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京开坟捡骨三十年》 第1章 何为捡骨人? 眼前一座坟,手中三炷香。 林煞一睁眼,只见自己身处在荒山乱坟之中。 周遭插着碎花白练,天地飘着铜钱黄纸。 阴沉沉的天气,荒草被冷风吹动,如同阴兵压境,给人刺骨的冷。 脑海中迅速融合原主的记忆,林煞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大京皇朝。 如今是大京朝1854年,丰帝治下四年。 此时大京朝内忧外患。 内有群党之争,泰平之乱,土客械斗。 外有虎鹰入侵,北熊压境,蛇蛙分食。 大厦将倾,风雨飘摇。 群魔乱舞,牛鬼蛇神满天飞。 百瘟滋生,魑魅魍魉盘地走。 林煞现在所处两广粤地嘉应州,正是泰平之乱、土客械斗的发源地之一。 除此之外,两广粤地,还有拜上帝会、白莲教、天地会等众多反动势力窝藏其中。 脚印小坑,却诸多妖魔鬼怪。 南山一隅,到处是藏污纳垢。 这里古时是百越南蛮之地,盛唐之前,不入中原正统,后经历时代发展,中原几经战火,汉人南迁,客入此地,近代方得以开化。 大京治下,羊城、韶州、嘉应、循州等地,商贾繁茂,耕读成气。 尤以羊城,开十三商行,设十八里埔,闭关锁国政策之下,大京朝唯一对外通商口岸,更是繁华无比。 只可惜如今帝治转衰,国运式微,眼下空有表面繁华,实则中空腐化。 结党营私,买官卖官,学额不均,土客械斗…… 矛盾重重,积重难返。 朝廷庙堂远在北方千里,鞭长莫及,且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哪有心思严管这南蛮之地,如此一来,更是让粤地妖魔,更加猖獗作乱。 不过,这一切,都和林煞无关。 大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非一人之力,可以改轨换道。 乱世之中,力求自保,才是林煞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不然,眼前这荒坟孤冢,便是他的下一个归宿。 林煞收回原主关于这个时代的零星记忆,搜寻原主的身份记忆。 原来,原主竟然是一个“捡骨人”。 何为捡骨人? 两广、湘、赣、福等地,自古有北方客族迁徙入住,客族尤为念祖,尊祖孝辈,有“捡骨二葬”之风俗。 捡骨之举,初为背骨回乡,落叶归根,后经年代演变,本土同化,逐渐转变与风水、凶吉、神鬼等迷信相关。 按其风俗,先辈尸首入棺下葬,三五年后,需择吉时,发坟冢,洗骨骸,捡金入罂,再次安葬。 后来这丧葬习俗,和本土融合,两广地区,很多土人,也有捡骨之俗。 自古以来,入土为安,破土为凶。 捡骨二葬这一风俗,倒是别致。 让初来乍到的林煞,只觉耳目一新,蛋蛋一疼。 好家伙,在这地头上,作为一个捡骨人,你拿铲子刨人祖坟,别人不但不怒不恼,还得对你道声感谢。 真真是好奇葩的风俗。 林煞现在手拿三炷香,面向一座坟,正是要进行发冢洗骸的捡骨仪式。 而他,则是坟主人花费金钱请来的“捡骨师傅”。 林煞脑海里头,迅速融合原主“我在客族捡骨的那些年”的经历,结果却发现,这家伙竟然只是个学徒工,还未正式出师。 他有个严厉的师父,门门道道,条条框框,细微之处,皆有学问,要他跟在屁股后面,打杂三年,摸道三年,学艺三年,总共九年,方能入行,亲自捡骨。 按照师父他老人家的说法:祖宗之骨,不可一丝亵渎,否则,轻则不吉,重则身死。 原主至今才打杂两年半,远未到亲手捡骨的境界,若非早就收了人荫金,半年前就答应了要来捡骨,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又生了重疾,下不了床,不能亲自前来抄铲子挖人祖坟,现在林煞估计还得跟在师父他老人家屁股后面,做个资深围观群众。 现在是原主两年半以来,第一次自己主持捡骨仪式。 也是林煞长这么大个儿,第一次刨人祖坟。 虽然是第一次,不过好在,原主对捡骨仪式的整个过程熟记于心,各种繁文缛节,禁忌规矩,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了这些知识,这对新手林煞而言,还算是能勉强蒙混过关。 三炷香拜三拜,插入坟前,待到烧完。 不见三长两短,是为吉相可开棺。 鞭炮一响,铲子一插,破土动工。 按照规矩,前三铲土,需要坟主的直系亲属亲自动手。 林煞招了招手,将站在远处围观的坟主的儿子叫唤过来: “朱贵!” “你来破土!” 建屋为动土,迁坟为破土。 建屋是活人入住新家,迁坟则是死人乔迁新居。 所以这迁坟,不像初次下葬,需要家属哭哭啼啼,死去活来。 迁坟的死规矩,家属绝对不能哭。 朱贵满脸喜庆洋洋: “爹!我来给您搬新家喽!” “回头您得保佑我们家风调雨顺,大富大贵!” 说罢,朱贵一铲下去,挖出一柸黄土。 三铲新土过后,林煞按照原主记忆里的刨坟流程,让坟主的其他前来参加捡骨仪式的男性亲属,一起过来破土开坟。 一个时辰之后, 坟开金顶,露出朱漆大棺材。 林煞手拿一把开棺大铁撬,用力一翘,三下五除二,将棺材盖掀开。 只见棺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具尸肉腐朽成黄泥,干爽清脆,剥落如笋壳蛇皮,隐约露出黄骨金枝的尸体。 微生物很给力,吃肉很彻底,尸臭味并不是很浓郁。 朱贵见了,面露喜色: “这骨头好,黄橙橙的,金子一般。” “说明这三年来,我爹在这里过得不错。” 其余亲属,也点头称道: “看来那个地理先生,还真有点料。” “选了个好阴宅。” “二葬的地方也是他选的,老先生还说那是个‘游龙吐珠’的风水宝地,比这地还好。” “看来咱家要出秀才了!” “瞎说!游龙吐珠才出秀才?至少也得是举人吧!” “客族在嘉应州科举学额那么少,咱们宗族那几个童生,能考得上秀才就不错了。” 客族重视祖宗风水,也重视仕途功名。 然,大京朝科举制度,有一个规则,对客族科举之路的掣肘非常之大,让其族人,仕途之路往往比广府本土人要艰难数倍,甚至数十倍。 如林煞前世的那个时代高考中的某个规则差不多,为了防止某些考生钻营取巧,跨地科考,大京律法明文规定,乡试、县试、府试等,所有应试者,都必须回原籍进行应试。 嘉应州客族从闽地迁徙而来,需入籍本地二十年,且查明原籍无亲戚,无土地资产,才有在本地应试的资格。 如有冒籍应试者,轻则杖责八十,重则收监入刑。 这可比林煞前世的防止“异地高考”的政策,要严厉许多。 毕竟入籍二十年,原籍无亲戚,无土地资产,这几条限制,可不是一个学区房就能轻易解决的。 在朱贵等家属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之时,林煞已经开始了他的捡骨仪式。 捡骨、洗骸、串神、装金、点罂、引魂、封盖。 一系列操作完成。 林煞长吐一口浊气,新手充当老师傅,好在没出什么意外。 也算是蒙混过关了。 这时候,林煞神海之中,突然出现一本古老密文人皮卷: 摸骨经。 …… 第2章 风水秘葬 树死一根柴,人死一堆骨。 摸骨经一开。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只见厚重古朴的泛黄经书,在林煞眼前徐徐打开,将死者的人生轨迹,如同放电影一般,投影到林煞的神海之中。 …… 骨主朱玉锡,原本是嘉应州长乐县北部山区一朱姓客族长辈,死时年近花甲。 嘉应州多为客族人,长乐县也不例外。 客族以同姓围村,自垒高墙,建筑四角围楼,防狼虎之害,亦防土人攻讦。 客族重丧葬风水,不同宗之间,或客族与土着之间,常因坟地风水相碍而争抢械斗,械斗的结果是,轻则有人致残,重则造成死亡。 这一现象造成及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就连官府也被惊动。 曾有广府大官员上书启奏圣上: “粤东坟墓多系官山民葬,故有碑碣而无契券。民间惑于风水之说,相率停棺不葬,或已葬,启棺捡骨,另装骸坛,谋地不成,暴露原野;或兄弟相争一骸,分葬数处;更有奸猾之徒,觊觎吉壤,在他人已葬坟内,或预埋空坛,或暗藏碑记,出名控争。迨官屡勘,则指空坛为骸被掘,据碑记为有确凭,反诬原葬之家谋占。勾结土棍,贿嘱讼师,上控、京控,纠缠不休,往往酿成械斗巨案。” 朱玉锡之死,就是这坟地风水之争所引起的。 原来,朱姓客族村落附近,还有另一陈姓客族村落。 两者同为客族人,同说客家话,按理说同根同源,不应该擦枪走火。 平日里,两村人平时相处,也还算和谐平安,甚至还互有通婚。 可在这坟地风水上,两方人却不让丝毫,时常争个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原来朱村和陈村,因为邻近,有许多共有山头,所以两村村民,在挑选风水宝地,下葬先人的时候,常常会有坟头相邻的事情发生。 先葬者认为后葬者碍了他家风水,害他家人丁不旺,仕途不出,不能富贵,强烈要求后葬者迁坟再葬。 后葬者觉得这山头不是你家的,我要葬哪里就葬哪里,再说了人已下葬,捡骨需三五年再议,此时尸肉未腐,相当于先人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要人挪窝,这是大不敬,大不孝,是要遭先人谴责,得风水报应的。 两家互不相让,矛盾往往会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三年前,朱玉锡老爹耄耋之年去世,初次下葬,在朱村西面翠竹岭,挑选了一处“蝴蝶生花”的风水宝地,此地山势极佳,依山靠水,藏福聚吉。 为了这块风水宝地,朱玉锡请了知名地理老先生来走访群山,推算周理,观测天象,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另外,他还给他爹提前找好了二葬的地点,那是一个“游龙吐珠”的风水宝地。 “游龙吐珠”,“蝴蝶生花”,两个风水宝地,孰优孰劣?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不过从字面意思,也能辨别一二,一个是“龙”,另一个是“蝶”,“蝶”怎可和“龙”相提并论? 相见之下,立判高下。 朱玉锡原本想着,凭借这两个风水宝地,让他爹给他们子孙后辈,带来荫福,升官发财,富贵平安,不在话下。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老爹刚葬下去没多久,旁边三丈开外,就多了一个与之相邻,且互为犄角的新坟。 这不是明摆着来抢死人风水,夺活人福分吗? 朱玉锡自然不干了。 于是找到坟主的大儿子陈山,让他把他爹坟地迁走。 陈山不但不乐意,还反辱相讥,翠竹岭又不是你家的,我爱把我爹葬哪里就葬哪里,关你屁事? 而实际上呢,陈山这是看不得朱玉锡一家人好,朱玉锡一家出了几个童生,虽还未拿秀才功名,只算是取得了初步的应试资格,却已常遭左右村落甚至同村之人嫉妒。 不过大部分人,嫉妒也仅限于口头说风凉话,不会做过分之事。 陈山却不同,他还将嫉妒付诸行动。 他将朱玉锡一家,发展良好的原因,归咎于祖坟风水上,于是就请“高人”来指点,将他爹的坟,葬在了朱玉锡他爹的坟的对面,互为犄角,形成相对之势,吸其风,汲其水,寓意将朱玉锡家的风水抢过来占为己有。 穷山恶水出刁民,山野刁民,嫌人穷怕人富,最见不得他人好。 陈山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抢人阴福,还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 可谓是无耻到了极致。 朱玉锡见陈山反辱相讥,陈山的妯娌亲戚,也满嘴难听的话,于是心中愤懑,得,这下好了,不用讲道理了,直接开干就完事。 于是第二天,他带着族人,扛着锄头,就上山去,掘地三尺,把人陈山他爹的坟墓,破土挖开,棺材一砸,还未完全腐化的尸体,就被暴晒于太阳之下,引来一群苍蝇嗡嗡响。 有陈村村民,恰巧路过翠竹岭,将朱家挖坟一事,转告给陈山: “三叔公,你老爹坟头,被人挖了,还不快去看看?” 陈山一听,自家祖坟被刨,那还得了?于是瞬间恼火。 迅速将宗亲族人召集一堂,田也不耕了,牛也不放了,甚至就连几个书生男丁,也放下了手中的圣贤书。 纷纷扛起锄头,拿上砍柴刀,火速赶往翠竹岭。 本来陈山一家,就嫉妒朱玉锡一家风水好,这才设下这互为犄角,吸食风水的“葬坟局”,现在当场抓到朱玉锡一家人,去挖他们祖坟,那自然是二话不说。 抄家伙,开干! 于是就形成了两宗之间,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械斗。 械斗的结果就是,朱玉锡被陈山一刀,误劈在了脖子上,血洒坟头,当即就倒地不起。 朱玉锡捂着脖子,对他儿子朱贵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儿子,‘游龙吐珠’那风水宝地,别给你爷二葬了,给我安排上!” 这场械斗造成了陈家五人受伤,朱家一死六伤。 官府的人姗姗来迟,收拾现场。 因朱家出了几位童生,在长乐县这种山旮旯小地方上,也算是有点头脸,而且朱家坟地先葬,陈家后葬,陈家不得理法,最后官府判了陈山这个挑事杀人者收入大牢,秋后问斩,其余陈家、朱家参与械斗者,各打三十大板。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 摸骨经合起,骨主一生落下。 林煞不由感慨: 活人因死人争地,最后活人也变成了死人,值得吗? 封建愚昧,教化未开。 此等悲剧,在这个时代,处处皆有上演。 林煞正感慨着,这时候,神海突然多出一样东西: 风水秘葬! …… 第3章 今夜,不要灭灯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一品最优,九品最次。三价为三钱,一钱一层次。 风水秘葬,九品三钱秘法。 这是一部关于风水秘葬的宝典秘法,学习此秘法,巡山看水,开砂打穴,为一棺一罂,寻得风水宝地下葬,不在话下。 另外,亦可根据此秘法,寻龙探金,搞一出“盗墓笔记”,也大有可为。 不过在大京朝,盗墓是死刑大罪,林煞初来乍到,在这乱世之中,只想苟着发育。 盗墓风险太大,且有损阴德,哪有这捡骨师傅,明目张胆刨人祖坟,还能收到不菲的感谢费,来得值当? 林煞得到风水秘葬之法,在摸骨经的催动之下,神海深处,迅速学习。 几个呼吸间,风水秘葬三十六风,七十二水,一八零八煞地,各种门道要领,就悉数浸染在林煞的意识之中,仿佛这风水秘葬之法,是他学习了大半辈子的东西,让他熟记于心,运用自如,成了一个风水老司机。 林煞大喜,这风水秘葬,虽然是九品三钱最为低等之物,但只要有了这玩意儿,看风识水,挖坟开棺,装逼如风,手到擒来。 这风水秘葬其实还不是让林煞最为高兴地。 让林煞最为高兴地是: 神海深处的摸骨经,在他摸骨捡金之后,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奖励。 这是不是说,以后他每捡一副尸骨,都能得到一个奖励? 若真如此,那他可就找到了立足这乱世的资本。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贱,不值三斤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械斗死百万,泰平殁千万。 乱世尸骸野狗啃,仙佛不救贫穷人。 林煞生而为人,本该同情悲怜,心有悲戚。 可如今,这些尸骨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个等待着他去“开奖”的“宝箱”。 骨头一捡,宝箱一开,一波盲盒抽奖走起! 这怎能不让林煞高兴,不让林煞欣喜? 林煞本还想着,干完这次捡骨活儿,回去就向他师父老人家道一声告别,不想再继续干这肮脏晦气的烂活儿。 以他前世的学识、见解和技能,在这世界里混吃混喝,逍遥快活,应该不难。 说不准还能使用某些高新科技,对这落后的封建社会来一次二向箔降维打击。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有屎能使狗舔刀,有钱能使潘尝浆。 同样,有了这开奖法宝摸骨经,也能使原本对死人尸骨很抗拒的林煞,积极主动刨坟土,手麻脚利开大棺。 …… 捡骨装罂的流程,已经完成。 接下来的二葬流程,要比捡骨简单得多。 只需将装有尸骨的金罂,抬去事先打理好的下葬地点,埋下地里,堆起坟包,烧些香烛,响些炮竹,就算是完成了。 然而,当林煞和朱贵等骨主家属,抬着金罂来到下葬地点,林煞扫了一眼周围山水,眉头却不由微微一皱。 这是风水先生选的“游龙吐珠”的风水宝地。 原本是留给朱玉锡他老爹二葬的,只因朱玉锡死之前大呼一声,要葬在这里,作为儿子的朱贵,只能谨遵父言,把他二葬在这里。 至于朱贵的爷爷,朱玉锡的老爹,被儿子占了坟坑之后,现在蹲去了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林煞却可以肯定,朱玉锡的尸骨,若是葬在“游龙吐珠”的位置上,肯定会坐不安,站不稳,不出几天,就会出大事情。 不为别的,只因林煞使用风水秘葬之法,一眼就看出,这地虽是“游龙吐珠”没错,可这地后有大山护顶,前有湖水开滩,非常之浩荡,犹如帝王之位,风水之势极为之大,非一般人能够享受得起的。 风水风水,这风和这水,可不是越多越好。 古人云:过犹不及。 风大吹死人,水大溺死神。 药理不明,仅杀一人,地理不明,杀人全家。 眼前这“游龙吐珠”风水宝地,风大水大,而朱玉锡只不过是朱村一小农民,寂寂无名,无才无能,无德无品,怎可能镇得住这大风大水? 所以,若是朱玉锡葬在这里,按照风水秘葬的说法,那他的后人,肯定会出现“一日三火”,“一夜三灾”的大凶局面。 林煞现在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朱贵这条粉肠? 想了一下,开口帮人积阴德,提点提点很有必要,但是听与不听,那是人自家之事。 于是说: “朱贵,你老爹不适合葬在这里。” 朱贵和一众亲戚,立即一愣: “怎就不适合?” “风水太好,受不起。” 朱贵立即嗤之以鼻: “风水好还会受不起?帮我们选地的那地理先生,是一个老资历,他可没这么说!” “你一个捡骨学徒,懂啥?你说你懂啥?” 林煞笑笑:“我啥也不懂。” 既然不听提点,那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于是默默帮朱贵把他老爹葬下地里,堆起坟包,烧过香烛和炮仗,完事之后,收工回家。 此时日落西山,天色将暗。 林煞住在县城,距离这荒野山村,还有近十里的路程。 朱贵一家人想留他过夜,林煞婉拒,临走之前,还好心提醒朱贵一句: “今晚,不要灭灯。” …… 第4章 死人开口 梆打三更,夜黑风高。 朱村里头寂静无人声,唯有虫鸣蛙噪,月影重重。 朱贵虽对林煞这个捡骨学徒工所言不甚相信,不过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留一手有备无患。 所以他睡觉之前,还是在床前点了一盏煤油灯。 一道凉风吹来,窗户“咯咯”响了几下。 屋外拴着的老黑狗,突然呜咽吠叫,似惊恐,似愤怒,甚是怪异。 朱贵梦中惊醒,心头咯噔一下,莫名不安宁。 见屋中煤油灯还亮着,这才稍稍心安。 外面黑狗还在不停吠叫,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不像是脏东西所为。脏东西是没有脚步声的。 朱贵就心想,莫非外面来了盗贼? 这世道,兵荒马乱,村里深夜进贼,那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只要不是什么脏东西,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此一想,朱贵连忙起身,抄起床边一把镰刀,准备去看个究竟。 可等他刚一开门,这时,门外吹来一道冰寒刺骨冷风,“倏”一下子,就把屋内案头的煤油灯吹灭。 朱贵心头一颤,再往门外一看,立即两眼瞪大,面色狂变。 “儿子,那游龙戏珠的炕有点烫屁股,我先回来家里住几日。” …… 长乐县是嘉应州四县之一,小小县城,士农工商官,五脏俱全。 林煞跟着他师父老人家一起住在白喜街。 白喜,即为白事。 白喜街一整条街的店铺,都是专门做死人生意的。 香烛黄纸,炮仗花圈,寿衣金元,纸人纸轿,只要涉及白事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这里还有缝尸铺,棺材铺,坟碑铺,等等诸多铺子。 甚至就连做流水席的,也在这里开了个铺子,专门招揽白事酒席生意。 林煞的师父在这白喜街开了个捡骨铺,就在“周记流水席”旁边。 铺子很破旧,左右两个白色灯笼,分别写着“开坟”、“拾金”字样,中间一块牌匾,写着“林记拾金铺”。 拾金,即为捡骨。 在民间,捡骨还有“拾金”、“捡金”、“折金”等不同称呼。 客族有一种说法:“骨比金贵”,所以先人之骨,他们一般都会称之为“金”,而不是直呼为“骨”。 林煞回到林记拾金铺,已是夜半三更。 周遭铺子关门打烊,街上阴森森空无一人,唯有黄纸铜钱,以及白练碎花,在冷风中如同鬼上身,凌乱尬舞。 林煞推开店铺门,只见屋内,昏暗烛光点着,夜影绰绰,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枯瘦,如同干瘪朽木的老头,背对着门口,坐在满是油污黑垢的八仙桌旁,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撑着大腿。 “师父,您怎么起床了?” 原主的记忆告诉林煞,眼前这个是他的师父。 而他师父老人家,半年前得了一场怪病,百药不治,最近身体越来越虚弱,已有半月不能下床。 不曾想,这次林煞刚捡骨回来,就见到他老人家下了床。 然而,林煞却没有丝毫高兴,反而心中咯噔一声。 一股不祥预感弥漫而来。 铺子里面,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之中,血腥味掺杂在阴暗的光芒中,给人以无限的诡异和阴森。 “回来了?”师父他老人家,依旧背对着林煞,一动不动,未曾回头,却开了口。 林煞走向前,“嗯,回来了。” “师父,您病好了吗?” 老人家突然冷斥一声: “别过来!” 林煞一愣,杵在原地。越发觉得诡异。 “怎么了师父?” 老人家语气变得平缓:“回来了就好。” 然后语重心长: “徒儿,为师现在有三件事要和你交代。” “第一,七日下棺,五年捡骨。” “第二,天煞之命,宜养阴德。” “第三,顺其自然,不要寻仇。” 林煞听得莫名其妙,与此同时,目瞪口呆,心神震颤。 “师父,徒儿听不懂,您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的师父,却再未回答他任何一个字。 就这么坐在八仙桌旁,一动不动,如同木桩。 林煞突然觉得空气很冷,铺满了死亡的气息,于是连忙跑过去,这才惊讶发现,师父他老人家,左边心口,插着一把带满符箓铭文的青铜匕首,而他的四肢身躯,早已冰冷僵硬,死了至少有七八个时辰。 林煞见状,心中悲痛,刚穿越过来,就死了老师父,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与此同时,震惊不解: 老人家去世许久,浑身都已经冰冷僵硬,那他刚才是如何对林煞说出那些话的? …… 人死灯灭,树死木枯。 生老病死之事,人力所难挽回。 林煞心有恍惚,不过却不得不接受他师父去世的事实。 接下来几天,他谨遵老人家的遗言,置灵七日,等七日之后,再开坟下葬。 这七日里,林煞也没闲着。 这时代的人重视殡葬之礼,丧葬过程中,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 林煞每日奔波,一面上山找风水宝地,一面定制棺材,预购黄纸铜钱,白练花圈,纸人纸轿等送行物品,一面请人帮忙抬棺送丧。 师父他老人家和林煞一样,都是天煞孤星之命,无亲无故,无朋无友,好在白喜一条街,不少专做死人生意的店主,还算有点活人味儿,愿意过来帮林煞一把。 无论是棺材,还是香烛炮仗,花圈纸人,这白喜街的老板们,都愿意给林煞这个同行朋友打六折优惠。 另外“周记流水席”的周老板,和林煞师父有点交情,以前他家出了事,是林煞的师父帮忙摆平的,所以这次林煞的师父的白事酒席,他主动提出,愿意免费帮忙,不要林煞一分一厘。 看到热情的街坊邻里,林煞心中感动。 都说做死人生意的人,往往没有人情味,因为他们赚死人钱,煞活人心。 不曾想这街坊邻里,却在林煞最困难之时,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转眼第八天。 师父已经下葬。 林记拾金铺里头,独坐一个枯影少年,周遭安静死寂,连个苍蝇都没有。 林煞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桌面上那一把刻满了符箓铭文的青铜匕首,脑海里不断回响起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遗言: “天煞之命,宜养阴德。顺其自然,不要寻仇。” 这些话,说得轻巧,可落在林煞心中,却沉重如铁。 两年半之前,林煞原本是个脚无立锥之地的流民,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是他的师父,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糯米饭团,收为徒弟,并给他一个新名字“林煞”。 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如今明知师父死于他人之手,他又怎能轻巧地做到“顺其自然,不要寻仇”?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拾金铺的破旧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拾金的林老师傅,可在铺里?” 甜美的女子声音,还未见其人,就传入林煞耳朵,给人一种沁人心脾,治愈创伤的感觉。 …… 第5章 活人生蛆 林煞连忙收起桌面上的青铜匕首,回头往铺子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高五尺有余,身如玲珑画,腿如瘦金体,姿态婀娜完美的女子,推开门枢,徐徐缓缓而来。 林煞以为这女子人如其声,会是一个美眸送秋波,颦笑醉霸王的美女子。 却不曾想,等她走近一看,发现她脸上缠着厚实的纱布,只留下一双眼,一张嘴,两个鼻孔,纱布之下,隐隐渗出暗红血水,幽幽散发出腐臭难闻气味。 熏得林煞不由自主捂鼻呛气, “咳咳…” “请问姑娘有何贵干?” 女子见林煞这反应,立即掩面低头,自行惭秽: “公子,实在抱歉,小女子这番模样,吓着你了。” “小女子姓陈名碧水,此番前来找林金水林老师傅,只因三年前他帮我爹寻山找墓,葬于山间,约定三年之后,再过来找他老人家,帮忙捡金迁坟。” “如今三年期已到,故而小女子冒昧登门,来求林老师傅出手帮忙。” 林金水就是林煞的师父。 三年前,林煞还未入林金水门下,难怪他不认识眼前这女子。 “哦,这样啊。” “着实不巧,师父他老人家,几天前去世了,刚下葬不久。” “啊?”陈碧水惊讶不已,脸上纱布被牵动,血水渗出,空气中腥腐之味更浓。 林煞强忍着鼻尖的强烈刺激,客气礼貌道: “陈姑娘,我叫林煞,陈金水是我师父,如今师父他老人家仙逝,这林记拾金铺由我接手,既然师父他老人家三年前答应过你的事情,那就由我这个做徒弟的代为办理吧。” “实不相瞒,寻风看水,捡金二葬,个中门道,鄙人虽不如师父他老人家精通,但也略懂一二。” 陈碧水上下看了林煞几眼,虽有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好,那就有劳林公子了。” 林煞偷瞄她的面容一眼,只觉得此女子虽然脸有顽疾,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澄澈如同仙湖碧水,想来原本是个貌若天仙女子,只是不知为何,脸上会弄成如今这番模样? 答应了陈碧水帮她爹捡骨,林煞便向陈碧水索要了他爹的生辰八字,通过生辰八字,以及日历凶吉宜忌,用“风水秘葬”之法,推算出捡骨的吉日。 三日之后的辰时,便是刨陈碧水老爹的坟头的吉时。 …… 三日转眼过去。 这天卯时,还未天亮,鸡刚打鸣,林煞便收拾捡骨所需的各种工具,徒步赶往陈碧水家中。 说来也巧, 陈碧水的家,竟在长乐县陈村。 陈村与朱村相邻,前不久林煞还来过朱村,帮朱贵捡过他老爹的骨头。 而朱贵老爹之死,和陈村的陈山一宗,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来到陈村,天色已亮,太阳初升,恰巧是辰时。 林煞寻人问路,找到陈碧水家中。 只见陈碧水已经准备好黄纸、金罂、草席等各种工具。 孤零零一人,坐在四壁漏风的家中,等待着林煞的到来。 见林煞来了,陈碧水连忙迎上来,“林公子,你可算来了。” 林煞见她周遭空无一人,甚是愕然: “就你自己去捡骨?你爹那些亲戚呢?” 陈碧水苦涩一笑,低头叹气: “家中就小女子一人,无亲无戚,也无朋友愿意相助。” 林煞愕然,看陈碧水这模样,想来是有难言之隐,不愿多说。 他没继续追问下去,只说道: “既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陈碧水她爹的坟墓,和朱贵老爹朱玉锡的初葬坟墓一样,也在翠竹岭。 翠竹岭是陈、朱二村的官山坟地,两村很多逝者,初葬之地,都会选在这里。 所以这里放眼看去,半个山头,荒草之下,几乎都是一堆又一堆的坟包。 此时大早上的,晨露清冷,山上和田野间,还未有人迹。 林煞站在坟头前,烧过三炷香,响了一连炮仗,然后撸起袖手开工。 因为捡骨刨坟,前三铲土必须坟主的直系男家住进行,而现在只有陈碧水一个女眷在场,林煞在破土之前,必须补充一个仪式—— 请神上身,代为破土! 无家属可铲头三柸土,那就以神代劳。 “天无忌,地无忌,陈氏霖公搬新家,劳烦土神前来帮破土。” 香拜四方土地,炮响八面迎接,请神仪式完毕,林煞只觉得眉心幽幽钻入一股莫名之气,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神仙上身了。 他抄起铲子,开始破土挖坟。 三铲土过后,陈碧水过来帮忙一起刨坟。 太阳渐升,气温渐热。 人力太少,棺埋太深,挖了许久,依旧未能见到金顶。 陈碧水大汗淋漓,汗水浸渍在她那裹着纱布的脸上,让她疼痛难忍,与此同时,脸上的腥臭味,也变得愈发浓烈,引来无数苍蝇,围绕着她的脑袋,嗡嗡乱响。 林煞见状,心中不忍,于是说道: “陈姑娘,你一旁歇着吧,我自己来挖就好。” 或许是因为脸上疼痛难忍,或许是因为劳累不支,陈碧水喘了几口粗气,最后缓缓点头: “那就劳烦你了。” “我一个小女子,真是百无一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要不,我给你撑伞吧,太阳上来了,待会儿估计会很热。” 林煞没有拒绝,只说:“好。” 于是两人,一人在坟坑里刨土,一人在坟头上撑伞,周围荒草在风中摇曳,画面莫名的诡异。 挖了大概两个时辰,终于坟开金顶。 林煞拿起开棺大铁撬,钉入棺材缝隙之中,用力一撬。 哗啦! 棺材盖打开! 一股比陈碧水脸上的腥臭味还要恶臭几十上百倍的尸臭味,立即扑面而来。 林煞和陈碧水,都猝不及防,被呛得不轻。 陈碧水甚至直接就转身跑开,然后在草丛前面,狂吐不止。 林煞捂着口鼻,定眼一看,好家伙,只见棺材里面,四肢和身躯都已经腐朽只剩骨头,可尸体的脸上,却爬满了白白胖胖,身肥汁满,疯狂蠕动的虫蛆。 见到尸体脸上触目惊心的虫蛆,林煞的脑海里面,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陈碧水那缠满纱布,散发腥腐臭味的脸。 陈碧水那缠满纱布的脸上,会不会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蛆? …… 第6章 活人生蛆(2) 林煞稍稍平复内心情绪,开始硬着头皮去进行捡骨仪式。 草席铺地,黄伞撑天,骨刀去肉,茶油洗骸,串神连金,装金入罂……一系列操作完成。 林煞脑海里头,再次翻开那本厚重、古朴、诡异的摸骨经。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摸骨经徐徐展开,如电影回放,重现骨主陈霖的一生。 …… 原来陈霖,竟是附近三乡十二村,唯一的一个郎中医生。其自小跟着师门,苦学识药辨草之术,熟读《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脉理》、《针灸术》等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医理。 且其医德极好,每每为人施针治病,只收药钱,不收诊费,从不乱收费,也不乱用药。 久而久之,陈霖的医名,就从乡里,口口相传至长乐县城,不少县城里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乡绅富人,只要有疾,都会躬身前来求医,而陈霖也不负所望,每每只需施三两针,抓四五药,即可药到病除。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此良心好医生,本该长寿善终,才能对得起天地良心。 只可惜老天不开眼。 降下这混乱世道,放眼看去,满地的妖魔鬼怪乱舞,到处是牛鬼蛇神横霸。 长乐县有一医馆,名叫“钱记医馆”,门前挂着一副对联: 宁叫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无疾苦。 单看这对联,可谓是医者仁心,在世菩萨。 可实际上,这钱记医馆的老板钱三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郎中。 口口声声治病救人,暗地里却养病收钱。 一副药能治好的病,他能给你弄十副药。 三文钱能驱散的疾,他能忽悠你三两银。 能不治好的病,他绝对不会给你轻易治好。 能多开药的疾,只要吃不死人他就给你猛开药。 可谓是无良到了极致。 可就是这么一个黑心郎中,却过得极其舒适。 他不但开了一家钱记医馆,长乐县其他的医馆,诸如“李记医馆”、“陈记医馆”、“赵记医馆”,看似不同郎中所开,实则都被他暗中操控。 钱三守几乎垄断了整个长乐县的医药行业,做着狼心狗肺的营生,百姓多次举报到衙门,他却都毫发无损,不为别的,只因这钱三守,是长乐县本土第一大宗族“钱氏家族”的话事人。 位高权重,俨然如同土皇帝,就连县衙里面的县令,也得礼让他三分。 小小百姓,又怎能动得了他分毫? 钱三守做黑心医药生意,赚了个盆满锅满,活得滋润冒油,原本牵扯不到陈霖这个乡野村医,只可惜最近几年,陈霖“长乐小华佗”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不少县城里的人,不辞路远,跋山涉水,登门拜访,前去陈霖那边看病,也不入钱三守的医馆。 结果导致,长乐县城里的医馆,无论是“钱记医馆”,还是“李记”、“陈记”、“赵记”等等,都纷纷应验了医馆门前的那一副对联:架上药蒙尘,门前可罗雀。 钱三守眼看着医馆生意,快要亏成麻瓜了,大为恼怒。 于是亲自进村,去找陈霖。 飞扬跋扈,一脚踹门,要陈霖治病: “某有顽疾,你若能治好,那你就是长乐小华佗,你若是不能治好,那就是欺世盗名,诓诈乡里,是要入刑坐牢的!” 陈霖见钱三守气势汹汹而来,也不为惧,只呵呵一笑: “请先生伸出右手,待我看看脉象,是何疾病?” 钱三守立即大怒: “你这野医土棍,真真是欺世盗名!” “自古以来,这把脉医理,都是男左女右,你这一开口,就要某伸出右手与你看脉,简直就是本末倒置,阴阳颠倒,胡扯乱来!” 陈霖却依旧不恼,只说: “医本救人,药本治病,而有些人却以医汲血,以药刮钱,何尝又不是本末倒置,阴阳颠倒,甚至是丧尽天良?” 然后意味深长道: “钱老爷,您得的是心疾啊。” “要知道,天理报应,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而已。” “您就不怕遭雷劈吗?” 原来,陈霖早就从前来就诊的患者口中,得知钱三守看他不惯,想要打压他,所以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一幕,这才如此淡定自若。 陈霖还说道: “钱老爷,鄙人这有一副药方,只要你按时服用,保你药到病除,心疾消退。” 随即挥墨,写下一药方,钱三守拿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改恶行善,回头是岸”几个大字,立即大惊骇然,愤然而去。 回到县城家中,钱三守心中愤恨难除,这时有一妖道前来拜访,自称是“湘西尸道子”,可帮钱三守除去心疾。 钱三守立即出门迎接,问其方法。 湘西尸道子捋着拂尘,讳莫笑道: “钱先生可否在名下所有屋舍楼房之上,都竖一面歃血红旗,且三年不摘?” “若可,贫道便出手相助,若不可,贫道也不强人所难。” 钱三守好奇无比:这老道士,要他竖旗做甚? “竖一歃血红旗即可,不用出钱吗?” 湘西尸道子缓缓点头: “嗯,不用出一文钱。” 钱三守虽不明就里,不过不用出钱,试试无妨,于是当即就答应了湘西尸道子的要求。 在他家六院三十八房上面,以及名下七大医馆,都竖起红旗。 而湘西尸道子,也没让他失望。 见红旗竖起,便亲自前去陈村,找到陈霖,二话不说,就在陈霖脸上啐了一口浓痰。 陈霖当时大惊愤怒:“你这个妖道士,为何啐我?” 湘西尸道子却不言语,转身就要走。 陈碧水见状,一面过来帮她爹抹去脸上浓痰,一面咒骂妖道: “你这个臭道士,好不讲理,为何要啐我爹爹,不说清楚,今日休想离开!” 说罢,便连忙跑上前去,伸手拦阻湘西尸道子。 湘西尸道子看了一眼陈碧水,夸赞道:“生得好一张水灵俏脸,真真是西子见了也惭愧,柳君见了出神词,只可惜,你这姑娘好不识趣,今日阻挠贫道离去,毁了似锦前程。” 说完,也对陈碧水的脸上,啐了一小口浓痰。 然后夺门而出。 陈霖见自家女儿被羞辱,连忙追出去,却发现,妖道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陈村之上,突然传来洪钟大吕一般的弥喃之音: “陈村之人,若想无疾,保住容貌和性命,切不可接近陈霖陈碧水父女二人!” 声音之大,振聋发聩,不但是陈村,就连附近几个村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开始村民不解,为何会听到如此告诫? 三日之后,陈霖脸上开始无端溃烂,方始明白,陈霖父女,这是被下了诅咒。 接下来,陈霖一月生毒疮,二月化脓血,三月出虫蛆,且百药不治,千方难解。 众人见状,无不惊愕,纷纷惧怕,避之而不及。 陈霖脸上长满虫蛆,洗之不去,药之无果,每日苦不堪言。 消息传到县城钱三守耳中,钱三守心情大爽,当即就赶马前往陈村,来到陈霖家中,揶揄嘲讽: “你不是长乐小华佗吗?怎么连自个儿脸上的小小脓肿,也医治不好?反而越治越烂?” “某曾断言,汝乃一害人庸医,根本就无治病良方,如今这算是验证了!” 陈霖因此备受打击,想他这一生医人无数,不曾想自己脸上这小小溃烂,却束手无策,实在没脸见人。 于是,次日早上,陈霖趁着他女儿陈碧水出门洗衣服的时候,上吊自杀了。 而他一死,他女儿陈碧水的脸上,也开始发生溃烂,只不过溃烂生蛆的速度,要比她爹的慢许多。 所以至今三年已过,陈碧水的脸,也没像她爹的那么严重。 …… 第7章 驱蛊针 摸骨经合起,良医陈霖的一生,因妖道妖痰,恶医恶言,在痛苦中自行了断,可谓是让人唏嘘不忍。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摸骨经给出了这次捡骨的奖励: 驱蛊针一枚! 驱蛊针,九品一钱法宝,顾名思义,施展此针,可驱除瘟蛊邪毒,破解疑难杂症。 此针在妖魔横行的乱世,可谓是一大救命法宝,用处极大,品级却不高,只因此针是一次性用品。 若此针可多次使用,至少也是八品,甚至是七品的法宝。 林煞得了驱蛊针,回头看向坟坑边上站着的陈碧水,心中暗想,这驱蛊针乃是捡陈碧水他爹的尸骨所得,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这针,就应该使用在这姑娘脸上。 于是林煞从坟坑爬上来,就对陈碧水说: “陈姑娘,我有一方,可治你脸上的顽疾,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陈碧水一愣,浓水纱布之下,略显惊讶,想来是不曾预料到,林煞刚捡完她爹的骨头,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其实她对治疗早已不抱希望,她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试遍百种药草,千种方子,却都全无效果,一个捡骨小学徒,又岂能治得了她脸上这顽疾?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无妨。 最坏的结果,也就大不了一死。 于是微微点头: “那就有劳林公子了。” 两人拿着金罂,埋下新坟,便准备回去,然后施针。 这时候,翠竹岭里头,锣鼓喧天,唢呐悲鸣,一堆披麻戴孝之人,抬着朱漆大棺材,正往山上走来。 林煞细看,其中竟然有几个面熟的人。 是朱贵的亲属,却唯独不见朱贵。 心中暗想,朱贵把他老爹的尸骨二葬在“游龙戏珠”的大风大水之地,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灾祸吧? 便好奇问陈碧水: “那是谁在下葬?” 陈碧水的回答,却让林煞意外。 “那是朱安,朱村朱贵家儿子。” 林煞一愣,死的不是朱贵,竟是朱贵的儿子! 可这送葬队伍中,却不见朱贵踪影。 陈碧水生活在朱村隔壁的陈村,对朱贵家死儿子这事儿,也算是有所耳闻。 这事最近在三乡十二村都已经传疯了,都在说朱家遭了报应,驱使朱贵亲手杀死了儿子! 老子竟然亲手杀死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得倒回十一天之前,彼时林煞帮朱贵捡完他老爹朱玉锡的尸骨,葬于“游龙吐珠”之风水宝地。 当时林煞告诫朱贵,此地风水太大,他爹受不住,不宜下葬。 朱贵不听,且嗤之以鼻。 林煞干完活离开之前,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就送他一句话: “今晚,不要灭灯。” 朱贵表面不信,却暗中心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于是当天晚上,彻夜点灯,有备无患。 不曾想夜半三更,忽听院内黑狗乱吠,梦中惊醒,灯火并未熄灭,屋外传来隐隐约约脚步声,朱贵就以为是盗贼入侵,便从床边拿起一把镰刀,就去开门看个究竟。 结果房门刚开,一股冷风袭来,吹灭了屋内灯火。 且门口照面出现一头发蓬乱,面目不清的人影,对他吹着冷气低语: “儿子,那游龙戏珠的炕有点烫屁股,我先回来家里住几日。” 朱贵当场被吓得心惊肉跳,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手中镰刀就劈下去,结果一抹热血,当场就溅到他脸上,身前人影摇晃几下,“噗咚”一声倒地。 朱贵抹去脸上热血,惊魂普定,连忙去点灯,提着灯盏靠近一看,却发现,眼前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他那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大儿子朱安! 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的朱安,并未完全死透,他嘴里呜咽苦叫: “爹,我钱还你,你莫杀我,我钱还你,你莫杀我…” …… 原来,朱贵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儿子,一个工商,一个仕读,都品行良好,唯独这个大儿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还很嗜赌。 那天朱安这个败家子去参加完他爷爷的捡骨仪式之后,便火速前往村口赌场,解瘾赌钱,结果一晚下来,不但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朱安不服,觉得倒霉了一整天,再玩几手,他应该就能时来运转,扭转局面。 可赌场的人见他输太多,怕他还不起,已经不愿意给他借钱,这可怎么办? 好色养淫欲,久赌生邪心。 朱安脑袋瓜子一转,就打起了他老爹的积蓄的主意。 于是当晚夜深人静,他就偷偷摸摸潜伏回家,想要趁着朱贵沉睡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将钱偷走。 可却不曾想,他刚把钱从账房里拿出来,平时不怎么对他吠叫的家中老黑狗,刚进门都不曾吠叫,现在见他拿钱要走,竟莫名其妙对他吠叫个不停,还咬着他的裤腿,不让他离去。 房间里沉睡的朱贵,被屋外的动静给吵醒,爬起床来,拿着镰刀,准备到外头去看个究竟。 朱安隔着格子纸窗的朦胧灯火,看到他老子起身的影子,霎时间就手足无措,只觉得手中拿着的赃款,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可他又不愿意轻易丢弃这烫手山芋。 忽然脑子里想起白天时候,林煞对朱贵无意间的提点,朱安邪念胆边生,便想要借鬼神之说,吓退他老子。 于是当即一脚踹开黑狗,把自己头发辫子解开弄蓬乱,缓缓走向朱贵的房门。 朱贵刚一开门,直接和他打了个照面,他就阴沉沉说: “儿子,那游龙戏珠的炕有点烫屁股,我先回来家里住几日。” 结果不曾想,受惊过度的朱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镰刀劈了过去,当场就让他血飚三尺。 这朱安或许冥冥之中也该死,他踢开黑狗的撕咬之后,原本有大好的机会可以逃走,可偏偏脑袋瓜子清奇,鬼使神差非要回来吓一吓他老爹,结果就这么怒送一血。 朱安被他老子劈了一镰刀,并未立即死掉。 而是苦苦挣扎了四天,这才很不情愿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后停棺七日,直到今日才下葬。 而他老子朱贵,早已被官府抓了去。 朱贵认错态度很好,而且又是误杀,县太爷慈悲怜悯,所以最后并未判他死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被判打入大牢,徭役十二载,且罚没朱贵一半家产,以示警告。 此事在朱村周围的三乡十二村,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风水报应,朱玉锡占了他老子的二葬坟坑,乱了长幼辈分,失了伦理次序,这才导致朱贵失手错杀儿子。 也有人说是因为“游龙戏珠”风水位太过强势,朱玉锡的坟骨,根本镇不住那风水位,结果被反噬了,家庭也就遭殃了。 还有人说这是朱贵一家和陈山一家挣坟械斗种下的恶果,三年前朱家将人陈家尸骸,刨坟开棺,暴晒于荒野山头之上,如今风水轮流转,这是陈家祖先施加给他们朱家后代的报应。 众说纷纭,也不知道谁说的有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原本前途光明的朱贵一家宗族,算是完犊子了,因朱贵入刑,不但被罚了一半家产,还留有案底,其宗族亲家的几个备考童生,包括朱贵的其中一个儿子在内,纷纷受到牵连,失去了院试的资格。 原本很有机会考取秀才甚至举人的朱家仕子,如今空有满腹墨水无处可用。 …… 第8章 乱世物价 林煞和陈碧水,迁完坟回到陈村。 刚进村口,又见到一户人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不过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与翠竹岭朱安下葬时的悲痛氛围不同,这户人家欢天喜地,喜庆洋洋,不知情者,还以为是什么喜事。 结果陈碧水却对林煞说,这户人家,并没有什么喜事。 原来,这户人家,竟是陈山一家。自从三年前山坟械斗一事,陈山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其家属对朱贵一家,可谓是恨之入骨。 如今见朱安死去,朱贵入刑,这一家人,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心中解气无比,便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宴席,还请了锣鼓队,小曲队来做表演。 山野荒村,教化不开,嫌人穷怕人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是常有的事。 往往结仇者锱铢必较,怨念不开,造就各种矛盾。 这不,人朱家下葬,你陈家就庆祝,这不是明摆着膈应人吗? 朱家宗亲,对此肯定会心怀怨恨。 所以,这朱贵一宗,和陈山一宗之间的矛盾,估计还得继续斗下去。 至于何时方休? 那就不得而知了。 …… 跟着陈碧水,回到她家中的茅寮屋中。 林煞便开始对陈碧水施针。 施针之前,得对陈碧水脸上的溃烂伤口,进行清洗和处理。 林煞让陈碧水解开纱布,陈碧水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不太乐意。 想来是因为脸上太过吓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林煞安抚她许久,她这才很不情愿地拆开纱布。 结果一看,差点没让林煞当场就吐出隔夜饭。 这陈碧水的脸,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 和林煞之前想象的如出一辙,只见陈碧水那张腐烂化出浓水的脸,如同蜂窝一般,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 化脓的小孔里面,钻着一粒一粒的细小肥蛆。 虫蛆蠕动,甚是吓人。 让林煞当即就头皮发麻。 陈碧水见林煞如此反应,连忙遮脸,然后羞愧自责,“林公子,着实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林煞摆了摆手,缓了缓神, “不碍事,” “你这脸,比想象中的严重。” “希望我的治疗方法,真能起到效果吧。” 陈碧水垂头丧气, “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 “小女子这脸,不是一般的病,而是妖道下了蛊术。” “对了,你千万别用手触碰这脏脸,就怕传染给你。” 林煞再次去细看陈碧水的脸,已不再像刚才那样惧怕,反而内心里啧啧称奇,那号称“湘西尸道子”的妖道,仅仅吐了一口浓痰到陈霖、陈碧水父女脸上,父女二人的脸,就腐烂生蛆,甚至就连陈霖死后下葬三年,虫蛆依旧附之不去,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竟然有如此杀伤力! 与此同时,心中暗想,看来这大京朝,还就真和他前世所在的那个地球世界,有着天壤之别。 这地方估计真的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什么都有。 林煞至今之所以还未遇见妖鬼之物,只不过是因为他身处在这粤东偏僻的穷乡僻壤里头,妖魔鬼怪,皆不屑于祸乱此贫瘠之地罢了。 一想到这里,林煞就觉得,他必须赶紧加快捡骨速度,以获得更多的修为和法宝。 此外,林煞心中对另一事,也是疑惑不解。 摸骨经显示,湘西尸道子答应帮钱三守对付陈霖的要求是,要钱三守在家中所有屋舍之上,都竖一面歃血红旗,且三年不摘,这里面,又暗藏什么门道? 林煞至今无从寻得答案。 诸位看官暂且记着,这歃血红旗,乃是妖道所起,不是什么吉祥之物。 而三年之期,今年已到。 往后几日,便知此物乃是惑乱人间之一大伏笔。 …… 话归正题,陈碧水解开缠裹在脸上的纱布之后,林煞端来一盆刚烧开的热水,放在陈碧水面前,让其面向下,朝着热水盆子,然后开始施针。 驱蛊针的用法,在林煞获得此物之时,摸骨经就已经传授与他。 只见他手捏针头,一针精准落入印堂穴,“兹”的一声,一抹黑气,从印堂之上,散发逃逸。 然后就见到,附着在陈碧水脸上的虫蛆,噼里啪啦掉落到热水盆上。 虫蛆在热水盆之中,挣扎片刻,便被烫熟。 陈碧水脸上,渗出浓血。 林煞强忍着恶臭,用毛巾帮她擦掉浓物,用烧酒消毒,再用陈碧水家中自有的消炎祛疤的中草药敷上,最后将其面部重新裹上纱布。 做完此事,已是日薄西山之时。 林煞带上来时所携带的各种捡骨工具,便打道回府去了。 徒步回到县城,腿酸脚累,林煞想着,还是赶紧买一个代步工具,骡子或者马匹都可以。 这年头没有车辆,十余里路,徒步行走,要走上大半天,浪费时间不说,还累得要死要活。 于是,次日清晨。 林煞便带着些银两,前去长乐县的集市上,寻找代步工具。 长乐县不大,但商业气息却很浓厚,县城中心一条街,酒楼、商铺、客栈、菜市场,甚至就连青楼,该有的,这里都有。 早市人多,车水马龙,摩肩擦踵。 林煞花了十文钱,买了两个肉包子,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去往菜市场。 走到卖牲畜的地方。 前方有卖马的马贩子,就着墙角,拴着几匹鬃须壮马。 林煞过去问了一下价钱,高得吓人,竟然要五十两银。在林煞原主的记忆里头,前年一匹上好的壮马,也就二十两不到,如今竟然涨了几倍价格。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丰帝登基之前,就有外强入侵,爆发鸦膏战争,割地赔款,亏掉裤衩。 丰帝元年,又遇泰平军起义于西田,横扫南方八省三十几城,甚至一路北上,差点打进京城,天下大乱。 镇压叛军,耗费巨大,导致原本就已经被贪官污吏蛀空的国库,变得更加空虚。 丰帝三年,户部银库存结的正项待支银,竟穷得只剩22.7万余两,大京朝为缓解财政危机,决定发行官票、宝钞,除此之外,还让户部、工部大肆铸造当千、当五百的铜大钱、铁大钱。 如此做法,简直饮鸩止渴,结果导致恶性通货膨胀,民怨四起,抵触新钱,天下更乱。 如今乃是丰帝四年春,距离发官票、宝钞,只过了一年不到,货币就出现大贬值,一两银,原本按照官方定价,可兑换一千文钱,而现在竟可换两千两百余文钱,物价随之暴涨,一升米,也就1.6斤左右,竟然涨到了70文钱。大京朝的1斤,相当于地球的600克左右。 要知道,康帝太平盛世年间,一升米的价格,也就二三十文钱。 也难怪,如今两个肉包子,就要卖十文钱。 有心系百姓之良官启奏:“铁制钱价贱,每百文仅当十文用。佣趁所得钱文,竟不能供一日之饱。” 丰帝虽沉迷酒色,但也还算贤明兼听。 传闻京城那边,已有停止铸当千、当五百大钱的准备,也不知真假。 …… 第9章 生意来了 林煞现在全部身家,押上棺材本,也就只有十几两银子,远远买不起一匹好马,于是唯有转而求其次,去看看骡子或者驴。 来到一个卖驴子的地方,一问,精壮的成年大驴,也要二十两银子。 林煞太穷,唯有再退而求其次,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一头瘦骨嶙峋的小黑驴。 如此瘦小的黑驴,驼个几十斤的物品,估计都能要它半条命,驼人是暂时不可能的了,就先养着吧,等把它养肥了,再把它当成坐骑。 林煞交了钱银,牵着黑驴要走,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只见小黑驴跪伏在林煞面前,脑袋贴地,拜了三拜,发出呜咽嘶鸣声,似在感谢林煞。 驴贩子见状,立即惊呼: “这小黑驴通人性啊,原本打算如果卖不出去,就把它宰了取驴皮熬阿胶,想来是它听懂了我的话,知道自己快要被宰了,却在此时侥幸被客官您买走,客官您对它有救命之恩,它这才会对您跪拜感谢。” 林煞闻言,不由多看小黑驴几眼,走向前去,摸了摸它那毛毛糙糙的脑袋,说道: “起来吧,等我把你养肥了,你可不许偷懒,得好好为我工作。” 小黑驴竟然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起身。 真真是通灵至极。 附近走过的人看了,都啧啧称奇。 林煞带着小黑驴,回到林记拾金铺,刚把小黑驴栓到后院去,这时,铺子就来生意了。 只见一个身穿青丝绸缎大褂,腰缠一条翡翠白玉带,手拿一杆金镶玉烟枪的中年男子,迈着气场极大的步伐,推门而入。 林煞闻声抬头,立即一愣,来者不是别人,竟是他在摸骨经里看到过的一个老熟人,害死陈碧水她爹陈霖的黑心郎中,钱三守。 钱三守见到林煞独坐在拾金铺里面,便问道: “林金水呢?” 林煞见生意上门,自然不会拒绝,便站起来招呼: “钱老爷,我师父他老人家几天前病逝了,现在这拾金铺由我接手。” 钱三守上下打量林煞几眼,眼神轻蔑而不信任。 “你小子年纪轻轻,也会折金?”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林煞赔笑,“最重要的是,我比我师父他老人家,要便宜多了。” “请问钱老爷,您是要帮谁捡骨迁坟?” 钱三守回道:“帮我爹迁坟,不是二葬,他老人家的金骨,已经迁了好几次了,就是近年来风水不佳,想再迁坟改改风水。” 林煞点头,“哦哦,原来如此。” “这个完全没问题,我可以帮您弄好,实不相瞒,风水秘葬之法,我也略懂一二。” 钱三守却说:“风水方面,我已经请了地理先生过来帮忙,这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要帮我把捡骨仪式搞好就行。” “你要收多少荫金?” 林煞回道:“比师父他老人家便宜一些,只需要五十文钱即可。” 别的捡骨师傅,一般收费都要一百文以上,好的甚至需要几百文,甚至一两银,林煞这收费,确实白菜价。 钱三守是个抠门守财奴,见林煞的收费这么便宜,当即就欣然答应: “那成,那你明早卯时,带齐家当,准时到我家门前。” “到时一起去开坟捡骨。” 林煞一愣,多问了一句: “钱老爷,您就不将令尊的生辰八字给我看一看吗?” “按照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最好将坟主的生辰八字过一遍。” 钱三守却说:“不用了,你直接过来就好。” “风水上的事情,地理先生会搞定。” …… 次日卯时,天还漆黑,冷露成霜,偶有鸡鸣和狗吠。 林煞便带齐捡骨工具,用小黑驴驮着,前往钱家大院。 来到这边,只见钱三守以及其家属,早已提着灯笼,拿着各种捡骨迁坟所需的用品,如炮仗、香烛、纸伞、金罂、新刻的墓碑等等物品,在门口处等候。 林煞到来的时候,钱三守请的地理先生还未到来,大家只能耐心等候。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有一丝白色,身穿道袍,手拿拂尘的地理先生,这才打着哈欠匆匆来迟。 “钱老爷,抱歉抱歉,昨晚熬夜研究令尊的生辰八字,结果导致今晨起迟了一些,不过不打紧,卯时到辰时,都是破土迁坟的好时辰,咱们并未错过吉时。” 钱三守心中不喜,昨晚他路过赌场,见这地理先生在赌场赌钱,哪里是熬夜看生辰八字? 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他花了重金请来的人物。 若是这时候闹翻,那他花的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于是很大度地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 “走吧,咱们这就出发!” 一行人打着灯笼,出了长乐县城门,往东边的荒山野岭行去。 在山间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个坟头面前。 这坟头,和翠竹岭上的坟头有所不同。 翠竹岭上的坟,大多是穷人的坟,就一土包,没立碑,没砌坟。 眼前这坟,是长乐县大乡绅大地主钱三守他老爹的坟,这“门面”上的功夫,自然要比穷人做得鲜亮丽许多。 只见这坟头,用青砖垒成圆堆,周围有半圆形坟岭子,镶以鬼神迷信人物和经文,青砖雕刻极其之精致。 坟头前面,立着一块青石碑,碑上正中间刻着大字: 显考钱公敬丰之墓。 显考,即是已故父亲的意思。立碑之时,母亲也得已经过世,方可用“显考”,不然,则要用“先考”二字,以表尊重。 右边刻着小字: 嘉应州长乐县人,生于乾帝四十年甲午年,卒于光帝二十年庚子年,享年六十五 左边刻着小字: 孝男钱三守,媳,赵氏桂英。 丰帝元年辛亥年冬立碑于此。 林煞看了一眼这墓碑,就大致知道了坟主的信息。 这钱三守他爹 ,名字叫钱敬丰,乾帝四十年生,光帝二十年死,活了六十五岁,而这个坟墓的立碑时间,却是丰帝元年,光帝二十年,到丰帝元年,中间隔了十一年。 这是不是说,钱敬丰死了十一年之后,钱三守才给他立碑? 其实不然,南方客族不兴一棺大葬,而兴捡骨迁坟,迁坟之时,有钱的人都会重新给坟主立碑。 丰帝元年也就是大京朝1851年,如今是大京朝1854年,相隔三年,也就是说,三年前,钱三守给他爹迁过一次坟,重新立过一次碑。 至于之前钱三守有没有给他爹立碑,林煞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钱家不缺这几个钱,应该是立了碑的。 找到坟头,那接下来就要开工刨坟了。 林煞手拿三炷香,面向坟头拜三拜,等香火燃尽,不见三长两短,便开始让钱三守挖前三铲土。 然后大伙儿一起来开坟。 钱家人丁兴旺,拿铲子的人多,半个时辰不到,挖了数尺深,见到倒扣一碗,便知已经坟开金盖。 这个坟是早就进行过捡骨仪式的,所以坟主的骨头,用金罂装着,而非棺材。 取金罂里面的骨头,比取棺材里面的骨头,要容易许多。 金罂里面的骨头,在二葬迁坟的时候,就已经被清洗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金罂里面的骨头,保存完好,不会有任何腐臭味,也就和被狗啃得干干净净的大猪骨头差不多。 然而,当林煞打开金盖瓷碗,装着钱敬丰尸骨的金罂里面,突然一股黑色刺鼻的气息,猝不及防就扑面而来! 呛得林煞连忙皱眉。 黑气乃是煞气,这可是不祥之兆! …… 第10章 钱家大孝子 黑煞之气飘出,在周围空气中弥散。 立即就呛得钱三守等一众钱家人,都连连掩鼻咳嗽,面露难看。 就连地理先生,也受不了这黑煞之气,连忙躲开一旁。 风水秘葬里有记载: 黑即为煞,煞养死人,反噬活人,死人不安,活人不宁。 钱三守说他最近几年过得不如意,想来多多少少和他爹的尸骨被黑煞之气侵蚀有点关联。 躲得老远的地理先生,这时候对林煞大喊: “拾金的小师傅!” “赶紧看看金罂里面,是不是进了什么脏东西?” 这地理先生,看起来虽然有些不靠谱,钱家捡骨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能迟到,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三分实力的。 老眼一看,就能看出端倪。 尸骨之所以形成黑煞之气,多半是因为有脏东西进了金罂,对尸骨进行了玷污。 林煞拿过一个灯笼,往金罂里面照看。 结果却发现,瓮口黑不溜秋,如黑洞透不过光,金罂里面,还缠绕这浓郁无比的黑煞之气,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尸骨状况。 见此情形,林煞眉头皱得更深。 他道行太浅,掌握的技能太少,风水秘葬只给他提供寻风看水的帮助,不能助他处理现在这种意外情况。 这该怎么办? 钱三守见林煞表情凝重,便连忙问: “金罂里什么情况?” 林煞如实说:“里面被黑气缭绕,看不清状况。” “竟有此事?”地理先生大为惊讶,“此乃‘黑云压顶’之不祥征兆,得赶紧处理,不然将会降下大凶大灾!” 然而,该怎么处理,地理先生却没有告诉林煞。 直接砸开金罂? 那肯定不行。 因为直接砸金罂,那是捡骨大忌,意味着对骨主的大不敬,会引来天怒人怨,神鬼共愤,会给钱家后辈,带来极大的灾难! 钱三守也在催促催促林煞快点处理: “拾金的,赶紧处理!” “另外,千万别给我把金罂搞烂了!” “回头给你一个大利是!” 林煞无可奈何,明知道处理这黑煞之气侵蚀的金罂,存在着巨大风险,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谁叫他是现场唯一的捡骨人? 于是烧过香,敬过神,喝下一口烧酒,壮了壮胆子,便直接下手。 卷起右手衣袖,缓缓往金罂瓮口伸去,进入金罂里头,进行盲摸捡骨。 右手刚伸进去,林煞就觉得 ,一股极强的阴寒之意,如同百虫啃食一般,在侵蚀着他的手臂。 那种感觉,极其不妙。 好在,金罂并不算很深,很快,他就摸到了骨主钱敬丰的头盖骨。 五指一抓,就像是抓个足球一般,林煞抓着钱敬丰的头盖骨,准备往外面提出来。 可就在这时,林煞明显地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煞一愣,头皮发麻。 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被金罂里面的那个手爪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林煞心说不妙,这下麻烦大了。 可就在这时,神海深处的摸骨经,突然自动催动。 一道神秘力量,从神海深处,通过经脉,迅速传入他的右手之上。 林煞能够感受到,那抓住他右手手腕的冰冷手爪,似被烫伤了一般,猛地缩手,再不敢轻易触碰林煞半分。 林煞见状,由惊转喜,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害怕。 正准备把钱敬丰的头盖骨拿出来,这时候,摸骨经再次启动。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只见厚重古朴的泛黄经书,在林煞眼前徐徐打开,将死者的人生轨迹,如同放电影一般,投影到林煞的神海之中。 …… 骨主钱敬丰,原是长乐县一大地主,坐拥良田百亩,商铺数十家,可谓是富甲一方,衣食无忧。 钱敬丰是典型的大京朝地主阶级,对佃农、佣人、女仆等低一层的劳苦人民,从来都想着如何压榨,根本不懂得体恤和宽容。 以至于天怒人怨。 就在十四年前,也就是光帝二十年,大京朝1840年,鸦膏战争爆发那一年,嘉应州发生大旱,三月不见一滴雨水,田地干旱稻禾尽死,颗粒无收。 钱敬丰却硬是要佃农们,上交比往年还要多一倍的粮产,原因无他,只因为朝廷那边,因为鸦膏战争战败,要整个大京朝的人民来买单,士农工商,各行各业,360度全方位增加赋税。 而大地主们,都抠得要死,这增加的赋税,不想自己来出,就向下转嫁给佃农。 田地里原本就因为大旱而颗粒无收,你不减免粮产征收就算了,还要加倍征收,佃农们自然就不干了。 于是纷纷聚集在一起,前去钱家大院大门口处,想要向钱敬丰讨个说法。 钱敬丰在一众家仆佣人,以及保镖打手的拥簇之下,走了出来,不惧反怒,大声呵斥: “一众不成气候的山野刁民,这是反了是吧!我警告你们!不交够粮产,视为违约,收回田地不说,还得送去官府!” 穷苦佃农们一听这话,更加恼怒。 一时间群情汹涌,眼看着就要闹起来。 就在这时,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突然降下一道雷响! 轰隆一声! 雷电不偏不倚,劈落在钱敬丰身上。 钱敬丰当场就被炸得外焦里嫩,黑乎乎一片。 在场的佃农,都看得惊呆。 纷纷惊呼: “老天开眼了!” “劈死这个黑心大地主!” 钱敬丰被一个晴天霹雳炸得外焦里嫩,却并未立即死亡,而是留着一口气,奄奄一息,不愿轻易撒手人寰。 他吩咐儿子钱三守,去请长乐县最好的医生来给他看病,钱三守当时就郁闷了。 “爹,您儿子我,不就是长乐县最好的郎中吗?” 钱敬丰却摇头,“你是最好的卖药郎中,却不是最好的治病郎中。” “最好的治病郎中,在长乐县北部山区客族陈村,他叫陈霖,想来你也对他有所耳闻,唯有请他过来,你爹我才能保住性命,否则,性命难保。” 钱三守当时口头答应,心中却极其不喜。 一是嫉妒陈霖,凭什么一个山村赤脚野医,比他这个长乐县第一大药店的大老板的医术还要好? 从那时起,钱三守对陈霖就已经心生芥蒂,后来陈霖的医术开始妨碍他的卖药发财之路,钱三守也就顺理成章,要将陈霖往死里搞。 二是钱三守内心厌恶他这位亲爹,您说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直接咽下去不就得了,为何还要浪费钱财瞎折腾?就你这情况,瞎折腾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没错,钱三守并不想救他亲爹,而是盼望着他亲爹早点咽气,好接管钱家财政大权。