏灿的话,凯子叔没什么反应,而是转头看向刘奋进。 刘奋进脸上浮现了几分难过的神情,当接触到凯子叔投来的目光后,不忍心地错开了眼。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 得到这样的结果,凯子叔似乎也没多少意外,只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 “给我一晚的时间,我和老朋友们告个别,明儿个一早就去找应先生坦白。” 凯子叔说完站起身,掸了掸衣服,率先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时间有限,我就不陪你俩了。” 凯子叔就这么十分自然地在苏灿和刘奋进的目视下,缓步走出了房门。 凯子叔离开后,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痛。自打进坊以后,凯子叔是最先对苏灿和刘奋进释放善意的人,两人都已把他当成了真正的长辈,如今他们亲自揭穿了凯子叔犯罪的事实,心中着实不好过。 当苏灿和刘奋进离开十三舍,回到小楼时,外面正好来人将老梅的尸体拉走,又引来了大家的一阵围观。大扫除结束后十四舍最终还是没能拿到第一,被先一步完成任务的一舍抢了先机。 “这倒霉蛋死得真不是时候!非得赶到今天,咱们这么看了几次热闹,时间都给耽搁了。”赵虎边走边骂骂咧咧地抱怨。 “可不是,就差一点,咱们就能拿到工分了,最后还是便宜了一舍那群老娘们!” 赵虎话一出口,立即有人跟着附和。 “咱也别抱怨了,十三舍不是更得悔断了肠子,原本一舍的活计可是他们的。” “他们没了一个倒霉蛋,估计正高兴呢,哪还有功夫计较这些。” 说话间几人回到了宿舍,大家立即分散开各自忙活了起来。 “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然而,还没过去两分钟,洗漱间那边就传来了老何气急败坏的怒吼。 回到宿舍后,老何第一个推开了洗漱间的门。然而,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的汪洋,水面最高处目测已经能没过脚面。最近天气转冷,连续几天灶里的火都是整夜的烧着,屋后的柴火已经被消耗了不少。今天坊里大扫除,为了方便烧火,赵虎便带人将外面的柴火往屋里搬了许多,后来大家急着去收拾卫生,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将剩下的柴火搬出去,没想到现在都被溢出来的水给泡了个彻底。 刘奋进见状连忙踮着脚进屋将依旧开着的水龙头关闭。赵虎跟在他后面,拿起一根滴水的劈柴,心疼地望着被向泡在水里的柴火,脸色发青。 “哪个王八蛋最后走的?竟然临走时没关水龙头!” “是我,虎子哥!”这时,人群中瘦小的男人小李怯怯地站了出来,那会儿我看水缸里没多少水了,就想再放一缸水,后来何哥催促大家快去干活,走得太着急我就给忘了!” “咋地?还赖我了是不是!”老何闻言面色阴沉地上前一步。 “不是,不是!”小李吓得向后一缩,连连摆手,语气中都带上了哭腔,“何哥,虎子哥你们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个屁用,这柴火都泡透了!本来今天扫除就多用去好多,现在又被你给毁去那么多,你一句错了就完了?”赵虎看到男人的怂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不是故意的,如今这天气,放校场上晒个两天应该也就干了,一样能用。”刘奋进也弯腰捡起了一根湿柴,凑到眼前瞧了瞧。 “刘哥你是不知道,出去捡这些柴火有多不容易啊!” “行了,都少说两句,虎子,你带两个人先把这屋儿的水清了。” 赵虎还要继续再说,却被老何打断。得了指令的赵虎小声嘀咕了一句,随意点了两人,三个人立即就开始在洗漱间里忙活了起来,老何说完也带着剩下的人回到正屋。 几人退回屋内,刘奋进刚撕下一截手纸打算擦鞋,就听见老何喊他的名字。 “刘哥,咱们舍剩的柴火本就不多,今天大扫除还费了一点,这些被水泡过的拿到外面晒也不一定能收回来多少,肯定不够之后用的了。刚好赶上今天休工,剩下的时间还挺多,我去严七哥那报一下柴火不够,咱们上山去拾柴火吧。” 第191章 上山拾柴 “你是宿舍长,啥事儿你定就成,和我说干嘛!”老何的话立即就令刘奋进警惕起来。 “你没意见就好。”老何似乎没瞧出刘奋进的防备一般,又转头指着另一人道,“你去严七哥那说一声,其他人收拾一下,现在和我上山。” “上山?是要离开勾栏坊吗?坊里面不怕咱们借着拾柴火的机会跑了?”苏灿闻言不确定地问。 “跑?谁都跑不了。咱们去拾柴火只能从后门出去,出门就是大山,这院子刚好把下山的路给截断了,绕不到前面去的。至于向山里跑那就是在自断活路,这儿的山里面除了人什么都有,进了深山基本上就没活路了!咱们去拾柴火也不敢深入,还好这个季节枯树枝多,出了门走不了多远就能捡到不少,就在院墙边那一片儿,捡点够用一段时间的就得赶紧回来。” 听了苏灿的话,老何的神情忽然就变得十分古怪。 “他说的对,寨子附近的大山虽说都是成片相连的,勾栏坊的后山从水库那边也能绕过去,但咱们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山里面实际上很深,好多地方都还从没有人到过,什么野生动物、妖魔鬼怪的都可能存在。再加上山里地势复杂,极容易迷路,有些时候还会有瘴气,人一旦深入很容易就困死在里面,绝对是跑不掉的。”刘奋进接着补充了一句,随后又转向老何,“捡个柴火需要这么多人吗?山里面危险,我和我兄弟就不去了吧。” “刘哥你真是爱开玩笑,拾柴火这是咱们宿舍的集体活动,你和苏小哥都是宿舍的一员,哪能不参与呢!”老何脸上带笑,看起来仿佛多么在乎宿舍的团结一般,“今天时间还早,咱们在天黑前回来,也不远走,不会有啥危险的。再说了,真遇到点儿啥,以刘哥的身手,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何哥,我不去,我不进山,以后宿舍的活计都归我干,能不让我去吗?”刘奋进还没回话,小李却抢先一步哭求道。 “去去去,哭啥,看着晦气,你自己犯的事儿还不主动担起来!”老何踢了小李一脚,“六子,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出发,早点回来还能赶上晚饭。” 六子是一个冷脸的男人,苏灿进勾栏坊以来几乎没见他笑过,一直冷着一张脸,也不怎么说话。老何话音刚落,六子就利落地去自己的架子上收拾东西,没一会儿就提了个双肩包走到了老何身旁。 这时,前去报信的人也回到了宿舍,递给老何一张条子说:“七哥说让我们快去快回,别耽误明天上工。” “知道了,你留下守好宿舍,等我们回来。”老何接过条子揣进兜里,招呼另几人一声就往门外走。 老何都说是集体行动了,刘奋进虽然不愿,但还是跟了上去。随后六子也揪着小李的衣领走出宿舍。 此时校场上的人很多,有没收拾完卫生的,也有三帮两伙闲逛遛弯的,苏灿望了一眼,并没有看见熟人,看来凯子叔和旧相识们并没有在这里说话。几人绕过饭厅,后墙上开了一道铁门,铁门上是把双向锁,门边连着饭厅接了一处小房,老何走上前敲响了房门。房门打开后,露出一个身披大衣的男人,老何将之前报信人拿回的条子递了上去。 “老何?你怎么亲自出门了?”大衣男人瞧了眼条子似乎十分惊讶。 “宿舍的柴火被水泡了,去拾柴火,顺便带新人上山开开眼界。”老何似乎和那人很熟。 “那你可得注意了,最近天冷,野人坑那一片儿可不消停,别玩过头了误了自己。”大衣男人提醒着,递给老何一把钥匙,同时意味深长地瞥了苏灿二人一眼。 “不去那么远,就在附近随便捡点。”老何接过钥匙,对着男人摆了摆手。 出了小门,外面就是向上的山坡,除了面前的一条小径,四周都是盘根错节的树木,几乎将缝隙填满,根本无法通行,的确如老何所说,想要绕过院子去到前面完全不可能。此时明明天光正好,小路上的光线却十分昏暗,山上没有路灯,众人借着树枝间隙洒下的点点日光沿着小径向上。走了约五分钟左右,一行人来到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老何示意大家停下。 “就是这儿了,这儿附近的树木相对稀疏,能照到阳光,干树枝更多,上树劈树枝时要小心,别踩空了。”老何说着从六子的背包中拿出绳子分给大家,“大家不要走远,一人拿一捆绳子用来捆树枝,半小时后还在这边集合。” 苏灿和刘奋进接过绳子,选了一个方向就开始干活。勾栏坊的人似乎都在这附近拾柴火,空地附近多是光秃秃的树干,地面上也没见多少掉落的树枝。两人继续深入,等到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响,才看到地上一些散落的树枝。两人刚绑好一捆,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了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谁在那?”刘奋进警觉地向着声音方向喊道。 刘奋进话音一落,声音也消失。苏灿和刘奋进各拿起一截粗枝,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声源之处。两人屏住呼吸分别从左右包抄,绕过山石和树木,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下一秒刘奋进手起棒落,粗树枝向着那人的后背狠狠砸下,随后“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山林。 “你有没有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刘奋进掏了掏耳朵对苏灿说。 “听着像是小李。”苏灿回道。 两人连忙上前查看,在稀疏的光线映照下,面孔已经扭曲的人正是一同出来的小李,刘奋进连忙将人拉了起来。 “靠,怎么是你,你跟着我们干嘛?”刘奋进在小李肩膀和后背上摸索一圈,“你小子干嘛鬼鬼祟祟的?幸亏我下手有分寸,否则伤到筋骨有你好受的。” “刘哥,何哥他们不让我跟着,我怕你们也不带我,这才偷偷跟着的。”小李呲着牙起身,说话间又带上了哭腔。 “跟着就跟着呗,你倒是提前说一声啊,这里黑的乎的,瞧瞧刚刚不就误伤到你了。”刘奋进将人带出躲藏的位置,“既然来了就别闲着了,这里这么多树枝,一起捆吧。” “哎,哎,好的,刘哥。”小李揉着肩膀,连连点头答应着。 被留下后,小李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干起活来动作也十分麻利,连苏灿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苏哥,你们是不是在找人?” 苏灿没有开口,小李倒是先一步与他聊了起来。 “找人?找什么人?”苏灿心道他不是一直在捆树枝吗,哪里有在找人。 “在坊里时,我看到你和刘哥打听陈三了,你们是不是在找他?”对于苏灿的反应,小李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继续耐心地解释道。 “陈三!”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苏灿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个人他和刘奋进从进到勾栏坊时就开始四处打听,却一直没个音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他几乎都已经将人给忘了,如今竟在小李口中被提起。 第192章 突生变故 “你知道陈三?你在坊里面见过他吗?” 小李的话直接让苏灿丢下了手中刚捡起的树枝,抬头望向了小李的方向,就连刘奋进也停下动作,留意起这边的动静。 “在坊里时,我的确没见过他,但我与陈三却也算是有些渊源的。” 刚听了第一句,苏灿就失望地低下了头,继续收拢刚刚散落的树枝。但小李却一反往常怯懦的样子,表现出极强的表现欲,自顾自地开始讲述起自己的事儿来。 “我来勾栏坊已经有五年多了,年轻的时候特别崇拜保家仙,想尽办法进了赤马寨,在寨子里待了两年,积蓄都花光了也没能被弟马收徒,却阴错阳差地进了这个鬼地方。”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出于礼貌,苏灿顺着小李的话问了一句。 “他们给我定的罪名是偷师。”小李站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气继续说,“其实什么罪名无所谓,主要是我得罪了人,有人看我一直围着弟马转感觉不顺眼了。” “你就是当年那个拜师不成,反而偷学手艺研究歪门邪道,被弟马抓了个现行的人!你都多大了啊!长得可够年轻的!”听到这儿,刘奋进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地开口。 “我没有研究歪门邪道,那手艺也不是我偷学的,是弟马的徒弟教我的!刘哥,你相信我!”过去多年,如今再次提起,小李依旧十分激动。 “可别,岁数在那摆着呢,你叫我哥不合适!”如今知道了小李的确切身份,刘奋进自然也就推算出了他的年龄。 “你们没赶我走,对我好就是我哥。”小李坚持道。 “没赶你走就是对你好了,你这要求可够低的!”刘奋进小声嘀咕了一句。 “弟马,是常赋晦他爸?”这时苏灿忽然问。 “不是,常叔不收徒,他说的是王舅老爷。”刘奋进解释道,又看向小李,“王舅老爷的徒弟是谁?张爷吗?” 听到刘奋进的话,苏灿又想起了那次近距离观看的跳大神,作为弟马的王舅老爷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而张爷正是他的帮兵。 “不是他,弟马私下早就收徒了,只是一直没对外公布而已,他的徒弟就是陈家的老三。”小李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陈家老三?陈三!”苏灿一惊,没想到会在小李口中听到陈三的另一重身份。 “怎么会是他,陈三叔不是一直在寨子外面做生意吗!”刘奋进也十分惊讶,这条信息显然不在他赤马寨百事通的消息网内。 “做生意不过是个幌子,他的野心可不在那儿,我也是因为与他们接触多了才慢慢发现的。”说到这儿,小李明显带上了几分情绪。 “听你的意思是陈三害你进勾栏坊的?”苏灿瞧着小李的样子,大胆猜测。 “就是他,开始时他的确教了我不少东西,我原以为他会是我将来的师哥,从来没有防他。他说我手艺已经半成,让我去给人看病,我也没有怀疑,可他却引着弟马去抓我,那些他教的东西都成了我偷师的证据,还被诬蔑研究歪门邪道。”小李又激动起来,“我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都是他害的!我知道你们也在找陈三,如果有他的消息,能不能也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做什么?你那么恨陈三,不会是要找他报仇吧?”刘奋进嘴快地接了一句。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小李慌忙摆手。 “你这有些感性啊!”刘奋进斜了小李一眼,“陈三也被罚进勾栏坊了,他要待三个月,比我们还早些日子进来的。” “这不可能!在你们之前我并没有看到他进勾栏坊。”小李闻言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看向刘奋进。 “你没看到不代表就没发生,也许是他来得时候比较安静,平时又很低调,所以你才不知道的呢!”刘奋进漫不经心地说。 “不可能,虽然坊里面上百人,但吃饭、跑操、上工和晚课都在一起,尤其是晚课,大家轮流念书,一个月时间每个人都轮了一遍,他如果在我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小李肯定的说,“会不会是陈家人搞得鬼,明面上说把人发配到勾栏坊,实际上不过是送出了寨子。人根本就没往这边送,他们把大家都骗了?” “陈三肯定已经进了勾栏坊!”苏灿说道,“我们刚到勾栏坊那天,就听严七嘀咕过,他说寨子现在不行事了,这次送来的又是短期的货,这个“又”字说明他之前遇到过短期服役的人,而这样的人除我们之外只剩下陈三了。” “那他人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小李向着苏灿走近两步,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 “那谁知道,能问的人我们几乎都问到了,除了女寝,其他宿舍我们也都挨个翻过,就是没看到人啊!”刘奋进边说边将又一捆树枝扎好,“你要是怀疑他男扮女装一直躲在女人的宿舍没出来,就等回去后自己进去找。” 小李被刘奋进的话噎了一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既然陈三进了勾栏坊,那就绝对跑不了,人不在坊里面,那肯定就在山上,说不准他现在就在这林子里的某一处看着咱们呢!” 小李说完原地转了一圈,眼神锐利地对着周围四下探寻了一遍。 “这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刘奋进像模像样地全身抖动了一下。 “只要是进了勾栏坊,肯定会有痕迹,这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得回去集合了。”苏灿看了看时间,适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三人各拖着一捆树枝回到了刚刚分开的空地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却并没有看到老何和六子的身影, “他们不会是先回去了吧,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小李此时却又恢复成了往日在宿舍时的模样,神情里的焦急不似作假。 苏灿四下打量一圈,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老何和六子离开的方向上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远处的情形,也没听到什么响动。苏灿感觉老何应该不会将他们三个丢下提前回去,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刘奋进开口说出了他的想法。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咱们去找找?” 苏灿正要回话,山林中忽然隐隐传来几声惨叫,听起来距离很远,却由于周围十分安静,清晰地传到了几人耳中。 第193章 老何受伤 听到惨叫声,小李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随后又急急地爬了起来,口中喊着“出事了!出事了!”慌慌张张地沿着来时的小径向院子方向跑去。 刘奋进在后面叫了几声,小李却依旧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小径尽头。 “算了,随他去吧。”苏灿拦住要追过去的刘奋进,“我们先过去看看。” 刘奋进闻言转回身,两人各提了一根粗树枝,向着惨叫声响起的方向奔去。待到靠近惨叫发出的位置时,苏灿二人放慢脚步,悄悄地向声源处靠近。此时,惨叫声已经消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在靠近过程中,苏灿发现周围很多碗口粗的树木都被压倒了,似乎有什么重物在上面碾过,而正前方一处平坦地面上,正趴伏着一个黑色影子。 刘奋进打手势示意苏灿停下,自己则慢慢靠近黑影,此处位置已接近半山腰,树木十分茂密,日光几乎无法透射下来,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那黑影在小幅度的喘息,是个活物。苏灿见刘奋进在距离黑影一米左右停了下来,用树棍小心地戳了戳,抽气声立即停了下来,苏灿和刘奋进也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周围变得十分安静。 最终还是黑影忍不住动了一下,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一颗黑黝黝的脑袋从一侧探了出来。刘奋进后退一步,做好了进攻的架势,然而下一秒,苏灿却看到刘奋进直接将棍子丢在一旁,上前蹲在了黑影正前方。 苏灿正在疑惑,随后就听到刘奋进的喊声:“快过来帮忙!” 闻言苏灿立即跑过去,到近前,才发现那黑影没有四肢,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虫子,此时刘奋进正揪着那黑黝黝的脑袋向外拔。 “别愣着了,快帮忙把他这身皮扒了!”刘奋进一边用力,一边对苏灿说道。 苏灿被他这虎狼之词给震住了,扒皮?这是人干的事! “快动手啊!”刘奋进见苏灿站着没动,催促道。 “多大仇啊,还给人扒皮!”苏灿犹豫地说,“干脆一棍子打死算了。” “苏灿,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心狠的人,我还想着扒了这东西将人给拽出来,你倒好,直接就要一棍子打死。”听完苏灿的话,刘奋进也愣住了,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开口说道。 刘奋进这一起身,苏灿终于看清了黑影的全貌,它竟然长着一张老何的脸。 “它,它怎么长得这么像老何。”苏灿被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不禁想到刚醒来时在寨子岔路口遇到的人脸生物,当时是有人捣鬼,将羊角上戴了特制的面具伪装的,这次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什么长得像啊,这就是老何,身上裹了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刘奋进回道,“这人咱们还救不救?要救可得快着些,我刚刚看他都有出气没进气了,估计是受了伤。” “原来是人啊,那还不快点救人。” 苏灿听完松了口气,立即上前查看,这一看才发觉自己刚刚弄了个乌龙,此时的老何正裹在一个的睡袋里,只有脑袋露在了外边。正如刘奋进所说,老何的状态十分不好,双眼紧闭着,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气声显示人还活着。苏灿连忙拉开伸手去拉睡袋的拉链,然而用了半天力气,却没拉动分毫。 “别费力气了,这玩意是特制的,只能在里面拉开,刚刚我为了把他的头弄出来,已经将拉链扯坏了,现在根本拉不动。”瞧见苏灿的动作,刘奋进提醒道。 最终,两人还是采用了刘奋进的方法,一人拽头,一人拽脚,将老何从睡袋中拖了出来。当老何的整个身体显露出来后,苏灿才发觉他整条左腿已经血肉模糊,似乎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苏灿轻唤了几声,但老何似乎失去了意识,完全没有回应。 “先背他回去。”苏灿立即做出决定。 二人合力将人扶起来,才发现老何不只左腿一处受伤,后背的衣服也已经被磨破渗出血来,身上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伤口。苏灿将人背起了,刘奋进在后面托扶着,二人迅速向院墙的方向走去。下山路不像上山时那么容易,何况还背着一个成年男人,苏灿踉跄了几次,幸好有刘奋进在后面托着才没有将人从背上摔下去。几次颠簸下来,老何竟渐渐有了意识,当行进一半路程时,已经可以发出一些模糊的语句。 “快——去救——六子。”刘奋进凑近老何嘴边,隐隐听到这么一句。 “六子?”刘奋进重复道,“对啊,六子呢。” “先将这一个送回去再说。”苏灿脚上步子不停。 当二人跌跌撞撞地回到小门前时,又发生了状况,小门的钥匙一直在老何身上保管,可他们摸索了半天,竟一直没有找到。没有钥匙开门,刘奋进只能上前敲门,奈何持续敲门大喊了很久,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苏灿将老何倚靠在了墙边,撕了他的衣服把严重的伤口做了简易的包扎,又裹上睡袋为他保暖,随后替换刘奋进继续砸门。 “什么情况,里面的人都睡着了?怎么不来开门!”刘奋进脚抵着铁门,抬头望了望面前的高墙,“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翻墙进去?” “这么高的墙,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上去!”苏灿沿着小门的缝隙摸索了一圈,“你看,这小门是直接嵌在墙里的,与墙体完全平齐,应该就是为了防止从外面进入,想翻墙很难。” “上倒是能上去。”刘奋进退后两步,比划了一下,“就是下去可能费点劲。” 这么高的围墙,在完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即使是刘奋进也很难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安全落地。 “这个时间,就算是其他人都去吃晚饭了,小房里拿钥匙的男人肯定也的在。”苏灿抬手看了眼时间,“咱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给我们开门,明显是故意的。” “这是为啥?咱们与那人也不认识啊!”刘奋进疑惑地说。 “这就要问问知情人了。”苏灿离开铁门走到了老何身边。 此时老何正紧闭着双眼,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别装了。”苏灿踢了踢老何没受伤的右腿,“到这时候了,还不和我们说实话?一路背你下来可留下不少血迹,就不怕引来什么东西交代在这儿?” “你说这老小子是装的?”刘奋进惊讶地凑上前来。 “我刚刚给他包扎时顺便检查了他的骨头,他的伤看起来虽然严重,实际上都是些皮外伤,绝对不至于昏迷不醒。”苏灿回道。 说到这儿,一直紧闭双眼的老何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见他咳嗽了两声,坐直身子,将睡袋向上拉了拉才看向苏灿。 “没想到你还懂看伤,会得挺多啊!”老何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完全没有了刚刚的虚弱。 “你如果一直住在医院,会得也得多。”苏灿白了老何一眼,“说说吧,怎么回事?” “没什么,被人耍了而已。”老何语气有些自嘲,“没想到我当了大半辈子猎人,却让个小家雀儿啄了眼,竟然被小李那小王八蛋给算计了!” 苏灿闻言一怔。 “小李?怎么会是他!” 第194章 老何的阴谋 “看来你也被那小王八蛋装出来的样子骗到了!” 见苏灿惊讶的模样,老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是小李害你的?”不待苏灿开口,一旁的刘奋进下一步插嘴道,“他可是早就跑这边来了,你的钥匙不会就是被他给偷了吧,他进去后支走守门那老头,就是想把咱们都困在山上?” 刘奋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急忙开口催促老何。 “你还有什么办法没?赶紧拿出来吧,快让里面人开门啊,再待一会儿天黑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钥匙在六子,没钥匙谁都进不去了。”老何却不为所动,“事已至此,就都和你们说了吧。今儿个的出来拾柴火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却也是有预谋的。” “你们预谋了什么?”苏灿皱眉问。 “下午看完倒霉蛋的热闹后,宿舍里的人都回小楼干活了,只有你俩没回去,以刘哥的身手大家面上都不敢说什么,于是就提议把你们带山上来,吓吓你俩,让你们涨涨记性。还是小李提议,柴火还在洗漱间,直接放水将柴火淹了,再诓你们上山拾柴火的。刚好咱们宿舍剩下的柴火也不多了,我也就同意了。” 从老何话中的意思可以看出,他们明显是一起计划着将苏灿和刘奋进骗到山上找他俩的麻烦,却被他说成了都是小李的主意。 “你们打算怎么吓人?”苏灿继续问。 “也没什么,就是上山以后,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待到天色擦黑,你们寻不到人,也进去门,肯定会吓得够呛,到时候我们再出来带你们回去。”老何继续说。 “你们真的打算天黑就带我们回去?”刘奋进却不是很相信老何的话。 “当然!晚上山里十分危险,很多东西都出来觅食,在山林里待上一晚,就算能活下来也会被吓破胆,我们怎么会把你们丢在这儿!” “既然如此,咱们就等到天黑时,里面来开门再进去不就行了?”刘奋进反问。 “里面没有人会来开门,平时别的宿舍上山拾柴火,都是守门的在里面看着,等人回来在帮着开门的。咱们出来那会儿,我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他才把钥匙给我,让咱们自己开门的。这会儿人应该已经离开去小楼里玩了,不到天亮不会回来了。” “这是擅离职守吧!真一个晚上都不回来?”刘奋进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不可能回来了,我跟他说要教训你们两个,他为了避嫌,今晚也不会再过来的。” “你还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刘奋进指着老何有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在门口守一夜,明天开门时进去,会有什么危险?”苏灿问。 老何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看这墙面和门上的痕迹,再看这地下的脚印,这儿的人味儿重,应该不太安全。”刘奋进指着门板小声对苏灿说,“在这儿守一夜估计不成,得进山里去。” 苏灿仔细观察一圈后,点点头,又转向了老何。 “六子包里都装了什么?有武器或者是在山里过夜能用得上的东西吗?” “有,包里我们备了如果发生意外时可能用得上的装备。”老何这时回得倒是坦白。 “都想到在山里过夜了,你们压根就没想在带我们回去吧!”刘奋进看向老何,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意,“你他娘的就是打算要我们死!” “你们这不是好好的嘛,现在受伤的是我。”老何倒是淡定,丝毫看不出他之前想害二人的性命。 “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你又是怎么受伤的?”苏灿看着老何身上被撕咬出的伤口,问出来心中的疑问。虽然老何不是个东西,但他所掌握的信息,对他们在山里面活下去还是很有帮助的。 “还不是小李那孙子,引来了野猪,我和六子被袭击了。”老何恨恨地说。 “野猪!”刘奋进惊讶地开口,“野猪多是在早上和黄昏觅食,这个时间怎么会出来!况且它也不会主动伤人,小李他到底做了什么?” “不知道,等我们反应过来时,野猪已经向我们冲了过来,小李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平时会有野兽来院墙附近吗?”苏灿问出心中疑虑。 “天冷了食物少,山里的东西都饿了许久,闻到人味,当然会过来,院墙之所以加高加厚就是为了防山里的东西翻进去。”老何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用不着别的野兽,野猪可特别记仇,只要打它一次就一定要报复回来。你之前遇到的那头没准一会儿就顺着你的味儿追过来了。”刘奋进听到这儿接了一句。 “这里不安全,我们得马上离开。”苏灿闻言直接将老何拉了起来,开口询问,“还能走不?” “都一样,这个时节,晚上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想在山里过夜,无异于找死!”老何这时却又不配合了。 “小李之前在山里过夜后,不是还好好地活着。”苏灿松开老何的手臂,“你不必在这儿耍无赖,走不走随你,我们不强求。” “他那次是运气好!”老何听完后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那你要不要赌一把运气?”苏灿继续问。 老何犹豫了一瞬,咬咬牙,下定决心道:“走!” 苏灿和刘奋进分别搀着老何的两个手臂,向着山上走去。 “你怎么知道小李在山里过夜了?”路上刘奋进忍不住问。 “小李虽然一直伪装成很抵触上山的样子,但却忽略了一点,既然没有钥匙肯定就进不了院子,那他就还在山里。从我们分开的空地到院门只有一条山路,他究竟是怎么消失的?他对山路太熟悉了。”苏灿回道,又继续问老何,“六子是你的帮手,你们为什么还要带上小李?” “水泡柴火的想法是他提的,我寻思他他主意多,带上或许能用得上。”老何毫不避讳地说。 “这把你聪明的,这是怕我们死不了,打算再补刀啊!”刘奋进忍不住嘲讽道。 “那六子呢,他又在哪?”苏灿却没被老何的话影响到情绪,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听到这儿,老何明显顿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上方,缓缓地说: “我不知道,他为了救我,独自引走了野猪。” 第195章 遇袭 “引走野猪?他不要命了!”刘奋进听完老何的话,惊讶地叫出声来。 “小点声!”老何连忙制止,“知道刘哥你们不是普通人,但是引来了山里的东西,再利落的身手一样都得没命!” “之前你引我们过去时叫得不也挺大声的吗,这会儿倒是知道不妥了!”话虽这么说,刘奋进再开口时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转头看向苏灿,“野猪那玩意最擅长横冲直撞,啥装备没有,六子单薄儿一个人去引走野猪恐怕凶多吉少,咱们还去找人吗?” “去。”苏灿肯定地说,“钥匙在他身上,我们必须去找人。” “那走吧。”刘奋进踢了踢老何的腿,继续道,“你这腿能不能行?” “能成,我和你们一起去找人。” 老何说着松开二人的搀扶,向前走了两步展示给二人看,苏灿二人见状也没再多说,向着山里快步寻去。三人很快寻到了最初发现老何的地点,仔细探寻一番就发现一个方向树木踩踏痕迹最为明显,并一路向山上延伸。几人不再迟疑,继续向前追赶,一路上树木坍塌严重,都是重物碾过的痕迹。 几人沿着痕迹追了半个多小时,身侧的树木已变得矮小,随处可见灌木和荆条,植被越来越密集,四周的光线也愈加昏暗。整个过程中,老何一直在队伍最前面带路,刘奋进跟在他的后面,时不时帮身后的苏灿清理斜插过来的树枝。其实,脚下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树枝和荆条交错纵横,下面盘根错节地阻碍着前进,上方密密织织遮挡着光线,三人只能沿着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边清理压倒的枝干荆条,边缓慢往前追。 “看这情形,你们遇到的野猪个头不小啊!”在又一次扒开挡路的枝干后,刘奋进终于停了下来,对前面依然在开路的老何开口道。 “看周围的破坏程度,野猪的攻击性很强。”苏灿也停了下来认同地说。 “是一头成年野猪。”老何也跟着接了一句,头也没抬地向前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了回应,才回头望向已经停下来的两人,“你俩咋不走了?” “这儿已经看不见正经路面了,咱们离勾栏坊后门太远,我不建议再走下去了!”刘奋进停在那里,说话的同时仔细盯着老何面上的神情,“咱们是沿着你们逃跑的路线在追的,从我俩找到你直到现在,咱们一直都是在往山上走吧?你们俩是没有常识吗,遇到野猪不是应该往山下跑吗,怎么一直在往上走!” 几人追出了很远,一直都是向上攀爬,虽然这点强度对于刘奋进来说不算什么,但此时却并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苏灿。山里路况复杂,周围环境陌生,迷路风险很大,更要时刻提防山里其他东西的威胁,看着前面还在继续向上的老何,刘奋进不由得就警惕了起来。 “野猪不擅长走下坡路?”苏灿闻言问道。 “野猪前蹄比后蹄短,下坡时能直接把自己团成一团滚下去,这样被追的人也就能轻松地逃脱了。”刘奋进说话间视线依旧没离开老何,刚好就捕捉到他面上一瞬间的不自然。 苏灿听完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于是就沉默下来没再出声。 “我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吱声?” 苏灿没说话,老何也没了动静。然而,刘奋进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分开荆条向前停在老何几步远的地方。 “啊?什么?小刘哥你说啥?”老何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问,你们遇到野猪为什么要往上跑。”刘奋进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刚被攻击时都慌了神儿,哪还顾得了山上山下,随便挑一个方向就跑了呗。”老何顿了一下,开口解释,眼神却依旧有些飘忽。 刘奋进见状不再询问,对着身后已经跟上来的苏灿低声嘱咐了一句:“老何不对劲,他明显是一直在将我们往山里引,晚上进山很危险,我们不能再深入了。” 苏灿闻言看了老何一眼,此时老何还停在那里,倚靠着枝干向四周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已经是初冬的季节,山里的气温很低,他的额头上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水。 “刚出后门时,开门那人提醒‘野人坑’不安全,我们在山里走了这么久,应该不会误入那一片吧。”苏灿试探着问老何。 “怎么会!野人坑地形奇特,人进去了就算没遇到山里的东西,也会被困死在里面,就是一处死地,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肯定不会把大家往那儿带啊!”老何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表现得十分不自在。 “现在怎么办?”刘奋进低声向苏灿询问道,“这老小子语气都变了,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什么东西!” 苏灿正要回答,老何忽然望着一个方向发出惊恐的喊声。 刘奋进闻声连忙挡到苏灿身前,顺着老何的视线望去。同时,密林子里响起一阵翅膀扑腾声,一群脸盆大小的黑影向几人飞了过来。 “快跑!是燕别故!”老何大吼一声,率先朝着山上跑去。 苏灿二人见状,也反应迅速,立即跟上老何向密林深处跑去。 “什么情况?燕别故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三人中刘奋进体力最好,一会儿功夫就追上了老何,剧烈运动后再说话依旧面不红气不喘。 “那是成群的燕别故,个个都有脸盆大小,在山里饿得时间长了,逮到活物那还有好!”老何在紧急情况下也不再掩饰,拖着伤腿逃命也依旧游刃有余,完全没了之前重伤不治的样子。 “追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灿体力明显不如另两人,也完全没有看清身后的东西,只是本能地跟着跑,这会儿已经逐渐有些后继无力,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翅膀煽动声,忍不住询问道。 “燕别故就是蝙蝠,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它们不好好睡觉乱飞什么!”刘奋进闻言解释了一句。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它们有什么怕的没有?” “光,它们怕光,这密林子把光线遮挡了个严实,我们跑出去它们就不会追了。”听到苏灿的话,老何语速飞快地接了一句,“这种密林子虽然是成片生长,但到了半山腰光线足了也就到头了,咱们往上跑,一会儿就能跑出去了。” 接下来三人都不再出声,沿着树木倒塌的痕迹向前跑。山路起起伏伏,头顶上的枝丫遮天蔽日,将光线挡得严严实实,仿佛已到了深夜般。在又一次被横出的枝干绊了个趔趄后,位于三人小队最后面的苏灿,凭借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扑腾声,知道他们与蝙蝠间拉开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第196章 中邪 一段艰难跋涉后,前方终于透出了点点斑驳的光亮,三人立即加快了手脚上的动作,向着光亮方向移动。靠近光源处时,由于急着从一团团枝丫荆条中脱出,老何抬脚就向前迈去,苏灿和刘奋进也连忙跟上,谁知前面却不是平地,一脚踩空,失重感霎时间传来,三人惊呼着跌落,随后重重摔到地面上。 落地之后,刘奋进一个翻滚缓冲后最先站了起来,随后立即警惕地回头,发现身后的蝙蝠群果然没有追过来,这才长舒一口气向四周打量。下面是一大片平坦的山地,分布着一棵棵一抱粗的大树,由于树干很粗,树与树的间隔较远,柔和的日光透过枝丫撒落下来,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苏灿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也爬了起来,向上望去才发现他们是从一处长满荆棘矮树的土坡上摔下来的,还好土坡形成的断面高度只有几米,地面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实的落叶,从上面摔下来并没有受伤。 远处的老何似乎是摔到了之前的伤处,自摔下来后一直背对着二人没有起身,苏灿见状走上前查看。 “你怎么了?”苏灿边问边在老何身旁蹲下身来。 然而,老何却没有回话。苏灿的视线随着身体下蹲而下移,终于对上了老何那张扭曲的脸,猛然间吓得一个后仰,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 刘奋进一直关注着苏灿的动向,见状连忙走近低声询问,同时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老何,随即一个后跳,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向老何。 “什么情况?这是——变异了?”这时候苏灿也缓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再次看向坐着未动的老何。这是他们自三人一同行动以来第一次看清老何的脸,老何本就肤色黝黑、面相凶狠,由于之前频繁出汗擦拭,如今脸上沾满了道道泥痕和血迹。然而,令苏灿二人惊惧的并不是这些。此时老何面色赤红,双眼瞳孔散大,头部微微后仰,五官轻度抽动,面目扭曲得不似活人。苏灿注意到老何错位的嘴唇还一直上下张合着,仔细听却未能听到一点声音。 苏灿准备凑近仔细查看,却被刘奋进出声阻拦。 “你做什么?”刘奋进低声喝止。 “看看他怎么了。”苏灿回道,继续将手伸向老何。 “他都这样了,万一真是中邪了,咬你怎么办!”刘奋进上前一步挡在苏灿面前,继续制止。 “我们得弄清楚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否则下一个变成这样的可能就是你我!”苏灿坚持。 刘奋进闻言,犹豫了一会儿,默默地让开了位置。苏灿忍着内心的不适,开始检查老何左腿上的伤,由于之前的奔波,此时大部分伤口仍有血迹渗出,浸湿了伤口上绑着的布条,好在血流量不大,没有失血过多的风险。苏灿正打算解开布条更换,余光扫到一处未经包扎的伤口,心中忽然一动,从老何腿上捏起一团丝状的干草来。 “这东西有问题?”刘奋进见状连忙问。 “老何的症状是出汗、面赤、瞳孔散大、意识不清,轻微抽搐,这有点像中毒,而这个东西正好就是粘在老何的伤口上。”苏灿边捏着草团查看边解释道。 “什么东西,让我看看。”刘奋进听完拿过草团,借着阳光放在眼前仔细观察,“这是干了的烟袋锅花,又叫做北细辛,是一种中药,冬天时有些老人喜欢用它泡脚,说是能祛风湿。” “北细辛!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啊。”苏灿盯着刘奋进手中的烟袋锅花,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想起来了,之前看常赋晦发过来的材料时见过,北细辛能耐严寒,专治风湿痹痛,但却带了点毒性,食用过量会导致中毒,严重的会使人呼吸麻痹而死亡。 “这玩意有毒?不是治病的中药吗!”刘奋进闻言立即将手中的草团丢掉。 “是药是三分毒,有一些中药使用不当就是有毒性的,这很正常。” “可老何也没吃这东西啊,而且如今天儿这么冷,它都干成一团了,还能有毒性!” “也不一定是吃了才会中毒,北细辛的生长环境就是在山坡上林子里,阴湿的灌木丛中最是常见。我们刚刚一路过来经过的都是山林灌丛,老何腿上有伤口暴露在外面,应该是接触到的北细辛过多,加上剧烈运动,才导致中毒的。我们没有受伤,所以才没有事。”苏灿分析道。 “哦哦,那就不是中邪了!”刘奋进闻言放心下来,“老何中毒了,我们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 “看他的情形,应该中毒不深,我们先将他身上粘到的北细辛都清理掉,避免毒素进一步侵蚀,至于他体内的毒素,只能等他自己慢慢代谢掉了。”苏灿说着就行动起来。 刘奋进两人收拾好老何后,太阳已经落山,没有阳光的林子立即昏暗下来,苏灿二人于是决定原地休息,等月亮升一升再继续赶路。 之前一直跑动还没察觉,此时一停下来苏灿才感觉阵阵寒意侵蚀而来,坊里发的工作服在山里的低气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苏灿原本是坐在地上休息的,结果刚坐没多久就再次站起身来,在原地转起圈来。 “你冷啊?”蹲在一旁的刘奋进见状问出了声。 “嗯,这里也太冷了,刚刚一路过来还没感觉,这会儿差得也太多了!”苏灿打着哆嗦回道。 “这里比之前空旷得多,空气流通更快,自然也会更冷一些。”刘奋进和苏灿穿得差不多,但他并没有感觉冷,主要还是两人身体素质差异过大,“你跳起来,在这儿跑两圈,应该就好了。” “再这样下去没追到野猪,我就先冻死了。”苏灿已经开始原地小跑起来,跑着跑着,苏灿忽然灵光一闪,停顿下来看向老何,“不对,不是野猪。” “什么不对?老何不是说六子引走了野猪,咱们不是也一直在跟着野猪压过的痕迹追的吗?咋又不是了?”刘奋进疑惑地问。 苏灿又蹲回了老何身边,掀开刘奋进给他盖上的睡袋一角瞧了瞧。 “六子引走的是不是野猪我不清楚,但袭击了老何的肯定不是野猪!” 第197章 上树 “怎么说,不是野猪难道还有别的东西!总不能是他自己啃的吧!”刘奋进说到这儿似乎是被自己的话给惊讶到了,直接凑到苏灿身侧小声道,“那老小子不会为了诓骗我们这么豁得出去吧?就他那满腿的毛,是怎么下的去口的啊!” 说完刘奋进还夸张地干呕了两下来表示自己被恶心到了。 苏灿抬头看向刘奋进,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 “老何的伤口的确是被动物撕咬的,所以他说是野猪时,我并没起疑。之后我们一路追踪,通过树木撞击的痕迹,看出那东西体型十分庞大,这与我心中所想的野猪大小存在很大差异。”苏灿解释。 “成年野猪体型的确挺大的,我小时候就远远见过一次。”刘奋进点头表示认可。 “这样就与老何身上的咬痕对不上了。体型如此庞大的动物,不会留下老何腿上那样的伤痕。” 苏灿说完指着老何的左腿继续道: “你来看这里,通过撕咬的痕迹,能看出发起攻击的动物有一张长而小的嘴。我之前一直以为身形较小的野猪也能留下,可是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野猪只是鼻子略长,嘴却不是。而最重要的是,你刚刚也说过,野猪袭击人通常是撞击,而不是直接撕咬!” 听完苏灿的解释,刘奋进也反应过来,他习惯了听从苏灿指示行动,之前并没有深想,此时经提醒也感觉出了违和之处。 “我还纳闷这两个老小子怎么一直带着野猪向山上跑呢,敢情他压根就是个骗子,根本没有野猪这回事。”刘奋进瞪了倒在地上的老何一眼,“亏得我还怕你着凉,没管苏灿挨冻把睡袋给你裹上了!” 刘奋进说着上前将老何身上的睡袋扒了下来。 “我不用,给他盖着吧。”苏灿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便宜你了!” 刘奋进闻言又将睡袋给老何裹了回去,才起身走到苏灿身旁。 “你说老何引咱俩上山究竟是为了啥,说什么吓唬咱们,这话我咋这么不信呢!为了整治别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也是够拼的!” “现在还不清楚。” 苏灿说话间盯上了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转着圈仔细观察起来。 “你这是干嘛呢?”刘奋进见状疑惑上前。 “这是什么树?”苏灿不答反问。 “松树啊,后山上大部分都是这种落叶松,这棵不过是长得粗了些。”刘奋进回道。 “能爬上去吗?”苏灿继续问。 “爬树?”刘奋进十分疑惑,“现在吗?” 苏灿点点头,后退两步让开位置,示意刘奋进展示。刘奋进虽然不解,但仍是听话地后退一段距离,一个助跑,右脚在树干上一蹬,借力跳起,随后双手双脚紧紧地盘在树上。接着手脚用力,夹着树干,快速地窜了上去,没一会儿就坐到了一根横支出来的树枝上,动作十分灵活,看起来小时候没少干过上树掏鸟蛋的混事。 “上来了,然后呢?”刘奋进坐在树枝上向下问道。 “在上去点。”苏灿站在树下,比量着刘奋进所处位置的高度回道。 刘奋进闻言也不废话,继续向上攀爬,直到再一次骑到高处的一个枝丫上才停下动作。 “现在呢?” “可以了。” 苏灿终于满意了刘奋进所处的高度,自己也模仿着刘奋进的架势,拉开距离,助跑起跳,攀附到树干上。然而,苏灿虽然手长腿长,但对于爬树却显然不在行,学着刘奋进的样子在树干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未上升一寸。 “你也要上来?”刘奋进在树上看了半晌,开口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快来拉我一把!”此时苏灿缠在树干上,不上不下,心下有些尴尬,之前自己爬大门时不是挺灵活的吗,怎么这会儿卡脸了! “那你不早说。” 刘奋进顺着树干滑到苏灿头顶,扭身弯下腰,望着趴在树上的苏灿犹豫了一瞬,才将右手伸向苏灿,“你的手别乱动,我拉着你的胳膊把你拽上来,你可得小心着些,别碰到我!” “不碰你,快点!一会儿咬老何的东西过来,咱们都得交代了。” 刘奋进在认为自己有消“场”能力的情况下,竟问都不问就听他的指示拉人,苏灿不禁心中一暖。 要不是时间紧迫,他都想直接和他坦白,自己早在陈家葬礼那天就碰到过他,以后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什么东西?没听到有什么过来啊?”刘奋进闻言一愣,警觉地四下张望,同时手下用力竟将苏灿直接提上了树。 苏灿没料到刘奋进的力气竟如此之大,自己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竟被拎鸡崽一般提起,他只感觉身子腾空,转瞬间就已经到了树干上。上树以后,苏灿迅速收回思绪,借助树干上繁茂的枝丫,踩着横生的枝干向上攀爬,最终如愿地到达了刘奋进之前所在的高度。 “你刚刚说有东西要来,到底是什么?”刘奋进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身手敏捷,在苏灿在枝干上坐好后也跟了上来,此时正坐在苏灿身旁的枝干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种可能是咬伤老何的东西。”苏灿终于上了树,感到安心了许多,“老何!对啊,老何还在下面,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苏灿一拍额头望向依旧躺在几人跌落位置的老何,此时他依旧是一动不动地裹在睡袋中,与上山后二人第一次发现老何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去把他扛上来。”刘奋进说着就要向下爬。 “等等。” 眼见刘奋进就要顺着树干滑下去,苏灿情急之下连忙伸手去拉,刚好一把握住了刘奋进挥出去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个人都愣住了,苏灿和刘奋进一个坐在枝丫上,一个双腿盘在树干上,一时间都没有了动作。最后还是苏灿反应过来,刘奋进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平地上,如今手被头抓着,仅靠腰腹的力量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此时他们距离地面近十米高,如果不慎跌落下树干,纵使刘奋进身形矫健,也难免不会受伤。 思及此处,苏灿立即手上使劲,刘奋进本能地腿上发力,下一瞬直接又坐回了枝干上。 “干什——” 见刘奋进一副呆愣愣的模样,苏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刘奋进却忽然松开了苏灿,抬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嘘,别出声,有东西过来了。” 第198章 你是不是碰到我了 苏灿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那只手,刘奋进竟然主动碰到了他! 然而,苏灿并没有惊讶多久,抬头就望见远处原本还算空旷的林子里,凭空出现了很多道黑影,由于距离较远,在月光的映衬下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轮廓,在林子中来回移动,竟都是活物! 苏灿瞬间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黑影所在方向。刘奋进见苏灿也发现了远处的黑影,便拿下了自己的手,全身心地戒备起来。那群黑影似乎也有所忌惮,只是远远地徘徊观望,并没有继续向前。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在苏灿二人精神绷至极点,几乎打算下去与他们拼上一把时,黑影竟像出现时一样,一道接着一道地消失了。 “那些是什么?”黑影消失后,两人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苏灿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太远了,看不清,还好咱们及时上了树。”经过这一遭,刘奋进暂时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 “看体型,它们多半就是咬伤老何的东西了。”提到老何,苏灿向树下瞧了一眼,自打黑影出现起,老何那边就完全没了动静,连原本呼吸间带起的微弱起伏都瞧不见了,“它们走了,要不要下去把老何弄上来?” “再等等,黑影现在很可能还在附近。”刘奋进眼睛依旧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刚刚我们在树上,有树枝阻碍视线,它们观察的应该是老何。不知是因为老何一直没动,或是其他原因,黑影没有靠近,咱们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说得对,别被它们杀个回马枪!”苏灿没有野外的生存经验,这方面他完全听从刘奋进的安排,“从老何的伤口上看,像是犬科动物留下的,结合刚刚看到的,能猜出那群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犬科动物,有可能是野狗,也可能是狼。”听到苏灿的话,刘奋进思索了一下回道,“如果是狗那还好,对付野狗我有经验,但如果是狼就有些难办了。” “有多难办?我们不会一直得待在树上吧?”苏灿搓了搓手,树上风大,活动空间还小,他感觉自己快被吹透了。 “主要是我没经验,小时候不喜欢打打杀杀,就没怎么和他们上山打过猎。听说老猎手能通过气味、声音什么的蛛丝马迹来判断野兽的踪迹,对付不同的野兽也有专门的方法。可惜我没学到,现在咱们也不知道那群狼还是狗的走没走,我心里没有谱只能多躲一阵,你再坚持坚持!” 刘奋进说着调整了一下自己位置,为苏灿挡住一部分刺骨的寒风。 “没事,咱们没经验他有啊!”苏灿指着远处依旧安静躺在地上的老何道。 “他?就他那样能指望得上?”刘奋进顺着苏灿的视线望过去,语气中藏不住对老何的嫌弃。 “老何能从那群东西口中逃脱掉两次,肯定有应对的经验,我们跟着他准没错。” “可他现在不是神志不清吗?” “他已经醒了,你看,他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样了。”苏灿指着老何小声道。 刘奋进闻言仔细看过去,在月光的照射下,老何的身形清晰地映入眼帘,刘奋进猛然间发觉,老何的姿势的确发生了变化。之前二人为老何清理过伤口上的北细辛后,将人包裹在睡袋中,让他面向树林的方向躺在地上休整,刚刚爬树时,刘奋进还能看到老何朝着二人的脸。而此时,老何却是背对着树林的方向,脑袋完全裹进了睡袋中,只能看到一个长条形状的影子,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完全看不出那躺着的是一个人。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老何自己翻了个身。 “还真醒了!刚刚的神志不清不会也是他装的吧?” 刘奋进见状不由得怀疑他压根就没有事儿。 “应该不是,否则他早就该和咱们一起上树了。黑影出现那会儿还是挺危险的,在树上躲着绝对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要轻松得多。”苏灿却不这么认为,“况且休息了这么久,他体内的那点毒素也该代谢尽了,能清醒过来也正常。” “这也是你从少主发的材料上看到的?提到的东西挺多啊,不但有修‘场’的方法,还有这么多有用的知识,等出去了以后我也的闭关几天好好学学。”说到这儿,刘奋进忽然停顿了一下,“我说,你刚刚是不是碰到我了?” 之前因着黑影忽然出现,情况紧急刘奋进就忘了刚刚的突发状况,如今提起修“场”,他才又想起了这一茬。 “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苏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奋进的神情,见他面色平静,完全看不上有多么激动的样子,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但后来捂我嘴是你自己都得手!” “哦。” 得到了苏灿肯定的回答,刘奋进只回了一个字就转过了头,即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也没再继续开口。刘奋进此时的表现有些过于平静,苏灿看着不太放心,于是试探着开口。 “你,没事儿吧?” 刘奋进闻言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说话。 “那个,你也别太难过,被我碰一下就消‘场’这件事本就是谣传,根本就没有被证实过,也许就是个无稽之谈呢!”苏灿想了想,挑了句最有效的话安慰道。 “嗯。”刘奋进却只是点了一下头,之后就再没了回应。 “大不了我陪着你,等你修成能力者后我再修‘场’,如果你修不成,我也就不修了,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刘奋进这完全不似从前的模样,苏灿心中不是滋味。 “烦死了!坚持了这些年的梦想碎了,我就想安静一会儿,不和你说话都不成吗?” 不知苏灿的哪句话触动了刘奋进,他忽然就转过头来看向苏灿,怒气冲冲地吐出了一句。说话的同时,刘奋进伸出双手探向苏灿的脖子,在即将掐上时又双手下移改为握住苏灿的肩膀,开始前后摇晃了十多下,在苏灿感觉自己都快吐出来了的时候才停下动作。 “你自己偷懒不想修‘场’别赖到我头上,这口锅我可不背!” 苏灿被摇的七荤八素,即使刘奋进停了下来,依旧感觉有些头晕眼花,要不是刘奋进还单手握着他的肩膀,苏灿感觉自己都得从十米高的树上掉下去。 “消气了?”苏灿扶着被摇成了浆糊的脑袋,“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反正早在陈家老爷子葬礼那天,我就碰过你了!当时太着急忘了这一茬,就直接对着你的脑袋来了一巴掌把你给呼醒的!” “什么!” 第199章 野人坑 对于自己早就被苏灿碰到过这件事儿,刘奋进最终还是认了命。他是个乐观的性子,虽然心底已经认定自己已经失去了修成“场”的机会,但他也对苏灿进行了报复,两相抵消后也就不再纠结于此。在刘奋进看来,以后与苏灿的相处没了顾忌,轻松了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两人间的矛盾解决后,才再次将视线转到地面之上。 “你说老何究竟想做什么?”苏灿指着地面上一直没有起身的人问。 “还能想做什么,害咱们呗。”刘奋进的注意力也从远处转移到了老何身上。 “从刚刚的情形看,他是可以躲过黑影袭击的。老何对我们隐瞒下黑影的的事儿,很有可能就是打算利用黑影来害我们。但有一点我想不通,之前咱们捡柴火的地方也有黑影出现,想害我们只需要拖延到黑影再次出现就行,他为什么还要引我们来这里?”苏灿说着思索起来。 “会不会是野猪打乱了他俩的计划?”刘奋进闻言分析道,“被黑影袭击后,他们又遇到了野猪,六子走散了,他带我们过来真的是想找到六子,拿回后门的钥匙。” “的确存在这种可能,这一路上我们经过的密林都有被重物撞倒的痕迹,看起来的确存在一头体型庞大的野猪。”苏灿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这不就对上了,那两个老小子就是想害咱们,结果自己走了背字儿。” “有一点很可疑,我们在密林里遇到蝙蝠群前,老何的表现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苏灿换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手脚,“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让他在那里接头?” “接头?接什么?我俩吗?”刘奋进一脸疑惑。 “你的身手勾栏坊里有目共睹,老何没有对我们直接下手,明显就是打不过你,你说会不会在这儿山上还藏着人,就是为了解决你的!”苏灿说着对着刘奋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能在这深山里藏住的人,能力绝不容小觑!”听到这儿,刘奋进也戒备起来,凑到苏灿耳边小声道,“等下树后咱们找个机会试试他。” 苏灿听完立即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道: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我们穿过被撞倒后的密林都很艰难,如果六子真的是在被野猪追赶后慌不择路才跑向这边的,他是怎么在密不透风的树干荆条间逃命的呢!”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咱们之前经过密林子,如果不是有压倒的痕迹根本就钻不进去。更何况那痕迹竟一直延伸到这么空旷的树林里,那哪像是在躲野猪啊,根本就是在骑着野猪跑嘛。”刘奋进也跟着附和。 “的确不正常,没有人在前面吸引,野猪是怎么听话地跑到这边来的?”苏灿接着说,“你说六子会不会是能力者,他成‘场’后的能力就是控制野兽!” “修成‘场’的能力者竟然会窝在满是犯人的勾栏坊,每天被老何呼来喝去!”刘奋进闻言有些诧异,“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够能忍的啊!” “往往最不可能的就是事情的真相。”苏灿认真地说。 再次提起老何,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树下,却见原本背对着二人的老何此时已经坐了起来,正直直地望着树上的两人。 “呦,终于舍得起床了?”刘奋进见状提高声量打起招呼。 “呵!”老何发出一声轻笑,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该起身的时候自然就起来了。” “这老小子起来了,看来那群东西已经走远了,咱们也下去!”听了老何的话,刘奋进嗤笑一声,随后看向苏灿。 老何坐起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引得那群东西回来,想来它们的确是走远了。苏灿点点头,同意了刘奋进的说法。在刘奋进的帮助下,攀着树干滑下,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事到如今,看在你们救了我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们三个问题,想问什么就问吧。” 苏灿和刘奋进落地之后,还没说话,老何倒是抢先一步开口。 “问你!我们是嫌上当不够吗!你个老小子的嘴里可有过一句真话!”刘奋进听到这话立即嘲讽出声。 “之前骗你们自然有我的道理,现在给你们机会问,我来回答,信不信随你。”老何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破的窘态。 “你还真是——” 刘奋进简直被老何的厚脸皮气笑了,指着老何就要打算给他一顿教训,却被苏灿一个抬手制止了。 “那群黑影是什么?”苏灿问。 “狼。”老何平静地说。 “还真的是狼!”刘奋进插嘴道,“那东西凶残多疑,还是群居,粘上了十分难缠,你们没事儿招惹它干嘛!” “这是第二个问题?”老何没理会刘奋进奚落,而是反问了一句。 刘奋进毕竟年轻,还没修炼出老何这么厚的脸皮,被他的话一噎,没能第一时间反驳回去。 “你是怎么逃脱的?”苏灿却及时的开口为刘奋进解了围。 “这个口袋经过特殊处理,用煤烟子熏过,狼最不喜欢这么冲的味道。”老何听完拍了拍裹在身上的睡袋说,“我家祖传有听音辨位的功夫,那会儿我借着口袋的掩饰,耳朵贴在地上,听出它们走远了才起身。”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呢?”苏灿指出老何漏说的部分。 “呵,这你都知道了!”老何笑了一声,“本不想多说的,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说说你猜的,该是猜得差不多了吧?” 苏灿面无表情地望着老何,并不理会他的提问。 “是野猪!”老何见苏灿不接茬,讪笑了两声道。 “果然还是有野猪啊!”刘奋进再一次插嘴。 “野猪当然是真的。”老何有些得意地,又转向苏灿继续问,“你可知我是怎么利用野猪自救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灿却不打算被老何牵着鼻子走,依旧按这自己的节奏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哎,你不想知道我的自救过程吗?”老何被苏灿不按套路走的做法弄得一愣,竟在好奇之下直接问出了口。 苏灿却只是看着老何,示意他快点回答问题。 “好吧,果然是老了,摸不透年轻人的想法喽!”老何轻叹了一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中进去了就出不来的死地野人坑啊!” 第200章 谈判 “野人坑!你不是说野人坑是一处死地,人进去了就算没遇到山里的东西,也会被困死在里面,肯定不会把我们往那儿带吗!”刘奋进闻言直接一步上前,揪着老何的衣领将他从睡袋里拎了出来。 “你先放开,我也不想来这儿啊,刚刚不是被燕别故追着才掉下来的嘛!”老何拍掉刘奋进的手,语气有些急切,“要我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还是趁早爬上去吧,沿着密林里压过的痕迹往回走,说不准命好碰不到燕别故,怎么着都比穿过野人坑安全。” 听到老何的话,刘奋进看向苏灿,苏灿知道老何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说的话在理儿,于是也点了点头。得到苏灿的肯定,刘奋进后退几步就开始助跑,临近断壁时猛然一跃,扒着土层就开始向上爬。然而断壁有些向内倾斜,完全没有能借力的地方,随着刘奋进的动作,大堆大堆的土块滑落,可以落脚的地方越发少了起来。刘奋进试了半晌也没能爬上去多高,想要翻到断壁上面去更是不可能实现。 “土太塇了,上不去。”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后,刘奋进停下来望向苏灿摇了摇头。 “我俩在下面给你搭把手呢,以刘哥你的身手,有我们两个垫脚,一定能爬上去,然后再回头拉我俩一把。”苏灿还没说话,老何先急了起来。 苏灿瞥向老何的方向,对刘奋进使了个眼色。 “你也怕这地方?看来让你引我们来这儿的人把你也给骗了!”刘奋进看向老何语带嘲讽。 “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压根不是这儿!”老何听完直接站了起来,“如果早知道密林尽头是这鬼地方,我宁愿留下来和那群燕别故拼了,没准还能保下个全乎人儿。” “所以说还真有人让你带我们进山!”这时,苏灿忽然插嘴道。 “什么?哪有什么人!”老何干笑两声抵赖道。 “蝙蝠打乱了你们之前的计划,现在误闯进野人坑你慌了,刚刚已经说漏了嘴,还不承认吗?”苏灿继续逼迫道。 “都是为了生活,二位兄弟多担待。之前的确有对不住的地方,但如今陷在这野人坑,要见的人也见不到了。更何况两位兄弟之前还救过我,我老何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绝不会再害你们的。”这时,老何也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嘿嘿笑了两声,“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是团结起来的好。” “是谁让你引我们过来的,又要做什么?”苏灿问道。 “这不好透露,反正你们又没事,我也保证不会再对你俩不利,这篇就翻过去了,咱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老何打着哈哈道。 “什么都不说还打算让我们帮你爬上去!”刘奋进表情有些难看,“你死了这条心吧,土层太软,上面一碰就塌,有垫脚也爬不上去,怕是必须得在这野人坑里穿过去了。” “当真上不去了?”老何闻言也变了脸色。 “骗你做什么,难道我想在这野人坑里乱闯!”刘奋进没好气道。 “既然如此,看来得另想办法了。”得到刘奋进肯定的答复,老何立即变了一张面孔,眼里也泛起一层冷意。 “你最好考虑清楚,如果你还想离开这里,最好收起歪心思,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苏灿将老何的异状看在眼里,声音也冷了下来。 “哦,你们两个不过是初次进山的毛头小子,离开这里还用得着你们?”老何看着苏灿,嗤笑一声回道。 “你当然需要。”苏灿直视着老何,“毕竟最近野人坑不消停,你自己走能有几分把握!” “好你个老何,刚刚还说我们是救命恩人,不会忘恩负义,这话还热乎着呢,你就想害我们,这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刘奋进见状也走到苏灿身边,与他站在了一起。 “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是要为了自己着想不是嘛,二位兄弟也别怪老何不讲义气,只有用你俩当饵引走林子里的东西,我才能有活路。”老何坏得倒是光明正大,讥笑了两声直接说出了自己害人的打算。 老何的话音一落,四周氛围立即紧迫起来,刘奋进上前一步挡在苏灿身前,戒备地望着老何,防止他突然出手。 “你确定要在林子里和我打?”老何此时已经凶相毕露,右手插进了衣兜,轻蔑地看着刘奋进,“小子,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若是平时一般人打不赢你。但这是在山林子里,况且你身后还有一个累赘,谁输谁赢可就说不准了!” 苏灿紧盯着老何的手,在他即将动作前,按下了刘奋进的手臂将人拉开,同时开口道:“在安全离开这件事儿上,我们合作比反目更有价值!” “哦,什么价值?”