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钱三守每日假装前去陈村请陈霖过来医治,实则上到县城的赌场去赌牌,斗鸡,或者斗蛐蛐。 每日都玩到很晚,这才回家,然后对着奄奄一息的钱敬丰说: “爹,孩儿今儿又去了一趟陈村,陈霖又不在家,这人估计故意躲着您呢!” 钱敬丰叹气,“那你明日再去一趟,记住了,姿态要放低,对人陈郎中,要客客气气的。” 钱三守点头答应道:“知道了,为了您,我绝对不会去冒犯他分毫。” 可第二天,他依旧去赌场快活,回来又说,陈霖不在家。 钱三守以为,这样搞几天,他爹的病情肯定会恶化,很快就会蹬腿嗝屁。 可让他意外的是,他去赌场赌了十多天,他爹依旧吊着那最后一口气没有死去。 钱三守郁闷了,心想,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得赶紧找个不犯法的法子,让老人家赶紧仙去。 思来想去,钱三守想了个恶毒的办法。 他叫来一个忠实仆人,对那仆人说: “你去和我爹说,我这些天,压根底儿就没去陈村找陈霖,而是一直都在赌场打牌快活。” 那仆人立即满脸惊愕: “钱少爷,这些天来,钱家上下所有人,一直都在帮您瞒着这事儿,就怕老爷知道了,会气得一命呜呼,您现在让小的去老爷面前说出真相,恐怕不太好吧?” 钱三守满脸不耐烦,“叫你去你就去,照做就行!” 那仆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呵呵干笑一下,“那成吧,那小人这就按照您得吩咐去做。” 仆人转身正要离去,钱三守又将他叫住: “回来!” “记住了,不要为本少爷说好话,要添油加醋说本少爷的坏话,越坏越好,懂吗?” 仆人不懂,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不过还是照做了。 结果对钱敬丰这么一说,钱敬丰当场就气得吐血。 他给自己儿子起名钱三守,就是要“守家守业守亲人”,结果钱三守这亲儿子,为了那些迟早都会属于他的家产,竟然使出暗脚死命把他踹阎王爷那边,家中出了如此不孝子,这怎么能不让他悲痛愤懑,伤心欲绝? 不过,钱敬丰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会有如此报应,正所谓万事皆有因果,恩怨从来不会没有缘由。 钱敬丰对待底层人民那些恶毒招数,钱三守打小就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此成长环境之下,潜移默化,就塑造了钱三守毒辣、狠心、势利的人格。 这才有了今日钱三守故意气炸他亲爹的结果。 当天晚上,钱敬丰就断气去了。 在外面大堂,一直等待着他爹咽气得钱三守,得知他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先是面露喜色,长吁一口气,特么的,总算是死了! 随即川剧变脸戏法似的,面容立即一变,变得悲痛欲绝,浑身颤栗瘫软萎蔫,跪倒在地,扯大嗓门,硬挤出泪水,呼天抢地: “爹!” “我的亲爹啊!” “您怎么就这么撒手而去了!” “留下孩儿孑然一人,该怎么活啊!” “孩儿还没能为您老尽孝呢!” “您不能就这么去了啊!您快回来啊!” “呜呜呜…” 钱家一众仆人,见钱三守这大孝子,哭得撕心裂肺,也跟着装腔作势地掩面哭泣,心里却都在妈卖批。 真尼玛个大孝子啊! …… 第11章 黑心经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钱敬丰的人生电影落幕,摸骨经给出了它的奖励: 九品二钱,黑心经。 自古商人多逐利,为赚钱银黑心经。 黑心经分上中下三部分,上部《罗织经》,中部《偏门经》,下部《心术经》。 《罗织经》罗织罪名,阴谋阳谋莫须有,手到擒来。 《偏门经》捞偏走骗,三教九流各门道,五花八门。 《心术经》攻心伐术,至暗至黑捏人性,玩转心术。 此等黑心经拿在手中,利弊各一半。 把握不住,践踏道德底线,蹂躏人间律法,最是无良。 把握住了,合理利用,那就能在这乱世之中,面对狐狼鬣狈、牛鬼蛇神之时,左右逢源,轻松应对,化险为夷。 按理说,此等潜力巨大的法宝,不应该只是九品二钱这么低廉的价格。 之所以低廉,原因无他,只因这黑心经,并非全本,只是残本。 此黑心经,《罗织经》残缺,只剩两篇,《偏门经》残缺,只剩三篇,《心术经》亦残缺,只剩一篇。 另外,这些残本,林煞在神海深处,竟然打不开。 折腾了一小会儿,依旧没能打开,林煞心想,可能需要某些东西,才能催动打开,现在就先放着吧。 于是收起黑心经,林煞开始捡骨。 从金罂里头,拿出钱敬丰的头盖骨,只见钱敬丰的骨头,竟然黑如木炭,已被黑煞之气,完全玷污。 而林煞的右手手腕上,出现一个清晰可见的手爪印,想来是刚才被金罂里头,那一只冰冷手爪抓住,所留下的痕迹。 有摸骨经的保护,接下来取骨过程很顺利,那冰冷手爪,再未敢触碰林煞伸进金罂的手分毫。 黑骨取完,用茶油清污洗渍一遍,等东方太阳升起,以黄布搭棚,阴干晾晒一个时辰,见骨色渐渐恢复黄白,林煞这才对钱敬丰的骨骸,串神连经,点红装罂,最后和钱家人一起,抬着装满尸骨的金罂,去往新的葬坟地。 钱三守为了他爹这个新坟 ,可谓是下了血本。 他让地理先生找到的新葬之地,是一个名叫“庞龙饮水”的风水宝地,此地原本有十个山坟,钱三守出钱出力,上下打点,花了好几百两银子,这才把这一整片的山地拿下。 遥想当初,钱敬丰还活着的时候,钱三守都不曾拿出过这么多的钱,来给他爹治病。 如今钱敬丰死了,钱三守反倒是大方了。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生前不尽孝,死后开大席。 看,我就是个大孝子!我爹死了,我给他老人家风光大葬! 这就是人性。 话说回这“庞龙饮水”的风水宝地,此地山势延绵气势磅礴,卧龙饮天地之势,却又存柔和之心,寓意富贵、福寿、权势三全。 具体什么意思呢? 简单来说,就是钱三守他爹葬者“庞龙饮水”之地,钱家后人,不但能富贵长寿,还能在权势方面,更上一层楼。 钱家乃是长乐县第一大乡绅地主,在长乐县已经家大势大,若更上一层楼,那就得走出长乐。 如何走出长乐? 大京朝庞大而严谨的国家机器之下,乡绅阶级,想要更上一层楼,和农民阶级一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科举。 “此庞龙饮水之风水宝地,能助令郎在院试之中,轻松成为秀才!” “在乡试秋闱之上,中一举人,同样手到擒来!” “甚至在会试春闱之中,取得殿试资格,保底‘同进士出身’,说不准还能考个前一百名,受赐‘进士出身’,至于进士及第,状元榜眼探花,努力一把,也未尝不可。” 这地理先生,不但会看风水,耍嘴皮子,也是一流。 这三言两语间,说得好像钱三守的儿子,是科举界的赵云,过五关斩六将,轻松得不要钱似的。 殊不知,此时钱三守的儿子钱之孝,就站在地理先生的身旁,他不关心他爷爷的尸骨,也不关心科举,正出神地想着,今晚去翠春楼宠幸晴儿的时候,该给她送什么礼物? 地理先生的牛皮,钱三守的儿子不受用,钱三守却很爱听,乐呵呵连连点头,脸上都笑开了花: “有先生您这话,那我就放心了!” “之孝,还不快来给你爷爷上土?” 钱之孝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然后有气无力走向前,用铲子随便盖了两铲子黄泥,然后就退下了。 钱三守见状,满意点头,还语重心长叮嘱道: “之孝啊,等你以后成就功名,可别把你爹我给忘了!” “百善孝为先,就像我对你爷爷那样,为了尽孝,我给他老人家,都迁了好几次坟了!这里面的花销,林林总总,六七百两银子,我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以后,也得对你爹我尽孝尽责,懂吗?” 钱之孝面容憨实,点了点头,“懂。” 可实际上,他一点都不懂,他还在想着翠春楼里面的晴儿。 钱三守看儿子虚弱无力,精气不足 ,便知儿子昨晚又玩脱了,于是便又多提点一句: “之孝啊,百善孝为先的后面,还有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钱之孝没回答。 钱三守就自问自答:“万恶淫为首!” 还语重心长道:“别怪爹没提醒你,你还年轻,有些东西你把持不住,可千万别陷进去了,不然你的人生可就毁了!” 钱之孝点头道: “知道了,爹您说得在理。” 林煞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父子二人,演技都特么贼溜,这一来一往,无声无息,无波无澜,却精彩至极。 对比之下,林煞前世里头的那些流量小生的演技,简直就是渣渣。 钱家的事情,林煞不好插嘴,他也不想去管。 他现在只想好好捡骨,苟着猥琐发育。 所以,林煞明知这“庞龙饮水”的风水宝地,太过强势,容易形成反噬,给钱家留下了极大的隐患,他也没去提醒钱三守。 毕竟有些话,得地理先生来说,钱家人才会相信。 他一小小捡骨人,人微言轻,话没三两重,且言多必失,何必多言? 所以,他只默默无言,帮钱家把钱敬丰的金罂埋下,垒起坟堆,收了红包,道一声谢谢,便迅速离开。 …… 第12章 人血杨梅 牵着小黑驴回到拾金铺,已是日落西山,层霞尽染。 对面周记流水席的周老板,也刚干完活儿回来。 他端着一小盘子杨梅过来,热情分享。 周老板和林煞的师父有点交情,爱屋及乌,对林煞也是非常友善。前阵子林煞的师父去世,他还过来免费帮忙做白事流水席。 “林小师傅,吃点杨梅,泡了蒜蓉盐水的,酸甜适度,非常可口!” 林煞拿起牙签,戳了一粒,咬在嘴里,确实美味。 “谢谢周老板,味道真不错!” 林煞说着,又多戳了几粒,送嘴里,连核都不吐,就吃进肚子里头。 前世他喜欢吃杨梅,每到季节,无论价格贵贱,必买几斤回来尝尝鲜,没想到穿越到这大京朝,还能吃到这么酸甜可口的杨梅。 林煞随口问了一句:“不是说‘二月枇杷三月李,四月杨梅五月桃’吗,这才三月初,怎就有这么熟的杨梅了?” 周老板意味深长一笑。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杨梅原本是没熟的,被一老太太吐一口血,染红了,也就熟了。” 林煞闻言,立即咯噔一声。 原本胃口大好,瞬间就充满抵触。 不过他倒是好奇,血是血,杨梅是杨梅,怎一口血,就能把杨梅吐熟? 周老板向他道明缘由。 原来今日周老板带着店里头的人手,去了一趟长乐县的商贾大家族秦家做白事流水席。 秦家四代人,都是做古董行当的,虽不像钱家那样家大势大,但是在长乐县这一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 周老板去秦家做白事流水席,就是因为秦家的老太太过世了。 秦家的老太太怎么死的? 简单一句话,就是被秦家现今的一家之主,秦金玉给气死的。 原来,这秦家老爷子在世之时,做古董行当,讲究的是一个“信”字,以信义养出个百年老店,可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秦记古董行被他儿子秦金玉接手,秦金玉的经营风格,却一改往日之诚信,转而搞起了坑蒙拐骗,以次充好的偏门技俩。 秦家老太太,乃是一个忠厚纯良老妇人,见自家儿子接手古董店之后,做些损人利己,黑心折寿的生意,很是生气,曾三番五次,劝说阻挠秦金玉,让他别做奸商。 可秦金玉却不为所动,还说这乱世之中,诚信值个屁的钱,他不搞一些偏门,这百年老店,都要亏掉裤衩了! 秦家老太太劝说无效,气得不行,最后竟在昨天,一口血吐在了家中庭院的杨梅树下,然后一命呜呼而去。 “老太太死后,这杨梅树上满满当当的杨梅,竟然就一夜之间,由青转红了,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 周老板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杨梅,一边侃大山: “别人都不敢吃这杨梅,秦金玉还给杨梅树上香忏悔,不过我们不同,我们是做死人生意的,所以这杨梅,吃了也无妨。” 林煞不由感慨。 “秦家老太太,如此执着于诚信经营,其心可敬,其人可悲啊!” “其心可敬,其人可悲?确实,挺悲哀的,”周老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点悲天怜人之心都没有,不过,像他们这些做死人生意的,见惯了各种牛鬼蛇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秦家老太太这事儿,其实不算是事儿! 所以,周老板平平淡淡地来了一句总结: “这人性啊,就是这样,利己自私!” “你要说秦金玉做错了吗?其实没错,乱世之中,你就得做一个奸商,懂得钻营取巧,左右逢源,才能活下去,不然你这古董店,根本经营不下去。” “他只不过是想保住秦家的铺子罢了,哪知自己的娘亲,竟然如此顽固不懂变通?更不会料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会气死老母亲。” 林煞点头,赞同周老板的看法。 随即上下打量了周老板几眼,突然问道: “周老板,您来找我,该不会就为了给我吃几粒人血杨梅吧?” 周老板一愣,脸上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笑容。 “林小师傅,您真是越来越有您师父的气质了,这眼尖得,无论是看死人,还是看活人,都越来越准了!” “过奖过奖,”林煞谦虚奉承,“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话说周老板您若真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大家朋友一场,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周老板又吃了几粒杨梅。 这才说: “想不想发大财?” “大赚一笔,然后收拾包袱,归隐田园,过上美滋滋的悠闲生活!” 林煞一愣,不明所以,“愿闻其详。” 周老板就说: “我这次来拜访,不但要请林小师傅您吃这秦家的人血杨梅,还想要邀请林小师傅您,和我一起吃一口秦家这一块大肥肉。” 林煞愕然,周老板这是要拉人手,来一场黑吃黑,去搞人秦金玉? 周老板见林煞面露愕然,便笑呵呵欲盖弥彰解释: “我其实也不想去对秦金玉下手的,可这奸商丧尽天良,连自家老母亲都能气死,咱们去搞他一手,只不过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罢了。” “此乃正义积德之大好事啊!” 周老板果然不愧是做死人生意的,黑心鬼话都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可见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煞原本不想趟这一趟浑水,不过突然想到,他刚捡钱敬丰的尸骨,得了《黑心经》,还未曾打开过,不知借此机会,能不能打开黑心经? 如此一想,林煞就问: “周老板,您打算怎么搞?” 周老板就说:“秦金玉这奸商,坑人无数,他干的那些活儿,就应该被刨祖坟。” “林小师傅您不是专业开坟的吗?” “我恰巧在做秦家做流水席的时候,打听到秦家祖坟在长乐县西北山上某处风水宝地,传闻那秦家祖坟里面,还埋藏了好些名贵古董,咱们里应外合去刨开坟地,搞几件出来倒卖,一辈子的吃喝拉撒,估计都不用愁了。” 林煞有摸骨经护体,还有风水秘葬协助,要偷偷去倒斗,那自然是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事儿。 但是他不愿那样去做,不但因为盗墓罪名极大,抓住了可能要完犊子,还因为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去盗墓,做个捡骨师傅,光明正大刨人祖坟,还有红包阴金收,猥琐发育,这样不香吗? 所以,林煞当即就拒绝: “别!” “盗墓这种事情,太损阴德,别拉上我!” “再说了,秦金玉犯的错,为什么要他祖宗来承担?” “最重要的是,周老板,您得看看我这手腕!” 林煞撸起袖手,亮出右手手腕的鬼爪印。 周老板一看,皱起眉头:“这啥玩意儿?” 林煞如实说:“今早我去帮钱家拾金,右手刚伸进钱老爷他爹的金罂里头,就被不知什么玩意儿给抓住了,好在我力气大,拼命将手抽了出来,不然您想想,那会有什么后果?” 周老板看着林煞右手之上的鬼爪印,“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然出神,喃喃自语: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林煞道:“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是要我去盗墓,那是万万不能。” 周老板郁闷了,捶胸顿足,痛心疾首:“那该怎么去惩罚秦金玉那无良奸商?咱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坑蒙拐骗,敲骨吸髓,都毫无作为啊。” 这周老板说话,还就真有水平,明明就是自己想去黑吃黑搞人秦金玉一把,却能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他娘是个人才! 他不学秦金玉去做个奸商,却来做个白事流水席的小老板,真是屈才了! 林煞摸着下巴陷入思索,忽然之间,神海深处一直打不开的《黑心经》,中部《偏门经》,竟然自己徐徐打了开来。 《偏门经》的第一篇,无解双簧局,映入林煞眼帘。 …… 第13章 双簧局 何为偏门? 不走正路,为他人算死局,给自己挣活路,便是偏门。 《偏门经》第一篇,无解双簧局,讲的竟是一个完美布局!此布局的妙处在于,入局者基本上无法破局!此乃一个无解死局! 林煞在神海深处,迅速将这双簧局过了一遍,立即大为惊讶,心中暗叹,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设计人性的偏门局? 难怪江湖上都说:捞偏门的,人比鬼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林煞不想亲自去做这个局,因为这个无解双簧局,虽然无解,但也无良。 作为一位从地球高度文明的世界穿越过来的纯良人民,林煞面对一些亏心缺德的事情的时候,良心上还是会过不去那道坎。 所以,他就对周老板说: “周老板,这一趟浑水,我就不掺和了。” “不过,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个妙招,让您在秦金玉身上狠狠刮一层油水,只要您按照我说的去做,那就算最后被秦金玉那奸商识破了,他也只能乖乖给您数钱,哪怕告到县衙上,他也奈何不了您分毫!” 周老板立即一愣,半信半疑: “哦?” “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不犯法的妙招?” “林小师傅,您这不会是在吹牛吧?” 林煞微微一笑,将《偏门经》里面的无解双簧局的布局过程,详细告诉周老板: “您先去准备几个古玩赝品,不需要高仿,地摊上随随便便的劣质品都可以。拿着这几个玩意儿,前去秦记古董行,您别说卖给他,您就说您要出远门,这古玩拿到店里去寄存…” …… “寄存?” 一脸贼眉鼠眼奸商相的秦金玉,上下打量眼前的周老板,心中狐疑不已。 他那一双尖眼儿,落到了周老板放在柜台桌面上的几件古玩上面。 一个瓷器、一把扇子、一幅字画、一柄青铜剑。 无一不是劣质赝品。 “本店的寄存费可不低。” “周老板,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您若是有那个寄存费,都能重新买几套眼前这玩意儿了。” 秦金玉虽然没有直接点明这四件古玩是假货,不过却也已经说得很明白。 周老板也不恼怒,客气笑着: “秦老板,您知道我是做白事流水席的,随时都可能要出远门到处奔波,我也知道我这几件东西不值钱,我给专人鉴定过,都是赝品。” “但是,这几件玩意儿,在你们这些行家眼里不值钱,在我眼里,却是无价之宝,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我那死了二十年的老父亲留下来给我的,而且我爹当年弥留之际,特意叮嘱过我,这几件玩意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 “他老人家还说,这几件玩意儿,他日必能助我周家飞黄腾达!” 秦金玉鄙夷地瞥了一眼那些赝品,不以为意, “四件赝品,能让你周家飞黄腾达?那我这一铺子几百件的真品,岂不是要让我秦家得道升仙?” 周老板赔笑,也不反驳,只说道: “秦老板,您就说个数吧,寄存费要多少?我得出远门给别人办白喜,放家里又不放心,这年头兵荒马乱,入室偷盗的贼太多了,我这亲爹遗留下来的东西,得保管好,不容有失。” “放您这里寄存,我才能安心去干活儿。” 秦金玉见周老板说得头头是道,找不出丝毫毛病, 于是问:“你要寄存多久?” “短则十余天,长则一个月,至于具体多久,我也说不准。” 秦金玉隐隐觉得有坑,心有抵触,其实他不太乐意接受周老板的东西,于是有意将寄存费抬高: “五两银子。” 大京朝丰帝治下,通货膨胀严重,平时一两银换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钱,如今一两银大概能换两千二百文钱。 也就是说,这个寄存费,要一万一千文钱。 就算再怎么通货膨胀货币贬值,这数目,对普通老百姓,也算是个大数目。 周老板听了这数目,立即就犹豫了。 “这寄存费,是不是高了点?” 秦金玉却说: “就这数,不二价。” 最后周老板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成吧,就五两银子!” 舍不得心头肉,套不了大肥狼。 周老板相信林煞给他提供的无解双簧局能够做成,所以这次算是下了血本。 不过他也顺带提出了一个要求: “秦老板,若是有人来问价,我这四件东西,您也可以帮我代为售卖,不过,每一件东西的出售价格 ,不得低于三百两银子,成交之后,我给您一成的代理费。” 若三百两成交,一成的代理费,就是三十两。 不小的一笔数目。 秦金玉鄙夷:“你刚不是说你爹遗留之时,叮嘱你这几件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卖吗?怎么现在却说要卖了?” 周老板呵呵傻笑:“这不把价格抬高到三百两银子了吗?我也没打算能卖出去,但是若是万一遇到个傻帽,我这不就飞黄腾达了吗?” 秦金玉却不屑一笑,“放心吧,只要来我这古董行的不是瞎子,都不会有人来问您这些东西的价格的。” “毕竟这几件玩意儿,其实连高仿都算不上。” 周老板笑呵呵没说什么,让秦金玉写了寄存的字据,拿了字据之后,便匆匆离开。 …… 时间转眼一晃,三天过去。 这日清早,一身穿绛紫绫绸马褂,披着藏青对襟坎肩,头戴一顶圆顶瓜皮帽,脚踩一双缎面祥云布鞋的老者,在一个后生的搀扶之下,缓缓进入秦记古董行。 老者年过花甲,头发灰白,身形颤颤巍巍。 从穿着打扮上看,明显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至少是有点家底的富贵之人。 秦金玉见客人进来,连忙招呼,老者却笑呵呵道: “我们自己先看看,老板您一边忙去。” “看中了再和您说。” “不劳您为我们服务。” 然后便带着那后生,来到物架面前,一边对物架上的古玩指指点点,一边对身旁搀扶着他的后生窃窃私语。 看那样子,这老人家应该是个行家,正在对那后生传授经验和技巧。 看了许久,约莫半个时辰。 老人家这时来到了一幅字画面前,突然老脸一颤,拿起那幅字画,再三端详。 “老板,您这幅画怎么卖?” 秦金玉闻言,连忙走过来,一看,立即大吃一惊,满脸意外。 老者手里拿着的,竟是周老板寄存在这里的劣质赝品字画。 这老者看起来像个行家,怎就看中了这劣质赝品呢? 难不成老眼昏花了? …… 第14章 双簧局(2) 秦金玉虽惊讶意外,不过面对老者问话,他还是客客气气上前招呼。 这奸商很精,他很善用心理战术,于是并未立即开口明价,而是反问道: “老先生,您觉得这幅画,它值多少钱?” 老者上看下看,捋了捋下巴的花白胡子,呵呵笑: “这得分人。” “遇到不同的人,它就值不同的价钱。” “哦?”秦金玉好奇,“此话怎讲?” 老者缓缓道来: “在普通人眼中,这幅画值三十文钱,挂家中墙上,以次充好,也算是能添点面子。” “在你们这些古董行家眼中,这幅画一文不值,还会鄙视嫌弃,因为它是劣质赝品,有辱斯文。” 秦金玉频频点头,觉得老者说的话很有道理。 老者这时却话锋一转: “不过,此画在老朽眼中,价值至少二百两银子。” “所以,老板,一口价,二百两,您卖不卖?” 秦金玉大为惊讶: “这玩意儿,您竟然出二百两?老先生,您这就让我难以理解了,既然是赝品,怎值二百两?” 秦金玉惊讶之余,还多留了一个心眼,变得警惕起来,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坑。 老者呵呵一笑,坦然道来: “无它,只因老朽喜欢这一幅字画。” 还说:“老板,您就甭管什么原因了,二百两出售这一幅字画,您稳赚不赔,而且还是大赚,何乐而不为?” 是啊,二百两卖出一幅赝品,准保大赚,若是以前,他二话不说,当即就爽快成交,可现在,他不得不再三衡量。 二百两价格不低,但却是一个很尴尬的价格,因为寄存这字画在这里的白事厨子周老板,明确规定,这画和其他三件赝品,出售的价格,都不得低于三百两。 若是他秦金玉现在私自以二百两的价格售卖,回头人周老板狠捏他一把,质问他为什么不按照字据约定去做,那他岂不是要自掏腰包补齐那一百两银子的差价? 若真如此,那可就亏大本了。 于是秦金玉秦老板,立即连连摇头: “老先生,您还别说,我还就真不太乐意。” 老者立即拉下脸:“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明明能大赚一笔,为何还不乐意?” 秦金玉就解释道:“我说了您可能不相信,这一幅字画不是本店所有,而是一个做流水席的厨子寄存在这里的。” “那厨子给了我一个死规定,这画如果出售,不得低于五百两银子。” “所以,您这二百两,出价很高,但是我却不能把画卖给您。” 秦金玉果然不愧是一个老奸商,人周老板说不得低于三百两而已,话到他这边,价格直接就翻了一倍不止,变成了不得低于五百两。 秦金玉为何敢如此狮子开大口? 无他,只因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个老者,对这幅赝品字画爱不释手,可以暗暗拿捏一把,神不知鬼不觉间,赚他一大笔中间商差价。 “这…”老者愕然,难以置信,“一幅赝品,怎就定了这么高的价格?” 随即以埋怨的眼神,瞪着秦金玉: “老板,怎么老朽总觉得,你这是看老朽对这幅画喜爱不已,就坐地起价呢?” 秦金玉呵呵一笑,“老先生,您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这秦记古董行,百年老店,至今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那可不是钻营取巧,也不是油嘴滑舌,而是一个‘信’字!” “您若是不信,可甩手离开!我也不为难您!” “但是您若是质疑我说的话,那可就冒犯到我了,您都说了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得赝品,既然是赝品,价格肯定低廉,若真是我自己的货,二百两,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出手了,又岂会没脑子狮子开大口,向您这专业人士,要价五百两银子?” “我这不是自个儿找抽吗?” “实不相瞒,我还希望您别买呢,毕竟人周老板规定死了,就是要五百两银子,五百两的高价,您买回去肯定会折本,到头来我是赚了点代理佣金,可名声却搞坏了,我这不是得不偿失吗?我找谁说理去?” 秦金玉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有理有据,表面上看,真看不出他在做昧着良心的黑心生意。 而这恰恰是一个奸商所必备的基本素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多没良心的话,他都能给你说得正义凛然;无论多么荒唐的话,他都能给你说得圆圆满满,毫无漏洞。 老者表情露出犹豫和挣扎,枯瘦老手缩进大褂袖口里面,捏着衣角暗暗揉搓。 很明显,他在迟疑,他在考量。 过了良久,这才开口说道: “老板,要不这样吧,回头您去对那做流水席的厨子说说,这幅画三百两老朽收了,价格再高,老朽就要不起了。” “如果那厨子愿意,那您中间协调一下,让我们面对面成交,如何?” 秦金玉面带微笑,爽快点头: “这完全没问题!” “您放心好了,回头等那厨子回来了,我就帮您问问!” “若是能成的话,我就让您俩坐下来面谈,您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绝不插手,绝对不会多赚你们的中间差价!” 老者问: “那厨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金玉如实说: “他说短则十来天,长则一个月,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清楚。” 老者点头,“既如此,那今后每隔几天,老朽就来您这店里走一趟,那厨子若是回来了,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老朽。” 秦金玉满口答应:“您放心,那一定!” 老者道谢:“那多谢了!” 秦金玉呵呵笑:“不客气,不客气!” 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可真的愿意让老者和周老板坐下来面交吗? 那是不可能的。 若真的让周老板和这老者当面交易,那他怎么赚取肥厚的中间商差价? 所以,最好最能赚钱的方法是,等周老板回来,他就去和周老板谈判,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周老板,尽量将那幅字画的价格压低买入手中,然后再找个借口,不让老者和周老板见面,而是他自己去和老者谈判,以尽量高的价格,将字画卖给老者,如此一来,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这里面有一个问题,秦金玉他就不怕自己从周老板那边入手了字画,老者那边却突然反悔不要了吗? 怕。 当然怕! 但是接下来大半个月,老者还就真如他所言,每隔三两天,就会来他的古董店里走一趟,每次到来,都会询问那幅字画的情况,表现得很真诚,很迫切想要得到字画。 而且期间老者还给了秦金玉百分之十的定金,也就是三十两银子,并且立了字据。 这定金给了,字据立了,老者又三番五次表现得很迫切想要拿货的样子,秦金玉这个奸商,自然就慢慢把警惕性放低了。 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一次,老者带着那后生来店里逛,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这赝品字画,里面暗藏玄机! 这是一幅“画中画!” 何为画中画? 古人喜欢藏画,特别是乱世之中,为保存真品,无所不用其极。 这画中画,就是用一个赝品字画,暗中匣藏一幅珍品! 如此藏画,就算是一般的行家老手,也看不出端倪!只能看到表面上的赝品假画! 唯有道行极高的古董老玩家,才能看出蛛丝马迹。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老者愿意以三百两这么高的价格来买这一幅假画的原因了! 也能解释,为什么周老板的老爹,临终前会告诫周老板,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这幅画,还说这画能助他周家飞黄腾达! 一切,都能圆得过去了! 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时间转眼过去了大概二十天。 终于,做白事流水席生意的周老板回来了。 秦金玉就和周老板说:“有人想要买您寄存的四件赝品之中那幅字画,出的价格是五十两银子,一幅赝品字画五十两银子,虽然和您之前说的三百两相去胜远,不过价格也不低了,就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卖?” 秦金玉以为,五十两对周老板这个做白事流水席生意的穷鬼厨子而言,已经算是一大笔钱,他定会爽快答应,所以这才敢这么大胆,将原本老者说的三百两,直接压成五十两。 不料周老板一口回绝: “五十两并不能让我飞黄腾达,不卖不卖!” 还说:“老板,我字据给您,您将我寄存的东西都给回给我。” 秦金玉立即就面露不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周老板: “周老板,您怎么就这么不开窍?这赝品字画,市面上一两银子能买好几幅呢!如今五十两银子摆在眼前,您竟然不要?” 周老板就说:“我想卖啊,无奈家父遗言在先,说这些玩意儿能保我飞黄腾达,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了,但很明显还没到让我飞黄腾达的地步!” “所以,还是不卖为好。” 周老板态度很坚决,取回了四件寄存的物品,就要离开。 秦金玉见状,连忙拦住,这快要到嘴的鸭子,他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它飞了。 “周老板,您先别急着离开!” “您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肯卖这幅字画?” 周老板一口咬定:“三百两!” “之前早和你说过的,不得低于三百两!” 秦金玉心想,之前来问价的那老头,给的最高价也是三百两,若这时候他三百两从周老板手里拿下,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没什么赚头? 于是就讨价还价: “一百两,成吗?” 周老板恼怒:“都说了三百两,你这人怎么这样?一开口就砍过半的价钱?” 说罢,又转身作势要走。 秦金玉再次上前拦住: “一百五十两!” 周老板无动于衷,依旧要走。 “二百两!” 周老板依旧要走。 “二百五十两!”秦金玉肉痛不已,“不能再多了!” “再多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周老板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冷冷道: “二百五十两,虽然不是我心目中的价格,不过却也可以成交,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周老板就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秦金玉想了想,觉得这生意不会亏,于是就答应了。 “成交!” 殊不知,他已经掉进双簧局的坑里,被骗了还帮人数钱,却还浑然不知。 …… 第15章 收学徒 清晨。 长乐县,白喜街。 转眼三月末,梅雨时节,回南天气,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雨雾朦胧,湿哒哒的。 林煞在拾金铺门前,喂小黑驴吃黄豆。 对面的“周记流水席”已经关门大半个月,周老板也消失了好一段时间。 最近长乐县老百姓茶余饭后,都在八卦一件事情,说秦记古董行那敲骨吸髓的老奸商,竟然被人坑了几百两银子,被坑了还不要紧,最要命的是,还没处去找说法,案子报到县太爷上面,县太爷也管不着,县太爷还责骂他是蠢驴: 人压根底儿就不想把画卖给你,你却拼了老命要买人家的画,如今吃了亏能怪谁?只能怪自己蠢驴一头呗! 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林煞对此一笑而过,他现在在想,自己把《偏门经》的第一篇无解双簧局,传授给周老板,是在帮周老板,还是在害周老板? 如今的周老板,已经离开了长乐县,他从秦金玉身上刮下了一大笔原始资本之后,就伙同几个做局者,跑去羊城做生意了。 走之前,还给林煞留了一封信,信上言语之间,满满的感谢,还说等日后飞黄腾达之后,绝对不会忘记林煞的恩情。 除此之外,周老板还给了林煞五十两银子,作为传授他《偏门经》做局法子的报答。 林煞收下银子,他心知肚明,周老板狠狠坑了秦金玉一把,可不是为了惩罚秦金玉的作恶多端。 有时候屠龙者,压根底儿没想过为民除害,人只不过是想让龙挪个屁股位置,好让自己坐上去。 愤愤不平者,更多的时候也并不是因为看不惯所谓的“恶”,而是因为自己享受不到同等待遇罢了。 …… “踏,踏,踏…” 泥泞大街上,突然传来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细碎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落点,犹如这江南的烟雨。 林煞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姿,颦步微挪,徐徐而来。 来人是一个女子,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下悬着直到胸口的轻纱布帘子,看不清其模样,但是从其身姿,林煞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姑娘,有事吗?” 陈碧水来到林煞面前,双手垂在身前,不安地细细捏着手指甲,支支吾吾: “小、小女子是来感谢林公子的。” “多谢林公子为小女子施针治脸。” 林煞扫了一眼,发现她那灰色麻衣上,沾满了泥渍,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低头看向斗笠帘子,“脸好了?” “嗯…好多了……我原本带了一篮子鸡蛋过来,不料进城的时候,遇到了几个二流子,结果鸡蛋被他们抢了去,只能两手空空,实在不好意思…” 林煞这才明白,难怪这姑娘满身黄泥,原来是被流氓给欺负了。 于是关心问道:“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陈碧水摇了摇头,“没,” “他们原是想非礼小女子的,可掀开斗笠帘子,却都被吓跑了。” 陈碧水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惧怕,反而语气中带着悲哀。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女人最大的悲哀不是被男人玷污,而是想玷污她的男人,见了她的容貌立马就被吓跑。 而陈碧水,很明显就是这么一个悲哀的女人。 她脸上的蛊虫,虽然已经被林煞用驱蛊针除去,可蛊虫滋生多年,在她脸上留下的坑坑洼洼,恐怕没那么容易消除掉。 这也是为什么她戴着斗笠进城的重要原因。 “让我看看你的脸吧。”林煞伸手去掀帘子,陈碧水却怯生生后退。 “林公子,还是别了吧。” “我怕吓着你。” 林煞一笑,“之前长满虫子的脸都没吓到我,何况是现在?” 陈碧水低头无言,林煞掀开了斗笠帘子。 只见陈碧水眼神闪躲自卑,神色不安惧怕。 那一张脸上,果然还留有密密麻麻的蛊虫滋生所留下的洞坑,就像是蜂拥成熟离去,遗留下的蜂巢。 这脸,比重度痤疮脸还要严重百倍啊! 林煞心中不由生起同情,陈碧水生得一副极好看的骨像,原本只要皮肉不太粗糙,就活脱脱一个美人儿。 如今蛊虫后遗症,直接就毁了她的样貌,她这脸上的坑坑洼洼,恐怕就算是拿熨斗来烫,都难以熨平。 可惜!可悲!可怜! 对于丑的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陈碧水见林煞盯着她的脸良久出神,表情出现同情怜悯,立即就心如刀绞,自行惭秽,赶紧后退一步,把斗笠帘子掀上,还很卑微地道歉: “对不起,林公子,吓到你了。” 林煞回过神来,忙说:“没事,没事,”然后转移话题,“对了,那欺负你的几个二流子长什么模样?回头我帮你去教训他们一顿。” 陈碧水连忙说:“不劳林公子了,他们没把小女子怎样,反倒被小女吓得够惨的,有个男的都被吓出尿来了。” 说着,陈碧水突然“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我一个小小弱女子,还有这般杀伤力。” 这也算是苦中作乐的一种自嘲消解吧。 林煞看陈碧水还算看得开,也就为她欣慰,就怕她看不开,找根绳子自我了结了。 这时,陈碧水鼓起勇气问: “林公子,你这拾金铺,还缺人吗?” “小女子如今这番模样,嫁人肯定是嫁不出去的,留在家里务农,很多重活儿又做不了,如林公子不嫌弃,就收留小女子吧!” “小女子愿意帮林公子打下手,做杂活儿!” “洗衣做饭,扫地喂驴,甚至跟着一起去捡骨,我什么都会做的!” “而且不需要工钱,只需像这头小黑驴一般,每日给小女子一点吃的,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陈碧水这话说得,极其卑微,近乎哀求。 林煞想了想,自己确实缺个帮手,有个打杂的在身边跟着,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顺手一些。 于是就说: “我可以收留你,只是,这隔三差五就得去开棺捡骨,你就不嫌脏,不怕鬼吗?” “不脏!不怕!”陈碧水坚定不移,还自嘲,“还有什么比我的脸脏?鬼见了我这脸,估计都会被吓跑!” 既然人陈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林煞还能说什么? 就留下呗!也就多一个碗,一双筷子的事情。就不知道这拾金铺环境阴暗潮湿,陈姑娘可否住得习惯? 林煞就说:“既如此,这拾金铺里面有一个堆杂物的小房子,待会儿你去收拾收拾,以后就住那里。” 陈碧水欣喜不已,“好好,谢谢林公子!” 林煞这时道:“你跟了我,那就是我的学徒工,以后该改口了,叫师父。” “好的师父!” “师父,我这就去收拾房间!”陈碧水一扫之前的沮丧和自卑,还积极主动,问道: “师父,您的房间需要收拾吗?我帮您一起收拾了!” 林煞尴尬一笑:“不用了,你收拾自己的就好。” 林煞心中流汗:我那房间脏乱不说,还挂着几条小短裤,怎好意思让你去收拾啊! 就在这时,外面又来了一人。 生意来了! 赫然是前不久刚被周老板坑了一血的秦记古董行的大老板,秦金玉。 …… 第16章 双簧局后续 秦金玉穿一身藏青祥云大褂,缠一条镶金带玉鹿皮腰带,头上金钱鼠尾发型,脑门顶儿亮锃锃,比铜镜还反光,后脑勺鼠尾辫子又细又长,直垂腰间。 他面色阴沉,不太喜悦。 林煞上前迎接,他居高临下,不正眼看人。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人一堂堂秦记古董行的老板,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低贱卑微干着死人营生的底层捡骨人。 要是正眼看了,那才叫稀奇! “这位爷,有什么事可帮到您?” 秦金玉面无表情: “听说你这林记拾金铺,开坟捡骨整个长乐县最便宜。” “没错,开一次坟,捡一次骨,只需要五十文钱,也就10个包子的价钱。” 秦金玉上下打量林煞,“如今物价飞涨,五十文钱一次,你这生意可没什么赚头,没准哪天就饿死街头了。” 林煞装懵扮傻,挠挠小脑袋瓜子,一脸憨憨模样: “小人技艺不精,混口饭吃,不敢收太高的价格。” 林煞心里嘀咕:老子会告诉你,爷我捡骨是为了开宝箱,拆盲盒,而不是为了赚那点零星小钱? 秦金玉冷笑:“就你这老实巴交的模样,估计一辈子也就只能守着这个拾金铺做死人生意,生意场上,活人比鬼还精,活人的生意,估计你一辈子都做不来。” 林煞也不否认,反而还点头赞同: “这位爷,您说得是。” 可在心中,却好笑无比。 也不想想,你秦金玉被周老板大坑一血,是谁出的主意? 秦金玉这时说: “按照咱们客族的习俗,发冢洗骸,捡骨二葬,一般要棺葬三年之后方可进行,拾金的,我就问你,这刚下葬一个月的,你可敢帮忙捡骨迁坟?” 林煞一愣,微微愕然。 秦金玉这是要去动他老母亲的坟? 秦家好像也就只有他那老母亲,是刚死一个月的。 “爷儿,您这是要给谁拾金?” 秦金玉如实回答:“我娘。” 果然,一切都和林煞所料想的那样。 估计这秦金玉,最近被周老板坑了一血,又无处发泄,就觉得风水不好,要动动坟头,改风换水。 这活人糟了霉运,竟然怪到死人头上,也真是千古怪事。 可您还别说,这种现象,一直都存在,一直都未改变。 林煞多问了一句: “这位爷,听您刚才说,令慈也就刚去世一个月,为何要捡骨迁坟呢?” 秦金玉看林煞这个拾金的,模样呆呆傻傻,人畜无害,不像是会到处八卦的人,而他这些天来,心中郁闷正愁不知向谁吐露,于是就叹气一声,将事情的原委,统统都说给了林煞听。 原来,周老板对秦金玉搞的无解双簧局,竟然还有下半部分,而这下半部分,没写在《偏门经》里面,是周老板自个儿加上去的。 这下半部,那可比原本的双簧局,还要黑心一百倍,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话说回那日,秦金玉对周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付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下那一幅赝品假画。 秦金玉以为,过两天等老者一来,他一转手,就能轻易赚取五十两银子的中间差价。 结果不料,等了好几天,原本每隔两天就来他店里逛一次的老者,现在五六天都过去了,却依旧不见踪影。 秦金玉这才如梦方醒,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 不过他依旧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天,依旧不见老者前来,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想拆开那幅赝品字画,看看里面,是不是真如老者之前所言,画中藏画,里面藏着真品。 若画里面真藏着真品,那他这二百五十两银子,花得也不算冤枉。 可等他把画拆开,却发现,画里面有个屁的真品! 里面连条毛都没有! 秦金玉这才确信无疑,自己被周老板和那老者合起伙来,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给忽悠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于是当即勃然大怒,将那幅画撕了个粉碎! 还咬牙切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要去白喜一条街,找周老板当面算账! 可还未等他走出自家古董行的店门,这时候,让他料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只见之前定画的老者,在一个后生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秦老板,老朽这几日染了风寒,不便出行,故而好几日不曾来您这古董行走动,” “请问,那幅画的主人,回来了吗?” “您可有和他说说,老朽要买他字画一事?” 秦金玉正气上心头,那幅字画里头,压根底儿就没有藏着什么真品,愤怒情绪和惯性思维,让他失去了理智,结果直接就一脚踩入更深的坑里面。 他五步作三步,走到老者面前,大声质问: “好啊!老头!” “你来得正巧!” “你和那姓周的,合起伙来坑了我秦某人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事儿可没完!” “赶紧赔我银子!” 老者和他身边的后生,都当即满脸懵逼。 “秦老板,此话怎讲?” “老朽并不认识您所说的周老板,老朽若是认识他,直接去找他交易就好了,何须劳烦您搭桥牵线?” 秦金玉见老者不承认,更加愤怒: “装!” “继续给我装!” 老者身旁的后生这时插话:“秦老板,我和我师父,确实不认识您说的那个姓周的。” 老者则说:“秦老板,您消消气,给老朽说说,那姓周的怎么坑了您了?” 秦金玉就说:“他忽悠我,让我花了二百五十两的银子,买了他那幅假画!” 老者笑道: “这事儿不是很好解决吗?” “咱们大伙儿,其实早就知道那幅画是假画了,老朽这不是承诺过您吗?三百两买下那幅画,还立了字据呢!” “老朽活了一甲子有余,这一辈子,就凭一‘信’字走天下,您放心好了,那幅假画,老朽说三百两买下,就三百两买下!” 秦金玉听了这话,愕然了。 “你还就真买啊!” 老者坚定点头: “真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立了字据呢!怎能不买?” 然而,秦金玉却更加懵逼了。 那幅赝品字画,刚被他撕成了粉碎,这可怎么卖? 结果老者一进古董行,发现一地的碎屑,知道他撕了那幅画,当场就恼怒不已。 我知道是赝品,可我也说了一定会买的! 你却把它撕了,这算怎么回事? 还能算怎么回事?只能算秦金玉违约呗! 按照之前立好的字据办事!违约者,需要支付定金的十倍金额给对方! 字据上写着的定金是三十两银子,十倍违约金,也就是三百两银子! 老者向秦金玉索赔违约金,秦金玉自然不愿意给。 结果闹到了县衙上去,而且还是人老者主动告状的! 老者手拿字据,有条有理,证据确凿,秦金玉处处理亏,他说老者骗他画里藏有真品,却空口无凭,老者当堂否认,说没说过这话儿,他全没办法!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这奸商以前得罪过长乐县第一大乡绅钱家,也就是钱三守那一家子人,钱家和县太爷又有交情,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秦金玉乖乖付了老者三百两的违约金,这才息事宁人。 秦金玉这老奸商,以前从来都是他坑别人的,就没别人坑他的份儿! 可如今竟然在同一个坑里,连栽两个大跟斗,前前后后一共亏了五百五十两银子。 那可是很大一笔银子啊! 就算是在羊城,这一笔钱,也能买下一栋小三房西关大屋了! 而且被坑了还没处伸冤! 秦金玉打掉了两个大牙,还得往肚子里咽。 郁闷无比的他,认为最近遭了霉运,可能是风水不好,于是就花钱去找了地理先生,来给自家的住宅、商铺、祖坟等地方,统统重新过一遍风水。 结果地理先生,指着他老母亲的坟头说: “你这坟地不行啊!” “前不见风,后不见水,左右护砂青龙白虎位凌乱无比,坟向不南不北,不东不西,得赶紧挪挪,不然你家里还会遭各种不好的事情!” 秦金玉一听,果然是风水出了问题,可却犯难了, “可是,老先生,我这老母亲的坟地,上个月才下葬的!而且还是初葬!这时候挖起来,不太好吧!” 地理先生可能有些老眼昏花,没留意坟堆上的新土,为了维护自身权威,于是将错就错,嘴硬道: “那也得挪!” “不挪不行!” 于是,这才有了秦金玉跑来林煞面前,要林煞帮他老母亲开坟捡骨的事情。 …… 第17章 再见地理先生 这下葬一个月的尸体,如何开坟捡骨? 开坟容易,捡骨可就犯难了。 因为一个月的时间,尸体肯定还未完全腐烂,骨、肉、筋还相连,这就好比只焯水几分钟的排骨,就算用嘴啃,都难以将骨头上的肉啃干净。 这如何捡骨? 林煞说明的难处,有些不乐意,他是捡骨的,可不是分尸的。 无奈人秦金玉秦大老板,执意要将他死去的老母亲挖出来“碎尸万段”,还说: “钱不是问题,你就直说吧,要多少钱,才愿意帮这个忙?” 秦金玉也是没办法,他去问了这县城里其他好几个捡骨人,人都不乐意,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来问问林煞这个最年轻,也是最便宜的捡骨人。 其他捡骨人为何不愿意帮秦金玉这一个忙? 很明显,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因为,对刚下葬一个月的尸体进行捡骨仪式,那是破坏规矩、冒犯死人的大逆不道之举。 而做捡骨这一行的,赚的是死人钱财,最忌讳的就是冒犯死人。 毕竟,破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说不准哪天,某些邪门儿,它就半夜找上门来了。 那可是要人命的! 林煞看秦金玉这老奸商,竟然一改往日抠门,大方起来,扬言随便开价。 就笑道: “您这么说,是不是我开价一百两银子,您也会答应?” 只见秦金玉老嘴一张,当即就拍板: “成交!” …… 次日清晨,卯时刚过,天色灰蒙蒙。 烟雨朦胧,雾绕九川。 林煞牵着小黑驴,带着陈碧水,去往秦金玉家中。 陈碧水头戴斗笠,帘子遮脸。 第一次同行捡骨,她有些紧张。 林煞以老师父的口吻,笑话她说,以后见多几次尸骨,就会发现其实死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也就和一只死老鼠差不多。 可实际上,林煞这个老师父,自个儿也没见过多少具尸骨。 他就是在装逼。 来到秦家大院,只见秦金玉及其家属、亲戚、妯娌,都已经准备就绪。 大院门前,黄纸、茶油、鞭炮、香烛、活公鸡、木炭、金罂、铜钱,等等,各种开坟捡骨所需的物品,都已经备齐,放了好几大箩筐。 除了常备的捡骨所需用品之外,这一次,林煞还让秦金玉提前准备了两麻袋的生石灰,以及两缸子清水。 这生石灰和清水,在这次捡骨仪式之中,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林煞来到秦家大院门前,和秦金玉招呼了一声,便准备出发。 不料秦金玉这时却说,地理先生还没来。 林煞一愣,似曾相识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 心说这秦金玉请来的地理先生,该不会和上次帮钱家看风水的那个地理先生,是同一个人吧? 正想着,这时候,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人影。 “秦老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昨晚熬夜看令慈的生辰八字,以至于今早睡过了头,这才来迟了一时半会,还请海涵!” 林煞定眼一看,立即哭笑不得。 眼前这带着黑眼圈的地理先生,不正是之前帮钱家看坟地风水的地理先生是谁? 这老忽悠,竟然还用忽悠钱三守同样的说辞,来忽悠秦金玉。 又是熬夜看生辰八字?能不能来点新意? 林煞之前还奇怪呢,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地理先生,竟然胆大包天,要人秦金玉开他老母亲刚下葬一个月的坟! 原来是这个不靠谱的主儿! 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林煞心中不解:这老忽悠明显水平有限,为何钱三守、秦金玉这样大富大贵的乡绅土豪,都愿意请他来看风水? 这长乐县,别的地理先生,都死绝了吗? 说句实在话,找这不靠谱的老忽悠来看风水,还真不如找林煞! 林煞好歹也是掌握了《风水秘葬》的男人,对寻风看水之事,还是略懂一二的。 林煞正在心里吐槽眼前这地理先生,这时,地理先生看到林煞,立即热情迎了上来。 “哟!” “拾金的小师傅!” “真是巧了!” “咱们又见面了!” 林煞呵呵笑,敷衍应付: “巧了巧了,又见面了。” 地理先生却很热情: “看来咱们挺有缘的啊!” “我叫张之玄,你叫什么名字?” “林煞。” “林小兄弟,实不相瞒,上次你处理钱公的金罂,非常之得道,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非凡本领。” 林煞无语,心说,上次捡骨的时候,好像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就按流程规规矩矩走了一遍而已。 你这张口就满嘴吹风机,拍马屁都拍到了马背上,让人尴尬啊。 然而,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张之玄这老东西,继续和林煞套近乎: “我还想着把你介绍给秦老板呢,秦老板却说他已经找到了捡骨人,没想到他找到的那个捡骨人,竟然就是你!” “你说巧不巧?” 林煞呵呵干笑:“呵…呵呵…真巧真巧。” 林煞不想和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人走太近,于是转移话题: “张先生,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这就出发?” “行!这就出发!” 于是一行人等,挑着箩筐,抬着物品,打着雨伞,提着灯笼,浩浩荡荡往山上走去。 路上,张之玄还不断和林煞套近乎,问这问那,天南海北胡侃。 见林煞旁边有个戴斗笠的姑娘随行,便又八卦: “林小兄弟,这位女子,是你媳妇儿?” “噗…”林煞呛了一下,连忙解释:“咳咳,你别乱猜,她是我刚招收的徒弟,名字叫陈碧水。” “哦,陈姑娘啊!”张之玄靠近陈碧水,“陈姑娘,我算命很准的,你要不要我帮你一卦?看在林小兄弟的面子上,我不收你任何费用!” 陈碧水婉拒:“谢谢,不用了吧。” 张之玄却已经算了起来:“你光帝十四年甲午年出生,属马,芳龄二十,你自小丧母,三年前又痛失生父,且自身被污秽之物缠绕,容貌被毁,你以为自己命运不好,殊不知你和林小兄弟一样,都是天煞孤星之命!” “而天煞孤星的路子,注定不会好走!” 此话一出,不但陈碧水,就连林煞,也都愕然震惊了。 这张之玄,虽然表面看起来很不靠谱,可他刚才露的那一手,着实厉害! 竟然将陈碧水的身子底儿,算得一清二楚! 张之玄老树皮一般满是皱褶的脸上,微微带笑,问陈碧水: “陈姑娘,你要不要我为你算一卦啊?” 陈碧水忙说:“那您帮我算算…”可话说了一半,却欲言又止,“哎,还是算了吧,不算了!” 张之玄却笑道:“我已经知道你想要算什么了,是想算姻缘是吧!” 陈碧水不语,沉默代表着默认。 “让我掐指帮你算算吧。” 随即就老神在在,摇头晃脑,笑意盈盈地掐起了手指来,可只掐了几下手指,他那张老脸上,却突然阴沉了下来: “嘶!” “这…” “不对劲啊…怎么回事儿?” …… 第18章 妖风乍起阻开坟 “怎么了?” 陈碧水见张之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心绪也就跟着被挑动,忙问: “老先生,您算出了什么?” 张之玄摇头叹气,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 “不可能啊!” 这老忽悠,就是在卖关子,就是不直说,可把陈碧水给急死了。 “老先生,您倒是说啊!” “无论多糟糕,小女子都能承受的!” “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比双亲离世,面容被毁,还要悲哀的事情了!” 然而,张之玄却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这卦象显示,你竟然能够幸福美满,儿孙满堂,长寿而终!” “你看你这脸,都已经毁成什么样了,竟然还能有如此好的命数?真是奇了怪了!” “这天地下,到底哪个瞎了眼的男人,愿意给你如此幸福?” 说话间,张之玄还摇头叹气,不敢相信。 陈碧水闻言,却早已由惊转喜,原本对生活不抱什么希望的她,因为张之玄这老忽悠的几句话,仿佛又看到了这世界的光芒。 林煞见状,很是无语。 但不得不承认,张之玄这故弄玄虚的几句话,说得很有水平。 虽是忽悠,但却也说到了陈碧水的心坎上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卜卦算命之术吧! 卜的不是卦象,算的也不是命数,而是人性。 也就是在这时候,林煞这才明白,为什么像钱三守、秦金玉这样的乡绅土豪,都愿意找张之玄这老忽悠来看风水。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那一张能把死人吹活过来的老嘴巴! …… 东方即白,云雾弥弥。 下了一整晚的朦胧梅雨,终于停歇了下来。 远处丘陵云雾袅绕,近处山涧杂鸟叽喳。 林煞等人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秦金玉老母亲的坟前。 这是一个长坟,土还很新。 林煞一看,这坟头座向,风水地理,果然和张之玄所说的那样。 座向不东不西,不南不北。 地理前不见风,后不见水。 左右护砂,凌乱无序,主次不分。 确实不是什么风水好地。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棺葬凶地。 林煞忍不住多问一句: “秦老板,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竟然忽悠您把令慈葬在这种风水凶地之上?” 秦金水面色不太好看,低声骂道: “这还不是轻信了何坤那小子!” “我娘这坟地,就是他介绍的地理先生帮忙弄的!” 林煞闻言,便提醒道: “秦老板,那您可就得多留几个心眼了。” “常言道:药理不明,仅杀一人,地理不明,杀人全家。” “令慈这风水位,可恶毒得很!” 秦金玉立即一震,“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何坤是谁? 何坤是秦金水的酒肉朋友,也是翠春楼的小龟奴。 何为小龟奴?说白了也就是青楼的男服务员。专门为青楼女子,和来青楼消费的客人跑腿传话、打点卫生的。 翠春楼的头牌晴儿,不单单钱家的少爷钱之孝喜欢,秦金玉秦老板,也甚是喜欢。 不为别的,只因晴儿很会玩,玩得贼溜,能让男人们舒服致死,比福寿膏还过瘾。 秦大老板之所以和钱家闹矛盾,听说就是因为这个晴儿! 钱老板一生意人,家中有妻有妾,外头也把玩过不少女人,按理说不应像钱之孝这没经验的小年轻那样,被一青楼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这晴儿,红颜祸水不说,仿佛还自带一股魔力,让人上瘾,陷进去就欲罢不能! 坊间传闻,晴儿是一个狐狸精变的! 也不知真假! 至于这个何坤,不是什么好货色,他这翠春楼的小龟奴,人奸嘴滑,暗藏祸心。 此人和晴儿关系很好,是晴儿的御用龟奴。 因为晴儿是头牌,很抢手,客人们来翠春楼,能不能翻到晴儿的牌子,就连老鸨都不能做主,全凭晴儿自个儿看心情,看眼缘。 而这晴儿的御用龟奴何坤,和晴儿走得很近,容易在晴儿耳边吹风。 通过他去给晴儿传话,往往翻牌的几率,要比多花几百两银子还见效。 所以,来翠春楼消费的男人们,都会极力讨好何坤,何坤因此而捞到了不少好处。 秦金玉也不例外,每次去翠春楼,都会花点小钱,打赏给何坤,让他帮忙在晴儿耳边说好话。 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甚至还以兄弟相称。 这不,上个月秦金玉因为执意要将奸商进行到底,气死了老母亲,何坤还来他家吃席,并且热心地给他介绍了地理先生,扬言这地理先生是羊城过来的,眼儿极尖,算得极准,绝对能帮秦金玉寻一个风水宝地,荫佑秦家富贵平安,开枝散叶,成就功名。 秦金玉那地理先生人老气正,穿着得体,不像是家伙,也就没多想,信了何坤的话,让那地理先生找了如今这块坟地。 他精通古董鉴别,可对这坟地风水的鉴定,却一窍不通,结果被人坑了,把老母亲葬在了这前不见风,后不见水的凶地上,却还浑然不知。 若不是周老板使用双簧局,坑了他一大笔钱,他估计还不会请张之玄来重新鉴定这坟地的风水。 如今秦金玉醒悟过来,没少骂骂咧咧,把何坤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才稍稍消气。 然后让林煞赶紧破土开坟,举行捡骨迁坟仪式。 林煞让钱家人在坟上搭一个黄布棚子,以防这阴沉沉的天气下雨。 棚子搭好,开始烧香祭拜四方鬼神。 拜完鬼神之后,三炷香插于坟前。 等燃烧完,不见三长两短,便可破土开坟。 可香烧到一半。 这时候,妖风乍起,天阴日暗。 原本已经停雨的天气,突然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林煞见状,眉头微皱,心中不祥暗暗升起。 莫非这次开坟,会出什么意外? 再看这天气,雨水不大,提前搭好的黄布棚子,应该能够应付。 林煞谨慎起见,吩咐秦家一众亲属,用手扶着黄布棚子的四根支撑杆子,别让风把棚子吹翻了。 却不料,黄布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恰巧正对着坟头那三炷香。 雨水积累在黄布棚子上,顺着小洞滴落下来,恰巧滴在了一根香的香体上,浸湿了香粉,降低了燃速。 等发现时,已经滴了好几滴雨水。 结果等到其他两支香烧完,那一支香竟然还留有一指长! 三炷长香烧短两炷。 三长变两短,此乃凶相! …… 第19章 凶相开棺 众人看着坟头香,都面露异样,或惊恐,或意外,或惊讶。 香烧不尽,此乃典型的破土凶相,寓意不吉,不宜开坟。 若逆天而行,轻则遭罪,重则身死。 那这坟,还开不开? 林煞无所谓,反正土里埋着的尸体,和他没一毛钱关系。 大不了也就少捡一具尸骨,少开一个“盲盒”。 他看向秦金玉,让这位秦家的一家之主做决定。 秦金玉面色凝重,开坟大事,他也不敢轻率。 于是看向地理先生张之玄,询问他的意见: “张先生,您看这坟,能开吗?” 这时候地理先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这坟能不能开,全凭他一张嘴。 张之玄讳莫如深,一本正经掐指算凶吉。 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瞄向秦金玉。 很明显,这老忽悠,算卦之余,还在对秦金玉察言观色。 他这一卦,算得准不准其实没多大所谓,能不能恰到好处地拿捏秦金玉的心中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只见老忽悠低声呢喃,装神弄鬼,过了良久,这才开口: “老朽刚算了一卦,显示确实是凶相,不宜开坟。” 此话一出,秦金玉面色立即变得不喜,然而,还未等他将情绪全部释放出来,老忽悠张之玄就话锋一转: “不过,虽是凶相,虽不宜开坟,但是并不代表,就不能开坟。” 你看,这才是真正的算命高手。 算的不是命,算得是心,掐的不是指,掐的是人性。 秦金玉表情渐缓,问: “张先生,此话怎讲?” 张之玄解释道:“卦象显示虽是凶相,不宜开坟,但是却不是大凶之兆。也就是说,虽有凶煞,却也不是没办法镇住。” “老朽精修《周易》、《乾坤》、《藏经》等术法五十余年,什么凶相、煞相、鬼相、畜生相都见过,只要不是大凶之兆,以老朽近一甲子的功力,要想将其镇住,手拿把撺,稳稳当当。” “所以,放心开坟就好。” 张之玄这话,说到了秦金玉的心坎上。 他花重金请张之玄这地理先生过来,正是要他在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站出来摆平事端,好让这次迁坟仪式,能够圆满稳妥地完成。 于是缓缓点头: “既然张先生您都这么说了,那就开坟吧!” 林煞闻言,心中无语。 很明显这张之玄,站着说话不腰疼,负责开坟的并不是他,若坟墓里面真有什么危险,头一个遭殃的很可能是林煞,而不是他。 不过,林煞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他这人脑回路有些清奇,面对三长两短的凶相,此时竟然不害怕, 还很好奇: 他倒要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破土开坟,棺材里的尸体,还能把活人怎么着? 于是分外积极,拜过四方鬼神,让秦金玉铲了头三铲土,便撸起袖子,刨土挖坟。 一众秦家家属,也都纷纷过来帮忙。 半个时辰不到,就刨出了一个长方形大坑,长两米、宽一米、深一米二,坟开金顶,朱漆大棺椁裸露在黄土外面。 秦家算是富贵人家,有钱有身份,所以这初葬棺材,和普通老百姓的棺材不太一样。 两广粤地一带的平民百姓,由于捡骨二葬风俗的存在,初葬的棺材,一般都不会搞太好太贵重,更不会像北方中原墓葬那样,在棺材外面套一个棺椁。 因为那样会减缓尸体的腐烂速度,从而给捡骨二葬,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富贵人家就不同了。 有钱人讲究的是面子和排场,这死人下葬,必须风风光光的。 所以陪葬品必须是贵重物品,棺材也必须是上好的木料。 甚至学习北方葬习,在棺材外面加一个棺椁。 就比如眼前这秦金玉老母亲的棺椁,就是上好的红木打造而成! 一个精雕细琢、纹图鎏金的红木棺椁,少说也得要上百两银子! 普通老百姓住的房子,都没这么金贵! 棺椁出现,林煞拿出铁撬,用锤子,将铁撬凿入棺椁缝隙之中,凿出四方孔位,然后用力一撬,将巨大而沉重的棺椁盖子撬开! 只见棺椁里面正中心,放着一个朱漆还鲜艳如血,崭新无比的棺材! 棺材周围,堆放着各种陪葬品! 有铜钱,有银首饰,有宝石项链, 有陶制十二生肖神,有陶坊屋舍,以及无数砸碎的陶瓷瓶瓶罐罐,填充在棺椁和棺材的缝隙之中。 这些陪葬品,都是几百年后的盗墓者眼中的宝贝儿。 盗墓盗的就是这些玩意儿! 一般的盗墓者,很难挖到名门贵族的墓葬,就算挖到了,盗墓的风险也会比较大。 这些地主阶级,富农商贾的墓葬就不同了,盗这些墓葬,不但风险小,里面还有不少值钱货,运气好的话,开一个小地主的墓葬,能拿几件精美瓷器出来。 所以一般的盗墓者,都会盯上这一类的墓葬。 秦金玉在一旁看着,见林煞打开棺椁,依旧不见任何凶相,便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平平无奇,没出现啥凶险。 “捡骨的小师傅,开棺吧!”秦金玉对林煞吆喝一声。 林煞立即拿起铁撬,准备去开棺。 可就在这时,意外情况却突然发生! 只见棺椁缝隙里头,堆积着的无数陶瓷碎片中,突然钻出一条两指粗的大蛇! 蛇头三角状,蛇身黑白环! 挺腹游走,暴躁敏捷! 一跃上了一米多深的坟坑,往秦金玉攻击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吓得乱糟糟一片。 秦金玉惊惶后退,慌乱中脚下踩空,摔了个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眼看着毒蛇就要咬上秦金玉,张之玄这个花重金请来的老师傅, 却帮不了任何忙,反倒也受惊得连连后退,原形毕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芊芊素手,突然伸出,手法娴熟,快、准、狠,捏住了毒蛇的脑袋。 众人一看,又惊讶又意外,这抓住毒蛇的,不是别人,赫然是戴着斗笠的女子,林煞的学徒工,陈碧水。 只见陈碧水抓着蛇头,任由蛇身缠绕在她手臂上,她也不惧分毫。 真真是生得一个铁胆! 这蛇乃是两广粤地一带特有的毒蛇“过山峰”,毒性十足,被咬了基本上没得治。 没想到陈碧水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徒手去抓此毒蛇。 “大家莫慌!” “我自小跟着家父进山采药,学得一手抓蛇本领。” “如今这毒蛇已被我抓住,麻烦取一个麻袋过来,我把蛇放入袋中,带回去入药。” 秦家人连忙拿了个麻袋过来,陈碧水将蛇往袋子里一放,迅速系紧袋口,收为己有。 毒蛇之事暂告一段落。 只是这毒蛇是如何钻入棺椁之中的? 就成了个迷。 棺椁密封性很好,别说蛇了,就连蚂蚁,也难以钻入。 难不成,这蛇,是死者神魂所化形? …… 第20章 诈尸 棺椁之中突然冒出一条毒蛇,很明显不是什么好现象。 好在陈碧水及时出手,抓住了毒蛇,虚惊一场。 摔了一屁股黄泥的秦金玉,扶着老腰爬起来,又问张之玄: “张先生,还能开坟吗?” 张之玄刚也吓得不轻,不过他却依旧头铁,一张抹了油的嘴巴,愣是把黑的说成白的: “秦老板,这是由凶转吉的好兆头啊!” “这坟,能开!” 秦金玉不解,询问:“哦?此话怎讲?” 张之玄就说: “蛇乃龙的子孙,有龙护棺,是为吉祥,就如山间百年灵芝,百年人参等奇珍异草,一般都是有毒蛇守护,另外,这也说明令慈金尊高贵,有灵物自愿为其守墓,可避免煞气入侵。” “如此,棺材之内的尸首,应该是完好无损,无邪无煞的。” 秦金玉听张之玄这老忽悠,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不由点头赞同: “既如此,那继续开棺吧!” 不过,随即又说了一句话: “若是再出什么意外,张先生,你可得负责!” 张之玄呵呵讪笑,有些心虚,却硬着头皮拍拍胸脯打保票: “秦老板您放心,绝对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情况!” 林煞对此无力吐槽。 这张之玄,真是忽悠得过分了! 不过他依旧没说什么,要开棺就开棺,他有摸骨经护体,里面就算有脏东西,他也不怕。 于是再次拿起铁撬,撸起袖手开干。 轰隆一声,棺材盖被撬开。 那一刹那间,只见一股诡异黑气,从棺材里面飘荡而出,升腾到半空中,萦绕秦家人四周围。 众人纷纷挥袖掩鼻,恶心作呕! 那是尸气! 比死老鼠的味道,还恶心百倍! 张之玄见状,眉头立即紧皱,他想要说什么,可一想到他刚对秦金玉打的保票,便欲言又止。 林煞往棺材里面一看,只见秦金玉老母亲的尸体,白白净净,不见一丝腐烂破皮痕迹,安详如睡在棺材里面。 站在坟坑旁边的秦家人,这时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果然和张先生所说的一样!” “这尸体完好无损,丝毫不见邪煞入侵痕迹!” “此乃吉凶!” “好事啊!” 秦金玉见状,原本不太好看的面色,终于露出了微微笑容。 不吝夸赞: “张先生,您果然料事如神,道法高超,还未开棺,就知道了棺材里面的状况。” 秦家其他家属,也纷纷对张之玄说好话: “张先生高明!” “张先生神人也!” “张先生不愧是长乐县第一地理先生!” 就差没来一句“张先生牛逼克拉斯”。 张之玄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另外,他脸上有些不自在,呵呵笑着不说话,似有些心虚。 林煞对此,无力吐槽。 不过他看破不说破,人老忽悠也是凭实力赚钱,你这时候去拆穿他,那就有点不厚道了。 他是地理先生,林煞是捡骨人,各赚各的,各不相干。 他只对秦金玉说道: “秦老板,棺材开了,可以捡骨了。” 秦金玉点头,“那赶紧进行!” 这还未腐烂的尸体,该如何捡骨? 用剔骨刀一点一点把尸体上的筋肉剔除? 这方法可以,不过效率太低,要真这么做,忙活一天两夜,没准也没能把骨头全部取下来。 那该怎么办? 之前让秦家人提前准备好的两麻袋生石灰,两缸子清水,这时候就起到作用了。 这生石灰的作用很大。 十五年前林公在虎门销烟,用的就是这生石灰加水,把鸦膏浸泡销毁。 十五年后的今天,林煞要用它来烧尸! 将生石灰放入棺材里面,再加入清水,石灰遇水产生巨大热量,将肉煮烂,然后再进行取骨。 另外,生石灰加水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能除臭,降低尸臭味。 林煞将两麻袋生石灰挪到棺材旁,放入棺材内摆放均匀,正准备加水,可这时,却突发意外情况。 只见棺材里面的尸体,突然弹坐了起来! 原本慈祥的面目,露出峥嵘! 不知什么时候,这尸首的嘴巴里,竟然多出了两只獠牙! 这光天化日之下! 竟然诈尸了! 霎时间,整个山头,阴风阵阵,天地为之暗色,风雨越发冷冽。 周遭尸气席卷,冷入骨髓。 坟坑周围,一众秦家人,纷纷惊骇炸毛,扔下手中铲子锄头,作鸟兽散。 就连秦金玉,也不管他这老母亲了,扶着刚摔痛得老腰,一瘸一拐往山下跑。 张之玄也是脸色狂变。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老忽悠,在这危急关头,竟然没有选择逃跑! 而是迅速咬破食指,嘴中念念有词,在掌心之上,迅速画出一道茅山驱魔咒印,然后一跃而上,印在了弹坐起来的尸首的天灵盖上! 迅速镇住了尸体! 这是林煞人生第一次见到诈尸! 他当时也吓得不轻,不过却没失去理智。 这大京朝,牛鬼蛇神遍地走! 湘西尸道子那妖道,两口浓痰,就能让陈霖陈碧水父女二人脸上生蛆! 相比之下,这诈尸,也就没什么好出奇的了! 林煞见张之玄镇住尸首,当机立断,立即抄起地上的棺材盖,猛然横扫过去,“啪啦”一声,将尸首扫回棺材里面。 再迅速将棺材盖压上去,想要将尸首压回棺材里面。 不料尸首伸出了一只手爪,挡住了棺材缝隙,让棺材盖难以盖回去。 尸体手爪的五指手指,正迅速地生长指甲! 咚咚咚! 林煞用尽全身力气,压着棺材盖,棺材下面,传来剧烈的颤动声。 眼看着棺材就要被僵尸给震开。 林煞大喊: “快倒水!” 一旁吓得瑟瑟发抖、花容失色、忘了逃跑的陈碧水,这时候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将那一缸清水挪过来,往棺材缝隙泼过去。 “滋!” 水入棺中,和棺材里面的生石灰,产生剧烈反应! 一股滚烫灼热的气息,带着浓烈的尸气,从棺材缝隙里面蒸腾而出。 熏得林煞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棺材里面的僵尸,还在剧烈挣扎颤动着。 陈碧水见状,再将另一桶清水,也往棺材泼了过去。 僵尸被灼烧,挣扎越发剧烈! 张之玄见状,连忙拿出桃木剑,沾上带有符文的黄纸,往棺材里面刺入,棺材里面传来一声惨烈尖叫声,挣扎这才渐渐变弱。 过了约莫十分钟,风云停歇,拨云见日,尸首不再挣扎。 林煞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棺材盖打开,只见棺材里面。 秦金玉老母亲的尸体,和带水的熟石灰粘在了一起,已经被煮烂,露出骨头,没了人形。 唯有那个挡在棺材缝隙的手爪,还触目惊心,长长的指甲抓在棺材板上,入木三分。 林煞惊魂稍定,就开始进行捡骨仪式。 …… 第21章 慈母养恶子 煮熟的烂肉里面捡骨,比较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好在棺材里的尸臭,被石灰掩盖了大半。 林煞手拿剔骨刀,就如大西北草原的壮汉吃整只的烤全羊,去肉削筋,取出完整骨骸,用茶油清洗,放于草席之上,按照骨骼位置摆放复原,再用黄纸擦水,阴干,然后串神连筋,装坛,招魂引魄,封盖。 一系列操作完成,林煞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神海深处,摸骨经徐徐打开。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骨主刘翠花的人生轨迹,如同放电影一般,投影到林煞的神海之中。 …… 刘翠花原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润如玉,十四岁遵从父母媒妁之言,嫁给了未曾谋面的秦金玉的父亲,秦仁华。 秦、刘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夫妻二人,婚后生活也算和谐,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次年,刘翠花便怀了孩子,十月之后,生下一男婴,取名秦金玉。 又过一年,秦家之主去世,秦记古董行由秦仁华接手。 秦仁华忙于生意,孩子由刘翠花一人在家带养教育。 刘翠花把秦金玉当做手中宝,心头肉,溺爱无度,娇生惯养,每每秦金玉犯了错,不忍打骂,甚至还不分黑白,包庇纵容。 结果养就了秦金玉自私自利,不懂感恩的性格。 稍长,束发之年,秦金玉不学无术,在外面结交了无数猪朋狗友,每每出入风流场所,烟花巷陌,其左右朋党,遍身罗绮,镶金戴玉,炫耀富贵。 秦家虽是富商,但钱银被秦仁华管得很严,秦金玉每月能得到的零花钱有限,难以购买各种奢侈品,满足其虚荣攀比之心。 所以每次和朋友出去饮酒作乐,他都总觉得低人一等,自行惭秽。 为此,秦金玉三番五次要求刘翠花,给他买各种奢侈服装 ,名贵佩饰,刘翠花为满足儿子的虚荣心,只好用私房钱给秦金玉购买。 可她的私房钱并不多,几次过后,就所剩无几。 难以继续满足秦金玉的虚荣心。 一次,秦金玉见母亲不肯帮他买一条真丝玉带,竟气急败坏,当场大骂他母亲是个窝囊废。 刘翠花被骂,心如刀绞,却也不反驳,只默默流泪。 又一次,秦金玉让刘翠花秦记古董行拿几个玉珠子给他送朋友,被秦仁华发现,回来训了秦金玉一顿,秦金玉怀恨在心,第二天,等他老爹去古董行工作,家中只留下他和刘翠花,以及几个仆人。 他竟然将气撒在亲生母亲身上,对其拳打脚踢。 刘翠花被打的尖叫连连,鼻青脸肿,等到秦仁华回来,询问缘由,她却不说是儿子打的,只说自己摔的。 秦金玉见状,嘴角微翘,暗暗露出阴森得意笑容。 刘翠花对儿子的包庇纵容,逐渐养出了一个魔鬼。 自此以后,秦金玉越发放肆,对其母无尽索取,将一切能拿捏到手里的东西,都当做理所当然。 及弱冠,秦金玉娶了妻子,多年不育,秦金玉愤懑不平,将罪责归咎于妻子无能,竟在一个晚上,将其妻子捂杀,次日,对外宣布是病逝。 刘翠花亲眼见到秦金玉杀妻的整个过程,不过,为了保全儿子,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真相只字不提。 最后,秦家给了秦金玉妻子的娘家一笔安抚费,秦金玉杀妻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刘翠花心中埋藏着这么一个真相,终日惴惴不安,内心惶惶。 自此每日去寺庙上香,祈求神佛宽恕她儿子的罪行。 另外,她对外人变得越发慈善,乐善好施,每每有行乞者路过家门,她必以钱银相赠,为秦家积累了不少好名声。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她儿子的性格,秦金玉越长大,就越像恶魔。 他在外面结交无数狐朋狗友,因为奢靡无度,钱财不够用,竟然暗地里,偷偷做起了“棍子”生意。 何为棍? 其实就是坑蒙拐骗的诈骗行当。 秦金玉天生狡诈自私,所以在做“棍子”的时候,少有失手,这为他赚取了不少钱财,也让他变得更加奸诈狡猾,黑心无良。 刘翠花看在眼里,但是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等到秦仁华病逝,秦金玉接管秦记古董行,秦金玉竟然将他做“棍子”的那些技俩,统统运用到古玩生意上,坑诈了不少老熟客,让秦记古董行的风评,一落千丈。 刘翠花见状,实在不忍看到秦家几代经营的老字号古董行毁在秦金玉手里,于是对秦金玉苦口婆心劝说。 然而,秦金玉年少时尚且不听刘翠花之言,何况现在? 面对刘翠花的劝说,秦金玉直接就回怼: “你一个小脚女人,懂个屁!” “我现在赚的,比我祖上三代加起来赚的还要多!” “能赚银子,才是硬道理!” 面对亲儿子的无情怼骂,刘翠花依旧苦口婆心,劝其行善。 结果就在一个月前,秦金玉被劝得不耐烦了,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脚就踹在了他娘身上。 刘翠花被踹飞,额头重重地砸在了院子里的杨梅树的树干上,当即就头破血流,鲜血染红了杨梅树的树干。 秦金玉见状,吓得一个冷颤,连忙过来抱起刘翠花,如梦方醒: “娘,我不是故意的!” 刘翠花血流如注,奄奄一息,却关心问道: “儿啊,你的脚疼不疼?” 刘翠花受此重创之后,一命呜呼,当晚就断气死掉了。 秦金玉立即就对外宣布,是刘翠花自己不小心撞死在杨梅树下的,一切与他无关。 在这乱世之中,官府的人也不管他的家内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囫囵过去了。 第二天,沾了刘翠花的鲜血的杨梅树,挂满的杨梅一夜红熟,瞬间就引起周围民众一阵热议,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 摸骨经落下,“慈母”刘翠花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想必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竟然会死在自己宠溺无度的儿子的脚下。 林煞不由感慨: 这育儿之道,可不单单是一个“慈”字能够解决的。 人性本恶,婴儿哇哇叫,本就是为了索取。 这索取不懂得节制,就会成为灾难。 可怜这刘翠花,被秦金玉一脚踹死,临死前竟然还关心秦金玉脚疼不疼。 …… 这时,林煞脑海里,摸骨经给出了它的奖励,一本秘诀: 养尸录。 …… 第22章 养尸录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养尸录,八品三钱法宝。 顾名思义,此秘法是一种圈养尸体、利用尸体的阴损之法。 损人以利己,借寿以逆天。 养尸录以尸气养尸,也就是说,要收集足够多的尸体,来喂养尸体,才能把尸体养成可驯化的“宠物”。 尸气分九层,一层尸气养一种尸。 尸分九种: 僵尸、血尸、毛尸、兽尸、飞尸、鬼尸、瘟尸、旱魃、神僵。 实力上,僵尸最次,只需一层尸气,既能养出僵尸。 神僵最强,需九层尸气,再加上各种阴煞灵宝加持,才能养成。 林煞驱动神海深处的养尸录,只见养尸秘法,在他脑海里,迅速运转学习,只片刻,便学成秘法。 再将养尸录一驱动,只见周遭空气之中,刘翠花尸变之后,所散发出来的尸气,迅速被林煞所汲取,进入他体内,在养尸录之中,形成一层淡薄如蝉翼的灰暗气息。 第一层尸气,在林煞神海之中形成! 凭借着这一层尸气,他已经可以将一个死人,养成一个为他所用的僵尸! 林煞见状,内心欣喜。 又多了一份保命技能! 这养尸如养狗,除了能给生活增添色彩之外,还能驾驭把玩,遇到危险,进可攻伐,退可死守。 敌人来了,关门放尸,然后挪一张椅子,备一碟瓜子,隔岸观火,不要说有多爽。 如此一想,林煞当即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养出个属于自己的“宠物尸”。 至于刘翠花被她儿子秦金玉失手杀死,这个秘密,林煞已经抛之脑后,别人家的屋内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就好,莫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于是,当天中午,林煞帮秦金玉,把他老母亲的尸骨,装金入瓮之后,拿去新的风水宝地葬下,收了约定好的荫金一百两,然后便牵着小黑驴,带着陈碧水,打道回府。 回到林记拾金铺,林煞一心想着养尸之事。 可要动手时,他却犯难了。 这养尸,得有尸体吧。 可现在,他两手空空,没有尸体,如何养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做饭,得先有米。 养尸也一样,得先有尸! 林煞一拍脑袋瓜子,当即做出一个大胆决定,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去长乐县以北三公里外的乱尸坑,找一具尸体过来试试手艺活儿。 乱尸坑顾名思义,专门丢弃各种没人认领的死尸的地方。 这里头的尸体,要么是朝廷重犯,要么穷苦人家,要么是得了天花、麻风、花柳等恐怖的传染病而死去的病死鬼。 …… 转眼就到了三更半夜,月明星稀。 林煞带着陈碧水出了长乐县城,推着一个木轮车,一路往北。 “师父,您要带徒儿去哪里?” 林煞说:“去捡尸!” 一提到捡尸,林煞就想到前世在地球之上,无数年轻女子去灯红酒绿场所嗨翻天,喝得伶仃大醉,结三更半夜被人捡尸,糟蹋了身子,作践了自己。 不过这次,林煞要去捡的,不是这种活尸,而是真正的死尸。 “捡尸?”陈碧水一愣,娇躯微微一颤,露出一丝害怕,“师父,您这是认真的吗?” 林煞面露严肃:“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陈碧水弱弱问: “若是遇到尸变,那该怎办?” 林煞一愣,这倒是把他问住了。 来之前,他并未想到这一层。 他的养尸录,只能养尸,可不能对付僵尸。 白天刘翠花的尸体尸变,他之所以能够应付过来,多半还得感谢张之玄这老忽悠的血符和桃木剑的帮助。 这要是在乱尸坑遇到尸变,那该怎么办? 林煞仔细思考了良久,最后给出了一个很不靠谱的答案: “跑。” …… 天阴气煞,冷风阵阵。 林煞和陈碧水,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乱尸坑。 将小推车放在路边,两人便往乱尸坑走去。 刚靠近尸坑边缘,借着微弱的火光,往下看去,就见到尸横遍野,臭气熏天。 几条两眼冒着绿光的野狼,以及无数叽叽喳喳的老鼠,正在津津有味地啃食尸肉。 听到动静,野狼迅速逃走,老鼠到处乱窜。 陈碧水以手捂鼻,毁容坑洼的脸上,露出排斥和抗拒的表情。 “师父,您捡尸回去做什么?” 林煞也不避讳,反正他已经收了陈碧水做徒弟,让她知道也无妨。 “养尸。” “为师打算养一条僵尸,将其驯化,就像是养一条猎犬那样,为己所用,到时候就算是有危险找上门来,咱也可以用僵尸来对付敌人。” 陈碧水惊愕: “师父,您竟然还会养尸?” 林煞装逼如风:“怎么?” “为师堂堂一个捡骨老司机,会养尸不是很正常吗?” 陈碧水崇拜无比,与此同时,疑问道: “师父,老司机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很会飙车的意思,哎,说了你也不懂,这大京朝又没有车。” 陈碧水却说:“怎就没有车?徒儿小时候和父亲去羊城买药材,还见过四匹马拉着的豪华大轿车呢!” “听说那是羊城一个姓叶的权贵大家族的少爷的御用轿车!”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煞在说“宝马”,陈碧水却用“四匹马”和他杠,这让他无言以对。 于是转移话题,投入工作: “好了,闲话少说。” “此地阴风阵阵,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寻一具皮肉长相还算可以的尸体,然后迅速离开!” 陈碧水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开始往乱尸坑下面走下去,走在尸体堆中,寻找“卖相”良好的尸体。 陈碧水芊芊素手,将一个脸朝下趴在地上的尸体翻转过来,只见那尸体面目狰狞,张嘴瞪眼,血肉模糊,立即吓得一个哆嗦,尖叫一声,抱在林煞大腿上。 林煞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那具尸体的脸,心中吐槽: 拜托,你的蛊虫脸,比这一张脸还恐怖好吧! 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不过这些伤人自尊的话,林煞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身为人师,得关心爱护他这个女徒弟,于是安慰道: “别怕,有师父在!” “再说了,死尸一条,一动不动,和一条死狗没多大区别,没什么好怕的。” 陈碧水连忙松开林煞的大腿,点头如捣蒜,稍稍定了定神。 继续去找别的尸体。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诡异刺耳的脚步声。 还未见其人,就刮来冷冽阴风,卷起层层枯叶。 天地间响起阴森恐怖的呢喃之语: “天阴地煞,乾坤颠倒,死人开路,活人避让!” …… 第23章 死人开路,活人避让 “天阴地煞,乾坤颠倒,死人开路,活人避让!” 诡异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发出的弥弥之音,传入林煞和陈碧水耳中,让两人当即就神魂震荡,大惊骇然,背脊发凉。 再定眼寻声望去,只见前方乱尸坑昏暗尸沟处,突然间黄纸铜钱,碎花白练,漫天飞舞,洋洋洒洒。 两个模糊黑影,在纷纷扬扬飘落的黄纸和白练之间,缓缓出现。 这俩人影,两脚都离地三公分! 那身形,如鬼魅,如妖物,如魍魉,带着阴森森气息,飘然而来,甚是吓人 ! 林煞只看了一眼,立即就猛然一颤,连忙把手中火把熄灭,然后将陈碧水往地上一摁,两人躺倒,混在死人堆里头装死尸。 陈碧水也被吓得不轻,被林煞摁倒在地之后,她竟然差点就叫了出来,好在林煞眼疾手快,一手捂住她嘴巴。 “嘘!” “别出声!” “赶紧闭气装死!” 说罢,林煞就率先深吸一大口气,然后在胸中憋气,不吐一丝活人气息。 陈碧水有样学样,连忙跟着闭气。 再往前看,只见那两个模糊黑影,已经缓缓飘近,此时终于可以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一个黑影脸如牛头,一个黑影脸如马面! 牛头手中拿着阴阳驱鬼鞭,马面手中拿着黑白御魂扇。 只见牛头手中鞭子一甩,发出“啪”的一声。 马面手中御魂扇紧跟着一扇,扇出“呼呼”的阵阵阴风。 就见到,这乱尸坑里面,无数的魂魄,从横七竖八的尸体里面抽离漂浮出来。 如同木偶傀儡,任由牛头马面操纵。 乱尸坑数以百计的鬼魂,迅速排列成两行。 马面手中御魂扇再一挥: “生死轮回,地府门开!” 然后就见到,乱尸坑前方不远处,升腾起一道张着獠牙、瞪着鬼目,两边挂着阴间铜铃的巨大鬼门关! “尔等皆随我入地府,经由阎王爷审判,或重入人道轮回,或贬入六畜轮回,或打入十八层地狱,或阴德圆满留地府公职!” 牛头手中阴阳驱鬼鞭一响,啪啦! “走!” 然后就见到,无数鬼魂,老老实实跟着牛头马面,往鬼门关缓缓走进去。 转眼间,乱尸坑里的半数鬼魂,都已经进入地府。 可就在这时,牛头突然一愣。 缓缓回头,往林煞和陈碧水这边看来! “嗯?”牛头嘴里,发出一声略带不喜的声音。 林煞见状,立即心中一个哆嗦,脸色愈发狂变。 陈碧水也吓得要死,心噗咚噗咚加速跳动,她的蛊虫脸,因为憋气而充满了血,蛊虫坑都快要渗出血迹来了。 林煞死死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出来。 再往前看去,只见牛头手拿阴阳驱鬼鞭,缓缓往他们这边飘了过来。 完了完了! 林煞暗觉不妙。 此时他身上并没多少保命的本事或者法宝。 摸骨捡金得来的《风水秘葬》和《养尸录》,在牛头马面这两个阴间使者面前,压根底儿就没任何用武之地! 这该如何是好? 林煞快要绝望了。 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牛头走到距离他十米左右的地方,竟然停了下来。 只见牛头手中阴阳驱鬼鞭,往地上一具孩童的尸体上一抽。 啪啦! “啊!” 孩童尸体,发出惨叫。 然后就见到,一个孩童魂魄,从尸体抽离,飘在空中。 “你这孩子,阳寿已尽,为何不随我入地府?” 那孩童捂着脸上被阴阳驱鬼鞭抽出来的红色条纹痕迹,倔强道: “我不!” “除非花儿来接我,不然我哪也不去!” 牛头冷笑: “这可你是自己选的!” “你不入地府重新投胎,就会在六道轮回之中除名,只能永生永世做游魂野鬼!” “再不可能重新做人!甚至连做畜生的机会都没有!” 那孩童稚嫩面色一颤,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可随即,却又变得坚决无比: “花儿说了,她会来接我的!” “她若是不来,我哪也不去!” 牛头冷哼一声:“呵,那你好自为之!” 随即冷冷一挥衣袖,转身而去,不再理会那少年的鬼魂。 转眼间,乱尸坑的鬼魂都进入了鬼门关。 牛头马面驱动法力,挥一挥手,地府大门缓缓沉入地底下面,消失无踪。 这乱尸坑,重新恢复平静。 林煞和陈碧水,见这两位地狱使者离开,这才敢大口大口地吐气。 林煞连忙从尸体堆里面爬起来,然后往前小跑而去。 陈碧水跟着上去,忙问: “师父,您要去哪里?” 很快,林煞就跑到了刚才那个不愿跟着牛头马面进入地府的少年的尸体面前。 只见这孩子初入舞勺之年。还嫩得很,稚气未脱。在林煞的前世地球上,这年纪的孩子还在初中打酱油。 这孩子头戴瓜皮帽,身穿丝绸小褂衫,脚下一双小小的针织祥云黑布鞋,一看这着装,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他闭着一双眼,很是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脸上刚被牛头一鞭子抽出来的一道红印,看上去分外刺目。 林煞连忙去抱这孩童的尸体,想要把他弄回去养尸。 可这时,他却发现,这原本不到60斤的瘦弱孩童的尸体,竟然沉重无比,任由他怎么发力,都抱不起,挪不动,也真真是奇了怪了! 林煞知道,这是孩童的鬼魂在作祟,于是对着尸体拜了三拜,虔诚说道: “小仙翁,做孤魂野鬼,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巩固你的躯体,让你的神魂有个安身之壳,不至于在这乱尸坑里,孤零零地无依无靠。” “你放心好了,若真你的花儿来接你了,我会让你随她去,不会阻挠半分。” 说完这话,再去抱那尸体,竟然就能抱起来了。 林煞将尸体挪到小推车上,然后和陈碧水一起,推着小推车,打道回府。 回到林记拾金铺,已是五更天,外面传来鸡鸣,眼看就要天亮。 林煞拿来两张长条椅子,两块木板,在自己睡的房间里面,新搭了一张简陋的床,铺上席子,就刚把弄回来的尸体放在这新床上。 陈碧水见状,愕然问道: “师父,您把他放您睡的房间里面,就不怕他半夜醒来和你眼瞪眼?” 林煞耸了耸肩,无奈道:“这能有什么办法?” “拾金铺就两个房间,这尸体不放我房间,难道放你房间?” 陈碧水砸巴一下小嘴,心说其实可以把尸体放一房间,咱们师徒二人睡一房间,不过她不好意思开口,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最后也就没说什么了。 林煞则说道: “你放心好了,为师死人见多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等天亮咱就去外面的棺材铺,买一个小棺材回来,给这小鬼一个温暖新窝,到时候他感激我们都还来不及呢。” 陈碧水闻言,哭笑不得: “师父,您还就真把他当宠物养啊!” …… 第24章 开始养尸 日出东方,沉睡中的长乐县渐渐苏醒。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白喜一条街上,也跟着热闹起来。 快要到清明节了,来买香烛炮仗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林煞将林记拾金铺的大门打开,给小黑驴喂了些草料,然后去附近买了几个包子,一手提着包子,一手拉着木轮车,往白喜街里头走去。 来到李记棺材铺,对刚开门做生意的老板打招呼: “李老头,能帮忙做个小棺材不?” 说话间,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递了过去。 李老头顺手接下,啃了一大口,咀嚼得满嘴肥油: “你师父林金水不是刚死了不久吗?又来定制棺材?又死了哪个亲戚啊?” 想当初林煞的师父被一柄青铜匕首所杀,他老人家的棺材,就是这李老头帮忙制作的。 大家同在白喜一条街做死人生意,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算是半个朋友,李老头当时还给林煞一个友情价,打了七折优惠。 林煞笑笑: “我前不久不是买了一头小黑驴吗?” “我看它弱不禁风的,可能随时嗝屁,所以想提前给它备一口棺材,木料不需要太好,有个模样就差不多得了。” 林煞不可能直接说,他去乱尸坑捡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的尸体回来,现在要给那小孩提供一个温暖小窝,所以只能拿那小黑驴来做借口。 要是小黑驴听到他这话,估计得踹他几脚: 本驴这些天好吃好喝,身体健壮,精神倍儿爽,怎就随时嗝屁?你嗝屁我都还没嗝屁! 李老头吃完包子,舔了舔沾满棺材朱漆的手指,半信半疑: “一条小黑驴你也给它备棺材?钱多了没处花?直接煮了吃它不香吗?” 林煞憨憨笑着: “香,确实香,驴肉火烧那可是人间美味。” “只是您不知道,这小黑驴通人性,我把它从驴贩子手中买下之时,它还给我跪下磕头感谢呢,如此通灵之驴,我可不敢吃!” “您就别问那么多了,直说吧,一个小棺材,需要多少银子?” 李老头就说:“恰巧我这有一现成的,装十岁左右夭折的孩童的棺材,长一百三十公分,宽五十公分,高四十五公分,这本是咱长乐县一个姓赵的大商人,给他儿子专门定制的红木棺材,定金他都给了三两银子,可几天前却突然派人来告诉我,这棺材他不要了。” “如果你想要,算我蚀本一些,十两银子你拿走!” 说话间,李老头带着林煞,进入整整齐齐摆满十几口棺材的铺子里面,来到棺材铺最里头一角落。 眼前摆放着,一口小小的棺材,涂了上好的朱漆,鲜红如血,棺材头部画了个白底黑圈,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这棺材,确实很不错,简直就是为那乱尸坑捡回来的小鬼量身定制的。 林煞掏出三两碎银,往旁边一个大棺材盖上一拍。 啪! “三两银子,我只能给这么多!” “您若能接受,这就成交,若不能接受,那很抱歉,这棺材您自个儿留着让它吃灰!” 李老头立即不喜,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砍价也砍得太狠了吧,我这手工费,都不止三两银子呢,再加上红木材料,上好朱漆,十两银子是最低价了,我卖给赵大商人,原价可是三十两银子!” “我看你小子是林金水的徒弟,这才给了你特大优惠,你小子还好意思狮子开大口?” 林煞面无表情,非常坚定: “我就这么点钱,您要是不卖,那就劳烦您按照这个尺寸,重新帮我做一个三两银子的棺材。” 李老头听了这话,拉下脸,骂骂咧咧,不过最后还是卖了。 毕竟这小孩子的棺材,本来就没多少需求量。 两广粤地一带,客族丧葬风俗之中,夭折子女,不满十四岁且无子嗣者,不入棺,不捡骨,不进家谱。 一般夭折孩童,都是简简单单找个坑埋了,就这么算了。 就算是入棺下葬,也是随便买个十几文钱的薄皮子棺材,不会置办太好的。 这寻常人家,可买不起动辄几两银子,甚至几十两银的棺材。 所以这李老头为赵大商人的孩子量身定制的棺材,赵大商人不要了,那它就只能在棺材铺里积灰,很难再卖出去。 林煞看破了这一点,这才敢如此压价。 李老头是个明白人,知道被林煞狠狠拿捏了一把,但是也只能忍着肉痛,三两银子贱价把棺材卖出去,也好过存在铺子里,到时候连材料费都赚不回来。 生意成交,林煞高高兴兴把小棺材弄木轮车上带走。 走之前,还多问了一句: “李老头,您刚说那姓赵的大商人,到底是哪位?” 李老头吆喝着:“还能是哪位?” “就是城北做布匹生意的赵守德赵大商人呗!” “他儿子刚出生时就得了怪病,智力低下,疾病缠身,百药不治,病恹恹活了十三岁,传闻今年快要死了,这才来我这儿定做棺材。” “可不知为何,最后这做好的棺材,他却不要了。” 林煞点头,应了一句:“或许他儿子的病,已经被某位神医给治好了吧。” 心中把这赵大商人的名字记住了。 然后拉着棺材回去。 回到拾金铺,把棺材弄回房间里头,将那孩童的尸体放入棺材之中。 林煞将房间窗户关上,以黑布遮光,然后在棺材面前盘腿坐下,闭目养神,驱动《养尸录》。 只见神海深处,那淡薄如蝉翼的一层尸气,缓缓散发出来,往棺材里的孩童尸体,氤氲灌入,尸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渗入尸体之中。 就见到,那小小的尸体,原本被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开始迅速生长。 嘴上的獠牙,也如山笋一般,缓缓暴突出来。 尸体的面目,从原本的安详沉静,开始出现一丝狰狞。 尸变已经开始。 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僵尸,眼看着就要被林煞养了出来。 可这小小僵尸,竟还在疯狂吸食尸气,丝毫没有任何减缓的迹象。 眼看着林煞积累的一层尸气,都已经被他吸食殆尽,小僵尸却依旧还未能从棺材里蹦跶出来。 林煞眉头深深皱起: “啧,不应该啊!” “不是说一层尸气,就能养出僵尸了吗?” “怎还没一点动静?” 林煞站了起来,满脸问号,挠头不止。 来到已经尸变了一半的孩童尸体面前,林煞俯下身子,化身好奇宝宝,拿起孩童的双手,好奇地看了看指甲,又掰开他的嘴巴,仔细去端详他的獠牙。 僵尸的特征已经出来了,可就是没动静。 难不成,还要继续供养一些尸气,才能起到效果? 林煞如此一想,就觉得可能要去再收集多一些尸气,不然这僵尸养了个半成品,估计只能挂到展览厅里面当展览品,屁的用处没有。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外面传来陈碧水的声音: “师父师父!” “您快出来!” “生意来了!” …… 第25章 赵家荷塘摸骨 林煞去把门打开,问: “来了什么人?” 陈碧水如实说道: “他说他姓赵,是城北做布匹生意的商人,我看他穿着甚好,应该是个有钱人家。” 此话一出,林煞一愣。 城北的,姓赵的商人? 该不会就是李老头说的那赵守德吧? 与此同时,身后小棺材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的半成品小僵尸,此时也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手指。 …… 从房间里出来,来到拾金铺外面。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穿上好的丝绸大褂,外搭一件对肩坎儿,光溜溜的前脑门,配上后脑勺那一小撮金钱鼠尾,再加上棱角分明的面容,让他气场十足。 举手投足间,都像是一个成功男人的标配。 只可惜,这成功男人,身子好像不太好,瘦骨嶙峋不说,还脸色苍白如纸,腿脚飘飘乎乎,毫无血气,看上去半人半鬼,虚得不能再虚。 这人不是别人,果然就是早上李老头向林煞提到过的,赵大商人赵守德! 而且,他的长相,和林煞刚捡回来的那个小鬼尸体,竟然有几分相似。 林煞立即上前招呼: “这位爷,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赵守德眼神淡漠,态度居高临下,很明显,对于捡骨人这种和死人打交道的低贱职业,他发自内心看不起和排斥。 陈碧水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他也拒绝了。 只面无表情道: “请你去捡骨,需要多少钱?” 林煞如实回答: “普通捡骨二葬,五十文钱一次 。” “若是有别的意外情况,另算费用。” “别的意外情况?”赵守德疑惑,“什么意外情况?” 林煞如是说:“比如遇到未完全腐烂的阴尸,需要剔肉取骨,这肯定得另算费用,又比如遇到鬼压棺,或者尸变,开棺风险增大,也得另算费用。” 赵守德不以为然: “人死灯灭,尘归尘土归土,我赵某人从来不信神神鬼鬼这一套。” “自十五年前鸦膏战争之后,国门已经被鹰虎列强给打开,我等华夏子民,是时候该睁眼看世界了,而不是还固守神神鬼鬼那一套愚弄大众。” 林煞闻言,无语至极,心说既然你不信这一套,那你还来找我捡个锤子骨啊? 还心想,你这身子,该不会就是抽福寿膏弄成这么虚的吧? 不过,对于客人,他一向以来都秉持着放低姿态,好生服务的理念,所以就没怼他,反而还附和道: “是是是,这位爷您说的是。” 然后问:“您需要给谁进行捡骨迁坟仪式呢?” 赵守德却给了林煞一个意外的答案: “我不是来请你去捡骨迁坟的。” “我只需要你帮我将一具沉入荷塘的尸骨挖出来。” “事成之后,给你一百文钱,如何?” 林煞一愣,斗胆问了一句: “这荷塘里面的,是谁的尸骨?” 赵守德面无表情: “是我赵家一个女仆的,上一年突然失踪,我以为她逃走了,也没去多理会,跑了个女仆,重新买一个就好。” “可却不曾想,就在几天前,我赵家一老厨子去荷塘里采藕,竟然从淤泥底下,拔出了一根手骨,当即就吓得那老厨子心惊肉跳,魂飞魄散,连忙过来向我禀报。” “我看了那手骨,便知那是前年走丢的那个女仆。” 林煞缓缓点头,心中却疑惑。 一根手骨, 怎就知道是那女仆的? 这里面,会不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切,等捡骨之后,摸骨经展开,自然就会明了。 于是当即就答应下来,同意帮他干这个活儿。 …… 这日正午,林煞带齐工具,前去城北赵家大院,挖荷塘里面的人骨头。 来到赵家大院,进入里面。 只见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园林大宅邸。 内有正房大厅,偏房、耳房、客房、二楼观景亭台,以及假山园林,翠竹绿水,古朴而不失奢华,丰韵而带有情调。 而且这里面的布局设置,都很合乎风水格局。 林煞就心想,这赵大商人不是不信这一套吗?怎么自家房子,还搞这一出风水布局? 荷塘在大院正房的正东边,面积不大不小,两百平米左右,上有荷叶遍布,下有绿水肥鸭,以及红色锦鲤。 荷塘中间,设有一亭子,名曰“听雨阁”。 老厨子挖出手骨的地方,就在那亭子下方,荷叶最浓密的地方。 林煞来到亭子前面,往下一看,池塘里面,还有采藕留下来得痕迹。 这次挖骨,不像之前的捡骨葬那样,需要严谨的仪式。 赵大商人不信神神鬼鬼,所以连一炷香都不给,让人去把荷塘的水放干,直接就让林煞下去开挖。 他只需要林煞把人骨头都从荷塘里挖出来,把荷塘清理干净,不被人骨所污染,那就成了。 至于敬神敬鬼那一套,全然不去理会。 林煞对此欣然接受,省了不少流程,不用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祭神拜鬼,那还减轻了他不少工作量呢。 于是当即脱下鞋子,撸起袖子,就下去荷塘里面,开始踩着淤泥,盲摸骨头。 刚踩了几脚,脚底下就感受到了硬物。 手爪一伸,往荷叶下方的淤泥探去,一抓,林煞就抓住了一个头盖骨,然后一拔,就将头盖骨拉扯了起来。 一众围观的赵家人,以及赵家仆人,见林煞从池塘里面,拔出了一个沾满淤泥的人头骨,立即就面露惊惧,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真的是桂花吗?” “她怎就掉池塘里了?” “按理说,就算是失足落水,也不可能那么快沉入淤泥里面啊。” “到底怎回事?” “嘘,别乱说话,老爷会不高兴的。” …… 赵守德赵老爷,就在一旁看着,面色严肃,沉默不语。 …… 林煞让赵家仆人拿来一张草席,在听雨阁铺开,将头盖骨上的淤泥清洗干净,便将骨头放到席子之上,然后继续去摸其他的骨头。 池塘踩泥摸骨,正在进行中。 这活儿让林煞回想起了他前世的童年时光。 以前他经常去村里放干水的池塘摸鱼。 抓黄鳝,或者塘蚤。 特别是抓黄鳝,是他的最爱。 手一抓,滑溜溜的,黄鳝想要逃,他就用中指一抠,一塞,再一拔,就把屌大的黄鳝拔了出来。 林煞一边摸骨,一边想着抓黄鳝的趣事,脑回路甚是清奇。 一条黄鳝,两条黄鳝,三条黄鳝。 一根人骨,两根人骨,三根人骨。 …… 第26章 桂花冤骨 一个多时辰过去。 林煞终于把荷塘里的所有人骨头,都捡了起来,洗干净放置于听雨阁的凉席之上。 随即他对骨主进行串神连经仪式。 再让赵家仆人,拿来一个陶瓮,将尸骨装入瓮中,点红引神,盖碗定罂,算是举行了个简陋的捡骨仪式。 然后就见到,他的脑海深处,摸骨经缓缓打开。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骨主何桂花的一生,如同电影序幕一般,缓缓在泛黄古朴的摸骨经页面展开。 …… 何桂花,嘉应州兴宁县人士。 其父乃珠玑港南迁而来的客族人士,无家产,无土地,平日以做苦力零工为生,或搬运货物,或开山伐木,或插秧割稻。 其母为“大脚婆”,在兴宁县一地主人家做女佣。 何为大脚婆? 客族女子,多不缠足,脚掌大,能干重活儿,被土族乡绅,贱称为“大脚婆”。 丰帝元年,泰平军金田起事,迅速席卷南方八省三十多城。 嘉应州兴宁县,亦有波及。 城中大乱,鸡鸣狗盗之徒,牛鬼蛇神之辈,趁机四起。 何桂花的父亲,便是被几个自称“红巾军”的土匪,一脚给踹死的。 彼时兴宁县人人自危,米价大涨,升米六七十文钱,何桂花家中被红巾土匪所劫,钱银尽丢,连给父亲下葬的棺材钱都拿不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何母只能卖女葬夫,将及笄之年的何桂花,以一百文钱的价格,买到了隔壁长乐县的赵守德赵大商人家中做低贱女仆。 何桂花初入赵家,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 赵守德有一病子,名叫赵明辉,比何桂花年纪小一二岁,因疾病缠身,智力低下,病恹恹的,终日不得下床。 赵守德的妻子周氏,见何桂花殷勤能干,体贴入微,便吩咐何桂花专门去照顾她儿子。 至此两人每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久而久之,相互间暗生情愫。 一夜雷雨交加,赵守德和周氏,都因雨困在了外头,不能及时回来。 何桂花和赵明辉同在屋中观雨打芭蕉,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情不自禁,相互交缠在了一起。 与其说是相互交缠,不如说是何桂花主动上贴。 赵明辉年纪比何桂花要小一些,而且智力又低下,智商也就五六岁孩童一般,根本不懂什么叫男欢女爱。 只是何桂花去拨弄他,他觉得舒服,也就顺从而入。 禁果这玩意儿,人之本性欲望也,只吃一口,就如闸门打开,断不可再关上。 于是此后二人,多次偷偷云雨。 何桂花其实并不喜欢赵明辉,只要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可能去喜欢一个病恹恹的傻子。 她这样做,只不过是穷怕了,想争取一些保障。 她想嫁给赵明辉,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她也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低贱女仆,就算赵家少爷是个智障,是个病秧子,她也配不上。 唯一能够促成此事的办法,那就是先怀上赵明辉的孩子,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向赵家人坦白。 到那时,她既照顾赵明辉有功,又怀了赵家骨肉,只要赵家人还算有点人性,估计都会成全她。 终于,丰帝三年,她和赵明辉偷欢无数次之后, 总算是如愿怀上了赵家骨肉。 而此时,赵明辉岁数不过十二而已。 这天夜里,夜明星稀,天朗气清。 赵守德独自一人在听雨阁赏荷花夜景,他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正心情大好。 何桂花摸了摸自己那微微突起的肚子,觉得今晚是摊牌的好时机。 于是来到赵老爷身旁,将她和赵明辉的事情,一一说来。 她预料到赵守德听了之后会不高兴,她也做了心理准备,让赵守德打一顿。 可让她怎么都料想不到的是,赵守德的愤怒之大,远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啪”的一声,只见赵守德猛拍桌面,倏然而起,面目狰狞而愤怒,一把就抓住了何桂花的脖子,破口大骂: “你这低贱婢女,竟然敢打我儿子的主意?” “你不照照镜子,你有这个资格吗?” 何桂花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艰难求饶: “老、老爷息怒…” “我怀了您的孙儿,看在令孙的面子上,饶了我好吗?” 赵守德却更加愤怒: “一小小婢女,还未上位,就敢以‘我’自称了?等将来若真成了我赵家儿媳,那还得了?” 说话间,手抓更加用力。 身子单薄的何桂花,硬生生被他抓着脖子提了起来,脚下离地三公分。 何桂花挣扎了片刻 ,最后萎蔫了下来,不再有任何动静。 这时候,赵守德这才如梦方醒,连忙松手。 惊惶中用手去探了探何桂花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 于是找来两个心腹仆人,连夜把何桂花埋入荷塘里面。 等第二天,便对外宣称,何桂花不想做低贱女仆,擅自逃跑了。 彼时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官府自顾不暇,谁会去管一个低贱女仆的死活? 所以这事儿,赵守德很容易就把它捂了下去。 至于智障儿赵明辉,他见不到何桂花来服侍他,哭着闹脾气,谁来都没用。 赵守德只得给他编造谎言,安慰他说: “你别哭,过几天桂花就会回来。” “她还会给你带好吃的糖果。” 智障儿赵明辉信以为真,便停止了哭泣,耐心等待。 此后等得不耐烦了,又开始哭闹了,赵家人又会以同样的理由忽悠他: “少爷别哭,过几天桂花就回来,她还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糖果。” 如此反复,转眼过去一年,丰帝四年春,赵明辉病情加重,于七天前断气夭折,死时年仅十三,何桂花都没有回来。 断气之前,赵明辉嘴里还念叨着: “花儿,花儿,我的花儿呢,我的花儿回来了吗?我还没吃她的糖呢!她不回来,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他的花儿终究是没有回来。 赵明辉这智障儿,或许不知道什么叫爱,但是何桂花生前对他的体贴照顾,却给了他一种最原始的依赖感,这就好比孩子对母亲最本能的依赖。 他死之后,作为父亲的赵守德,原本是要将他入棺下葬的。 可不知怎的,红木棺材都定好了,最后赵守德却改变主意了,不但没给赵明辉入棺下葬,还夜里让人偷偷把赵明辉的尸体,扔到了长乐县三公里外的乱尸坑。 看到这里,诸位看官想必已经知道: 这林煞捡回去的孩童尸体,就是赵守德的儿子赵明辉。 真真是凑巧得很。 …… 第27章 尸胎丸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摸骨经给出了它的奖励: 尸胎丸一粒,八品三钱法宝。 阴门鬼手探人性,一尸两命成药材。 世间最是难还清,人面鬼心无良债。 尸胎丸,乃是何桂花腹中胎儿所孕育,具有极阴、极煞、极寒三大损命功效,对平常之人,毒性非凡,服之即死,但是,对修炼阴门功法之人,却是大补药丸,能够对自身功法,起到辅助、增进、甚至突破瓶颈之功效。 恰巧,林煞如今所掌握的《风水秘葬》,《黑心经》,《养尸录》等等都是阴门功法,特别是修炼《养尸录》,服用尸胎丸,益处多多。 只见林煞神不知鬼不觉,将尸胎丸收入囊中,准备带回拾金铺,再进行服用炼化。 毕竟在这赵家大院的荷塘里头,大庭广众之下,修炼阴门术法,绝对会惊动他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煞将何桂花的尸骨装入简陋的陶瓮之中,简单封口盖碗,转交给赵守德,让他来处理。 不料赵守德却说: “这尸骨你带走吧,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总之,别放在我赵家大院里头就好。” 林煞一愣,微微意外。 可随即,却豁然开朗,心中明白缘由,想必是赵守德心虚了,毕竟何桂花是他杀死沉入荷塘之中的,若是把何桂花的尸骨交给他,估计他会半夜睡不着觉。 林煞也不去揭穿他的罪行,他不是上天派来的正义使者,没那个必要。 再说自己身份低微,人微言轻,三言两语,很难把赵守德怎样。 如今实力不行,苟着发育,才是硬道理。 于是爽快答应: “成!” “那小人这就把它带走!” …… 回到拾金铺,已是日落西山。 夕阳无限好,就算近黄昏。 陈碧水在铺中,早已做好了饭菜,等待林煞归来。 一缕香喷喷的煎豆腐味儿,还未进入拾金铺,就从里面飘出来。 “师父!” “回来啦!” “吃晚饭吧!我做了客族酿豆腐!算是客族的一道特色美食!” 林煞把装何桂花尸骨的陶翁放屋里角落处,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酿豆腐,尝了一口。 “嗯!” “真香!” “外脆里嫩,煎得刚刚好,再加上香葱浓郁,肉馅肥美,确实不错!” “看来你这徒弟,我没白收!” “以后做饭这一重大任务,为师就全交给你了!” 陈碧水不像地球女那样娇生惯养,只喜美食不喜做饭,林煞这么一说,她竟然还成就感满满,满脸傻笑,立即兴高采烈答应: “好嘞师父!” “只要师父喜欢吃徒儿做的菜,徒儿天天给您做!” 还主动给林煞夹菜:“师父您吃!吃完了徒儿洗碗!” 林煞听了这话,舒心无比。 遥想前世,女权盛行,他有个前女友,不但把他当一佣人,要他做饭洗碗,洗衣扫地,使唤来使唤去,还当他是提款机,要他拼命工作赚钱,以供养她的名牌包、高档化妆品等虚荣生活,最要命的是,还要他三十万彩礼,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结果这事儿自然是黄了,不是因为林煞拿不出那三十万,而是他已经受够了和一个只会一味索取,从未想过要付出的女事逼相处。 这种极端女权主义者,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平等对待,相互尊重,养她还不如养一条狗。 最后,前女友倒过来求林煞,说彩礼的事儿咱可慢慢商量,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世界上,估计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林煞对她那样纵容和溺爱,所以在即将失去的时候,这才后悔莫及,低头求饶。 可林煞已经心死如灰,不给她商量的机会,只送她一个字: “滚!” 也正是因为这事儿,导致林煞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乱世大京朝之中。 林煞严重怀疑,前世的他,是被那个前女友给毒死的,因为他清楚地记得,穿越前一晚上,前女友请他去吃饭谈判,结果回来,他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闲话扯远,回归正题。 林煞吃完饭之后,趁着陈碧水收拾碗筷的空档,他就拿着何桂花的尸骨,回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 ,关好房门。 林煞将陶翁放房门角落处,立即到床上盘腿打坐,拿出尸胎丸,咕噜一声服下。 然后闭目养神,开始炼化。 他不知,他刚闭上眼睛,远处门角落放着的陶瓮,就微微动了一下。 而旁边摆放着的小棺材,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 尸胎丸在林煞的体内,迅速消化,化作一股阴煞之气,帮他开辟丹田之池,然后阴煞之气运转,游走在周身七十二经络之中,打通一百零八穴道。 最后“轰隆”一声,融入神魂深处的《养尸录》之中,补充已经用完的第一层尸气,再缓缓形成第二层尸气。 第二层尸气,带着微弱红芒,明显比第一层尸气,要霸道许多。 如此,凭借着这一枚八品三钱的尸胎丸,林煞便已经拥有了第二层尸气! 林煞睁开眼睛,面露欣喜,满意无比。 “没想到这尸胎丸,这么有用!” “拥有了第二层尸气,按理说可以养血尸了,养活眼前这小鬼尸体,应该不在话下!” 如此一说,林煞就将目光看向房屋旁边的那一口小棺材。 可这时,却不由让他一愣。 只见原本放在房门角落处的陶瓮,竟然自个儿跑到了棺材旁边! 陶瓮斜着依靠在棺材板上,瓮口碗盖发出诡异的“咯咯咯”的声音。 林煞不由叹气,心中一软: “你俩也是命苦之人,活着不能相聚,死后方才在一起,最无辜的是你俩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落得个胎死腹中的下场。” “所以,我也不拦你们,你们若是想双宿双飞,去外头做逍遥自在的游魂野鬼,那悉随尊便。” 此话刚一出,这时候,只见陶瓮的碗盖,以及小棺材的盖子,同时哐当一声打开,飘出两道阴气,从窗户飞窜而去。 林煞看着窗外寂静夜空,听取蛙声一片,当即就懵逼了: “我去!” “我只是说说而已!” “还就真走啊!” “没了魂魄,那这尸体,还能养成僵尸吗?” …… 而此时,另一边,城北赵家。 阴风乍起,卷得荷塘里的荷叶,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偌大的赵家院子,灯火通明,几十间房子外挂着的上百盏灯笼,突然“呼”地一声,同一时间灭掉。 化作漆黑一片。 今晚,赵家要出事! …… 第28章 鬼神由心 深夜子时。 赵家大院,正堂以右,主人房。 赵守德嘴里叼着一个紫檀木镶金老烟斗,面色凝重,在床前来回踱步。 妻子周氏坐在床边,低头抽泣,泪湿衣襟。 “好了好了,别哭了,烦不烦!” 赵守德语气很重,很是不耐烦。 周氏抹着泪水: “我对不起明辉!” 赵守德冷冷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再说了,明辉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他在人间苦苦挣扎十余年,哪一天不是在受苦?如他有在天之灵,肯定会感激我们送他这一程,让大家都得意解脱。” 然后又叹气:“哎,想当初你就是用这样的话来劝我的,怎么现在反倒要我来劝你了?” 周氏却依旧难以越过心中那道坎,自责无比: “你说,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阴魂,今日恰巧是明辉的头七,他会不会回来找我们?” 此话一出,赵守德咯噔一下,有些心虚。 可随即却说: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 “若真有鬼神,这上天还会眼睁睁看着红毛鬼作乱,黄毛鬼入侵?” 周氏抹着眼泪: “既然你不信这个,那你为何又相信那位老先生之言,说什么只要明辉死了,我们就还能再生一个孩子?” 赵守德越发不耐烦: “那还不是你相信这些!” “当初我也是被你说得不耐烦了,这才同意你的做法!” “别忘了,用药毒杀明辉的意见,是你提出来的!” 周氏瞬间低头无言,只默默抽泣。 ……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人性,有些时候,可比虎还毒。 原来,周氏和赵守德,生了赵明辉这个傻儿子之后,一开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坦然接受他的存在。 毕竟赵家家大业大,养个傻儿子,就当多养一头猪呗,每天多花一些口粮,仅此而已,只要还能生第二个孩子,对赵家基业,就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可偏偏,这上天就会和他们开玩笑。 自从赵明辉出生以后,不知怎的,周氏便再也怀不上孕,看过很多医生,吃过很多药,依旧无济于事。眼看着年纪一天天变老,只能瞪眼干着急。 后来赵明辉想着,周氏怀不上,纳个妾给他生儿子呗。 于是便找了个干干净净、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小妾。 结果只一年,那小妾不但没怀上,而且还身染重病死了。 后来接连又纳了几个小妾,都和第一个小妾一样,怀不上孕,还陆陆续续身染怪病而死。 久而久之,此事被外头传开,还传得神神化化,说什么这是上天给赵家种下的孽债,赵守德将会克死十八个小妾,才能填平这孽债。 结果导致,没有人愿意再来给赵守德做妾。 毕竟,谁都怕死。 就这么,转眼过去了近十年,赵守德心灰意冷,全身心转移到家中布匹生意上,都不再去想生第二个孩子了。 因为他生不出孩子,所以孩子一事,在他心中,就成了一个禁忌。 甚至让他的心理变得有些扭曲。 这也是为什么,一年多以前,何桂花来向他说,她怀了他儿子的孩子的时候,他会突然暴怒,还失手把她掐死的原因所在。 他自己都没能生个正常孩子,又岂容那智障儿生下一个孽种? 赵守德是什么时候,对生孩子一事,重燃希望的呢? 那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钱,赵家大院突然来了个老态龙钟、衣衫古朴的算命先生,毛遂自荐说他能帮赵守德夫妇,解决不能生娃的问题。 赵守德当时还不信鬼神,他就抱着姑且听听的心态,问那算命的: “老先生,您有什么办法?” 算命先生就说: “赵老爷,您之所以不能再生育,甚至还接连克死好几个女人,那是因为您的儿子在作祟。” “哦?此话怎讲?”赵守德问。 算命先生解释:“您儿子虽智力低下,但却是天生煞体,浑身煞气,聚阴而抑阳,损德而抱缺,故而天克兄弟姐妹。” “您之前那几个小妾,其实并非身染怪病而死,而是因为她们怀上了您的孩子,而那些孩子,又被您那缺智儿子所克死,结果这才导致一尸两命。” “所以,只要您把您那智障儿子杀了,您和贵夫人,自然就能再次怀上孩子。” 赵守德听了这话,愤怒无比,大骂: “你这老东西,什么狗屁荒唐理论?” “我儿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有如此能耐?” “再说了,那些小妾,嫁给我之后,每月我都会让郎中替她们把脉,若是怀了身孕,那郎中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不知情?” 算命先生也不恼怒,反而笑笑: “赵老爷,您若不信,可破土开棺,验一验您那几个死去的小妾的肚子。” “若她们有一人 ,肚子里面没有胎儿,老朽愿意切下脑袋,给赵老爷您的傻儿子当蹴鞠踢着玩。” 赵守德听了这话,更加生气。 他根本不信神神鬼鬼这一套,他要打一打这算命老头的脸,于是当即放话: “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到时候我儿子把你脑袋踢坏了,你可别怨天尤人!” 于是当天,赵守德就偷偷找人去把其中一个小妾的坟墓挖开,结果一看,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的尸体上,肚子里面,竟然有一个明显的婴儿尸骨! 赵守德见状,当即就惊呆,哑口无言。 再去挖开其他的小妾的坟墓,依旧如此,肚子里都有婴儿尸骨! 那一刻,赵守德彻底懵逼了。 因为客族风俗之中,未能生育的小妾的身份很低微,一般不捡骨,不入祖坟,不进宗祠,所以赵守德那几个死了好些年的小妾,一直都未开过棺材捡骨,也未迁过坟墓。 这才会导致,等过去了这么多年之后,赵守德才知道,那些小妾的肚子里,死之前都已经怀了婴儿。 …… 懵逼之中的赵守德回过神来,想要再去找那个算命先生,发现算命先生已经不知所踪,没了去向。 此事让赵守德恍惚了好些天。 原本不信鬼神的他,世界观已经被撼动。 五个小妾,五具尸骨,里面藏着五个婴儿尸体,如此怪事,真的不得不让赵守德重新去审视这个世界。 所以,接下来好几天,算命先生的言语,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让他寝食难安。 恰在此时,他的妻子周氏,过来对他说: “那算命先生的话,我已经听说了。” “咱们赵家这偌大的家业,以后断然不可能让一个傻儿子继承,不然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将会毁于一旦。” 赵守德一愣: “夫人,你的意思是?” 周氏面无表情,说: “就按照算命先生说的去做呗。” “也算是给明辉一个解脱。” “再说了,这乱世之中,官府应付泰平军和红毛鬼都措手不及,哪还有闲工夫管咱们这点小事儿,咱们只需要稍微打点一下,此事很容易就捂过去。” 赵守德想了许久,最后同意了。 当然,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去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就暗地里给赵明辉吃的中药里面下慢性毒药。 结果一个月下来,赵明辉就身子越来越弱,然后在七天之前一命呜呼。 可怜赵明辉,到死都不知道,是他亲爹亲娘下的毒。 他一生单纯,洁白如纸,别无想法,这一年来一心在等着他的花儿回来,给他送糖果。 结果何桂花的糖果没等着,却等到了爹妈的毒药。 赵明辉死后,赵守德原本打算将他厚葬,红木棺材都定好了,可就在这时,那个算命先生又出现了。 他说:“赵老爷,您这儿子不能入葬,不然会影响赵家风水,不但会让您生不出孩子,还会让赵家衰落。” 赵守德一愣,问:“那该怎么办?”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回答他这问题,而是意味深长道: “赵老爷,老朽帮您已经帮到这份上,算是泄露了天机,是要折寿的,您就不给老朽一些补偿吗?” 赵守德是个商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算命先生的意思。 他还没给算命钱呢! 于是当即掏出一百两银票,塞给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收下银票,却沉默不语。 赵守德又拿出两百两银票,塞了过去。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叹息不止。 赵守德面色下沉,心中不爽,不过还是又给了算命先生三百两银票。 这时,算命先生这才说道: “今夜子时,将令郎的尸体,弃于长乐县三里外的乱尸坑,烧上三炷香,然后转身离开,直到回到家中,无论身后发生什么事,都莫要回头。” “如此,便可平安无后患。” 赵守德照做,当晚就去丢尸。 回来的路上,他耳边不断传来他儿子的呼叫声,有好几次,他差点忍不住回头了,好在算命先生的提醒,他一直牢记于心,最后坚持到了赵家大院,声音才渐渐消停。 丢尸一事,周氏并不知情,这也是为什么她今晚会愧疚落泪的原因。 她原本想着,既然送了儿子一程,那就应该对他加以厚葬,这才对得起为人父母,天地良心。 如今赵守德不吭一声,就擅自做主去把尸体扔了。 她总觉得,她的儿子会心生怨恨,说不准哪天会回来报复,这才哭哭啼啼,很是自责。 周氏的担忧,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果然,接下来几天,赵家大院,竟然接连出现怪事。 有仆人半夜在听雨阁看到人影,可走近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的灯,总是无缘无故熄灭。 周氏自己还在半夜听到诡异的婴儿哭声,导致这几天难以入眠。 就在昨天,家中老厨子,还在听雨阁将死了一年多的何桂花的手骨挖了出来,吓得赵守德起了一身寒毛。 所以今日,赵守德这才立马去找林煞这个捡骨人,连忙把何桂花的尸骨清理掉,并且让林煞把尸骨带走,免得留在家中,又出现邪门事儿。 今晚,夜已深。 外面寂静一片。 赵守德和周氏夫妇二人,却都心情烦躁,睡不着觉。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偏偏这夫妇二人,都做了亏心事。 周氏哭哭啼啼,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害怕。 赵守德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信鬼神,可求子心切的他,见到那几个小妾尸体腹中的婴儿之后,最后还是信了。而且还是从原来的不信,变成了深信不疑。 他为了维护自己原本的形象,对外依旧宣称自己不信鬼神,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的他,内心里比谁都更相信这一套。 所以当周氏说出,今晚是儿子的头七,他立即就一个咯噔,背脊发凉。 …… 正当赵守德和周氏,都心虚害怕的时候。 突然间, 一阵冷风刮来,吹得格子窗咯咯吱吱摇摇作响,与此同时,赵家上下所有灯笼,突然间全部一起熄灭。 眼前漆黑昏暗一片。 房门外面,缓缓飘来两个人影。 一股阴沉的声音,如冷风一般吹到赵守德和周氏的耳朵里面: “爹,娘,我和花儿来给您二老请安了。” …… 第29章 捞门鬼手 次日,太阳东升。 一缕微暖的晨光,透过破旧的格子窗,落入拾金铺陈旧陈旧的地板上。 林煞在屋内盘腿打坐,已有一夜之久。 身上晨光暖暖,眼前棺漆如血。 林煞看了看棺材里的赵明辉的尸体,脸上露出郁闷表情。 经过一晚上的养尸,他体内两层尸气已经消耗殆尽,可这赵明辉的尸体,却不但没能变成传说中的血尸,就连僵尸形态,也还未完全激活。 依旧是个半成品。 林煞抓腮挠头,很是不解: “这不科学啊。” “两层尸气已经用完,不能养出血尸也就算了,竟然连僵尸也没能养出?这可就过分了!” “难不成,昨晚赵明辉的魂魄和何桂花的魂魄,一起离开了此屋,对养尸形成了负面影响?” “尸体只有魂魄在体的时候,才能养成僵尸?” 他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毕竟他也就半桶水,没有足够专业的理论知识支撑,现在也就瞎猜,瞎猜就很容易猜错。 这种事情,你就不能想当然自以为是,得找专业人士来解决。 如此一想,林煞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了一个专业人士—— 张之玄。 …… 张之玄在什么地方,林煞并不知道。 自从上次一起帮秦金玉捡完他老母亲的尸骨之后,两人便各走各的,再无交集。 不过,林煞却很肯定,张之玄这老忽悠,应该还在长乐县城内。 他和大乡绅钱三守、大奸商秦金玉,都有过交集,通过此二人,要找到他应该不难。 于是当天早晨,林煞便亲自前往秦记古董行,先去问一问秦金玉。 