苏灿的话音一落,老何停下已经掏出一半的手,又慢慢塞了回去,意味不明地望向苏灿。 “我有七成把握确保我们都能活着离开,如果你配合,还能再加上两成。”苏灿肯定地说。 “七成?就凭你们两个从没到过这儿的愣头青?小子可真能夸口!”老何嗤笑道。 “刚刚狼群只是远远地观望,没有过来,说明它们知道这边有危险,他们在忌惮吸血蝙蝠。”苏灿丝毫不在乎老何的态度,不急不缓地说。 “那又如何?那么一大群燕别故,野狼也招架不住。”老何不以为然。 “这表示它们不是从我们这条路过来的,从你被袭击的位置出发,还有一条路能绕过密林,到达这里。”苏灿继续说。 “你怎么知道我碰上那头就在刚刚的狼群里,万一那群狼里没有咬我的那头怎么办?”老何反问。 “狼是群居动物,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从我们走过的路程上看,这一片的面积只能有一个狼群,袭击你的那只肯定也属于这个族群。”苏灿回道。 “这就是你的办法,你是打算就这么走回最开始的地方?”老何疑惑地看向苏灿,仿佛他说了一件多么天方夜谭的事儿。 “有一个词叫狐假虎威,跟着狼群会避开很大一部分危险。”苏灿面上却没有半分变化。 “跟着狼群走?我看你是活腻了!”老何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能不能跟着走出去,就要看你的配合度了。”苏灿接着老何的话说。 “你要用我祖传的功夫?”老何此时也明白了苏灿的意思,“既然我都已经知道了出去的法子,为什么还要带着你们两个累赘!” “狼群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听话地绕回去,势必会走许多弯路,在没有食物和保暖设施的情况下,走出去的机率还是很低,更何况还要应对山林里的其他危险。” “带着你们两个,机率就高了?”老何冷笑。 “他的身手就不说了,真遇到危急情况,有他在安全系数绝对大大提升。”苏灿指着刘奋进说。 “那你呢?”老何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苏灿,目光中恶意十足。 第201章 小玄相的至交 “我是小玄相的至交,小玄相擅长奇门八卦,对破解迷阵最有一手。” 对于老何带有些鄙视的问话中,苏灿面不红心不跳地为自己安了个身份。 听到这话,刘奋进最先看了过来,却见苏灿面上没有半分心虚,仿佛他真的能破阵一般。 老何看向苏灿的眼神也变了,似乎有些惊讶,显然即使是久居勾栏坊,小玄相的名声他还是听说过的。 “我也擅长随机应变。”苏灿面色不改地说,“一些突发状况,你需要我。” 经过几番讨价还价后,苏灿和老何最终达成一致,决定三人循着狼群移动的方向找寻回去的路。 “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离开,那老何一看就是个亡命之徒,还对咱们有恶意,跟着他变数太大。” 在老何去前面听音辨位,留下二人在原地等待时,刘奋进终于低声开口建议道。 “离开他的祖传手艺,我们自己走会多出很多麻烦,出去的几率会降低。”苏灿知道刘奋进的顾虑,但望着前方趴伏在地的老何,他却更倾向于留下来。 “好吧,那就再和这谎话连篇的家伙一起待一段。”刘奋进很轻易就听从了苏灿的话,随后又打趣道,“没想到你也是会编瞎话的,刚刚那小模样,要不是早就认识你,我都快信了!” “我的确认识小玄相,并没有说谎,只是用夸张的手法修饰了一下,无伤大雅。”苏灿却不以为意。 “那也不能夸张到说你擅长奇门八卦啊!你哪会相爷的那些手段,到时候真遇到迷阵,不就露馅了!” “我哪有说我擅长奇门八卦?”苏灿一脸莫名其妙,“我说的是小玄相擅长奇门八卦,能破解迷阵。” “你明明就——”刘奋进顿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苏灿刚刚说过的话,“你是在诓他!故意把话说得那么歧义,引他误会。有你的啊,把我都骗过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他怎么理解就是他的事了。”苏灿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可真是,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缺德的一面。”闻言刘奋进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可是,如果我们真遇到了迷阵被困住,他让你破局该怎么办?” “在山林里迷路被困,一般是因为树木众而相似,没有参照物相似的场景容易使人视觉混乱,失去方向感。如果我们真的被困住,只需要将一人的眼睛蒙住,让他带路,利用林子里的气流循环,沿着顺风的方向一直走,就能走出去了。” “这你都知道!也是少主给的材料上写的?”刘奋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小玄相说的。”苏灿快速回了一句,随后向前走了两步,“行了,他回来了!” 果然,苏灿话语刚落,刘奋进抬头就看到老何一脸阴沉地走了回来。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我们再说——”苏灿见状不疾不徐地开口,“六子,还要不要继续找了。” 听到六子的名字,老何脸上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错开苏灿的目光,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紧了紧衣领才开口说道: “自己都生死难料,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 “可我们就是为了找六子,才陷在这儿的。”看出老何的不自然,刘奋进也跟着继续道。 “在山里他的能耐大着呢,咱们还是先想好怎么出野人坑吧。”老何却始终回避着关于六子的话题。 “路找到了?” 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从老何的话语中,他们感觉出了六子的不寻常,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是转移话题问。 “暂时没听到什么异常声音,咱们沿着草棵儿里的痕迹应该能跟上,那帮畜生机警得很,得小心些,不能靠太近。”两人不再追问六子的事儿,老何也放松下来,搓搓手回答。 随后,三人沿着老何探出的路开始向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半夜。有月光照下,林子里的光线并不昏暗,但气温却更加低了。偶尔有风从林间吹过,犹如小刀割肉,就连刘奋进都竖起衣领遮挡。苏灿更是将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衣服里,却依旧收效甚微。不知又走了多久,在老何又一次上前听音时,苏灿忍不住捂着耳朵原地做起了蹲起。 “太冷了,再这么走下去,耳朵都要掉了。”苏灿全身动作着,时不时还对着手心呵出一口气。 “的确,不能再跟了,咱们得找个背风的地方躲躲,等天亮再继续。”以刘奋进的身体素质也觉得冷了,他看着老何的方向,缩着脖子跺了跺脚,“等老何这次听完,我去找他说说。” “嗯,在深山里走夜路也不安全,看时间老何应该快听好了,一会儿咱们就和他说。”苏灿闻言立即认同了刘奋进的说法。 “你说那老小子哪来的那么多精神头,我看他也冻得够呛,却还一直闷头赶路,他还带着伤呢!”提起老何,刘奋进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应该是憋着口气和我们较劲呢!我们两方谈判,如果想要赢得更多的利益,气势上就不能输,他这是憋着一口气,打算让我们先提休息,好顺势提出别的条件呢!”苏灿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刘奋进听。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先提,就凭我俩比他年轻这么多,还熬不过他了!”刘奋进听完立即放弃了之前休息的想法,打算与老何较劲到底。 “那倒没有必要,他想提条件让他提就是,咱们也有底牌。”苏灿被刘奋进的孩子气逗乐了。 “什么底牌?”刘奋进疑惑地看向苏灿。 “《坊内守则》第十八条,严禁与坊外人员私下联系,交从过密。这么大的把柄送到面前,我们不好好利用!老何要是回去后不想受罚,怎么着都得付出点什么!” “那个劳什子的守则你竟然还真记住了!这条规矩听着就膈应人,以严七的尿性,无论调查结果是真是假,肯定都会对老何产生芥蒂,老何绝对不敢赌”刘奋进闻言给苏灿竖起了大拇指,“但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他们费劲巴力引咱们进山究竟要干嘛呀?” “杀了,做成意外死亡。囚了,用来要挟常赋晦,谁知道呢!” “最烦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了!要不是他那祖传的本领有用。就算他经常进山经验丰富,对这里的环境熟悉,我也得先把他打趴下再说。”刘奋进忍不住抱怨。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可能还有别的阴招,我们不得不防!”苏灿却不赞同地说,“你注意到他的衣服口袋了吗?那里面应该装着东西,总之小心为上。” “放心,我一直提防着他呢!”刘奋进点点头表示了解。 苏灿还要开口继续嘱咐刘奋进两句,却看到前面正趴伏在地上的老何忽然跳了起来,撒开腿就向一个方向奔去。 “什么情况?”刘奋进也注意到老何的情况,疑惑地皱起眉头,向着老何方向走了两步回头望向苏灿。 “不好,快跟上,他是听到有东西过来了!”苏灿瞬间反应过来,几步越过刘奋进急道。 第202章 被抓了 在苏灿话音刚落,远处林子里就隐约传来沙沙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靠近,苏灿二人迅速向老何离开的方向狂奔。老何在林子中七拐八绕,并不是沿着一个方向直线前进,刘奋进身手灵活,倒还能够跟上,可是苏灿就叫苦不迭了。身高腿长在这遍布树木和杂草的林子里完全就是劣势,时不时要弯腰躲避垂下的树枝,偶尔双脚还会被绊一下,没一会儿就和前面二人拉开了距离。当苏灿又一次被脚下横生出来的树根绊了个趔趄时,后方东西穿过草丛产成的沙沙声响已近在耳畔。 苏灿在瞬间做出决定,停下奔跑的脚步,摆出自认为最凶狠的姿态,猛然间转身与身后的东西对峙,打算先在气势上震慑对方。随后,他对上了几双发着光的眼睛,月光之下,三头毛色灰暗的野狼停在七八米开外,正恶狠狠地打量着苏灿。 苏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毫不示弱地直视着头狼的眼睛,暗自思索应对的方法。几秒后,头狼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其余两头狼也开始蠢蠢欲动,苏灿见状大喝一声,开始原地蹦跳、手舞足蹈,在苏灿不断喝吼驱赶下,头狼终于又退了回原处,却依旧与苏灿对峙着,不肯离开。苏灿不敢停下动作,中气十足地大喊大叫,以示自己的底气,可心中却十分慌乱,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露出破绽,让狼群发觉,进而发动攻击。苏灿头脑高速运转着,却仍然毫无对策,很显然,野外求生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超过了他的知识覆盖面。 “畜生,吃我一棍!” 正当苏灿一筹莫展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后,刘奋进提着一根手腕粗的树棍从苏灿身旁掠过,向着三头狼的方向扑去。 “哎——” 苏灿制止不及,刚发出一声,就见周围的草丛中也陆续探出了七八个灰色的头颅来,在不知不觉间,狼群已经收紧了包围圈,将二人圈了起来。 那边,刘奋进已至头狼身前,棍子与野狼的身形同时跃起,眼看混战一触即发,变故却瞬间发生。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凭空出现,在林子萦绕,似乎直接扎进了人的脑海里。原本奔向刘奋进的苏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却无暇起身,不自觉间双手紧捂耳朵,蜷缩成一团。而此时刘奋进也丢了树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匍匐在地上。扑向他的野狼,更像是遭遇了重击,纷纷跌落在地,哀鸣着夹着尾巴逃远了。 狼群离开后,金属刮擦声却没有消失,持续在林子里徘徊,就在苏灿已经开始干呕时,声音却像是出现时一般,又瞬间消失了。然而倒在地上的苏灿却没有瞬间好转,此时他头晕耳鸣,勉强睁开眼睛,眼前却都是重影,完全看不清事物。就在他尝试着起身时,脚踝处忽然传来一股巨力,随后整个人被拖拽着迅速移动了起来。 “靠!何方妖怪,快放开你爷爷!” 苏灿迷糊间听到了刘奋进的叫喊,奋力挣扎了两下,可由于身体状况不佳,始终无法脱身,在重影的作用下,他甚至无法看清拖着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灿!苏灿!快醒醒,再不起来你就要被抓去当压寨夫人了,我可怎么向少主交代啊!”刘奋进的叫声还在继续。 苏灿心道都这个时候了刘奋进怎么还这么贫嘴,他要是自己能起得来还会任凭对方这么拖拽着!看来那个不靠谱的现在是指望不上了,苏灿只能蜷缩起身子,护住头脸减轻因快速在地上拖拽而造成的伤害,慢慢等待视线的恢复。 在刘奋进开始骂老何不是个东西时,苏灿终于摆脱了眼前的重影,眼睛重新聚焦,同时也看清了前方拖着自己的东西。那是个全身覆满黑黄色毛发的人形生物,身材高大,手臂长过膝盖,动作十分敏捷。苏灿的左脚踝正攥在它的右手间,黑色尖利的指甲由于之前的挣扎已刺透了苏灿的棉裤裤腿。再这样下去,自己被地面上的树干石头撞晕前,很可能会先被那利爪刺破脚踝。 为了保住自己的脚踝,苏灿瞧准时机,在经过一棵较粗的树干旁时,用未被束缚的右脚踏出,借力一蹬止住向前的冲势。拽着苏灿的东西显然没有料到自己手中已经消停许久的猎物会忽然反抗,本能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拉扯。苏灿正等着他的一拉,右脚瞬间松劲,猛然翻身,双手拄地,狠狠地将左脚向后一蹬,直接踏在了它的胸膛,在两股冲力的作用下,人形生物下意识松开苏灿向后跌去摔在了地上,苏灿立即趁机脱出脚踝向后一跳,与之保持了距离。 待重新站起身后,苏灿才完全看清面前的人形生物,在大部分毛发覆盖之下,依稀能辨别出一张似人的脸,然而完全塌陷下来的鼻子和上翻的嘴唇,却使这张脸看着有些恐怖。 在苏灿摆脱束缚后,那生物似乎感觉有些新奇,一直没有起身,望着苏灿慢慢咧开了嘴。 通过之前被拖拽时的速度看,苏灿知道此时转身逃走绝无胜算,只能警惕的盯着坐在地上的生物。余光一瞥,发现身侧不远处,刘奋进正与另一个人形生物缠斗在一起,树上树下,烟尘四起,像是两只巨型猴子在争夺领地。 “刘奋进!”苏灿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形生物,口中却大喊刘奋进的名字。 “祖宗,你终于舍得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下定决心甩了少主跟这玩意走了呢。”刘奋进传过来的声音罕见地竟带了些气喘,看来上蹿下跳的打斗方式消耗了他很多体力。 “这是什么东西,该怎么对付?”苏灿没有理会刘奋进的胡言乱语,直接问出重点。 “这是白毛子,专门喜欢抓年轻小姑娘。你那只没和你打,说明它看上你了,打算抓你回去生孩子呢!放心,这玩意最是疼老婆,它不会伤到你的。”刘奋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放你娘的狗屁!”即使是身处险境,苏灿也实在无法忍受刘奋进乱七八糟的话了,转头向着刘奋进的方向骂道。 然而,就是苏灿这一转头,却坏了事。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满苏灿移开目光,原本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的白毛子立即耷拉下嘴角。只见它一个起跳,三两下越到苏灿身旁树上,右手插进嘴里,随后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响彻山林,苏灿瞬间就倒在了地上,在头晕耳鸣间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203章 偶遇陈三 苏灿再次醒来时正躺在地上,身下垫着树枝,只有他一人,并未看到刘奋进。视野范围内光线十分昏暗,只有远处透出些许光亮,勉强能辨别周围的事物。苏灿坐起身查看,发现这里空间并不大,头顶很低,并不能完全站立。周围都是土层,像是随意挖掘的洞穴,角落里还堆着一些东西,黑乎乎的,看得并不分明。苏灿扶着土壁向前摸索,才发觉之前躺过的位置被人用树枝铺成一张小床,那些看不清的东西是些衣物和日用品,这里竟是某个人的住处。此时苏灿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环境,便摸索着向远处隐隐的光源方向走去。转过一道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火堆,噼啪的声响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和寒凉。火堆旁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刘奋进,另外那人是个同样身穿工装的陌生男人。 “苏灿,你醒了!”刘奋进抬头间看到了苏灿,高兴地打着招呼。 苏灿点点头,走向火堆。刘奋进连忙向一旁挪了挪给苏灿让出位置。苏灿坐在刘奋进身旁,将手伸向火堆取暖,同时暗自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人。这一看便感觉那人有些眼熟,还没等发问就听到刘奋进来了一句。 “快烤烤火,这大冷天的,还差点被白毛子抓去压寨,肯定吓坏了吧,看看这可爱的小火堆,就啥事都过去了,别留下心理阴影。” 苏灿闻言一噎,之前被抓时刘奋进的话迅速涌入脑海,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一言难尽。 “你呀,早晚得悔在这张嘴上!”苏灿感叹完后才又继续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怎么到这儿的?你没受那声音影响吗?有没有被白毛子伤到?” “小伙子问题有点多啊!”刘奋进丝毫未将苏灿的话听进心里,边捅着火堆里的树枝边满不在乎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儿,这都是些小场面,轻轻松松就能应付。” 透过火光,苏灿却眼尖地发现刘奋进抬起的胳膊布满了抓痕,棉质工装的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棉花。 “这还叫没事儿!胳膊伤到没有?那玩意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真伤到了可是得打疫苗的!”苏灿一把抓起刘奋进的手腕,神情有些焦急。 “这棉衣厚实着呢!没伤到肉。”刘奋进说着抽出手腕,丢掉捅火的粗树枝,将衣袖撸起来展示给苏灿,“看,白白嫩嫩的,完全没有一丁点伤。还多亏了这么几道子,里面的棉花露了出来,让我想起来揪两个棉球塞耳朵里。别看这棉球不起眼儿,在白毛子嚎起来时可是顶老大劲了,第二次嚎时我就没受那么大的影响,人也一直是清醒的。” “那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灿想到自己未晕倒前看见的一幕,刘奋进对上一头白毛子打的都很吃力,更何况是两只。 “咋能用逃呢!我是打趴它们,然后带着你光明正大地走的。”刘奋进似乎很不满意苏灿的说法,手握成拳对着苏灿晃了晃,“那白毛子虽然嚎得难听让人头晕,但它们自己也受不了。抓你的那头一嚎,我对上那头也立即停了手,虽然没有晕过去,但也明显受到了影响,行动都慢了下来。我正是抓住这个机会,三两下就把它解决了!至于另一头,主要还是你的美人计凑效,它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你身上,光顾着去逮你了,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让我一石头就送它去睡大觉了。” “难怪白毛子在第一次发起声波攻击时,要等到声音消失后才露面,看来它们只是受影响的程度小,还没有达到不受影响的程度。”苏灿没理会刘奋进话语中的调侃,自顾自地分析,“这白毛子看起来像是人猿的一种。我在材料里看过,古人猿在遇到危险或攻击时会发出1000hz左右的声音,这么高的分贝会刺激到脑神经,造成头晕、耳鸣等不适症状。白毛子嚎叫应该就是为了让猎物被音波攻击后晕倒,然后再进行偷袭。” “这是不是就叫做疯起来连自己都伤!”刘奋进接着说,“小时候就听家里人说起过白毛子,在老一辈人嘴里它们简直是无敌了,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 “那是你们运气好,白毛子从不在猎物眼前发声,通常是躲起来,等到猎物被声波击倒后才露面。”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陌生男人忽然开口,“白毛子力气大,速度快,一般人遇到了打不过也逃不掉,可不就是无敌嘛。” “哦,这样啊,看来还得多亏苏灿遇到的那头恋爱脑,否则我们还真不好脱身呢!”刘奋进闻言笑着看向苏灿,眼中打趣意味十足。 “滚一边去!”苏灿嫌弃地踹了刘奋进一脚,随后又看向陌生男人,“这位是?” “这是陈三叔啊,在陈家葬礼上见过的。”刘奋进避开苏灿的脚,开口介绍。 “陈三叔?”苏灿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找了许久了的陈三! “苏灿,又见面了。”苏灿还在震惊中,陈三却率先打起招呼来,“之前就听说你俩也来了这边,一直也没机会见上一面,今天终于是见着了。” “陈三叔!你怎么不在勾栏坊,却待在山里?”找了许久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苏灿一时间竟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的叛逆期来得晚,这段时间忽然不想听家里安排,打算和他们对着干了。这事儿说起来,涉及到陈家的家事,我就不和你这个外姓人说了。” 面对苏灿的提问,陈三拒绝得倒是直截了当,丝毫看不出半分扭捏。如此坦荡的行为倒是让苏灿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 “你没醒前我就问过了,三叔的嘴严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刘奋进这时也在一旁插了一句。 “你也别抱怨,陈家的水深,不说是为你们好。”听到刘奋进的话,陈三笑着开口安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这样吧,你们再问个别的问题,只要不是关于陈家,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听了陈三的话,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 “那苏灿家的平房西卧室的墙纸究竟是谁贴的?” 第204章 往事 关于西卧室墙纸的问话一出,苏灿和刘奋进都紧盯着陈三的表情,他们自打进勾栏坊以来就一直在寻找陈三的下落,为的就是向这个唯一一个参与了当年房子改造后如今还在寨子里的人询问房子墙纸的事儿。 “什么贴纸?”陈三却仿佛完全不清楚苏灿二人问话的意思。 苏灿闻言也觉察到他们问得太着急了些,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有交代就直接问起墙纸,也难怪陈三满脸疑惑。 “陈三叔,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的,十几年前寨子里新农村改造,苏家的房子是您带着人帮忙翻新的,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得和您道声谢。除此之外,还想问问,当时屋里的墙纸是不是也跟着换了。”苏灿直视着陈三委婉地开口询问。 “新农村改造啊,那是八几年的事情了吧,我那时还是个半大小子,比你们都还年轻些呢!”陈三笑着说道,脸上充斥着怀念,“当时寨子里的确都在盖新房,我们几个一般大的小子,家里不缺劳动力,就到处帮忙搭把手,都记不得有帮过哪家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您可还记得苏家的房子,它与其他家的房子不同,离寨子的主干道很远。”苏灿见陈三似乎并没有记起苏家的平房,于是主动开口引导道。 “苏家?当时有几户人家常年没人回来,我们就商量着联系了房主,得到同意后,一起帮着重新翻新了,苏家应该也是其中之一。”陈三想了一会儿回道。 “您当时翻新苏家的房子时可有什么不对?当时墙壁上可有贴着墙纸,墙纸可有不妥的地方?”苏灿继续追问。 陈三闻言,瞧了苏灿一眼,随后了然地“啊”了一声。 “你说墙纸啊,我虽然不经常在寨子里,但你因为屋子里贴了大不敬的墙纸,把黄老都气进医务处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怎么?那墙纸其实不是你贴的?” 陈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三叔你就别开玩笑了,那墙纸都泛黄了,一看年头就不短,说不定比苏灿岁数还大呢,咋能是他贴的!” 刘奋进听到这儿接了一句。 “哦?难怪你俩要打听墙纸的事儿,这是打算为苏灿翻案啊!算起来你俩在勾栏坊也快待够一个月了吧,反正也没剩几天了,还折腾什么!”陈三又往火堆中填了把树枝,拍拍手上的尘土,看向苏灿。 “事关清白,就算是已经受完罚了,该找的证据还是要找的!”苏灿表现出一副义正严辞的态度,“当时房子翻新好后,您进去看了吗?墙上可有那大不敬的贴纸?” “看你这样就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拼劲!我也很想帮你,可惜却要让你失望了。新盖好的房子,我们总是要挨个屋子瞧瞧的,但在我的印象中,每个屋子都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妥。如果当时那贴纸就在,大家肯定早就吵起来了。” 陈三摊开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苏灿闻言有些失望,看来真相并不能这么容易地探寻到。 “你也别这么丧气,寨子里一直在谣传苏家那房子很邪门,扒了以后一夜之间还能再长出来。事情没有空穴来风的,既然寨里这么传,传言中的某一个环节肯定发生过,你们不妨向这个方向查查。”看出苏灿的失望,陈三又加了一句。 “当然有真的部分啊!没有苏家人压房进去的人肯定会倒霉这就是真的!” 陈三的话音刚落,刘奋进立即接了一句,让苏灿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在刘奋进的带领下去到平房时他的表现。 “还有,房子也许真的被扒倒重建过!”品味着陈三意味深长的话,苏灿接着刘奋进的话肯定地说。 “如果房子后来又重新建过,那岂不是说墙纸也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贴的!”刘奋进接着补充,“接下来咱们只要等离开勾栏坊后,查查房子在什么时候,又是谁重盖过就好了!这事儿好办,我找我小舅,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他是最上心了!” “嗯,到时候还得麻烦尤处长了。”苏灿闻言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到离开再说了,“房子的事儿先放一放,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又是怎么到这儿的?” 既然陈三那边得不到墙纸的答案,苏灿便也不再纠结,转而关注起其他来。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解决掉白毛子后,我就发现你晕过去了,叫了半天都没反应。当时可把我急坏了,这荒山野岭的,我又不像你十项全能,在医务处住几天就成半个大夫了。急得我都打算弄醒那头白毛子看看它有没有什么办法了!”见苏灿问起他晕倒后的事儿,刘奋进又开始嘴贫起来。 “心理活动略过,直接说重点。”苏灿眼见刘奋进越说越没谱儿,连忙打断道。 “重点这不就来了嘛,你晕了,我着急啊,那地方又是狼,又是白毛子的,谁知道再待下去还会出来什么东西。老何那王八羔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也不会闻声辨位,只能先背着你向着老何逃走的方向跑。”刘奋进边说边比划着,似乎在某一瞬抻到了肩膀,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谁知道这野人坑的地势竟然如此奇特,原本一马平川的地面,忽然就出现一个塌陷下去的大坑,也是我太着急了,跑起来只顾着前面,没看脚下,一不注意,就滚下去了。” “你肩膀怎么了?掉坑里摔到了?” 苏灿从始至终都在盯着刘奋进瞧,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虽说刘奋进一直在通过胡扯来营造一种很轻松的感觉,但苏灿还是能想象得到,他当时得有多么的不容易。 “没注意,扭了一下。”刘奋进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你和陈三叔是在坑里碰到的?” 借着火光,苏灿的视线在刘奋进肩膀出的泥印上停了一会儿,却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下去后我才发现,那小土坡下面还有个小水洼,滚下去后我直接半条腿就泡水里了。”刘奋进说着抬起了已经脱了鞋袜的脚丫子,“你看给我泡得,脚趾头都皱到一起了!” “辛苦了!” 苏灿摸着自己身上干爽的衣物,心中涌上一丝感动。从刘奋进裤腿上浸湿的痕迹能看出刘奋进口中的小水洼绝对不浅,他却能护着自己完全没有湿到一分,可见要费多少的力气!以他如今和刘奋进的关系,说谢未免太过见外,苏灿只能在刘奋进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多大点事儿,这大冷天让你掉进水里,少主知道了不得撕了我!”刘奋进撑起已经烤的半干的裤腿换了个角度。 “你别听他胡说,你们掉下去的那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坑,而是一处很陡的断崖!” 陈三在一旁听了半晌忍不住插了一句。 第205章 一条近道 “摆脱了白毛子后,狼群就又围了回来,他背着你不好打斗,只能选择逃跑,要不是跳下断崖你俩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在狼肚子里汇合了!”陈三语气中罕见地带了些后怕,“断崖下面是没冻透的山泉水,他一跳下去就没了膝盖,当时狼群还聚集在崖上不愿散开,你们掉下来后,狼群还在上面跟了你们好远一段距离呢!你是不知道,他为了救你受了多少罪,就单说在这个天气趟在河里,背着你顺着河道跑了几里地,这点就够一说了!” 苏灿闻言沉默了,他想过刘奋进一路走来不容易,却没想到身手了得的刘奋进却因为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你和他说这些干嘛!”听到陈三的话刘奋进却先不满起来,“后来不是遇到你了吗,反正都没事儿,净败坏我的形象!” “这些不该让他知道吗!要不是你俩刚好碰上我去河边取水,把你们带回了下面,就以你当时的情况,再走下去都该成冰雕了!”陈三闻言立即回呛了一句,“幸好你俩先遇到的是我,如果有其他东西先找过去那就又不知道是怎么个光景了!” “的确该说,您放心,在我看来他就如我的亲兄弟一般,我绝不会辜负他这份情谊!”苏灿听完有些动容,郑重地向陈三保证,偏头看了一眼正在摆弄工鞋的刘奋进,在心中暗自记下了他的这份情,“您刚刚说把我们带回下面,我们现在在地下?” “可不嘛,三叔果然厉害,这么绝的地方他也能找到,躲在地底下既能保暖,又可以躲避山里东西的攻击。”刚刚的氛围纵使脸皮厚如刘奋进也有些吃不消,如今见话题转移,他立即插上了嘴。 “这里是二战时留下的防空洞,有些年头了,文革那会儿本来打算重新启用的,还派了很多人进山修缮,后来因为山里野兽太多,死了人,才停滞的。”陈三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不再揪着之前的话题。 “还有这事儿,我都没听说过。”刘奋进闻言来了兴趣。 “当时工人进山走的都是寨子外的那条大路,现在勾栏坊的院子也是那时候建的。没通过寨子里,再加上死了人后上面封锁消息,这么多年过去,知道的人就不多了。”陈三解释说。 “既然修缮过,肯定不止这么点空间,这儿都能通向哪里?”苏灿问道。 “这推理能力不一般啊!”陈三听完赞叹了一句,“这里的确四通八达,至于都通向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想知道就得靠你们自己去探索了。” “来勾栏坊的这些日子,您都是住在这儿的吗?有没有到处去看看?”苏灿好奇地问。 “别‘您您’的了,听着生分,你就和刘奋进一样,叫我三叔就成。”陈三此时的态度明显带上了几分真心,“我都这个岁数了,早没了好奇心,像这种探险的事儿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可别这么说,我记得你和我小舅同岁吧,那才比我俩大多少,哪里就算上岁数了!你看我小舅每天精神头多足啊!我看三叔你能放着好好的坊里不待,非要窝在的深山的地下,和我小舅也差不多,都是一样不走寻常路的性子,我才不信你没到别处去看过呢!” 刘奋进鼓捣了一会儿,将工鞋的鞋垫抽了出来,搭在树枝上凑近火堆烤了起来。 “行吧,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可以告诉你们这里通到勾栏坊院子后墙那边的一条近道,等你俩休整好后就赶紧回去吧,别待在这儿吵我了。” “真有这么一条路?你该不会为了诓我们走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刘奋进看向陈三,一脸的不信。 “你个滑头!你还真像你小舅!” 陈三听了刘奋进的话,笑着拿起身边的树枝在刘奋进的脑袋上轻敲了一记。刘奋进侧头去躲,手中的树枝偏了几分,上面托着的鞋垫立即就掉进了火堆中。 “哎,我的鞋垫!” 刘奋进伸手就要去抓火堆里的鞋垫,却被苏灿先一步抓住了手,随手拿起另一根树枝将鞋垫勾了出来。好在鞋垫是湿的,掉进火堆这一下并没有烧坏多少。 “你小子也太毛躁了,火堆是能伸手的地方吗,你小舅还说你最让人放心,我看他是看走眼了!”陈三也被刘奋进的举动惊了一下,说出的话隐约带上了几分说教的意味。 “我心里有数,你俩太大惊小怪了!”刘奋进知道陈三是为了自己好,讪讪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你就嘴硬吧,看看苏灿,人家那股子稳重劲你就该多学学。”陈三边数落着刘奋进边将视线挪到苏灿身上,“刚刚刘奋进说我诓你们,你是咋想的?” 陈三这就有点考验苏灿的意味了,苏灿想了一会儿,开口答道: “三叔说得当然是真的,否则你是怎么从勾栏坊来到这儿的!”苏灿说到这儿停顿了一瞬,帮着刘奋进用短树枝搭了个简易支架,将两只鞋垫都铺了上去后才继续道,“三叔自从进了勾栏坊后,按顺序应该也是被分到七组,所以负责接待的严七见过你。之后我们询问了很多人再没有见过你的,说明你是刚进去就离开了。如果我们每个人进来的流程都一样,要想做到不被其他人发觉,三叔只能选择在检查行李和进厂房之间这段时间离开。而这段时间,无论前门还是后门都是有人值守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离开的出口就在院子里。