若是秦金玉不给他帮忙,他再去问钱三守。 来到秦记古董行,只见这里客人不少。 虽说秦金玉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可秦家几代人打下来的诚信基础,还是可以勉强够他耗费一段时间的。 客人们在店里探宝,或细细把玩,或认真鉴定,或讨价还价。 旁边还有几张桌椅,泡了茶水,专供客人坐下休息,思考买卖。 林煞一进门,却听到其中一桌人,没在讨论古玩,却在讨论这长乐县里的奇闻异事。 “你们听闻没有?” “昨晚城北做布匹生意的赵家,出大事情了!” “出啥事了?” “赵家闹鬼了!” “赵守德被吓死了!” “赵守德的夫人周氏,也被吓得不轻!” “不过那婆娘胆子肥,也就被吓瘫了而已,并未被吓死!”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我今早刚从赵家大院门前路过,里面哭丧声一片,门前还挂起了两个白灯笼!” “这不对啊,按理说婆娘比男人胆子要小,而且我听闻赵守德从不信鬼神,要吓死也应该吓死赵守德他老婆吧,怎么就吓死了赵守德呢?” “我看这事情不简单!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 “传闻周氏那女人,是个狠货色,你们说,赵守德之死,是不是她从中作祟?” “嘘!别瞎猜,没证没据,让赵家人听到了那可不好,会惹祸上身的!” …… 林煞听着这些话,心中微微愕然。 昨晚赵明辉和何桂花的魂魄,从他屋中离开,竟然去了赵家? 而且还做了一件这么狠毒的事情? 林煞细细琢磨,心说不应该啊,赵明辉是个智障儿,本性天真单纯,没这个狠心眼儿。 何桂花若是想报复,尸骨在赵家荷塘里头泡了一年多,她有的是大把机会,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 这不符合常理。 赵明辉和何桂花的尸体、骨骸,都还在林煞的拾金铺里面,他们不可能在外头游荡太久,林煞就想,等他们回来,一定要亲自问问其中缘由。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大老板秦金玉走了过来。 “拾金小子,你来这做什么?” “莫非在别人家的坟墓里头挖出了什么宝贝,要拿我这儿售卖?” 秦金玉果然不愧是个古董商行的奸商,这一开口,脑回路就不太一样。 林煞呵呵一笑,对秦金玉对他的轻贱并不以为意,毕竟捡骨人这一行,在这大京朝,确实是个卑微低下的职业,他只说道: “秦老爷,小人有事想请教张之玄张老先生,请问该如何去找他?” 秦金玉傲慢无比:“张先生寻风看水的费用可不低,你小子经营着一家破拾金铺,有那个钱吗?” 林煞也不恼怒,只说: “这不上次帮您老母亲捡骨,收了一百两荫金吗?” 秦金玉被呛了一下,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拉下脸来,冷冷道: “你要找的张之玄,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滚吧!” 林煞不卑不亢,只说一字:“成。” 然后转身而去,可刚走出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突然回头,给了秦金玉一个忠告: “秦老爷,令慈尸变虽已被我和张先生一起制服,可其枉死的冤魂,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开棺即魂泄,最近这些天夜晚您要小心点了,可千万别步了赵大商人的后尘。” 此话一出,秦金玉咯噔一下。 做贼心虚的他,面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心中暗叫,这捡骨小子,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我那老母亲,是被我失脚踹死的? 还是说,这世界上,真有鬼神一说? 随即又想到,连尸变都有,更遑说鬼神? 要是他娘真半夜回来找他,那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秦金玉当即就被吓出一身冷汗,然后连忙走到林煞身前,拉着他就往外跑: “走!”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张先生!” “顺便向他求个护身符!” 林煞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这有些人呐,不牵涉到自身利益,永远都是喜欢踩人,多过喜欢助人。 唯有把他的利益挪出来,垫进去,才能让他变得积极主动,乐于助人。 …… 秦金玉带着林煞,来到了长乐县城东一隅。 玄微阁。 一座像是道观,但又不是道观的破败院落。 这便是张之玄的住所。 林煞跟着秦金玉进入大门,还未见到张之玄本人,就听到前方大厅里头,传来响亮清脆的搓麻将声音。 “二筒!” “砰!东风!” “八条!” “我胡了!清一色!” “给钱给钱,都快给钱!” “算命张,给钱啊!你已经欠了我十两银子了!别以为你一连输了三十二轮就不用给钱了!” 张之玄被牌友催着给钱,脸色很难看,嘴里嘟囔着:“今天怎这么晦气?竟一局都没赢!” 林煞走过去,不忍吐槽: “张先生,您不是算命很牛叉吗?” “怎么不算算自己今天怎会输那么多?” 张之玄头也不回,就直接回怼: “你懂个屁!” “阴阳八卦,乾坤周易,乃天命之术,算人不算己,卜卦不卜身!若违天意,五雷轰顶!” 说完这话,张之玄这才回过头来,看见是林煞和秦金玉,立即语气为之一转: “哟!” “林小兄弟,你咋来了?” “秦老板,您也来了啊!” “稀客稀客!” “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林煞还未开口,秦金玉就抢着说: “张先生,开棺即泄魂,您说我母亲的鬼魂,会不会回来找我?” 张之玄手指随便一掐,摇头晃脑几下,立即给出答案: “会!” “赶紧给钱!十两银子!” “老朽立马帮你画一张护身符,保你万鬼不侵!” 这话说得,极其草率,极不真诚。 林煞见状,哭笑不得。 这老忽悠,确定不是在向秦金玉这个冤大头讨要麻将钱? 秦金玉也感觉到自己被张之玄敷衍了,面露不喜。 不过张之玄之前制服他母亲尸变的时候,手法极其专业,而且这老忽悠在长乐县也是出了名的阴阳大师,无论是算命、看坟、驱邪,都极其厉害,所以最后还是信了他半分。 乖乖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张之玄。 张之玄收到银子,二话不说,就转手给了刚赢牌的那个牌友。 然后对林煞说: “林小兄弟,你帮我顶一会儿。” “我去给秦老板画个附身符就回来。” 林煞懵了一下,“可是,我不太会打麻将啊。” 张之玄却拉着他上桌,把他摁座位上,“就顶几局!输赢无所谓,不会让你出太多钱的!” 然后对他那三个牌友使了使眼色,三个牌友微微一笑,立即会意。 张之玄带着秦金玉进入后院,去做附身符。 而林煞这边,他面对着三个老油条、老赌徒,已经开始手脚麻利地搓起了麻将。 “三位老前辈,我真不会打麻将,”林煞满脸单纯,隐隐蛋疼,未开局就先求饶: “还请手下留情哈。” 其中一老油条嘿嘿笑:“不会更好…啊呸,咳咳,不会也没关系,小兄弟,我们教你!” 另一老油条附和:“对,咱们不玩大的,玩小一点,打五文十文,很小了。” 第三个老油条也说:“小兄弟,这麻将,咱就随便打打,开心就好,输赢无所谓!” 林煞点头赞同: “是是是,三位老前辈说的是。” 正说着,林煞微微一愣,他突然发觉,神海深处,那一本残缺的《黑心经》,竟然无意间又被激活了,正徐徐缓缓地打开, 《黑心经》中部《偏门经》,第二篇: 捞门鬼手。 …… 第30章 真不会玩 水中捞残月,镜中摘黄花。 妙手成天然,神鬼皆惊诧。 所谓捞门鬼手,捞十八门,鬼十八手,一共三十六技法。 此乃一手艺活儿,手中有活儿,出神入化,无中生有,瞒天过海,神佛莫辨。 调戏三教九流,吃遍江湖虾蟹。 往高深里说,这是一门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的手艺活儿。 往粗俗点说,这玩意儿就一出老千,干扒手,变戏法的窍门儿。 无他,唯手熟尔! 林煞神海深处,在摸骨经的辅助之下,《偏门经》第二篇“捞门鬼手”迅速展开,学习,并掌握。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化为己有,神不知鬼不觉间,已经进化成为一个捞门老手。 手上轻轻一抹麻将,原本的五筒,瞬间就变成五条。 抬头一看,眼前三位老前辈、老油条,还在满脸乐呵,笑里藏刀,手中搓着麻将,相互间使着眼神,暗地里交流,准备合伙坑林煞一个大出血。 林煞看破不说破,就算没有捞门鬼手,他也就当玩玩,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当回事儿。 更别说,现在掌握了捞门鬼手,反手就糊几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不,刚把麻将牌砌好,打了骰子,拿了牌面,只摸了一张 ,都还没开始出牌,林煞就一脸天真憨傻,将牌一摊,傻子一般笑着问: “三位老前辈,请问,我这牌,是糊了吗?” 三位老油条立即一愣,三双眼睛,六个眼珠子,直勾勾瞪向林煞的牌面。 只看一眼, 就都懵了。 “我去,还就真糊了啊!” “这一上牌就糊,小兄弟,你运气真好啊!” “运气这么好,多玩几圈呗,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对!” 林煞笑呵呵附和:“好好好,多玩几圈,不过先给钱哈。” 三位老油条立即拉下脸,要出钱他们就不高兴了,不过不打紧,这小子就运气好糊了一把而已,几圈过后,还不要他把棺材老本都吐出来? 于是纷纷给了钱,然后重新洗牌,进入到下一局。 “哟,这一次我牌面不错!”林煞对家位置的老油条,满脸得意洋洋。 看他的牌面,竟然清一色是筒子,还有两个三条。 这牌面,打好了,清一色加对对糊,那可是要48翻的! 左右两家的老油条都很懂事,立马为他打掩护打配合,他要什么牌,就打这么牌,想合着吃林煞一壶大的。 可不料,他空杠了个三筒,结果林煞直接摊牌。 糊了! “不好意思,老前辈,我吃您的杠,又糊了!” “单吊三筒,这都让我等着,这运气不错啊。” 老油条变老黑油条,林煞这一糊,让他脸都黑了。 这吃糊,得他全出,这血放得可有些大了。 于是他拉着老脸,冷冷质问: “你小子真不会打麻将?” 林煞一脸单纯无辜:“真不会啊,运气运气,实在不好意思,运气来了,我也没办法。” 几位老油条不言语,埋头洗牌,心中都在想着:你小子别嘚瑟, 今天吃定你了!两广总督叶名琛来了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结果一个时辰下来,林煞赢了一大堆的铜钱碎银,兜里都装不下了。 “哎,算命张那狗东西,怎么还不回来啊!”对家老油条很是不耐烦,左顾右盼,无心牌面,他已经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因为自从林煞来了之后,他就没赢过。 左右两位老油条,也很是不爽。 他们二人加起来,总共也就赢了三局。 而且开的都是小糊,没什么赚头。 林煞就不同了,每次赢大输小,眼看三家钱财,都快要被他这貔貅给吃光了,他还乐呵呵憨笑装傻: “哎呀,今儿运气咋就这么好?” “三位前辈,你们该不会故意让着我吧?” “你们要真糊了,可别捂着,赶紧开!” “你们这样故意让着我,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糊下去了。” 三位老油条看林煞装逼如风,实在忍无可忍,其中一位突然站起身来: “不玩了不玩了!” “我要回家喂猪去了!” 见有人要走,另外两位老油条也说不玩了,一个说去放田水,一个说去翠春楼找晴儿。 于是纷纷散场。 就在这时,张之玄和秦金玉总算从里面出来了。 “咦,你们怎么都要走了?” “赢光了人林小兄弟的钱银,就这么散场,可不太厚道啊!” 三位牌友黑脸,不约而同对张之玄瞪眼,其中一位忍不住说: “赢个屁,老子连输了十几局,差点没把裤衩也输进去!” “算命张,你这是故意找赌神来玩我们的吧?” “就是,不玩了,走!” 于是纷纷愤然挥袖而去。 张之玄表示很无辜,满脸的无语。 看向林煞,只见林煞正在桌前数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 好家伙,一小堆的钱银,就连刚秦金玉刚给他的那十两银子,现在也成了林煞的囊中物品。 张之玄惊讶意外: “林小兄弟,没想到你牌技这么厉害!” 林煞笑着谦虚道:“一般般吧,也就半桶水的水平,只是抵不住那三位老前辈,一直这么让着我,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连秦金玉也不得不对林煞高看一眼: “捡骨小子,你打麻将这么厉害,还捡骨干嘛,打麻将赚钱啊!” 林煞笑道:“秦老爷,这您就不懂了,捡骨是工作,打麻将是生活,得区分开来,可不能本末倒置,不然陷进去了,会把握不住的。” 张之玄知道林煞在装逼,靠过去套近乎: “你牌技这么好,可有什么法门?” 他张之玄,是输怕了。 每次和那些损友打牌,就没怎么赢过,这才会放低身子,来请教林煞。 林煞微妙一笑: “想学啊。” “那我教您。” “不过,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您得如实回答我。” “什么问题?” 林煞没立即说,而是看向一旁的秦金玉。 张之玄立即会意,连忙将秦金玉打发走: “秦老板,护身符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秦金玉见张之玄下逐客令,有些不喜,不过还是老老实实退下,毕竟人是张大师,还是得敬三分的。 等秦金玉走后,林煞这才开口: “张先生,晚辈想请教您几个关于尸变的问题。” 此话一出,张之玄一愣。 眼神里闪出异样,带着疑惑,上下打量林煞。 “尸变?” …… 第31章 手艺人 何为尸变? 死而不腐,僵而不烂,尸气缠身,阴煞入髓,死气成活,嗜人血,吸人气,性情如兽,携瘟带煞,便是尸变。 张之玄说: “尸变这玩意儿,若不是人为养尸,是小概率事件,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相辅相成,方可形成。” “所谓天时,即死葬之日,需是阴蛰凶时,天阴气暗。” “所谓地利,棺葬之地,需是凶煞、足阴、聚阴、流阳之地。” “所谓人和,死者死之时,必须有一口怨气,未能完全咽下,辅以阴煞葬地孕养,将这一口怨气,养成尸气,这才能够尸变。” 林煞闻言,频频点头,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尸体上有没有魂魄,其实是次要的?” 张之玄就说: “没错,无魂之尸,亦可成僵。” “当然,如果有魂魄,那更容易尸变。” “因为尸体体内那一口怨气,往往在阴魂的催动之下,更容易发生变化。” “就好比,一个枉死之人,肯定比正常死亡的人,要容易尸变许多。” 林煞点头,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赵明辉是个傻子,性本单纯,所以他虽是被父母用毒药所杀,却并没有变成怨魂厉鬼,他胸中无怨气,要想养成僵尸,自然也就比较难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林煞给他尸体里注入了两层尸气,都未能将他的尸体养成僵尸的重要原因所在。 说白了,就是赵明辉这尸体,不适合养尸。 既然不适合养尸,那可怎么办? 半途而废? 把他的尸体扔回乱尸坑? 还是继续养着,继续注入尸气,看能不能养出个不一样的僵尸? 林煞心中犯难了。 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两层尸气,不少了,他不想就这么前功尽弃。 可不放弃吧,你又不知道,到底要给这败家玩意儿输入多少尸气,才能激活成僵尸?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张之玄好奇问道: “林小兄弟,你怎么突然来问这个问题?” “莫非,你又遇到僵尸了?” 说着,张之玄竟然往林煞身上靠,用鼻子去嗅了几下,然后惊诧道: “我去!” “你怎么满身是死人味道,尸气很浓啊!” 林煞满脸无语: “拜托,我是捡骨人,不是在捡骨,就是在去捡骨的路上,死人味道能不浓吗?” 张之玄却说: “不是,你身上这气息,和正常死人的味道不太一样,让我再闻闻…”说着,这老忽悠又伸出鼻子,像条狗那样,去吸林煞身上的味道。 林煞连忙一把将他脑门推开,不耐烦道: “你放心,我没遇到僵尸,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心里却说,老子养尸的事情,也要和你说?要是你把我的僵尸收了,那谁来给我赔偿? 于是连忙岔开话题: “话说你还想不想学打麻将的技术?” 一说到打麻将的技术,张之玄一下子就忘了林煞身上的尸气,化身学习积极分子,踊跃道: “想学想学,赶紧教教我!” 林煞随手从旁边麻将桌上,抓起一张牌,问他: “这是啥?” 张之玄看了一眼:“东风。” 林煞拇指往牌面上一搓,都不带藏牌的动作,再将麻将给张之玄看: “现在还是东风吗?” 张之玄立即惊讶万分:“现在是西风!” “东风变西风,林小兄弟,你这手法,神了!” 林煞微微一笑:“那你还叫我林小兄弟?” 张之玄求学若渴,很是醒目,立即就改口: “林小师父!” “还请赐教!” …… 林煞随便将捞门鬼手三十六种手法中的一个小手技传授给了张之玄,把他打发了,便找借口回拾金铺去了。 走之前,张之玄还恭恭敬敬送他出门: “林小师父,您慢走!” “下次还找您学习!” 林煞不傻,不可能一下子就将捞门鬼手的所有技艺都传授给张之玄,不然张之玄翻脸不认人,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就教一分藏九分,兜着底儿,张之玄要想全学会,要想在赌桌上大杀四方,那就得时时刻刻,都保持对林煞的恭恭敬敬。 这就好比咱大京朝的手艺人,教徒弟从不会一下子全盘托出,而是要你打杂三年,入门三年,学艺三年,最后才进入真正的门道。 林煞原主的师父,林金水,就这德性。 其实这九年时间,屁事都没学会,白白浪费光阴而已,只有等入门之后,才能学到真本领,然而,人家就是要利用这个门槛,找一个免费的工人。 你要是这九年时间都坚持下来了,算你狠,那就教你一点皮毛吧,美其名曰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你要是坚持不下来,那更好,重新找另一人,不但保留了技术专利,还免费使用了你好一段时间。 其实吧,大京朝那些手艺活儿,耍杂的,捞偏的,唱戏的,算命的,来来回回,也就那点零星门道。 敞开了,其实也就那样,并不复杂。 所谓的门道,都是人为加上去的。 若没门道,咱就自己往里硬塞门道,这门道不为精进改善,只为抬高门槛,把你挡在门外,好让自家手艺活儿,看起来高大上。 封建时代生产力低下,神神鬼鬼迷信腐朽,这么玩还就真被那些手艺人玩舒服了,坐享其成,不思进取,也能一辈子高人一等,死后可能还能捞个“宗师”的称号,被供上神坛。 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玩法不成了,至于为何不成?手艺人大骂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老祖宗的东西都没人来传承了。 却不去思考,为何没人传承? 他们进入了死胡同,而这死胡同,还不是他们自个儿一个砖一片瓦, 一点一点砌出来的? …… 话归正题,林煞回到拾金铺,已是下午时分。 天气渐热,林煞怕赵明辉的尸体腐烂发臭,连忙去外头找了些香料回来,放在棺材里,当做防腐剂。 这些香料可花了林煞不少钱,不过好在林煞现在手头充裕,之前秦金玉给的一百两荫金还未花完,今天又在玄微阁打麻将赢了十几两银子。 林煞就想:这些钱留在手头上真没处花,要不就把这破烂的拾金铺重新装修一遍,好让店面看起来高大上一些? 好显得他这个捡骨人,也是个做技术活儿的。 如此一想,林煞说干就干,立即将陈碧水叫来: “徒弟,你帮我去街上找几个装修工人过来,问问他们重新装修一下我这店铺,大概需要多少钱银?” 陈碧水谨遵师命:“好的,师父!” 说罢,便迈着小脚丫子,屁颠屁颠小跑出去,真是个听话的女娃子。 唯一不足的是,她的蛊虫脸,实在太难看了。 林煞就想,若是摸骨能够摸出一枚让人恢复美貌的药丸子,那就太好了。 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徒弟,肯定比有个貌似“如花”的女徒弟,更能满足他那庸俗的虚荣心。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生意又来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竟是一个老熟人。 赵守德的妻子,赵明辉的生母,周氏。 …… 第32章 偷偷捡骨 周氏原名周福娣,嘉应府人士,十四岁嫁到长乐县赵家赵守德,你别看她现在儿子赵明辉都已经十三岁了,可实际上她也就二十八而已,比丈夫赵守德,要小整整20岁。 年纪轻轻,香脂艳粉,打扮得花枝招展,雍容华贵。 她身材很好,拥有小家碧玉的知性美,又有枝头红杏的魅艳感。 唯一不足的,恐怕就是她那一双从小缠足而形成的畸形小脚。 不过,在大京朝,民间以“三寸金莲”为审美标准,周氏这一双小脚,不知多少当下女子羡艳不及。 只见周氏迈着一双鹅蛋大小的金莲小脚,扭扭捏捏走进林煞的拾金铺,她面带高冷,轻捂口鼻,露出嫌弃表情。 很明显,这做死人生意的破旧铺子,没能给她多少好感。 林煞迎上去,客气招呼: “哟,周夫人,您怎亲自来了呢,小人这破店,真怕脏了您的金枝玉体,您有什么事叫个仆人过来说一声就好,小人立马就会赶去赵家大院。” 周氏呵呵一笑: “你这捡骨的小子,嘴巴倒是挺甜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去捡骨迁坟。” 林煞一愣,心想周氏这不昨天才死了老公赵守德吗? 今天就来请林煞去捡骨? “捡谁的骨?”林煞好奇问道。 周氏支支吾吾,不愿直说: “骨主是谁你无需过问,你只需要帮我破土开坟,捡金装罂,迁移到别的风水宝地下葬即可。” 林煞却犯难了,“可是,我得知道骨主的生辰八字,才能算出开坟吉日,不然容易犯冲。” 周氏却说: “我已经请了地理先生帮忙算过,明日卯时,便是开坟吉日。” “我给你十两银子,你今日帮我去买好各种捡骨所需用品,待到明日卯时,我会亲自来你铺子这边找你,到时候咱们一起进山。” 周氏将十两沉甸甸的白银,往桌面上一放,发出“笃”的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 “记住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如若泄密,特别是让赵家人知道了,我要你脑袋!” 说罢,周氏便转身而去。 林煞看着她离去的翩翩倩影,心里有些懵,这算咋回事儿? 作为赵家女主人的周氏,竟然背着赵家人,暗地里来找林煞去开坟捡骨? 这里面,难不成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然周氏也不可能这么偷偷摸摸。 林煞怀揣着好奇之心,兴趣愈发浓郁,于是当天下午,就按照周氏的吩咐,去买好了捡骨仪式所需要香烛、黄纸、大公鸡、金罂等等各种物品。 买到这些东西回来的时候,陈碧水已找了几个装修师傅回来,林煞让他们看了看整个铺子的构造 ,最后给出了装修价格,若按照林煞的吩咐来进行装修,需要二十两银子。 这价钱,算贵的了。 不过林煞还是当即就拍板成交。 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手头钱银充裕,没处花啊。 但其实吧,这小子身上也就一百多两银子,可他愣是产生了家财万贯的良好错觉,花钱大手大脚的,真是个败家哥儿。 …… 次日卯时,天微微亮。 林煞刚起床,就发现,原本昨晚关着的窗户,竟然打了开来。 再看看旁边小棺材里面的赵明辉,獠牙长长了些许,而棺材下装何桂花的尸骨的陶瓮,碗口竟然被掀了开来。 林煞见状,就知道这小俩口回来了。 于是问: “话说,赵守德是不是被你们给吓死的?” 林煞等了一小会儿,小棺材和陶瓮,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想了个法子,在桌面上撒了一把米粒,说: “希望你们老实点哈,毕竟我把你们当家人,你们可不能瞒着我到外头去搞三搞四,不然惹来麻烦要我为你们擦屁股,那是非常不道德的。” “如果赵明辉是你们吓死的,你们就把这些米粒摆成一个钩子的形状,如果不是,就摆一个叉的形状。” “我有事要出去干活了,回来之前要看到你们的答案,再见。” 说完,林煞就转身出门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动静。 等他回头一看,立即一愣。 只见桌面上的米粒,已经摆出了一个叉的形状。 …… 林煞收拾好捡骨所需的东西,一部分让小黑驴驮着,一部分让陈碧水拎着。 两人一驴在拾金铺等了一会儿,周氏就来了。 她身穿黑色衣服,头戴斗笠,布帘遮脸,鬼鬼祟祟,很明显故意遮掩避嫌。 林煞见她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泛起了嘀咕: 如果赵明辉和何桂花说的是实话,那赵守德的死,该不会和周氏有关吧? 若真有关,那她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这可是赵守德的枕边人! “东西都带齐了吗?”周氏问了一句。 林煞回道:“带齐了。” 周氏又看了看陈碧水,眼神里有一丝不信任:“她也去?” 林煞就说:“她是我的徒弟,带她去帮忙打下手,能免去不少麻烦。” “您放心好了,我这徒儿很乖的,从不到处乱说话。” 然后问:“话说,周夫人,您这边,就您一个人?” 周氏冷漠道: “怎么?” “一个人就不能去捡骨?” 林煞呵呵一笑: “呵呵,能,那咱们上路吧。” 于是三人一驴,借着微弱的晨光, 趁着整个长乐县都还未苏醒之时,悄然出了县城大门,一路往北而去。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到城北五里开外的荒山野岭。 只见眼前一座坐北向南的长坟,杂草丛生,荆棘缠绕。 很明显是一个多年未经打理的坟墓。 周氏指着这坟墓说: “就这坟了,赶紧开坟捡骨吧。” “辰时之前我必须回到长乐县,替我家丈夫守灵堂。” 林煞应了一声: “好嘞!” 随即烧起三炷香,拜祭四方鬼神。 这次倒是很顺利,香烛燃尽,不见三长两短,是一个吉相。 于是请神破土之后,三人一起抄铁锹开挖。 这坟墓的棺材埋得很浅,只挖了半个时辰不到,就露出已经脱漆腐朽的金顶。 林煞一铁撬插入棺材板,用力一撬,哗啦一声,把棺材盖撬开。 只见棺材里躺着,一具脖子上缠绕着一条麻绳的尸体,尸肉已经被微生物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黄骨。 甚至不带一丝腐臭味道。 林煞见状,对尸体脖子上的麻绳好奇不已,不过却也没多想什么,只心中高兴。 这骨头,好捡! 于是立即上手,捡骨洗骸,串神连筋,装罂点红,引魂入瓮,封金盖碗,一系列仪式做完之后,摸骨经缓缓打开,将骨主生前经历,一幕幕展现在林煞眼前。 …… 第33章 倒斗者 骨主汤田华,长乐县清化郡高坪镇人士,他和林煞一样,都是地位卑微地捡骨人。 但和林煞不同的是,汤田华表面老实本分,可实际上并不安心于只做一个苦逼的捡骨人。 光帝二十年,也就是大京朝1840年,鸦膏战争爆发的那一年,世道混乱,饥民遍野,易子相食,汤田华趁乱做起了倒斗人,也就是盗墓贼。 为了在倒斗这一行,做出成绩,他还纠结了其他三个同伙:一个风水师,一个职业盗墓贼,一个文物贩子,四人一同行动。 从光帝二十年起,到光帝二十九年,这九年间,汤田华和他的三个同伙,一起倒斗无数,大墓小墓,长坟圆坟,无论富贵或低贱,只要被他们看上,必定不得保全。 这期间,也是汤田华过得最好的九年,他白天做捡骨人,明面上做捡骨生意,可实际上每次上山捡骨迁坟,都会暗地里打探左右山头,寻龙探穴,找到好的墓葬,就会偷偷带着三个同伙一起来掘墓。 可光帝二十九年这一年,也就是五年前,却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汤田华的人生。 那日汤田华白日里上山捡骨,偶然发现他捡骨的墓葬旁边,有一块“游龙吞海”的风水宝地,此地强风强水,气势极大,汤田华这些年挖墓无数,对风水葬地略知一二,一眼就看出,这“游龙吞海”乃是帝王风水之位。 也就是说,这山头之下,非常有可能隐藏着古时的帝王人家之大墓,或王侯将相之坟冢。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召集他的三位同伙: 风水师、盗墓贼、文物贩子。 带上专业挖道洞的洛阳铲,驱邪防鬼的“镇邪灯”,开椁开棺的大铁撬,防止尸变的符文黄纸、黑驴蹄子,以及下道洞所需的浸泡了黑狗血的麻绳,等等工具。 来到山上,风水师观测风水,寻定穴位,盗墓贼根据穴位,找出打盗洞的最佳位置,然后四人一起开挖,挖了大半夜,终于挖出一条深约三米、宽约八十公分的陡斜盗洞。 汤田华将麻绳拴在附近树干上,打上死结,待其他三位同伙亲自检查一遍,确定牢固,这才四人依次钻入盗洞,下墓淘宝。 下到墓穴里面,点上镇邪灯。 镇邪灯不灭,即为安全,镇邪灯若灭,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否则,轻则中邪,重则身死。 微弱的灯光照在墓道上照耀,影影绰绰,只见这墓室里头,上面是青砖砌成的拱形天穹,左右两旁墓壁带有诡异纹图,脚下则铺满了陶瓷碎片。 脚踩在陶瓷碎片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声音。 文物贩子拿起一块陶瓷碎片,打着火折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辨认。 只看了一会儿,他就激动惊呼: “这次我们发大财了!” “这是南汉赵佗时期的墓葬!” 南汉王朝,乃李唐王朝之后,乱世五代十国之中,在南方越地建立起的一个地方小王朝,其第一代帝皇赵佗,活了一百多岁。 此后经历南北宋、大元、大明,才到如今的大京朝。 可谓是历史悠久, 职业盗墓贼问:“何以见得?” 文物贩子就说:“这墓室的拱形青砖结构,墓壁画风,以及这碎陶瓦陪葬风格,都是南汉特有!” 众人闻言,都欣喜不已。 若此墓葬真是南汉所有,那这里面的陪葬品,肯定能卖个很好的价钱。 于是四人磨手擦掌,跃跃欲试,迅速进入主墓室,想要快点去撬开棺椁,看看墓主人的棺材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玩意儿。 四人合力,很快就把棺椁弄开,果然不出所料,棺椁和棺材之间的缝隙,填满了各种珠宝、瓷器、钱银、陶俑等等陪葬品。 文物贩子拿出两个麻袋,装了个满满当当。 然后去开棺材。 一般棺材的尸骨里面,还会有更加真贵的玩意儿。 比如辟邪镇魂的玉珠子、血珠子,或墓主人生前所最喜爱的某些珍玩物件。 这些玩意儿,或握在墓主人手中,或挂在墓主人的脖子上,或含在墓主人嘴里。 总而言之,墓主人身上这玩意儿,绝会比棺椁外的东西值钱。 然而,让汤田华等四个倒斗者料想不到的是,等他们打开棺材盖子,却发现,墓主人的嘴里、手里、脖子上,都没有任何物件。 倒是他的胸口心脏处,竖直插着一把青铜匕首。 匕首的握柄上,纹满诡异而精密的图案,上面附着了厚厚一层青色铜锈,在微暗的火光之下,却依旧能够清晰辨认出其形状和模样。 林煞只看了一眼,就心神一颤,惊诧无比: 这青铜匕首,不正是插在他师父心脏处的那一把青铜匕首吗? 他的师父林金水之死,至今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林煞不动声色,继续在神海深处,观看摸骨经的画像。 只见四位倒斗者,见棺材里的墓主人,尸首上啥也没有,就只有一把青铜匕首,有些意外,又有些失望。 不过,一把青铜匕首,也聊胜于无。 于是那职业盗墓贼,当即就伸出手,去拔下那把青铜匕首。 可就这么一拔,就发生大事了! 青铜匕首从墓主人胸口拔出来的那一瞬间,墓穴里头,突然无缘无故卷起一阵妖风! 瞬间就把镇邪灯给吹灭! 四人当即大惊。 作为倒斗无数的老油条,他四人自然都知道这种情况有多危险,于是都二话不说,很默契,不约而同果断迅速撤退。 撤退之时,风水师手里拿着黑驴蹄子和符文黄纸,盗墓贼拿着那把从墓主人身上拔下来的青铜匕首,文物贩子则很贪心地拎着那两麻袋陪葬品。 汤田华这捡骨人,比较怕死,也比较幸运,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跑得最快,第一个跑到了墓道下面,连忙抓起麻绳,往上面拼命攀爬。 只爬了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 汤田华回头一看, 只见黑暗的墓室深处,那个贪心的文物贩子,他跑在最后面,被一个黑影抓着脚踝,拖回了墓室里面。 而他那一双手,竟然还死死抓住那俩麻袋的陪葬品,自始至终都不愿松手。 于是乎,那墓主人的陪葬品,也就成了他的陪葬品。 身后的职业盗墓贼,被吓得冷汗淋漓,嘴唇哆嗦着,在催促着汤田华赶紧往上爬。 风水师也吓得不轻,双手颤抖着捏着符文黄纸,作法驱邪。 然而,他的道法好像并不咋滴,只见墓室里面,那黑影再次窜出,风水师一张符文贴上去,那黑影只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一巴掌扫过去,风水师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他的脑袋,并未掉落到地上,而是挂在了肩膀后背上,还连着一丝皮肉。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黑驴蹄子,脖子断口处,不停飙血,溅了站在一旁的职业盗墓贼满脸。 就连爬到盗洞上的汤田华,裤腿也被溅了好些血渍。 当时汤田华吓坏了,好在他最终还是爬到了地面上。 而那个盗墓贼,算他命大。 黑影收割了风水师的人头之后,竟然并未对他攻击,而是抱着风水师的躯体,当他是一个超大瓶的饮料,咕噜咕噜地喝起了脖子断口处的鲜血,沉浸其中,享受不已,这才让盗墓贼也跟着逃脱。 两人上到地面,连忙把麻绳割断,用铲子把盗洞填上,垒实。 太阳渐渐东升,东方亮起一丝白痕,荒山野林里,鸟叫猿鸣,空气清新,让汤田华和职业盗墓贼,都感觉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不真实。 可二人身上所沾染的血迹,以及职业盗墓贼手中拿着的青铜匕首,却在提醒着他们,这“游龙吞海”的风水宝地下面,确实藏着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而他们的同伙,风水师和文物贩子,已经成了两个死人! 回去的路上,汤田华和职业盗墓贼商量:这个团队就此散伙,并且约定,这“游龙吞海”的风水宝地,以及风水师和文物贩子之死,两人都得守口如瓶,不得对第三个人说起。 谁若是泄露秘密,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至于那把青铜匕首,乃是职业盗墓贼拼死携带出来的,自然是归他所有,被他带走。 汤田华自己也不想要,因为他觉得那玩意儿很邪门,若是占为己有,定会引来凶相。 汤田华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此后他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去倒斗的事情,他从不对任何人提起。 白天他依旧替人开坟捡骨,只是晚上常常会因为做噩梦而睡不着觉,所以他就经常在夜里聚三五个猪朋狗友,一起饮酒,以酒精来麻痹自己,好能获得安稳睡意。 可渐渐地,身边的猪朋狗友却发现,不知道是因为经常饮酒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汤田华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的他,给人的感觉,老实憨厚,不善言语,做事稳重,人畜无害。 可现在,他变得诡谲狡诈,巧言令色,性情多变,阴晴不定,喝醉酒之后,时常还会风言风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汤田华性情大变之后,原本他那些还算纯良的酒肉朋友,渐渐地远离他而去,取而代之的酒友,是一群和他一样狡诈阴险,心术不正的无业流民。 汤田华也因为每日招待酒肉朋友,大鱼大肉,花钱大手大脚,半年之内,就花光了之前倒斗所存下来的所有积蓄。 等他花完了身上的钱财之后,他这才发现,捡骨迁坟所带给他的鸡碎般的零星收入,根本不够他花销。 这该怎么办? 恰在这时,他招待的那群酒肉朋友之中,有一位叫罗成俊的二流子,私下偷偷对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捞钱之法: 长乐县城北做布匹生意的赵家,钱多到没处放,要不咱们设个局狠狠捞他一把? …… 第34章 开棺放尸 罗成俊这个二流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心术不正,经常做一些坑蒙拐骗偷的偏门行当。 因其长相有几分帅气,且身强体壮,吊大如棍,有“长乐小潘安”之称。 他仗着自己那几分男色,风流成性,胆子很肥,经常去祸害良家少女,甚至就连大家族、大乡绅的女人,他都敢动。 这不,长乐县城北赵家,因赵守德在外做布匹生意,一月回不了几次家,其夫人周氏,长年独守空房,寂寞难耐,竟然被罗成俊抓了个空档,把人周氏给勾引了。 最要命的是,这罗成俊花言巧语,一套一套,再加上身体力行,一进一出,深得女人心。 竟让周氏放着好好的赵家夫人不做,冒险出来偷腥,还对罗成俊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此次罗成俊唆使汤田华,一起去赵家作案,便是罗成俊和周氏这对奸夫淫妇精心策划的一个大阴谋。 而汤田华,只不过是他们这个布局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当时,汤田华听到罗成俊说,要去对赵家下手,当即就是一愣,连忙摆手拒绝: “不成不成!” “赵家势大,要是被拆穿,绝对死路一条!” 罗成俊却巧言巧语,循循善诱: “老汤,你放心好了!” “我把你当兄弟,不会害你的!” “这个局我已经策划好,很多事我会亲力亲为,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小事,连赵家大院都不用你进去,你就能分到一杯羹。” 汤田华被说得有些心动,于是问: “这一杯羹,具体是多少?” 罗成俊就说:“你若是答应帮忙,我这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事成之后,再给你三百两银子。” “这么多?”汤田华立即就两眼直瞪,惊讶意外。 与此同时,疑惑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罗成俊一笑:“这你不用管,反正钱的事情,我不会少给你一分一厘。” 说罢,罗成俊就从口袋里头,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往汤田华眼前桌面上一放,发出“笃”的一声。 汤田华连忙打开钱袋子,只见里面装了十个银疙瘩子,每一个足秤十两! 他连忙拿出一个,用牙齿咬了咬,咬得他牙齿生痛,是真的! 于是连忙把钱收下,激动问道: “你要我怎么做?” 罗成俊讳莫如深: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赵守德不信鬼神,可自从他生了个傻儿子之后,至今已有八年之久,都不能再生育,这期间他接连娶了五个小妾,可那些小妾竟都纷纷得怪病死了。” “这不信鬼神之人,表面上看固执己见,旁人难以改变其观念,可实际上,这种人最容易走极端,所以只要给他一个极大的冲击,他的世界观,往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汤田华听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你说这么多,到底要我怎么做啊?” 而罗成俊,就是要他汤田华听不太懂,要是全盘被他听懂,那这个局,就没法做下去了。 又或者说,罗成俊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汤田华成为他的同伙,他只是在利用汤田华,而且早就想好,等利用完这枚棋子之后,就把他丢弃。 罗成俊就说: “老汤,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你不是一个捡骨人吗?” “我这边会去找几具夭折的婴儿尸体,到时候你按照我的指示,把这些婴儿尸体,放入赵守德的那五个小妾的坟墓里头,再将坟墓重新封土,修复成原样,你要做的事情,就算完成了。” 大京乱世,封建腐朽,医疗条件简陋,新生儿夭折之事常有发生,而客族对这些夭折婴儿的处理,往往都是随便丢弃,或随便挖个坑埋了就算了。 所以,罗成俊要去找五个夭折的婴儿尸体,其实并非难事。 “这就能得到另外三百两银子?”汤田华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这事情对他这个经常开棺捡骨的老师傅而言,实在太简单了。 罗成俊郑重点头: “没错,做完这事儿,你就能得到另外三百两!” “不过,你得发毒誓,确保守口如瓶。” 汤田华立即拍胸脯打保票: “罗兄弟你放心,只要你信守诺言,事成之后给我另外三百两,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事儿!” 不过还是疑问: “罗兄弟,你把婴儿尸体埋入赵守德的小妾的棺材里面之后,接下来要怎样做?” 罗成俊笑笑:“这你就不用过问了,接下来的事,已经和你无关。” 汤田华一笑置之,他也就随口一问,罗成俊不说,那他也不勉强。 两人当晚一拍即合,谈成合作。 并且约定好,三天之后,子时三刻,在长乐县城北大门汇合,等到时候一起去开棺埋尸。 转眼三天过后,汤田华带着铲子、铁撬、镇邪灯、黄纸香烛等等物品,趁着夜晚,偷偷摸摸来城北大门与罗成俊汇合。 罗成俊见汤田华竟然还带了黄纸香烛,不由不喜: “你带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咱们是去开坟藏尸,不是去捡骨,不用烧香,也不用撒黄纸。” 汤田华就说:“不烧香不撒黄纸,会不会对死者不敬,惹来邪祟?” 罗成俊哭笑不得:“咱们都去挖人坟墓了,还怕这个?” “把香烛黄纸放下,其余的带上,赶紧进山。” 说罢,罗成俊就用锄头挑着两麻袋的东西,往前走去。 汤田华忙跟上,问: “你这麻袋里装的什么东西?” 罗成俊不耐烦:“这还用问?当然是婴儿尸体啊!” 汤田华心里莫名烦躁,七上八下不得安稳,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甚至不由自主想起了半年前倒斗的凶险一幕,可在巨额金钱的诱惑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山上, 罗成俊早有探路,所以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赵守德的第一个小妾的坟墓。 两人抄起铲子就开挖,半个时辰就挖到棺材盖,罗成俊让汤田华开棺,而且叮嘱他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在棺材上留下痕迹。 汤田华照做,用独门手法打开棺材盖,棺材上果然没留下什么明显地痕迹。 罗成俊见状,很是满意。 他让汤田华在赵守德小妾的尸体的肚子上划开个口子,然后把婴儿尸体放进去,再将棺材重新盖上,封死,垒土,并且把坟堆,尽量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弄完这一个坟墓,罗成俊就立即带汤田华去搞第二个坟墓,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等到东方微白,罗成俊和汤田华,已经把五个婴儿尸体,统统都放入了赵守德的五个小妾的棺材里面。 两人一起下山,路上,汤田华问罗成俊什么时候给他那三百两,罗成俊说: “回去立马就给你。” 可话音刚落,罗成俊却突然冷不丁,拿出一条绳子,往汤田华脖子上一套,然后往后狠狠一勒。 当即就勒得汤田华扑腾挣扎。 罗成俊死死勒着绳子,任由汤田华怎样挣扎,都不松手,还在汤田华耳边喘着粗气说道: “老汤,对不住了。” “只有死人,才能够守口如瓶。” “你放心,那三百两,我会在清明节烧给你。” …… 第35章 锁尸绳 汤田华就这么死了。 他到死都不会想到,杀死他的,并不是他所害怕的鬼,而是他所称兄道弟的人。 这世道,人面鬼心,人比鬼恶。 鬼要害你,你还有防范措施。 可这人若是想害你,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汤田华的一生就这么结束,摸骨经缓缓合上,后续的故事,林煞暂且不得而知。 只见摸骨经给出了它的奖励: 锁尸绳一条。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锁尸绳,八品一钱法宝。是林煞至今为止,捡到的最高级别的法宝! 一尸一魂一周天,三生三世绕指缘。 我有一绳锁执念,千百恩怨化尘烟。 锁尸绳,可锁尸、魂、鬼、怪、邪、祟、瘟、妖等八大非人之物,锁之即困,非超凡者难以挣脱。 此功能,可谓牛逼哄哄。 不过最牛逼的还不是其“锁尸困鬼”功能,最牛逼的是,用这锁尸绳锁住某一非人之物,还能通过锁尸绳上面的“阴阳线”,窥探此非人之物的生前生后事。 也就是说,只要与被锁者有关联的事情,就算被锁者已经死了,也能通过锁尸绳来观看到。 这就很好地弥补了摸骨经的不足之处,摸骨经一般只能看到骨主生前的事迹,骨主死后怎样,完全看不见。就比如这汤田华,被罗成俊勒死之后,所有的一切,就此戛然而止。 可若是用锁尸绳的阴阳线去窥探,却能窥探到他死之后,某些和他相关的事情。 比如,他死之后,罗成华把他拖入附近密林之中。 原来罗成俊早有预谋,几天前就在这里挖了个坟坑,甚至还备了一口棺材。 而他的同伙周氏周福娣,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见罗成俊把汤田华的尸体拖了过来,两人立即把尸体抬进棺材里面,连缠绕在汤田华脖子上的那条绳子,都未解开,就盖上棺材盖,再一起将棺材放入坟坑,然后埋土,垒起长坟堆。 “阴阳线”并未因此而停止,还在继续延长。 画面聚焦到罗成俊和周氏这对奸夫淫妇上,两人埋了汤田华,竟然还坐在坟头上干了一仗,等到天色微亮,这才穿衣离去。 此后二人隔三差五就暗中幽会,给赵守德头顶上种了一片青青草原。 可怜赵守德,还毫不自知,一直都觉得他的夫人贤惠知礼,温柔体贴,每每逢人说起他这妻子,都赞美有加。 却不知,他的妻子周氏,早已迫不及待想要把他送去阎王爷那边做客,好成全她和罗成俊之间的奸情。 每次和罗成俊见面,她甚至还会催促罗成俊,赶紧把赵守德做掉,因为她实在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下去了。 罗成俊安慰她: “美人儿,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方能做到滴水不漏,不然,若事情败露,你我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周氏埋怨道:“不可操之过急?哼!每次见面 ,你哪一次对我不是操之过急?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毛毛躁躁,上下其手!我还滴水没漏呢,你就已经想着要进来了!” 罗成俊被说得不好意思,只呵呵坏笑,无法反驳。 周氏又说: “你得给我个准数,到底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把赵守德那老东西送走?” 罗成俊就说:“要把他送走,也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缘由是不?咱这次在他的五个小妾的棺材里面,放下了五个婴儿尸体,就是在制造这个缘由!” “这事儿真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得慢慢等个三五年,等婴儿尸体完全腐朽了,只剩下骨头了,再做下一步算计。” 周氏突然皱眉,犹疑道: “我也不是不能等,只是,到时候赵守德死了,我那傻儿子怎么办?” 罗成俊问道:“你实话实说,想不想他留在你身边?” 周氏就说:“自然是不想,生了这么一个傻儿子,只会给自己拖后腿罢了。” 罗成俊就说:“这还不简单!” “我这边正巧差一枚棋子,既然你不要你那傻儿子了,那正好,我拿他来做这枚棋子!” 周氏就问:“你要怎么做?” 罗成俊意味深长捏了她的梨儿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 还说:“我给你的‘驱气散’,你可得记得,每次赵守德回家,都要给他喝!” 周氏点头:“这个自然,自从你把这药给我,我到现在已经给他喝了七八次了,只是,那死老头喝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坏的变化,反而还变得生龙活虎了,你这药真有效果吗?” 罗成俊一笑: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这驱气散,是慢性毒药,不会一下子置人于死地,但是长期服用,会让人身上的气消散,从而导致身子越来越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 “只要给赵守德服用这个药三五年,他肯定就只剩那么一口气吊着半死不活,到时候咱们再暗中做局,肯定容易许多。” 于是,就这么,这对狗男女暗中合谋,此后赵守德每次回家,周氏都会很贤惠地给他煲汤,并且偷偷在汤里面放入驱气散。 赵守德每次喝了之后,欲望大增,而且那玩意儿变得刚硬持久,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却不知,每次房事之后,都会泄气。 每次泄气,就会让他身子虚弱大半。 如此,转眼过去了四年多,也就是在一个月以前,眼看着赵守德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致,瘦骨如柴,面无血色,比抽福寿膏的瘾君子还要虚弱。 罗成俊和周氏这对奸人,终于要采取行动了。 罗成俊假扮成一个算命老先生,来到赵家大院门前,宣称他有办法,可以让赵守德生下第二个孩子,此后便出现了之前提到过的一幕。 赵守德虽不信鬼神,但是却还是虚心求问,结果算命先生说他那傻儿子是天煞之命,专克兄弟姐妹,只要他杀了他的傻儿子,不用多久,就能生第二个孩子。 赵守德起初不信,罗成俊假扮的算命先生,就言之凿凿地对他说,他的那些小妾,其实都是怀上了他的孩子才被克死的,若是不信,可以开棺验尸。 赵守德命人开棺,结果一看,他那些死了五六年之久的小妾,每一个的肚子里面,还就真有婴儿尸骨! 于是当即就心神震荡,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从原本的不信鬼神,变成了深信不疑。 再加上周氏在他耳边吹风,不断唆使,结果还就真把他给说动了,亲自给自己的傻儿子喂药,将其毒死,还听信算命先生的忽悠,把其尸体扔到乱尸坑里面去。 此后,周氏在家中暗中作祟,搞出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比如半夜鬼吹灯灭,听雨阁出现鬼影等等,给赵守德营造出一种极强的心理暗示。 甚至为此而买通厨子,让厨子去荷塘挖莲藕,故意把一年前赵守德杀死沉塘的何桂花的尸骨挖了出来,以暗示赵守德,这赵家大院出现了神鬼异象。 而周氏所做的这一切,只为等到他们的孩子头七那天,给赵守德来一壶猛的。 那一壶还就真够猛烈。 头七那天晚上,午夜子时,一阵阴风吹来,突然间整个赵家大院,所有挂着的灯笼,几乎同一时间熄灭。 然后赵守德和周氏的房间门前,出现两个幽幽人影,并且传来阴森森的声音: “爹,娘,我和花儿来给您二老请安了!” 结果原本就已经非常虚弱了的赵守德,经受这样的惊吓之后,当即腿软倒地,一命呜呼! …… 第36章 冤魂报仇 赵守德当即就被吓死。 瘫倒在地,张大嘴巴,面目扭曲狰狞,没了呼吸。 林煞以为,“阴阳线”会就此打住。 因为这剧情,已经走得很远,和汤田华基本上没什么关联了。 却不曾想,还在继续延长。 只见周氏走到赵守德身前,缓缓蹲下,探了探赵守德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断了气,立即就面露欣喜。 对着门外两个影子低声叫喊: “死鬼,成了!” “赶紧进来!” 原来,外面那两个人影,其实是周氏和罗成俊合谋弄出来的,其中一人是罗成俊,另一人则是罗成俊的心腹兄弟。 然而,让周氏意外的是,她叫喊了一声, 外面的两个人影,却没有动静。 周氏又喊了几声: “死鬼,进来啊,别再装神弄鬼,被人看见了不好!” 外面的两个人影,依旧没有动静。 周氏不耐烦了。 连忙走去开门。 结果房门一开 吱呀… 周氏瞳孔猛然一颤,她看到了一辈子抹之不去的阴影。 只见两个人,被两条绳子吊着脖子,挂在门外的横梁上,脚掌离地三公分,就这么悬在门前,一动不动。 再定眼一看,发现一个是她的情人罗成俊,另一个则变成了汤田华! 罗成俊一动不动,死得不能再死。 汤田华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周夫人,您真会玩啊。” 周氏当即就被吓得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 …… 等第二天一大早,她再醒来,发现旁边躺着赵守德的尸体。 至于门前挂着的,汤田华和罗成俊,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再一回头,却又把她吓了一跳。 只见罗成俊的尸体,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屋子的横梁上,而他脖子上那条麻绳,竟和当初罗成俊勒死汤田华的绳子一模一样。 又联想到昨晚所遇到的一切,无论是真实发生,还是噩梦一场,周氏都觉得,这肯定不简单。 于是当天早上,她连忙将罗成俊的尸体,藏于房中床底之下,然后为赵守德报了丧,让整个赵家的人,都开始为赵守德准备丧事,然后她自己,偷偷摸摸出了外面,去找到一个她信得过的算命先生,赠与重金,让那算命先生,帮忙算一卦,这件事情,到底算怎么回事?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面色变得凝重,告诉她: “周夫人,此事很明显是冤魂报仇,这才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周氏不解:“汤田华已经死了四年有余,他要回来报仇,怎么几年前不来,却偏偏要等到这时候才来?” 算命先生就说:“或许,他早就开始报仇了,只不过以前一直在针对罗成俊,直到昨晚,才来针对您。” “此话怎讲?” 算命先生就说:“罗成俊之死,不可能一蹴而就,他肯定是被阴煞缠身,日积月累,这才有今日之结果。” 周氏眉头紧锁,半信半疑,问: “若真冤魂报仇,我该如何是好?” 算命先生就说: “老朽有一法,可彻底根除周夫人您心中的隐忧。” 随即,他拿出了一张符咒, “您去把汤田华的尸骨挖出来,捡骨洗骸,装罂封坛,然后用这张符咒,贴住瓮口,再重新下葬别处,即可将汤田华的三魂七魄,封存在金罂之中,永绝后患。” 周氏拿了符纸,谢过算命先生,然后便匆匆回到赵家大院。 当天下午,就去物色捡骨人,帮她一起去捡汤田华的骨头。 而林煞恰巧昨天帮赵家捡过何桂花的沉塘尸骨,周氏觉得他憨厚老实,不善言辞,是个比较靠谱的人,于是就亲自登门拜访林煞的拾金铺。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事情到这里,锁尸绳的“阴阳线”终于停止延长。 林煞总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周氏,之所以偷偷摸摸请林煞过来捡骨,是因为此事本来就见不得光,若事情败露,对周氏而言,无论是名誉上,还是生命上,估计都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林煞现在就想,周氏闺房床底下那一具罗成俊的尸体,接下来她会怎样去处理? 想要将这么一大块尸体,从赵家大院挪出来而不被任何人发现,恐怕没那么容易。 可要是不挪出来,难不成,就这么一直让那尸体藏在床底下? 很明显,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尸体过不了几天就会发臭,到时候就算再怎么捂,也捂不住尸臭味。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煞所关心的。 林煞身为一枚小小的捡骨人,只不过是这大京乱世的一个匆匆过客,而不是什么救世主或超级英雄,他不想、也不愿去插手别人的事情。 周氏、罗成俊、赵守德、汤田华等人的恩恩怨怨,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出现在摸骨经画面里头,和汤田华一起去倒斗的那个职业盗墓贼,现在身在何处? 那个盗墓贼,从墓葬里拿出的一把青铜匕首,和杀死他师父林金水的青铜匕首,非常之相似,甚至可能就是同一把。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那职业盗墓贼,应该就能找到一丝丝关于他师父的死的线索。 只是,这盗墓贼和汤田华散伙之后,便不知去向。 这茫茫人海,要找到他,恐怕不容易。 …… 林煞已经把汤田华捡骨装罂,引魂封盖,这时候,周氏拿出了一张黄色符纸来,往汤田华的金罂瓮口一贴,那是算命先生给她的符纸,用以封印汤田华的三魂七魄。 贴了符纸之后,周氏就让林煞和陈碧水抬着金罂, 走到对面山头,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坟坑,然后将汤田华的尸骨重新下葬,垒起坟堆。 做完这一切,林煞拍拍手掌,本以为已经搞定收工,可就在这时,周氏却突然走了过来,用胸口蹭了一下他的手臂。 林煞一愣,回头一看,只见朦胧月色之下,周氏皎洁如玉的小脸上,挑着狐狸一般的媚眼,用微微翘着的嘴角,在勾引林煞。 她突然媚笑: “捡骨小子,我身下携带了一幅牡丹滴露图,你有没有兴趣把玩把玩?” 林煞当即就无语,拉下脸来。 他真是醉了, 要知道,陈碧水还在旁边呢! 这周福娣,竟然就如此放荡,如此大胆,公然暗示他! 陈碧水比较单纯,听不太懂周氏什么意思,还挠着小脑袋瓜子说道: “周夫人,咱们只是上山捡骨迁坟而已,您完全没必要随身携带牡丹滴露图啊。” 周氏回头对陈碧水啐了一句: “你一未开苞的小姑娘,懂啥?” “去去去,走一边去!” “到前面小树林,看看有没有野狼出没,本夫人没叫你,不许回来!” 周氏语气强势,直接命令陈碧水。 陈碧水看向林煞,在征求林煞的意见。 很明显,她只听她师父的话,其他人她一概不听。 林煞瞄了一眼周氏,不可否认,这周夫人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 前凸后翘,肤白貌美,婀娜多姿,风韵犹存。 初看如画,山色秀丽。 细看如花,花中带骚。 正常男人都难以拒绝她的示好。 …… 第37章 赵家出僵尸 只可惜,看透了一切的林煞,并不吃她这一套。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周氏之所以勾引他这个身份低微的捡骨人,估计是要利用他来处理罗成俊的尸体。 这一趟浑水,他就不去搅和了。 若真想要泻火,花点钱去翠春楼也是一样的,何必在这荒山野岭,在人汤田华的坟头前,和一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打野战? 他们这些做死人行当的,最大的忌讳,就是对死人不敬。 坟头打炮这种事情,就是超级不敬。 于是当即拒绝: “周夫人,请自重。” 周氏见林煞面无表情,毫不心动,吃了个瘪,不由一愣。 不过却仍未轻易善罢甘休,右手轻轻一扯左肩衣角,露出大半山峦的秀丽好风光。 “捡骨小子,你可得想清楚了,过了这个山,就没这个店,我看你还是个雏儿吧,就不想尝一尝,我这山水豆腐的滋味?” 她就不相信,会有男人不想品尝她的滋味。 旁边的陈碧水见周氏搔首弄姿,直接就惊呆了。 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女人所说的“牡丹滴露图”是什么意思。 于是立即满脸羞红。 与此同时,干巴巴看向林煞,她很想知道,林煞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心中犯嘀咕: 师父他是个男人,估计男人都好这一口吧? 作为徒弟,应该成全师父才对。 于是很识趣地,默默转过身去,想要走一边去避嫌,眼不看心为静。 可这时,身后却传来林煞的声音: “徒弟,站住!” “哪也别去!” 陈碧水一愣,转身看去。 只见林煞看向周氏,满脸嫌弃: “周夫人,您若是再搔首弄姿,可别怪小人不客气了,不怕实话告诉您,我那工具箱里头,符纸、铜钱剑、黑狗血,都有带来,您再不老实,小人只得把您当做鬼上身来处理。” “另外,您也别指望我,会去帮您收拾那些只死了一两天的尸体,我是个捡骨的,或许等哪天他化成了骨头,您可以再来找我,到时候我肯定很乐意去帮他捡骨。” 周氏听了这话,心神一颤。 眼前这捡骨小子,这话算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知道罗成俊死在了她屋里? 不可能,此事除了她自己,没有别的活人看见过! 于是冷冷道: “哼,你才鬼上身!” “肉摆在嘴边,都不愿吃,真是个傻子!” 说罢,连忙提起左肩衣服,恢复一副高冷模样。 “既然你不乐意,那就拉倒!” “不过我可警告你,捡骨小子,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林煞淡淡道: “您放心好了,来之前就已经答应过您会保密。”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信守承诺。” 于是三人一起下山,在长乐县城门前不欢而散。 林煞和陈碧水回拾金铺去,周氏则自己回赵家大院。 回去的路上,周氏心里还在想着林煞对她说的那些话,越想,她就越疑神疑鬼,总觉得林煞是知道她和罗成俊的秘密的。 这女人的直觉,没有来由,但是却准得可怕。 很明显,她这直觉是对的。 林煞通过摸骨经和锁尸绳,确实将她和罗成俊之间那点男娼女盗之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周氏就想: “不行,得找机会再去会一会那捡骨小子,若他真知道我的秘密,那一定要把他掌控在手掌心之中,不然恐怕会后患无穷!” 如此想着,周氏趁着天还未亮,偷偷摸摸回到了赵家大院。 此时的赵家大院,还在为赵守德摆灵,整个院子,到处都挂着白灯笼、白练子、白花圈。 夜深人静,空荡荡的院子冷风吹过,卷起满地的白纸碎花,白灯笼的烛火忽明忽灭,给周氏一股诡异的冷。 独自一人走在大院里头,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很想回头确认一下,可是却心里发憷,不敢回头。 最后唯有低着头,加快脚步,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门前,连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进入漆黑的房间,点燃蜡烛。 周遭终于亮起了光芒,她内心里也就踏实了些许。 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脖子后面吹来一股凉气。 猛地一回头,立即就脸色狂变! 只见原本被藏在床底下的罗成俊的尸体,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了她身后! 而且,他那煞白的脸上,微咧的嘴角,露出两只尖尖獠牙,就这么直勾勾站地看着她的脖子。 “啊!!” 夜,惊起三两寒鸦。 …… 次日天明。 林煞起了个大早,他让陈碧水去喂小黑驴,自己则拉耷着半睡半醒的黑眼圈,到街上去买早餐。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早市热闹得很。 这乱世的物价,还在继续往上涨。 肉包子已经涨到了八文钱一个,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涨到十文钱了。 钱已经不是钱,老百姓都在拼命把钱换成银子或者金子,官府屡屡发令禁止,但是却禁不了这人心惶恐。 买早餐的路上,林煞听到了不少新闻八卦。 有人说最近羊城、粤西那边,开始有洪匪作乱,声势浩大,很有可能演变成第二次泰平之乱,就连两广总督叶名琛,都已经被惊动,也不知真假。 嘉应州地处粤东偏僻山区,和羊城有一段距离,暂时还未受到波及。 只是,以后会不会被卷进去,那就难说了。 一提起“洪匪”二字,林煞不知怎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那“湘西尸道子”。 之前“湘西尸道子”答应钱三守,帮他治理陈霖这个“长乐小华佗”,作为交换条件,需要钱三守在自家所有屋舍之上,都立起歃血红旗,且三年不倒。 这歃血红旗,至今已有三年之久。 这红旗与“洪匪”,会不会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林煞只想了一会儿,便没再去多想。 因为他现在没多少实力,人微言轻,无足轻重,无论他知道多少真相,他都不能去改变什么。 另外,其实他也不想卷入时代的洪流之中,他只想独善其身,安安分分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捡骨人。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能苟则苟,赶紧发育。 唯有迅速发育起来,他才能再这乱世之中自保。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包子铺旁边几个客人,正七嘴八舌,八卦洪匪之外的另一件事情。 “你们有没有听说,昨晚赵家大院又出事了!” “赵守德赵老爷子,这不才刚死没多久吗?” “又出什么事了?” “赵家闹僵尸了!” “我听说啊,还把赵老爷子的遗孀周夫人给咬伤了!” “现在满城都传得风风雨雨呢!” “赵老爷尸变了?” “不是,我听说那僵尸是另外一个人,之前从未在赵家大院出现过,不知怎的,突然就冒了出来!” “我还听人说,那很可能是周夫人的姘头,也不知真假!” “管他是谁,我只想知道,这僵尸是真的吗?” “要是真的有僵尸,会不会从赵家大院跑出来?” “若僵尸跑出来了,那咱们这些老百姓,可就得遭殃了!” “总而言之,最近这几天,晚上没事儿别到处乱跑!好好呆在家里就对了!” …… 第38章 三仙归洞 林煞在一旁听着,默默无言。 这些街坊邻居的碎嘴八卦,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全信,但也不可全不信。 这里面,透露出了好几个重要信息。 第一,赵家大院,多半真的出事了。 第二,这僵尸很有可能是罗成俊。 之前林煞还疑惑不解,为何汤田华的鬼魂,弄死罗成俊之后,还要把他送到周氏的房间里头去,难不成,就真的只为吓吓周氏? 若只是为了吓唬周氏,他自个儿蹦跶出来,对周氏一顿脸贴脸操作,效果不更加好? 