结合之前三叔说过,勾栏坊的院子是在修缮防空洞时修建的,在院子里和后山留一个通道应该也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啪啪!”陈三听完,忍不住鼓起掌来。 “说的很好,果然是连张爷都夸赞的人,的确不一般。只有一点没有说对,勾栏坊里知道我来的不止严七,还有一个当天在前门当值站岗的人。” “不能够啊!我俩也想到这一层了,于是把光荣榜上的人都问了个遍,连谎话连篇的老何都威逼利诱过,没一个人说见过你。难道他们中有人说谎了!有这个必要吗?”听到这儿,刘奋进立即疑惑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都问了谁,但见过我的那人你也认识,就是你家的老邻居,进去得有二十来年了吧,应该是叫凯子的那个。” 陈三说得自然,完全没感觉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妥,但听在苏灿和刘奋进的耳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凯子叔?怎么会是他! 第206章 弟马的半个徒弟 陈三的话令苏灿和刘奋进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波动,早在进勾栏坊的第一天,他们和凯子叔就熟识了起来,两人自然也是最先向他打听陈三的下落的。然而,凯子叔的回答却很明确,十分肯定他从未见过陈三。之后苏灿二人在勾栏坊里大张旗鼓地寻找陈三,凯子叔也一直陪着他们,他们的努力更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如果陈三说的是真的,凯子叔是如何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四下碰壁却无动于衷的呢! “会不会——” “这样就对上了!我们询问站岗的人,但他们都没见过三叔,自然也就不知道。凯子叔是坊里公认的老好人,他在坊里的时间还足够长,要是哪个站岗的刚好有事儿无法当值,最有可能帮忙替岗的就是凯子叔了。” 刘奋进刚起个头,苏灿却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将他未出口的话打断。 “听这意思,你俩还打听过我?”陈三闻言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得打听了!”刘奋进听明白了苏灿话中的意思,心中虽然对凯子叔的感情有些复杂,但此时也不是讨论的最好时机,只能暂时压下,顺着陈三的话继续说,“我俩知道你早些时候进坊,结果进来后却没看到人,自然得多问几句。” “嗯,的确如苏灿所说,我一进勾栏坊就来了后山,之后就没在坊里人面前露过脸,你们在坊里没看到我也正常。” 陈三点点头,随手抓起身旁一簇半干的植物扔进了火堆中。随后,一阵呛鼻的味道就在不大的地下空间中弥漫开来。苏灿寻味找去,发现火堆中那簇半干的植物正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这烧的是什么?”苏灿指着烧得正旺的东西问。 “威灵仙,就是咱们常说的山辣椒秧,根茎入药具有祛风湿、通经络的功效。”陈三用树枝挑了挑正烧着的东西,使他受热均匀,“老一辈喜欢用他来泡脚,能减轻风湿骨痛,刘奋进的脚冻了那么久,刚好用它来去去湿气,这儿条件有限,放火里烧一烧也有点效果。” “还是三叔细心,还想着我的脚,放心吧,我身体好,鞋也都快干了。”刘奋进说着将自己的工鞋往火堆前又凑了凑。 “年轻人也得注意保重身体,现在不当回事,岁数大了都得找补回来。”陈三说得语重心长,看来对刘奋进是真的很关心。 刘奋进连忙点头称是。 “三叔来这边还带了药材?”苏灿接着问。 “哪能啊!这山辣椒秧满山坡长得到处都是,灌木丛、沟边、路旁草丛中都是一抓一大把。出去一趟就能带回来一大兜子,扔进火堆里烧一烧,虽然呛了点但对身体有好处啊。”陈三说着又扔了一把进去。 “三叔你平时经常出去吗,这外面就是野人坑吧,出去不危险吗?”苏灿抓住了重点。 “对,上面就是野人坑。要说危险山里哪儿不都一样,野人坑也不过是多了几头白毛子,出去时机警着点,注意别离洞口太远,问题也不是很大。” 陈三说着伸手在火堆旁堆起的土层里扒了几下,一根圆滚滚的地瓜就露了出来。陈三试了几下拿起地瓜,在地上摔了摔掰成两半,分别递给苏灿和刘奋进。 “这是我在坊里食堂顺的,你俩趁热吃,垫垫肚子。这地下虽然安全,食物也可以去坊里面顺,但喝水却很不方便,我把栖身之所定在这儿,就是因为附近有一个出口,离河边比较近。” “既然吃的还要回勾栏坊拿,那为啥不干脆直接回去?这地方没吃没喝的,还不如在勾栏坊里干活来的舒服,三叔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得了。” 刘奋进接过地瓜吹了吹,连咬了几口后真心建议道。 “还没到时候,我现在回不去。”可陈三却直接拒绝了刘奋进的提议。 “三叔你打算在服役期结束前就一直待在山上不回去了?” 热乎乎的烤地瓜下肚,苏灿才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过来。 “我的时间不是按服役期算的,这也是我的修行。”陈三却摇了摇头,“你们休整好后先回去,时间到了我自然就会离开。” 听陈三说到修行,苏灿不由得想起之前小李的话,陈三是弟马王舅老爷未对外公布的徒弟,苏灿猜测陈三说的修行应该与保家仙有关。想到保家仙,刚刚陈三似乎还说张爷曾夸过自己,于是他便直接就问了出来。 “刚刚三叔你说张爷提起过我?说起来还是张爷的儿子把我带回寨子的,一直也没登门拜访过,等离开这里能帮忙引荐一下吗?” “哪需要那么麻烦,你想见张爷直接去他家就行,带上点一分利的糖果子,他好那一口。”陈三听完笑着回道。 “张爷可是弟马的帮兵,这样的身份,不打招呼就上门会不会太打扰了。”苏灿却有些顾虑。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想得多,像张爷、王叔那样的,平时把他们当做一般的长辈就行,随意些相处,不用太拘束了。” “王舅老爷可是弟马啊!”刘奋进适时地接过话茬,“陈三叔你就别唬我们了,你和王舅老爷关系好,相处起来自然能把他当做寻常长辈,我们这些普通人,对上修成‘场’的能力者,只有仰望的份!” “又贫嘴!”陈三闻言隔空敲了刘奋进一记,“王叔其实是个很和气的人,也有几个志趣相投,算得上忘年交的小友。我和他的关系的确更亲厚些,他平时会教我一些东西,算得上半个师徒,但其他小友在他老人家面前表现得也和我差不多,你以后多往他那儿走动走动就知道了。” 陈三很坦然就主动了透露他在和王舅老爷学艺的事情。 “这么说三叔你还真是王舅老爷的徒弟!”听到这儿,刘奋进惊讶地开口。 “呦,听这意思你早就知道我和王叔的这层关系了?”陈三对着刘奋进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就刚听人提过,在我和苏灿刚进山那会儿,听同宿舍一起上山的小李说的。” 听到刘奋进提起小李,陈三没急着开口,而是思索片刻才接着说: “你们宿舍那就是十四舍了,十四舍的小李啊,原来是他。之前他想拜在王叔门下,但他资质一般,王叔没同意,后来我们还有过一些小摩擦,他现在在勾栏坊过得还好吧?” 很显然,陈三虽然身在深山,对勾栏坊里的人和事儿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就那样呗,被关进勾栏坊再好能好到哪去!” “不应该啊!他为了进勾栏坊还费了些力气呢!如今得偿所愿该是高兴才对!” 陈三却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第207章 怎么会是她 陈三嘀咕的内容并没有引起刘奋进的重视,他的全部注意都集中在了陈三成为弟马徒弟这一点上。 “小李说那会儿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那以后你岂不就是弟马了,现在是不是也能请仙看病了?” “我资质也不行,只是跟着王叔学了些小把戏,离弟马还差得远呢。倒是苏灿,之前听张爷和王叔谈起你时,对你评价很高啊!”听到刘奋进的提问,陈三也不再想小李的事儿,回答着刘奋进的问题,眼睛却看向了苏灿。 这是陈三第二次提到张爷夸自己了,苏灿隐隐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和众人口中的张爷面都没见过几次,并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会多次在人前夸奖自己呢! 然而,此时苏灿并没有分出多余的心思去探究这件事儿。陈三的嘀咕刘奋进没有注意,他却是听了个分明,这明显与小李之前的话矛盾了。 苏灿回忆一遍遇见陈三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感觉这个人看起来十分真诚。小李说他偷偷拜师弟马,还没等苏灿他们开口询问,陈三就主动提起了学艺的事儿。小李把自己进入勾栏坊的事归罪于他,陈三却直接当着他和刘奋进的面就道出与小李关系不睦的事实。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能说的都面面俱到地解释,不想说的也直接拒绝回答,坦坦荡荡,完全不作伪的样子。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苏灿本质上是愿意相信陈三的,但他们与小李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小李也实在没有骗他们的必要。想不明白这一点,苏灿决定直接将问题挑明,看看陈三怎么说。 “小李不但说你是弟马的徒弟,还说是你陷害他进的勾栏坊!” 苏灿这话一出口,四周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他是这么说的啊!”陈三语气中似有嘲讽,又似有些哀怨。 “看来你们间的故事也不少啊!”刘奋进忽然感叹了一句。 “你小子瞎感叹什么,哪来的那么多的故事!”陈三拿起树枝在火堆里捅了捅,“小李进勾栏坊的确是我的手臂,但我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他自己央求我的!” “哪有人会求人把自己送进勾栏坊!”刘奋进惊讶出声。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以为他是在王叔那碰壁后魔怔了,自己打算走一条不寻常的路来修‘场’。劝过几次,知道他是真的想进去,后来看在几年相处的情分上就帮了他一把。”陈三丢掉树枝,整个人忽然松散下来才继续道,“看起来勾栏坊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在里面待了太长时间,谎言说得多了自己都信了吧。” “三叔,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太难过。”苏灿见陈三似乎是真的伤心了,想到事情是自己提起的,忍不住劝慰道。 “是啊,如果小李真是个坏的,这样的人自己就能把路走死,他不值得你多费心思。”刘奋进也跟着安慰了一句。 “我不难过啊!”谁知陈三闻言却拍拍双手,又坐直了身子,“凡事都不是绝对的,你们要记住,即使是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也都不一定都是真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你们只要稳扎稳打,看好脚下的路,守好自己的心,在哪里都能找得到出路。” 苏灿总感觉陈三话里有话,想继续再问,他却只是微笑着摇头,不再多说。 待到刘奋进的衣物彻底干透后,陈三用树枝在地面上为二人勾勒起离开的路线,并交代了几处可能存在的危险。在陈三的解说下,二人才知晓这修缮后的防空洞有多么庞大,通过七拐八绕的路线后,竟直接连通到勾栏坊后院墙边的一处荒废枯井。他们想要回去,完全可以不经过路面,在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回到院子里。 在确认苏灿已经记牢了回去的路线后,陈三便决定打发二人离开了。 “行了,你俩在我这儿耽搁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陈三拍了拍手,起身走到一侧,在自己攒的家当中翻了翻,拢出一把树枝抛给刘奋进,“喏,我的半副身家,都给你们带上了。” “三叔,别人临行前给的不都是金银盘缠吗,你就给我些破木棒子?” 刘奋进嫌弃地在树枝中翻了翻。 “没见识!”陈三翻了个白眼,“粗的树枝一头削尖当武器,细的缠点枯草布条做成火把,都是在这地下最实用的东西。别以为地底下就没有危险了,关键时候这些东西能救命。你不要正好,我还舍不得给呢!” “要,要!”刘奋进闻言连忙将树枝向自己的方向拢了拢,又嬉笑着凑到陈三身边,“要不你在赠我们几条锦囊妙计,这样我们赶路也赶得踏实。” “妙计没有,大耳刮子倒是有两个,你要不要?”陈三说着举起了右手。 “那还是算了!”刘奋进笑着向后跳了一步,“对了三叔,他们说你私自挪用寨里的钱在外面做生意这事儿是真是假啊?咱们这就要分开了,你给我们透透底呗。” 听刘奋进问起,苏灿也想起来了,陈三之所以来勾栏坊罪名就是挪用了公款,当时还是常赋晦以案压案促成的。 “那听说小祠堂是被你烧的,这事儿又是真是假啊?”陈三不答反问,看向刘奋进的表情似笑非笑。 “当然是假的,我没事儿烧它干嘛!”刘奋进直接否认道。 “看吧,来这儿的罪名不一定非要是真的!”陈三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 “那就是说你没挪用公款了,可看那群老家伙的样子,明显是有人动了他们的利益,你这又是替谁背锅了!”刘奋进却开始刨根问底。 “背锅谈不上,陈家也的确有问题。”陈三抽出绑在小腿上的一把匕首递给刘奋进,示意他可以开始削树枝了,“你们在后山发现的那个黑作坊,就是陈家旁系的人瞒着本家做的,动用了寨子里的一部分资源,寨子要追究也在情理之中。” “你咋还有匕首,进来那天没搜身吗,这都能让你带进来!”刘奋进的目光完全被陈三递过去的匕首所吸引。 “是后送进来的,门口的值班室有监控,门口也有探测仪,武器和人没法子一起进来。”陈三瞧着刘奋进那爱不释手的模样,紧接着又跟了一句,“你别打它的主意,我还得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它可是我的半条命!” “知道知道,我用完就还你!”刘奋进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随后又抱怨到,“既然门房那有监控,严七那老小子还让我俩脱光了检查,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苏灿没有掺和两人关于匕首的讨论,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儿吸引。 “三叔,你说后山的作坊的背后主使是陈家旁系的人?那是谁啊?” 陈三闻言看向苏灿,想了一下,开口道: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和你们说说也没关系,那人你也认识,就是陈冰。我们都没想到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竟在背后搞出这么大件事儿来。现在人已经送出去了,寨里的追究也只是来勾栏坊待三个月,没多大点事儿,我也就替她受了。” 陈冰!苏灿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双弯弯的笑眼,怎么会! 第208章 地下通道 接下来陈三和刘奋进的对话苏灿都没有再听,他则是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苏灿想起开判堂那天陈冰和他说的话,她说自己是因为苏灿才上山去的。当时那个场景,看着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因为自己的事儿被牵连,在戒律堂里遭了罪,苏灿一个男人怎么会无动于衷。如今想来,陈冰当时的表现和暧昧不明的话语究竟几分可信确实有待商榷。 陈冰的确上了山,但恐怕找苏灿是假,接到二层小楼的报信去查看情况才是真吧!从结果反推,陈冰之所以丢了手机此时也有了解释,那根本不是为了配合苏灿的谎言,她不怕没被查到那通与苏灿之间不存在的电话,而是担心大家知道事发当天她与身在二层小楼的赵乾坤联系过。 那天赵乾坤来病房看苏灿时,临走前就有告诉过他,不要小看了这寨子里的每一个人。现在想想,赵乾坤那就是在提点苏灿,但当时苏灿先入为主对赵乾坤的印象并不好,因此也没有在意他的话,故而一直被蒙骗到现在。看来陈三说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果然有道理。同样是被付出过真心的人背后扎刀,这一刻,苏灿和陈三忽然就有了共鸣。 临行前,陈三又对苏灿和刘奋进嘱咐了几句,看着刘奋进将粗树枝做成的几件武器背好后,才与二人挥手告别。苏灿和刘奋进在对陈三道过谢后,便拿起简易的火把,开始沿着地下甬道回返。 “陈三叔的话你怎么看?”走出一段后,刘奋进忽然开口询问苏灿。 “哪句话?”苏灿情绪不是很高,回得也心不在焉。 “他在勾栏坊里见过凯子叔那句。”刘奋进提醒道。 “哦,我感觉那应该是真的,寨子里前门肯定一直有站岗的,陈三叔过来时除了接人的严七,必定会见过另外一个人,他没必要在这件事儿上撒谎。”苏灿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低落啊!怎么舍不得陈三叔?你要是真舍不得咱们现在回去也行,反正也没几天了,咱俩就和他在这儿凑合凑合。”刘奋进停下脚步看向苏灿。 “没有,想什么呢,陈三叔待在这儿明显是有别的事儿要做。”苏灿闻言揉了把脸,回身揽住刘奋进的肩膀,“走吧,陈三叔赶我们走,就是不想让我们掺和进去,咱就别添乱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奋进点点头,顺着苏灿的力道继续往前走,“那你说凯子叔为啥不告诉咱们,和咱们说见过陈三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吧!” “也许凯子叔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般,你与他毕竟近二十年没见了,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你又能了解多少?在勾栏坊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二十年,竟能得了个老好人的名声,你感觉他会是个简单的人吗!” “你说得对,凯子叔可能早就不是我小时候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叔叔了。”刘奋进想到了老梅这一年的经历和最后的结局,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能隐忍一年和杀妻仇人同一屋檐下,最后把人折磨成那样还没有人知晓,他的确是个心狠又有手段的。” “不是没人知晓,我俩不就知道了!”苏灿接了一句。 “的确,现在坊里面应该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凯子叔都做了什么。”刘奋进闻言点点头,“你说他真的会去和应先生坦白吗?” “这就得上去看看了。”苏灿抬手看了眼时间,“我睡了多久,现在外面是天亮还是天黑?” 地下不知时辰,苏灿只感觉自己如今神清气爽,想来睡的时间应该不短。 “现在早过了第二天了,咱们几个没回去,也不知道坊里面会不会派人去找。”刘奋进说着将手中的火把向前递了递,拉着苏灿避开了路面上的一堆碎石。 “估计不会有人来找了,听老何那意思,将人送进后山处置应该不是第一次,在坊里人的眼中,进了深山应该就没命了,他们不会在已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既如此,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先别出去,我自己上去打探一圈,看看凯子叔是怎么做的。如果他真的去应先生那自了首,就说明是咱俩把人想得太坏了,出去后我和他道歉。如果不是——” 刘奋进没有继续往下说,苏灿却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如果凯子叔没去自首,那只能说明他以为苏灿和刘奋进都已经丧生在深山之中,自己杀人的事实也无人再知晓,所以打算直接粉饰太平。如果这个时候苏灿和刘奋进两人再出现在勾栏坊里,他们间的关系可就有些微妙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继续说话,开始沉默地赶路。地道的宽窄并不统一,时不时还有些塌陷的位置,需要在地面上绕一段路才能继续前进。果然如刘奋进所说如今外面天色已暗,显然是又过了一天。两人警惕地沿着陈三给的路线前进着,又走出一段路后,便发觉后面的地道与陈三藏身的位置不同,目前二人所处的是一条漆黑的甬道,地面和头顶能看出修葺过的痕迹。通道内应该设有通风口,火把燃烧得很旺,照射的范围内空无一物,暂时没发现有危险存在。对比看来,之前的土洞更像是在甬道的基础上重新挖出来的一般,不知道是早就存在还是陈三自己后扩充的。 “别太崩着,路还长,我们小心提防些就是,真遇到事儿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走了一会儿,苏灿忽然发现刘奋进神情有些过于紧绷,于是出言安抚道。 “小时候就听家里人说山上危险,临来时少主也叮嘱过尽量远离后山,没想到最终咱们还是陷在了这儿,要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刘奋进长舒一口气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以你的武力值,还惧怕那些?不都是小场面,轻轻松松解决吗!”苏灿打趣道。 “我自己当然没事,这不还带着你呢嘛,你要是磕了碰了,我怎么向少主交待!”刘奋进立即跟着回了一句,紧绷的情绪也随之被打破。 “你早就没法交待了。”苏灿转过身,将因被白毛子拖拽而刮擦得破烂的后背展示给刘奋进看。 “少扯,你那只是衣服破得严重了些,我都看过了,可没伤到肉。”刘奋进直接在苏灿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的确,连点皮都没破,你把我照顾得很好,谢了兄弟!”苏灿笑着躲避刘奋进的手。 火把照出的光影因二人的动作而扭曲晃动,恍惚间,苏灿余光看到甬道拐角处有一团黑影一直未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躲在拐弯处。 “你怎么还煽情起来——了!”刘奋进边说边抬头,就对上了苏灿挤眉弄眼的脸。 苏灿抓起刘奋进的手,带着他向拐弯处指去。此时刘奋进正举着火把站在苏灿身后,由于身体的遮挡,苏灿在甬道墙壁上向前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延伸至拐角处,而就在这巨大影子的边缘,有一个不和谐的矮小影子,十分突兀,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 第209章 矮小影子 刘奋进见状立时安静下来,摸出腰间挂着的一节削尖的树枝,举着火把一步步朝人影方向移动,苏灿紧跟在其身后,绷紧了神经。 “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当靠近拐角处时,刘奋进一个闪身,抡起树枝就向地道的另一侧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狠狠的撞击声传来,苏灿二人也随之转过弯道,就见面前空无一物,树枝正砸在墙面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人呢?”刘奋进纳闷地说。 苏灿也十分疑惑,拉着刘奋进转回弯道另一侧,重复来时的姿势查看,然而,人影的确消失了。两个人不可能同时看错,在刘奋进举起树枝前,苏灿还能清晰地看到火光映照下的影子,什么东西能在瞬间消失不见! “还真没了!这是瞬移吗,什么东西啊?”刘奋进见状惊讶地开口。 “别管它了,我们先离开这儿。”苏灿也想不通刚刚躲在那窥视二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提议尽快离开这里。 接下来,苏灿和刘奋进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某个角落会忽然冒出一个怪物。然而,直至更换了第三个火把,也没什么奇怪东西出现,二人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看来那东西没跟过来,也许它只是路过,我俩对它没什么吸引力,它就直接走了。”刘奋进首先打破沉默。 “还是不能放下警惕,这里地形复杂,打斗起来对我们很不利。”话虽如此说,苏灿的心神却也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这地道里面还算宽敞,不妨碍我施展,真打起来你只需要跟紧我,别跑散了就成。”刘奋进举着火把向着面前的岔道照了照,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尖头树枝递给苏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你也拿一根防身,以免出现变故我护你不及。” “嗯,真到那时你不用为我分心,我自己会跟上你的。”苏灿接过树枝,顺着火把的光线走进其中一条岔路口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应该是这边,你看,这里有陈三叔做的标记。” 刘奋进闻言将火把举近,果然,火光照射下,墙壁之上刻着一个明显的箭头。 “陈三叔果然细心!地下岔路这么多,如果光靠他左左右右的口诀真有可能走错,做个标记走起来就容易多了。”刘奋进收回火把率先向着岔路里走去。提起陈三,刘奋进又想起他们临行前陈三的喋喋不休,不免又是一番感叹,“三叔说地下也不太平,我还以为多危险呢!这一路走来,除了刚刚的虚惊一场啥事儿都没有,给我都整心虚了,这还是被称作死地的野人坑吗!” “危险肯定有,深山里总会有些野兽什么的,但这里没有瘴气毒虫那些致命的东西,被称作死地的确是有些过了。”苏灿跟上了刘奋进的脚步,“在我看来,这一点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你看这地道修得四通八达的,可是一项大工程,明显是有什么东西不能经过地面被人瞧见才修个地道来掩人耳目的。至于死地的传言,我更倾向是有心之人为了防止普通人靠近故意放出的风声,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大秘密!” “管他藏着什么,既然不是死地,我们就肯定能出去,只要能安全地回去就行。”刘奋进却对这背后之事毫无兴趣,他现在只想安全地把苏灿带回勾栏坊。 “嗯,早点回去也好,这次进山也不是毫无收获,虽然没能直接从陈三叔口中得到贴纸是谁的手笔,总算也排除了一个选项,接下来就只需安心等到时间回寨子就行了,其他麻烦事儿就不掺和了。”苏灿想了一下,觉得刘奋进的话在理儿,点头附和道。 “你这么想就对了,我还怕你又起了好奇心呢!咱们就低调地熬到离开的日子,出去以后你想查什么,有少主撑腰,一切都好办!”刘奋进见苏灿没有深究的意思,松了口气。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时有多么好信儿一般。”苏灿不满地回了一句。 “你好信儿的时候还少?铁匠的那次咱就不说了,毕竟那件事儿还牵扯到咱们的箱子。就说凯子叔这回,谁都没怀疑,就你当了这个出头鸟。”刘奋进边走边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揭穿凯子叔?”苏灿闻言停下了脚步。 “那倒不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凯子叔做得的确过了,你揭穿他这件事儿无可厚非。但接下来咱们的处境可就难了!”刘奋进并没有注意到苏灿的表情,还在自顾自地感叹着,“咱们困在山上一天一宿了,也不知道放宿舍的箱子他们有没有动,那箱子我特意选了比较结实的材质,他们要想打开就只能用斧子劈了!” “之前小李在山上待了一晚,最后也活下来了,有着那次的经验,没有个把天十四舍的人不会轻易认为我们回不去了,去动我们的东西。” 苏灿见刘奋进并没有为凯子叔抱不平,心下稍松,立即又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就好,箱子里面还剩着不少好东西呢,等咱们离开就带回去,绝不能便宜了别人。”听了苏灿的话,刘奋进放心了许多,“等咱们回去以后就去查你那房子究竟什么时候重建过,我也侧面打听打听,房子一夜长出来的传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嗯,想要知道幕后之人,如今也只能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了。”见刘奋进提起关于房子的传言,苏灿也跟着分析道,“也不一定非要查是否大修过,查传言的源头也是一个方向。我寻思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这样,有人趁着夜色给西卧室贴了墙纸,刚好被其他人看到,回去就说有人动那房子了,恰好前不久有孩子在房子附近玩耍受伤,人们就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认为是孩子家长报复去拆房。结果第二天,人们起来后发现房子完好无损,于是就有了之后的谣言。” “你这推理能力,果然是连张爷都夸过的人,这逻辑简直无懈可击!”刘奋进听完,竖起了大拇指。 “少贫!” 苏灿在刘奋进后背上拍了一下,却换来刘奋进“哎呦”一声痛呼。 “怎么了?我碰到你的伤处了?”苏灿见状连忙上前查看。 “逗你呢!”刘奋进却一个侧身躲开,向前跑了两步嬉笑着看向苏灿,“看你那眉头皱得,都赶上老廖头家那只大沙皮了!多大点事儿,都有方向了还怕查不到人,来,给爷乐一个。” 听了刘奋进的话,苏灿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老廖头包子铺里,那顶着一身老皮即将要耷拉到地上的黑狗,他脸瞬间就黑了。 “刘六分,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苏灿朝着刘奋进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哎,你咋还恼羞成怒了!”刘奋进笑着回应,抬脚带着苏灿往下一个弯道跑去。 地道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下来,就在二人的身形消失后不久,一道矮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灿曾经停顿过的地方。 第210章 老何去哪了 地道很黑也很安静,就算苏灿和刘奋进是两个人,不说话走久了也难免会生出一种孤寂感。 “哎,你说老何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还能走出去吗?” 刘奋进最先忍不住挑起话题,打破了沉默。 “不好说,没准他也在这地道中。”苏灿顺着刘奋进的话题回道,“我们走过那几处坍塌的地道,直接和地面相通,如果老何在那附近用了探路的方法,以他的耳力,很有可能会找到入口。”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刘奋进哼了一声,“能回去也好,老何多次害我们,等回了宿舍,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刚刚不还说要低调熬到离开吗,这才拐几个弯啊,就忍不住了?”苏灿闻言打趣了一句,“老何肯定是得教训的,但最好是等到我们服役期结束以后,免得让人抓住把柄,别忘了他和严七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你说得对,那严七也不是个好鸟!老何带我们上山想干什么严七肯定知道,他非但不制止,还给批条子,说不定让老何引我们进山的人就是他,结果临阵退缩没敢来我们才没遇上,真是白瞎了我当初那条好烟。”刘奋进一脚踢开了面前拦路的石块。 “严七不过是个小人,喜欢拿自己手中的权势欺负人罢了,他的确没胆量来野人坑。”苏灿接着刘奋进的话道,“但老何想带我们见的,我猜应该另有其人。你说传消息的有没有可能是陈家人,而老何要带我们见的就是陈三叔?” “不能吧!陈三叔我们已经见过了,他什么都没说还帮了我们。”刘奋进疑惑道,“难道说老何的目的不是害我们,是我们误会了?” “引我们上山这件事儿绝对是不怀好意,我猜他们多半是冲着我来的。相信一旦老何与原本要见的人接上头,我们一定凶多吉少!”想到之前后山上对自己下手的黑衣人,苏灿皱起眉头,“但让老何带我们上山的和他要带我们见的却并不一定是同一个人。我们先来分析老何要带我们见的人。首先,这人一定在山上。勾栏坊每晚都点名,昨天上山的就咱们宿舍的那几个,当时老何、六子和小李我们几个是一起上来的,没必要分开后再让老何来带,所以都能排除。除了他们,现在还在山里的只剩一直没在勾栏坊露面的陈三叔了。” “难道就不会是其他人通过地道进山?”刘奋进指出苏灿话语中的漏洞。 “你在来这里之前知道地道吗?”苏灿不答反问。 “我当然不知道。” “常赋晦告诉你山里危险,尽量不要上山,那么他知道地道却不告诉你的几率很小。以常赋晦在寨子里的身份地位,他都不清楚,说明这是一件不能外传的隐秘,在寨子这种级别的机密,会有哪些人知道?”苏灿继续问。 “议事厅!”刘奋进脱口而出。 “不错,只有议事厅里五大姓氏家族的掌事人有可能知道。陈三叔知道,应该是陈大爷或者是陈老太爷告诉他的。还剩胡、常、黄、李四家,以胡璐依和你的关系,临行前她肯定会帮你打听有关勾栏坊的消息——”苏灿道。 “那女人临来前还和我吵了一架,啥都没和我说!”刘奋进闻言撇了撇嘴。 苏灿停下话头,深深地看了刘奋进一眼,刘奋进被这一眼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就说了点坊里的规矩,别的真啥都没说,临了还骂了我一顿,地道的事儿更是提都没提!” “胡家退出议事厅权利中心已久,一些隐秘不知晓了也属正常。”苏灿错开目光继续道,“常家连自己亲儿子都不告诉的事,也没可能会告诉别人,接下来就剩下黄家和李家了。” “李老绝对没可能,你几次犯事都是他开口求的情,他可是议事厅里最和善的人!倒是黄老整天板着个脸,你和她家小辈还有过节,难道是黄家的人?黄老要致我们于死地!” 说到这儿刘奋进表情严肃了下来。 “现在我们假设勾栏坊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地道的事儿,那他的信息来源一定就是李、黄、陈三家。”苏灿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刘奋进的问话,而是继续向下分析。 “说得没错。”刘奋进肯定道。 “但有一件事不要忘了,以勾栏坊的这种的管理方式,能与外面互通消息的只有那几个有官职在身的组长。但如果是他们想害我,在坊里可能会更容易些,根本没必要上山冒险。” “也对,这样看来就只剩坊里那些没实权的白身了,可这样的人怎么传消息,又是如何能使唤动老何的啊!”刘奋进迷惑了。 “勾栏坊里的确没有这样的人,但如果是坊外的人呢?别忘了老何可是光荣榜上的人,他是能去大门口站岗的。” “你的意思是老何在门外站岗期间,有外面的人给他传了消息!”刘奋进恍然道,随后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可是外面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到坊里的,那人该怎么上山,难道他要从水库那边绕,这不可能啊,先不说有多危险,只是爬山就够他走上几天了。不会这地道在勾栏坊外面也有一个出口吧!” “以这里工程的隐秘程度,在外面留出口的机率不大。”苏灿并不赞同刘奋进的话。 “那么这个假设不就又不成立了吗?”