另外,汤田华死后四年不曾回来寻仇报复 ,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这也是林煞一直所不解的。 现在赵家闹僵尸,林煞这才豁然开朗。 汤田华化为冤魂,却隐忍四年而不发,恐怕就是为了等今天把罗成俊变成僵尸吧! 这僵尸就是一枚炸弹,如今这枚炸弹扔到了赵家大院里面,不但周氏要遭殃,赵家大院里的其他人,估计也会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林煞摸了摸下巴。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去一趟赵家大院? 不是为了为民除害,也不是为了救死扶伤,更不是为了英雄主义,只为了收集一些尸气! 他现在养尸,屁没养出来,急需要尸气。 而这尸气,要么从僵尸身上收集,要么通过摸骨经开宝箱,再开到像“尸胎丸”这样的药丸。 除了这两种方法之外,很难再从其他渠道获取尸气。 可是,去收集僵尸的尸气,就会有被僵尸追着咬的风险。 他现在手头上虽有锁尸绳这一八品一钱法宝,但并没有掌握任何可降服僵尸的法术,独自贸然前去,实在太过危险。 作为一个“以苟为尊”的穿越者,林煞不会去做任何风险过大的事情。 这时候,林煞突然灵光一闪,一拍大腿: 自己干不过僵尸,找个干得过僵尸的帮手,不就成了? 到时候只要挪张小板凳坐边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围观队友大战僵尸,等队友降服了僵尸,自己再一锁尸绳扔过去,给出最后致命一击,再收集尸气,岂不美滋滋? 于是,林煞当即就多买几个肉包子,改道前往玄微阁。 这帮手,非张之玄不可! 来到玄微阁,推开破旧大门,只见里面空空荡荡,恬静安雅,几只小鸟,正在旁边的桃子树上叽叽喳喳。 往大堂里一看,只见张之玄这老忽悠,躺在地上,露着肚脐眼儿,呼噜声震天动地,旁边桌面上,还有一个酒壶,几个打翻的大酒碗,以及一个破旧包浆的香囊。 林煞走到桌前,低头看了一眼这老忽悠,满脸的嫌弃。 想来这老忽悠,昨晚和他那些猪朋狗友喝了不少,这才导致,现在日上三竿都还未酒醒。 如此一糟老头子,能对付得了赵家大院的僵尸吗? 正想着,目光落到了桌面上的香囊,林煞拿起香囊,细看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几句诗: 人生就当如初见,往事春风来画扇。 等闲难变故人心,故人心坚如玉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今生就做比翼鸟,来世还当锦衣郎。 这是仿写大京朝着名词人纳兰性德的《木兰花》,原词本是伤春悲秋,诉说故人变心之哀怨。 经此一改,虽不如原词有韵味,却将哀怨变成了坚定,将伤春悲秋变成了山盟海誓。 林煞就想,这很明显是一首表白诗啊,到底是哪个姑娘,将这诗绣在这香囊上,并将这香囊送给了张之玄这老忽悠? 正出神,这时候,一只老手,突如其来,将林煞手中香囊抢了过去。 林煞抬头一看,只见张之玄两脸铁黑,怒意沉沉,瞪着林煞: “你小子什么时候跑我屋里来了?” “不敲门也就算了,还偷看我的东西!” 说话间,连忙小心翼翼把香囊收起来,当宝贝一般爱护着。 林煞见状,不由好笑,打趣一句: “张先生,这是哪个旧情人送您的定情信物?” “滚滚滚!别胡乱猜测!” “什么旧情人新情人,那是我昨天路上捡的!” 张之玄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话说你小子来我这儿做什么?” 林煞知道,对付眼前这精明的老忽悠,你不先给他点甜头,很难能够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蛇打七寸,人捏软肋。 于是慢慢悠悠道: “这不是上次教了您一招摸麻将变换牌面的戏法儿吗?” “这捞门鬼手,有三十六技法,我就想着好人做到底,趁着今日比较空闲,来教您第二招!” 还摇头叹气,“哎,不过看来您这样子,是不想学了啊,那算了,我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这饵料,立即就将张之玄这老鱼给牵引得上蹿下跳。 只见这老忽悠态度立即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连忙上去拉住林煞,客客气气道: “别走啊!” “来都来了!” 就连对林煞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又开始尊称林煞为“林小师父”。 “林小师父,您这边请坐!” “您要喝茶喝酒?我给您倒!” 林煞被张之玄拉着坐下,乐得不行。 说道: “这还差不多,茶酒就不必了。” “我这有几个肉包子,来,一起吃过早餐,待会儿就教您第二招。” 张之玄愕然,有些懵逼, 这做师父的,不用他端茶递水,还给他买了肉包子,竟有这等好事? “吃啊,别愣着!赶紧吃!” 张之玄被催促,虽心有疑惑,不过还是拿起肉包子,一连吃了好几个。 肉包子吃得只剩下三个,林煞拍了拍手掌,然后开始教张之玄第二招: “捞门鬼手,三十六技法之二,三仙归洞!” 说着,从桌面上拿来三个喝酒的大陶瓷碗,往桌面上一扣,将三个肉包子一挪,放入碗中,随手摆弄几下,错乱位置。 然后问张之玄: “肉包子在哪里?” 张之玄手指中间一碗,林煞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张之玄愣了一下,又指向左边一碗,林煞打开,又是空空如也。 张之玄微微惊讶,最后指向右边一碗: “竟然在右边那碗里?” 林煞笑笑,打开碗,张之玄立即大惊,只见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肉包子呢!” 林煞笑道:“这肉包子,自然是我想让它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比如说,我想让它在中间这碗里,它就在中间这碗里。” 说着,将三只碗重新倒扣上,再打开中间一碗,三个包子,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再盖上,再打开,又消失不见。 再将左边碗打开,发现包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左边碗里。 再盖上左边碗,去打开右边碗,包子就跑到了右边碗里。 张之玄明知林煞这是手活儿,变戏法,可近距离观看,却依旧看不出破绽,不由惊叹: “好厉害的戏法!” 林煞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意味深长笑道: “老张,您要是有了这手法,别说打麻将了,就算是玩牌九,赌骰子,要想赢,还不手拿把撺,稳稳当当?” 张之玄深以为然,连忙说:“那你快教我!” 林煞见他已经上钩,这才道出真正意图: “教您可以,不过,您得帮我一个小忙。” 张之玄一愣,瞬间警惕,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 于是提防着问: “要我帮您什么忙?” 林煞淡淡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帮忙抓个僵尸。” …… 第39章 鬼炼尸 赵家大院。 这赵守德赵老爷子的灵堂都还未撤下,周氏周夫人的灵堂又立了起来。 谁又能想到,半个月之内,赵家三口人,竟然就这么死绝了! 赵守德无兄弟姐妹,父母早死。 如此一来,偌大的赵家家产,无人继承,直接就便宜了周氏娘家那一边的亲戚。 周氏父母也早已过世,只有一个弟弟。 眼下是他弟弟周志峰从嘉应府连夜赶来长乐县,主持赵家上下事宜。 今早周志峰见到他姐姐周氏的尸体,当即就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可哭着哭着,却又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赵家的下人见周志峰又哭又笑,都以为周志峰伤心过度,人变疯傻了。 却不知,人周志峰可不疯不傻,那可是发自肺腑的笑。 周志峰这人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以前他来投靠过姐姐,结果周氏随便给了他几两碎银就把他打发走。 此事至今他还耿耿于怀,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这偌大的赵家,突然间死绝无后,而他周志峰,是和这赵家,唯一还算是有点关系的亲戚! 所以无论是伦理道德上,还是大京律法上,赵家家业,都会被他名正言顺地继承!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 怎么能不让周志峰高兴欣喜? 他没直接摆酒席请大戏庆祝,已经算是克制了。 正欣喜着,这时候,赵家的老管家过来提醒: “周先生,令姊之死,另有蹊跷。” 周志峰正沉浸在“捡死鸡”的喜悦之中,被老管家这么一打扰,立即一愣。 “有什么蹊跷?” 老管家面色凝重,低声道: “您看她的脖子。” 周志峰一细看,这才发现,周氏脖子上,竟然有两个血淋淋的獠牙印子! “这是什么咬的?” 老管家如实道: “您来这里之前,小人请了个阴阳先生来看过。” “那阴阳先生看了令姊脖子上的伤口,立即就大惊骇然,转身就逃也似离开,不敢多留片刻,他还说,杀死令姊的凶手,是他对付不了的僵尸!” “还让小人去请茅山道士,唯有茅山道士,方能抓拿那僵尸!” 周志峰满脸不可思议, “这世界竟有僵尸?” “是我姐夫尸变了吗?” 老管家却摇头:“老爷他的棺材,停灵已有几日,出事之后,我们仔细检查过他的棺材,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那僵尸,也不知从哪里来得,不知怎么就进了赵家大院!” “而这赵家大院,屋舍多达几十间,而且很多都是无人居住的,如今僵尸不见踪迹,也不知道躲到了哪个房间,下人们也不太敢去寻找。” “这不,您来了,他们就让小人来和您说说,让您来拿主意。” “到底要不要去请茅山道士来作法?” 周志峰胆小怕死,他可不想刚刚继承赵家家产,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僵尸给一口带走。 于是说道: “既如此,那还不快去请茅山道士?” “只要能降服僵尸,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于是老管家当天就快马加鞭赶去嘉应府,花了三百两的大价钱,请来号称茅山第十九代传人的云道大师。 云道大师年过五十,头发灰白,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身强体壮。 他穿着黄色驱邪道袍,手拿一把桃木剑,身背一个行囊包。 行囊里头,装有符纸、铜钱、糯米、墨斗、罗盘、八卦镜等等驱邪法宝。 当天下午,老管家就把他带回了赵家大院。 来到赵家大院,云道大师拿出罗盘,测阴阳,定凶吉,找痕迹。 手法极其之专业。 这不,一个时辰之后,他就锁定了正西方向,一间堆杂物的房子。 可此时,已经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僵尸,很快就会苏醒! 云道大师罗盘一转,手指一掐,便知今晚这赵家大院,乃是大凶之相。 于是立即下令,让赵家所有人立马离开,他要自己一个人,去对付那僵尸,以免伤及无辜! 赵家上下,几十个仆人婢女,听了云道大师这话,如获大赦,连忙逃去外头过夜。 就连周志峰和老管家,也不敢逗留。 纷纷离开。 …… 夜,已如泼墨。 风,冷冷地吹。 赵家上下,空荡寂寥。 白纸碎花,阴沉沉卷起。 云道大师孑然一身,面对着眼前的杂物房。 他拿出无数驱邪符纸,往门窗贴满。 再用墨斗,在屋前两棵树之间挂线。 并用糯米,撒满脚下青石地板。 做好这一切之后。 他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红血液。 往杂物房的格子纸墙上一弹。 嗒! 一滴血,染红了白色纸格子。 僵尸嗅到血腥人气,立即苏醒。 从杂物堆底下,蹦跶而出,直往房门跳去! 房门、墙壁上贴着的驱邪符纸,立即起到作用! 僵尸只刚一触碰,就被伤到,发出“滋”的一声,冒出黑烟! 可这罗成俊变成的僵尸,乃是阴鬼汤田华所练就,俗称“鬼炼尸”,比一般尸变而成的僵尸,要强大凶悍许多! 只见僵尸被伤到,立即兽性大发,勃然大怒,猛地一跃,竟然就直接破门而出! 无数符纸,虽伤了他皮肉,但是却不能阻止他前进! 云道大师见状,面色凝重,并不意外。 因为他早就探测到,此僵尸比一般的僵尸煞气要重许多倍,不然他也不会让所有赵家人都离开。 见僵尸出来,云道大师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猛吐出一口气息,吸引僵尸往他这边走来。 只见僵尸嗅到人气,立即蹦向他。 刚往前一蹦,就撞到了两树之间的墨线之上。 墨线镇邪,很多棺材板,都会用墨斗打线,以压尸气。 结果僵尸撞在墨线上,立即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响声,冒出阵阵腐臭黑烟。 僵尸却并未就此被降服,继续往前一跳,竟然把墨线压断,来到了距离云道大师两米不足的地方! 云道大师手拿桃木剑,低头一看,僵尸踩到了地上的糯米,发出“滋滋”响声,再次冒出阵阵黑烟。 可却依旧不能将其降服,反而让其愈发暴怒。 再一跃,竟来到了云道大师身前,两手一戳,直刺向云道大师脖子要害处! 云道大师立即提起桃木剑,横梗在身前,以桃木剑身阻挡僵尸的进攻! 结果桃木剑“啪啦”一声,竟被僵尸直接刺成两截! 那一刻,云道大师脸色狂变。 再往前一看,只见僵尸已在眼前,张开了那带着獠牙的血盆大嘴! “啊!!” 夜,惊起三两寒鸦。 …… 第40章 你负责打怪,我负责捡宝 林煞和张之玄来到赵家大院,已是夜半子时。 他今早就去找张之玄帮忙降尸,玄微阁距离这赵家大院并不是很远,为何直到三更半夜才姗姗来迟? 原因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只因张之玄这老东西笨手笨脚,一招变戏法的三仙归洞,竟然学了大半天都还未学会。 而他没学会,他就不愿意跟林煞一起来抓僵尸。 结果直到亥时,也就是夜晚九点多的时候,这老东西总算是掌握了些诀窍,于是两人这才收拾好降尸道具,匆匆赶来。 来到城北赵家大院门前,已是午夜时分。 眼前整个赵家大院,竟然毫无光亮,灯灭如死。 林煞敲了几次大门,大喊“有人吗”,里面都无人回应。 张之玄手指一掐,算定阴阳,卜出凶吉,立即就面色一沉: “卦象显示,赵家大院里头,竟无一丝人气!” 林煞咯噔一下,“不可能吧,赵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怎会没一丝人气?” 张之玄就说: “若那僵尸实力强悍,而赵家上下又疏于防范,一夜之间全部被咬死,甚至全部变成僵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张之玄不知云道大师将赵家所有人都遣散到了别处去住,也不知罗成俊所变的僵尸具体实力如何,这才会往最坏的情况猜测。 林煞闻言,不由一愣,两眼怔怔,仿佛有所惧怕,可下一秒,这家伙清奇的脑回路,却峰回路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露出满脸期待,还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若赵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变成了僵尸,那岂不是说我今晚能收集到很多尸气? 妙啊! 没准《养尸录》的九层尸气,今晚就能全部填满! 张之玄见林煞露出如此表情,立即懵逼疑惑,有些不爽: “你小子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很期待的样子?” 林煞呵呵一笑,心说你这老忽悠又岂会知道我这养尸人的意图? 他连忙摇头否认,欲盖弥彰解释: “没有没有,我害怕啊,害怕得要死,怎会期待呢?只不过刚突然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张之玄更加无语了,语重心长道: “可别吊儿郎当,赵家大院里头,尸气很重,也就是说,这里面的僵尸可不是闹着玩的,远比之前我们我们遇到的,秦金玉的老母亲尸变要强悍许多倍!” “待会儿进了大院,你跟在老朽身后,切不可大意,懂吗?” 林煞点头如鸡啄米: “懂的懂的。” 这一点他还是很懂的,要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去请张之玄过来帮忙。 进了院子,他肯定会苟着,绝不会乱出风头,至于降尸的重任,自然是交给你张大师去做。 张之玄将装着满满当当的降尸工具的行囊递给林煞,纵身一跃,就跳到了两米多高的赵家大院的围墙上。 “把行囊扔上来!” 林煞把行囊扔上去,自己蹦跶了好一会儿,手脚并用,使用狗爬式爬墙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爬到了墙上。 张之玄见状,脸黑无语,心中嘀咕: 和这笨手笨脚的家伙来降尸,确定不会拖后腿?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对林煞说:你就骑在这墙梗上吃屁吧,降尸的事情老朽自个儿去做就行。 可还未等他开口,林煞就已经一跃,跳进了院子里面。 张之玄无可奈何,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啥也不说,连忙跟上去。 他可不能让林煞就这么挂了,毕竟捞门鬼手的三十六技法,他到现在为止只学会了两招,还有三十四招未曾触及。 他一日未能学完捞门鬼手三十六技法,就一日不准林煞先他而去! 进入赵家大院,只见周遭挂满白绫,灯笼无光,阴风习习,卷起一地的黄纸铜钱,缠绕脚间。 张之玄从行囊里头,拿出一个阴阳八卦镜,咬破手指,以指作笔,用鲜血在八卦镜上,画一道降尸符咒,然后将八卦镜递给林煞: “你拿着这八卦镜,若是遇到突发情况,可用八卦镜暂且挡一挡。” 林煞拿过八卦镜,看着镜上留下来的鲜血,心说这玩意儿,真能降尸? 张之玄又从行囊里拿出了三件东西,一探路司南,一桃木剑,一符纸。 他左手端着探路司南,右手握着桃木剑,腰间别着一沓符纸,然后根据司南引路,小心翼翼,缓缓往前行进。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在偌大的赵家大院里头,行进了许久,不见一个活人影子,也不见一具死人尸体。 林煞心中好奇,这赵家大院,一夜成空,也真真是奇了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正西院落,一处杂物房面前。 总算是看到了一个人。 微暗的夜色之下,只见一身穿道袍的陌生人,正站立在屋舍门前的青石地板上,一动不动,如同木桩。 而他身后,留下了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房门破碎,墨线零散,满地的驱邪糯米。 张之玄只看一眼,立即惊讶: “云道大师?” 嘉应州四县一府,粤东弹丸之地,能降尸的人本来就不多,张之玄和云道大师算是半个同行,他认识云道大师,再正常不过。 可此时的云道大师,却已经不认识他。 只见云道大师突然动了起来,一跃五六米,来到了林煞和张之玄的面前,两人这才看清楚,原来云道大师的脖子处,已有两个渗着暗红血液的僵尸牙印! 他面目狰狞,露出两个嗜血獠牙! 大师已尸变! 张之玄立即一惊,满脸意外,随即果断出击! 桃木剑如虹刺出! 啪啦一声, 尸变了的云道大师,立即惨叫一声,倒退倒地。 张之玄乘胜追击,抽出腰间一符纸, 如剑飞出。 符纸贴在了云道大师印堂之上,立即就将他定住,再动弹不得分毫。 林煞见状,立即竖起大拇指: “老张,厉害了。” “三下五除二,这僵尸就被你降服了!” 与此同时,连忙跑上去,暗暗运转神海深处的《养尸录》,吸溜一口气,就把云道大师身上的尸气,吸入《养尸录》之中。 原本已经耗费殆尽的尸气,经此一吸,又恢复了半层。 果然,带了个“打手”过来就是不一样,张之玄负责打怪,他林煞负责“舔包”,坐享其成,简直不要太爽。 不过,这云道大师身上的尸气分量,有点让林煞失望。 要知道,秦金玉老母亲尸变,也能填满《养尸录》一层的尸气,这老道士尸变,竟然只有半层的尸气,这和他的道士身份,简直完全不匹配。 张之玄见林煞来到云道大师面前,左看右看,举止怪异,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干嘛,只觉得无语至极,提醒道: “喂!” “你小子别靠太近,万一符纸突然脱落,你可就凶多吉少了。” 结果他这话刚说完,这时候,前方屋舍破烂房门里,突然吹出一股妖风! “呼”的一声! 贴在云道大师印堂上的符纸,当即就被吹落! 恢复自由的云道大师,立即两手一伸,就掐在了林煞脖子上! 那一刻,林煞脸色狂变,欲哭无泪: 老忽悠这一张乌鸦嘴,也真是没谁了! …… 第41章 半血尸 林煞被尸变的云道大师掐着脖子,眼看九死一生,好在他手中还拿着张之玄之前给他的那个画了血符的阴阳八卦镜。 只见林煞情急之下,慌忙将八卦镜往云道大师身前一贴,就见到“轰隆”一声,八卦镜瞬间碎裂,飞出无数道金黄符咒,直接将云道大师炸飞,掉落十米开外的地面。 僵尸成了死尸,再不能动弹分毫。 林煞化险为夷,虚惊一场,与此同时,惊讶连连,没想到张之玄这老忽悠给他的血符八卦镜,竟有这么大的能量。 关键时候,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就在这时,凶险再起。 只见前方破烂房屋里头,黑暗深处,再次传来一阵妖风! 冷冽如冰,咄咄逼人。 气势之大,让林煞忍不住连退了好几步。 张之玄手拿桃木剑,脚踩青砖板,硬撑着一身老腰骨,面对着飒飒妖风,愣是没退半步,可是他的一张老脸皮,却被吹得起了皱褶。 “好强的尸气!” “这是一头半血尸!” 张之玄大惊,喊了一声。 何为半血尸? 林煞算是有所了解,因为《养尸录》里面说过,尸分九种: 僵尸、血尸、毛尸、兽尸、飞尸、鬼尸、瘟尸、旱魃、神僵。 这半血尸,应该就是介于僵尸和血尸之间的品种,已经高出僵尸半层,向血尸的方向进化,可又还未成为一头完全的血尸,故而命名为“半血尸”。 林煞抬头看去,只见从屋内跳出来的,是罗成俊所变的僵尸! 只不过此时的罗成俊,和在摸骨经里头看到的罗成俊,已经判若两人。 摸骨经里的二流子罗成俊,虽然坏得很,但至少还是个大活人。 而如今的罗成俊,已成为一头大僵尸! 他两只带血獠牙,如野狼一般嗜血。 面目苍白狰狞,脱落半边脸的皮肉,隐隐露出粘稠血肉。 僵直的身体,笔直如树桩,两手伸出,像是一把凿人脑袋的长戈。 他身上的尸气浓重无比,刚一跳出来,周遭空气就都弥漫着浓郁化不开的死老鼠气味! 让人忍不住作呕。 林煞连忙捂鼻,连忙退后到墙角一隅。 这种凶险情况,就应该由张之玄这高手来摆平,他这战五渣,躲一角落吃瓜就好。 张之玄这大师也不愿林煞来碍手碍脚,这不,面对半血尸,他当即就对林煞大喊一声: “躲一旁,捂住口鼻,别呼吸!” 话音刚落,张大师就将手中指路司南一扔,右手提起桃木剑,左手捏着黄符咒,肩上搭着一行囊包裹,对着半血尸冲了上去! 还未近身,张之玄手中符纸,已如飞刀暗器一般,接连飞出好几张! 直贴半血尸身上、手上、脚上、脸上! 在远处捂着口鼻的林煞,看到张之玄这快准狠的手法,心中不由吐槽: 你特么有这一手,学个“三仙归洞”竟然还需要折腾一整天? 这老忽悠是故意的吧! 再看前方,符纸贴在半血尸身上,定住了血尸的行动,可只一秒钟不到,那半血尸周身就冒出暗红粘稠血水,竟然就将符纸打湿,使其自动脱落! 不过,就是这一秒钟的时间,却给张之玄争取到了进攻的绝佳机会! 只见他手中桃木剑,猛然刺入了半血尸的胸膛! “滋滋!!” 半血尸胸口处,冒出阵阵腐臭黑烟。 他被这一击弄得生痛,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咆哮不止。 两只利爪,猛地往张之玄脑门拍去。 半血尸的某些行为举止,已经脱离了僵尸的“僵直”束缚。 他的一双腿还是只能蹦跶跳跃,不可行走,可一双手,却已如兽爪,可横扫、直刺、拍打、抓拿、拎拽。 张之玄身手了得,脑袋一偏,闪过了半血尸的拍打,双腿往后一蹬,空中翻腾三百六十度,后退到五米开外。 然后迅速从行囊中,掏出九枚铜钱,往前一扔! 铜钱竟如飞镖一般,直接刺入半血尸双手、双腿、两肩、两肋,以及印堂。 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击得半血尸连连后退,痛苦咆哮。 张之玄乘胜追击,又从行囊里头,拿出一个黑色糯米饭团,往前一跃,直接就塞到了半血尸的嘴里! 滋! 一声冷水淬老铁般的声音,从半血尸嘴里发出,与此同时,半血尸满嘴冒黑烟,两只獠牙,竟然硬生生被烫得掉落了下来。 至此,半血尸也就已经废掉了。 张之玄将之前云道大师遗留下来的墨斗黑线一扯,拿过来缠绕住半血尸的身躯,再往其额头上贴上定尸符。 尸体定住,搞定收工! 张之玄长吐一口气,转回头对林煞说: “你可以呼吸了。” 林煞看得惊呆。 他知道张之玄有两下子,可却从未想到过,他竟然如此牛逼。 于是连忙走过来,对他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 “老张,我早就知道你很厉害,却没想到你竟厉害到这种程度!” “连云道大师都能咬死的半血尸,你竟然三两招就轻易把他降服!” “着实厉害,着实厉害!” 张之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憨笑: “哪里哪里,也就雕虫小技而已。” 随即又说:“对了,林小师父,您能不能答应老朽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张之玄就说:“今晚咱俩来赵家大院降尸一事,您可否为老朽保密?” 此话一出,林煞这才一愣,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这老忽悠甩符纸的手法溜得飞起,学“三仙归洞”的手法却笨得要死。 恐怕这老东西还就真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拖到深夜才来降尸,好不让别人看到他出手。 另外,林煞严重怀疑,这老忽悠提前算过卦象,早就知道今晚的赵家大院会空无一人。 “这是为何?”林煞疑惑不解,你说你一个抓僵尸的高手,这事儿传出去,把名声搞起来,不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吗? 为何还要捂着掖着? 张之玄给出了一个很不靠谱的解释: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今天张三来找老朽降尸,明天李四来找老朽抓鬼,后天赵五来请老朽驱魔,那老朽还要不要打麻将了?” “这僵尸可抓可不抓,麻将可不能不打!” “老朽这次也是看在和林小师父您朋友一场的份上,这才答应帮您出手,换做别人,老朽鸟都不鸟他!” 林煞闻言,无语至极。 他知道这老忽悠隐藏身手,另有深层原因。 既然他不说,林煞就不追问。 这世界上,谁还没点不与人言的小秘密? 互相尊重,才能搭建友谊的桥梁。 不过,他不会答应得太轻易。 因为太轻易许下的承诺,反而会让人不相信。 于是灵机一动: “要我帮你保密也可以。” “不过,你得告诉我那个香囊的故事。” …… 第42章 姑娘与道法 玄微阁。 夜风微凉。 林煞和张之玄把罗成俊、云道大师这两个被制服的僵尸,带回了这里,以定尸符,黑狗血,墨线压制。 此时,左右两条尸,中间一壶酒。 一斜银月如霜,满嘴香醇微醺。 张之玄手里拿着那陈旧的香囊,视线突然模糊拉远,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 往事如烟,迷离如梦,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对林煞说: “那一年是庆帝十九年,天下太平,人间祥和,老朽年仅十八,与姑娘相识于雨天巷陌,姑娘手撑桃花油纸伞,只回眸一笑,就胜过烟雨江湖的名与利,也赢了心比天高的张之玄。” “姑娘一个手工香囊,更是拴住了那小子的野性,让他突然明白:求个屁的道,这一辈子很短,找一人相思相守,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才是人生之道。” “可这世界,苍天从不遂人意,那小子因姑娘放弃寻道,却又不得不因姑娘而再次拾道。” “乃至是拾刀。” …… 庆帝十九年,大京朝1814年。 那一年张之玄道术有成,师父让他下山,在江湖中历练,在尘世中悟道。 张之玄道法了得,心高气傲,每到一处,必与同行比拼,一决高下,分出输赢。 他要成为天下第二的道法大师。 至于为何不是天下第一? 那是因为,天下第一是他师父的。 这日江南烟雨天,梅花落马蹄,张之玄在丹霞山与粤北南华寺第一高僧空明大师论道说佛。 空明大师问:何为道? 张之玄熟读《道德经》、《周易》等古典圣贤书,所以对答自如: “道法自然。” 空明大师又问:“何为自然?” 张之玄回:“顺天应地,借势运势,随江河之逐流,任日月之光辉,便是自然。” 空明大师笑了,慈祥的笑。 他那一双看了这世界一甲子的老眼睛,此时看向张之玄,就如看一可爱孩童,一充满天赋和活力的年轻后辈。 他捋着花白胡子,点头称赞道: “你悟性不错。” 可随即,却话锋一转,说了一句让张之玄无以回答的话: “只是,小伙子,既然你已知道自然为何物,那你为何还要以如此方式问道?” “你可知,你这是在逆势而为?背道而驰?” “你争强好胜,道心不静、不稳、不定,与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剑客,又有何异?” 张之玄霎时间无言以对。 他眉头皱起,陷入沉思,回想下山以来,他一路上问道、悟道,确实早已忘记初衷,走入偏门。 他以道法服人,却从未以道理服人。 师父他老人家,让他下山历练和悟道,他只历练了身手,却未历练心性,至于悟道,更是未曾有丝毫收获。 今日空明大师一席话,可谓是让他醍醐灌顶,如梦方醒。 他知道他自己误入了歧途,心中悔恨万分。 可江湖这一条路,红尘滚滚,烟雨茫茫,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他早已答应了羊城第一大门派形意门,要与空明大师进行一场道与法的比试: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这一场比试,分为论道和斗法两个部分。 今日在丹霞山与空明大师论道,只不过是第一部分罢了。 明日的斗法,才是重中之重。 张之玄没有退路,他知道他的道与法都不及空明大师深厚,但是他必须逆势而上。 因为他所相识相爱的姑娘,就在三天前,在他们共同建造的江边小屋里,被形意门的掌门赵袁枚抓了去。 和空明大师有深仇大恨的赵袁枚,用姑娘来威胁张之玄,逼着他去和空明大师比试: 他若赢了,形意门便会放人。 他若输了,形意门就会扔尸。 张之玄问赵袁枚,为何偏偏选中他? 赵袁枚说: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江湖豪杰之中,唯一对空明大师有那么一丝胜算的人。 张之玄问,那一丝胜算从何而来? 赵袁枚意味深长一笑:其实你比谁都清楚。 张之玄明了,那一丝胜算,是因为他已无路可退。 一个男人,或许连死都不怕,可他却偏偏怕心爱的女人受伤。 他的软肋,在驱使着他,让他一往无前。 回想起那日烟雨巷陌,那回眸一笑,以及后来的种种快乐,还有姑娘送与他的那手工香囊,以及姑娘亲手在香囊之上一针一线刺绣出来的诗句: 人生就当如初见,往事春风来画扇。 等闲难变故人心,故人心坚如玉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来世应当锦衣郎,比翼连枝今生愿。 张之玄就没有后退的理由,也断无后退的可能。 这一步,他必须往前,那么眼前便是万丈深渊。 人生就当如初见…今生就做比翼鸟… 多么任性的句子,多么真挚的句子。 在张之玄眼中,三千唐诗与宋词,在这一蹩脚诗句面前,也要逊色许多。 论道比试,张之玄毫无悬念地输了。 明日的斗法比试,他必须赢。 …… 次日,太阳东升。 张之玄站立在丹霞山延绵山峦的某一小山顶之上,任由下面绿水泛出碧波,也任由清风吹动脸庞发丝。 空明大师一身袈裟,隔着一江绿水,站立在对面山头。 他就是一棵苍松。 风动,水动,云动,他纹丝不动。 “年轻人,你道行尚欠,明知斗不过贫僧,为何还要来赴约?” 空明大师人如其名,他这一身气息,空明如虚无,与天地融合,与周遭一体,他已到了“半身入佛”的境界,整个南方粤、桂、湘、赣一带,算是顶尖的存在,就连赵袁枚,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之玄面无表情,此时的他,也心无杂念,空如明镜。 “大师说得对,我道心不静、不稳、不定,与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剑客无异。” “我已背道而驰,非求道之人。” “而今日,我这一剑,不为斗法,只为守护心中所爱!” …… 第43章 姑娘与道法(2) 一壶浊酒易醉心,半生尘缘难分清。 银屑月光之下,张之玄在诉说着如烟往事,他那苍老的眼角,含着泪花,泛着微光。 林煞坐在他对面,细心聆听,不忍打断。 酒,一杯接着一杯。 …… 那一场与空明大师的决斗,张之玄赢了吗? 赢了,也输了。 赢并未真正的赢。 输却是彻彻底底的输。 那日张之玄只出一剑。 这一剑,蕴含他毕生所学、所悟、所感。 他知道和空明大师不可久斗,面对高手,最好一招制胜,否则越到后面,越难取胜。 可他却怎也不曾想到,面对他这一剑,空明大师笑了,却没有接招。 反倒是敞开胸怀,迎接利刃。 等张之玄反应过来,已来不及收剑。 这一剑,直刺空明大师心脏,透体而过。 张之玄大惊意外,很是不解: “大师,你这是为何?” 空明大师脸上不露一丝痛苦之色,反而还风轻云淡笑道: “阿弥陀佛,贫僧知你是被逼与我决斗,赵袁枚抓了你的心上人,你无路可退,方才出剑。” “若贫僧杀了你,虽是取胜,但却伤你无辜性命,另外赵袁枚也不会放过你心上人。” “贫僧杀你,等于杀了两个人。” “而你杀贫僧,只杀一人。” “一命死,两命活,怎么看都比较划算。” 张之玄当即就惊呆了,怎么都不会想到,空明大师竟然会做出如此抉择。 或许,这就是高僧大师和常人之间的区别吧。 大道为人,小道为己。 大师心怀慈悲,眼底下尽是天下苍生。 而普通人,眼中只有自己,为了一己之利,趋之若鹜,如蝇营狗苟。 可大师却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的死,并未换来张之玄和姑娘的平安。 张之玄赢下了这一场决斗,回到形意门要人。 赵袁枚却对他说: “你知道我为何要抓你女人吗?” “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是为了掣肘空明大师。” “如今空明大师已死,南方一带,我又少了一个敌手。” “而你,天赋不错,二十年后,或许会成为我的劲敌。” 张之玄眉头皱起: “你什么意思?” 赵袁枚一挥手,让人将姑娘带了出来。 然后当着张之玄的面,直接下手,一把就拧断了姑娘的脖子。 “不!” 那是张之玄永生难忘的一个画面,也是他四十多年以来,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这些年来,每到夜晚,他都会梦见姑娘被拧断脖子的画面。 “之玄,今生我们做不了比翼鸟了,来世你一定要做我的锦衣郎…” 张之玄拔剑,他的剑已经无道,或者说由道入魔。 这一剑带着天地崩裂之势,劈下赵袁枚的头顶,可却让他绝望。 赵袁枚两手高举,手掌一夹,竟然将他的剑刃夹住,再不得寸进。 再一掰,“哐当”一声。 剑断,人飞。 张之玄重重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赵袁枚却没有立即把他杀死,而是将姑娘的尸体往他身旁一扔: “我赵袁枚也不是一个毫无感恩之人。” “既然你帮我杀了空明大师,那我就还你一个人情。” “你先去把你心爱的人葬了吧。” “另外,顺便也把空明大师下葬了,他也算是你的半个恩人,不然,你活不到今天。” “七日之后,你再来找我。” 赵袁枚坚信张之玄不会逃走,因为他不可能不回来替他心爱的女人报仇。 只可惜,他也失算了。 他未等到七日,只等了第三天。 就有一神秘人前来形意门踢馆,将整个形意门都灭了。 等张之玄再回来的时候,见到一地的尸体,他心中复杂,怅然若失。 这算是报了仇?还是算没报仇? 他在形意门里盘腿打坐,等了七天,想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杀手 ,可七天过去,尸体腐烂,依旧不见任何人影出现。 他突然悟了。 人生本无常、无序、无迹可寻,才是所谓的“道法自然”。 他杀死的人,未必是他的仇人。 他的仇人,未必会死于他的剑下。 所谓因果,其实并非有因就有果。 有因无果,有果无因,才是常态。 人这一生,所经历的很多事情,本就没道理。 就如那天,他与姑娘相遇雨天巷陌,没道理可言。 就如那一剑,他杀死了空明大师,没道理可言。 就如赵袁枚,死于神秘人之手,没道理可言。 经此一事,张之玄看开了,他变得无欲无求,终日以酒相伴,半生浪迹天涯。 直到几年前,这才定居在长乐县,自建玄微阁,每日和一些猪朋狗友,打打麻将,喝喝小酒,半醉半醒半生梦。 至于成为地理先生,那纯属巧合。 只因隔壁李大婶家里染了邪祟脏东西,张之玄随手帮了个小忙,就被李大婶到处八卦,说他如何如何厉害。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左右邻居,常常来找他驱邪、算命、看风水。 人们只当他是一个被上天开眼,疯疯傻傻的糟老头子,对他既敬重,又看不起,既需他帮忙,又嫌弃远离他。 庸俗人的判断力,往往都是如此经不起推敲。 他们都不曾想过,这个糟老头子,曾是四十年前,那个在丹霞山和一代大师空明大师论道斗法的风姿少年。 …… 夜已深,酒已喝完,故事也讲完了。 林煞心中唏嘘,情绪有些沉重。 张之玄醉醺醺迷离双眼,突然来了一句: “林小师傅,你觉得我这故事编的怎样?” “值不值三两酒钱?” 林煞一愣,心中沉闷瞬间豁然开朗。 人生多苦难,回头一场梦。 往事酸与涩,都付笑谈中。 他笑着打趣道: “你这故事蹩脚得很,最多就只值两个馒头的钱,怎能卖三两酒钱!” 张之玄借着酒气撒泼: “老朽不管,就值三两酒钱!” “你已经听了,就得给钱!” “除非你把这故事,从耳朵里头倒出来!” …… 第44章 僵尸养活了 次日,天蒙蒙亮。 外面三两鸡鸣。 张之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脚下是被打翻了的老酒壶。 林煞从醉酒中清醒过来,将旁边罗成俊的尸气汲取,填满了《养尸录》的两层尸气,然后匆匆离去。 至于这罗成俊和云道大师变成的两个僵尸,就由张之玄自己处理吧。 …… 回到拾金铺,陈碧水在铺子里等了一天一夜,她坐在八仙桌前,芊芊素手撑着那蛊虫脸,眼皮闭上,昏昏欲睡。 听到有脚步声,立即惊醒过来: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林煞昨天早上出去买包子,便再没回来,害得陈碧水担心了一天一夜。 现在见到林煞回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煞看她疲惫模样,心中不忍,便说: “你怎么那么傻,我没回来自己先睡不就得了?” 陈碧水低头不语。 林煞又说: “好了,现在我回来了,你赶紧去补个觉吧,睡到自然醒,再起来干活。” 陈碧水点头,“好的师父。” 然后呆呆傻傻地回房间去了。 林煞也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将窗户一关,黑帘子拉上,然后便开始给小棺材里的赵明辉的尸体,注入尸气。 “你这傻小子已经消耗了我三层尸气,再注入这两层尸气,如果还不尸变,那可就别怪我把你扔回乱尸坑里面。” 林煞自言自语,盘腿打坐,两手对着棺材,开始在神海深处,驱动《养尸录》。 尸气渐渐散发,林煞刚采集的那两层尸气,迅速往赵明辉的尸体上氤氲渗入。 刚消耗了一层尸气,这时,就见到赵明辉的尸体,直接就弹坐了起来,双手绷直,往前伸出,差点没戳到林煞的喉咙眼里面。 林煞和他面对面,眼对眼。 被吓了一跳。 可随即却欣喜高兴。 养了这么久的尸,终于养“活”了! 随即他立即运转《养尸录》的驱尸秘法,用以操控僵尸。 僵尸在他的操控之下,一跃而起,出了棺材,却被前面一张椅子绊倒,“噗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林煞哭笑不得,继续驱动僵尸。 僵尸在房间里蹦跶,踩得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这刚养成的僵尸,“溜”起来虽然还不是很顺手,行动笨拙,就如提线木偶,不过林煞已经很满意。 养尸如养宠物,这驯化得有个过程,别看这僵尸现在笨手笨脚的,等以后养熟了,肯定会成为林煞在这乱世之中保命的一大武器。 林煞突然想到,赵明辉的魂魄,其实还在这僵尸体内。 现在僵尸受他控制,可魂魄却不受他控制。 这里面可能会存在某些风险。 要是能搞到一个御魂秘法,控制赵明辉的鬼魂,将控尸和御魂结合在一起,那就完美了。 到时候僵尸不再是单纯的僵尸,鬼魂也不再是单纯的鬼魂。 而是尸和魂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有灵魂的新物种,名字林煞都想好了,就叫它“尸魂兽”吧。 这“尸魂兽”,有自己的灵魂,有不死的身躯,但却又不会脱离林煞的掌控范围,如此“宠物”,绝对牛逼上天。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想必是生意来了。 林煞控制僵尸,让其重新躺回棺材里面,把棺材盖盖上,然后连忙小跑出去。 他刚离开房间,把房门关上,棺材盖就“咯洛”一声,打开一个小口。 里面的僵尸赵明辉,竟然睁开了眼睛,转了几下眼珠子。 …… 林煞来到拾金铺大堂,只见来的是个老熟人,白喜街的李记棺材铺的老板,李老头。 李老头人很精瘦,古铜肤色。 他手里提着一纸袋的包子。 进来就给林煞塞几个,“来,热腾腾的包子。” 林煞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李老板,这一大早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 李老头呵呵一笑,答非所问: “我昨天看到你的女徒弟,牵着小黑驴去外头吃草,那小黑驴,哟,可壮实!” 林煞立即咯噔一下,咬了一口的包子,剩下半个拿在手上,愣了半天没吃下去。 李老头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林煞之前对他说了谎,小棺材不是为小黑驴准备的,而是另有所图。 林煞没办法,唯有掏出十两银子,摆在桌面上: “这是上次买棺材的尾款,你那红木棺材不错,以后我去帮人捡骨,都给您推销推销。” 李老头收下桌面上的银子,乐呵呵的,龇牙咧嘴露出好几个棕黄牙齿,丑陋至极。 “谢了!” “我这人记性贼差,你不说尾款,我都忘了给你做过棺材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李老头收了钱,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不会对外乱哔哔。 林煞见他这么识趣,也就没再说什么。 李老头这时又说:“其实我今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忙去捡一捡我家老头子的坟骨。” “听说你这边费用很低,捡一次骨只需要五十文钱。” 林煞刚被李老头暗暗拿捏了一把,心中有些反感,不过,既然遇到了捡骨生意,那自然不会不做。 钱多钱少不是问题,他帮人捡骨压根底儿不是冲着钱去,只为了开宝箱,拆盲盒。 开棺之后,摸骨经所给出的奖励,那可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 于是爽快答应: “成!” “将你爹的生辰八字给我看一看,我给你定个吉日。” 李老头立即掏出一本泛黄陈旧的线状手抄小本子,那便是他爹的生辰八字。 林煞看过一遍之后,利用《风水秘葬》之法,算出明日之后便是捡骨迁坟吉日,于是让李老头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辰时,准时上山。 李老头满口答应,林煞送他走之前,多嘴问了一句: “话说你怎么突然要给你爹迁坟?” 李老头讪讪一笑,想了一下,最后如实说来: “最近诸事不顺,近一个月以来,棺材铺里一连丢了四五具尸体,搞得我最近都不敢做存放尸体的生意了,赔不起!” 李老头的棺材铺,除了卖棺材之外,平时还会顺带做做帮忙存放尸体的生意。 有些尸体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于非命,不是自然死亡,容易形成冤魂怨鬼,家属不想在家中置灵,怕招鬼入室,便将尸体放到李老头的棺材铺暂为寄存,等棺材做好,入棺上盖之后,再拉回家中过个仪式,然后就下葬。 李老头帮忙存尸,按天数算钱,一条尸体存一天,他收十文钱,这生意比林煞的捡骨行当,要暴利许多。 这原本是稳赚不赔的活儿。 可最近遇到丢尸怪事,形势急转直下,差点没让李老头把裤衩也赔进去。 毕竟尸体丢了,李老头没法对死者家属解释,最后只能倒贴一大笔钱,息事宁人。 也正是遇上这晦气事儿,李老头觉得诸事不顺,又想到他爹死了五年,都还未进行捡骨二葬仪式。 于是就趁着这个时机,来找林邪,去捡骨迁坟,换换风水。 林煞听了他这话,更加好奇: “你不是一直住在棺材铺里头吗?” “怎么还能让尸体丢掉?难不成它们会自个儿跑路?” 李老头的回答,让林煞大吃一惊: “你还别说,那些尸体,还就真是自个儿跑的。” …… 第45章 全城丢尸 “自个儿跑的?” 林煞内心咯噔一下,多问了一句: “你亲眼所见?” 林煞以为有人暗中作祟,故意将尸体放他棺材铺里头,半夜三更再去偷回来,以获取高额的赔偿费。 有些捞偏门的下九流江湖人士,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不料李老头却说: “还就真是亲眼所见!” “尸体就是自个儿从棺材里爬起来,然后自个儿离开棺材铺的!” 林煞笑笑,又问:“那你怎不去阻止?” 李老头郁闷道: “这哪能?” “你敢去阻拦尸体离开吗?” “反正我是不敢!” 林煞若有所思,再问:“你确定那些尸体都不是活人假扮的?” 李老头非常肯定: “怎么可能是活人假扮的?躺在棺材里的是活人还是死尸,我还是知道的!” “我跟你讲,有一具尸体,脑袋被削了大半,脑浆都撒了出来,半夜照样爬起来,你说那能是活人吗?” 林煞吃着李老头带来的包子,说不出话来了。 李老头这时说: “哎,不说那些晦气的事儿了!” “我回去准备明日捡骨迁坟所需要的物品,明日迁坟,希望祖宗能保佑我时来运转!” 说罢,转身就离开。 拾金铺里头,独留林煞一人。 他已隐隐约约感觉到蹊跷。 这尸体自个儿跑路,绝非寻常之事。 应该是一种驾驭尸体的术法在操控。 可这操控者是何人? 偷尸的目的是什么? 林煞不得而知。 …… 日上三竿。 几日前陈碧水请的几个装修木匠来了,林煞招呼着他们,开始捣鼓拾金铺的装修工程。 破旧的,难看的,该拆的拆,该扔的扔。 几个木匠手脚麻利地捣鼓着,把补觉的陈碧水给吵了醒来。 林煞见她睡不着,就让她把小黑驴牵出去吃草。 自己则给那些木匠打下手,帮忙递递锤子,扶扶梯子。 并且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其中一个木匠,突然说道: “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咱长乐县,发生了好几起丢尸事件!” “有所耳闻,坊间传得很是诡异!” “有人说亲眼看到尸体从棺材爬出来!” “像个活人似的,自个儿跑了!” “最近城北做布匹生意的赵家,赵老爷一家三口,不都接二连三死了吗?” “我听说啊,就在昨晚,赵老爷的尸体,和他老婆周夫人的尸体,竟然一同丢了!” 林煞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满脸意外,插嘴问了一句: “你确定赵老爷和周夫人的尸体,是昨晚丢的?” 林煞之所以反应如此之大,那是因为,昨晚他和张之玄去了一趟赵家大院,在赵家大院里头和僵尸大战了一场。 他们抓住了罗成俊和云道大师变成的僵尸之后,还专门去看了赵守德和周氏的尸体一眼。 周氏的尸体被僵尸咬出了两个血牙印,当时张之玄为了防止她尸变,还特意在她的尸体上下了符咒,并且以糯米覆盖,以墨线弹棺,压住邪祟。 倒是赵守德的尸体,没怎么处理 。 按理说,经过张之玄如此处理之后,就算是赵守德的尸体跑了,周氏的尸体也不可能轻易跑掉。 再说了,昨晚他们离开赵家大院的时候,已是丑时,再过一时辰就天亮。 这一时辰里,赵守德周氏夫妇的尸体,就算能离开赵家大院,也不可能离开长乐县吧。 天一亮,长乐县就会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尸体,难不成还能混在活人之中出城? 这里面,实在说不通! 老木匠却非常确定: “准没错,就昨晚丢的!” “今早赵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同出来寻找赵老爷和周夫人的遗体,把大半个长乐县都惊动了呢!” 另一木匠则说:“我听说昨晚赵家找了个茅山道士抓鬼驱邪,赵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被那道士赶了出去过夜,结果今早赵老爷周夫人的尸体就不见了,那道士也跟着不见了,我猜尸体很可能是那道士偷走的!” “瞎说!那道士是嘉应府的云道大师,人是出了名的正道人士!不可能偷尸!” “另外,就算赵老爷和周夫人的尸体是云道大师偷的,那长乐县别处丢失的尸体,又该怎么解释?昨晚丢的尸体,可不仅仅赵老爷和周夫人,我目前听到的,就还有另外三条尸体,张鞋匠家一条,陈夜夫家一条,刘寡妇她娘一条。” “就是,云道大师不可能偷尸,他突然失踪,恐怕是遇到了偷尸贼,然后追了上去…” 木匠们一边装修,一边七嘴八舌,闲话八卦。 林煞听着,越发不解。 这些木匠的话,道听途说,半真半假。 他们恐怕都不知道,云道大师已经尸变,被张之玄这吊儿郎当的“土半仙”给收了。 林煞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昨晚他和张之玄前脚刚离开,赵守德和周氏的尸体,后脚就跟着也离开了赵家大院。 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林煞甚至隐隐约约觉得,接下来长乐县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 他思索良久,最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今晚,他要去探一探真相。 …… 转眼夜半三更,满天星辰,蛙鸣虫噪。 林煞带着陈碧水,偷偷出了城,往北而行。 “师父,咱们要去哪里?” “乱尸坑。” 林煞的目标很明确,尸体不可能无缘无故自个儿跑路,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操控。 林煞就想,既然这幕后之人冲着尸体而来,那这乱世坑里,填满沟壑的尸体,他肯定不会错过。 所以来这边蹲点,很明显更加有机会,能够遇到那控尸之人。 陈碧水跟在林煞背后,挠头不解: “师父,咱们又去捡尸吗?” 林煞回道: “这一次不捡尸,只去看尸。” “看尸?” “没错,看尸。” 两人轻手轻脚,悄悄咪咪来到了乱尸坑。 他们没有带火把或者灯笼,借着满天星辰泄下来的银屑暗光,林煞带着陈碧水往乱尸坑靠近。 两人在乱尸坑旁边找了个隐秘的灌木丛,躲起来暗中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过去大半个时辰。 乱尸坑里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全都一动不动,除了散发腐烂恶臭之外,并未有任何异样情况。 陈碧水蹲得有些不耐烦,低声问: “师父,咱们还要蹲多久?” 林煞低声回道: “再等等。” 这时候,一股妖风席卷而来,吹得乱尸坑里的枯叶和尘埃,“呼啦呼啦”乱卷飞扬。 乱尸坑里的尸体,突然动了! …… 第46章 意外发现 妖风飒飒,沙尘滚滚,昏天地暗。 乱尸坑里,横七竖八的死尸,一个接着一个,缓缓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往同一方向行走。 惊得在附近啃食尸肉的野狼和老鼠,惊惶乱叫,骂骂咧咧,夹着尾巴,狼狈逃窜。 林煞和陈碧水,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面,也是大为惊讶。 若不是亲眼所见,林煞也难以相信. 乱尸坑的大部分尸体,早已被牛头马面抽了魂魄,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还能够自己站起来走动。 无数行尸走肉,歪歪斜斜,踉踉跄跄,也浩浩荡荡。 往长乐县城方向缓缓而去。 待其走远,林煞连忙拉着陈碧水,轻手轻脚跟上去。 很快,两人就跟着丧尸队伍,来到了距离长乐县北门一千米处的一个小客栈——钱记客栈。 林煞和陈碧水蹲在远处树林里头,远远看去,就见到昏暗月光之下,钱记客栈上插着的歃血旗笙,飘飘扬扬。 这是长乐县乡绅大地主钱三守开的一家客栈。 三年前“湘西尸道子”让其在屋顶上插的红旗,至今仍屹立不倒。 丧尸队伍排得整整齐齐,不急不缓,有秩序地进入了钱记客栈里头。 自始至终,林煞都未能看到那个在暗中操控这些尸体的控尸人。 这时,耳边传来陈碧水的小声嘀咕: “这么小的客栈,怎能容纳这么多的死人?” “这些死尸,至少也有一两百个吧!” 林煞愣了一下,低声回道: “恐怕客栈里头,内有乾坤。” 陈碧水又问:“师父,要进去看看吗?” 林煞摁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子,无语道: “现在进去,不等于去送死吗?” 陈碧水摸着脑袋:“那咋办?” 林煞吐出一口浊气:“回去呗。” 陈碧水好奇心并未得到满足,皱褶眉梢:“这就回去了?” 林煞就说: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在这里过夜?” “你要是不想回去,那你就在这里守着吧。” “明天我还得去帮李老头捡骨迁坟呢。” 说着,转身轻手轻脚离开。 陈碧水连忙追上,“师父,别丢下我一个人!” 两人悄悄溜进长乐县城,回到拾金铺,然后便各自回房睡去了。 林煞躺在床上,将脑袋枕得老高,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在想,那些丧尸为何要进入钱记客栈?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惊天秘密。 只是他功法浅薄,没啥自保能力,要想深入去探个究竟,恐怕不容易。 所以现在,还是苟着比较划算。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还是得赶紧开多几座坟,捡多几次骨,希望能够尽快开出可提升自身武力的修炼功法。 因为他现在所掌握的功法秘诀,《风水秘葬》《养尸录》《黑心经》等等,都是没有武力值的。 凭借着这些玩意儿,要生存容易,可要自保,却没多大作用。 心思乱动,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林煞就睡着了。 身旁的小棺材,这时又微微动了一下。 …… 次日,红日东升。 辰时已到。 林煞刚醒来刷牙洗脸,棺材铺的李老头就挑着两箩筐的捡骨所需用品,过来招呼: “林小师傅,可以出发了吗?” 林煞连忙收拾好他的捡骨工具: “可以了,这就出发!” 于是牵着小黑驴,带着陈碧水,三人一驴,一同往城北而去。 出了城北大门,一路往北。 经过钱记客栈时,陈碧水用异样的眼光,往客栈里头瞄了一眼。 发现客栈里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喝茶吃饭,并无异样。 林煞眉头微微一皱,他突然做出一个决定: “李老板,我还没吃早饭,要不咱去客栈里随便买点东西吃吃?” 李老头面露不喜,“没吃早饭不早说,咱可以在城里吃了再出发。” 不过碎嘴归碎嘴,最终还是答应了林煞的要求。 林煞把小黑驴拴在客栈门前的一棵杨树上,三人挑着行李,一同进入客栈。 店里的小二连忙上前迎接: “三位客官,里面请!” “住店还是打尖?” 林煞左顾右盼,观看四周,发现这小客栈里头,也就几间客房,几张客桌,并不是很大。 也不知它是怎样容纳昨晚那一两百头丧尸的。 “你们这边有早点卖吗?”林煞随口问了一句。 店小二忙说: “有的有的,本店有肉包子、糯米鸡、炒河粉、客族腌面、荷包饭、油炸萝卜糕等等早点,您想要吃什么?” 林煞还未开口,店小二就主动推荐: “本店肉包子最具特色,别具一格,小人建议您尝一尝,保准您尝了一回,下回还想吃!” 林煞就说: “那来三笼肉包子吧。” 说罢,三人随便找了座位坐下。 等了一小会儿,就有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上桌。 三人徒手拿起开吃。 刚咬一口,李老头就感叹道: “哟!” “还就真不错!” “太好吃了!” 然后又连忙大咬几口,囫囵吞吃,饿死鬼似的。 林煞见状,有些无语,好吃就好吃,吃相要不要那么夸张?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吗? 心里吐槽着,也咬了一口。 细细咀嚼。 果然,一股沁人心脾的美好味道,立即上头,让林煞为之一颤。 “确实很美味!” 陈碧水吃了一个,也赞不绝口。 林煞正好奇,这里的肉包子怎会如此好吃? 就在这时,神海深处的《养尸录》竟然自己缓缓打了开来。 只见《养尸录》里头,原本只剩下一层的尸气,竟然在林煞吃过一个包子之后,增加了十分之一层的尸气分量! 吃这包子,竟然能涨尸气? 林煞再一愣,内心里大为惊讶。 随即定眼细看手中吃了一半的包子的肉馅,越看,他就越觉得,这肉馅里头肥腻的油脂,很像尸油! 而那些肉,则像是人肉! 于是下一秒…… “呕!” 林煞直接就吐了一地! 陈碧水和李老头见状,当即就懵逼了。 “怎么回事?” 林煞吐得翻江倒海,他很想质问店小二 ,这肉包子的馅是用什么做的。 可就在这时,神海深处的《养尸录》,再次自行驱动。 只见他刚才吸纳的那零星尸气,竟然让他感受到,客栈的地底下,埋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里面,有一具腐尸,竟然和他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联系,让其可以感受到尸体周围的一切。 林煞由惊转喜,他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心中暗暗惊讶: 这《养尸录》竟还隐藏如此功效? …… 第47章 李九官 店小二连忙小跑着过来,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陈碧水生气道: “店家,你这店里的包子好吃是好吃,可怎么我师父刚吃了一个,就狂吐不止?” “你们是不是在包子里面下了什么药?” 面对质问,店小二不喜,果断撇清干系: “这位客官,您可别乱冤枉好人!” “本店的肉包子干净得很,不可能下药!” 还不忘揶揄陈碧水:“倒是您,满脸的坑坑洼洼,那么恶心,我估计这位客官是看了您的脸,这才狂吐不止的吧。” “你…”陈碧水立即被伤到自尊心,很是刺痛。 林煞吐过之后,对陈碧水说: “好了,别说了,” “是我自己染了风寒,得了肠胃炎,这才一吃油腻的东西就呕吐。” “小二,这三笼包子多少钱?” “一笼三十文。” 林煞给了九十文钱,立即起身就走。 陈碧水和李老头连忙跟上。 出了客栈,陈碧水还在为林煞打抱不平: “师父,您明明就没得风寒,肯定是他家的包子的问题,怎么却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林煞笑笑,随口应付: “这等小事,何必斤斤计较?” 李老头这时说:“林小师傅,看来你是没那口福,那家店的包子确实很好吃,回头我还来买。” 林煞笑笑,没说什么。 这人肉包子,能不好吃? …… 几人一路往北,来到长乐县以北十里远,一个小丘陵山坡上,找到了李老头他爹的坟墓。 这是一个长坟,一条黄土堆,坐北向南,就如一垄短短的番薯地,并未堆砖砌瓦,也未立碑刻字。 坟头上荒草丛生,甚至还长了好一些野生小竹子。 此时恰逢春天,竹子长笋的季节。 只见坟堆之上,竟冒出了密密麻麻好几十根竹笋。 这些竹笋手指大小,有一膝之高。 李老头拿着镰刀,一边割着坟头草和野竹笋,一边说道: “上一年清明我才把坟头的竹子和竹根清理干净,没想到才过去一年,又疯长了起来,这竹子真是烦人!” 林煞抬头放眼四周,只见周围是一片野竹林,野竹地下的竹根,最是疯长,一年就爬满坟头,再正常不过。 将坟头草清理干净,林煞便开始烧香拜神。 三炷香过后,不见三长两短。 可以开棺。 随即让李老头先挖前三铲坟土。 三铲过后,三人一起动手。 将长坟铲平,往下挖去。 结果还未挖到棺材金顶,就遇到密密麻麻的竹根阻挠。 无奈之下,只能使用砍柴刀,以劈代挖,将坟坑四周的竹根劈断,挪走,再往下挖一米深,终于见到金顶。 林煞拿出铁撬,熟练地撬开棺材盖。 往里一看,却看到让人意外不已的一幕。 只见棺材里,铺满密密麻麻的竹根! 将李老头他爹的骨骸,缠绕、包裹、勒紧,甚至是穿透! 李老头惊呼: “难怪最近诸事不顺!” “原来我爹被竹根勒着了!” “他老人家浑身不自在,在向我求救呢!” 林煞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很明显,这些竹根之所以破棺而入,缠绕尸骨,是因为附近黄土贫瘠,而棺材里的尸骨腐肉,富有营养,这才会把竹根都吸引进去。 不过,这么多竹根缠绕,看起来确实也是够诡异的。 封建思维,难免会想到神神鬼鬼。 林煞用剔骨刀,小心翼翼将竹根一一割断,然后开始进行捡骨仪式。 取骨清洗,串神连经,装金入坛,点红引魂…… 一系列程序做完,神海深处的摸骨经缓缓展开。 将骨主李九官的生平事迹,如同电影慢放一般,展现在林煞眼前。 …… 骨主李九官。 嘉应州长乐县人士,原是客族商人李伯华之子,后家道中落,为讨一口饭吃,在白喜街开了这李记棺材铺。 要说李九官乃一商贾富贵人家之子,妥妥的富二代,怎就沦落成一低贱的棺材匠呢? 这得从乾帝四十九年说起,那年是大京朝1784年,天下尚且太平,人民安居乐业。 他爹李伯华乃是大京朝第五批从闽地珠玑港,跋山涉水南下来到嘉应州定居的“移民”之一。 身在异乡为异客。 客族南迁之艰辛,途中所遭受的冷眼,是他人难以想象的。 南迁的过程,也造就了客族人坚韧、向上、吃苦耐劳、不服输、勇于人先的优良精神品质。 李伯华刚和一众客族人来到长乐县之时,身无分文,只能靠着一身苦力,挣一些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期间他受尽本地土族人白眼,默默忍受着一切。 在长乐县做了足足五年的苦力,李伯华终于攒了零星积蓄。 这点积蓄,或许在土族乡绅眼里,也就一餐饭的费用,可在李伯华的眼里,却成了改变命运的唯一一根稻草绳。 他决定拿着这些钱去做生意,若是生意成了,那他就不必再低三下四,为人打工,若是生意败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他已吃惯了苦,不惧怕苦难再来得猛烈一些。 没想到,这生意还就真给他做成了! 期间虽然经历了很多起起伏伏,可是却难以阻挠李伯华的做大做强。 只用了五年,他就从一个贫穷苦力,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拥有家财万贯的小富商。 乾帝五十九年,李伯华凭借着生意上的成功,积蓄了丰厚家产,他还娶了本地一何姓土族的女子,生下儿子,取名为李九官。 这名字寄托着李伯华的人生期盼。 受尽南迁苦难的李伯华,希望儿子长大之后能够成为官府之人,就算是九品芝麻官,也好过一直做一个客族人士,无根浮萍一般,四处飘零。 而李九官,也不负父母期盼,从小就展现出了极强的读书天赋。 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十岁能文章。 眼看着就要成为下一个“骆宾王”,可等到十三岁,李伯华想让他这个天才儿子去参加县试的时候,却犯难了。 他是一个没文化的商人,对大京朝科举制度不太了解,一开始以为,只要想去参加,就能参加。 结果等到要去报名的那天,了解了一下规则,这才发现,这科举考试,可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 大京朝科考制度明确规定,所有考生,无论是县试、府试、院试、秋闱、都得回原籍参加,不得跨地进行。 李伯华乃是从闽地南迁而来的客族,在长乐县本地无户籍,他儿子也就没有在长乐县参加科举的资格。 得回闽地老家,才能参加考试。 这嘉应州距离闽地,山长水远,总不能让儿子大老远跑回去参加科举吧? 就算回去了,他已离开老家十几年,老家那边已无家产,无凭无证,也难以证明你就是当地人。 他证明不了自己是当地人,那边的官府也不会让他儿子在那边科考。 这可如何是好? …… 第48章 冒籍科考引人生巨变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李伯华坚信一条真理:遇事不决,用钱开路。 这世界上,只要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于是他通过朋友关系,结识县城衙门里面的人脉,上下打点,左右通融,花了大半年时间,终于把户籍搞了下来。 等到明年,他儿子李九官便可去参加县试。 而李九官,也不负他老爹的厚望。 第二年,他直接以县试、府试双料第一的好成绩,取得童生名号。 童生尚无科举功名,算是一个科举入门资格。 唯有通过省级学政主持的“院试”考核之后,成为“生员”,也就是所谓的“秀才”,才能获得最低级的科举功名特权。 大京朝明文法律规定,秀才以上,见县官不跪、免除徭役、不可随便用刑。 且大京朝皇权不下县,县级行政单位,多以地方乡绅管理,而秀才,便是地方乡绅的主要组成部分。 当然,这些乡绅之中,也有像钱三守那样的“绅二代”,是不需要功名,就能获得特权的。 话归正题,李九官县试、府试都取得出色成绩,可谓是一鸣惊人,所有人都认为,接下来的院试,李九官那是手拿把撺,能够轻易考取秀才功名! 毕竟童生考秀才,就如小学升初中,录取率还算比较高。 只有举人以上,对李九官才会有点难度。 就算如此,李九官中举的可能性,依旧极大,他很有可能会成为,长乐县近十年来,唯一的一个举人。 果然,李九官还就真如人们所猜测的那样,轻轻松松就成了秀才。 接下来是三年一次的“秋闱”,秋闱对所有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而言,都是重中之重,就好比地球上的高考。 在秋闱中成绩出色的秀才,可获得“举人”称号。 举人所获得的特权,比秀才要多许多。 除了能进入仕途当官之外,还可永久获得京城会考的资格。 可正当李九官为秋闱发起冲击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此事直接就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 原来,有长乐县土族科举人士,见李九官成绩优异,风头无两,便心生嫉妒,竟写信给前来秋闱监考的钦差大臣,举报李九官学籍作假! 科举乃是大京朝大事,上到天子,下至子民,无不关心。 其公平性,关乎大京朝之根基。 所以,这封举报信,迅速引起了粤省督抚和都察院的注意。 