刘奋进问。 “所以我才说传消息给老何的和他要带我们见的不是同一个人。”苏灿回道,“只有这样事情才能解释得通。” “你说得对,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这样的确能实现。”刘奋进点头道,“接下来就是要找出谁是三家在勾栏坊里的内应了!” “不用那么麻烦,首先,传递消息的人是要致我于死地,他得先确认我们进到勾栏坊,所以这件事儿只能发生在我们来勾栏坊以后。自我们进坊以来,老何应该只在门口执勤过一天吧,估计外面的人就是那天找上老何的。” “我记得那天,老何轮值站岗回来后心情明显不错,赵虎还打趣他是不是遇到好事儿了。他在坊里的年头也够久了,这是收到好处费后再畅享以后的自由生活呢!”刘奋进闻言思索了一会儿也跟着道,“当时就感觉那孙子看我的眼神有点躲闪,原来是背后憋着坏,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第211章 和老何接头的人 “陈三叔的身手如何?” 就在刘奋进还在感叹老何的阴险时,苏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我也不清楚啊!没见他在寨子里动过手,但他是弟马的徒弟,想来肯定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刘奋进闻言一顿,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 苏灿点点头,随后又继续道: “外面那人之所以找上老何,让他引我上山,应该就是想在害人后伪装成意外,这说明他也是有所忌惮的。当时老何已经知道了你的厉害,他不会为了钱就不顾自己的安危。我猜对方应该是告诉老何,山上有能与你身手不相上下的人,让他趁着你们交手无暇分心之际弄死我!” “你说话还真是毫无顾忌啊!”听到这儿刘奋进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苏灿却没理会刘奋进的调侃,接着分析道: “我们继续假设,外面的人让老何与里面的人联手杀人,做成意外死亡。如果里面的人当时也在坊里,他们只需要诱我们上山,稍使手段将我俩分散,逐一攻破,丢在原地喂狼就行,没必要来野人坑这么远的地方。” “你说得有道理,野人坑再怎么说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一个危险系数,而且离坊里也太远了些。”刘奋进点头认同。 “所以,综合所有因素,只有一种可能,老何要接头的人当时不在坊里,他一直都在这山上。” “那就只剩下陈三叔了!”刘奋进惊讶,“难道真的是陈家给陈三叔下了命令,让他躲进山里,就是为了伏击我们!可这又与咱们见到陈三叔后发生的事儿不符啊!” “如果是陈家下了命令,而陈三叔没有执行呢?”苏灿给出了另一种可能,“通过之前的交谈,就能看出他虽然身在山上,却对勾栏坊的情况十分了解,说明他一直在关注坊里的动向。见到我们后,他虽然面上不显,但种种行动都是在催我们离开,这一点就很奇怪。陈三叔又不是个社恐,这么长时间他一个人生活在深山里,终于有了说话的人,就算不留我们也不该急着赶我们走吧。”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陈家人知道我们一定会进勾栏坊,在他们送陈三叔来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害咱们的计划。之后陈家人再买通老何,让他把我们带到陈三叔面前,两人里应外合在山里动手,做成意外的样子,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陈家的头上,他们真是好算计啊!” 刘奋进右手成拳,在墙壁上猛敲了一下。 “事情真相应该就是这样了,我猜陈三叔的身手绝对不在你之下,否则也不能独自在这深山中生活这么久。看来陈家已经对我起了必杀之心,离开勾栏坊后我们一定得多加提防。” 看着刘奋进的动作,苏灿又提醒了一句。 “我虽没见过陈三叔的身手,但也听小舅提过他是上一辈人中的翘楚,他还得到了王舅老爷的真传,再加上阴狠的老何,如果他们的计划真成了,咱俩说不定还真得栽跟头。”刘奋进严肃地说,“你和陈家到底有什么仇怨,值得他们这样谋划?” “不一定有仇怨,应该是我的存在挡了他们的道。他们的筹划的确很高明,能巧妙地利用审判服役的不利因素,到达这真正的目的地,还顺带解决了我这个眼中钉。” “后山的黑衣人之后也没见有人再对你动手,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有放弃!揭穿墙纸也就顶多是把你赶出寨子,现在竟直接想要你的命!还好陈三叔和陈家不是一条心,否则这次我们就栽了!” “这说明他们急了,如今离年底越来越近,留给他们筹划的时间不多了。”苏灿望着黑漆漆的地道,忽然想起了之前关于寨子三方势力的分析,缓缓地说。 “如此看来陈家这次没有得手,岂不是还会有下次,我们依旧有危险!”刘奋进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陈家暂时不会再动手,从他们选择让陈三叔动手,而不是再安排人进来这点看,他们在坊里没有其他内应,消息来源只能是勾栏坊门口站岗的人。现在外面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只要我们不出现,陈家就会认为我们已经遇险或正在遇险,这样下一步的计划就不会再提上日程。”苏灿说着,又迈步向前走去。 “既如此咱们就不出去了,找到出口后咱们就在这地道里驻扎下来,也不管凯子叔是怎么做的了,一直等到服役期结束了咱们直接就离开这鬼地方!”刘奋进闻言对苏灿建议道。 “也好,勾栏坊里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现在看来,地道中才是最安全的。”苏灿赞同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好了,一会儿咱们走到井口时,你先别上去,我去拿点吃的和被褥,再下来找你,咱们也来把荒野求生。”刘奋进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听陈三叔的意思,这地道里也不是十分安全,得重新找一处安身的地方。我还需要带一把铁锹下来,还是自己重新挖一条地道比较保险,毕竟我们还要在这儿待上几天,住得舒适也很重要。” 这边刘奋进已经开始考虑要运下来的生存物资了,苏灿却陷入了沉思。 如今可以确定陈家就是背后的三方势力之一!而三方之中,将自己带进寨子的那一方肯定不希望自己有事,可以排除。而剩下两方,最初提出预言的那一方应该最希望自己消失,至于寨子固有管理者的态度却并不明朗,陈家究竟是哪方势力呢?苏灿其实更倾向于前者,从种种迹象上看,陈家的内部态度并不统一,所以才有了陈三叔的反叛。从最初的预言,到铁鼻子,再到西卧室的墙纸和小祠堂起火,最后是如今后山的截杀,每一桩都和自己,或者说苏灿这么名字有关系,那陈家又参与了哪一件或是哪几件呢?苏灿无法确定,他甚至不知道这背后是否只有一个陈家。被黑衣人袭击那次苏灿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但如今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凶险了。在苏灿原本认知中,一直以为能遇到最大的危险不过是被打一顿,关几天,没想到是真的要搏命的。为了自己的小命,苏灿感觉自己答应常傅晦趟这趟浑水真是草率了。 提起陈家人,苏灿又想到了陈冰,心中猛然一痛,看来以后不能轻信旁人了,更要对周围主动示好的人多几分提防。 第212章 泥脚印 “苏灿,苏灿——” 就在苏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却被刘奋进的喊声打断,“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想陈家呢,怎么了?”苏灿回过神来,看向刘奋进。 “既然陈家暂时不会再出手,咱们就先别考虑他了。”刘奋进道,“你还是先来看看这个吧。” 刘奋进说着,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火把凑近地面。苏灿顺着火光望去,只见砖石铺就的地面上清晰地印着一排泥脚印。 “这地道里有其他人。”刘奋进提醒道,“这脚印上的花纹明显是坊里发的工鞋,我踩水里后留下的脚印就这样,这不是陈三叔留下的,他没穿工鞋。” 苏灿回忆了一下,当时刘奋进在火堆旁摆弄工鞋时,苏灿的确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大家的鞋子,陈三叔脚上的是一双看起来十分专业的登山靴。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苏灿问。 “没注意,咱们后面也有。” 刘奋进说着将火把举向身后,只见两人走过的地方,路面上也有一排清晰的泥脚印。 “外面这几天没有下雨,能踩到泥的地方也就只有河道边了,那人也是从河道那边过来的!”苏灿瞧着地上半干的泥脚印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脚印还没干,那人应该刚过去不久。” “从河道那边过来。”刘奋进重复了一遍,忽然提高声量,“靠!他不会是跟着咱们来的吧!” “在地道里应该不是,但不排除我们在地面上时,一直被那人跟着。”苏灿说完抬头看向刘奋进,“你觉得是老何吗?” “我没有看别人脚丫子的癖好,也不像专业人员那般能从高矮胖瘦上看出别人鞋子的大小。”刘奋进闻言摇摇头。 苏灿无语地看了刘奋进一眼,继续开口道: “除了你我,现在山上穿工鞋的人就剩老何、六子和小李了。我们和老何是在林子里走散的,他很可能在摆脱狼群后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后来我们进了地道,他凭着自己家传的本事也探到了路口,这才走到了我们前面去。”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就是老何!他先是在狼群回返时没知会我们自己先跑了,后来见白毛子出现吓退了狼群才又折返回来,跟在咱俩后面。这明显是在拿咱们探道儿啊!”刘奋进顺着苏灿的话分析起来,“当时你晕过去了,我背着你走了好一会儿狼群才再次聚拢过来,这期间老何一直没有露过面。我的耳力受过专门的训练,被平常人跟上绝对不会发现不了,但如果是身怀家传本事的老何,那可就说不准了,毕竟他可是连狼群的动向都能听得准的存在!” “你说得对,老何一直跟在暗处的可能很大,但他仅凭听力无法确定我们进入地下的具体入口,所以我们停下来时,他并没有再次跟上。待到我们再次动起来时,他顺着咱们的路线找到了另一个入口也跟着到了地下。”苏灿补充道。 “那咱们赶紧跟过去吧,赶紧把人给逮住,省得那孙子在暗处作妖。”刘奋进说着站起了身。 “也好,先跟过去看看吧。” 两人放轻脚步,一路跟着脚印向前追去,走了一段时间后,待到又一次经过一个路口时,苏灿拉住了还要继续向前的刘奋进。 “怎么了?”刘奋进望向苏灿。 “方向反了。”苏灿道。 “什么?”刘奋进疑惑。 “这个方向与我们回勾栏坊的路线刚好相反。”苏灿解释道。 “一左,二三右……”刘奋进听完向后退了一步,口中默念了一会儿,忽然道,“的确反了,老何那孙子不知道回勾栏坊的路线,他这是凭着运气瞎走呢!现在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跟吗?” 苏灿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这里距离勾栏坊里的井口没多远了,我们先过去看看。” 刘奋进没有异议,两人继续沿着脚印方向向前追踪,直至脚印消失。此时,经过七拐八绕后,苏灿二人已经沿着一条笔直通道走了许久,火把光照范围内空无一人,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看样子是鞋上粘的泥干了。”刘奋进指着身后依稀能分辨的印痕说道,“这条道路看起来还得走挺远,要不先回勾栏坊,我上去拿个手电筒回来,咱们再继续往前?” “也好。”苏灿看着刘奋进腰间所剩无几的简易火把,同意了他的建议。 两人原路返回,到达之前岔路口后没再停留,直接走向了另一边,又经过几个弯道后,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而那里正投下一片光亮,应该就是井口附近了。 “前面就应该是陈三叔口中后墙边上的枯井了。”苏灿指着那处光亮道。 “终于到了!”刘奋进熄了手中的火把,快速地走过去查看,“这个设计可以啊,地道直接打通井壁,井壁向上有斜度的,从外面向下也看不出来,隐蔽性一流啊!” 苏灿也走到井下,抬头向上望去,能看到一小块天空,外面校场上的灯光照在身上,虽然不是十分明亮,却也与之前全无光线好上太多。苏灿此时倍感舒适,他们已经在漆黑的环境中待得太久了! “这里之前应该装有升降装置,后来拆除了,现在还能上得去吗?”苏灿摸着井壁上残留着的铁栓子道。 “井壁上有突出的石头,爬上去没问题。”刘奋进自信地说,“这个时间刚刚好,咱们的箱子里就有两个手电筒,趁现大家都去上晚课了,外面没人,我去顺回来。” “小心点。”苏灿嘱咐道。 “放心吧。”刘奋进回应着,接着将身上绑着的武器和树枝拆下来交给苏灿,“在这儿等着,有什么不对就爬上去。” 说话间,刘奋进几个纵身,脚下借力,很快就爬到了井口,仔细听了一阵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随后攀着井沿,轻巧地跃了出去。苏灿在原地等了一阵,上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一床被子兜头而下,苏灿躲闪不及被盖个正着。待苏灿掀开被子躲到一旁后,上面又丢下来两个鼓鼓的背包、四个塞满日用品和食物的袋子、两个水盆、两个铁饭盒,还有两捆烧火用的劈柴,最后是一把铁锹。就在苏灿惊讶刘奋进真的顺来一把铁锹时,上面又有东西下来了,与之前不同,这次不是直接落地,而是被用绳子捆着一点点地降下来。随着那东西位置的下降,借着外面的灯光,苏灿终于看清它的全貌,那竟是一个昏迷着的人,腰上还绑着两个暖水瓶。 第213章 你这是在搬家 苏灿刚将人在一旁安置好,刘奋进就扒着突出的石头跳了下来。 “什么情况?”苏灿指着倚在一边昏迷不醒的人问道。 由于来到勾栏坊后发生的几件事,如今苏灿和刘奋进二人算得上勾栏坊的名人,坊里人几乎都认识他俩,但苏灿却只识得那几个交好的人,眼前这个他只感觉脸熟,却对不上名字。 “十二舍的。”刘奋进捡起那人身旁散落的绳子捆好,挂在了一只背包带上,“东西太多了,动作慢了些,出门时正碰到他从小楼里出来。” “然后你就将他也一起搬了下来了?”苏灿边整理着几乎堆满井底的东西边问。 “我没事儿搬他干嘛!”刘奋进闻言一愣,反应了一下苏灿话中的意思才继续道,“是他自己非要吵着跟下来的。” 苏灿视线瞥了一眼倚靠在墙壁上明显被打晕的人,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 “他是我打晕的,但也的确是他主动提出要跟我走的。”察觉到苏灿的视线,刘奋进立即解释道。 “这个时间点儿大家都在小楼里,楼里有现成的厕所,一般不会有人出来,所以那会儿刚出宿舍门就没太注意,谁曾想就碰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还好我反应快,立即遮住了脸,本打算趁他没认出我直接将人打晕来着,结果他倒好,瞧见我这一身装扮直接就问我是不是在搬家,还问能不能带他一起。” “你竟会这么好心,直接就同意带他下来了?”苏灿不相信刘奋进竟是一个滥好人。 “当然不是,我本不打算理会的,结果他下一句话就让我改了主意。” “别卖关子,赶紧说,再磨蹭一会儿人就醒了。”苏灿打断了刘奋进的耍宝。 “你还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刘奋进将散开的劈柴重新捆好,直起身道,“他说自己知道倒霉蛋是怎么死的了,他不想死!希望我能带他离开宿舍,事后他会把这些年攒的半副身家都给我。” 见苏灿没有开口的意思,刘奋进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当然不是心动他的半副身家,主要是凯子叔害老梅的事情做的隐秘,他竟然说知道了其中缘由,我难免有些好奇。更何况咱们要想打听凯子叔后来的表现,总要有个能问话的人,如今现成的送上门,哪有不要的道理。” “既然都打算把人带下来了,那你还打晕他?” 听刘奋进说完,苏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两人消失了一天一夜对勾栏坊里的情况并不清楚,有个熟悉情况的人也是好事。 “还不怪他自己,瞧见我拿了那么多的东西,他非要也回去收拾。眼瞧着就要下晚课了,他还在那儿纠结要不要带上枕头,再让他磨蹭下去我俩就都不用走了。” 提到这一茬,刘奋进明显带上了几分情绪。 “你拿的东西的确挺多!”苏灿感叹了一句,瞧着拿下两个暖水瓶后身上就空空如也的男人,苏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把人打晕后什么都没给他拿?” “拿什么拿,我自己的东西就够多了,这些我都跑了三趟呢,哪能腾出手来顾他!”刘奋进不以为然地回道。 “跑了三趟?之前几趟拿的东西就堆在井口边吗?你也不怕被人发现!这么多东西不只是我们的吧,这背包是从哪里来的?顺了别人的东西就不怕暴露吗?” 苏灿瞧着地上这些实用的东西,知道刘奋进是为了他们能在地下住得舒服些,但还是挑了个委婉的词将心里话问出了口。 “这井口位置隐蔽得很,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是事先知晓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这背包是坊里老乡的,之前我给他吃了不少零食,他就说把背包给我当做交换,当时也没什么用处就没急着拿回来。咱们的箱子太大拿起来不方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那儿的背包,直接就拿了过来。至于这些吃的东西,除了咱们自己带进来那些,其他都是从食堂顺的,咱俩账面上还有不少积分,就当提前兑换了,你用起来不必心虚。” 苏灿闻言点点头,早在上晚课的第一晚凯子叔就和他们说过,晚课坊里所有工友都是要去的,食堂里的岗位和在厂房里做活一样,也由工友担任的,自然也包括在这其中,刘奋进这时候过去拿东西应该时机刚刚好。但瞧着地上摆着的袋子,苏灿还是忍不住担心了一下。 “你拿了这么多,食堂的人过后发现了怎么办?” “不能够,之前我问过陈三叔,食堂里的物资多,管得还松,丢个把东西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拿得是多了些,但都是咱们能用上的,毕竟还得在地下待上几天时间呢。只有一点不太顺利,手电筒只拿来了一个,另一个试了半天都没拧亮,估计是没电了。” 说话间,刘奋进已经将手电筒打开别在了背包的肩带上,又卷起地上的被子,连同苏灿归拢到一处的东西扎在一起,肩扛手提地将全部东西都固定在了身上。 “一个手电筒够用了,总比火把要强,我们省着些用。”苏灿帮着刘奋进将松下来的背包带紧了紧。 “你自己扛着他能行吧?他晕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在这之前咱们最好离这里远点。”刘奋进抬脚在昏睡着的男人腿上踢了踢,“我是在他宿舍把人敲晕的,他并不知道入口的位置,咱们先离开这儿,免得把井口的位置暴露了。” “没问题!走吧。” 苏灿说着将人扛了起来,率先向着岔路的方向走去,刘奋进见状也跟了上去。两人到达泥脚印出现的路口时,直接转弯跟了过去,路过脚印消失的位置,又走了一段时间,苏灿才停了下来。 “等等,歇一会儿再走。”苏灿将人从背上放下来,倚着墙壁滑坐了下去。 “你这体力不行啊!要不咱俩换换?”刘奋进回头看到苏灿的样子,开口道。 苏灿看向刘奋进,此时他头顶、前胸、后背、腋下,甚至两条腿上都绑满了东西,手中还各提了一壶盛满水的暖水瓶。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已然成了一栋移动的小山。 “算了,给我一截绳子,把他固定住,咱们继续走。” 苏灿倒不是真的体力不行,主要是昏迷的人完全无法配合苏灿的动作,在他的背上一直往地上滑,苏灿完全不好使力。滑坐下以后,苏灿的视线对上了刘奋进背包上绑着的绳子,又爬了起来,上前一步将其解下,用绳子将男人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确保他不会滑落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刘奋进见状也不再多说,此时的他的确分不出手来替苏灿背人,只能紧紧地跟在苏灿身后,防止他掉队。 第214章 被针对的人 “咱们走了有三里地了吧,这条路怎么还没到尽头!”又赶了一段时间的路后,刘奋进打破了沉默。 听到刘奋进的话,一直卯着劲走路的苏灿直接半跪了下去,解开身上的绳子将背上的人放下,随后双手撑地慢慢趴下身子,又一转身,也不管地面有没有脏污直接仰躺在地上。 “不是说一会儿就能醒过来,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晕着。”苏灿喘着粗气说。 刘奋进见状放下手里的东西,腾出手来将压着苏灿的人拖到一边,顺手检查了那人的呼吸和脉搏,才望着躺在地上喘气的苏灿开口道: “可能是那会儿太着急,没控制好力度,手重了。咱们也走出去挺远了,要不就在这挖一个临时住处吧,你先歇着,剩下的交给我。” 苏灿此时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躺在那里任刘奋进自己折腾。好在这附近墙壁上的青砖因年久已大部分脱落,土层也比较松软,刘奋进挖起来并不费力气。待到苏灿缓过力气时,刘奋进已经在一侧墙壁上挖出了一处可容纳三个人的空间,入口处还有一个转角,可以隐蔽里面的光线。 “不错啊,这手艺绝了。”苏灿起身走进去瞧了一圈,不禁赞叹刘奋进的行动力。 “那是,我特意问过陈三叔,按照他给的法子挖的洞,上面结构稳得很,绝对塌不下来。”刘奋进语气有些得意,“先弄成这样,等有时间了我再弄两个单间,咱们住着也更舒服。” 刘奋进说着,将东西全部转移到了新挖的土洞里。 “这人怎么还没醒?不会打出问题了吧。”苏灿将人拖进洞后,见那人依旧双眼紧闭,担忧地问道。 刘奋进收拾的间隙,听到苏灿的话,上前查看了一番,随后回道: “没事,和你之前一样,是睡着了,等他睡够了就能醒过来了。” 苏灿闻言放下心来,和刘奋进一同忙活起来。两人将各类物品归置妥当,又开始生火烧水。刘奋进打包的食物很多,主食、菜肉都有,甚至还有一小袋子水果,两人就着热水,美美地吃了一顿,这一餐竟比在地面上吃得还要好。 待二人吃饱喝足,开始昏昏欲睡时,一直昏睡着的人才慢慢转醒。 “刘奋进!”那人醒后,揉着后脑坐起身来,望向火光中的二人,直接叫出了刘奋进的名字。 “醒了?喝点水不?”刘奋进将手中的饭缸递了过去。 “怎么是你!这是哪里?你要做什么?”那人并不接饭缸,环顾一圈后看向苏灿和刘奋进的眼神充满戒备。 “这里是地下啊!什么叫我要做什么,不是你让我带你走的吗!”刘奋进收回饭缸,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水本来就没灌多少,不要拉倒。” “刘奋进,我根本不知道刚刚那人是你!更不知道你搬家竟然是要搬到地下!”那人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愤怒,细听之下还能听到声音在颤抖,“我们是同乡,我还曾经带过你一段,算是你的老师,看在这份师生情谊上,你赶紧送我回去!” “你俩在上面时不是见过面了吗?既然曾经是师生咋还没认出来!”苏灿闻言有些惊讶。 刘奋进的同乡苏灿都是见过面的,但绝对没见过眼前这位,平时也没见刘奋进与他打过招呼,这人竟说他和刘奋进曾经是师生! “你别误会,我和他顶多算认识,师生绝对谈不上。”感受到苏灿投过来的目光,刘奋进最先做的竟是撇清关系。 “刚不是说过了吗,之前见到他时我就挡住了脸。”刘奋进说着在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布兜在面前比划了一下,“这还是三叔给的,让咱们装点零碎东西。看到他时我就用来蒙脸了。” “他蒙着脸,你都没确认他是谁就要和他走?”苏灿更加疑惑了,这人的思维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啊,刘奋进究竟带了个什么人回来! “坊里不让随意换宿舍,但却总有人私底下偷偷调换,只要不声张出去,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只当他是在偷偷和人换宿舍,不想被人发现才遮了脸,谁想到他竟然是打算偷跑出去!” 男人闻言为自己辩解道。 “你少来,我啥时候说我在换宿舍了!从头到尾我压根一句话都没说好吧!”听到这儿刘奋进立即反驳了一句。 “对,你的确一句话没说,你要是开口了,我自然就认出你是谁了,哪还会和你走!”男人反应也很激烈,指着刘奋进的鼻子就开始发泄不满,“别的暂且不谈,就看在咱们都是寨里人的情分上,你放我一马,现在送我回去吧。” “这勾栏坊里大部分都是寨子里的人,咱们有什么情分!说要走的是你,如今变卦的还是你,当我们很闲吗,啥事儿都得围着你转啊!”刘奋进回得却是毫不客气。 来勾栏坊以后,刘奋进对待同寨子的人都还算客气,苏灿很少见他如此针对一个人。如今男人已经醒了,再将他送回去,无论是否向他暴露地道入口的位置,他都会引起背后之人的猜忌,更有甚者还可能会引起坊里那群组长的注意。到时候他们卷进地道隐藏的秘密之中,究竟是福是祸谁都说不好,刘奋进选择将男人留下绝对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那边男人还要继续开口,苏灿却不想他俩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打断他的话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凭什么告诉你我叫什么,你们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绑架了,放在外面最少也得判十年以上。”那人似乎有些瞧不上苏灿,对他的问话更是嗤之以鼻。 “呦,这里还有懂法的人!”苏灿闻言乐了。 “你别搭理他,他叫洪生,进勾栏坊前参加过几次法考,都没考过,以前在寨子里也是动不动就要判人几年,没想到来了勾栏坊还是这个德行。”刘奋进在一旁接了一句。 “洪生,这名字有点耳熟啊!”苏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凯子叔曾经提起过,老梅有一次被他连喂了几个水煮蛋,差点没噎死,被人用海姆立克急救法给抢了回来。当时救人的那个就是叫这个名字。 “老梅被鸡蛋噎住的那次就是被你救的?”想到这儿,苏灿也就问了出来。 “是我!”说话间,洪生微微抬起了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还是一个宿舍住着的舍友,我不过是在日行一善。” “既然和舍友感情那么深,怎么还想着换宿舍了?”苏灿被他的说法逗乐了,顺着他的话继续问。 然而,洪生却完全没有被苏灿的情绪所影响,表情依旧严肃。 “我必须得换宿舍,因为轮到我了,自打倒霉蛋死后,我开始倒霉起来了!” 第215章 又一个倒霉的人 洪生的话让苏灿和刘奋进正视起来,他俩都知道之前老梅的倒霉都是人为了,如果洪生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那究竟是有人在模仿凯子叔行事,还是—— 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凝重。 “我是苏灿,他你认识就不介绍了。关于倒霉的事儿你能再细说一下吗?”苏灿率先问道。 “倒霉就是倒霉呗,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能不能别扯东扯西的,现在已经耽搁得够久了,再拖下去我回宿舍不好解释,你们先送我上去。”洪生对苏灿一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仿佛他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催什么催,你睡得跟猪似的,咋叫都不醒,现在天都快亮了,早就过了熄灯落锁的时间,你现在回去也没法解释。”刘奋进对洪生的态度十分不满意,对着他语含威胁道,“苏灿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就是,否则别想再回地面上!” 刘奋进的话令洪生整个人一震,面带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随意殴打、辱骂、恐吓他人,威胁他人人身安全是要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少在这儿给我讲法,别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接下来你只要好好回话就行,多余的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到!”刘奋进语气越发凶狠,“之前在上面时,你说知道倒霉蛋是怎么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有个猜测,倒霉蛋之前应该是被什么盯上了,他一直倒霉绝对不是别人所说的老天收命,那是背后的东西在给他设绊子。” 也许是真的被刘奋进震慑到,这次洪生倒是老实了许多,语气虽然勉强,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了问题。 苏灿和刘奋进闻言对视了一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洪生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看来这个人很敏锐。然而,洪生的下一句话却给苏灿和刘奋进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背后的东西是谁!” 见苏灿和刘奋进的注意力都被自己所吸引,洪生忽然身子前倾,凑近二人低声道: “十二舍、十三舍那一片不干净,里面有脏东西,它正在找替身呢!” 洪生讲完后抬起头,本以为会瞧到面前二人惊讶的模样,然而却只看到苏灿和刘奋进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刘奋进不可置信地开口。 “怎么?这不够令人震惊吗!我就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才打算换宿舍的!当时看到你大包小裹地从十四舍出来,还以为你也察觉到了,趁着晚课偷偷换宿舍呢,否则我也不会阴错阳差说要跟你走,结果被骗到了这儿。”洪生似乎对两人的反应很是不满,又恢复成之前颐指气使的模样。 “骗?你自己没搞清楚状况还要赖别人!”听到洪生又提起这一茬,刘奋进立即不满开口。 “这事儿你和凯子叔提过吗?”在洪生回嘴前,苏灿抢先一步提起了凯子叔。 “十三舍的宿舍长啊!”洪生的注意力被苏灿转移,看向苏灿,“倒霉蛋就是他们宿舍的,我当然得提醒他!” “你是怎么提醒他的?” 刘奋进马上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能怎么提醒,就正常告诉他呗!”洪生却不以为意。 “别答非所问,把你对凯子叔说的原话重复一遍。” 想到眼前之人说话做事的尿性,刘奋进又跟着说了一句。 “当时还在宿舍,这种事儿为了避免被脏东西听到又不能明说。于是我就告诉他,我已经知道倒霉蛋是怎么死的了,让他注意点。” 苏灿和刘奋进闻言脑袋都是嗡的一声,这人还真是会说话啊! “凯子叔他说什么?”苏灿接着问。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我的提醒。” 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一眼,想到洪生说的自己也开始倒霉的事儿,显然他是听进去了。 “凯子叔这两天有什么变化吗,应先生有没有找过他?”刘奋进继续就着凯子叔的话题往下问。 “能有什么变化?你们宿舍的人进山后就没有回来,大家都在传你们回不来了,凯子还伤心了一场。”洪生闻言有些莫名其妙,“至于应先生,他每天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单独找哪一个。” “看来他没有说到做到!”刘奋进接着洪生的话道,视线却是看向了苏灿。 接收到刘奋进的目光,苏灿点点头。然而,洪生却不清楚两人间的眉眼官司,立即不满地出声。 “我怎么就没说到做到了,我和凯子说的原话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你们给个准话,到底能不能送我回去?” “你的事儿我俩都清楚了,就算是阴错阳差,如今你也已经在这里了。话不多说,出口就在那边,你随时可以走,我们不拦你。”苏灿指着土洞的出口道,“但有一点得提醒你,这里岔道很多,虽然是地下,却是后山的范围,随时可能存在各种危险,你自己一个人千万要注意安全。” “什么意思?你们不送我回去?”洪生闻言直接站起身来。 “我们还有事儿,就不送你了,出了洞口左转,遇到第一个岔口向右……” 苏灿将通往井口的路线和洪生重复了一遍,随后右手向前一托,示意洪生可以随时走。 “请便。” “你说的是真的?” 洪生疑惑地看向苏灿,身体向着洞口方向挪了两步。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立即就跑了出去,“哒哒”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地道尽头。 “他没按照你给的路线走啊!”直至听不到脚步声,刘奋进才缩回探出去的脑袋开口道。 “本来打算给个机会让他自己选择接下来的路,可惜他不太相信我们!”苏灿叹了口气,抱臂靠坐在洞壁上。 “就这么让他走了?”刘奋进不放心地问。 “我们没有精力一直盯着他,如果带他一起行动,也必须是他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苏灿回道。 “早知道就不带他下来了,真是麻烦。”刘奋进望着地道的方向低声道。 “陈家人一定会来打听我们的情况,一旦察觉洪生曾经和你接触过,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陷在地下好,你不就是想到这一层才带他下来的吗!”苏灿戳破了刘奋进的心思,“你别自责,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倒霉。” “自责倒是没有,我对他本来也没什么好印象,事实证明他也的确不值得深交。”刘奋进就着被洪生拒绝过的饭缸喝了口热水,才继续道,“但话又说回来,这个人虽然有些毛病,但也是周围环境造就的,罪不至死,我也是不忍心。” “听起来有故事啊!他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挺懂法,又是因为什么进勾栏坊的?”如今闲着也无事,苏灿便问起了洪生的事儿当作消遣。 第216章 不合时宜的正义 “可能是因为比大家多读几年书的关系,洪生这个人特别自以为是,而且完全不知变通,无论对谁都要上纲上线,通情达理这个词在他身上完全绝缘。”刘奋进闻言倚着土壁,便开始讲起了过往。 “他也就比我大八九岁吧,我们是上小学堂那会儿认识的。他妈妈是寨里人,在外面有一个相好的律师,有了他以后就和那人分开回到了寨子。估计是受他亲生父亲的影响,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当律师,于是就一直留在小学堂跟着先生学习。” “当律师不能只待在小学堂学习吧,得去外面念书啊!”苏灿忍不住插嘴道。 “他不是还有一个受了情伤的老妈吗!他妈妈自打回到寨子以后,就不再出寨了,也坚决反对洪生出去。所以小学堂毕业以后,当同届的孩子选择去寨外继续上学,或是留在寨子里接任务时,他选择继续在小学堂读书。” “他也是个好学的。”苏灿又接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和个捧哏一样,总打断我思路,都不知道该讲什么了。”