粤省总督亲自下令,一定要查明真相,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考生,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徇私舞弊的考生。 省城大怒,立即震惊整个长乐县城。 一时间,上至县令,下至衙役兵勇,人人自危。 其实,违背大京律法,暗地里买卖学籍之事,早有发生,至今已存在了几十年时间,县城里头所有收了钱的人,都觉得这事儿无伤大雅。 毕竟皇权不下县,只要不直接在科举考场作弊,无论是京城那边,还是省、道两级地方政权,应该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无视。 只可惜,这次出了意外。 此次前来粤省监考的钦差大臣邬鸿辰,出自粤省第一书香世家邬氏家族,其饱读圣贤书,刚入仕途不久,行事作风颇具理想主义风格,不念人间疾苦,更不懂得世故变通。 且其早年在粤省参加科举,早有听闻客族读书人冒籍科考之事,并且认为此等歪风邪气不可助长,因为这对粤地土人是极其不公平的。 于是,当他听闻有人冒籍科举,便立即下令,一定要严查重查。 结果将整个长乐县都翻了个遍,抓出了十几个冒籍参加科考的客族人。 而李九官,便是其中之一。 这十几个冒籍科考之人,当即就被宣判,剥夺秀才功名,永久取消科举资格,并且重打八十大板,发配粤西徭役三年,重罚钱银三百两。 除此之外,那些和冒籍者沆瀣一气的县衙官员,上至县令,下至乡绅,革职的革职,坐牢的坐牢。 此事可谓是撼动整个长乐县,让长乐县大换血。 同时也加剧了长乐县土族和客族之间的矛盾,土族怪客族冒籍取巧,坑害了整个长乐县,客族则怨土族手段下作,竟然向钦差大臣写举报信,断了客族读书人的仕途之路。 而最惨的,还是那十几个被发配粤西徭役的读书人。 他们本是读圣贤书的人上人,如今却成为了做苦力的阶下囚。 三年徭役还不是最痛苦的,永久取消科举资格,对他们才是摧毁性的。 李九官徭役三年回来,早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他变得意志消沉,终日饮酒作乐,沉迷青楼。 他爹见仕途之路已不通,便想要他接手家族生意,还劝他说,做一个家财万贯的商人,也并非不是一条出路,不必在科举这一棵树上吊死。 然而,李九官却对他爹心生怨恨,心说要是当初你不给我冒籍,让我老老实实回闽地参加科举,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所以他表面上答应李伯华,愿意接手家族生意,可却无心经营,结果导致,他所经手的买卖,不是这里亏本,就是那里亏本。 李伯华见他如此无能败家,气个半死。 不过他也知道,不是他这个儿子不懂得经商,而是他不愿意做这一行,毕竟在大京朝里头,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商人赚的钱不少,但是社会地位却很低,往往会被人看不起,甚至被视作贼眉鼠眼的奸诈小人。 李伯华就想: 得,不想经商是吧,那就别经商,在家里呆着,只要不到处霍霍,这偌大的李家,还是能够管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年纪到了,赶紧给我娶妻生子就好,你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孙子。 可是,当李伯华兴致勃勃,正要去给儿子物色媳妇,这时候,李九官却从青楼里带回了一个姑娘: “爹,孩儿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翠春楼的秋花。” “今生难登皇城殿,不如醉做柳三变。” “爹,孩儿已经找到人生的目标了,孩儿要做一位诗人!” “自古名与利,转眼都成尘,唯有名诗篇,万古永流传。” 李九官确实颇有文才,出口就成诗。 可在他老爹李伯华眼里,他这就是不务正业。 做柳三变有什么好?一辈子靠着青楼女人养活,无能至极,还有脸了? 于是当即就摔杯大怒: “你特么给我滚!” “要是再敢混迹青楼,我打断你的腿!” …… 第49章 人生起伏一场梦 李伯华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肯定不敢打断李九官的腿,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可是,他不敢,李九官敢。 只见李九官拿起旁边一张檀木椅子,往自己左腿上就砸。 不带一丝犹豫的。 “碰”的一声闷响,李九官小腿九十度折断,他竟然都不吭一声。 只半跪着把椅子扔开,然后颤颤巍巍站起来: “咱俩两清了。” 说罢,转身就走。 李伯华都看得惊呆了。 何止李伯华,李九官带来的青楼女子秋花,也是惊讶意外。 她连忙搀扶着李九官,痛惜道: “九郎,你何必如此?” 李九官没有回答她,只一瘸一拐离开。 头都不回一下。 李伯华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然脑海一片混乱。 他怎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激进的举动。 不过,这虽是意料之外,但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李九官从小就遵从父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的父亲早已给他设计好人生。 他这一辈子,就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这压抑了他的自由,压抑了他的天性,积蓄着他的反叛情绪。 后来因冒籍之事,导致他终生无缘科考,科举之路断了,他的人生也就断了。 他开始放纵自己,消沉抑郁,甚至破罐子破摔。 与此同时,心中的叛逆情绪,也积攒到了极点。 性格变得乖张诡异,容易走极端。 李伯华不同意他那做诗人的天真理想,只不过是一个爆发点。 就算今天这事儿他忍住了,没自断一腿,往后的某些矛盾发生,他依旧会如此激进,如此极端。 眼看着李九官就要走出李家大门了,身为父亲的李伯华,这才回过神来,他内心里有些慌了,于是大喊: “你真要走吗!” 李九官依旧头也不回,依旧一瘸一拐往大门走出去。 李伯华想要去劝他别走,可心里又放不下身为父亲的那一份尊严,于是更加盛怒,大骂道: “你这不孝子!今日要是走出了李家大门!” “那我李伯华,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李九官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出去,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他,想法可谓是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通俗点说,就是天真得可笑。 他以为以他的才华,出了李家大门,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但小富小安,总没有问题。 就算再怎么不济,在翠春楼里写写诗词,谱谱曲子,做一个当下的柳三变,依旧能够养活自己。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失去李家经济支柱了李九官,在外面混了半个月,连腿伤都还未养利索,就已穷困潦倒。 他毛遂自荐去给乡绅当师爷,乡绅见他是客族人,而且还是科举冒籍作弊的那一批人之一,不但不接纳他,还狠狠地揶揄嘲讽他,说他是犰客,野族之人,不配上高堂。 他去学堂做教师,人嫌他没秀才功名,且有徭役污点,不得录用。 他去大街上卖字画,结果被没文化的街头过客,品头论足,说这不好那不行,让他备受耻辱,一怒之下,砸了字画摊子,甩手而去。 最后无可奈何,他真的沦落到了去翠春楼混饭吃的地步。 起初,翠春楼的姑娘们还是挺热情的,觉得傍上李九官这么一个大才子,倍儿有面子。 可后来,他们发现李九官竟然没钱银,来翠春楼不出钱,竟然还天真地要她们这些姑娘养他,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还就真以为,能写几首无病呻吟的诗词,就是人上人了? 没钱你屁也不是! 于是姑娘们毫不留情地批他、骂他、踩他,践踏他的尊严,伤透他的自尊心。 就连当初视他为“知己”的秋花,此时也变了脸,直呼他是一个“瘸腿癞蛤蟆”。 李九官被现实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最后沦落街头,混了个灰头土脸。 李伯华听说儿子在外面混得猪狗不如,不但不心痛,反而大为欣喜。 他妻子刘氏问他为何欣喜?那可是他的儿子啊! 李伯华就说: “这小子涉世未深,思想单纯,不经历世道敲打,永远也不会明白人间艰辛。” “如今他在外受挫,对他而言,是一次深刻教训,能给他长长记性,现在我们去把他叫回来,他肯定会乖乖接手李家生意,安安心心的,不再想去做什么狗屁诗人。” 妻子刘氏听了这话,深以为然。 于是亲自去街头,找到李九官,劝他回心转意: “儿啊,你父亲当日只是一时之气,你别放在心上,回家吧,你离家出走之后,你父亲每日伤心哀叹,悔不当初。” “你就原谅他好吗?” 灰头土脸的李九官,听了这话,瞬间就泪水决堤,“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人就是这德性,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九官撞了南墙了,他终于肯回头了。 只是那自己弄瘸的腿,再不能恢复原样,他只能一瘸一拐,去面对每日的生活。 回到李家之后,李九官休养一个月多,渐渐恢复。 他开始主动去接手李家的生意,并且做得有声有色,游刃有余。 李伯华见状,心中满意,心说这小子这一条腿,瘸得值得! 若这腿不瘸,他还不转性! 过了半年,李九官甚至主动对他爹提起,想要找个媳妇,生儿育女。 儿子有了成家立业的想法,作为父母的,那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于是连忙张罗着,给他找门当户对的女子。 大家闺秀他们李家高攀不起,毕竟李家是客族人,在长乐县虽小有钱财,却没多少地位和权势。 不过,小家碧玉,那却是李家可以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 李伯华想自己的儿子和土族人成亲,因为那样能够在本地拿到不少便利,想当初他白手起家,就是因为娶了一个本地土族女人,有本地人的疏通,才迅速将生意做强做大的。 李九官听说父亲要给自己寻找土族妻子,他毫无意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二老喜欢,那就成。 于是李九官就这么结婚了,新娘在新婚之夜,才知道长什么模样,长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中规中矩,李九官对其毫无感觉,却也毫无怨言。 或许,人生本就是这样,中规中矩,本本分分,差不多就得了。 次年,李九官的妻子就生了个小胖娃子,那小胖娃子,就是如今的李记棺材铺的李老头。 李九官的人生轨迹,终于掰回到了正轨上。 他不再是那个成天幻想的书呆子,他已接受了人生平凡的命运。 他接手李家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按理说,照这么发展下去,李家的商业版图,会更上一层楼,李九官不至于沦落成为一个棺材铺的木匠。 然而,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魔幻。 庆帝十九年,大京朝1814年,那一年张之玄还是个刚下山求道的无名小卒,而李九官21岁,已经是李家之主,生意场上大展拳脚,赚的钱越来越多,他爹李伯华退居幕后,准备颐养天年。 就在这一年,长乐县来了个衣衫褴褛的穷道士,他给了李九官一句忠告: “九官九官,那就是九口棺材,你压得住这九口棺材吗?压不住,那是会出人命的!” …… 第50章 命途多舛三春秋 穷道士劝李九官改名,改名费不贵,十两银子。 李九官给了穷道士二十两,却不用他改名,而是将他打发走: “老先生一把年纪,何必出来行走江湖,坑蒙拐骗?” “拿着钱,回家种地去吧。” 李九官这个名字,寄托着父母对他的美好愿望,若是在几年前,他因冒籍失去了科举资格,发配粤西徭役三年,受尽人间不平等待遇,那时候让他改名,他绝对会立马就改。 他恨不得将这个“官”字,从自己的生命中撕扯下来。 他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如今做官这条路已经断了,这个“官”字,却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已无当官的可能性!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他看清了现实,也接受了现实,人这一辈子活得好与不好,与名字无关,与心境有关。 学会放下,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穷道士拿了二十两银子,呵呵干笑: “贫道看你心善,既然你不相信贫道所说的,那贫道也不勉强,这样吧,等你信了,来观音山找贫道,贫道赐你破解之法。” 说罢,转身而去。 李九官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可等穷道士走了没多久,他家里就发生了重大变故。 父亲李伯华,去和朋友喝酒,喝了个伶仃大醉,回来睡了一晚,第二天竟然就没了呼吸了。 此事来得太突然,平时李伯华身强体壮,气色极好,冷不丁就去了,整个李家上下,都没有心理准备,瞬间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母亲刘氏伤心欲绝,一夜白头。 李九官也是悲痛无比,不过作为家中男人,他不能沉浸在悲伤之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打理。 他为父亲置丧一个多月,期间还将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时至六月,南方两广稻谷大丰收,米价贱至两百文一石(dan)。 而中原安徽一带,大旱绝收,米价贵至八九百文一石。 李九官听闻这消息 ,觉得可以贩米北上,一来可以赚取差价,二来可以赈灾救民。 于是拿出不少钱,买了许多米,亲自带着商船,走水路从羊城港口出发,绕至苏杭一带,再通过长江,进入安徽庐州、六安等地,进行买米。 此时庐州、六安等地灾情严重,且有地头蛇吕姓奸商,修盖仓房,故意囤积米粮,以至于米价节节攀升。 李九官见状,决定将自己运来的米以三百文一石的低价卖出去,以济灾民。 可他刚卖没多久,吕家就不乐意了。 吕家家主吕厚财派人来警告李九官: “李先生,我家老爷让小人来给您稍几句话。” “您要在两河一带卖米可以,不过,您只能卖给我家老爷,而且我家老爷给您的价格,绝对不会低于现在您卖到市场上的三百文一石。” 李九官呵呵一笑,委婉拒绝: “我这米,只卖给百姓,其他的人,多少钱都不卖。” 那吕家走狗闻言,立即冷笑,傲然道: “您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老爷在这地头上是什么份量?” “不怕实话告诉您,我家老爷在两河一带盘踞多年,这沿河七十余里,都有他修盖的屯粮仓房,算得上名号的就有二十八大仓,其余周边小分仓,囤积粮食不知几何。” “我家老爷屯粮多年,等的就是今年这大旱天气。” “您觉得,这么大的粮仓,还是单纯的粮仓吗?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可不是您一个小小南蛮之地北上而来的小商人可以撼动的。” “小人劝您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做那一粒老鼠屎,坏了两河一带这一大锅粥。” 李九官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这吕家走狗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米价节节攀升,是天灾,更是人祸。 吕家和当地官员,官商勾结,把百姓当做眼中的一锅粥,分而食之,这才会有如今这一场灾难。 李九官知道自己斗不过吕家,不过他却也没答应将带来的米卖给吕家。 他打算迅速把米卖掉,然后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认为自己的米价便宜,肯定很快就能卖出去,很快就能抽身而去。 可是,他错了。 他想要卖米抽身,吕厚财可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吕厚财只用了一招,就让李九官的米,一斗也卖不出去。 他找了几百个地痞瘤子,直接去把李九官卖米的地方围起来,几百个地痞瘤子排成长队,去买李九官的米,买了继续来排队,周而复始,就这么一直买。 百姓若想来跟着排队,他们就会把那些百姓一顿痛打,结果百姓纷纷惧怕,避之不及。 这让李九官恼怒无比:这还有没有王法? 他去找本地官员理论,结果被本地官员轰了出来,还警告他,要是再敢捣乱,打断他另一条腿! 李九官绝望叹息,他有米,价格也不高,可是却卖不到饥饿的百姓手中。 最后无可奈何,认清现实的他,准备带着米打道回府。 可就在这时,京城那边却传来大好消息,朝中有大官员得知安徽灾情,乃是人祸多于天灾,上书奏折《请禁奸商囤积米粮以济民食》,庆帝批阅,准奏,并派出京城一品大官员,南下灾区督查赈灾。 时安徽巡抚胡克家,迅速响应,上书奏明奸商屯粮一事,请求严查祸民奸商。 庆帝准奏,并命令胡克家等人查明奸商屯粮数目,由官府定价,开仓出粜,以救灾民。 京城、省城那边的风声,迅速传到地方官员耳中。 地方官员自然是惊慌失措,寝食难安。 这种时候,他们只能弃车保帅,断臂求生,迅速把吕厚财拿出来当挡箭牌,结果吕家上下,三十二口人,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地方官员开始变得积极主动,救灾如救己,搞了个一刀切政策,将当地两河一带,所有米粮仓库,统统充公,收为国有,由官方免费派发给灾民。 此举立即就收获无数民心,灾民对大京朝感恩戴德,可却苦了像李九官这样原本无辜的商人。 他们原本只是想赚点小钱,不远万里运过来的米粮,也没高价卖出,只是按照正常价格售卖,可地方官员却不管这些。 只要是在这地盘的米,我不管你从哪里运来的,也不管你花了多少钱,充公了再说。 大京朝商人本就地位低微,整个社会风气,都视商人如吸血水蛭,唾弃鄙夷。 结果李九官这次贩米生意,直接血亏,而且还无处伸冤。 他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这也算是为救灾,出了一份绵薄之力吧。 可他却不知,那些地方官员精得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别以为死了吕家三十二口人,就能把他们心中的贪婪遏制住。 他们都是乾帝时期,和珅党羽所遗留下来的瘤毒,和珅虽早已被庆帝赐死,可这些地方小疮,却难以清除。 他们将两河一带的所有私人粮仓都占为己有,然后打着官方旗号,免费出粮给百姓,一斗米,掺一斗土,算两斗米的量。 饿得两眼发昏的灾民,有得吃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哪里还会去关心粮食里有没有掺土? 如此,剩下的一斗米,就被那些官员收归己有,让人运去苏杭一带售卖,空手套白狼,赚取无数白银黄金。 …… 李九官亏掉裤衩,带着满心的郁闷,回到了嘉应州。 祸不单行,因长途奔波,气候不适,刚回到嘉应州,他就得了风寒,大病一场。 最要命的是,他这风寒,不但要了他半条命,竟还传给了家里人。 他的妻子,他的母亲,以及他的儿子,相继被感染。 四人剧烈咳嗽一个月有余,百药不治。 结果一个月之后,李九官痊愈了,他的妻子和母亲,却因为这场风寒而相继去世。 而他那刚断奶的孩子,也越来越严重,眼看着也可能撒手人寰。 接二连三失去亲人,让李九官倍受打击,他不想儿子也离他而去,于是开始思考那个穷道士对他所说的话,难不成,他这个名字,真的克他的命? 他亲自去了一趟观音山,找到原来那个穷道士,询问破解之法。 穷道士将原本那二十两银子给回给他,对他说: “你若是信贫道,就拿着你之前赠与贫道的这二十两,去白喜街开一个棺材铺,九天之内,为他人免费做足十九口棺材,此灾便可破解。” 李九官惊讶,面露为难:“大师,我不是木匠,不会做棺材,怎么可能在九天之内,做出十九口棺材?”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就看你自己的决心了。” 说罢,穷道士遁入山林,消失不见。 …… 第51章 卖命人 李九官听信穷道士的话,拿着那二十两银子,带着生病的小儿子,就去白喜街开了个李记棺材铺。 他一个对木匠工艺不甚了解的瘸子,要想在九天之内,帮人做出十九口棺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好比,连小学算术题都还没完全掌握的人,你就让他去做高等数学题,那肯定是无从下手。 所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未能在九天之内,做出十九口棺材。 他为此而绝望,以为他的儿子会因为他的无能而死去。 可就在这时,事情竟然出现转机,他儿子不知什么原因,一夜痊愈,恢复健康。 这让李九官既大为欣喜,又意外不解。 他连忙去观音山找那穷道士,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穷道士掐指一算,说: “算你们父子二人命好,原本你未能在九天之内做出十九口棺材,你儿子绝无生存的可能性,可现在有人把命借给了你儿子,你儿子这才得以继续活在这人世间。” “借命?”李九官不明所以,“谁把命借给了我儿子?” 穷道士却讳莫如深,拐弯抹角:“天机不可泄露。” “贫道只能告诉你,这借来的命,是要用东西抵押的。” “用什么抵押,还请大师明说。” 穷道士就说: “用你的家财万贯。” 随即他拿出一支笔,挥毫写出一张字据,交给李九官: “明日卯时(五点到7点),第一声鸡鸣,你从白喜街往东走九百步,九百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无论贫穷富贵,他就是借命给你儿子的那个人。” “你在这字据上签字画押,承诺将家里的所有财产,都赠与给他,并且永不追回,并且让他签字画押,让他承诺,他借给你儿子的命,也永不追回,你儿子便可永保平安。” “否则的话,等哪天他突然后悔了,把命收回去了,你儿子必死无疑。” 李九官闻言,愕然而震惊。 李家偌大的家业,那可是他父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要他就这么赠与别人,说实话,他心里有些不愿意。 可是,接二连三失去亲人的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儿子。 如今他的儿子,是他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这夜,星辰很暗,月影朦胧。 李九官在棺材铺里头,用棺材板将脑袋枕得老高,在思考,在衡量,在取舍。 人生之中,总是要站在这样那样的十字路口,而这些十字路口,每一个,都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第二天,李九官做出了他的抉择,他决定舍弃家产,保全儿子。 卯时鸡鸣,他就起床,出了白喜街,一路往东行走。 心中默数着步数,一直数到九百步。 他一抬头,只见眼前一个衣衫褴褛,病恹恹拄着拐杖的男子,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还未等他开口,那男子就问: “你应该就是那个借命的人吧。” “大师说只要我一路往西走九百步,就能遇到那个借我的命的人,我遇到他,就能收到一笔巨额借命钱。” 李九官惊愕,“你就是那个卖命换钱的人?” “以命换钱,值得吗?” 那男子呵呵冷笑:“命没了,还有下辈子,可钱没赚到,那我这一辈子都咽不下那一口气。” 还催促道:“别啰里吧嗦的,赶紧把你的买命钱给我吧,我拿了钱,还得去买福寿膏呢!” 彼时大京朝,已流行福寿膏,上至庙堂紫金殿,下至江湖泥沼坑,几乎全民都在吸食福寿膏。 李九官听了卖命人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毒瘾发作了,没钱吸食福寿膏,就卖命换钱。 此等不惜命之人,可怜,也可恨。 不过,李九官现在不会去同情任何人,他现在只在乎自己的儿子的生命。 于是说道: “好,我这就给你买命钱。” 随即他拿出穷道士给他写好的字据,对卖命人说: “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我李家的全部家产,便都属于你的了。” “不过,你可考虑清楚了,你签字画押之后,就代表着,你将永远也不可能追回你卖出去的命。” 卖命人毫不犹豫,字据都不怎么细看,拿起笔就签字画押。 在上面写上大大的三个字: 钱敬丰。 …… 这钱敬丰是谁? 想必细心的看官,都会对此人有些印象。 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如今的长乐县第一大乡绅土族钱家,钱三守的亲爹。 李九官给他儿子买命的时间是大京朝1814年,而钱敬丰被晴天霹雳劈死的时间是大京朝1840年,这前前后后,相差了26年,且钱敬丰死时已经年过五十,当时他还身强体壮,一餐能吃三碗饭,若不是那个晴天霹雳,或许他还能活更久。 怎么看都不像是把自己的寿命卖给了别人。 那这买命卖命一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煞眉头微皱,心中疑惑。 其实他已猜到八九成,估计李九官被人给做局忽悠了。 至于他父母接连染上风寒死去,以及他儿子病危,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那个穷道士用妖法在暗中做手脚。 他甚至怀疑,当年写信给钦差大臣,举报李九官冒籍科考的土族人,很有可能就是钱敬丰。 不过,这一切只不过是林煞的猜测而已,无凭无证,他也不好下断论。 摸骨经还在继续播放着李九官的人生事迹。 李九官为儿子买了钱敬丰的命,此后家财万贯,统统归零,唯一留给他和他儿子的,就是那个李记棺材铺。 李九官见儿子健康成长,就信以为买命成功,心中宽慰。 直到死之时,他都还觉得他当年的做法是正确的,他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至于他儿子,因为在棺材铺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学得一手做棺材的好手艺,也就顺其自然地子承父业,做了个棺材匠。 如今他儿子李寿君,年纪也就41岁而已,不过因为长年累月在棺材铺做事,阴气太重,阳气不足,所以很显老,人们都叫他李老头。 李九官的人生序幕落下,摸骨经缓缓合上,给出了它的奖励: 九官符。 …… 第52章 九官符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九官符。 八品三钱符宝。 何为九官符? 九官即九棺,九棺盖九阳。 九阳不见日,九阴缠八字。 八字生阴煞,一煞一坎坷。 一坎一命数,九坎后成尸。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诅咒类型符咒,将此符咒使用在某人身上,就能让其命途坎坷,诸事不顺。 就如李九官一般,他一辈子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一生却命途多舛,造化弄人。 科举冒籍被抓,经商血亏不说,还接连死了爹妈,病了儿子。 最后被人做局忽悠了全部家产,只能靠着一个棺材铺勉强维持生计,却到死都还蒙在鼓里,对那所谓的“大师”,以及“卖命人”感恩戴德。 活脱脱成了一个大京朝版本的“徐富贵”,可怜可悲,让人叹息。 九官符一出,即可让中咒者经历人生九道大坎,“一坎一命数,九坎后成尸”,九道大坎之后,并不会拨云见日,反而会落得惨死结果。 此等符咒,可谓是恶毒无比! 林煞将九官符细心收好,心中暗想,如此恶毒符咒,就留着吃灰吧,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将这符咒用在别人身上的。 …… 李九官的骨骸装罂之后,林煞和李老头抬着金罂,去往新坟葬地,将骨骸葬下,便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李老头还没心没肺地说着他爹的骨骸,说什么捡骨迁坟了,缠在他爹身上的竹根铲除了,应该会改风换水,他也该时来运转了,他的棺材铺,应该不会再发生丢尸的倒霉事情了。 林煞见他这模样,会心一笑。 有时候,无知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李老头应该不知道他爹当年所遭受的苦难,也不知道他家曾有家财万贯,更不知他爹曾是长乐县的一个读书天才,曾经县试、府试连拿第一。 他只知道他是棺材匠的儿子,他继承了他爹的棺材铺。 …… 从山上回到长乐县,时间已近黄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煞给小黑驴喂了豆子,小黑驴吃得欢。 陈碧水已经做好晚饭。 “师父,吃饭啦!” “我做的盐焗鸡!您尝尝!” 林煞夹了一块,吃在嘴里,满意点头。 拾金铺里头。 一灯,两碗,三菜。 平常人家的平常饭菜。 林煞吃得很满足。 所谓幸福,莫过如此。 …… 吃完晚饭,林煞趁着天还未完全黑,出去外面大街上溜达一圈。 街上行人稀少,因为最近全城在闹丢尸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老百姓夜晚都不敢出来了。 听说县衙那边,已准备下令宵禁,也不知真假。 一提到丢尸之事,林煞又想到了他在城北大门外的钱记客栈,吃到的肉包子。 那肉包子,让他和钱记客栈地下藏着的腐尸,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也不知这联系还在不在,若是在,没准他能够通过这联系,解开全城丢尸之谜团。 如此一想,林煞就决定,回拾金铺里头,运功打开《养尸录》,看看什么情况。 可等他回到拾金铺,在自己的房间里拉上黑帘子,盘腿坐下打开《养尸录》,这时他却发现,白天他和那腐尸建立起的联系,此时已经消散不见,不留一丝痕迹。 林煞微微皱眉,喃喃自语: “看来,这建立起的联系,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正思索着, 这时候,外面突然吹来一股妖风。 吹得窗户“咯咯”乱响,黑帘子摇摇晃晃。 霎时间,整个卧室乱作一团。 床前摆放着的那口小棺材,竟然随着飒飒妖风动了起来! 林煞见状,立即大惊。 他连忙再次驱动《养尸录》,用《养尸录》去窥探棺材里面的小僵尸赵明辉,想要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林煞能明显地感受到,那股妖风进入小僵尸体内,竟控制了小僵尸的行动! 让林煞的《养尸录》功法,暂时失去了对僵尸的控制! 小僵尸突然暴起! “轰隆”一声,棺材盖被掀开。 小僵尸从棺材里面竖了起来,狰狞的面目上,露出两只獠牙,一双手往前伸直,正对着林煞,尸气腾腾,就这么直勾勾瞪着林煞。 林煞见状,立即脸色狂变,心中大骇,暗叫不妙。 小僵尸突然脱离控制,若这时候往林煞身上发起攻击,就凭林煞这战五渣的战斗力,估计难以抵挡。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护身法宝—— 锁尸绳。 锁尸绳可锁八大非人之物,僵尸便是其中之一。 只见林煞迅速掏出锁尸绳,拿捏在两手之中。 只要僵尸一发起攻击,他就会迅速动用锁尸绳! 然而,让林煞料想不到的是,小僵尸虽然失去了控制,但是却并未对他发起攻击。 只见小僵尸从棺材里跳了出来,转身就往窗户方向跳去。 很明显,这是要逃走。 林煞见状,怎会袖手旁观,任其离开? 要知道,这小僵尸,可是他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折腾了许久,才养出来的! 只见他迅速拿出锁尸绳,在僵尸就要破窗而出之时,往前一套,套住了其脖子。 草原上有套马的汉子,而拾金铺里头,则有套僵尸的林煞。 只见锁尸绳套在小僵尸脖子上,小僵尸惨叫一声,体内那股妖风迅速逃窜而去,林煞重新取得对小僵尸的控制权。 一掐咒法,让小僵尸重新回到棺材里面。 屋内恢复平静。 却早已一片狼藉。 林煞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刚才突如其来的那股妖风,和昨晚林煞在乱尸坑遇到的,将整个乱尸坑的尸体,都控制去往钱记客栈的那股妖风,很是相似。 看来,妖风背后那控尸人,不但盯上了整个长乐县的尸体,还盯上了林煞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小僵尸。 林煞想要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看来,得赶紧制定应对策略,以防万一。 …… 而此时,另一边,长乐县城外,钱记客栈,插着歃血红旗的屋顶,朦胧月色之下,站着一个幽幽黑影。 那黑影双瞳散发着异光,突然两眼一颤,面露一丝意外之色: “这小小长乐县城内,居然有尸体不受老朽控制?” “呵呵,有趣,有趣…” …… 第53章 十笼肉包子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 林煞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独自一人来到长乐县城北钱家客栈。 “小二,给我来十笼肉包子!” 店小二过来,贼眉鼠脸赔笑, “哟,这位爷!” “您昨日不是吃咱家包子,吃得狂吐不止吗?” “今日还来吃?” 林煞笑笑,一本正经瞎扯: “这不是你们店里的包子太好吃了吗?” “我这一天不吃,就心里痒痒的!” “我把话摆明了,我就算是吐死在这里,我今天也必须吃上你们家包子!” 说罢,将一个沉甸甸的银子,往桌面上一放,“笃”, “小二,还不快给我上包子!” 店小二见了银两,两只鼠眼放光,拿起咬了咬,啧,牙疼,纯银的没错! “这位爷您上座!” “小人这就去通知厨房,给您上包子!” 说罢,店小二欣喜高兴,精神抖擞忙活去了。 林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观看外面风景。 从表面上看,这钱记客栈,一点问题都没有,外面一片小树林,风景还美如画。 这样的客栈,这样的风景,谁又能想到,它竟是一个藏尸地? 正等候着,这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好一些客人。 林煞发现,他们都是来吃钱记客栈的肉包子的。 他们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甚至说毫无血色,就像是抽福寿膏的烟鬼,弱不禁风,瘦骨如柴。 林煞暗中驱动《养尸录》,用《养尸录》来窥探他们的身体,发现这些人身上,竟都被一层尸气所缠绕。 人气微薄,尸气缭绕。 估计已经命不久矣。 林煞眉头微皱,暗暗思忖: 莫非,这些肉包子可成瘾? 并且能够剥夺人气,弥漫尸气,让人成为活死人? 正思考着,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老熟人: “哟,林兄弟,你也来吃包子?” 向林煞打招呼的,赫然是李记棺材铺的李老头,李寿君。 林煞见到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昨日这李老头就说过,回头他还会来钱记客栈吃包子。 “你昨天不是都吃吐了吗?还来?” 李老头在林煞同桌对面位置坐下,笑笑呵呵的,语气有些揶揄。 林煞憨笑: “这包子太好吃了,吃了吐,吐了再吃。” “吃不进肚子里面,我就不甘心。” 李老头听了这话,又是鄙夷,又是好笑,劝道: “你要是没这福分,就别硬着头皮去吃,不然吃坏了身体,还得花钱来我这儿买棺材,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店小二端着十笼包子上来: “这位爷,您的包子好了!” 十笼包子,堆得老高,就这么放在林煞和李老头面前的桌面上,惊得李老头两眼瞪大,老嘴张圆。 “你一个人点这么多?” 林煞继续装傻,憨笑: “是啊,” “昨晚没吃饱,肚子饿极了!” 说着,就开了一笼。 滚烫烫,冒着热气的包子,被林煞抓在手里,就往嘴里塞。 林煞知道这玩意儿有人肉和尸油,他尽量去克服心中的排斥感,硬是咽了下去。 您还别说,味道还真不耐! 林煞竖起大拇指: “好吃!” 李老头看着,口水直流,“你点这么多,一个人吃不完吧,要不我帮你吃吃?” 林煞却拒绝: “自个儿点去,这包子也不贵,还来占我便宜?” 李老头郁闷:“小气鬼!” 随即把店小二招呼过来,点了五笼。 李老头知道自己的肚量,十笼他肯定吃不完,不过五笼,还是勉强能够下肚的。 很快,李老头的肉包子也上桌了。 两人就这么海吃湖吃,店小二看在眼里,暗中笑嘻嘻,还喃喃低语: “吃吧吃吧,吃多点,吃得越多越好。” 这时,后厨里面传来一声呼喊: “小二,进来!” “好嘞!” 店小二转身进入后厨。 林煞一边往嘴里塞肉包子,一边往后厨方向张望。 他在想,做这肉包子的厨子,究竟是谁? 而此时,后厨里面。 昏暗光线之下,一个手拿勺子的厨子,背对着那店小二,看不清他的真容: “盯着那两个人,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肉包子偷偷带出店里,知道吗?” 店小二点头捣蒜: “小人知道!” “您大可放心!” “小人一直都有盯着他们!” “去吧!”大厨一挥手,打发走店小二,勺子往锅里打去,只见一锅的白汤,捞出了好几根煮烂了的人手…… 林煞吃完最后一个肉包子,摸了摸撑得慌的肚子,大喊一声: “小二!” 店小二连忙小跑上来招呼: “这位爷,您有什么吩咐?” 林煞打了个饱嗝,说: “你们这包子太好吃了,能让我见见厨子吗?” “我想打赏他一些钱银,以感谢他给我们这些食客做出如此人间美味。” 店小二客气笑着,委婉拒绝: “不好意思,本店厨子,不见客人。” 林煞也不强求,只一笑置之:“那成吧,我也不勉强。” 说罢,起身而去。 他刚才只不过是想探一探那做人肉包子的厨子,既然人不愿见客,那就算了。 林煞知道,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看到那厨子。 李老头和林煞一同出了客栈,打道回府,李老头满脸疑惑: “话说你昨天吃了一个肉包子就狂吐不止,今天怎么吃了十笼都没吐?” 林煞笑笑:“昨天我肠胃不好,这才吐的,今天肠胃好了,自然不会吐。” 李老头有点不相信林煞说的话,可他又找不出理由反驳。 两人回到白喜街,各回各家的店铺。 林煞刚一回来拾金铺,就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吩咐陈碧水,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间。 然后把门窗一关,黑帘子一拉。 就开始坐下,盘腿打坐。 神海深处,迅速打开《养尸录》,炼化体内刚吃进去的人肉包子。 只见无数缕尸气,迅速被《养尸录》吸收,积少成多,汇水成河,等他把一肚子的肉包子都炼化之后,竟然增加了足足一层半的尸气! 让他原本只剩下一层的尸气,瞬间变成了两层半! 林煞闭上眼睛 ,用心去感受。 很快,他就又和钱记客栈地底下的那些腐尸,重新建立起微妙的联系。 而且,这一次,不是和一具腐尸建立起这种联系。 而是和十几具。 …… 第54章 惊人秘密 天昏昏地暗暗,风飒飒云涌涌。 灯火阑珊处,四方鬼神起。 林煞和十几具尸体取得微妙联系,瞬间飘乎乎,只觉得神魂出窍,转眼来到了钱记客栈。 只见客栈上方,那歃血旗笙,飘飘荡荡,像汹涌的血在滚动着。 客栈里,贼眉鼠眼的店小二在来回走动。 林煞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浑身上下,缠绕着浓郁尸气,而他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掏空,只剩下一具空壳尸体。 却依旧能嬉皮笑脸,招待客人。 而那些被他招待的客人,身上的尸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加。 五脏六腑,皆被尸气所蚕食。 目力转换,林煞的视线来到了后厨。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是那个不愿意出来见客的厨子。 此时厨子背对着林煞,正拿着一把砍骨大刀,剁着砧板上的骨头。 笃!笃!笃! 每一刀,都发出沉闷声响。 每一刀,都砍入人心。 林煞飘过去,靠近细看,这才看清,原来这厨子,正在砍一个人头脑袋! 一刀,两刀,三刀! 脑浆蹦出! 碎骨四贱! 五刀,六刀,七刀! 终于,头开两半! 一半龇牙,一半咧嘴。 林煞看得惊呆,这时候,厨子突然回头。 他那狰狞诡异的脸,一半是哭,一半是笑。 吓得林煞一个激灵。 连忙闪出厨房,来到客栈的地底下。 只见偌大的地下室,昏沉沉光线微弱,暗渺渺如幻如灭。 放眼看去,无数的尸体,挂在木质横梁上。 至少有好几百条! 就如一串一串挂着的葡萄干! 这些尸体下面,都放着一个满是油垢的木桶,在装着尸体滴下来的油水。 尸油滴在桶里面,发出“滴答、滴答”的诡异响声,让林煞听着,只觉得耳朵发麻。 越过这几百串的“葡萄干”,林煞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条昏暗无光的通道。 林煞能感受到,通道的尽头,还有尸体,那边的尸体,也和他存在微妙的联系。 神魂在通道里飘荡了大半个时辰。 前方终于见到一丝光亮。 林煞来到了另外一个宽阔的地下室。 这里点着烛光,烛火明灭不定,绰绰影影。 放眼看去,前方也挂着无数的尸体,尸体下面都放着木桶装尸油。 而在左边角落,竟然有活人在走动。 林煞定眼一看,赫然是那一口浓痰让陈碧水脸上长出蛊虫的“湘西尸道子”! 只见他身前,挂着两具尸体。 尸体的肩胛骨,被铁钩子锁着,挂在半空中,离地一米高。 尸体的下面,也都放着木桶,装滴下来的尸油。 而那两具尸体,不是别人,赫然是赵守德、周福娣夫妇! 赵守德的尸体,像条干瘪的腊肠,一动不动。 可周氏的尸体,却在拼命挣扎,面目狰狞,龇着獠牙,低沉咆哮。 凶猛如野兽。 湘西尸道子手拿血红拂尘,捋着下巴花白胡子,抬头打量着周福娣,眼神里不但不惧怕,还满带着欣赏。 就如一个雕塑家,在欣赏自己制造出来的成品。 “嗯,不错不错。” “这周福娣虽然是条女尸,但是怨气很深,从尸变至今,一直都在变强。” “等贫道将其驯化,有如此武器在手,再加上里应外合,和洪兵协同作战,要攻破这长乐县城,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湘西尸道子正喃喃自语,这时,前方门口,有一男一女进来。 男的年轻俊美,女的俏丽魅惑。 那男子林煞认得,赫然是钱三守的儿子,钱之孝。 而女的,则是翠春楼的头牌,晴儿姑娘。 “道长,这僵尸越来越凶猛,您真有把握能把她驯服吗?”钱之孝小白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他就怕,稍有差错,训尸不成,反倒被咬成僵尸。 若真如此,那事情恐怕就要失控,他们钱家,必定遭殃。 湘西尸道子却冷笑,不以为意: “贫道修道多年,训尸之术,已到炉火纯青境界,就连血尸,也能轻易驯化,何况是这小小僵尸?” 晴儿则抚摸着钱之孝的胸口,安慰他: “钱少爷,您就放心吧。” “道长法力通天,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湘西尸道子这时说道: “说实话,这条女尸其实还不入贫道法眼,贫道原本的目标,是赵家大院里头的那一具‘鬼炼尸’,那可是一具带着阴鬼之气,和怨魂之力的半血尸,若能抓住那半血尸,控制整个长乐县,不在话下。” “只可惜,那具半血尸,被人捷足先登,抢先了一步拿去。” “能拿下半血尸的人,绝非普通人。” “看来这长乐县里头,还潜藏着道法深厚的同行,比起这小小女尸,贫道更加担忧的是那同行会暗中捣乱。” 说到这里,湘西尸道子问钱之孝: “贫道让你们钱家去调查,那晚上到过城北赵家大院的人有哪些,调查结果怎样了?” 钱之孝如实回答: “回道长,我调查了好些赵家大院的下人,他们都说,那晚周福娣的弟弟周志峰,请了嘉应府的云道大师来降尸,云道大师将所有赵家大院里的人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去对付僵尸,结果第二天,他们回到赵家大院,却发现,僵尸不见了,云道大师也不见了。” “您说那半血尸,是不是云道大师给抓走了?” 湘西尸道子却冷笑摇头: “云道那小子,虽号称茅山第十九代传人,可实际上就三脚猫功夫而已,他绝对不可能打得过半血尸。” “我看他多半是被半血尸给废了,抓走半血尸的另有其人。” “而且那人,肯定还在长乐县城之内。” 林煞听着湘西尸道子、钱之孝、晴儿三人的对话,大为惊讶。 这湘西尸道子,方才说要和洪兵协同作战,攻打长乐县城? 关于洪兵作乱,林煞早有耳闻,所谓洪兵,那是自泰平军西田起事之后,又一叛乱之军。 此时洪兵在粤东羊城、莞城一带,以及粤西江门、五山一带,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搞得两广总督叶名琛焦头烂额,已经如星火燎原般不可遏制。 嘉应州这边受到波及,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又想到,之前湘西尸道子,让钱家在其屋舍之上,竖起歃血红旗三年不倒,这歃血红旗,估计就是洪兵区分敌友的标记。 若洪兵入城,绝对会对整个县城一顿洗劫! 到时候遭殃的肯定是老百姓! 想到这里,林煞眉头微皱。 这事儿,他是管,还是不管? 正思索着,这时,湘西尸道子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突然回头面向他大喊: “谁!” “别鬼鬼祟祟!” …… 第55章 驱瘴符 “谁?” “别鬼鬼祟祟!” 湘西尸道子一声大呵,手中掐出一道符法,就扔了过来! 轰隆! 符纸在空中爆炸,闪出红色粉末光芒。 林煞脸色狂变,连忙撤退,“嗖”的一声,就回到了拾金铺里面。 他睁开眼睛,就觉得耳际嗡鸣,仿佛爆炸声还在耳边,连忙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 方才好险,幸好撤离得及时,不然恐怕要被湘西尸道子那道符法给炸伤。 心绪稍定,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师父!师父!” “您快出来!” 林煞起身,走去开门,低头一看,陈碧水那张丑脸,焦急不安。 “怎么了?” “张先生来了,他说找您有急事。” “张先生?哪个张先生?” “除了张之玄张先生,还有哪个张先生?” “哦哦,”林煞挠头不解,心说这老忽悠,找他除了向他讨教捞门鬼手三十六技法,还能有什么急事? 走出房间,来到只装修了一半的拾金铺大厅,只见张之玄一张老脸严肃沉默,背负双手来回踱步,见林煞出来,他立即走向前,开门见山,迫切询问: “你去吃了北城门外面钱记客栈的肉包子?” 林煞也不隐瞒,如实回答: “我和我徒弟,以及李记棺材铺那里寿君,都吃了钱记客栈的肉包子,怎么了?” 因为他知道,张之玄都追上门来了,那肯定对钱记客栈的秘密知道一二。 而且,他深信张之玄不会害他。 张之玄听了这话,立即一拍大腿: “糟糕!” “你们可知,那钱记客栈,暗藏猫腻!” “他们家的肉包子,好吃是好吃,可里面掺了死人肉和尸油!” “活人吃了,会增加尸气!” “尸气一但增加,就有可能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被妖道利用控尸之法操控身躯,成为活死人傀儡!” 林煞闻言,无动于衷。 他身上有《养尸录》炼化尸气,那湘西尸道子想要控制他,可没那么容易。 身边的陈碧水,却立即花容失色,大惊道: “张先生,那可怎么办?” 张之玄拿出两道沾了血迹的符纸,说道: “此乃驱瘴符,上面沾了黑狗血,对驱除体内尸气有奇特效果。” “你俩将此符纸烧成灰,加入清水搅拌,一口喝下,即可化险为夷。” 林煞接过符纸,道谢:“谢了,老张。” “话说,你对钱记客栈,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张之玄呵呵一笑: “略知一二罢了,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另外,这驱瘴符,你们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得替老朽保密。” “老朽约了牌友去翠春楼包厢打牌,时间不早了,再不过去,要被他们骂死,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就匆匆而去。 林煞忙喊住他:“等等!” 张之玄停步,回头看向林煞,“还有别的事?” 林煞一笑: “没啥。” “就是想提醒老张你一句,翠春楼的晴儿,那可是国色天香的人间极品,您这一条老腰,怕是经不起折腾,所以,要懂得节制,可别死在人小姑娘的床上。” 张之玄一愣,似有所会意,随即哈哈大笑: “你放心,老朽只爱打牌,不爱搞女人!”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林煞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驱瘴符,对陈碧水说: “将这两张符纸,烧成灰泡开水。” “好的师父!” 陈碧水立即按吩咐去做。 不一会儿,两张符纸,就变成了两杯黑乎乎的符水。 林煞将其中一杯给陈碧水喝下,另一杯拿在手里,却迟迟未喝。 他脸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碧水喝完符水,满脸疑惑: “师父,您怎么不喝?” 林煞一笑,将杯子放下,突然问陈碧水: “你会做凉粉吗?” 陈碧水一愣,“啊?”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林煞为啥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林煞就说: “把这一杯符水做成凉粉。” 陈碧水闻言,虽心中疑惑不解,不过却没多问什么,直接照做。 两广粤地一带的凉粉,和北方所说的凉粉,有些不太一样。 两广粤地一带的凉粉,是用一种叫“凉粉果”的玩意儿制作而成,呈棕黑色胶果状,外貌和龟苓膏很像,味道则有些像老广最爱喝的凉茶。 陈碧水将符水做成了一碗凉粉,林煞却一口不吃。 他端着那碗凉粉,来到李记棺材铺,看到正在刨棺材板的李寿君,便招呼道: “李老头,吃凉粉不?” 李寿君老脸一笑,放下手中刨子, “哟,林老板,你怎么这么大方了?” “今早在钱记客栈,让你请吃几个肉包子都不乐意,现在却请我吃凉粉?” 李寿君这玩笑话,带着一些揶揄。 林煞却不和他计较,只笑道: “我那徒弟做凉粉做多了,我俩吃不完,剩这么一碗,别那么多废话,你要不要吃?不吃我现在就把它倒了。” 李寿君连忙抢过林煞手中的碗,理直气壮:“有得吃不吃,那简直就是浪费!”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那么多!” 说着,拿起碗里的调羹,扒拉几下,就把一整碗凉粉都吃进了肚子里面。 林煞见状,满意微笑。 可这时,刚吃完凉粉的李寿君,突然一捂肚子,老脸皱成了麻花,痛苦不堪: “哟!” “怎么回事?” “姓林的,你特么该不会在凉粉里面下了毒吧!” 林煞表示很无辜,“绝对没有的事!” “我干嘛给你下毒?” “我给你下毒那是在浪费毒药!” 李寿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眼,“不行了,我得赶紧去蹲坑!” “回来再找你算账!” “你这坑爹的玩意儿!” 说罢,连忙转身而去。 刚跑出棺材铺不远,还未找到茅坑,李寿君就忍不住了,找了个墙角,直接一扯裤子,就哗啦啦一泻千里。 一股浓烈的尸臭味,随风飘进了棺材铺里面。 李寿君拉出来的,就是尸臭味,而非屎臭味。 林煞掩鼻嫌弃,心中疑惑,怎么陈碧水吃了驱瘴符没事,这李寿君吃了,却立即就狂拉肚子? 正疑惑不解, 这时候,棺材铺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 绫罗绸缎挂满身,镶金玉带盘腰间。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而是长乐县第一大乡绅钱家的公子哥们,钱之孝。 钱之孝刚进来,就高声吆喝: “做棺材的在吗?” “给爷定制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林煞抬头一看,立即面露意外。 这钱之孝,怎么来了? 他这是给谁定制棺材? …… 第56章 清明节 钱之孝刚一进来,就掩鼻嫌弃: “怎么这么臭?” 李寿君连忙提起裤子,从棺材铺后面小跑着回来,招呼道: “哟,钱大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您要定制什么棺材,叫下人来通知一声不就得了?” “何须您大老远跑来一趟?” 钱之孝一脸冷漠高傲,看李寿君的目光,鄙夷而轻贱。 “做棺材的,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需要多少价钱?” 李寿君手指隔着裤子抠了抠屁股眼,满脸卑微的笑: “这得看大少爷您需要定制的是什么样的棺材,是男人用的?还是女人用的?需要什么尺寸?需要铆什么钉?上什么漆?” 林煞在一旁站着,看李寿君以手抠菊的小动作,心中不由吐槽: 这家伙,为了来招呼生意,该不会连屁眼都没擦,一提裤子,就跑了进来吧? 另外,林煞心中也在揣摩着,这钱之孝究竟要给谁定制棺材? 该不会给周福娣那女僵尸吧? 这很有可能,毕竟以棺养尸,比将尸体吊着来养,要更加高效。 这时,钱之孝给出的回答,却让林煞大为意外: “给我爹!” “给令尊定做棺材?”林煞实在忍不住,好奇插嘴问道:“钱少爷,这不不久前,小人去帮您爷爷捡骨迁坟,钱老爷他还好好的吗?” “怎么这才过去几天,就…” 钱之孝立即冷冷臭骂: “都怪你这捡骨的,把我爷爷的坟骨迁去了别处,结果坏了风水,导致我爹他老人家,突然得了一场大病。” “如今卧床不起,神志不清,百药不治,大限将近了!” 林煞无语干笑: “这怎么能怪小人?” “小人只负责捡骨,坟地风水一事,是令尊请的地理先生帮忙探寻的。” 钱之孝也不计较,冷冷一挥衣袖,不再去理会林煞。 估计他也就随便骂骂,过过嘴瘾,并未真真怪罪林煞,不然早就跑去砸了林煞的拾金铺了。 另外,林煞怎么觉得,钱三守快要死了,钱之孝竟然一点都不悲伤,反而还有点春风得意的味道? 不过一想到,钱三守之前对他爹钱敬丰,也是这么一副德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父慈子孝,也算是一种必然的因果。 钱之孝回头看向李寿君,问: “做棺材的,你直接开个价,多少钱?” 李寿君就说:“上好的楠木棺材,少说也得一百两银子吧。” 钱之孝倒是爽快,直接拿出二十两银子,往旁边棺材板上一放: “这是定金。” “七天之内,必须给我做出来!” “要是我爹死了,你还没做出棺材,我拆了你这棺材铺!” 说罢,钱之孝转身就走。 林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李寿君的窃喜声: “嘿嘿嘿!” “这个单子大啊!” “有钱赚喽!” 林煞回过神来,给他道喜: “李老头,恭喜你啊,你做一口楠木棺材,抵得上我开坟捡骨三年。” 李寿君龇牙咧嘴笑嘻嘻: “看来我请你去对我爹捡骨迁坟,那是正确的选择。” “如今坟迁了,风水变了,我也时来运转了!” “一扫之前丢尸的晦气霉运,直接就大赚一百两银子!” 林煞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说啥是好。 这做棺材生意的,别人的丧事,便是他的喜事。 这还不算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是,他竟然把一切都归功于丧葬风水上。 这封建迷信,没有来由,但是却理直气壮。 林煞虽是捡骨人,可却也难以理解。 他看时间也不早了,便道别了李寿君,回自家拾金铺去了。 走之前,还好心叮嘱李寿君一句: “以后别再去城北钱记客栈吃肉包子了。” 李寿君感觉莫名其妙: “钱记客栈的肉包子,又好吃又便宜,为什么不去吃?” 林煞意味深长一笑: “你若是不想丢掉性命,就听我的。” 说罢,转身而去。 …… 林煞回到拾金铺。 无所事事。 因为临近清明节,这边的习俗是清明节前后不捡骨,所以他这几天都没啥生意。 于是白天和装修木匠一起专心捣鼓拾金铺装修的事情,晚上则利用炼化的那些尸气,继续去探访钱记客栈地下室的秘密。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原来钱家所有住宅房屋,都挖了地下通道,和城外那钱记客栈相互连通。 而且,钱家的每一座房屋下面,都存放了不少尸体。 看来,那湘西尸道子,是要利用钱家这个盘子,干一票大的。 至于那钱三守,果然如钱之孝所言,病恹恹的,卧床不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整个钱家,如今都已经掌控在钱之孝手里。 林煞很好奇,好端端的钱三守,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 转眼几天过去,拾金铺重新装修完毕。 门外的“开坟”、“捡骨”两个牌匾,换了个崭新的,很是亮眼。 屋内的陈设,也别具一格,颇有情调。 林煞对这样的装修很满意。 清明节如期而至,这天烟雨朦胧,家家户户都去扫墓。 陈碧水买了些香烛炮仗,回陈村去了,给他爹扫墓。 林煞也去给他的师父扫墓。 南方客族人,宗族情节很重,一般清明节,都是一大家子一起拜山扫墓。 一窝蜂人,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甚至上百人。 每个宗族的坟墓都很多,少则十来个,多则几十个。 林煞独自一人,用锄头挑着一篮子大公鸡,一篮子果品,以及一些炮仗、香烛,孤零零一人上山,和别的浩浩荡荡的扫墓队伍对比,显得孤独而可怜。 他师父的坟头还新,都没长草。 随便捣鼓几下,也就完事了。 “师父,您让我别追查凶手,可是我感觉我可能没法遵守您这一条遗言,我有一点点那青铜匕首的线索了……” 林煞坐在坟堆前,自说自话。 “七日下棺,五年捡骨。天煞之命,宜养阴德。顺其自然,不要寻仇。” 他师父留下的三条遗言,他一直记在心中。 其实他有个办法,可以很快就把凶手找出来。 那就是挖开他师父的坟堆,像给秦家老太太捡骨那样,用生石灰将他师父的尸体一烫,骨肉分离,强行捡骨,用摸骨经去看生前生后事。 就算不去肉剥筋捡骨,退而求其次,保全他师父的遗体,林煞也可以用锁尸绳的“阴阳线”来追查真相。 只要将锁尸绳往他师父的遗体的脑袋上一套,肯定就能看到他师父死后的一些重要线索。 但是, 林煞可以不遵守“天煞之命,宜养阴德”这一条遗言,也可以不遵守“顺其自然,不要寻仇”这一条遗言, 却不敢不遵守“七日下葬,五年捡骨”。 身为一个捡骨人,他必须对死去的师父的遗体,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看来,如果不想等到五年后开坟捡骨才知道真相,那就要去找到那个从‘游龙吞海’的帝王古墓里带出青铜匕首的盗墓贼……” 山里头,周遭都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到处弥漫着鞭炮产生的白色烟雾。 山上热闹犹如街市。 扫墓的人,大多都是有说有笑,没有悲伤。 他们并未因为这拜祭祖先的严肃仪式,而搞得沉重庄严。 林煞觉得这样挺好,人死灯灭,悲伤也是徒劳的,贫苦民众,需坦然接受亲人离开,如今清明节来看望他们的坟头,就如过年探亲一般,自然是要高高兴兴的。 …… 第57章 玉骨 清明节一过,来询问捡骨迁坟的客人就多了起来。 这不,才第二天,就有一人进店。 “小师傅,请问捡骨迁坟要收多少钱?” 林煞抬头一看,只见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身高六尺,头戴布帽,脚踩草鞋,身穿荨麻布衣,脚踩稻绳草鞋,穿着打扮,甚是简陋。 他的长相,竟然和云道大师有几分相似。 林煞如实回答: “五十文钱。” 那男子说: “我这坟地在嘉应府,距离长乐县有一段距离,你愿意去一趟吗?另外,要不要另付路费?” 林煞爽脆回答: “愿意去,” “不用你出路费。” 男子一愣,露出一丝意外: “这么便宜的价格,还不用出路费?你这样做有赚头吗?” 林煞露出人畜无害的憨笑: “没啥赚头,” “就当做好事积阴德呗。” “我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曾嘱咐我,天煞之命,宜养阴德。” 林煞这话是实话,可他如此低价帮忙捡骨,是不是在做好事,却还得两说。 这家伙就纯粹为了“开盲盒”而已,压根底儿就没想过做好事。 他也不是那种烂好人。 “呵呵,原来如此。”中年男子会心一笑,“那你现在就跟我去吧,今晚在我家里住一晚,我免费给你提供吃住,明早咱们就上山。” 林煞问:“不用看看骨主的生辰八字?” 那男子却说: “不用。” “要破土的是我爹的坟。” “我爹他老人家原本就是一个道士,去世将近四十年了,去世前他给自己算过一卦,吩咐我们,要等到今年才能开坟捡骨,另外,他还明确指出,要长乐县最年轻的捡骨师来给他进行捡骨仪式。” “我走遍整个长乐县白喜街,众多捡骨人之中,就你这小师傅最年轻了!” 林煞闻言,好奇不已,将近四十年才捡骨,他还是头一次听。 甚至让他有一种错觉,这骨主拖这么长时间,是故意在等他来进行捡骨? “您爹可真厉害,生前竟然就把死后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他应该是一个道法高深的大师吧!” 林煞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那男子骄傲说道:“那当然!我爹道法很强,卜卦也是一流,会未卜先知之术。” “就比如说,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算到,我哥可能会在今年出大事,结果还就真那样,哎,最近我哥说他要来长乐县几天,结果到现在已经消失好些天了,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林煞看这男子和云道大师样貌有些相似,便一愣,多问一句: “请问你哥是谁?” 那男子就说:“我哥是第十九代传人,他在嘉应州一府四县范围内有点名头,别人都叫他云道大师,你做捡骨生意的,和鬼神常有接触,应该对我哥也有所耳闻吧?” 林煞闻言,立即心中惊讶。 果然,这男子竟是云道大师的弟弟! 林煞心中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他哥已经被僵尸咬死了,尸首被张之玄拿了去。 想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不说比较好。 正所谓祸从口出,这事儿一说出口,没准就会引来一大匹的麻烦事儿。 “听是有所听闻,只是未曾见过。”林煞随口敷衍。 那男子呵呵笑:“你没见过也正常,我哥他时常云游四方,抓妖拿怪,居无定所。” …… 林煞收拾了捡骨工具,带上小黑驴,便和那男子一同出发,去往嘉应府。 至于陈碧水,这一次林煞没带她一起去,留她一人在拾金铺看店。 去嘉应府的路上,林煞和那男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大体了解了一些关于他自己,以及他哥哥云道大师的情况。 这男子名叫张志风,他哥云道大师,原名叫张志云,他爹清法大师,原名张韬晦。 道教派系繁多,有些派系不可以结婚生子,有些则可以结婚生子。 茅山派起源于天师道,天师道鼻祖张道陵就有妻子和儿女,所以茅山派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天师道的掌教,每一代都由姓张的嫡系后人继承。 所以,作为哥哥的张志云继承了他爹的衣钵,成为了茅山派第十九代传人,而作为弟弟的张志风,则没学茅山派道法,而是做了个本本分分的农民。 两兄弟身份的不同,也让他们的命运大相径庭。 云道大师抓妖拿鬼,名头响亮,算是名利双收,但是时常需要面对生死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死去,所以也就没成家立业。 而弟弟张志风,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民,虽然无论是名声,还是收入,都没法和他哥相提并论,但是他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就成了家立了业,老婆孩子健健康康,生活不亦乐乎。 他自己也很满足,并未去羡慕哥哥所获得的名与利。 最近他哥哥失踪,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一是他爹生前曾预言过,他哥今年会出事,二是他觉得他哥每日与妖魔鬼怪斗法,出事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 林煞牵着小黑驴,跟着张志风来到嘉应府,已是日落时分。 嘉应府要比长乐县繁荣许多,毕竟这里是一州中心。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张志风住在嘉应府城北角落,一处茅草屋,很是破旧,说不算家徒四壁,不过也是怪清贫的。 他有两个孩子,在夕阳下追逐大闹,欢乐无忧。 妻子正在煮饭,杀了一只鸡,算是款待林煞的到来。 晚饭期间,两只鸡腿,正好一个小孩一个,啃得满嘴,满手,满身是油,闹闹哄哄的,也不觉得脏。 林煞吃完晚饭,便去休息了。 等到次日鸡鸣时分,天还未亮,便起床出发。 来到山上,天蒙蒙亮,开始破土。 坟开金顶,撬开棺材盖,林煞往棺材里一看,立即大为惊讶。 只见张关水的尸肉已经腐烂殆尽,只留下一个骨头架子。 而那些骨头,竟然洁白如玉,分外好看。 林煞记忆中,他师父以前曾对他说过,修道之人,道法抵达一定的境界,可修出玉骨金身。 玉骨,要比黄骨高好几个级别。 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一些修偏门之术的妖道术士,甚至视玉骨为珍贵的修炼宝器,为了一根玉骨,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亡。 林煞并没有打玉骨的主意,他有自己的职业底线,身为捡骨人,那必须对每一位骨主保持应有的尊重。 另外,管它是什么骨,在林煞眼中,都是“开盲盒”的一个载体罢了。 见到骨头干净,他立即高兴: 这骨头,好捡得很! 剔肉刀都用不上了! 省了不少工作量! 于是立即上手,捡骨洗骸,串神连筋,点红装罂,引魂封盖,一气呵成。 做完一系列操作,脑海中的摸骨经,便跟着缓缓打开,将骨主张韬晦的一生,一幕幕放映在林煞的眼前。 …… 第58章 道士之道 树死一根柴,人死一堆骨。 摸骨经一开。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只见厚重古朴的泛黄经书,在林煞眼中缓缓打开,将骨主的人生轨迹,如同放电影一般,投影到林煞脑海里头。 骨主张韬晦,号清法大师,身为茅山第十八代传人的他,却志不在茅山道术之上。 