刘奋进不乐意了。 “好好好,我闭嘴。”苏灿识相地闭了嘴,右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索的动作。 刘奋进这才满意,接着说: “小学堂的老师,教的最多的就是文学经典,古今着作。洪生听得多了,总能随口说上两句,老师见他言谈举止像那么回事,于是就将小学堂里年纪最小的那一批交给他带,也能拿些工钱,自己养活自己。我就是他第一批带过的孩子,这也就是他口中的那段师生情。” “虽然答应了带学生,但是他特别看不起教书这个行当,平时上课都是他看他的书,我们玩我们自己的。他不但不屑于教我们,而且还特别严厉,之前说过他凡事都要上纲上线,对于我们这些平均年龄不到八岁的小孩子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大家都不太喜欢他。”刘奋进的情绪似乎也回到了当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以前小学堂组织的义务劳动,他都会以我们小班的孩子学习任务轻为由,把劳动任务都揽过去。但到了组织郊游,他又会说我们年纪小,出去不安全,我们只能被圈在学堂里看其他班的孩子出去玩。但这些都是小事,细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错,只是随着小班孩子年龄的增长,大家对他的抱怨多了,留下了一个苛刻的名声而已。真正导致他进勾栏坊的原因是三年前寨子里发生的一件大事。” 刘奋进停顿了一下,看向苏灿,苏灿也正目不转睛地回望着他,等待下文。刘奋进眼神示意苏灿,苏灿却投回了疑惑的目光。 “你怎么不问什么大事!”刘奋进不满地说。 “我又不是捧哏,怎么着,你说的话还都得接着不能掉地上?”苏灿闻言回道。 刘奋进被怼,立即反应过来苏灿这是用自己之前的话点自己呢,于是笑嘻嘻地说: “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怎么还记仇了!”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发生了什么大事。”苏灿白了刘奋进一眼,开口道。 听到这话,刘奋进偏头凑近苏灿,低声道:“一件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大事,寨子里面,抓住了一个杀人犯!” “杀人犯!他杀过人?” 苏灿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其实,在看到刘奋进将人搬下来时,苏灿的心里已经认定洪生可以一起在地下相处了,如今听到这话,苏灿觉得自己得重新计划一下。 “杀人犯不是他!”刘奋进闻言解释道,“那一年,有一个在外面杀了人的在逃犯混进了寨子,寨里有人看过通缉令,将人给认了出来,于是几个人就合伙将那杀人犯给捆了,送进了戒律堂的小黑屋,等待警察过来将人带走。也是赶巧,当时洪生正带着小班的孩子们在路边义务劳动,看到了抓捕的全程。可能是学法律学得魔怔了,当场给杀人犯当起了辩护律师,说什么人权不人权的,阻挠大家将人关起来。结果一来二去,人们稍一错眼,竟让那杀人犯给挣脱了。那杀人犯也是狗急跳墙,怕再次被抓,现场就捉起了人质,而洪生带过去的几个孩子首当其冲,先不说被冲撞摔伤的几个,竟还直接提起了一个孩子掐住了脖子。杀人犯一心只想逃走,手上没个轻重,完全不在乎孩子是否会受伤,在场的几个大人顾忌孩子的安危,没敢逼得太狠,只能让开道路一直远远跟随。直到出了寨子几里地后,那杀人犯才将孩子丢到路边,跳上了路过的货车逃走了。” 刘奋进说完停了下来,端起饭缸喝起了热水。 “后来呢?那孩子怎么样?”苏灿正听到关键时刻,急问。 “孩子被追过来的寨里人救了,但是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还受了很大的惊吓,之后变得有些自闭,那家人为了给孩子看病就举家搬出了寨子。”刘奋进放下饭缸说。 “杀人犯后来抓到了吗?”苏灿继续问。 “抓住了,在货车上就被截下来了,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刘奋进回道。 “洪生就是因为这件事进的勾栏坊?”苏灿又问。 “不全是,却也有关系,这次事后,由于他失职导致孩子受伤,寨子里就免除了他在小学堂教书的职位,还记了个大过。”刘奋进继续道,“可是他却丝毫不知悔改,当时受伤的孩子很多,有家长找他理论,他一直坚持自己按法律办事没有做错,孩子受伤只是意外,还说如果有下次依然会阻拦寨里人滥用私刑。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孩子家长只是想要个说法,他非但不道歉,还火上浇油,这下彻底惹怒了家长们。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也是搬走那家孩子的舅舅,自己的孩子受伤,外甥还被劫持,本就因为这事迁怒洪生,听了洪生的言论立即就火了,在那年小比就给他下了战书,以洪生的战力,理所应当就进入了勾栏坊,当时观战的人全都欢呼雀跃,没有一个给他叫屈的,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啊。” 第217章 再遇矮小影子 “这就是他进勾栏坊的原因。”刘奋进说完望向苏灿,“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解气?” 然而,苏灿却沉默下来。 “怎么了?难道你认为洪生不该被关进勾栏坊?”刘奋进疑惑地问。 “洪生这件事,不好说对错。”苏灿回望刘奋进回道,“寨子里的规矩我不评说,我在想,你似乎还真是给我们带回来了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刘奋进更加疑惑了。 “按照你的描述,洪生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固执且事儿多的人,这种人一旦自己有了主意,就算是暂时妥协,也会随时找寻机会去达成他的最终目的。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回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回勾栏坊的。他不信我们,还这么执拗,无论最终是否碰壁回来,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件麻烦事儿。”苏灿回道。 “怎么?他不回来你还打算去找他?”刘奋进继续问。 “毕竟是你带下来的,你真打算不管不顾?”苏灿反问道。 “如果他老实地按照你给的路线回去,我本打算悄悄送他一段的。谁知他心眼这么多,竟还走了反方向,就算要找也得等他吃够了教训再去。” “他离开时,连个简易火把都没有带,应该也走不了多远,估计就快回来了。”苏灿将火堆挑得更旺了些。 “他还真是老样子,总以为自己最行事儿,这地下岔路那么多,连个照明的工具都没有,也不怕走丢了。”刘奋进闻言站起身,向地道里张望,“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不会是真迷路了吧!” “别担心,人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独自待不了多久,只要他不傻,走不了多远就该回来了。”苏灿见状也站了起来,走到刘奋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灿话音刚落,远处地道深处,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离得近了,能辨认出是有人从地道的另一边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救命! “什么情况,洪生怎么还喊起来了,也不怕招来什么东西啊!”刘奋进一边拿起铁锹戒备,一边开口。 “估计是真遇到什么了!”苏灿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也抓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 两个人都不再出声,紧盯着地道深处。忽然,一道黑影闪现在路的尽头,随后越来越大,伴随而来的还有声嘶力竭地哭喊: “救命,快救我,有东西在追我!” 刘奋进认出那人果然就是洪生,侧身让出位置,洪生活鱼一样就窜到了刘奋进的身后,惹得一旁的苏灿惊讶地看向了他。而刘奋进此时却没有放松,依旧紧盯着地道尽头,戒备着。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地道尽头依旧毫无动静。 “在哪呢?什么东西在追你?”防备了有一段时间后,刘奋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我不知道。”洪生面上表情依旧惊慌,“在前面地道的转弯处,我看到有一个个子很矮的影子,还以为是谁家孩子贪玩走丢了,刚想走近查看,谁知它竟根本不是人,忽然伸长了胳膊就向我袭来。它力气特别大,只一下就将我击倒在地,还好我反应及时逃了出来。刚才它在后面还追得很紧的,这会儿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了。” “矮小的影子!”刘奋进收回举起的铁锹转头望向苏灿,“是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东西?它竟然跑我们前面去了!” “有可能。”苏灿点点头,又对洪生说,“你看清它的样子了?” “没有,它速度太快,一击之后马上就要继续来第二下,我翻身躲过去后立即就跑了,什么都没看清。” “那你是怎么知道它不是人的?”苏灿接着又问了一句。 “正常人哪有手臂一下子伸出几米远的!当时它蹲在挺远的地方,手臂一下就到了眼前,把我推出去老远!”洪生回说着提起胸前的衣襟,展示给苏灿二人看,“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你们看,这是它打我时留下的痕迹,根本不是人手。” 苏灿顺着洪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洪生的衣襟上,靠近胸口的位置的确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泥手印,乍一看像是小孩子留下的,可细看却又发现那印记十分诡异,根本不是正常人手该有的形状。 “应该是没追过来,但这东西听起来就不好对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刘奋进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而且洪生一路跑过来喊声那么大,会不会引来别的危险也说不好。” “我们时刻留意周围动静,随时准备离开这儿。”苏灿点点头,接着说道。 三人又在洞口守了一段时间,没见矮小影子,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出现。 “现在情况没什么异常,别都干耗着,你先进去休息,我守着,等你养足了精神再来换我。”刘奋进神情松懈下来,将铁锹拄在地上,对着苏灿说。 “好,我睡一会儿换你。” 苏灿瞥了眼左右黑漆漆的地道,自知如今保存体力也很重要,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土洞。 “那我呢?”洪生见两人都忽视了自己,在一旁插嘴道。 “你自便。”刘奋进想起苏灿之前的话,回了一句,就不再搭理他了。 洪生在原地转了两圈,见刘奋进真的无视自己,就不再自讨没趣,跟着苏灿走进了土洞。此时苏灿已经裹好了被子。长时间的奔波逃命,他的身体和精神都面临巨大压力,可如今所处的环境危险四伏,想要立即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心睡着也不是件易事。 洪生走进来时,苏灿并没有搭理他,他并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这个人身上。如果洪生是个通情达理的,此时也断不会打扰苏灿休息,自己找一个位置休息就是了。然而,有些人就是那么没眼色,即使看到你闭上了眼睛,依然会继续找你说话。 “你们既然已经把我带到了这里,就不能不管我!”洪生直接蹲到了苏灿身边,对他喊道,“外面到处都是岔道,还有不知名的怪物,你们不能只告诉我出去的路线,还得安全地把我送出去!把我送回坊之前你俩得供我吃住,保护我的安全。” “是不是还得要我们晨昏定省、捏腰捶腿啊!你要求咋这么多呢,当自己是太阳吗,要我俩必须围着你转。”苏灿没回应,外面守着的刘奋进先不乐意了,闻言出声道,“你还有没有点眼色,没看到苏灿正休息着吗?他睡好了还要换我呢,要不是你乱跑引过来危险的东西,我现在也在里面歇着呢!” “还不是赖你!如果你没把我骗到这儿,我现在还在坊里挣工分呢!”洪生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探头出去与刘奋进理论。 “又提这茬!来,你出来,咱们好好掰扯掰扯,我到底是怎么骗的你!”刘奋进说着,用锹把一勾,就将人拉了出去。 第218章 反客为主,好厚的脸皮 刘奋进把人带出去时,苏灿还有意识,可不知不觉间就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外面两人听起来相处得已经十分融洽了。苏灿看了眼手表,这一觉居然过去了四个钟头,随即掀起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睡好了?”洞口外的刘奋进看到苏灿,笑着打招呼。 “嗯,都还好?”苏灿点点头,又望向刘奋进身旁的洪生,罕见地,洪生竟也对苏灿点头打了招呼。 “一直风平浪静,毛都没见到。”刘奋进语气轻松地回道。 “嗯,你也进去睡会吧。”苏灿闻言放下心来,招呼刘奋进进洞里休息。 “好,我去眯一会儿,武器别离手,有东西过来就大声吆喝我。”刘奋进起身嘱咐了两句,将铁锹塞到苏灿的手中,随后又转向洪生道,“之前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吧,别犯傻。” 洪生听完后沉默地点点头,刘奋进这才放心地走进洞里睡觉去了。 “你俩都掰扯什么了?”发现洪生态度转变如此大,苏灿好奇地问。 “没啥,就说了些利弊关系而已。”洪生看了苏灿一眼,又立即错开目光,似乎不愿意多谈。 苏灿心道怕是刘奋进用武力进行了逼迫,于是也不再多问。两人间再无话可说,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洞内刘奋进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仅两句话的功夫,刘奋进竟已经睡熟了。 直到刘奋进睡醒,也没有东西出现在地道中,若不是之前确实遇到过,苏灿就要怀疑矮小影子是洪生杜撰出来的了。刘奋进与苏灿一同探讨一番,认为那矮小影子应该是有领地意识,洪生之前踏入了它的活动范围,所以遭到了驱赶,而苏灿他们之前遇到时,并不在它的领地范围内,所以才没被攻击。 “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安全了?”一直沉默旁听的洪生忽然开口问道。 “如果我们分析的是事实,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了。”苏灿回道。 洪生闻言松了口气,看来矮小影子给他造成的冲击很大,从遭遇至今,他表面平静,实则一直暗暗绷着神经,就怕那东西忽然杀到。 “既然安全了,我也进去歇歇,有什么吃的没有?我饿了。”洪生很不见外地走进了洞里。 “你这是什么话,之前我和苏灿在轮换值守,你留在外面分明为了危险来时逃跑方便,怎么好像是你有多大功劳似的,还张口就要吃的。”刘奋进跟在洪生身后,诧异地说。 “拘泥于形式,这就落入下乘了,既然我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就是有功劳。也不必劳烦你,报酬我自己去取。”洪生说着在袋子里翻出刘奋进之前打包的馒头吃了起来。 “他怎么这么好意思!”刘奋进被洪生的厚脸皮震住了,转头望向苏灿。 苏灿对洪生的转变也十分惊讶,这人之前还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声嘶力竭地要离开。只睡一觉儿的功夫,就摇身变成了这里的主人,一副我行我素的做派,难道他还是双重人格不成! 苏灿这边陷入了沉思,刘奋进那边却一直关注着洪生的动向,只见他吃过馒头,又开始找水喝,拿起刘奋进之前放在一旁的铁饭缸,仰起头,悬空着就开始往嘴里灌水,由于没掌握好倒水的角度,有很多水顺着嘴角流进了脖颈里。 “哎,你慢点喝,都洒出来了,我只装了两暖壶水,禁不住这么浪费,这荒山野岭的,干净的水源可不容易找。”刘奋进见状立即出声制止。 “见识浅了不是,既然能打两壶水,肯定就能打三壶、四壶,你打小就不好好听课,长大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洪生喝饱后,放下饭缸,毅然一副说教的样子。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还当自己是小学堂的教书先生,在这带班呢!我打的水,问都不问你就喝,更何况你还浪费。你能打三壶、四壶水,那你去打啊!”刘奋进不满地说。 “这你可说错了。”谁知洪生听完后不但全无愧意,反而字正腔圆地反驳道,“这些都是在勾栏坊里拿的,坊里的东西说起来也有我一份!所以我用这里所有东西都是理所应当的。” “你好大的脸啊!”这清奇的逻辑显然不在赤马寨百事通的认知范围内,刘奋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来应对他的厚脸皮了。 苏灿闻言皱起眉头,看着洪生一本正经模样,不似在开玩笑,仿佛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人不但固执,脑回路也异于常人,所谓的‘按法律办事’估计也掺了许多水分,但愿他不要有什么害人的心思,辜负了刘奋进的一番保护之意。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我来说一下我们后面的规划。”洪生见苏灿二人都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安排道,“前事不提,我们三个如今既然聚在这儿,就是一个队伍,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队伍不可一日无领导’,我年长你们几岁,就勉为其难地接下队长这一重任了。以后凡事都听我的,你们两个轮流警戒值守,我会按照劳动量将食物和水分给你们。” “你不走了?”刘奋进也是头一遭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当然要走,但你们现在不是没时间吗,我得等到你们能离开了再一起出去。”洪生回道。 “等我们?你知道我们打算干什么吗?就说要等我们!”刘奋进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嫌弃。 “我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现在队伍里我说得算。”洪生拍了拍刘奋进的肩膀道,“虽然你不认我,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肯定不能不管你!这里情况这么复杂,你们两个小年轻哪有什么经验,我得帮你俩看顾着点不是。我粗略点了一下,咱们的物资虽然有些存量,但三个人吃用并不充足,得居安思危,你们两个排个班,轮流出去找吃的和柴火带回来。放心,在吃食上我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我真好奇这些年你是怎么在勾栏坊里活下来的!”刘奋进甩开洪生的手,转身走到洞口坐下。 “哎,你——” 洪生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刘奋进显然已经不想再搭理他,拿起铁锹开始打磨起了树枝。洪生见状又转向了一直没说话苏灿。 “把你的表给我,你拿着也没用,放我这儿,给你俩记工用。”洪生又瞄上了苏灿手腕上的电子表。 第219章 我丢了东西 苏灿直接无视了洪生索要手表的无理要求,转身走出洞口,开始活动筋骨。 “真是毫无教养,长辈和你说话竟然不回应,完全没有规矩可言!”洪生收回了伸出的手臂,语带不满,“你们这种表现,就是因为教育没跟上。你们无礼,作为长辈,咱们队伍的核心,我却不能轻易放弃你们,早晚会把你俩都教育好!” 然而,被洪生诅咒发誓要教好的二人明显是不服管的,两人都自顾自地忙活着手中的事情,完全不理会洪生说了些什么。 “你俩装作没听见也没用,接下来我要宣布咱们队伍成立后的第一个决议,立即收拾东西,咱们去踏平那小矮子的领地。”洪生说着就捡起地上的一只背包,开始向里面塞食物。 “干嘛,干嘛,你在这儿演戏呢!怎么还一出接一出的!”刘奋进见状伸出已经削尖了的树枝,将背包挑了回来,“在这儿老实待着,我们对你已经够忍让了,别逼我动手。” “就说你见识浅,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去将那隐患除掉,这样才能保证后面安宁。”洪生被截走了背包,就直接蹲在了刘奋进身边,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少说些没用的,之前不是还怕得要死,现在怎么忽然就勇敢起来了?”刘奋进也意识到了洪生的不对劲。 “之前那是诱敌之策,谁知那小影子还是个懂兵法的,深谙穷寇莫追之道,不肯跟过来,如今正是攻其不备的好时机。”洪生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那你快去吧。” 这时,苏灿也走了进来,站在洞口,侧身让出通道位置,打断了洪生的滔滔不绝。 “这才像话嘛。”洪生闻言起身向外走去,在经过苏灿身边时,又停了下来,“不对啊!你们俩不去吗?” “不耽误你去除隐患,我们给你让路。”苏灿回道。 “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能只让我出手,你们坐收渔翁之利。就算是你留下看家,他也得和我一起去。”洪生又走回原地,指着刘奋进说道。 “呦,这是看上我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自己留守,让我俩给你冲锋陷阵呢。”刘奋进嘲讽道。 “身为队长当然要身先士卒,我也不能只让你俩犯险不是,既然都说好了,咱们快走吧。杀那东西个措手不及。”洪生说着又去拿背包。 “谁跟你说好了。”刘奋进手一搭,再一次将背包拿远,转向苏灿开口道,“我看这人是发了失心疯,人家放他一马,他还不领情,上赶子去送死。”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之前那么多都白说了吗?”洪生几次被拒绝,语气有些急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大家好,得抓紧时间,机不可失啊!” 刘奋进闻言只是嗤笑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会洪生。洪生又劝了几句,见刘奋进依旧无动于衷,于是便果断放弃他转向了苏灿。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出你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我之前说的道理你应该能明白吧。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洪生态度十分诚恳。 洪生是二人进山以来,横插进来的一个变数,自始至终,苏灿都在暗自观察着他。自打自己睡醒以来,这个人的表现就一直很不对劲,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处处透着一种不和谐。如今见他又来游说自己,苏灿决定索性将话摊开,确定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去探查也不是不行。”苏灿忽然开口,“前提是先说说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哪有什么真正目的,还不是为了咱们的长远安全考虑。”洪生见苏灿有所松动,连忙凑上前去。 “既然不说,那就算了,反正我又不急。”苏灿说完,走到刘奋进身边查看起削好的树枝来。 一时间洞穴里陷入了沉默。 “好吧,好吧,告诉你们就是了。”最终,洪生还是忍不住妥协。 苏灿和刘奋进闻言齐齐转头望向他。 “你们两个可真难带。”洪生抱怨了一句,没换来二人的回应,又继续说,“我丢了东西,要回去找。” “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让你不惜冒险回去?” 洪生的话一出口,刘奋进立即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那是我的宝贝,没有它,活着出去了又有什么用。”洪生回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轻蔑,“这就是我的真正目的,已经告诉你们了,这回该可以走了吧。” “欸,我这暴脾气,敢情隐瞒事实骗我们去犯险你还有理了!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这么好说话啊?”刘奋进说着撸起衣袖就要起身。 “你别乱来,武力解决是最下乘。”洪生见状向后躲去。 “不用武力解决也行,具体说说你丢的东西。”苏灿拉住了蠢蠢欲动的刘奋进,抬头对洪生说道。 “你们别不讲道理,不是说好了我说出目的,你们就和我去探查吗!”洪生急道。 “谁和你说好了!遮遮掩掩的,说不定你丢的东西就是个大麻烦,比那影子还要危险,不说清楚就想让我们去,当我们是冤大头呢!”刘奋进被苏灿按住也不再动作,坐在那里没好气地说。 “那就是个小木牌子,没有危险,我找到后咱们就回来,绝不耽搁。”洪生听完立即解释,能看得出他十分的急切。 “呦,不攻其不备了?不孙子兵法了?”刘奋进语带戏谑。 “看得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洪生见刘奋进态度不善,又立即转向苏灿。 “还开始道德绑架了!你也不用逼他,是否去冒险我说了算。把你那个牌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再考虑是否值得走这一趟。”刘奋进对洪生口中牌子有了些兴趣,直接插嘴道。 洪生闻言望向苏灿,见苏灿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明显也赞同刘奋进的说法,犹豫一番后,脸上再次现出焦急的神色。 “我说过了,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木牌子,之前逃命时不小心掉了。”洪生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它对你们来说可能一文不值,对我却是意义非凡,因为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这有什么难说的,之前还犹豫那么久?”苏灿疑惑地问。 “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不知刘奋进和你说过没有。总之,寨子里的人都以为我们恨透了我父亲,所以我并不想让人知道我还保留着他给的东西。”洪生的声音有些落寞。 “就为这个?”刘奋进也有些出乎意料,“多大点儿事,你这人就是太不敞亮了,早说开了得省去多少口舌。” “我这也是怕被说一直扒着抛弃我们的人,被看不起。既然现在都说明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毕竟也是个念想。”洪生见两人都松了口,立即又开始催促。 “这会儿又着急了?不连蒙带骗了?”刘奋进站起身,拍落了身上的木屑。 “我这都坦白交代了,再翻前账就没意思了不是。”洪生上前一步搂住了刘奋进的肩膀。 “你怎么看?”刘奋进没搭理洪生的讨好,转向苏灿问道。 苏灿一直低头思考着,听到刘奋进的问话,才抬起头开口: “有一点他说的很对,这个位置的确存在安全隐患。” “我就说嘛!那小影子在那,早晚是个问题。”洪生听完立即附和道。 “我和他一起过去瞧瞧,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刘奋进瞪了洪生一眼,继续和苏灿说。 “收拾东西,我们一起走。”苏灿回道,“这里离通到地面上的出口太远,周围也没有岔路,并不是最好的安置点,我们需要再寻一个更合适的位置。” 第220章 谁在那儿 苏灿的话为这次争论画上了句号,刘奋进在话音落下后就开始打包地上摊开的东西,很迅速就整理好两个背包,递了一个给苏灿。 “这个包你背着,东西我分了一下,保证每个人都有装备,避免走散了。” “不必全拿,捡些必需品带上,其他的等我们安置好后再回来取。”苏灿接过背包嘱咐道。 两人动作迅速,只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收拾妥当。刘奋进翻出手电筒,按下开关就准备出发,然而,手电筒却毫无反应。刘奋进又在手心上磕了磕,却依旧没有光亮照出。 “怎么了?”苏灿见状问道。 “靠,这手电筒没电的可真不是时候!”刘奋进有些烦躁。 刘奋进带回来的是一个小型的充电手电筒,进勾栏坊后一直锁在箱子里,没有拿出来充电过,长时间放置损耗了一部分电量,加上之前没生起火堆前使用了一段时间,现在电量直接耗尽了。 “用火把。”苏灿目光扫到依旧燃着的火堆道。 “可是咱们没有松油,三叔给的火把也都用光了。” “多带些树枝,棉被也拆了,大不了多换几个。”苏灿当机立断。 两人立即行动起来,捆树枝,拆被子,做火把,只一会功夫,就准备妥帖。 “你俩倒是默契,我的装备呢?”洪生在旁边瞧了半天完全插不上手,这会儿见二人马上就要出发,急忙拦住刘奋进问道。 “那不是给你留了一袋?之前说着急的是你,这会儿还磨叽什么,快带路吧。”刘奋进用下巴点了点角落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推了推洪生的肩膀回道。 “可是你俩都是背包——”洪生走过去提起塑料袋,一脸嫌弃。 “这条件就别挑三拣四了。”刘奋进说着递给洪生一根削好的树枝,“诺,再给你配个武器,别叽叽歪歪了,一会儿找不到你那小牌子可没处哭去。” 听刘奋进提起丢掉的小木牌子,洪生瞬间正色起来,也不再挑剔装备的简陋,率先向着地道深处走去。 三人沿着地道走了许久,虽然有几处弯道,却一直没见到岔路,当燃烬了几支火把后,刘奋进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都转了多少道弯了,还要走多久?你当时真的有走出这么远?那影子出现位置的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 “我当时只顾着逃命了,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应该快到了吧,我记得之前也是差不多走了这么久。”洪生一直低着头四处寻找着,听到刘奋进的问话,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说。 “你不知道具体位置!”刘奋进停下脚步惊讶道,“那经过了几处弯道总记得吧,别是我们已经走过了。” “绝对没走过,一路上我都有仔细找,一直没发现我的牌子,说明还没走到。”洪生此时也没了害怕的样子,边说着边向前找去,“我们再走快些,应该就在前面了。” 苏灿深深看了洪生一眼,拉住了还想再问的刘奋进,跟在洪生后面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继续向地道深处前进,苏灿和刘奋进也帮着洪生寻找起来,火把位置照得很低,地道里的火光明明灭灭,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刘奋进正专心走路找牌子时,手臂忽然被身边的苏灿推了一下。刘奋进抬头望向苏灿,在忽闪的火光映照下,刘奋进看到苏灿那张看不分明的脸,小幅度地向前扬了扬下巴。刘奋进朝苏灿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黑洞洞的地道内,赫然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岔路。 刘奋进蓦然一顿,立即转身向后查看,身后走过的区域漆黑一片,无法分辨是否有着什么东西正隐藏在黑暗中,窥视着几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刘奋进将手中的火把塞给苏灿,右手握紧武器,快走两步将洪生推到墙壁上,单手提起他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小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洪生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向前寻找着牌子,被刘奋进猛然一推,也吓了一跳,被抵在墙上时仍处在发懵的状态。 “找得好好的,你忽然间发什么疯?”洪生回过神来后,气急败坏地说。 “不是说在前面弯道处遇到的影子吗,影子呢?”刘奋进没有松手,直接用手中树枝挡住洪生的脖子。 “你急什么,之前就说过了,在前面,应该快到了。哎——苏灿,你不管管他啊,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到地方。”洪生被树枝硌住脖子,限制住了行动,只能喊苏灿帮忙。 “你是在经过第几个弯道时遇到那影子的?”听到洪生的叫喊,苏灿走近问道。 “我真不记得,当时我吓坏了,一定就在这附近,你们别着急。”洪生见苏灿并没有制止刘奋进,于是立即转换了态度,诚恳地说。 “那我换一个问法,你在遇到影子前可有经过岔路?”苏灿继续问。 “只有一条路向前,过了好几次弯,没有经过岔路。”洪生回得倒是干脆。 “那前面是什么?”刘奋进听完,直接将洪生的脸扭向了前方的岔路。 “那这是什么?”洪生疑惑地望了过去,随后也惊讶地重复了一句。 “还在装!是我们早就走过了影子出现的区域,还是说压根就没有影子,都是你编出来骗人的?”刘奋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哎,哎——”洪生疼得叫出声来,立即讨饶道,“有影子,你们之前不是也见过吗,绝对没骗你们。” “那就是我们走过了呗!”刘奋进手上力道不停。 “松开,你先松开。”洪生奋力掰着刘奋进的手,“光顾着找东西了,没注意到。我就是个普通人,当时心里害怕,跑起来难免不记路,真不是故意的啊!” “能够自己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跑出去那么远,还能在遇到危险后逃回来,你可一点都不普通。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清楚,如今我们同走一条路,你最好收起你的小聪明。”苏灿闻言厉声道。 “我就是没找到东西,心里着急,想再继续向前找找,真没有别的坏心。”听到苏灿的话,洪生再次软下了语气,“你怎么这么大力气,别压着我了,在这里跟着你俩才安全,我不会跑的。” “你最好识相。”刘奋进松开了压制着洪生的手,“说说吧,到底是在哪里遇到影子的?” “咳,在第五个弯道的位置。”被松开后,洪生咳了一会儿回答道。 “第五个!之后又转了好几个弯,这都走了有两倍的路程了吧。”刘奋进默数着,忽然愤怒地抬起手臂。 “哎哎!”洪生大叫着向一旁躲去。 “小点声!”苏灿提醒道,“我们一直没遇到其他危险,只能说是侥幸,你这一嗓子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洪生闻言立即噤声,捂住了嘴巴,四下打量起来。 “这小子真不老实,现在怎么办?往回走吗?”刘奋进的手臂最终还是没有落下,转身问苏灿道。 “距离太远,不回去了。”苏灿走到岔路口,仔细观察一会儿后,站起身来,指着其中一条岔路的地面道,“这一路上都没找到东西,说明已经被带走了,这边地上有痕迹,我们跟过去瞧瞧。” “那就走吧。” 刘奋进闻言凑过去瞧了一眼,随后走到墙边用铁锹头在苏灿指着的那侧岔道墙壁上划了个标记。 “好好好,我们去前面继续找。”洪生见状立即又精神起来,率先就向前走去。 然而,没走多远,洪生就急刹住脚步,一步步地后退了回来。 “又耍什么花招。”刘奋进走上前拍了一下洪生的后背。 “有人。”洪生慢慢抬起手臂,指向前方。 顺着洪生手指的方向,只见地道深处,有一个身穿工装的男人,正横倒在正前方。 第221章 再遇老何 瞧见前方男人的身影,苏灿和刘奋进闻言连忙举起火把走到洪生身边,在火光的映照下,周围的环境也逐渐清晰起来。只见地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爪痕,还有一些飞溅的血迹,前方除了地上一动未动的工装男人,再无其他东西。在确定周围暂无危险后,刘奋进拦住了准备上前的苏灿,自己小心地靠近地上的人,随后发出“咦”的一声惊呼。 “这人是老何!”惊讶过后,刘奋进转身对苏灿招呼道。 苏灿闻言立即走上前去,随着距离的缩短,苏灿也看清了地上男人的状态,只见那人身上遍布抓痕,上衣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有些位置甚至露出了血迹斑斑的皮肉。视线向上,定格在那人的脸上,侧露出的半张脸上也有三道爪痕,透过血污依稀能辨认出正是老何的脸。而之前和老何一同消失的睡袋,正压在他的腿下。 “还真是老何!他怎么样了?”苏灿蹲在刘奋进身边询问道。 “看起来挺惨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是装的。”刘奋进说着推了推老何的肩膀。 然而,地上的老何却没有任何反应,刘奋进上下检查了一遍,将老何缓慢地翻了个身,就见他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迹,而一截断掉的树枝正插在老何的肚子上。刘奋进一惊,立即试探了老何的鼻息,随后又摸了摸他的脖子,脸色有些凝重。 “他的状态不太好,这回不是装的了。”刘奋进将老何平躺着放好,开口道。 “看起来像是失血过多,得想办法将人送出去。”苏灿将火把凑近老何的伤口,皱起了眉头,“伤口上树枝不能轻易移动,我们带的树枝都拿过来,做个简易的拖架,把他的上半身架起来,将人拖出去。” 刘奋进闻言动作迅速地将三人携带的树枝归拢到一处,又拿出之前捆洪生的绳子,将树枝固定好。随后将老何的双腿并拢,用睡袋缠好,才与苏灿合力将老何的上半身小心地移到简易担架上。 做完一切后,刘奋进抬头望向一直远远站在一旁观看的洪生,将手中的拖绳向洪生方向递了递。 “躲那么远做什么,有点眼力见,在队伍中的贡献为零,现在到出力的时候了还不自觉点过来拉人。” “你们打算要带着他?”洪生没接拖绳。 “他你不认识?我们十四舍的宿舍长老何,是活人,不是怪物。”刘奋进疑惑地看向洪生,以为他把老何当成了怪物。 “我知道,认出他是七组的老何了。”谁知洪生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显然他是知道那是一个活人的。 “那还废什么话,还不快过来!” 刘奋进逐渐没了耐心,洪生走上前一步,但却依旧不肯接绳子。 “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受到了袭击,说不定就是那矮小影子干的!看它那一身一地的血,这可是后山,谁知道血腥味会引来什么,我们带着他会很危险。更何况他的状态,一看就撑不了多久了,我们谁都不知道还要在地道里待多久,就算他能坚持到回勾栏坊,医务处也治不了他的伤,带他走不但救不了他,还会拖累我们。”洪生一脸严肃,看起来十分认真。 “这是什么谬论,人还有气呢,你就给他判死刑了?”刘奋进直接将绳子甩到洪生身上,“少废话,赶紧拉着,再磨叽信不信我让你这个累赘走在老何前面!” “你何必为了这么个要害你们的人出头!”洪生抬手抓住绳子,看向刘奋进的目光充满不解,“难道你不知道,老何带你俩上山,就打算教训你们,生死不论?” “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老何要害我们!”刘奋进闻言一把揪住了洪生的衣领。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的为啥动手!快撒开!”洪生忽然被擒,连忙丢了绳子去拍刘奋进的手。 “把话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老何打算害我们的?”刘奋进手上力道不减,面上充满防备。 “老何打算害你俩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坊里人现在都知道,你先放手,我告诉你就是了。” 洪生用力拉扯着刘奋进的手,却无济于事,语气也带上几分气急败坏。 “快说,别扯没用的。”刘奋进松开了牵制住洪生的手,眼里的戒备却丝毫未减。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洪生刚起了个头,就对上刘奋进有些发冷的视线,瑟缩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就是老何带你们进山的第二天一早,早操点名发现少了人,一问才知道你们上山后一直没回来。少了这么多人,肯定得告诉应先生,谁知道小芳竟也跟了过来,当场就和严七吵上了,直接指出是他纵着老何把你们骗上山。” 说到这儿,洪生视线转向苏灿。 “当时小芳还哭着让严七给你偿命呢!” “看来坊里那姑娘对你用情挺深啊!”刘奋进闻言也看向苏灿。 苏灿给了刘奋进一个凉凉的眼神,才对洪生继续道: “你是在我们进山之后才知道的?” “当然,大家都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在校场上时严七直接就承认了,还让小芳对你死心呢!” 洪生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如此,那就带上老何继续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见洪生没有参与到老何的谋划中,苏灿和刘奋进都放下心来。 “你们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不带他是为了我们的团队好,这可不是助人为乐的好时机。”洪生见说了这么多,依旧没有改变两人的想法,立即不满开口。 “既然是团队,遇事咱们就举手表决,现在我俩都赞成将人带着,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苏灿敷衍地回了一句,率先向地道前方走去。 “来吧队长,既然已经有结果了,还等什么,走吧。”刘奋进一巴掌拍在了洪生的脑袋。 话说到这儿,在文武的双重压迫下,洪生只能不情愿地再次捡起拖绳。 第222章 终于能出去了 “还继续向前吗?”刘奋进见洪生终于老实下来,转身跟上苏灿。 “当然要继续向前,我的东西还没找到呢。”苏灿还没说话,身后的洪生先一步开口道。 “怎么哪都有你,一个木牌子还能值一条人命!”刘奋进闻言回道。 “那就是我的命!休想让我为了他回去。”谁知原本已经妥协的洪生忽然又强势起来,直接摔了手中的拖绳,怒视着刘奋进。 “我看你是欠揍!”刘奋进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训洪生。 “我们已经走出去太远,现在折返,半路上老何就该凉了。”苏灿拦住刘奋进说,“之前走过的路线一直只有一条路,如今出现了岔道,我猜测应该快到终点了,我们不如赌一把,继续向前。” “行,都听你的。”刘奋进听完点头赞同,又对洪生说,“行了,还往前走,别耍小性子了。” 就这样,三人加上重伤的老何又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只听安静的地道中传来“啪嗒”一声响,从老何的简易担架上掉下来一样东西。走在担架旁的刘奋进眼疾手快,瞬间弯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苏灿凑过去查看,就见一块半掌长的小木牌子正躺在刘奋进的手中。 刘奋进手中的小木牌子应该是经常被人把玩揉搓,木片的颜色很深,四周边缘看起来十分圆滑,上面似乎还刻着字,但光线太过昏暗,看不分明。刘奋进正要拿近火把观看上面的刻字,这时洪生忽然跳过来抢夺。刘奋进身手利索,本能地向旁边一让,洪生直接扑倒在地上。 “那是我的东西。”摔到地上以后,洪生也顾不上起身,对着刘奋进就开始大喊。 “喊什么喊!这就是你说的小木牌子?也不怎么样吗?”刘奋进和苏灿对视了一眼,把玩着手中的木牌子缓缓开口。 “对,它就是个普通的小木牌子,可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洪生闻言急忙站起身来,走近刘奋进再次伸手抓向他手中的木牌子。 “那的确很重要。”刘奋进手一收,躲开洪生伸过来的手,将木牌子揣进了里怀的衣兜,“既然这么重要,我先帮你收着吧,免得你再弄丢了。” “可那是我的——” 洪生见状急了,伸手就要扒刘奋进的衣服,被苏灿一胳膊挡了回去。 “放他那儿也好,他身手好,能护得住,免得再丢了我们还得陪你找。”苏灿推开洪生,直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可不是嘛,放我这儿绝对安全,你别再动手动脚的了,男男也授受不亲的。”刘奋进摆出了个夸张的姿势。 “还给我,我自己能收好。”洪生急红了眼,不顾双方的实力差距,再次向刘奋进扑去。 “急什么,又没说不还你,这不是怕你再丢一次,我们还得跟着冒险吗!”刘奋进将衣襟拉好,拒绝意思明显。 “洪生,你很奇怪,这个木牌子到底有什么用?真的是你父亲给你的吗?” 苏灿边拦着不停挣扎的洪生边试探着问。 “当然,当然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听到这儿,洪生忽然就停了下来,后退一步说。 “既然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我们留着也没用,先帮你收着,免得再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苏灿继续问。 “我,我只是失而复得,想尽快拿到手而已。”洪生躲开了苏灿的目光,随后又立即抬起头,直视这刘奋进,“既然你要拿着,就拿着吧,等到出去了就马上还给我。” “你爸的东西肯定是要还你的呀!”刘奋进轻笑一声回道。 洪生得到肯定的答复,也不再多说,再次拉起老何的简易拖架,向前走去。 “这小子不老实啊!”待到洪生走出一段距离后,刘奋进小声对苏灿说。 “那木牌子不简单,收好了,以后可能会有用处。”苏灿点点头,小声回应道。 刘奋进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张嘴做出一个放心的口型。 三人一拖架沿着岔路走了一段时间后,地道前方忽然传来阵阵凉意。 “有风!”走在最前方的洪生忽然开口,随后立即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苏灿和刘奋进也感受到了前面吹过来的冷风,也跟着洪生跑了起来。只一会儿功夫,几人就跑到了地道尽头,只见正前方已经坍塌了大半,塌下来的土块将前面的地道完全封死,形成了一条向上的土坡,而坡道最上方,赫然有一个一臂宽的洞口,冷风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的。 “终于能出去了!”洪生兴奋地喊出了声,丢下老何的拖绳,拿起一根火把凑近苏灿手中的点燃,就向上跑去,上面的洞口刚好可供一人通过,洪生转瞬间就爬了出去,身形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也上去。”苏灿走过去捡起拖绳,招呼刘奋进。 刘奋进也紧跟其后,托扶着老何的身体,帮着苏灿一同将人往外带。苏灿一探出脑袋,就感到一股裹挟着凉意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在地道中困了这么久,此时顿觉前所未有的舒畅。苏灿并未在洞口停留,上去后立即转身将老何拖了出来,随后,刘奋进也跟着跳了上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刘奋进深吸了一口气道。 苏灿这时才发觉,出了地道,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周围只有火把照出的光亮,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几人身处的位置是一处山坡,但这里的树木和之前在野人坑见到的完全不同,四周稀疏地分布着一些松树,最粗的不过碗口大小。苏灿向高处走了几步,发现最先跑出去的洪生正举着火把,站在前面向远处张望。苏灿见状走到洪生身边,一同望过去,只见远处山坡之下,零星地分散着几处灯光,看起来那里竟有一处村落。 “那里怎么有一个村子?难道我们已经走出寨子了?”这时刘奋进也来到了苏灿身边,看着远处的灯光疑惑道。 “不好说,我们的确在地下走出了很远,绕出寨子也是有可能的。”看到了出寨的希望,苏灿也有些激动,随后又问刘奋进,“老何怎么样了?” “还那样,但暂时应该也死不了。”刘奋进回道。 “我们去那个村子,得先把老何送到有人的地方。”苏灿说着,转身回去拉老何的担架。 刘奋进自然没有异议,也跟过去帮忙。 “都已经出来了,你们是不是该将东西还给我了。”洪生在后面喊道。 “急什么,先救了人再说。”刘奋进头也不抬地回道。 本以为洪生还会继续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消了声。刘奋进疑惑地回头,只见洪生正直直地站在原地,太阳穴处抵着一把射钉枪,火光中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正单手握着射钉枪的把手。 第223章 红马村 刘奋进直起身子,推了推正在整理拖架的苏灿。 苏灿举起火把,抬起头正与那高个子男人视线相撞,只听那人缓缓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散漫:“哥几个这是要做什么?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苏灿闻言顿觉一阵莫名的熟悉。转头视线在他们这几个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见此时还站着的三人,一人手中拿着一段燃烧着的树枝,正处在满是树木的山坡上,别说,还真有点要烧山的模样。 “大哥误会了,我们是附近的村民,迷路走到这儿的。这树枝是为了照明方便才点的,绝没有要烧山的意思。” 刘奋进边解释边想将燃着的树枝丢掉,然而环顾了一圈,只见到处都是枯枝树木,完全没有能扔的地方,只能悻悻地将树枝向身后藏了藏,带上讨好的笑向前走了一步。 然而,刘奋进才刚迈出步子,一排铁钉齐齐地钉在刘奋进的脚尖前,位置掌握得十分精准,偏一毫就要钉到了刘奋进的脚掌,那射钉枪竟是改装过的! 刘奋进瞬间停下脚步,就见那男人右手上的射钉枪依旧抵着洪生的脑袋,左手上却也拿了一把,正保持着举起的姿势。 “别乱动,我只有一个人,可经不住你们这么多人折腾。”男人话说得谦逊,仿佛怕了他们人多一般,可面上却是十分轻松,完全瞧不出半点畏惧。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刘奋进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悄悄把身子偏移几分,将身后的苏灿挡了个严实。 “我们有人受伤了,急需送去医院救命,你快叫人来帮忙。”苏灿并不打算乖乖待在刘奋进的羽翼之下,一步跨到了他的身旁,直视着男人。 男人盯着苏灿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老何,左手的射钉枪向前点了点,慢慢开口道: “你们先和我走,他一会儿有人来管。” “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苏灿不确定地问。 “放心,这林子安全得很,除了你们这些半夜不睡觉出来冒险的年轻人,就没其他活物了。”男人侧开身子,指了指村子的方向,示意几人先过去。 男人手中改装后的射钉枪威力十足,就连刘奋进也有些忌惮,他对苏灿暗自摇了摇头,率先依着男人的话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还不联系救人?”走了一会儿,苏灿见男人迟迟没有打电话叫人的举动,开口问道。 男人走在队伍最后面,此时已将一把射钉枪收回腰间,另一把松松地拿在手里。听到苏灿的问话,男人将空着的一只手塞进嘴里,随后一阵有节奏的哨声响起,男人放下手臂对苏灿道: “你这小年轻儿还挺爱操心,已经叫人来了。别总‘你’、‘你’的叫着,大家都叫我臧师傅。” “脏师傅?还有人姓‘脏’?这听着多难受啊!”刘奋进闻言直接嘴快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西藏’的‘藏’去掉草字头,不是你想的那个字。”听到刘奋进的话,走在前面的洪生却先一步开口为刘奋进纠正,语气平静,仿佛忘记了刚刚被射钉枪抵住脑袋的恐惧一般。 “这个小年轻儿懂得还挺多!”洪生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臧师傅的一句称赞。 “你是做什么的?现在要带我们去哪?”苏灿没参与到几人关于姓氏的讨论中,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询问臧师傅。 “我是守林子的,你们几个大半夜在林子里点火,我当然是将你们带回去细细盘问了!” 臧师傅边走边回,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是被他俩绑架来的!”洪生再一次急急地开口,明显是要撇清与苏灿二人的界限。 “还真是不法分子,那更得逮捕归案了。”臧师傅脚步没停,语气依旧如常,对洪生口中的“绑架”未起半点波澜。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下了山坡,入眼的是一条河套,上面还架了一座石桥,之前看到的村子就在桥的另一边。洪生还要再说话,臧师傅却直接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火把,将其丢到了河里,随后又掀起衣摆,从后腰上取下一个手电筒,白晃晃的灯光瞬间亮起,刺得在场其他人眼睛眯了一下。适应了手电的灯光后,苏灿也将手中的火把丢到了河中,望着火把一点点熄灭、沉底,苏灿因离开寨子而产生的激动情绪也逐渐熄灭,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中慢慢扩散。 “你这腰上别的东西够多的啊!”刘奋进凑近臧师傅道,“这皮扣也是和射钉枪一样自己改装的?” “不是改装,是定制的!”臧师傅也不介意刘奋进的探究,举起手中的射钉枪晃了晃,又凑近刘奋进低声道,“这可比改装的威力大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好奇。”刘奋进闻言连忙摆手后退。 “那还真是可惜啊!”臧师傅轻笑一声,迈着懒散的步子,缓缓地走上石桥。 几人走过石桥,刘奋进悄悄靠近苏灿小声道:“这个臧师傅有问题,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很危险,我感觉得到,一会儿进村后得小心些。” 刘奋进的感觉和苏灿不谋而合,苏灿点点头,向远处望去。前方就是在山坡上望见的村子,之前远远看着,感觉这个倚山而建的村子并不大,如今走近才发现,村子外围柳条树枝扎成的栅栏竟也一眼望不到头,靠山的一侧还拉着三米来高的铁丝网。这里的房子都是用石头砌成的一栋栋小楼,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栅栏里,与赤马寨整齐的规划完全不同。 推开篱笆门,臧师傅带着几人走上了石头铺就的小路,石头砌成的小楼更加清晰地映入眼帘。一面面青色的石壁在手电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森冷。 “你们村儿叫什么,房子盖得挺气派啊!周围的村子我也知道几个,没听说哪个是全石头盖房子的。”刘奋进与臧师傅隔了两步远的距离问道。 “哦,你住在附近,是哪个村?”臧师傅不答反问道。 “红马家村,你们这儿呢?”刘奋进想了想,报出了赤马寨的原来的名字。 “这不巧了吗,我们这儿叫红马村。”臧师傅转了转手中的射钉枪回道。 “红马村?你这名字编得也太不走心了。”刘奋进嘟囔了一声。 臧师傅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在前面带路。谁都没有发现,一直走在最边上的洪生,在听完臧师傅的话后,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第224章 欢迎来到寒舍 弯弯绕绕地穿过几栋石头小楼,几人停在了一座大院前,臧师傅关了手电,收回腰间,上前拍了拍院门,只一会儿功夫,院门被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臧师傅。”大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个是在林子里捡的,先送到b组去审审。” 臧师傅将洪生推到了大汉面前,被其一把揪住。 “等等,等等,我有东西,在他那里——”洪生闻言立即剧烈挣扎起来,同时将手伸向刘奋进,试图挣脱大汉的钳制扑向他。 “吵什么,这大晚上的!” 还不待洪生将话说完,大汉就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挥起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苏灿和刘奋进见状均是一惊,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苏灿没有想到对方动作竟是如此利落,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刘奋进想得却是更多一些,能一下将人撂倒,大汉绝对不是善茬,从他的动作上能看出,这么做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而需要时不时将人劈晕的地方,怎么可能是个正经地方!刘奋进自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打算随时随地动手,遇到变故第一时间带着苏灿逃离。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大汉的注意,他歪了歪身子,望向臧师傅身后。院门附近没有路灯,光线并不充足,黑暗中他只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影子,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这两个呢?”即使看不清人脸,大汉还是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 “这两个我亲自来。”臧师傅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对大汉的行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就这个事儿,你回去吧。” 大汉闻言点点头,提着晕过去的洪生就退回了院里,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你要做什么?” 院门关上以后,刘奋进立即警惕地望向臧师傅,他不知道臧师傅口中“亲自来”是代表了什么意思,整个人直接摆出了一副进攻的姿态。苏灿也攥紧了手中的树枝,打算随时支援刘奋进。 “回去睡觉。” 然而,臧师傅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二人的敌意一般,将一直提在手中的射钉枪又别回了腰间,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 “你要去睡觉?”刘奋进戒备心不减,身体却微微放松了些许。 “老人家不比你们年轻人,天黑了自然要回去休息。” 臧师傅抽出手电筒丢给刘奋进,随后便开始晃晃悠悠地沿着石头小路往回走去。 “就这么走了?”刘奋进抬手接住手电,看向苏灿,满头雾水。 “我们跟上去。” 苏灿瞧着慢慢走远的男人背影,思索了一会儿,留下一句话就向臧师傅的方向跑去,刘奋进见状打开手电,也跟了上去。 “b组是做什么的?你把人送进去他会怎么样?”苏灿跑到与臧师傅并排的位置,觑着他的神情,试探着开口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对于跟上来的苏灿和刘奋进,臧师傅也不驱赶,反而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仿佛就是在刻意等着他们两人一般。 “你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执法机构,带我们过来也不是因为我们在山里点火,对不对?” 苏灿自然也发现了臧师傅的纵容,于是放下了心中的畏惧,大着胆子质疑。 臧师傅轻笑一声,脚下步伐未变,对苏灿的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我们一起来的人里,有一个还躺在林子里呢,究竟会不会有人去林子里救人?还有,刚刚进院子的那人有没有危险?”苏灿坚持不懈,在问话的内容上也变得越发大胆。 不知是苏灿的哪句话触动了臧师傅,他竟在苏灿话音落下时停下了脚步。苏灿走出去小半步才察觉,立即也停下步子,转身看向臧师傅,等待他的回答。然而,臧师傅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在停在一旁观望的刘奋进已经开始皱起眉头时,臧师傅忽然凑近苏灿,整张俊脸凑到苏灿面前不足一掌的位置,之前闲适的表情荡然无存,脸色一下子就完全阴沉了下来。 “我很好奇,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臧师傅忽然打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面前无限放大的男人面庞令苏灿全身一僵,一瞬间竟忘记了动作。刘奋进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将苏灿扯到自己身后护住,防备地看着依旧保持着之前动作的臧师傅。 苏灿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刘奋进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直视着臧师傅。 “你刚刚既然没把我们也送进那个院子,说明对我俩另有安排,至少现在,在你身边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臧师傅没有说话,依旧直直地盯着苏灿看了一会儿,几人间的氛围逐渐凝重起来。此时,可能是到了固定的时间,村子里原本亮着的几处灯光又熄了大半,四周愈加寂静黑暗,沉沉的压迫感使苏灿有些喘不过气来。 忽然,一声轻笑打破沉寂,凝重的气氛瞬间消解,臧师傅笑着直起腰,转回身,不再理会苏灿,哼着小曲,继续向前晃悠。 “我们几个一同被发现,处境却不同,是因为什么?” 刚经历臧师傅的精神压迫,苏灿却依旧不怕死地再次开口。但这次却没有再跟上前,而是对着臧师傅的背影大声喊了出来。 臧师傅似乎心情不错,节奏未停,却也没有再回应苏灿。苏灿还想再说些什么,在一旁的刘奋进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苏灿攥了攥拳头,知道前面那人应该是不打算告诉他们问题的答案了,只能深呼了一口气,默默闭上嘴,向着臧师傅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三人伴着听不出音调的小曲,一路走回道篱笆门附近。臧师傅走到最近的一栋石头小楼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你家?”沉默了一路的刘奋进惊讶地开口,之前他们几人路过这房子时,他还赞叹过,没想到竟是臧师傅的家。 “欢迎光临寒舍。”臧师傅做出一个夸张的手势,示意二人进去。 苏灿二人走进房子,才切实感受到整栋房子的石头结构。一楼是一个完全空旷的大厅,室内没有做基础装修,入目的都是青灰色的石面,什么摆设都没有。屋内冷飕飕的,与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真是寒舍啊,这么冷,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刘奋进吐槽道。 “也没个贴心人给生火做饭,当然会冷,你们两个在这儿将就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臧师傅说着沿着角落的石梯往二楼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嘱咐道,“别上二楼,老人家觉轻,受不得打扰。” 随后也不理会二人的表情,径直消失在了楼梯上。 第225章 你是变态吧 臧师傅走了以后,刘奋进对着楼上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顾忌到他临走前的威胁,刘奋进并没有轻易上楼,而是沿着大厅墙壁走了一圈,随后又回到苏灿身旁。 “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没有,难道说厨房也在二楼?”刘奋进边从背包里取出东西边道,“这人可真奇怪,既然一楼不用,为什么要盖成小楼,生火煮饭还不方便。” “这人、这村子都很奇怪,他们很可能不需要做饭,这里甚至都可能不是我们普通认知中的村子。”苏灿闻言提醒道。 “的确,问都不问就将人敲晕,就好像进了贼窝一样!”刘奋进点头附和。 “这还真说不准!”苏灿从窗边走到刘奋进身旁,将背包靠墙放好,接着道,“我们之前在寨子里时,几乎每家每户都是独门独院。大家虽然不种田,却也会在院子里养些鸡鸭,种点瓜果蔬菜。可这里,咱们一路从小桥走过来,除了洪生进去的那个大院,你可还看到其他房子有院子?人类生存是讲究隐私的,这里这么多栋房子,难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成!况且那个大院也不像是养了牲畜的样子,说明这里的人都不愁生计,他们另有收入来源。” “有道理,虽然光线不好,但我还是能看出开门那汉子身上带着煞气,说他是干保镖打手的倒是很像,种地放羊绝没有可能!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村里人都是靠外出打工赚钱的,家里常年没什么人,所以才懒得修院子?”刘奋进也跟着分析。 “即使是外出打工,也不至于每一户都是全家出动,连老人孩子都要一同走!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村子哪还需要存在,那路灯更是完全没有必要了吧!”苏灿回道。 “进村儿以来,咱们见到过的两个人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有可能是这个村子与众不同,老人带着孩子出去务工,壮年留守?”刘奋进说到这儿,还不待苏灿回话自己先笑了起来,“哪有这样安排的道理,这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的村子!你说他们的经济来源会是什么?” “不好说,你们寨子做任务赚钱不就是一种吗!”苏灿随口回了一句,下一瞬打开背包整理物品的手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刘奋进。 “怎么了?”刘奋进刚掏出个馒头咬了一口,嚼在嘴里还没咽下就对上了苏灿的视线,“这个馒头又凉又硬,你包里有香肠和巧克力,馒头你就别吃了,吃那个吧!” 苏灿却不是在看刘奋进手中的馒头,而是在想他之前说的话。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村子,就是外出的壮年男人们务工的地方,工作的场所就不需要建院子保护隐私,自然也不用种地养殖,因为他们本就是过来工作赚钱的!” 苏灿将刘奋进的话反着解读了一遍。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挺好的,不过是工厂风格奇怪了些,人们付出劳动挣钱,也算正经营生,总比掉进贼窝里强。”刘奋进继续就着手中的馒头咬了一口。 “也可能是不正经的营生。”苏灿在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了香肠,打开包装掰了一半递给刘奋进。巧克力他却并没有动,也在袋子里拿了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还能有什么?”刘奋进也没推脱,接过后就着半根香肠三两口便吞下了一个馒头,趁着拿馒头的间隙问了一句。 “打家劫舍,绑架勒索,谁知道呢!”苏灿小口地吃着馒头。 “还真是贼窝啊!那还吃什么,赶快逃跑啊!”刘奋进闻言看向苏灿,话虽如此说,但吃馒头的动作却丝毫没见停下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情况也不一定那么坏。”苏灿的表现同样淡定,“黑灯瞎火的,我们又不熟悉地形,贸然跑出去也很危险。况且我有种感觉,这个地方,来了就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 “来了就不让走?这么邪乎!”刘奋进似乎对苏灿的推测有些不以为然,“别那么消极,要是真确定这里是个贼窝,我就去顺个手机过来,把咱们的定位发给少主,让他带人来接。再不济,咱们还能退回地道里去,苟到时间直接从井口出去也行!” “先别鲁莽行事,地道的确是条退路,但里面有怪物的威胁,空气也不是很好,相比之下咱们现在住的房子要更舒服些。臧师傅今天晚上既然没把我们送进大院,说明他不想对我们动手,暂时不会有危险,明天见机行事。”苏灿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刘奋进也不是个怕事儿的,相反还是个爱挑事儿的性格。一直以来的畏手畏脚不过是因着苏灿在身旁,怕自己惹事后连累到他。如今既然苏灿都决定留下来,他自然也没有异议。 随后,两人在房子角落找到了一个铁盆,将从地道里带过来的干树枝扔进去生火。由于白天时睡足了觉,此时虽然有些疲惫,二人却都毫无困意。闲来无事,就半倚着石头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在断断续续的话题中,天不知不觉就亮了。 臧师傅走下楼时,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火盆里半熄的柴火,随后视线才移到依然靠着墙聊天的两人身上。 “你们竟然在屋子里生火!”臧师傅来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说。 此时,苏灿和刘奋进正聊到洪生,刘奋进手中还拿着洪生心心念念的小木牌子,听到臧师傅的声音,同时抬头望了过去。 “你这屋子里也没个土灶,晚上那么冷,我们只能在这儿生火,再说这房子都是石头建的,又不会被烧着,点一个火盆怕什么!”刘奋进直接站了起来。 然而,臧师傅却没管刘奋进说了什么,目光被他手中的木牌子吸引,直接开口道: “你这牌子挺精致啊!” “啊?” 刘奋进还准备就火盆之事与臧师傅理论一番,被忽然间来了个转折,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你认识这木牌子?”苏灿也站了起来,从刘奋进手中拿过木牌子,直接递到了臧师傅面前。“既然是你们的,我就不看了,好好收着吧。”谁知臧师傅却并不接牌子。 “这牌子不是我们的,是从昨晚你送进院子里的那个人那儿得的,他说是他父亲留给他的。”苏灿说着将牌子又还给了刘奋进。 “一个牌子而已,又没写名字,在谁手上就是谁的了。”臧师傅似乎对牌子失去了兴趣,偏开了头,“既然睡醒了,就该去吃饭了。” 臧师傅说着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打量起苏灿二人。 “你们这副模样出去可不行。”臧师傅说着又转身上了二楼。 “什么模样?他这是嫌弃我们没洗脸?”刘奋进望向苏灿。 “可能是指我们的工服。”苏灿点了点刘奋进身上沾满泥土和血迹的上衣道。 刘奋进见状拍了两下衣襟道:“是有点脏,他这是要给我们拿换洗衣服?” 话音未落,臧师傅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袋子。 “来,你们把衣服换上。”臧师傅将袋子放在了两人面前。 刘奋进闻言凑上前,随手翻看起袋子里的衣服,然后单只手指挑起一根带子,慢慢提起了一件淡紫色的女士内衣,送到臧师傅面前: “你是变态吧,这里面的都是女装!” 第226章 你俩就是我的外甥女了 苏灿见状也走过去在袋子里翻找了起来,只见里面花花绿绿,衣服颜色十分鲜艳。刘奋进说得不错,袋子里的衣服很多,但都是颜色艳丽的女装,从内到外,品种齐全,还有几顶发型时尚的女士假发和鞋子。 “这些都是之前缴的,是新的,没人穿过。”臧师傅被骂变态也不恼火,反而将袋子向前推了推。 “你让我们穿女装出去?”苏灿比刘奋进要冷静一些,直接问出重点。 “出了门,你俩就是我的外甥女了。”臧师傅笑着回道。 “我堂堂男子汉,打死也不穿女装!”刘奋进说着将女士内衣摔回到袋子里。 “你们不想当女人也不是不可以,穿不穿随意,你们最多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考虑。”面对刘奋进的抵触,臧师傅十分好脾气地退到了一旁,倚在窗户上面目含笑地瞧着二人。 听了臧师傅的话,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表情,苏灿想了想就直接在袋子里挑选了起来。 “不是,你干嘛,真打算迎合这个变态,穿女装啊!”刘奋进看到苏灿的动作制止道。 “一件衣服而已,不要纠结这些,你也快找一套合身的。” 苏灿相信臧师傅这么做绝对有他的理由,不会是出于恶趣味。他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规矩并不了解,既然臧师傅暂时没有害他们的意思,这个时候听他的安排才是最佳的选择。 “你有二十来年的女装经验当然不觉得什么,我可穿不来。你要是真想穿了也不能穿给他看啊,等咱们回去了让少主买给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虽然有了苏灿带头,但刘奋进对穿女装这件事儿依旧十分抵触。 “穿女装可能是为了保命!”听刘奋进说得越来越离谱,苏灿直接打断他的话。 “保谁的命?怎么就必须得扮成女人了!”刘奋进疑惑地问。 苏灿这次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臧师傅道: “这里不允许外面的男人进村?” “你怎么会这么想!”臧师傅却摆出了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村里可是很欢迎男人的,尤其是长相好的年轻男人!”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们扮成女人?”刘奋进闻言立即跟着问。 “我没说必须呀!”臧师傅双手一摊,十分无辜。 苏灿在心中默默分析着臧师傅的话,欢迎长相好的年轻男人!他总感觉这句话不太正经。 “我们还是按他最初的要求扮上吧,人们通常对女人的警惕性要少一些。”苏灿拉了刘奋进一把,随后又看向臧师傅,“我们打算扮成女人,但昨天同来的那两人知道我们是男人,被认出来穿帮了怎么办?” “他们见不到你俩的。”臧师傅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话,苏灿和刘奋进均是一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猜测,难道老何和洪生都已经遇害了!话已至此,两人都不再迟疑,开始在袋子里翻找起来。 刘奋进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合身衣裙,浅色系点缀着碎花的高领毛衣搭配过膝的长裙,外面一件长款呢绒大衣,戴上黑长直的假发,还真有一种名门淑女的架势。 “为啥是外甥女,平白小了一辈,表妹都比外甥女强。” 虽然动作上做了妥协,让刘奋进穿女装,他仍是止不住的碎碎念。 “我一个黄金单身汉,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年,身边忽然多两个如花似玉的表妹,说出去像话吗!”臧师傅听到了刘奋进的抱怨,凑过去悠悠地接了一句。 刘奋进被忽然接近的臧师傅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我一跳。” “这个不适合你,戴这顶。” 臧师傅却没有接话,而是一把揪下了刘奋进的假发,随手丢给苏灿,又翻出一顶及肩的波波头发套递给刘奋进。 “我怎么就不适合黑长直了!” 刘奋进边抱怨着边将波波头套扣在脑袋上,假发一换,他立即从高不可攀的御姐,化身小可爱一名。 刘奋进那边换装得彻底,苏灿却因为身高问题,翻找了半晌迟迟都没能找到自己能穿得下的女装,只能先将臧师傅递过来的假发戴好。臧师傅此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留下一句“等着”,就跑上了二楼。只一会儿功夫又回到了二人身边,胳膊上搭着一件带着毛绒翻领的牛仔上衣和一条工装裤。 “我们得加快速度,先把衣服换上。”臧师傅将胳膊的衣服向前送了送。 “这套是男装吧!”刘奋进瞧了一眼问道。 “我的衣服,当然是男装。”臧师傅不以为然。 “你的衣服,不会被村里人认出来吗?”刘奋进问道。 “外面认识的人送的,没在村里穿过。” 刘奋进还要再问,苏灿那边已经迅速地换完了衣服。臧师傅比苏灿还要高一些,他的衣服穿在苏灿身上看起来大了许多,由于裤腿过长,苏灿还在裤脚处卷了几道,这宽松的男士衣物配上黑色的长发,竟意外地模糊了性别,有种中性美。 “果然很合适,外面管这叫——男友风吧。”臧师傅看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什么‘男友风’!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别起歪心思。”听到臧师傅的话,刘奋进首先不乐意了。 “脾气这么大,外甥女,你这是怪舅舅没有夸你?”臧师傅丝毫不介意刘奋进的话,而是后退一步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嗯,你也不错!” “谁需要你夸了。”刘奋进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 然而臧师傅却不再理会他,指着袋子里的女鞋: “把鞋换上,该出门了。” 苏灿二人闻言,又再次翻找起来,最终刘奋进找到一双合脚的马丁靴,苏灿则穿上了臧师傅提供的一双运动鞋,这场换装秀才算告一段落。 换装完成后,三人终于打算出门了。臧师傅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却忽然再次停住,回头望向苏灿,又转身回到袋子旁,从里面翻出一条黑灰相间的围巾缠在苏灿的脖子上,说道:“有人时别摘下来。” 苏灿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臧师傅这是在给他遮挡喉结。 “光挡喉结没有用,说话声音也不像女孩子啊!”刘奋进见状道。 “那就不要说话,冷酷的姑娘都话不多。” 臧师傅道。 “要是控制不住呢?”刘奋进继续问。 “控制不住,我可以帮你。” 臧师傅说着抬起了右手。 “不用麻烦,我会变声。”刘奋进连忙后退,同时变了声调,与女孩子别无二致。 臧师傅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都收拾好了,该出去见人了,叫什么名字?” 苏灿此时才想起,从昨晚见面至今,他们一直没有对臧师傅通报姓名。 事到如今,苏灿二人也不隐瞒,如实地说了自己的姓名。臧师傅点点头指着苏灿:“在这里你是苏苏。”又指向刘奋进,“你就叫小刘。” 第227章 你认识我俩 三人走出房子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篱笆门外的山坡树林都笼罩在晨光之中,一派宁静祥和,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惊心动魄。沿着石头小路向村子里走,初始时还比较安静,渐渐地就开始有人声。臧师傅没有重复昨晚的路线,而是带着二人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没一会儿,前方路上就出现了行人,人数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全是些年轻男人。看到苏灿几人,大家纷纷停下步子,投来了打量的目光,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在赤马寨时苏灿原本已经适应了打量的目光,如今依旧感觉十分不自在。臧师傅却似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视线,依旧保持着步子的节奏,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苏灿忽略掉心中的不适,放眼望去,路的尽头有一栋正飘着炊烟的大房子,苏灿猜测那应该就是臧师傅此行的目的地了。此时,房子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或立或坐,三两成群地闲聊着,声音杂乱但语调都压得很低,似乎是担心打扰到远处的人。三人走近后,空地上的人们立即停止了交谈,都望了过来,目光与路上行人相似的古怪。 苏灿原本以为大家打量一会儿后就会各忙各的,然而实事却出人意料,随着三人的靠近,人群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聚拢起来,很快就沿着门前的小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聚拢过来的人们都很安静,没有互相交谈,也没有窃窃私语,只是盯着苏灿和刘奋进,甚至带上了几分热切,情形十分诡异,苏灿不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刘奋进也感到事情的不对劲,紧紧地跟在苏灿身边,戒备着周围。三人就这样慢慢走进了包围圈,直到臧师傅带着二人走进房子,外面聚集着的人群也没有散开。 房子占地面积很大,仅从外面看就能想象出它内里的宽敞,进去后发现果然如此,一个宽阔的大厅,摆着几张圆桌,这一点和赤马寨的食堂倒有些相似,却没有赤马寨里那么规矩。更不规矩的是坐在圆桌前吃饭的人,同样清一色都是男人,每一个都是五大三粗,一脸凶相,昨晚带走洪生的大汉也在其中,他似乎刚吃完饭,已经站起了身,正一脚踩在空椅子上,就着手中的二碗喝汤,飘着菜叶的汤水,硬是让他喝出了烈酒的气势。苏灿扫了眼大汉周围,并没有看到洪生的身影。 吃饭的人在看到臧师傅三人后,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臧师傅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苏灿二人来到打餐窗口。窗口里的早餐种类十分丰富,包子炒饭应有尽有,强出勾栏坊几个档次。最重要的是这里不用花钱,臧师傅随便指了几样,又竖起了三根手指后,打餐的中年男人就十分恭敬地递出了三份餐食。 拿到餐食后,三人就近在大汉身边坐下,大汉连忙收回踩在椅子上的脚,十分规矩地坐了下来。 “臧师傅。”大汉开口招呼,又望向苏灿和刘奋进,仿佛完全没有见过二人,“这两位是?” “我两个外甥女,来投奔我的,这是苏苏,这是小刘。”臧师傅语调散漫,又转向苏灿和刘奋进,“这是南管事,来叫人。” “南管事!”苏灿和刘奋进的声音放得很轻。 “臧师傅的外甥女就是我的亲妹妹,别客气,叫我胖南哥就行。”叫胖南的大汉连忙摆手。 苏灿二人同时望向臧师傅,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刘奋进会意,掐着嗓子改了口,胖南这才满意地应了一声,又看向了臧师傅。 “臧师傅打算把她们安排进前院去?要不要我去和宋婶说一声?”胖南继续问臧师傅。 “不用,我直接带他们去见封经理。”臧师傅说完端起了粥碗。 “好的,臧师傅,那您慢慢吃,我先走了。”胖南说着站起身,又对苏灿和刘奋进点头示意后,径直离开的房子。 几人谈话过程中,室内的男人都不再说话,连吃饭的声响都刻意地放低了许多,室内除了碗筷磕碰声,再无其他声响。是以臧师傅和胖南的对话结束后,周围不寻常的安静就凸显了出来。臧师傅喝了小半碗粥后,将粥碗丢回桌子上,粥碗与圆桌相撞发出“哒——”的一声响。这声音就像启动了某一个开关,周围瞬间热闹了起来,交谈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三人进门之前。 “牛逼!”刘奋进见状对臧师傅竖起了大拇指。 臧师傅斜了刘奋进一眼,“啧”了一声道:“女孩子家,不要说脏话。” 刘奋进被噎了一下,想要出言反驳,却又顾忌形势无法说出口,一时间憋得脸色通红。 “怎么还害羞起来了!”臧师傅却没有放过他,“面皮这么薄还出来闯,不如趁早回家。” “行啊!你快送我们回去吧!”刘奋进听到这话,直接来了精神。 “想得美,既然家里面把你俩送到我这儿,不干出点成绩,怎好交差!”臧师傅给已经停筷的苏灿又夹了一个包子,“多吃点,吃饱了好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听到这话,刘奋进立即掐着女声问道。 “家里送你们过来当然是要干活的,难道还想白吃白喝!”臧师傅佯装生气板起了脸,“快点吃,吃完饭带你俩去前院帮忙。” “凭什么?我们可不是来打工的!”刘奋进闻言反驳道。 “你俩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臧师傅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但在这儿之前,你们必须得先干活,安排的工作做不好,什么都免谈!” 什么心思!刘奋进被臧师傅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弄懵了,疑惑地看向苏灿,想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对面的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苏灿不会变声,全程没怎么开口,但却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对话。相对于刘奋进,苏灿想得要更多一些。从始至终,臧师傅都没有询问过他俩的来历,如今竟直接要为他俩在村子里安排份工作,怎么看都透着些违和感。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这么做实在是说不通,除非—— 苏灿脑中闪过什么,于是凑近臧师傅,压低声音道。 “你认识我俩!” 第228章 丫头们,该干活了 三人走出房子时,之前聚拢过来的人们依旧守在外面,苏灿不清楚这些人的用意,如今场合也不适合询问臧师傅,只能暗自提高警惕。然而,空地上的人只是目光火热地盯着他们,直至三人离开,也没有其他动作,更没跟上来,苏灿和刘奋进都不禁松了口气。 臧师傅口中的封经理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妆容精致,打扮时尚。她的办公室就是离昨晚那座大院最近的一间石头房子,里面的装潢却与村子里的氛围格格不入。臧师傅表明来意后,封经理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唤进来一个中年女人,交代了两句就下了逐客令,整个过程看都没看苏灿二人一眼。 “两个外甥女交给我,臧师傅你就放心吧。”出门后,女人立即对着臧师傅开口,又转向苏灿二人,“苏苏和小刘对吧,你们叫我宋婶就成。不愧是臧师傅的家里人,这身高、这模样都是顶顶地好!” 中年女人倒是个热情的,笑意盈盈的招呼几人,动作得体,言语亲切,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你们就跟着宋婶吧,好好干,多学,多看,多往上走!”臧师傅对着二人嘱咐了两句,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还曲指在苏灿的额头上敲了一记,随后就转身径直离开了。 “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刘奋进不满地对臧师傅的背影喊道。 臧师傅却没有回头,只是轻笑一声,背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没想到臧师傅还有这样一面,你们的关系真好呀!”宋婶笑着说。 “才不是,我们根本不熟。”刘奋进闻言立即反驳道。 宋婶只当他是小姑娘家的赌气话语,笑了一声也不在意,招呼他们一同去宿舍瞧瞧。 刘奋进跟上两步,发现苏灿仍站在原地,拽了他一把。 “想什么呢,被打傻了?快走啊!” 被刘奋进一拽,苏灿愣了一瞬,随后立即跟了上去。 苏灿还沉浸在臧师傅临走前的那一句话中,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认为臧师傅话中有话,似乎是在警告他什么。 在宋婶口中,宿舍就在山脚那边,绕过面前的大院就到了。苏灿和刘奋进跟着宋婶沿着大院的外墙走了二十多分钟后才发觉,昨晚两人到过的地方不过是个角门,面前这座大院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上太多。从走过的距离判断,大院的占地面积绝对不小,就是不知道里面是用来做什么的。 就在苏灿和刘奋进心中合计时,宋婶的一声“到了”拉回了二人的思绪。宿舍也是石头砌成的房子,但相对于臧师傅的要小上许多,只有一层,但却是一间挨着一间,在山脚下排成一列。房子外用篱笆墙围出了一方院子,一侧整理成一片菜地,还圈出了几处小隔间,养着鸡鸭牲畜,另一侧拉着晒衣绳,上面都是些女人的衣物。乍一眼望去,就是个大型的农家乐,田园气息浓郁。待到春暖花开,山坡上恢复了生机,可以想象出该是怎样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宋婶将苏灿二人留在院子里,进了正中的一间稍大一些的房子,没一会儿就提着两个袋子走了出来递给苏灿。 “男人带孩子就是不够细心,你们两个姑娘家什么都没带就给送过来了。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到这屋来找婶。”宋婶一副心疼的模样。 “谢谢宋婶!”刘奋进嘴甜,从苏灿手上接过一个袋子,笑着道谢。 苏灿碍于不会变声,没敢说话,只是故作腼腆地笑了笑。 “别和婶客气,以后你们俩就住那间儿,屋子里有空床。”宋婶指着最边上的一间房子说,“咱们这儿都是四人一间,这房子里只住了春丫头一个,她爸前阵子被车碰了,她去锦县陪护一直没回来,我和她说过了,你们别动她的东西就成。” 刘奋进连连点头答应,以他和苏灿的情况,单独住一间房最合适不过了。 “柜子里有行李被褥,你们先回屋收拾,婶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活计,一会儿再来叫你俩。”宋婶说着将房门钥匙交给了刘奋进。 苏灿和刘奋进送别了宋婶,走进了最边上的那栋石头房子,一室一厅的格局,竟还有一个装着抽水马桶的卫生间。屋子里面收拾得十分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个勤快人。 “这居住环境可以啊!”刘奋进在屋子里巡视一圈后感慨道,“还装了地炕,晚上睡觉都不用担心冻着了。” “先换拖鞋!”苏灿望着地砖上留下的一排脚印提醒道。 “呀,光顾着高兴忘换鞋了,人家姑娘打扫也不容易,咱们可得保持住了。”刘奋进说着换好拖鞋,拿着角落的拖把就擦了起来。 苏灿没理会看起来有些兴奋的刘奋进,打开柜子拿出床品铺在空床上,然后合衣就躺了上去。 “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刘奋进刚擦到床边,转头就看到苏灿绷着的一张脸。 “我在想臧师傅的话,多学多看可以理解,多往上走是什么意思?” “是让咱们多上劲?总不能是让咱们上山吧!”刘奋进随口接了一句。 “想不通,我总感觉臧师傅他认识我们,即使没见过面,也应该是听说过我们。否则他为何什么都不问就把我俩安排进了村子,他还对外承认了我们亲戚的身份,就不怕我俩心怀不轨与他对着干吗!” “刚刚在食堂里你就这么问过,臧师傅没回答就说明他不想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眼下有吃有喝没危险,自己瞎想吓唬自己多奇怪啊!”刘奋进边后退着拖地边道,他似乎对当前的处境完全不担心。 “你这么高兴才奇怪吧!是不是常赋晦和你说了什么,你们有事儿瞒着我?”苏灿瞧着刘奋进这副模样,又想到他和常赋晦的关系,坐起身疑惑地开口。 “你那么聪明,我能瞒着你啥啊!这里又有少主什么事儿!我这是高兴能从地洞换到舒服的房子里,生活水平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呢!”刘奋进放好拖把也开始铺床。 “你还真是心大!这里处处都透着古怪,比你们的寨子还要诡异。” “你们女孩子家就是想得多。”刘奋进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了苏灿身边,掐着嗓子,捏着兰花指细声道,“别害怕,管他什么魑魅魍魉,都有你小刘姐姐挡着,到时间了保管你全全乎乎地回到少主身边。” 苏灿被刘奋进的样子气笑了,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一拳,身遭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 两人说笑间,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宋婶的声音传了进来: “丫头们,收拾好了吗?该出来干活了!” 第229章 哪有通信儿的机会 刘奋进被门外宋婶喊话的内容刺激得一个哆嗦,扭头对苏灿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不是什么正经差事”,才起身去开了门。 “不进屋了,你们快些出来,那边还等着呢。”房门打开后,宋婶在外面直接就开口催促。 苏灿闻言也起身走了出去,正看到门口一脸笑意的宋婶。 “本来还发愁你俩的活计,好巧不巧送饭的老张过来请假要回去看孩子,我多留了他一天,让他带带你俩,你们就跟着他去送饭。”宋婶边引着苏灿二人往院子外走边道,“今天你俩学仔细着些,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提前问清楚,老张明天就走,他走了以后你们可不能出错,否则不光是你俩,臧师傅面子上也不好看。” 苏灿和刘奋进虽然不知道送个饭的活计能出什么差错,但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宋婶很满意二人乖顺的模样,又嘱咐了很多话,直到几人绕回了早上吃饭的大房子,宋婶才停下话头。 这一次几人没走正门,而是从侧后方的小门走了进去,苏灿没能看到房子空地前的情形,也不知道早上的那群人散去了没有。进屋后,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三人后直接迎了上来,对着苏灿二人就是一通打量,末了还摇了摇头。 “宋姐,这两个丫头个子是够高,但也忒瘦了些,能干得了这个活计吗?”老人一开口就是对苏灿和刘奋进的不满。 “哪那么多废话,这两个可是臧师傅的外甥女,好好带着就是。”宋婶却并不给老人面子,出口就是一顿指责,听话中的意思这个老人就是她口中的老张了。 “臧师傅的外甥女!那更不能干这个了,这要是磕着碰着,臧师傅还不得扒了我的皮,不行不行,我带不了。”老张连连摇头。 “咱们这儿现在都是满编,哪有空缺儿,你看这小模样也不适合让她们去食堂打下手啊!你这的活计正合适。”宋婶继续劝说着。 “适合什么适合,我这可都是体力活,小姑娘家的怎么干得了,赶紧换个力气大的来。”老张却直接背过身去,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 “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臧师傅可说了,他家人力气都大,就她们俩了,要是用不了你明儿个就别走了。”宋婶沉下脸来,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别啊!这都定好的事儿哪能随便变卦!既然臧师傅都这么说了,我带着她们就是了。” 老张闻言连忙转回了身子,脸上现出几分慌乱,虽然依旧不情愿,却也没再敢出言反驳。 听到这话宋婶脸色才有所好转,随后转向苏灿二人,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表情转换的速度堪比变脸。 “苏苏、小刘,这是你们张叔,你俩好好跟着他干,有什么不懂就直接问。”宋婶温声道。 苏灿和刘奋进初次见识到了宋婶的另一面,都有些惊讶,连忙点头称是。 送走了宋婶后,老张带着苏灿二人绕到房子后方的空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停放的一台人力脚蹬三轮车。三轮车斗里已经码放了几个不锈钢保温桶,车旁一个男人正在向车上搬最后一个。 “我这儿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将这些饭菜送到指定位置就行。”老张指着三轮车对苏灿二人道,语气很平淡,已经看不出之前的不情愿,“装车不用管,但到地方后得需要自己搬下来,等他们吃完了,再把空桶拉回来就行。” “要去哪送饭?那地方也是村里吗?远不远?”刘奋进听完问道。 “还是村里,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老张来到三轮车前,双手正要搭在车把上,闻言看了刘奋进一眼,显然不愿意多说。 “有我们年轻后辈在怎么能让张叔干活,您歇着,我来骑车。”刘奋进见状也不再继续询问,快步上前坐到了三轮车的车座上,抢先扶上车把就要启程。 老张被刘奋进灵活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后向后一步让出路来,语气不善地说:“这种脚蹬的三轮车可没那么好掌控,臧师傅的外甥女,我劝你最好是推着走,否则打翻了车上的饭菜,即使有臧师傅的面子,这个责任你们也是逃不掉的。” “这年头人力三轮车可真少见,我也是头一次骑,不知道和电动的差别大不大。”刘奋进似是没有听出老张语气中的嘲讽,脚下用力,踩着脚蹬就向前骑去。 “哎,你上哪去,慢点,慢点,弯别拐那么大!下坡、下坡——”老张见刘奋进将车子骑走,立即紧张地跟了上去。 “苏苏快跟上,我们送饭去喽。”刘奋进也不管老张的呼喊,招呼苏灿一声就欢快地骑远了。 由于刘奋进不认识路,最后还是被气急败坏的老张追了上来。老张追上刘奋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车斗里的几个保温桶,在发现每一个都完好如初,并没有发生饭菜打翻的情况后才松了口气。 “你们果然是臧师傅家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老张对刘奋进斥道。 “听起来张叔你很了解臧师傅呀!和我们说说他都做过什么没规矩的事儿呗?”刘奋进丝毫不在乎老张的呵斥,反而兴味十足地询问起臧师傅的事情。 “他的事儿哪轮得到我说,你们不是亲戚吗,自己去问啊!”老张没好气地抢过车把。 “他常年不在家,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叔你就和我俩说说他这些年在这边都干了什么呗,我们和家里通信儿时也好能说上一二。”刘奋进顺着老张的力道下了车,却没有立即松开对三轮车的掌控,单手按住了车把。 “哪有什么通信儿的机会!快撒开,一会儿送饭迟了咱们都得完蛋!” 老张搬了一下,车把没动,不由得瞪了刘奋进一眼。刘奋进闻言眼睛一转,松开了对车把的钳制。老张见状也不招呼还站在原地的二人,径直跨上三轮车,沿着山坡的走势骑去。 望着三轮车驶离的背影,刘奋进讪讪地摸了下鼻头,与苏灿对视了一眼,摊了摊手。苏灿对老张最后一句话十分在意,但眼下也无法再从老张那边探听出更多关于村子的有用消息,也只能从长计议,于是摇了摇头,示意刘奋进不要着急。 两人跟着老张的三轮车后面一路小跑,还好因地面不平车速不快,对于两个年轻小伙子来说,跟起来并不费力。约莫跑了半小时左右,前方平坦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处简易的棚子。老张停了车,回头望向车后紧跟着的两人,脸色有了些许缓和。 第230章 小心小命不保 “体力还凑合,就是不知道力气和耐性怎么样。” 老张从三轮车上跨下来,指着棚子里的长木桌吩咐道:“你们两个将饭菜搬到那边去。” 听到老张的话,苏灿二人连忙行动起来,走到三轮车旁,上手试了试保温桶的重量,就一人一个,快速地将车斗里的饭菜全部搬到了木桌上。 “张叔,还有什么吩咐?” 做完一切后,刘奋进拍掉呢绒大衣上沾上的尘土,走到老张身边开口问道。 老张此时已经被苏灿二人的利索动作惊到了,愣了一会儿才仿佛是在自我安慰般地说: “也对,臧师傅家里的人哪会有正常人,力气大点儿也说得过去。” 随后,老张也不搭理二人,推着已经搬空的三轮车就向山坡一侧的铁丝网走去。 “这是干什么?要回去了?”刘奋进疑惑地看向苏灿。 苏灿摇摇头,指着桌上的保温桶低声说:“应该是去停车,来之前他说过要把空桶带回去。” “这人对咱俩有偏见,完全拒绝交流,啥都问不出来啊!”瞧着老张的背影,刘奋进气急败坏地挠了挠头。 “来之前宋婶说如果我们不干这个活计,明天就不放他走。那会儿他似乎很害怕明天不能离开村子,我们不妨也以不想干了来威胁他,估计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苏灿思索了一会儿,凑近刘奋进建议,“还有,通过我的观察,他好像对臧师傅有敌意,你换一种方式,试试和他统一战线,以臧师傅为切入点,威逼利诱不信他不把知道的吐出来!” 刘奋进闻言立即就明白了苏灿的意思,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立即整理好情绪,向着已经停好三轮车回来了的老张迎了上去。 “张叔,停车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您亲自去,下次直接招呼我就行。” 刘奋进上来先卖了个好。 “明天我就走了,哪还有下次。” 老张却依旧是拉着张脸,完全不理会刘奋进的殷勤。 “等您回来我们还给您打下手,您就负责指挥,我们保证指哪打哪。” 刘奋进被噎却也满不在意,依旧满脸堆笑地继续凑上前套近乎。 “还回来干什么,等着被你们祸害吗!”老张转头看了刘奋进一眼。 “我们怎么可能害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虽然只能带我们一天,但也相当于我们的老父亲了,哪有人会害自己亲爹,我们不但不能害您还得要孝敬您呢!” 刘奋进笑容满面,配上萝莉的装扮,看上去十分真诚。 “你快打住,这话可别瞎说,你们的亲爹那就是臧师傅的亲姐夫,我可当不起,这要是传出去还能有我的好!” 老张听完立即板起了脸,还迅速地四下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有第四个人在场后,才狠狠地瞪了刘奋进一眼,走到棚子里拣了一个小木凳,在棚子一角坐了下来。 见刘奋进那边迟迟无法进入正题,苏灿忍不住上前两步,走到刘奋进身前。刘奋进见状知道苏灿是着急了,轻咳了一声,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越过苏灿走到老张身边坐下。 “接下来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刘奋进再接再厉。 老张没有回话,直接忽略了身旁的刘奋进,从兜里掏出了烟丝自顾自地卷起了旱烟。 “饭菜都摆好了,这天气一会儿不得凉了,我去周围找找,喊人来吃饭。”刘奋进见老张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于是站起身,一副打算四处逛逛探查一番的架势。 “回来!”这时老张终于再次开口了,“别瞎操心,到点儿了人就会来,这里不许乱跑。” “按点吃饭,还挺规矩。” 如今形势不明,刘奋进原本就没想乱走,视线一直停在老张身上观察他的反应。听见老张再次开口,他又坐回了老张身旁。 “他们几点开饭啊,以后我俩也好掐着点来,免得让人家吃凉的饭菜。” 刘奋进的问题合情合理,老张不好再推脱,于是在瞪了刘奋进一眼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我每天早上7点,中午11点,晚上4点出发,一般将饭菜摆好人就来了。” 刘奋进闻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老张这是在说他和苏灿干活快了,刚想开口再拉扯几句,忽然感到后背被石子砸了一下。刘奋进转过头,就看到坐在棚子另一边的苏灿手还摆着投掷的姿势,见他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刘奋进的目光顺着苏灿的动作下移,也亏得他视力够好,刘奋进清晰地瞧见苏灿脚边的地面上写着几个大字“为什么不许乱跑”!刘奋进对着苏灿点点头,了然地转回身。 “您刚刚说不许乱跑,这附近是有野兽吗?如果有危险明天我们可不来了。”刘奋进挪了挪凳子,调整位置,用自己的身子遮住了老张的视线,确保他看不到苏灿那边的动向。 “你们不来明天我还怎么走!”想到临来前宋婶的威胁,老张急道,“不用怕,没有野兽,靠近山脚那边都拉着几米高的铁丝网,人上不去野兽也下不来,没有东西能进村的!” “我不信,您刚刚都说漏嘴了,没有危险为啥不让我们乱跑,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可不待,现在就回去找宋婶。”刘奋进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没,不是,不让你俩乱跑是因为前面有个采石场,不允许外人靠近,你们老老实实地送饭,不会有危险的!”老张见状也急了,也顾不上许多,一把就拉住了刘奋进的袖子。 “采石场啊,那我们是给里面的工人送饭啦,怎么还一天三顿啊,他们晚上都不回家吗?”刘奋进瞧了眼自己衣袖上的手,又稳稳地坐回到木凳上。 “问那么多做什么,明明是姐俩儿怎么就你话多!干好自己的事儿,尽量少说话,对你有好处。”老张见刘奋进歇了离开的心思,收回了拉人的手,说话间视线有些闪躲,似乎对自己透漏出的信息有些懊恼。 “苏苏,听到没有,张叔在夸你呢!”刘奋进转回身对苏灿说,同时低头看到地面上的字已经换成了“要注意什么”。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刘奋进又转回去一脸委屈地看向老张。 “张叔,我这人天生爱说话,有时真的控制不住这张嘴,您和我说说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呗,免得我犯了忌讳。” 老张闻言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十分犹豫,最后还是慢慢开口道: “你就记住了,一会儿人来了别打听他们的事儿,也别和任何人单独说话,有人给你东西绝对不能接,否则不仅会丢了差事,小命都有可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