他有更大的志向,那就是反京复明,匡复汉室! 他喜欢武术,以武会友,行走江湖,结交天下豪杰。 他身穿一身道袍,只不过是为掩人耳目,不想扎那金钱鼠尾的小辫子而已。 四十年前,庆帝十九年春,大京1814年。 彼时距离卖国贼吴三桂引狼入室已有170年。 尚无泰平军起义,也无洪匪作乱,更无外敌入侵。 人们已经习惯了脑袋后面的金钱鼠尾小辫子,原本觉得丑陋无比的东西,现在竟然成了骄傲的象征。 张韬晦受“同道好友”的嘱托,只身从嘉应州出发,前往粤北名城韶州,去做一件大事。 他要去结交当时名头响当当的佛法大师——空明。 空明大师身为韶州南华寺一个得道高僧,不但佛法有成,威望颇高,功夫更是一流。 其自创一手《空明心经》,将佛法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境界融入武道之中,堪比嵩山少林的《易筋经》,可谓是精妙无比,高深莫测。 “半身入佛”的他,不但佛法高深,信徒众多,而且其武道,放眼两广地区,几乎没有多少敌手! 如果能让他加入匡复汉室的阵营,那绝对会大大提升组织的力量! 经过两天的跋山涉水,张韬晦终于来到了韶州。 眼前古朴而恢弘的寺庙,便是粤北一带最出名的寺庙,南华寺! 南华寺里香火鼎盛,每日都有无数虔诚信徒上香礼佛。 张韬晦看到那些求佛拜神之人,不由嗤之以鼻,他信这世间有妖魔鬼怪,但却不信这世间有神佛仙人。 若这世间有大慈大悲的佛,那当年佛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清军入关,践踏这大好山河? 后来的嘉定三屠,更是横尸百万。 以至于二万万汉人不得不留金钱鼠尾小辫子。 “空明大师,你说佛是普渡众生,还是普渡有钱人?” 张韬晦见到空明大师,开口就问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 “自然是普渡众生,佛祖眼中无贫富。” 空明大师老脸祥和,缓缓开口。 “可为什么我进到这寺庙,想要烧一炷香,却要收我三十文钱,而且还不准我从外面带香进来,要知道,外面的香,一炷也就三文钱而已。” “难不成,我没有三十文的买香钱,佛祖就会嫌弃我?” 张韬晦满脸玩味的笑。 空明大师似被刺痛了内心一般,神色微微一颤。 他无言以对。 因为张韬晦说的是事实。 而且这个事实,还不是他一个僧人可以改变的。 他也知道这样不对,佛祖面前,应该众生平等。 但是偌大的南华寺,不是他空明大师一人的,他说的不算! 这里还有上千号和尚,有真心信佛的,也有借佛之名捞钱的。 “看来空明大师你呆在这寺庙里头,根本就无法做到真正的空明,更无法普渡众生啊。” 张韬晦故意高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还说: “不过,我倒有一条路,可以让空明大师你做到真正的普渡众生。” 空明大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愿闻其详。” 张韬晦直截了当说出四个字: “反京复明。” 空明大师当即神情一颤: “贫僧乃修佛之人,无欲无求,不问世间俗事。” 张韬晦却说: “大师此言差矣!” “不问世间俗事,那如何普渡众生?” “想要普渡众生,那就必须关心众生俗事,只有知道众生俗事,方可解决众生烦恼,大师你说对不对?” 空明大师再次无言以对。 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佛法高僧,竟然会被一个江湖道士给问住了。 张韬晦见空明大师被问住了,当即趁热打铁,继续劝说: “来这里之前,我查了一下空明大师你的身世,当年京军入关,顺帝二年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被屠的百万尸体之中,就有空明大师你的祖先,空明大师你这一脉侥幸躲过一劫,举家南迁,来到韶州,为了不扎小辫子,你爷爷自己剃发成为一个假和尚,你爹也跟着自己剃发成为一个假和尚,没想到到了空明大师你这一辈,竟然混入了南华寺,不但成为了真和尚,还成为了一代高僧!” “这让我不由想到,一百六十余年前那些‘宁可断头,不可消发’的先辈们,如今他们的后辈,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流过的血,反倒成了‘宁可断头,不可断辫’的存在。” “真是可笑,真是荒诞!” “但是啊,历史总是会在时间里遗忘一切伤痛,哪怕是国恨家仇!哪怕沦为奴隶!” 空明大师闭上了眼睛,毫无表情,但是心中却早已涌起了汹涌波澜。 “阿弥陀佛!”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明大师终于开口说话了。 “施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请回吧。” 空明大师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张韬晦也不恼怒,反而面露笑容。 因为他知道,今天他的劝说,已经让空明大师内心的石墙有了松动。 “那行,告辞!” “改日我在来和大师你继续论道!” “这普渡众生的大计,也并非一日两日就能成的事情!” 说罢,张韬晦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 时隔两年。打算捡起《大京捡骨》这本书,以后会不定时更新,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这故事当年写的时候,做了无数资料查询,写了详细的大纲细纲,结果出来的时候成绩不太如意,当年心高气傲,浮躁不稳,现在想想,太监了挺可惜的。 恢复更新估计不会出什么成绩,不过也没啥,心里已经有预期,只为写完捡骨二葬的客家民俗,以及几乎被人遗忘的客土大械斗那段历史。 因为,我是一个纯纯正正的客家人。 该写点我们客家人的故事。 第59章 道士之道(2) 接下来一段日子,张韬晦在韶州城住了下来。 每隔几日,他就去一趟南华寺,和空明大师论道。 空明大师虽然表面上不赞同张韬晦的见理念,内心却早已动摇。 不过他心怀慈悲,有所顾忌: “纵观华夏上下几千年历史,战争混乱几度轮回,太平盛世少之又少,如今大京治下,天下还算太平,以和为贵,又何必再搞出什么乱子?” “这一乱,又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化身枯骨!” 此时张韬晦已经劝了好几个月,劝得有点烦了。 他决定来点更直接,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于是突然一拳过去。 打在了空明大师的眼睛上。 武道高深的空明大师,竟然没躲过张韬晦这一拳! 他的眼睛,直接就红肿了起来。 “张道友,你这是为何?” 张韬晦没说话,又一拳打过去。 这一次,空明大师直接出手,一招《空明心经》的上乘佛法功夫打出,击退了张韬晦的攻击。 张韬晦当即不高兴了,指责道: “大师,你为何反抗?” “你不反抗,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你何必搞出什么乱子?大家以和为贵,你站直了让我揍就是了!” 空明大师猛地一愣,一时间无言以对。 张韬晦由怒转笑: “你一个无欲无求的佛法大师,被人揍了尚且会反抗,何况是我们芸芸劳苦众生?” “如今大京治下,明面上看天下太平,但是旗人当道,汉人当狗,三六九等,等级森严,大兴文字狱,闭关封锁,旗人坐享荣华富贵,汉人被压得好几世抬不起头来,我们难道就不应该反抗一下吗?虽然这反抗,很可能没有多少胜算,但那又如何?” “改弦更张,夺回汉统,请从我张韬晦这星星之火开始!” “星星之火,虽焚身而不可燎原,但也无悔矣!” 张韬晦一脸坚决,他愿意为他的大业贡献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空明大师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的第几次无言以对。 反正每次张韬晦来见他,总能说得他无言以对。 他知道张韬晦的观点不符合他的理念,他原本想着“空明一世,无欲无求”,但是他却根本无法反驳张韬晦的说辞。 因为他发现张韬晦说的都是对的! 最终,他被张韬晦给说服了。 “给贫僧一点时间,贫僧处理完一件事,就加入你们。” 彼时空明大师正被羊城的形意门门主赵袁枚盯上,空明大师曾在羊城讲佛的时候,当着上万听众的面,指责过赵袁枚的杀戮行为,结果祸从口出,惹来横祸。 赵袁枚放言誓要弄死空明大师,不死不罢休。 他还亲自来挑战过空明大师好几次,结果都被空明大师给打败,灰头土脸而去。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罢手,因为他知道,空明大师不杀生。 他可以失败无数次,空明大师却不能失败一次。 “好,那我等待大师的好消息!” 张韬晦得到了空明大师的承诺之后,拱手行礼,欣然而去。 他以为他很快就能够将空明大师招入组织,以空明大师的威望,带来更多的信徒,让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 转眼半个月过去,却传来了空明大师被杀的消息。 杀空明大师的人,和张韬晦一样,也是一个道士。 而且还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年轻道士。 他的名字,叫张之玄。 张韬晦怒从中起,很想去宰了张之玄。 他花了无数日夜,费尽无数心血,这才说服空明大师加入队伍,不曾想就差临门一脚,却被一个年轻小子给坏了好事! 然而,当张韬晦得知张之玄是被形意门的赵袁枚逼迫的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张之玄也是一个可怜人,赵袁枚拿他心爱的女人来威胁他,他不得不这样做,想必空明大师也是知道了这一点,这才舍弃自己,成全张之玄。 然而事后赵袁枚没有信守承诺放人,反而还当着张之玄的面拧断了那女人的脖子。 张韬晦很同情张之玄的遭遇,他改而直接去形意门找赵袁枚。 冤有头债有主。 赵袁枚才是罪魁祸首! 张韬晦单枪匹马,只身来到羊城,一脚踹开了形意门的大门。 然后,拔剑! 大开杀戒! 那一天, 形意门腥风血雨! 惨叫声在形意门高墙之内,此起彼伏! 张韬晦,他人如其名,韬光养晦多年! 原本攒着一身的好功夫,是为了实现反京复明的大业! 不曾想却用在了小小形意门之上! “你怎敢杀我形意门这么多人?” 赵袁枚看到张韬晦,当即怒火喷发。 张韬晦却不说一个字,他直接一剑往赵袁枚胸前刺过去! 赵袁枚将混身真元一提,两掌一夹! 就想要去夹住张韬晦刺过来的这一剑! 他对他这一招很自信! 因为前不久他才用这一招,夹住张之玄的剑刃,把张之玄打得灰头土脸而去! 然而,这一次,他面对的是张韬晦这个老道士,而不是张之玄这个年轻道士! 只见张韬晦的剑,突然爆发出一股道义法则! “吟!”的一声! 就丝滑无比地穿过了赵袁枚的铁掌,不伤赵袁枚的巴掌分毫,就精妙地来到了赵袁枚的喉咙面前! “这是……仙家剑招吗?” 赵袁枚瞳孔一缩,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厉害的一剑! “道友,饶命啊!” 赵袁枚深知自己打不过张韬晦,当即就跪下了。 他满身冷汗,连忙求饶: “其实,我也反京复明,半年前我还和您吃过饭呢!那天您和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都在,我给您敬过酒,您还记得我吗?” 张韬晦眼神冰冷看着跪伏在脚下的赵袁枚,发出质问: “所以,你明知我去劝空明大师,竟然还故意用计去杀他?” 赵袁枚虎躯一颤,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而张韬晦也不需要他回答。 “吟”的一声, 一道剑光闪过。 赵袁枚的脑袋从脖子上飞起。 掉落地上的时候。 他的一双眼睛瞪大,满眼难以置信。 张韬晦缓缓将剑收入剑鞘,转身就走。 …… 几天后,张之玄回到形意门,准备和赵袁枚来一场殊死搏斗,结果却看到形意门一地的尸体,他直接就懵逼了。 他坐在尸体旁边,足足呆滞了七天七夜,最后悟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道。 从此不争名利,归隐逍遥。 自始至终,张之玄和张韬晦都没有交集,但又好像冥冥中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就比如,如今张韬晦的儿子云道大师,被罗成俊所化的半血尸咬成了僵尸,最后却被张之玄收了去。 这,或许是另一种因果循环吧。 …… 空明大师死了,张韬晦原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人生,却因此而发生巨变。 被他凭一己之力灭掉的形意门赵袁枚,确实是某个反京复明组织的人员。 而且那个组织由来已久,实力强大,名头很响亮。 它的名字叫“白莲教”。 张韬晦灭了整个形意门,直接惹怒了白莲教的高层。 结果张韬晦所在的那个组织,迫于白莲教的压力,为了自保,唯有采取断臂求生的策略,最终选择和张韬晦割裂,张韬晦被逐出了那个阵营。 张韬晦离开原本的组织之后,偌大的世界,彷佛突然间就没了他的立锥之地。 他一边要面对白莲教的追杀,一边要面对大京朝的通缉。 他原本就上了年纪,事业上的失意,再加上大京朝和反京志士两方都不接纳他,让他的精神备受打击。 纵使他有一身厉害无比的功夫,那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的种种招数。 浪迹江湖一年多之后。 有一天他突然得了风寒,他就知道他已经时日不多了。 于是匆忙回到了嘉应州老家,给当时还年幼的两个儿子,安排好生前身后事。 果不其然,不出一个月,他的风寒就发展成了大病。 最终百药不治,一命呜呼。 临终前他将两个儿子张志云和张志风叫过来,告诉他们,如果哪天汉室恢复正统,记得给他上一柱香。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张韬晦想起了陆游的那句诗,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陆游的面容,陆游再向他招手。 “来!老张,快过来!” “咱们来一起期待,中华复兴之日!” …… 摸骨经渐渐合拢,天师道第十八代传人,清法大师张韬晦的一生,就这么唏嘘结束。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张韬晦未能完成心中志愿,就这么郁郁而终,只不过是这历史长河里头,无数失意者中的一人。 他,并不特殊,也不孤独。 他只是古往今来,众多逆势而上的人之一。 他的精神,其实一直都在。 并且推进着历史的巨轮,往前发展。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一品最优,九品最次。 三价为三钱,一钱一层次。 林煞这次开棺捡骨,获得了一本功法—— 《逆修正道诀》。 第60章 逆修正道,剑走偏锋 《逆修正道诀》 八品一钱秘诀。 何为正道? 人间正道是沧桑! 乾坤混沌,黑白颠倒,那是常态之事。 所以,人生在乱世中,正道最难求。 何为逆修? 沧海洪流中,逆势往上游。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是为逆修! 这是一本需要挣脱凡俗束缚,逆势而上的修炼秘诀。 林煞见到这秘诀,当即大喜! 这《逆修正道诀》,是林煞到目前为止,获得的唯一的修炼秘诀。 有了这《逆修正道诀》,就能弥补林煞没有修为的缺陷。 通过此秘诀,他可以进入到真正的“修炼者”行列之中。 不但能提高自身武力,还可以增加多一些自保能力。 到目前为止,他手头上已经有不少法宝, 风水秘葬、黑心经、养尸录、锁尸绳、九官符…… 再配上这《逆修正道诀》 他不敢保证能打得过“湘西尸道子”这样的妖道,毕竟这家伙妖法非常厉害,啐一口痰就能让人脸上长蛆。 但是,从“湘西尸道子”面前开溜,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 捡骨过后。 洗骸、串神、装金、点罂、引魂、封盖。 一系列操作完成! 张韬晦的玉骨,被林煞和张志风抬着去了新的风水宝地下葬。 “爹,孩儿按照您的吩咐给您捡骨下葬了,还请您保佑哥他平安归来!” 张志风手拿三柱香,对着新坟堆跪拜磕头,虔诚无比。 他相信,他爹虽然已经死去了很久,但是一直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只要虔诚祈祷,就能得到回应。 林煞见状,不由唏嘘。 张志风他哥云道大师已经变成僵尸,估计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捡骨小师傅,等您回到长乐县,若是有我哥的消息,还有劳您通知我一声。” 张志风在荫金红包里头,多给了林煞十文钱,拜托林煞帮这么一个小忙。 “好的,如果有好消息,我一定会告诉你。” 林煞收下了红包,算是答应下来了,但只答应了一半。 他说有好消息才告诉张志风,至于坏消息,那自然是捂着不说了。 …… 夕阳西下,层霞尽染。 远山如画,近水潺潺。 一人一驴,徒步在丘陵地带的山间小路。 怡然自得,悠闲自在。 从嘉应府徒步走回长乐县,已是傍晚时分。 此时天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林煞来到县城大门前,发现大门紧闭。 问了守城的兵勇,林煞这才知道。 因为丢尸事件,闹得人心惶惶,长乐县从今晚开始,施行宵禁! 酉时一过,便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私自出入。 林煞当即懊悔无比。 县城里这些天一直在传要宵禁的流言,他之前没怎么在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今晚很明显是回不了捡金铺了,他又不是可以飞天遁地的大侠。 连赵家宅邸那两三米高的围墙,他爬上去都吃力无比,更别说这高达十几米的城墙了。 看来得找个地方过夜。 长乐县城的大门外面,附近只有钱记客栈一个地方可以住宿。 林煞心想,要不要去那里住一晚上?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钱记客栈是个黑店,不但售卖人肉包子,客栈下面还藏着几百具尸体。 他只身前去那地方住店,没准半夜被人嘎掉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相比起钱记客栈,他感觉,有一个地方,不但安全无人打扰,而且还能够让他舒舒服服地过上一晚。 …… 县城以北,三公里外, 乱尸坑! 林煞用力扯着小黑驴脑袋上的绳子,好不容易终于把它拉扯到了乱尸坑这边。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倔驴倔驴,说的就是你这不听话的小黑驴!” 林煞把小黑驴拴在乱尸坑附近的一棵树干上,不忘对小黑驴训话。 “听我的准没错。” “死人比活人友善多了。” “你看那尸坑里面的尸体,老鼠啃它都不动一下,多乖,多可爱!” “你也要乖一点啊!不然驴肉火烧真的很香哦!” 林煞拍了拍小黑驴的脑袋,露出慈祥的笑容。 小黑驴倔强地咆哮了一下,很明显有很大的意见: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无人打扰,而且还能舒舒服服过夜的地方? 不过只咆哮一声,它就变得乖乖的了。 因为它知道,它不想变成驴肉火烧。 林煞拴住小黑驴后,转身往乱尸坑里面走去。 这乱尸坑里之前的尸体,已经被“湘西尸道子”用妖法牵引走了,不过最近几天,又新添了十几具尸体进来。 尸堆在尸坑里横七竖八堆放着,苍蝇满天飞,老鼠叽叽喳喳。 有夭折的小孩,有难产而死的妇女,有患病而死的青年,还有因为触犯大京律例而被腰斩的叛贼…… 这些尸体现在没有被“湘西尸道子”收走,要么是“湘西尸道子”还没来得及做法收尸,要么是他用来藏尸的地方已经藏满了,没地方再容纳新尸体了。 至于具体什么原因,林煞不想去多想。 现在他只想要试一试修炼《逆修正道诀》。 林煞在尸堆前盘腿而坐,一股强烈的尸臭味扑鼻而来,但他却心无波澜。 小小尸臭,他现在已经习惯。 他就想,在这乱尸坑里,三更半夜的,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养尸录》一开,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就开始试着去吸收尸堆里面的尸气! 林煞的《养尸录》,原本就已经积攒了两层半的尸气,但是想要积累更多的尸气! 然而,很可惜,这些尸体都还没变成僵尸,能给他提供的尸气并不多! 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要是突然尸变那么几个就好了……” 林煞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因为唯有已经尸变了的僵尸,才能快速增长他的养尸录的尸气! 他拿出锁尸绳,盯着乱尸坑里的尸体好一会儿。 只要哪个尸体尸变了,他会第一时间用锁尸绳套上去,吸收尸气。 然而,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些尸体却都没什么动静! “不管了,接下来试试看,能不能用尸气来修炼《逆修正道诀》……” 林煞之所以想要先提升尸气,是因为他心中早有规划。 他没有真元! 所以他要另辟蹊径,用《养尸录》的尸气,来修炼《逆修正道诀》! 所谓“逆修正道”,那其实就是不走寻常路,以达到想要的目的。 林煞现在做的是死人营生,无论是《摸骨经》的开盲盒,还是《养尸录》的养僵尸,很明显都不是正常路子,这种情况下,正常的修炼方法已经不适合他。 他在那些正常的修炼者眼里,应该已经算是个不折不扣的“邪修”了。 剑走偏锋,别人或许不行。 但是对他这样的“邪修”而言,那简直再合适不过。 所以《逆修正道诀》的修炼,用《养尸录》里积攒的阴煞“尸气”代替正常的“真气”,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 于是催动《养尸录》,将《养尸录》的两层半尸气,通通运转起来,然后开始尝试用“尸气”修炼《逆修正道诀》…… 第61章 湘西赶尸术 随着《养尸录》尸气的消耗,林煞渐渐进入了《逆修正道诀》之中。 《逆修正道诀》有“七逆”: 逆气、逆筋、逆骨、逆身、逆魂、逆势、逆天。 前“四逆”修自身,后“三逆”悟法则。 “逆气”分九层,一层一实力。 “逆筋”十二条,炼筋如炼体。 “逆骨”二百零七块,骨淬方成身。 “逆身”千百次,还需渡天劫。 前面“修身四逆”,林煞基本都能懂。 唯一不懂的就是,这里面说“逆骨”二百零七块,人体的骨骼,不是一共才二百零六块吗?这多出来的一块骨,是哪一块? 而“逆身千万次,还需渡天劫”,也就是说“逆身”不但需要锤炼千万次,最后还需要渡天劫才能进入下一境界。 这和修仙者“结丹”需要四九天劫才能结出金丹有点像,不过“逆身”之后的天劫结出来的不是金丹,而是凝聚出“逆魂”。 至于“逆魂”、“逆势”、“逆天”后面这“法则三逆”,被一层阴霾遮掩着,林煞看不出所以然。 不过林煞也无需急着去解开“后三逆”的修炼方法,他只需要循序渐进去学就好。 稳扎稳打,先将前面的“修身四逆”都修炼完成。 到时候进入“逆魂”阶段,后面“法则三逆”的雾霾若是能解开,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还不能解开,那他也不强求,修炼别的功法秘诀就好。 他身为一个捡骨人,隔三岔五就去开坟捡骨,以他不好不坏的运气,摸骨经应该还能开出别的修炼功法来。 …… 林煞将《养尸录》的两层半尸气耗尽,最终只修炼出了半层的“逆气”,算是勉强一只脚踏入了修炼门槛。 这让林煞大为惊讶。 这《逆修正道诀》,消耗也太大了吧! 两层半的尸气,只能修出半层的逆气,也就是说,需要五层的尸气,才能修出一层的逆气。 而他用《养尸录》养尸,正常情况下一层尸气可以养出一个普通僵尸。 “《逆修正道诀》这么耗费尸气,养赵明辉那个傻僵尸也很耗费尸气……好家伙,怎么突然有一种,背上了房贷、车贷的错觉?” 林煞心中感到一股压力,不由自嘲。 不过压力也是动力,有驱动,才能更快成长。 当然,成长的前提,那是安全。 林煞的做事原则还是没变,那就是苟着发育。 身处乱世,安全第一。 高风险高收益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冒险。 他不是赌徒,更不是龙傲天,他承认他很怂。 唯有低风险,甚至零风险的事情,他才会去做。 …… “呼!” 乱尸坑里,突然妖风骤起! 打断了林煞的思索。 林煞大惊。 连忙拿出锁尸魂,当作护身武器。 然后当机立断,趴在死人堆里头装死。 抬头看向远处树林拴着的小黑驴,小黑驴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立即四脚俯下,一头扎进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有样学样,也在装死, “这家伙,倒是挺聪明……” 林煞原本还担心,小黑驴会不会将他暴露出来。 不曾想这畜生,竟然这么精明。 “铃铃……铃铃……” 阴风过处,铜铃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远处靡靡黑夜,突然走出一个黄袍道士! 道士一手摇铜铃,一手拿桃木剑。 他身边跟着一个活人,一个僵尸! 这道士林煞认识,赫然是“湘西尸道子”! 而他身边的活人和僵尸,林煞也认识! 活人是钱家大公子,钱之孝! 而僵尸则是钱之孝的亲爹,长乐县土族乡绅,钱三守! “钱三守竟然变成僵尸了?” 林煞内心惊讶无比。 不过虽然在预料之外,细想却也是情理之中! 他还记得,前不久钱之孝才去白喜街李记棺材铺,为他爹定制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钱三守的死,并不突然! 只是钱家秘不发丧,钱之孝放任湘西尸道子将自己的亲爹制作成僵尸,将他爹的尸体像条狗那样赶来这里,却依旧让林煞颇感意外! 这钱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孝顺? 钱三守生前故意活活气死他爹钱敬丰,已经是哄堂大孝! 如今钱之孝竟然把刚刚死去的钱三守制作成僵尸! 不得不让人感叹,这钱之孝,不但有样学样,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眼看着湘西尸道子等两人一尸,越来越近,混在尸体之中的林煞,连忙转身趴下,将脸往尸堆里埋下,然后偷偷展开《养尸录》,释放出那么一丝丝尸气,以掩盖自身的活人气息。 “道长,这就是你说的,教我修炼赶尸术的最佳场地?” 钱之孝看着眼前的乱尸坑,闻着扑鼻而来的尸臭味,脸上有些嫌弃。 “没错,这里就是你修炼赶尸术的最佳场地!” 湘西尸道子面色凛然解释道: “此地空间足够大,而且尸臭弥漫,死气氤氲,活人轻易不会靠近!” “你可放心大胆地修炼,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最重要的是,乱尸坑里飘散出来的尸气,可以助你快速掌握和尸体取得联系的诀窍!” “废话少说,现在就教你赶尸术!” “待你掌握赶尸术,我等便可里应外合攻陷长乐县!” 湘西尸道子从口袋掏出一把朱红色细砂,递给钱之孝: “这是辰砂,朱砂的一种,产自贫道家乡湘西辰州,故名辰砂。” “辰砂可封魂闭魄。” “放在僵尸的脑门、背门、心门、阙门、海门、脚门、以及肛门等七门,以镇七魄!” “填入口、耳、鼻以封三魂!” 钱之孝手拿着辰砂,认真聆听,缓缓点头。 趴在乱尸坑里的林煞,也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做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没想到来这乱尸坑里头修炼《逆修正道法》,竟然还能顺带学一学赶尸之术,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林煞体内已有《养尸录》可以驾驭僵尸,但是养尸录和湘西赶尸术,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养尸录》相当于驾驭自己养出来的宠物狗,而湘西赶尸术,则是相当于驾驭别人养出来的宠物狗! 自己养出来的宠物狗,平时好吃好喝供着,言听计从那是理所应当。 别人养出来的宠物狗,不咬自己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去驾驭它让它言听计从,那是需要更加高的技术! “用辰砂封住僵尸的三魂七魄之后,然后咬破手指,在‘赶尸符’上滴入一滴精血,贴在僵尸的印堂之上!” 湘西尸道子的“讲课”很是详细,颇有老教授的责任感。 林煞不能跑上前去看看那“赶尸符”,究竟是怎样的,对此颇感遗憾。 学习,他可是很认真的! 在这乱世之中,更应该保持时刻学习的心态。 多学一门技能,那就多一种保命方法。 “贴上赶尸符之后,便可念咒摇铃,以神念驱动僵尸!” “咒语我只说一次,你仔细听好了!” “天清地灵,祝由术起!兵随印转,将随令行!魂听我令,身受我驱!令行禁止,言听计从!急急如律令,去!” “铃铃铃!” 湘西尸道子手中铜铃一摇,手指一指,钱三守的尸体就往前蹦去! 一跃三五米,跃了三五下! 结果, “碰!” 最后竟然双脚踩在了林煞的屁股上! 那一刻,林煞心神一颤! 菊花一紧,蛋蛋一疼! 大事不妙! 第62章 苟中较量 林煞被钱三守所变化的僵尸踩着屁股,心中大骇,暗感不妙。 莫非湘西尸道子已经发现我了? 林煞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将锁尸绳捏得更紧,只要稍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往僵尸上套。 可这时! “钱公子,赶尸之术,无非就那么几个要点,你按照贫道刚才所说的方法练习即可。” 湘西尸道子这时候将手中铜铃交给了钱之孝,然后说: “东莞何六派来使者,我需要回去和来使商讨攻城要事,你自己先在这里练习,天亮之前我再回来检查你练习的进度。” “记住了,别弄坏了这具僵尸,贫道要将它炼制成血尸。” 钱之孝接过铜铃之后,恭敬回应: “道长请放心,我肯定不会弄坏,它可是我亲爹啊!” 湘西尸道子笑笑不语,钱三守是你亲爹不假,但你亲爹也是你杀害的。 连活人都能弄死,要想他珍惜死人,那很明显不可能的。 不过他看破不说破,只问道: “贫道让你去定制的楠木棺材,现在做得怎样了?那楠木棺材不容有失,因为那是炼制血尸的关键。” 钱之孝如实回答: “前些天我已经让李记棺材铺的李老头制作,李老头做棺材的水平一流,那楠木棺材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来。” 湘西尸道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行,那贫道告辞了!” 等湘西尸道子走后,钱之孝开始独自一人练习赶尸之术。 他拿着铜铃摇了摇,口中念起赶尸咒,却发现站在乱尸坑里的他爹,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钱之孝再摇了摇铜铃,念赶尸咒,依旧没有反应。 反复操作好几次,他爹都没有反应,他这才一拍脑门,醒悟过来! “要先给僵尸贴上沾有我的精血的‘赶尸符’,僵尸才会听我的咒令!” 一直在乱尸坑里装死的林煞,心中无力吐槽,钱之孝这大孝子,终于想起了赶尸的关键所在! 钱之孝要是再想不起这关键点,林煞的大翘臀就要被钱三守那两只冰冷无情的大脚给压扁了! 只见钱之孝拿出湘西尸道子给他的赶尸符,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赶尸符上染上自己的精血,然后往乱尸坑走下去。 钱之孝并不惧怕这些又臭又烂的死尸,他家的钱记客栈下边,就藏着几百具尸体,他对尸体已经习以为常。 越过了好几个尸体,走了几十步路程,钱之孝终于来到了钱三守面前。 踩在了林煞的背上! 林煞心中早已礼貌问候了钱家祖宗十八代好几次! 这对父子,一个踩他屁股,一个踩他背! 这可就过分了哦! 林煞杀心渐渐升腾而起。 此时湘西尸道子已经离开,要不要出手把钱之孝送去给他爹尽孝? 林煞现在已经修炼出半层“逆气”,他自信要弄死钱之孝还是很容易的! 弄死钱之孝,再用《养尸录》吸干钱三守的尸气,然后带上远处的小黑驴迅速跑路,三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这想法只在林煞脑海里出现了一秒钟时间,就被林煞给否定了。 要是万一湘西尸道子还没走远,他弄钱之孝的时候,钱之孝发出求救声,把湘西尸道子引回来,那他岂不是要完犊子? 另外也不排除湘西尸道子只是假装离去的可能性,这妖道不但道法高深,警惕性还极高,他带钱之孝来这乱尸坑里学习赶尸术,却又急匆匆离开,很明显有些反常! 如果他已经察觉到林煞的存在,只是不确定林煞在哪里,那他故意摆出这么一手,然后在暗中埋伏蹲林煞现身,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就算退一万步说,此时杀死钱之孝,不会立即麻烦,那估计也很难逃过湘西尸道子事后的调查,钱家很明显是湘西尸道子很重要的一个据点,三年前他就让钱三守插上歃血红旗,开始布局,如果这时候钱家出现意外情况,湘西尸道子应该会挖地三尺,追根究底。 到时候追到林煞头上,那林煞该如何应对? 有风险的事咱绝对不轻易做,苟着发育才是王道。 于是林煞默默忍着,任由钱之孝和钱三守踩在他身上,愣是不发出一点声响,装得比死人还像死人。 就在林煞衡量利弊的时候,钱之孝已经把原本贴在钱三守印堂上的那张赶尸符撕下,扔一边去,换上了染了他自己精血的那张赶尸符! 因为僵尸已经被湘西尸道子用辰砂封住了三魂气魄,不能自主行动,所以就算是符纸从印堂上撕下的那一瞬间,僵尸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铃铃铃!” “天清地灵,祝由术起!兵随印转,将随令行!魂听我令,身受我驱!令行禁止,言听计从!急急如律令,去!” 这一次,钱之孝终于成功了! 只见钱三守这僵尸,立即往钱之孝所指的方向跳跃而去。 “哈哈,成功了!” 钱之孝脸上露出笑容,嘴角一翘: “爹,你给我磕个头吧!” 钱之孝学会赶尸术,第一件事竟然是要他爹给他磕头! 不过这虽然在预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钱三守给他这个独苗儿子取名“钱之孝”,就是希望钱之孝长大后能给他这个当爹的敬孝! 所以钱三守从小就教育钱之孝,百善孝为先! 钱三守每天都要钱之孝来给他这个当爹的请安! 并且请安的时候,必须跪下磕三个响头,才算是尽孝! 钱之孝从三岁开始,每天都给钱三守磕头尽孝,直到钱三守咽气前的那一天,钱之孝依旧还老老实实来给他磕头尽孝! 可是钱三守终究还是没能培养出钱之孝的孝心,因为孝心这玩意儿,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培养出来的! 孝心这玩意儿,其实根本不用强调,也不用教! 你怎么对你老子,你儿子将来就会怎样对你! 所谓孝与不孝,就是这么简单! 钱之孝曾亲眼目睹他爹在他爷爷奄奄一息的时候,接连去赌场潇洒快活大半个月,就是故意不给他爷爷去请郎中来治疗! 甚至最后还故意用计把他爷爷活生生气死,好继承钱家家产! 钱三守的这些行为,就如烧红的铁烙一般,深深地刻在了钱之孝的心里。 这世间最让人作呕的就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知行不合一,所以钱三守越是强调孝心,钱之孝就越觉得他爹可笑且可恶。 他恨钱三守强迫他每天都要去磕头尽孝,但是因为家庭大权掌握在钱三守手中,所以他一直都不敢怎样,只能一直忍着,假装尽孝。 如今钱三守死了,变成僵尸了,钱之孝忍了二十年,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爹,我给你跪着尽孝了那么多年,正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该轮到你来给我跪着尽孝了。” 钱之孝手中铜铃摇响,两指一指,驱使钱三守给他跪下。 钱三守所化成的僵尸,似乎有些抗拒,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僵硬的躯体微微发颤,混身散发出阴冷尸气,不过在赶尸术的驱赶之下,他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爹,你可真乖!” 钱之孝最终笑了。 …… 而此时,乱尸坑远处。 湘西尸道子隐匿气息,躲在暗中,一双眼睛阴鸷深沉,聚精会神盯着乱尸坑的一动一静。 他对钱之孝这种大不敬行为,一点都不在乎。 他更在乎的是别的东西。 “奇了怪了,贫道明明感受到了乱尸坑里有异常气息波动,怎么过去这么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贫道出现错觉了?” 原来,湘西尸道子把钱三守的尸体赶入乱尸坑,那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看能不能炸出鱼来。 他说他要回去商量攻城要事,留钱之孝一人在乱尸坑里修炼,也是故意的,他这是以退为进,故意挖坑,试图引诱潜藏在暗中的人出来。 可不曾想,他在小树林里喂了好几个时辰的蚊子,蚊子都喂饱了好几波,乱尸坑那边愣是没有一点异动。 最终守了个寂寞。 “看来真是贫道出现错觉了。” “估计是因为这几天全城控尸透支过度,这才导致判断错误。” “回去得好好用晴儿的肥生鲍补一补……” 第63章 借刀杀人 钱之孝在乱尸坑里练习赶尸术,一直修炼到城中传来鸡鸣之声,这才驾驭着他爹的尸体离去。 “爹,以后你就做我的一条狗,我让你去咬谁,你就咬谁……” 钱之孝很是孝顺地帮钱三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寿衣,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尘。 一人一尸,父慈子孝,缓缓消失在乱尸坑远处的灰暗瘴气之中。 东方即白,虫鸣鸟叫。 一直装死的林煞,确定钱之孝已经离开,排除了任何危险,这才从乱尸坑爬起来。 他从尸堆里捡起一张赶尸符,然后迅速去小树林里头,牵上小黑驴离开。 这赶尸符是钱之孝从他爹的印堂之上撕下来的,上面沾有湘西尸道子的精血。 回去得好好研究一下。 有了这赶尸符作为模板,林煞或许能够照猫画虎,学会湘西赶尸之术。 …… 太阳渐渐升起,温热的阳光灼烧着大地。 清明过后,由春转夏,天气开始变热了。 天一亮宵禁就已经结束,此时长乐县的大门敞开着。 老百姓进进出出,县衙的兵勇忙着安检。 如今是非常时期,知县大人已经发布命令,进城的每一个老百姓,都必须严格检查。 如发现洪匪,或者泰平军乱党,格杀勿论。 另外,发现和偷尸者有关的嫌疑人,也要立即拿下,带到县衙进行审讯。 林煞进城之前,去附近找了条溪流,仔细地洗了一个澡。 他可不想因为身上沾染的尸臭味,而被兵勇带去县衙,被县太爷当畜生那样审判。 大京朝皇权不下县,知县大人作为县城的一把手,那就是一个县城的土皇帝。 如今大京朝从上至下,都几乎烂到根上。 知县一层,作为县城级别里的一言堂,更是腐败至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三年京知县,十万雪花银。” 你要他判案,他不拿手,可你要他收钱,他可就专业了。 所以惹上县城官司,想要公平审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切民间纠纷,若是闹到县衙,无论对错,都只能用钱来解决。 这也是为什么土客械斗越发严重的原因所在,土人客人打官司,赢了的出钱出银,输了的出血出命,闹到最后双方都不满意,都不愿意去找官家评判了,双方直接开干就是了,如此还少了被刮一层油水的程序。 …… 林煞以为,他洗干净了尸臭味,应该就能顺利进城。 毕竟他真是一个良民,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然而, 当林煞来到城门口,他还是被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 一个领头的兵勇将林煞捡到的赶尸符掏了出来,冷冷询问。 他身边其他几个兵勇,原本一副萎蔫蔫还没睡醒的模样,见到领头拦了个大冤种下来,立即就打起精神围过来。 有钱赚喽! 林煞当即咯噔一下。 暗暗预感不妙。 “回禀爷,这是驱邪符纸。” “最近城里不是到处丢尸吗?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很明显是妖魔作乱!小人为求自保,就找道士求了一张护身符,万一哪天不走运遇上妖怪或者僵尸,这驱邪符纸没准能保命。” 林煞微微弯着腰,陪着笑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对这帮大爷,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然而,这帮大爷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你一个小小草民,竟然持有符纸,我现在怀疑你和偷尸妖人有勾搭,随我们去县衙一趟吧!” 兵勇一脸“秉公办事”的模样,说着就要给林煞带上镣铐。 “爷,冤枉啊,我是良民,怎么可能和偷尸的妖人有勾搭?” 林煞一脸无辜,连忙为自己喊冤。 “你说你是无辜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兵勇头领傲然质问, “你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你就和偷尸妖人有勾连!” 林煞闻言,大为惊讶,哭笑不得。 这帮大爷怀疑他有罪,竟然不是他们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林煞有罪,而是要林煞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罪! 疑罪从有! 这换谁都难以自证吧! 不过林煞转瞬间就懂了。 刚才这兵勇头子盘查他的时候,摸到他褡裢里头的银钱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 如今他故意刁难,这分明就是要林煞破财消灾。 林煞不想和官家大爷对抗,现在他还没有对抗官府的能力,于是连忙拿出几粒碎银,往那兵勇首领的袖口塞去。 “爷,我真是良民,还请您放行!” 然而,那兵勇首领收了钱之后,非但没有欣喜,反而还愤怒呵斥: “我们这么多兄弟,你就给这么点碎花银,打法叫花子呢!” 面对这些贪得无厌的貔貅,林煞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杀气。 神海里催动九官符,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给他来一壶大的。 九官符的诅咒力量巨大,一坎一命数,九坎后成尸! 若是给这貔貅种下九官符,那他必定会死得很惨! 不过最后林煞还是忍了。 八品三钱的符宝,用在这轻如鸿毛的小兵身上,那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于是乖乖将褡裢里的所有碎银和铜钱都掏出来: “爷,这是小人的全部家当了。” 林煞将其中三百文钱留下,其余的全都送出去。 那兵勇头子贪得无厌,正想连那三百文钱也刮走。 然而,这时,林煞却说: “几位爷,我看这大清早的,你们也没吃早饭吧,这三百文钱不是小人想自己留着,而是想去帮几位爷买些肉包子回来,以犒劳几位爷为咱们老百姓辛苦守城。” 兵勇头领一听林煞这么会做人,当即就不再那么冰冷。 “你小子倒是挺会做人,我们兄弟几个今早确实都没吃早饭,肚子正饿得慌,那你将小黑驴留在这里,现在就去帮我们买包子吧!” “好的爷,小人这就去!” 林煞转身往城外跑去。 兵勇头领见状,连忙叫唤他: “回来!你小子跑城外去干嘛?卖早饭的店铺在城里!” “爷,您有所不知,城外小树林有个钱记客栈,他家的肉包子可好吃了,保证您吃过之后还想吃!” 林煞一脸卑微老实。 却暗暗玩起了借刀杀人的招法。 “那你快去快回,回来晚了,这小黑驴你就别想要回去了!” 兵勇首领冷冷挥手。 林煞立即快步跑向钱记客栈。 “掌柜的,给我来十笼肉包子,打包带走!” 林煞将三百文钱放柜台上。 一笼包子三十文钱,十笼刚好是三百文钱。 “本店不打包外带,你要吃就在这里吃。” 瘦脸的掌柜,上下打量林煞,他一眼九看出林煞是回头客,不过还是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掌柜的,您就行行好吧,是守城的兵勇他们要吃您家的肉包子,不是我自个儿要吃,我自己要吃的话,我自然是在这里吃了再走。” “守城的兵勇要吃我们钱记客栈的肉包子?” 掌柜微微一愣,半信半疑。 钱记客栈的肉包子是人肉所做,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湘西尸道子给客栈立下过规矩,本店的一切食物,不许打包外带,只能在客栈里吃了再走。 不过,如果是守城的兵勇要吃,那就另说了。 “我没骗你,真是守城的兵勇要吃,我前不久不是来你们店里吃过肉包子吗,我觉得好吃,就给他们推荐,他们听了之后,也想尝尝,但是他们要守城门走不开,就吩咐我来打包带去给他们。” “掌柜的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到城门去看看。” 林煞满脸真诚,一看就不想是说谎的样子。 “你等等。” 掌柜不敢自作主张,于是转身走进厨房,下了地下室,去询问湘西尸道子。 湘西尸道子一听,觉得这是个机会。 如果能够通过尸气控制守城的兵勇,让他们作为内应帮忙打开城门,那攻城之事,绝对事半功倍。 于是就说道: “给他十笼包子,让他带走。” “不过也别大意,派人暗中盯着,若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杀无赦。” “是!” …… 一笼六个肉包子,十笼就是六十个,老掌柜亲自给林煞分装到两个油纸袋。 林煞提着两个油纸袋,兴高采烈回到了城门前。 “几位爷,肉包子来啦,还请慢慢享用!” 林煞热情主动把纸袋打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立即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几个守城的兵勇立即围过来,拿起肉包子就啃。 吃得满嘴流油,一脸享受。 还纷纷竖起大拇指说着夸赞的好话: “这肉包子真不错!” “这也太好吃了吧!”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包子!” “真香!” 林煞嘴角微微一翘,吃吧吃吧,都吃多一点。 “几位爷,如果没别的事,小人这就进城了。” 林煞在一旁陪着笑脸恭维。 “去吧去吧,看在你小子这么会做人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把你的驱邪符纸收好了,若是撞上偷尸妖人,谁也救不了你!” 兵勇们大口大口啃食着肉包子,都不带看林煞一眼的,不耐烦地打发林煞离开。 “好的爷,谢谢爷。” 林煞礼貌鞠躬拱手,牵上小黑驴,然后转身进城。 走的时候,小黑驴龇牙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似在嘲笑某些人,简直比驴还蠢。 林煞则是心无波澜。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道长,前去跟踪的人回来了,那人还就真将肉包子送给了守城的兵勇,而且我们的人还亲眼看到,守城的兵勇把所有肉包子都吃了下去,一个都不留。” 掌柜来到地下室,对湘西尸道子汇报情况。 湘西尸道子闻言,老脸上上露出阴沉笑容,嘴角一翘: “真是天助我也。” 他刚还怀疑那个来买肉包子的贫民有问题,感觉他身上萦绕一股危险的气息。 不过现在看到他真的把肉包子送到守城兵勇手里。 他就觉得,他又想太多了。 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危险? …… 第64章 道不死,永传承 林煞回到白喜街捡金铺,吩咐陈碧水给小黑驴喂草,他自己则是匆匆忙忙出去了。 他要去玄微阁找张之玄,问张之玄几个问题。 “老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林煞提着一壶女儿红,刚进门,就见到让他料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张之玄拿着三个碗,一个红枣,正在和玄道大师玩耍。 之前已经变成僵尸的云道大师,此时竟然恢复了神智! 张之玄将红枣放入一个碗中,随便摆弄了一下顺序。 “云道大师,红枣在哪里?” “你可要慎重猜选,十文钱一局哈!” 张之玄摩手擦掌,老脸上露出贼眉鼠眼的坏笑。 敢情这家伙,大清早的,就在利用林煞教他的三仙归洞坑人家玄道大师。 云道大师面色苍白,气息虚弱,脖子上还有明显的僵尸牙印,不过他嘴上的獠牙,却已经消失。 也不知道是自己缩回去了,还是被张之玄用锯子给锯掉了。 “在这碗里……” 云道大师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指了指中间的碗。 林煞原本以为,云道大师要被张之玄这赌鬼给坑了。 因为他明明看到,张之玄利用捞门鬼手,把红枣放进了左边碗里。 不曾想,张之玄把碗打开,红枣还就真在云道大师指着的中间那个碗里。 “哎呀,没想到竟然被你给看穿了!” 张之玄满脸懊恼,拍桌子拍腿,惊呼出来。 林煞不由一愣,好家伙,这老道士,这才学了几天捞门鬼手,竟然就连他这个“师父”的眼睛都骗了? “我不服,再来一局!” “哎呀,又被你看穿!” “再来一局!” “我就不信了,我的捞门鬼手已经出神入化,竟然还瞒不了你云道大师的眼睛!” 张之玄输得有点着急,很是不服气。 结果连续三局下来,云道大师竟然都赢了! “玄道大师,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嘛!” “能连续三局看破我的三仙归洞,这说明现在你的神智已经很清醒了,不过还需要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 “只要你放宽心态,我保证你能够恢复如初!” 张之玄给了云道大师三十文钱,他愿赌服输。 云道大师却迟迟没有收下桌面上的十文钱,他面露苦笑: “张道长,多谢你的鼓励,不过贫道的身体状况如何,贫道比谁都清楚。” “要不是张道长你用符水控制住贫道体内的尸毒,让贫道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贫道恐怕早已成了不折不扣的僵尸。” “但是符水控制的了尸毒一时,却控制不了一世。” “贫道深知尸毒无药可治,它只会越来越深入贫道的神经和骨髓,在不久的将来,贫道注定会变成一只毫无人性,嗜血如命的僵尸。” “与其到时候无法自控,祸害百姓,还不如趁着现在贫道还能勉强控制神智,把贫道的头颅砍下来,如此,便可一了百了,永除后患。” 云道大师苍白如纸的脸,很是坚决。 他将桌面上的三十文钱推回给张之玄: “张道长,这三十文钱你拿着,等你把贫道的脑袋砍下来之后,用这三十文钱帮贫道买个便宜的薄皮棺材,然后把贫道的尸首运送回嘉应府,让贫道的弟弟把贫道葬在家父的坟冢旁边。” “至于嘉应州境内,降妖除魔,驱瘟祛邪之事,就拜托张道长你了。” “最近长乐县丢尸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定是有妖人作乱,还请张道长一定要出手镇压,张道长你比我道法高深,想必只要你出手,定能斩妖除魔。” “你我同根同源,我们道家讲究的是,盛世隐居深山修大道,乱世悬壶出山救世道,如今大京势微,已失权柄,内忧外患,纷乱四起,劳苦百姓都等着我们去救呢,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云道大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张之玄拱手作揖,深深一鞠躬。 他早已视死如归。 张之玄长叹一口浊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突然间觉得手里的三仙归洞的戏法,一点都不好玩了。 林煞这才明白,原来张之玄是故意让云道大师赢的。 他为了让云道大师有一个积极良好的心态,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老张,尸毒真的无药可解吗?” 这时候,林煞走了上来。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在为云道大师的苏醒感到高兴,可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就不由惆怅。 “瞎说!” 张之玄忙掩盖住脸上的悲哀,露出坚定: “老子曰:‘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毒,那就肯定有解药!” “只是这尸毒的解药,暂时还没找到而已!” “云道大师,还请不要悲观,我张之玄既然选择把你从赵家大宅救出来,就没想过要轻易放弃你,我保证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治愈。” “你若是死了,整个长乐县的老百姓都找我一个人看风水,驱妖邪,算易理,那我岂不是要忙死?我还怎么有时间去打牌,去喝酒,去翠春楼潇洒?” 张之玄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让云道大师内心涌起一股感动。 “张道长,大恩不言谢!” 云道大师又对张之玄深深一鞠躬。 “贫道累了,需要回房去歇一会儿。” 做道大师转身而去。 “去吧,躺下的时候,记得把定尸符重新贴在印堂之上,睡着了神经松懈容易尸变。”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真的会努力帮你!” 张之玄耐心叮嘱。 “好的,知道了,贫道一定不会让自己尸变的。” 林煞看着云道大师缓缓走进房屋的背影,不由同情他的遭遇。 他弟弟张志风,一直在嘉应府老家里等着他回去,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恐怕最后等到的,只能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林小师父,你来找我做什么?” 张之玄看了一眼林煞手中提着的那一壶酒,当即将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世间愁绪千万缕,唯有美酒最消愁。 “老张,这尸毒,真的无药可解吗?” 林煞又问了这么一句。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尸毒和狂犬病有几分相似,就算是几百年后,狂犬病都依旧是无药可解,更别说现在这落后的大京朝。 “唉!” 张之玄抢过林煞手中的酒,狠狠地闷了一口。 林煞明白了。 他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每个生命,都会有他自己的归宿。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就是冥冥中的命数。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然后顺其自然。 “老张,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要问你几个关于僵尸的问题。” 张之玄当即一愣。 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林煞: “又问僵尸的问题?你小子最近问得有点多啊。” 林煞打哈哈说道: “这不是最近全城的尸体都莫名失踪吗?我得提前准备一下,多留几手自保能力,不然到时候僵尸闯入我的捡金铺,我只能坐以待毙。” “看在你这一瓶美酒的份上,你随便问吧,我知无不答!” 张之玄显得很大方,林煞当即大喜,于是立即问: “老张,你会赶尸术吗?” “不会。” 张之玄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的。 林煞被泼了一桶凉水。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张之玄虽然是道士,但他不属于湘西赶尸一脉。 他能降尸,并不意味着会赶尸。 “那如果有一张赶尸符摆在你面前,并且让你知道赶尸咒,你能不能照猫画虎,掌握赶尸术?” 林煞这人很小心谨慎,他在尝试自学赶尸术之前,必须来张之玄这里问清楚情况。 免得到时候自学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毕竟他前世读大学的时候,就有过自学化学课程,差点炸了实验室的经历。 自学赶尸术,就如自己做化学实验,都是高危行为。 所以必须严谨,必须遵循科学的步骤。 “如果有赶尸符,再加上赶尸咒,给我一点时间,我或许还就真能够学会。” “问题是赶尸符很复杂,而且还是湘西赶尸道士一脉的秘术,不轻易传授外人。” 张之玄认真回答。 “赶尸符很复杂吗?不就是一张粘在僵尸印堂之上的符纸而已吗?照着画出来不就行了?” 林煞疑惑不解。 他看湘西尸道子教钱之孝赶尸术,钱之孝有模有样学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可不像是很难的样子。 “赶尸符并不单单指贴在僵尸印堂上的那一张符纸!” “贴在僵尸印堂之上的那一张符纸,是赶尸术画龙点睛的一笔,但是,如果你连龙都没画出来,你怎么点睛?” 林煞一愣,听着有些道理,但却似懂非懂: “老张,此话怎讲?” 张之玄就耐心解释: “想要赶尸,那就需要先用湘西辰砂封住僵尸的三魂七魄,除此之外,还需要对僵尸掏心洗肺,并且给僵尸的全身皮肤都画上赶尸符,这过程很复杂,每一处身体的符咒都不同,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清楚。” 很明显,钱三守的尸体被湘西尸道子处理过。 林煞却更加疑惑了: “不对啊,如果赶尸真那么复杂的话,那咱们长乐县最近自己走丢的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赶尸术,那是御魂术。” 张之玄给出了他的答案: “赶尸术制造出来的僵尸,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而御魂术控制的尸体,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基本上没多少战斗力。” “这也是为什么那偷尸者会选择三更半夜大家都睡了的时候才出来作案的原因所在,如果他在大白天的时候使用御魂术偷尸,阳光之下大家并不那么惧怕尸体,那他绝对不能轻易偷走尸体。”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偷尸者偷那么多尸体做什么?难不成就为了做人肉包子?” 张之玄陷入了疑惑。 林煞闻言,不由长吐一口浊气。 看来是他太天真了,前世九叔的僵尸电影看多了,就想当然地以为,赶尸术只需要弄好贴在印堂之上的赶尸符就可以了。 却不曾想,这里面还暗藏各种复杂的门门道道。 印堂上的那一张赶尸符,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张符纸而已。 得,看来昨天晚上在乱尸坑捡到的那一张赶尸符,估计是没啥屁用了。 只能留着吃灰。 让林煞扔掉赶尸符,那肯定不愿意。 毕竟进城的时候,为了保住那张赶尸符,林煞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献给了那帮守城的貔貅大爷。 花了这么多钱,怎么可能轻易扔掉? 就算没用,也留着做纪念! 好时刻提醒自己,以后别再做同样愚蠢的行为! “咕噜咕噜……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张之玄转瞬间就咕噜完了一整瓶酒,脸色已经有些微醺,“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你可以滚……啊不对,你可以走了。”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这老道士,喝完酒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张,如果,我是说如果哈!” 林煞小心谨慎地组织语言, “如果有一个僵尸,眼看着有可能会成为一条凶猛无比的血尸,我要怎样做才能阻止他变成血尸?” 昨晚林煞清楚地听到,湘西尸道子打算将钱三守炼成血尸,如果钱三守真的被炼成了血尸,那对长乐县的老百姓而言,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林煞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暗中做那么一点小事情。 当然了,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以及合适的机会,那他肯定不会出手。 他不会为了长乐县那些无辜的百姓,就把自己搭进去,他又不是圣母。 他自己也很无辜好吧。 先自保,再去保他人。 这是他在乱世苟着发育的原则。 “这个简单,血尸最怕黑狗血,一盆黑狗血下去,血尸变血屎!” 张之玄如实回答,随即他却一愣: “不是,你问这个问题干嘛?” “你小子该不会想要毁掉罗成俊那具半血尸吧?” “我警告你小子别乱来!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只半血尸,而且还是‘鬼炼尸’这一珍贵品种!你小子要是敢乱来,朋友都没得做!” 林煞被张之玄如此误会,当即哭笑不得: “老张,你想太多了,我就随便问问而已,可从没想过要打你抓的僵尸的主意……只是我想不明白了,刚才你不是说你不会赶尸术吗?你不会赶尸术就没法控制僵尸,你没法控制僵尸那还把罗成俊炼成血尸干嘛?让他来咬你吗?” “额……”张之玄当即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明显,他说漏嘴了,被细心的林煞抓住了逻辑上的漏洞。 刚才他说他不会赶尸术,应该是对林煞说了谎话。 随即他硬着头皮狡辩: “哼,我把罗成俊炼成血尸之后,把他当初一条狗那样拴在门口不行吗?” “我这玄微阁,就缺这么一条凶猛的看门狗!” “我劝你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小心我放罗成俊出来咬你!” 林煞笑笑,不去计较。 张之玄不愿意教他赶尸术,那就算了,他也不强求。 “行,我没别的问题了,我走了,再见!” 林煞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他准备去一趟李寿君的棺材铺。 湘西尸道子说那楠木棺材是将钱三守炼成血尸的关键,林煞或许可以在楠木棺材上做文章。 可就在这时,身后房间突然传来异响。 “戳”的一声,似刀斧斫肉! 那是云道大师刚才进去休息的房间! 林煞和张之玄都不由一怔。 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骤变。 然后连忙跑去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轰”的一声被踹开,只见房间里的承重柱子上插着一把剑。 鲜血顺着剑刃滴答滴答流下。 云道大师的人挂在横梗着的剑刃上,他的脖子被锋利的剑刃削断了大半,但并未完全削断,脑袋斜侧着拉达下来。 深黑色的血液,顺着破旧的道袍,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云道大师的身体,还保持着往剑刃冲刺的姿势。 很明显,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脑袋削下来。 因为就算是自杀,他也躲不过尸变的结局,唯有枭首,才能断绝他尸变的可能! 可要自行枭首,那又谈何容易? 所以云道大师到最后,都没能如愿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云道大师,你这是何苦呢?” 张之玄眼睛红了起来,同为道士,他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他也经常要接触僵尸,等哪天被僵尸咬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这样做。 林煞见状,不由唏嘘。 与此同时,心生敬佩。 云道大师或许没能完全继承他爹张韬晦的全部高深道法,但是,那“道士之道”,他肯定是完完整整地继承了下来。 所谓“道”,原来如此。 道士可死,但不死道。 道不死,永传承。 张之玄拔出插在柱子上的利剑,一剑,把云道大师的脑袋削了下来。 “云道大师,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今后嘉应州降妖除魔驱瘟祛邪之事,就交给我吧。” …… 第65章 五黑辟邪狗 云道大师临终前曾说过,希望张之玄用那三十文钱帮他买一口薄皮棺材,用薄皮棺材把他装着带回嘉应府落叶归根。 但是很可惜,张之玄并没有遵循他的遗言。 又或者说,张之玄不得不违背他的遗言。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 张之玄心里非常清楚,这时候无论是去帮云道大师买薄皮棺材,还是运送云道大师的尸体出长乐县,肯定都会引起官府和洪匪的注意。 若是官府或者洪匪,知道他这小小的玄微阁里头,藏着罗成俊这一具半血尸,那他肯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甚至是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就将自己收藏多年的红木棺材拿出来,加上特等秘制香料,用来暂且保存云道大师的尸体。 打算等最近全城丢尸的风头过去之后,再运送云道大师去嘉应府。 “这红木棺材,原本是我五十岁那年给自己准备的,不曾想最后却成了云道大师你的归宿,不过,云道大师你确实也配得上一口上好的棺材。” 张之玄对着眼前朱红的棺材,手拿三炷香,深深一鞠躬。 两广粤地,大部分地区都有活着的时候就给自己定制棺材的习俗。 正所谓“五十知天命”,而天命所归处,万物皆成尘。 所以一般过了五十岁,老人们就会开始为自己物色棺木,寻找风水藏地。 以示对生老病死的接纳,以及对天命的平常心对待。 …… 林煞独自一人从玄微阁出来,他的心情沉重如铁。 云道大师的精神感染了他。 不过现在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去做。 就比如,去吃狗肉。 他来到了城西的一个狗肉店。 正所谓: 闻到狗肉香,和尚也翻墙。 狗肉滚一滚,佛祖站不稳。 “掌柜的,给我来一斤脆皮狗肉!外加一壶客族米酒!” 林煞来到狗肉店。 只见这店里,挂着好些已经杀好的红烧脆皮狗肉。 一条条,一串串,香喷喷。 看起来确实让人很有食欲。 “好嘞,客官您稍等!” 掌柜立即去吩咐厨房安排上菜。 不一会儿,一斤脆皮狗肉就端了上来。 里面加了八角,茴香,花椒,桂皮,陈皮等香料。 “客官,您慢用!” 林煞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立即香味扑鼻,口齿留香。 再送上一口客族米酒,那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让林煞一时间忘记所有烦恼事,感觉逍遥自在赛神仙。 其实林煞是来找黑狗血的。 不过找黑狗血的同时,顺带吃一餐狗肉,那并不矛盾。 吃完一斤狗肉,林煞打了个饱嗝。 “汪汪汪!” 这时,狗肉店角落处传来狗叫声。 林煞被叫声吸引,走了过去。 看到笼子里装着一个四个月左右的小黑狗。 小黑狗不大不小,应该也就十斤左右。 它吐出黑色的舌头,瞪着黑色的眼珠子,对林煞摇着黑色尾巴。 发出“唔呜”的可怜叫声。 很明显,它很希望林煞救它逃离这里。 这狗肉店,对它而言,无异于恐怖的地狱。 谁要是能救它,那就是它的救命恩人。 “客官,您眼光可真好!” “这可是条‘五黑辟邪狗’,乃是看家辟邪最好的犬种,它被一个客人卖来我这狗肉店,我都觉得杀了它怪可惜的,所以这几天一直没舍得对它动刀子,就等着有缘人来解救它。” “您若是想要的话,一千文钱带走!” 狗肉店的老掌柜突然走过来,对林煞说着好话。 何为“五黑辟邪狗”? 黑头,黑身,黑爪,黑屌,黑舌,即为五黑狗。 民间向来有“黑狗辟邪,狗眼通灵”的说法,林煞也不知真假。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条不大不小的黑狗,就是他要寻找的黑狗血的来源。 林煞原本想买下它,然后宰杀获取黑狗血。 只是,这条小黑狗,也实在太可爱了吧! 杀了可惜了! 所以林煞当即改变主意: “掌柜的,八百文钱,我带走!” …… 林煞抱着小黑狗回到了捡金铺。 “师父,这谁家的小黑狗?也太可爱了吧!” 陈碧水看到林煞带回来一条小黑狗,当即喜欢得不行。 眉开眼笑去抱小黑狗。 脸上密密麻麻的虫蛆洞坑,跟着她的笑容绽放开来。 别有一番恐怖之美。 吓得怀里的小黑狗都夹起尾巴,瑟瑟发抖。 陈碧水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小黑狗对她的惧怕,还将自己脸往小黑狗身上蹭。 “唔呜,唔呜……” 小黑狗颤抖得像是冬天没穿裤衩的大老爷们那样,牙齿都发抖。 “这小黑狗是我从狗肉店买回来的,以后咱俩出去的时候,就让它来帮忙看店。” 林煞如实说道。 “这小黑狗怎么了?怎么一直颤抖?难道是在狗肉店被吓怕了?” 陈碧水不明所以,然后又用自己的脸去蹭小黑狗,安慰小黑狗: “小黑狗别怕,我保护你。” 小黑狗自闭了:“唔呜……” 林煞也有些无语。 他不好明说,怕伤陈碧水的自尊心。 于是就说: “咳咳……徒弟,将小黑狗给我抱一抱吧,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帮这小黑狗想个好名字。” “记住了,这小黑狗的名字,不但需要贴合它非常黑的特点,还要足够霸气!” 陈碧玉当即点头捣蒜: “好的,师父,我这就去翻字典,帮小黑狗起名字!” 陈碧玉立即回房查字典,林煞则是将小黑狗带到自己房间, 他先给小黑狗喂了点残羹剩饭。 这年头可没有狗粮给它吃。 等小黑狗吃饱之后,林煞从“捡金工具箱”找来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小黑狗,你别怕,我只是想要你的一点点血而已,我救了你的命,你该不会连一点黑狗血都不愿意给我吧?做狗要有感恩之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懂吗?” 林煞一副屠夫模样,举着剔骨刀来到小黑狗面前。 小黑狗吓得尿都出来了。 不过它似乎听懂了林煞的话,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反抗。 林煞在它的前腿上划开一道口子,将狗血放入碗中,小黑狗虽然一脸委屈的小表情,不过渐渐地也不惧怕了。 林煞放了半碗黑狗血,将黑狗血倒入一个酒壶里头,然后带着黑狗血,准备去李记棺材铺一趟。 小黑狗腿上缠着纱布,屁颠屁颠跟出来,一点都不责怪林煞。 一人一狗刚出房间,却见到陈碧水也走了出来。 “师父,我给小黑狗想好名字了!” “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霸气的名字!” 陈碧水脸上露出了坑坑洼洼的笑容。 “哦?是吗?告诉为师你给小黑狗想了个什么名字?”林煞好奇询问。 陈碧水一脸得意的笑,说道: “这小黑狗那么黑,简直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世道还要黑!” “所以,我们就叫它徐坤吧!” …… 第66章 穷人屋,不如富人棺 “噗!” 林煞听到“徐坤”两个字的时候,冷不丁被呛了一下。 “不是,这小黑狗的黑,和徐坤有啥关系?” 林煞疑惑不解,搞不明白陈碧水的脑回路。 陈碧水却一本正经解释: “徐字,既是一个姓,也有慢慢走来的意思,而坤,乾坤乾坤,乾为天,坤则为地。” “这世道的黑,和小黑狗的黑,正好相衬。” “所谓徐坤,就是缓缓走入黑暗大地的意思!” “想想看,小黑狗缓缓走来,隐没在这黑暗的大地上,竟然分不出是小黑狗黑,还是这片大地黑,两者好像融为一体了一般,这足够显示出它的黑了吧!” “而且,徐坤这个名字,有姓有名,徐为姓坤为名,像个大老爷们似的,您不觉得很霸气吗?” “徐坤徐坤,又黑又霸气,完美符合师父您提的要求!” 陈碧水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名字,甚是得意。 林煞嘴角却微微抽搐,总觉得这名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来。 陈碧玉这时抱起小黑狗: “小黑狗,你以后就叫徐坤,你要是同意叫这个名字的话,就给我叫一声,不同意的话,就叫两声!” “汪!” 小黑狗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它已经不那么害怕陈碧水的蛊虫脸了,反而还龇着狗牙,露出了笑意。 似乎在欢呼雀跃,我小黑狗也有名字喽! 我叫徐坤! 很霸气的徐坤! 林煞扶了扶额头,对此只能长吐一口浊气,没半点意见。 “那成吧,那就叫徐坤好了。” 毕竟他原本就是一个起名困难户。 让他给小黑狗起名,还不如让他吃狗肉煲。 反正也就一条狗而已,有个名字就成,不必太讲究。 叫徐坤就叫徐坤吧! “徐坤,你好好看家,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你喜欢吃什么?” “吃鱼?吃鸭?吃水果?吃鸡?” 林煞说到吃鸡的时候,徐坤瞪大眼睛,口水直流: “汪汪汪!” …… 林煞提着两壶酒,来到了李记棺材铺。 确切地说,一壶是酒,另一壶则是装着半碗黑狗血! “李老头,在忙啊。” 林煞刚进来,就见到李寿君正在给一个楠木大棺材上油漆。 一个木桶里,装着大半桶朱红油漆。 楠木棺材已经上了大半红漆。 空气中铺满了刺鼻的朱漆味道。 不太好闻。 “林小师傅,有什么事吗?” 见到有人到来,李寿君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起身迎接。 “没事儿,就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林煞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将自己来这的意图隐藏得很好。 “这棺材是给钱家老爷做的那一口?” 林煞随口问了一句。 “没错,这就是给钱家老爷做的那一口,人家钱公子付了二十两定金,而且今早还来催了一次,所以我必须赶紧把它做出来。” 李寿君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他主动给林煞介绍: “你看我做的这棺材,多结实,实打实的百年楠木,就棺材板的材料,就花了我好几十两银子,还有这棺材盖子,多严丝合缝,而且我没用一枚钉子,全都是卯嵌结构!你再看这棺材上面的雕文,鎏金的,多精细,多美观!” “哎,这么好的棺材,我们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享受不到,也只有钱家老爷,这长乐县的大乡绅,才有资格躺入其中!” 李寿君感叹一声,觉得人比人气死人,有些活人,还没死人过得舒服。 随即他对林煞说: “林小师傅,你要不要进去躺一躺?我刚试过,躺在里面,那可舒服了!比咱们穷人的床还舒服!” 林煞当即呵呵干笑,礼貌婉拒: “不用了吧。” “人家钱老爷躺的棺材,我哪有资格躺啊?” “李老头,我买了两瓶酒,但是没人陪我喝,我一个人喝怪没意思的,你来陪我喝两口吧!” 李寿君却想拒绝: “我正忙着给棺材上漆呢,要不你去找周记流水席的周老板?” 林煞却说: “周老板早些日子已经搬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在这白喜街,就和你和周老板比较熟,如今周老板走了,你若是不陪我喝酒,那我就真的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了。” “你陪我喝酒,等会儿我帮你一起刷棺材油漆,怎样?” 不等李寿君答应,林煞就把酒瓶的盖子打了开来。 一股酒香飘来。 李寿君吸了吸鼻子,这酒,也太香了吧,于是一下子就沦陷了。 “成成成,那就陪你喝几口,咱可说好了,喝完你得帮我一起刷棺漆哈!” 说罢,李寿君就连忙去橱柜里拿出两个宽口大碗。 林煞忙着往碗里倒酒。 捞门鬼手一出,神不知鬼不觉,就往李寿君的碗里,加了点泻药下去。 两人有说有笑喝着酒,气氛活跃了起来。 李寿君对林煞没啥戒备。 所以林煞的计谋很轻易就得逞了。 “林小师傅,这酒也太香了吧!” “哪买的?改天我也去买一些回来!” 林煞如实相告: “这是城西狗肉店自酿的客族米酒,香醇温润,烈而不伤喉,确实是美酒!” 就在这时,李寿君脸色一变: “矣?怎么回事?” “我咋又肚子痛了……” “哎哟,不行,我得去出恭……” 李寿君急匆匆从地上抓了几片木刨子刨下来的薄木屑,就火速往后院跑去。 上次他拉肚子的时候,去的太急,连擦屁眼的工具都没带上。 这次他学精了,薄木屑肤感和纸张差不多,是很好的擦拭工具。 比用木条或竹条来刮,要强多了。 “去吧去吧,李老头,你肠胃不好啊,得吃点养胃健脾的中药!” 林煞看着李寿君急急忙忙出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他连忙将另一瓶酒打开。 往装着油漆的大桶里倒去,边倒边搅拌。 不一会儿,黑狗血就混入了油漆里面。 油漆是红色的,黑狗血也是红色的。 而且黑狗血的量并不多,就半碗而已。 所以搅拌均匀过后,和原来的颜色,并没多大区别。 最重要的是,朱漆的味道很大,完全将黑狗血的味道掩盖了下去。 一般人根本识别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湘西尸道子啊湘西尸道子,我看你还怎么将钱三守炼成血尸?” 林煞心里暗笑。 明道明枪他打不过湘西尸道子,但是暗暗来一手,他可是专业的。 …… 第67章 收了徐坤,又来何坤 过了好一会儿,李寿君这才满脸虚汗走回来。 他拉得都快虚脱了。 “咋回事啊,最近老是拉肚子!” 李寿君眼神带着异样,看了看林煞。 林煞当即满脸无辜: “李老头,你别这样看我,无论是上次的凉粉,还是这次的米酒,我都没动手脚,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干嘛给你下药?再说了,这酒我不也喝了吗?我没闹肚子,就你闹肚子而已!明显就是你自己肠胃不好!” “你看,你去如厕的时候,我自己已经喝完一瓶了,我现在依旧好好的!” 林煞将原本装黑狗血的那空酒瓶,在李寿君面前晃了晃。 这酒瓶他已经清洗干净,看不到一丝黑狗血的痕迹。 李寿君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这酒他是没法继续喝了。 “那你自己喝吧,我得给棺材上漆了。” 林煞就说: “我来帮你一起上漆,刚说好的,你陪我喝酒,我帮你上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煞主动去帮李寿君把油漆搅拌得更加均匀。 李寿君见林煞这么积极主动,也就不再怨恨林煞: “你小子倒是挺守信用的!” “是个值得结交的年轻人!” “哎哟,不行,我又要拉了……你先干活,把朱漆给我搅拌均匀点,我等会儿再来教你怎么刷!” 李寿君连忙捂着屁眼离开。 …… 林煞帮李寿君刷完一整个楠木大棺材的油漆,已是日落时分。 李寿君要留他下来吃晚饭,被他婉拒了。 他在街上买了一只白切鸡,然后打道回府。 他可没忘记,出门的时候答应过小黑狗徐坤,要给它买鸡肉吃! 也是该给徐坤补补了,刚放了它那么多血,若是让它落得个贫血的后遗症,那以后要抽它的黑狗血来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煞心想,这么肥美的鸡,想必徐坤应该很喜欢吃吧。 可他刚回到捡金铺,却发现,店铺里坐着一个客人。 已经等候他多时。 此人三十岁左右,胡子刮得很干净,金钱鼠尾留得很长,面容白皙,神情冷清,眉宇阴柔,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女人的妩媚气息。 他头戴一顶“马聚源”的金边瓜皮帽,身穿一袭“瑞蚨祥”的藏青鎏银蚕丝大蟒袍,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绮罗玉”的墨绿大扳指。 所谓的“马聚源”、“瑞蚨祥”、“绮罗玉”,都是大京朝当下的奢侈品牌,这几个店所售服饰、服装、珠宝等物品,价格昂贵无比,动辄几十两银子起步,堪比林煞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古驰、爱马仕等奢侈品牌。 就这穿着打扮而言,一看就是不缺钱银的主儿。 林煞以为他是个大富人家的子弟,又或者是某个宫里出来的掌权大太监。 然而,林煞上前去客气询问,却发现,他全猜错了。 “鄙人名叫何坤,是翠春楼的十二管事之一,翠春楼头牌晴儿就是鄙人一手带出来的!” 何坤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还不忘把晴儿带上,好给自己脸上添光。 可实际上,说好听点他叫“管事”,说难听点他就叫“龟奴”。 他只不过是晴儿手底下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跑腿下人而已。 而且晴儿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女人,翠春楼的头牌,终究不过是一只鸡而已。 不过他确实可以因为晴儿而感到骄傲,他原本是一个“无田无屋无户籍”的三无穷人,比珠江飘荡的那些“疍家人”还要悲惨,沦落到青楼做龟奴才勉强混个温饱。 如果不是晴儿给他机会,他现在可能还是翠春楼里最底层的龟奴,平日里只能负责给青楼女子端屎端尿,连和正常的客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接触到秦金玉、钱三守这样的大富豪、大乡绅,并且从他们身上赚钱。 “原来是何公子!幸会幸会!” 林煞拱手行礼,摆出客气的笑容。 心想又是一只坤。 林煞之前虽未见过何坤,但是却对何坤有点印象。 这何坤不是什么好东西,秦金玉的老母亲之所以尸变,就是因为被何坤给忽悠了。 何坤给秦金玉介绍一个不靠谱的地理先生,让秦金玉把自己的老母亲葬在了一个“前不见风,后不见水”的棺葬凶地。 这种做法,十分歹毒! “药理不明,仅杀一人,地理不明,杀人全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就算知道何坤的蔫坏为人,林煞依旧客气接待。 来者是客。 既然有生意来了,那就没有不做的道理。 “请问何公子光临本店,是想要给谁捡骨呢?” 林煞给何坤倒了一杯茶水,还主动拿出刚买的白切鸡来,问他吃不吃。 林煞心想,徐坤喜欢吃的,想必何坤应该也喜欢吃吧,毕竟都是坤。 果然,何坤拿起了个鸡腿,斯斯文文地啃了起来,阴柔的表情透露着严肃: “我要给我爹捡骨。” 林煞点了点头: “哦哦,原来是令尊啊。” “请问令尊的祥冢在何处?” 何坤却没有回答林煞这个问题,而是先问价: “在你这边捡骨,需要多少荫金?” 何坤现在虽然已经成了半个有钱人,但是他穷怕了,所以对今钱比较斤斤计较。 就比如他以前没怎么吃过鸡肉,所以现在白切鸡摆在他面前,让他很难拒绝。 “别处都要一百文钱以上,我这五十文钱即可。” 林煞以为他的价格已经足够低,不曾想何坤却伸出三根满是肥油的手指: “三十文钱可以吗?” 林煞当即愣住了。 愣了足足三秒。 不是,我滴坤哥,你都穿“瑞蚨祥”,戴“绮罗玉”了,五十文钱一次的捡骨仪式,你他妈还要给我砍价,而且一开口就砍骨折价? “呵呵,何公子,您把价格压得这么低,这生意恐怕做不了啊,三十文钱也就够我吃一笼钱记客栈的肉包子而已!” 虽然林煞开坟捡骨不是奔着赚钱去的,但是何坤这么抠门,那他可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要不,您去别家店看看?” 林煞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然后将另一个白切鸡退,扔给地上的徐坤吃。 何坤原本想连另一个鸡腿也吃了的,只可惜他慢了一步。 他赖着不走,他早去别的捡金店看过了,别的捡金店都要一百文钱起步,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还开口要价三百文钱。 目前看来,就林煞这的价格最便宜。 “四十文钱。” 何坤讨价还价,在原来伸出三个指头的基础上,加多了一个指头。 “四十八!你发我也发!” 林煞做出了他的让步。 “四十五!不能再高了!” 何坤37度的嘴巴,吐出冷冰冰的话: “我真没钱,再高我就出不起了。”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 他感觉何坤在他面前装逼,而且还证据十足。 你一身名牌服饰跟我说没钱? 这和前世那些住着大房子却说自己是贫困户的马户有什么区别? 还要不要点逼脸? 这也太抠了吧! 简直比女人还斤斤计较! 不过,林煞懒得和他浪费口水: “成成成,那就四十五文钱吧!” 反正他开坟捡骨不是为了赚钱,最近又没什么生意,就当是做好事积功德好了。 何坤见林煞妥协,阴柔的脸露出胜利的笑容: “行,那这么说定了。” “我先给你十文钱定金,剩余的三十五文钱,事成之后再结算。” 说着,他拿出了他那价值十两银子的高端丝绸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鸡油,然后掏出十文钱放桌面上。 第68章 我爹的骨,用箩筐装 林煞收了十文钱定金,说: “劳烦何公子将令尊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 何坤却说: “不用看生辰八字,你明天跟我去就成。” 林煞一愣,多嘴问了一句: “这死人的捡骨二葬,和活人的搬迁新居一样,都需要择吉而行,难不成何公子您已经找地理先生看过日子?” 如果何坤像秦金玉、钱三守那样,给自己爹妈捡骨之前,提前请了地理先生来把关,那林煞无话可说。 但是何坤这连五十文钱都要讨价还价的吝啬鬼,林煞可不相信他会单独去请地理先生看日子。 何坤却呵呵笑道: “没错,我已经找地理先生看过,地理先生说明早就是捡骨好日子。” 林煞怀疑何坤在说谎,不过却又没证据。 既然何坤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他就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反正到时候无论犯了什么冲,又或者撞了什么忌,那都是何坤自己的事,和林煞没多大关系。 那是何坤他爹的骨,不是林煞他爹的骨。 “那行,那你今晚回去准备好捡骨所需的工具,明日天亮之时我们在城门前汇合。” 林煞给了何坤一个捡骨工具清单。 上面写着:铁铲、镰刀、金罂、草席、香烛、炮仗、油纸伞、活公鸡等用品。 林煞叮嘱何坤要在明早之前买齐这些工具,特别是那装金骨的金罂,绝对不能少了。 何坤拿了清单,随便看了一眼,满口答应下来。 临走之前,这何坤还顺了林煞一个鸡爪子。 一边啃一边离开。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林煞就牵着小黑驴,驮着他师傅林金水留给他的捡骨工具包,前去城门前和何坤汇合。 这次他没有让陈碧水跟着来,而是让陈碧水留在店铺里,帮忙看店之余,还可以照顾一下徐坤这个小黑狗。 这小黑狗刚买回家没多久,对环境还不熟,肯定需要照看。 来到城门这边,宵禁刚刚解除。 出城的老百姓很多,热闹轰轰。 在城门前等了一小会儿,何坤就来了。 他今天没有穿绫罗绸缎,穿的是一件破旧的粗麻布衣,戴的是一顶圆顶宽边草帽,踩的是一双稻草编制的草鞋,可谓是廉价无比,估计是怕上山把他那“瑞蚨祥”的名贵大褂给弄脏了。 他肩膀上还担着一条扁担,扁担上挑着两个竹编的箩筐。 箩筐里面装着林煞让他购买的工具。 铁铲、草席、香烛、白切鸡…… 箩筐很大,但是里面装的就这几样东西! 林煞只看一眼,就目瞪口呆。 “何公子,我不是给了你一条购物清单吗?结果你就给我买了这几样工具?” 何坤阴柔的脸上笑呵呵道: “家里穷,没钱,将就着用吧,就这几样够了!” 林煞无力吐槽: “不是,我让你买活公鸡,结果你竟然买了白切鸡过来?” 何坤却有他自己的想法: “林小师傅,我觉得白切鸡比活公鸡要好,活公鸡活蹦乱跳不好携带不说,还不能吃,白切鸡就不同了,不但好携带,而且还能吃,不但我爹能吃,我俩饿了也能吃。” “我看林小师傅你昨晚买了一份白切鸡,想必你喜欢吃白切鸡,所以就买白切鸡,而不是买盐焗鸡,或者烧鸡……你看我是不是很细心,很体贴?”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让何坤带鸡过来,可不是为了吃的! 而是迁坟的时候,用来引领骨主进入新坟所用! 所以这公鸡,又叫做“领魂鸡”! “领魂鸡”必须是活的,而且还必须是没有阉割的大公鸡! 因为没有阉割的大公鸡,才会打鸣! 能打鸣的大公鸡,才能领魂,才能安魄! “何公子,你拿白切鸡来做引魂鸡,那会犯禁忌的,要不你现在回去再买一个活公鸡过来吧,反正一只鸡也值不了多少钱。” 林煞好心建议,然而何坤却摇头拒绝: “没事,我不怕犯禁忌,而且我相信我爹如果有在天之灵,他肯定会更乐意我给他一个白切鸡,而不是给他一个不能吃的活公鸡。” “你不知道,我爹活着的时候可穷了,一辈子连鸡肉都没吃过。” 何坤如此固执己见,林煞无可奈何。 “你就算不去买个活公鸡,但至少也得买个金罂过来吧?” “昨天我对你千叮万嘱,一定要准备金罂,没金罂就无法装骨,结果你现在挑了两个箩筐过来,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工具,没镰刀、油纸伞、炮仗这些东西就算了,竟然连金罂这最重要的物件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捡骨?我知道你想省钱,但是也不能这样省吧,好歹骨主是你爹啊!” 林煞内心对何坤已经无力吐槽,他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好听一点了。 换做其他捡骨人,估计早就翻脸了。 何坤却说: “我爹的骨头,用这两个箩筐装就好了,不需要装金罂里头。” 林煞当即惊呆: “何公子,你这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何坤阴柔的脸上,无比认真说: “没开玩笑,认真的。” 何坤的种种抠逼行为,可谓是刷新了林煞对这个时代的人的认知。 以前他以为,大京朝当下的人都比较封建迷信,都会比较尊重逝者,就算生前再怎么不孝,死后也不可能去冒犯。 可今天何坤却把他爹这个捡骨仪式,搞得如此之吊儿郎当,也真是没谁了! “你就不怕你爹半夜来找你?” 林煞皮笑肉不笑,问了这么一句。 何坤却一脸淡然: “我爹要是半夜来找我,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了,挺想念他的。” 何坤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煞已经无法可说。 “成吧,那我们现在就去捡骨!” “不过我得事先说明,出了什么事情,我概不负责!” 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长乐县。 往东边丘陵山地走去。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的蜿蜒山路。 终于来到了何坤他爹的坟地面前。 眼前一个土包坟冢,坟前无墓碑,坟上无砖瓦,周遭荒草丛生,荆棘遍布。 林煞心里不由泛起嘀咕。 清明节这才过去没多久,这坟头怎么就荒芜成这样? 难不成清明节的时候,何坤没有来祭拜他爹? 还是说,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何坤他爹的坟墓? 想到这里,林煞心里咯噔一下。 回头看向何坤。 只见何坤刚把箩筐放下,就一屁股坐下,伸手去扯下白切鸡的一个鸡腿,就大口大口地吃。 “爬了这么久的山,可真饿死我了。” 何坤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然后抬起头来,对林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林小师傅,要不你也坐下来吃个鸡腿?” 他阴沉沉的眼神,刚好和林煞对视 林煞瞬间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他突然发觉,事情好像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 第69章 妖雾起,人比鬼恶 天气阴沉沉,山上雾霭浓稠如粥,四周寂静得像棺材盖了盖子。 突然有寒鸟惊飞,冷露哆嗦一地。 这雾,带着诡异,也不知是何时泛起的。 林煞和何坤对视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思绪乱飞。 何坤是晴儿最信任的龟奴,而晴儿和钱之孝、湘西尸道子等洪匪帮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林煞之前吃下十笼肉包子,借《养尸录》窥探钱记客栈的地下藏尸室的时候,曾被湘西尸道子察觉到一丝端倪,后来在乱尸坑修炼《逆修正道诀》,又碰巧撞见湘西尸道子教钱之孝赶尸术。 如果湘西尸道子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并且感受到他潜在的威胁,那会不会用计来算计他,神不知鬼不觉抹除他在这个世上的存在痕迹? 还就真有这种可能性! 而借何坤之手,假托捡骨二葬之名,把林煞引诱来这荒山野岭,然后杀人灭口,很明显就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式! 这也就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何坤对待自己亲爹的捡骨葬,竟然如此轻浮随意,将领魂鸡换成白切鸡,还早早就把鸡腿给吃了,甚至连金罂都不买,说什么用箩筐来装骨头就好! 眼前这荒草丛生的坟头,恐怕根本就不是何坤他爹的坟墓吧! 而是何坤随便找的荒坟野冢! 等林煞将坟坑挖开,他突然将林煞往坟坑里一推,然后一埋,这世上谁又会在意,一个小小拾金铺的老板的失踪? “何公子,我不饿。” 林煞隐藏着内心的不安,用平淡的语气,回绝了何坤的盛情鸡腿。 他现在心思攒动,如果这荒郊野岭,只是何坤一人,那他可以凭借《逆修正道诀》的那半层“逆气”,轻轻松松把何坤干掉。 可若是这周遭,有湘西尸道子派来的妖诡之物潜藏暗中窥探,那他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未必是易事。 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雾霾,似乎越来越浓了,也越来越诡了。 “林小师傅,你不喜欢吃白切鸡吗?” 何坤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他的笑容,在他阴柔而煞白的脸色的衬托之下,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 “不是不喜欢吃,而是在坟前吃贡品,会冒犯坟主,可能会引来诡异现象。” 林煞一边回应何坤的话,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思索逃生退路。 与此同时,体内《养尸录》缓缓打开。 试图用《养尸录》窥探周围情况。 但是他却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一丝异动。 又或者是他道行太浅,感受不到周遭潜伏着的危险。 如果周围的迷雾是湘西尸道子派出的诡物制造出来的,那他窥探不到也是正常的,毕竟湘西尸道子妖法高深,想必他手底下养出来的诡物,实力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小师傅,你说我现在吃了一个鸡腿,我爹会不会从坟头爬出来打我?” 何坤突然诡异地笑着,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现在大白天的,你爹应该不会从坟头爬出来找你,但是到了晚上,那可就难说了。” 林煞如此回答,他突生一计,或许可以试探何坤一二。 “何公子,我要开坟捡骨了!” 林煞拿起香烛点燃,给坟头烧了三炷香。 然后对何坤说: “何公子,这是你爹的坟,按照规矩,头三铲土,必须由你来挖。” 何坤正在吃第二只鸡腿,他擦了擦满手的油,有些不耐烦: “哪来那么多规矩?” “真是一堆繁文缛节!”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何坤还是拿起铁铲,来坟头前挖了三铲。 这时,林煞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何公子,你确定这坟头真是你爹的对吧?如果不是你爹的坟头,那可能会引来很严重的后果。” 何坤愣了一下,刚铲完三铲土的他,手中的铲子停了下来,回头问: “会有什么后果?” 林煞突然浑身抽搐,两眼翻起眼白,面目变得狰狞诡异! 大呵一声: “畜生,跪下!” 何坤被吓得发出了鸡叫声。 脸色狂变! 惊惶后退! 脚下一不小心绊在了坟堆上,结果整个人往后摔倒,摔了个四脚朝天,活似一个乌龟王八。 “畜生,你怎敢冒犯我!” 林煞缓缓逼近,暗暗捏着琐尸绳。 两耳则是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 若是真有诡物在暗中盯着他,那这时候,那诡物应该会有一丝反应。 甚至可能会直接扑出来解救何坤。 这一招对林煞而言,风险极大。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潜藏在暗中的诡物实力有几分。 敌在暗,他在明。 但这却是他唯一能够扭转局面的方法。 锁尸绳能够锁住尸、魂、鬼、怪、邪、祟、瘟、妖等八大非人之物。 锁之即困,非超凡者难以挣脱。 出其不意使用锁尸绳,没准能达到料想不到的效果! 他就等着那潜藏在暗中的诡物上套! 然而! 让林煞想不到的是! “爹,您可算出来了!” “给我死!” 只见何坤惊恐煞白的脸上,突然露出阴森狂笑。 他突然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纸,冷不丁往林煞脑门贴上去! 符纸不偏不倚,贴在了林煞的印堂之上。 林煞虽没有被符纸伤到分毫,但是却不由一愣。 整个人都愣住了。 心中意外不已。 这荒坟野冢,竟然还就真是何坤他爹的坟头啊! 更让林煞意外的是何坤的反应! 他竟然提前准备了符纸! 而且还大喊“给我死”! 这说明,他有备而来,早就料到,来这里挖他爹的坟头骨会发生诡异现象! 而且他还要置他亲爹的鬼魂于死地! 他和他爹,究竟有何仇恨? 竟落到如此父子反目! “林小师傅,你没事吧?” 何坤看着呆滞在原地的林煞,足足等了三分钟,这才过来关心询问。 “刚才怎么了?” 林煞见何坤没有趁机杀他的意思,这才装糊涂回了这么一句。 心中暗想,莫非是他想太多了? 错怪了何坤? 但是,这荒山野岭,逐渐弥漫的浓稠妖雾,那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你被我爹鬼上身了!好在我有道长给的‘鬼灭符’,灭了我爹的鬼魂,你才得意脱离险境。” 何坤得意洋洋说道。 拿起他的鸡腿,继续啃着。 “什么?你用这鬼灭符,灭了你爹的鬼魂?” 林煞扯下贴在自己印堂上的符纸,看了一眼,上面画满了高深而诡异的符文。 他虽然内心早就惊讶过了,但是现在必须再次表现出惊讶来,才比较符合逻辑。 他还问: “你为什么要灭你爹的魂,他可是你爹啊。” 何坤却冷冷笑了出来,一脚就踩在坟头上: “他,是个畜生,不配做我爹!” “林小师傅,咱别废话,赶紧挖坟捡骨吧!” “现在这畜生的鬼魂已灭,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他骨头挖出来!” 面对何坤这种违反纲理伦常的反应,让林煞思绪有些乱,头皮也有些发麻。 说实话,何坤这家伙,真有点变态。 都说人比鬼恶,林煞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此一事,可以证明,何坤应该不是湘西尸道子派来杀他的,之前是林煞想太多了,何坤应该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林煞帮忙开坟捡骨而已。 只是,这周遭的妖雾,怎么还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了? …… 第70章 开黑棺,泄尸气 林煞很好奇,何坤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爹如此苦大仇深? 甚至踩在自己亲爹的坟头上,直接称呼其为“畜生”。 不过他并没有多嘴去询问,因为他知道,就算他问了,何坤也未必会告诉他真实的原因。 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不会将自己家的丑事往外面说。 他只需要把这坟头挖开,帮骨主进行捡骨葬仪式,触发《摸骨经》,一切已经被岁月掩埋的真相,自然都会随着《摸骨经》的展开,而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诡异的山雾越来越浓了。 得抓紧时间了! 林煞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赶紧把捡骨葬弄完下山,很可能会出现超出控制范围的诡异事端。 于是连忙拿起铁铲子,对着坟头就开挖。 何坤吃完第二个鸡腿,擦了擦手掌,也拿着铁铲过来帮忙挖。 这坟地的棺材埋得并不是很深。 挖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看到了棺材盖子。 让林煞感到意外的是! 这棺材竟然不是红色的,而是通体黑色。 “奇了怪了,下葬的时候,明明用的是朱漆红棺,为何现在变成了黑色?” 何坤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害怕,还说道: “这畜生的魂魄刚才已经被我符纸灭了,我就不信他还能蹦跶!” 说着,就往棺材盖踹了两脚。 “难不成死者的怨气过大,将整个棺材都染黑了?” 林煞眉头微皱,内心喃喃。 如果棺材里的人死于非命,那还就真有这种可能。 怨气这种东西,无形无影,但却诡异至极,可以产生超自然现象。 甚至可能催发尸变。 暗暗打开《养尸录》,去感受棺材里的尸气,林煞惊讶地发现,这棺材里的尸气,竟然比那“半血尸”罗成俊的尸气还要浓! 嘶! 里面该不会藏着一个凶险无比的“大家伙”吧? 林煞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迷雾更浓了。 刚才破土的时候,能见度至少还有十余米,而如今十米开外的景物,竟然已经看不清楚。 这周遭的妖雾,该不会就是这棺材里的“大家伙”制造出来的吧。 《养尸录》里有记载,当僵尸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就能够制造出毒瘴之气。 毒瘴之气小则覆盖一棺一坟,大则氤氲千里,成尸沼之地,阳光不入,人吸入轻则出现幻觉,重则当场毙命。 说实话,林煞不想去开这个黑棺。 虽然这棺材里的“大家伙”,估计能够给他的《养尸录》增添好几层的尸气,但是贸然开棺,很明显风险很大。 只是,如今棺材已经挖出来,按照捡骨人的职业规矩,这如同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在他也并不是没有应付的手段。 锁尸绳在这时候,成为了他开棺的底气。 不过他也不会直接无脑莽。 直接开棺的话,可能会在棺材打开的那一瞬间,尸气一泻,里面的僵尸就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给自己上了个保险: “何公子,你爹棺材的盖子很严实,我一个人弄不开,等会我俩一起开棺吧,你去开那头,我来开这头。” 林煞指了指棺材比较小的那头,让何坤去撬那边的棺材盖,而林煞则站在棺材比较大的这一头,这一头有一个“寿”字,还有莲花雕纹。 入棺时,有“脚踏莲花,乐极升天”的说法,所以现在林煞所站立的这边,是棺主脚所对着的位置,而何坤那边,则是棺主头所对着的位置。 等会儿开棺的时候,就算真有僵尸蹦跶出来,那按照这个站位,僵尸第一个咬的也是何坤,而不是他林煞。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何坤就给他四十五文钱的开坟捡骨费,这么点钱,他可不会为何坤卖命。 最重要的是,如果僵尸蹦跶出来的一瞬间,第一个咬的是何坤,那他就有机会用琐尸绳制服那僵尸,吸收尸气。 “好,那我俩一起开棺。” 何坤以为他已经用鬼灭符把他爹的魂魄给灭了,棺材里不可能再有任何异常情况,这才会如此掉以轻心。 于是林煞从捡骨工具包里头,掏出两把铁撬,一把他拿着,一把递给何坤,两人开始去撬棺材盖。 铁撬插入棺材盖的缝隙。 “我喊一二三,然后一起发力。” “一,二,三,起!” 在林煞的指挥之下,两人一起发力。 “轰”的一声! 棺材盖打开了! 在开棺的那一瞬间,只见一股浓稠的黑色气体,猛地从棺材里面冒了出来! 林煞早有防备。 脚下一发力,迅速往后一跃,退开五米远。 这才没被那黑色气体熏到。 而何坤却没那么幸运了! 他完全没有任何提防,结果黑色气体一泄出来,立即就扑了他满头满脸! “妈的!好臭!好辣眼睛!” 何坤连忙捂鼻闭眼,迅速往后退。 他被黑色气体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尸气中含有氨,而氨气达到一定的浓度,会有强烈的刺激性。 这也是为什么何坤会觉得辣眼睛的原因所在。 正当何坤捂着眼睛后退,这时候,黑棺里突然传来异动! 哗啦! 棺材里竟然传来一股水声! 就如潜水者突然破水而出! 伴随着棺材里四溅出来的恶臭水花,棺材里的黑气渐渐散去。 然后就见到!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棺材里僵直地站了起来! 那影子浑身湿漉漉的,周身氤氲着诡异尸气,看不太清模样! 哗啦! 水声再次传来之时,只见那“大家伙”一跃而起! 瞬间来到了何坤身前! 何坤听到异响,强忍着眼睛的火辣辣,连忙睁眼看去! 当即脸色狂变! 整个人吓得呆滞成木头! 只见眼前站着他亲爹腐臭的尸体! 距离他近在咫尺! 整个尸体黑乎乎的,湿漉漉的! 身上穿着的寿衣,已经被尸水泡透发黑! 贴在腐肉里! 渗出黑色尸水! 而五官和面容,几乎融化掉! 只剩黑乎乎布满蜡状物的一个轮廓! 就如一朵刚出水的黑花! 呈现出半腐烂、半蜡化的状态! “呵……” 何坤他爹对着何坤吐了一口浓浓的尸气, 然后用已经蜡化的喉咙,发出诡异的声音: “儿子……我……等你来开棺……等得好苦啊……” 然后,张开獠牙,就往何坤的脖子咬去! “啊!!!” 诡异雾霭弥漫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惊起一群寒鸦。 “呜啊~呜啊~” …… 第71章 水蜡尸,鬼打墙 一切正如林煞开棺前所预料的一样! 何坤他爹,尸变了! 而且眼前这僵尸,是一条水蜡尸! 何为水蜡尸? 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死后在封闭无氧的空间里头,放置一定的时间,经过厌氧微生物的作用,身体的肌肉组织,就会出现“蜡化”的现象,从而形成“尸蜡”。 何坤他爹的黑棺里面不知为何会有水,水可以让尸体和空气隔绝,这就给他变成水蜡尸制造了良好的环境! 《养尸录》里面对水蜡尸有所记载。 水蜡尸不属于正常的僵尸品种,算是一个亚种。 因为需要特定环境之下才能形成,所以比较少见! 其实力在半血尸之上,血尸之下! 水蜡尸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怕火。 其实几乎所有僵尸都怕火,但是水蜡尸的怕火,和别的僵尸怕火,意思不太一样。 别的僵尸怕火,是怕火所照耀出来的光芒。 而水蜡尸怕火,不但因为怕火的光芒,还因为它身上的尸蜡,就如蜡烛里面的蜡油那样,是很好的燃烧材料,一点就着! “林小师傅,救我!” 眼前的何坤已经被他爹所化的水蜡尸给咬住了脖子,发出凄厉的求救声。 他扑腾挣扎着,想要逃开,但是却如猫嘴里叼着的鱼,任由他怎么扑腾,都无法挣脱水蜡尸那獠牙大口的撕咬! 水蜡尸在进食何坤的精血和人气! 林煞当机立断,手中琐尸绳一出,就往水蜡尸脖子上套去! 水蜡尸感受到威胁,迅速松开何坤,转身往林煞扑过去! 林煞早有防备,掏出刚才何坤贴在他印堂上的“鬼灭符”,往水蜡尸的印堂贴上去! 与此同时,琐尸绳狠狠一勒! “啊!!” 又是一声惨叫,在迷雾重重中传开。 紧接着的一幕,让林煞怎么都没料想到! 只见被锁尸绳套住的水蜡尸,竟然凭空消失了! 定眼一看,只见手中的琐尸绳上,还沾满了黑色的尸水,“滴答滴答”往地上掉落。 而那一张原本贴在水蜡尸印堂之上的符纸,则是如同无根枯叶一般,从空中缓缓飘落,与此同时,自动焚烧了起来。 等落到地面,恰巧燃成灰烬。 再看那黑棺,只见它静静地躺在坟坑里面。 棺材里面,装满了一池黑色尸水。 尸水浓稠,看不清水下情况。 迷雾中妖风乍起,吹皱一池尸水,透骨凛冽之感,伴随着尸臭味扑面而来。 现场安静如死。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 林煞眉头紧皱,捏紧了心弦。 锁尸绳能锁尸、魂、鬼、怪、邪、祟、瘟、妖等八大非人之物,锁之即困,非超凡者难以挣脱,为何这水蜡尸能够挣脱? 莫非这水蜡尸已经进入超凡者行列? 不应该啊,按照《养尸录》的记载,水蜡尸因其体质特殊的原因,实力撑死了也就无限接近血尸而已,血尸尚且不能算是超凡者,何况是底一层次的水蜡尸? 林煞疑惑不解。 他修为尚浅,经验不丰,这才没能看清楚眼下这反常现象的原因所在。 不过林煞可以肯定,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反常,就越是对他不利。 于是他当机立断,转身收拾捡骨工具包,牵起小黑驴,就迅速跑路。 如今他的《逆修正道诀》只修炼出半层逆气,这种情况之下,锁尸绳是他目前为止对付妖鬼邪祟的最大利器。 眼前这水蜡尸太过反常,就连琐尸绳都对付不了,那他不跑,难不成还留下来给水蜡尸当口粮? 至于何坤的死活,林煞已经不想去管了。 他也管不了。 何坤已经被水蜡尸咬了一口,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尸变。 这是他应有的结果,他对他爹这么不尊重,竟然胆大妄为去踩他爹的坟头,简直就是报应不爽。 林煞牵着小黑驴,一路往山下狂奔。 山路崎岖,行路艰难。 雾霭重重,浓得化不开。 能见度已经降到不足三米! 林煞几乎和摸黑行走差不多! 他完全认不清眼前来时的路。 前方突然出现岔路口,林煞抬头看去,除了雾霭还是雾霭,没有能够识别的参照物。 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岔路。 林煞内心咯噔一下。 他越发预感不祥,感觉要迷路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往回走。 于是一咬牙,随便选了左边的一条路,就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多久,他却发现,他竟然回到了何坤他爹的坟墓面前! 眼前一片狼藉,坟坑被挖开,黑棺已经被打开了盖子。 棺材里黑水寂静。 冷风骤起,黑水再次泛起涟漪。 棺材旁何坤躺在地上,任由冷风掠过,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活。 而何坤的身旁,还有两块被啃光的鸡腿的骨头。 林煞见状,当即倒吸一大口凉气。 他头皮都发麻了。 鬼打墙! 他可以肯定,他遭遇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按道理说他牵着小黑驴一路往山下跑,就算遇到岔路口,无论选择往哪条路走,也不可能重新回到这半山腰之上! 可事实就是那么违背常理,他最终回来了这里! 林煞不敢多做逗留! 连忙继续下山! 很快,一人一驴,又来到了岔路口这边! 这一次林煞选择了右边那一条路! 一路快步行走。 结果没过多久! 他又走了回来! 眼前,一黑棺,一何坤,静静地躺在坟坑旁边。 妖风再次吹起! 吹皱那一棺材的黑水! 也吹麻了林煞的头皮。 林煞心生绝望,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也正是在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他的琐尸绳为什么不能锁住那水蜡尸! 因为刚才他用琐尸绳锁住的,是水蜡尸的一个幻象,而不是实体,自然锁不住! 低头细看昏迷不醒的何坤的脖子,只见何坤的脖子上并没有牙印,林煞就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如今这种情况, 只要这迷雾未散,那林煞就算走一百遍,恐怕也走不出这鬼打墙! 最终他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他没有强大的道法,无法强行破开这鬼打墙! 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 于是林煞当机立断,他不跑了! 而是取出香烛,点燃三炷香,来到黑棺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老人家,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捡骨人而已,收了荫金这才来帮您捡骨,原意是为您重新寻找风水宝地,安家安魂,对您并无任何恶意。” “来之前我也没想到,您儿子会对您如此不敬,您要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拉您儿子下去陪您就是了,还请放我一马。” 林煞在棺材头面前,将香插下,磕了三个响头。 冷风再次突然吹动! 周遭的浓雾被吹散了些许,但却并未完全散去。 林煞见状,知道此法管用! 于是再次对着黑棺叩首: “多谢老人家您宽宏大量!” 然后转身牵着小黑驴,就继续下山。 可刚走出几步,他却发现,小黑驴突然停了下来。 任由他怎么拉扯缰绳,小黑驴依旧无动于衷。 “嗯?” 林煞咯噔一愣。 回头一看,当即一惊。 只见他手里一直牵着的,哪里是什么小黑驴! 分明就是那湿漉漉的水蜡尸! “呵……” 水蜡尸近在咫尺,对着林煞呵气。 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当即扑面而来,薰得林煞差点没当场去世。 水蜡尸再次开口了: “你……不能走……” 第72章 舀尸水,剔尸蜡 一个转身,林煞和水蜡尸打了个照面! 林煞被吓得一个哆嗦。 他强压心中恐惧,猛地提起那半层逆气,果断一掌击出! “噗”的一声,那水蜡尸瞬间碎掉。 化作无数尸水! 哗啦啦落下! 溅了林煞满身! 沾染尸水的那一瞬间,林煞除了感觉到恶臭之外,身体还被尸水所形成的阴火所灼烧! 剧烈的疼痛深入灵魂! 连忙开启《养尸录》,忙将周身尸气和死气吸收,这才化解! 而这时,林煞又感觉到背后传来阴冷的呵气声, “呵……呵……” 尸气掠过他耳后根,让他心惊肉跳,绝望无比。 眼下在这迷雾鬼打墙幻境里头,无论是锁尸绳,还是《逆修正道诀》的那半层逆气,都对这水蜡尸无任何攻击效果! 破不了幻境,林煞就奈何不了水蜡尸! 难不成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就在这时,事情却出现转机。 “捡骨的小师傅,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身后再次传来水蜡尸低沉而诡异的声音。 林煞不敢回头,他捏紧了心弦。 “老人家,您要怎样才肯放我一马?” 林煞知道,死人之所以缠着活人,那是因为还有未了的心愿,需要活人来帮忙完成。 “我好冷,好湿,好多水,好难受,好想要……” 水蜡尸提出他的要求。 “啊哈?” 林煞当即露出个复杂的表情,这水蜡尸提的要求,怎么有点奇奇怪怪? “老人家,您提的这个要求,我恐怕很难帮你啊。” “我不搞鬼,更不搞基。” “要不,您让我去翠春楼给您请几个美女过来?” “让她们在您坟头脱衣蹦迪,并且唱足三天三夜的《后庭花》?” 这时水蜡尸却说: “我好想要……要搬家……”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这老人家可真幽默,说话也不一下子全说完。 “搬家……搬到一个干爽的家……” 水蜡尸继续说半句没半句地提出他的诉求。 林煞终于明白了。 “老人家,您这不就是要我帮您捡骨迁坟吗?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件事的,其实您没必要弄出那么多诡异事情,您大可放心,我身为职业捡骨人,肯定会为您找个风水宝地,让您极乐升天。” 水蜡尸却说: “你会帮我,可我儿子,却未必会帮我……” “我儿子……他是来毁我尸骨的……” 林煞闻言,眉头微皱。 看来何坤和他爹,真是矛盾不浅啊。 活着的时候这对父子估计就没少相互攻讦,如今死了,依旧还没有放下怨恨。 也正是在这时候,林煞这才明白,这水蜡尸为什么会制造出这雾霭幻境,为什么会在幻境里头咬何坤,把何坤吓晕过去。 一是为了报复何坤,让他享受一下被僵尸撕咬的绝望和恐惧。 二是为了把何坤这搅屎棍给吓晕过去,好让他没法在林煞进行捡骨仪式的时候捣乱。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从何坤刚才的种种不敬行为推断,他若是没有晕过去,恐怕还就真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老人家,虽然我不知道您和您儿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我觉得您怪可怜的,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您好好捡骨迁坟,给您安排一个上好的风水宝地,让您今后都过得舒舒服服的。” 林煞做出了他的保证。 身后的水蜡尸,竟然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诡异的呵气声渐渐变小,转眼间恢复了寂静。 林煞回头一看。 身后空无一物。 只是地上还留着两个湿漉漉的脚印。 再看周遭,迷雾依旧浓稠如粥。 而何坤那个龟儿子,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黑棺里的尸水依旧黑如墨,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 阴冷的妖风再也没有吹起。 林煞知道,他可以上手进行捡骨仪式了。 于是提着捡骨工具包,来到黑棺面前。 再次对着棺材,烧三炷香,拜三拜,做足了尊重。 然后拿出一个宽口大瓷碗,用来舀棺材里的黑水。 这碗是林金水留下来的,林金水还活着的时候,平日里外出帮人捡骨,若是骨主家里有饭菜招待,他就会拿出这个碗来吃饭。 一般人都会嫌弃捡骨人身体肮脏污秽,所以不会用自家的碗筷来招待捡骨人。 要么就是拿破旧的碗筷招待,用了就丢弃,要么就得捡骨人自备碗筷,分餐而食。 这碗一直留在捡骨工具包里头,林煞至今还没用它来吃过饭,眼下没有可以舀水的工具,所以他只能用这个碗来舀水了。 黑色的尸水一碗接着一碗被林煞舀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比死老鼠还要臭一千倍,甚至一万倍的恶臭味道。 林煞强忍着臭味,以及辣眼睛的感觉。 舀了大半天,终于把棺材里的水都舀干净了。 棺材里的尸体的样貌,逐渐显露出来。 和幻境中突然蹦跶出来的水蜡尸一模一样! 面容融化,黑乎乎的,已没了五官的模样。 狰狞而恐怖。 肌肉组织已经蜡化,寿衣黏在蜡化的皮肉里头,几乎混为一体。 林煞拿出剔骨刀。 水蜡尸的处理难度极大。 蜡化的肌肉组织,几乎和骨头粘连在一起。 林煞需要一点一点将尸蜡剔下来,并且尽量做到不刮伤骨头。 这操作难度,可想而知。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快速取骨,那就是给棺材里倒入足够多的茶油,尸蜡是油性的,可以融入茶油之中,用茶油取骨,可以做到骨架完整,而且毫无瑕疵。 但是问题是,林煞此次前行,并没有带茶油过来。 茶油价格昂贵,一般都只有在骨头取出来之后,洗骨的时候用一下,不会大量使用。 原本他给何坤的那清单里头,写了要买一斤茶油的,但是何坤这抠逼并没有购买,就算购买了,这点量也不可能把一整具尸体的尸蜡融化掉。 是时候展现林煞的刀工了…… 林煞开始下刀。 一刀下去,尸蜡就像是蜡烛的蜡一样,缓缓被剔出一层。 尸蜡软软的,并不坚硬。 剔骨刀很锋利,而被尸蜡包裹的骨头,远比正常骨头的硬度要低,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划伤骨头,甚至切断一些细骨。 所以他必须足够小心翼翼。 经过近三个时辰的高强度工作,林煞终于把何坤他爹的全部骨头,都从尸蜡里头取出来。 仔细清点,二百零六块,一块不少。 “呼……终于完成了……” 林煞长吐一口浊气,差点没原地累趴。 而就在这时,神海深处的《摸骨经》缓缓打开…… 第73章 吃人往事 树死一根柴,人死一堆骨。 摸骨经一开。 花开花落一轮回,阴阳两界通分晓。 只见厚重古朴的泛黄经书,在林煞眼前徐徐打开,将死者的人生轨迹,如同放电影一般,投影到林煞的神海之中。 骨主何乾,因忌太上皇帝号,改名何钱。 何钱原本是安徽泗州盱眙县人士。 盱眙县位于洪泽湖附近,乃是鱼米之乡。 沃土千里,地势平坦,产粮丰富。 河运兴勃,连通京杭,船舶交织。 自康帝元年始,大京朝为对付台海郑家反军以及倭寇,实施海禁,下达“迁界令”,强迫沿海百姓内迁数十里。 在海禁政策的实施之下,海运自然也是被严令禁止的。 于是漕运便成为了官方战略物资最重要的一种运输方式之一。 特别是每年的京城粮食,都得从南往北运输,京杭大运河发挥巨大作用。 而京杭大运河旁边的洪泽湖,这时候就成了一个重要的中转点。 漕运所带起的经济发展,让洪泽湖周边几个城市,都欣欣向荣。 无数老百姓从事和漕运有关的工作。 何钱一家人,便是其中之一。 他家有一条不大不小的老船,专门接漕运私单,除了盐、铁等国家严控物品不敢接之外,其余的单子都会接,有时还会接一些运粮的单子。 靠着这一条老船,何家上下十三口人,过得舒舒服服,虽比不上地主士绅,但是比起佃农却要好许多。 何钱很小就以为,他以后肯定会接过他爹的衣钵,继续经营这一条老船。 这老船是他曾爷爷留下来的,虽然破旧,缝缝补补,但是养家糊口,总归没问题。 然而,这一切,都在光帝四年,发生了巨变。 光帝四年,大京朝1824年冬,黄河水倒灌洪泽湖,水势大涨,沿岸皆被洪水侵袭,淮安清江浦高家堰大堤溃决。 高邮至清江浦一带的运河水位下降,船只无法通行,京城粮食供应告急。 然而比京城粮食更先告急的,是一众与这一行业相关的底层老百姓的生死存亡。 黄河水倒灌洪泽湖,从事漕运相关工作的周边老百姓,不但家园被毁,赖以生存的工作也因为水势不通而无法继续下去。 所以那一年,洪泽湖一带,有百万灾民,流离失所。 而何钱一家人,很不幸成为了其中之一。 他们家那条祖传老船被洪水毁了,家也被洪水毁了,就连存在银庄里的钱财,也因为银庄被毁,而拿不回一分一毫。 原本还算小康的一家人,从此一夜回归赤贫。 当时何钱的父亲,做了一个改变整个家族的重要决定,那就是举家南迁,寻求生存机会。 南迁的过程中,何家人不但要忍受长途跋涉之苦,而且还要忍受饥肠辘辘的折磨。 甚至一度窘迫到了吃树皮,挖草根的地步。 光帝五年春,何钱他爹在南迁途中,因为饥寒交迫,积劳成疾,得了重病,然后一命呜呼。 何钱他爹死之前,独留何钱一人在身前,让其他家人都回避,然后对何钱说: “其实这一路南下,每每饥寒交迫之时,我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只是不敢说出口,怕儿子你生气,如今人之将死,说来也无妨。” 何钱握住他爹的手,两眼悲伤的泪水: “爹,您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就是了。” 何钱他爹就说: “实在撑不下去,就偷偷把红玉煮了。” 这话一出,何钱当即猛地一颤。 红玉是何钱明媒正娶的妻子。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红玉嫁给何钱之后,虽然至今未生一子一女,但是贤惠体贴,温良大方,钱家因洪水而破产南迁,她也没说要丢弃何钱而去,而是一路跟随南下。 “儿子,我知道你心疼红玉,但是她是唯一和我们钱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吃她的肉最为放心,而且她老家人远在盱眙,她就算是死了,将来你回到盱眙,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她家人骗过去。” “如今这种情况,保住钱家人的性命要紧,至于外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儿子,我这么说,你该不会怪我吧?如果你不愿听我的话,那就算了,总之我就是将死之前多嘴一句而已。” 何钱没有回应他爹这些话,他愣神了好一会儿,他爹这些话对他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了。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发现他爹已经咽气了。 何钱用草席裹着他爹的尸体,在荒郊野岭草草掩埋,就连棺材都没有。 然后他第二天就不得不继续带领全家人一起南下。 时间一天接着一天过去,他们南迁的旅途一天比一天艰难。 他们已经离开洪泽湖很远,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了,但是一直南下,却也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 听说羊城是个好地方,开十三行,设十八里铺,不但河运发达,而且海运也兴勃,是大京朝禁海令之下,唯一可以出海的地方,南下到羊城,或许他们一家人能够找到安身立命的机会。 何钱从没向其他人提起他爹的临终遗言,特别是对他老婆红玉,更是不敢提半个字。 但是他爹那些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每当夜深人静,饿得两眼发慌,他就会在想: 人肉,究竟是什么味道? 何钱有在个小簿子上,他会在小簿子上记录他南迁的见闻,以及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给这小簿子,取名《何钱记事》。 他从不给任何人看这小簿子,就算是以后死了,他也不会给别人看,他会在死之前,把这小簿子烧了,因为这里面记录了太多有关于他的隐私和秘密。 “人肉,是甜的,还是酸的? 光帝五年冬,极寒交迫,突有所想——何钱记事。” 何钱发现,他爹的临终遗言,似一口带着魔咒的洪钟大吕,在他脑海里头,越来越响,彷佛在驱使他,去做某一件事。 这天,红玉外出乞讨回来,神秘兮兮笑着对何钱说: “相公,你随我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看看。” 何钱跟了上去,好奇询问: “什么惊喜?” 他看着红玉的背影,发现他这妻子,可真是肤白貌美,细皮嫩肉,就算是南迁艰苦,食物匮乏,她却依旧保持着妖娆风姿。 这样的女人,应该……口感很好吧? 很快,何钱就被红玉带到了一片荒林之中。 荒林里寂静无人,偶有杜鹃啼叫。 红玉扒开地上的枯叶,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大朴刀,转身笑着说: “相公,你看这是什么?” 何钱看到这明晃晃的大朴刀,当即咯噔一下。 他突然发现,红玉的笑容,灿烂得诡异。 第74章 吃人往事(2) 看到红玉拿出一把大朴刀,那一刻,何钱脑子里想了很多! 他爹对他说的临终遗言,该不会被红玉偷听了吧? 他的《何钱记事》,被红玉三更半夜偷偷翻看了? 红玉这是想要先下手为强吗? 把他引到荒郊野岭,给他这个枕边人这么一个“惊喜”? 如果他是红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肯定也会先下手为强。 “红玉,这一把刀,就是你说的惊喜?” 何钱面色变得阴沉凝重,他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开口询问。 “相公,我想给你的惊喜,是这一把刀,但又不仅仅是这一把刀,除了这把我偶然捡到的刀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惊喜要给你。” 红玉这话说得,让何钱不免浮想联翩。 越想,他就越预感不祥,越伤心愤怒。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妻子,竟然要杀他! 他除了时不时有想要吃了她的想法之外,其实对她还是不薄的,一路南下,每次找到食物,他都会先让给她吃! 不曾想最后竟然换来这种结果! 他只是想想而已,而红玉已经付诸于行动! “相公,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亲的吗?” 红玉手提大朴刀,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她开始回忆往事了,那是做最后的了断的前奏。 “光帝三年,我对你明媒正娶,彩礼百银,酒席百桌,我待你不薄。” 何钱想要红玉放他一马,这才会说出“我待你不薄”这样的话。 红玉依旧是笑着,只是她的笑,在何钱眼里,却越发瘆人。 何钱心里在想,他一定要找到机会,反制红玉。 他不能死于红玉刀下。 他钱家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他带领南迁。 “是啊,你待我不薄,只可惜我嫁给你一年,就遇到洪水摧毁了一切,而我一直未能怀上你的孩子,我心里一直都感觉对你有所亏欠,不过,这亏欠以后不会再有了,因为……” 红玉顿了顿,脸上的笑,突然更盛了,也更瘆了。 而就在这时! 何钱突然出手了! 只见他突然扑上去夺刀! 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求,赋予了他无穷的力量!激发出他全部的潜能!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红玉死! 只一瞬间,他竟然就轻松夺过了红玉手中的大朴刀。 然后,一刀抹向红玉的脖子! 干净利落! 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因为什么?因为你发现了我想要吃你,所以你就不觉得亏欠了?所以你就要来反杀我?就你这柔弱小女子,你能杀得了我吗!” 他原本以为,红玉会无情反抗,他都做好了挨红玉一刀的心理准备! 可却不曾想,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顺利到让他难以置信! 红玉被抹了脖子之后,踉踉跄跄往后倒退,背靠在了一棵老树上,她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扶着老树,颤颤巍巍,艰难站立。 她的脖子上不停得冒血,喉咙发出“咳咳”的呛声,她想要说话,但被汹涌的鲜血堵住气管,让她已经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惶恐,以及难以置信。 “红玉,你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我原本也只是想想而已,想想又不犯法,能有什么错?没想到你竟然要来杀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何钱面无表情。 看着红玉脖子上不断流出来的血,他竟然不觉得恐惧,反而升腾出一种奇怪且荒诞的想法: 这血就这么流干了,怪可惜的! 用来做毛血旺,肯定很嫩很好吃吧! 于是他连忙四处寻找盛血的工具。 最终在一个荒坟面前,找到了一个破碗,用身上的破旧衣服擦干净。 然后连忙回来盛血。 可这时,他却发现,红玉已经断气了,血也流干了。 她倒在老树下,像一只煮熟的大虾那样蜷缩着身子。 一手捂着喉咙,一手则是在捂着肚子。 何钱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在一旁架起火堆,然后给红玉开膛破肚,把她内脏取出来,将肉切成一块一块,然后制作成烟熏肉,那可以携带保存很久都不坏,如此就能解决钱家很长一段时间的口粮问题。 然而,让何钱怎么都想不到的是。 当他把红玉的衣服扒开,却发现,红玉的肚子,竟然微微隆起。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咯噔一下。 暗暗感觉事情不妙。 手中锋利的大朴刀往红玉的肚皮划下去,把红玉剖开…… 一切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红玉怀了他的孩子! 而且这孩子已经很大! 少说也有七八个月! 何钱将孩子取出来的时候,孩子就比一个小猫咪大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且身上血淋淋的,皮肤皱皱的,很丑陋,但是他却已经会自己呼吸,甚至发出了哇哇叫声。 何钱手里捧着孩子,整个人都傻了。 自举家南迁以来,他一直都忙着寻找食物,和红玉没多少交流,甚至都没怎么行房。 而红玉人比较瘦,原本就月经不调,后来红玉没来月经,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而且红玉一直都穿着宽松的破衣服,根本就看不出有没有肚子。 这才导致何钱一直都不知道,红玉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想必红玉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怀上了。 而她今天把何钱叫来这荒山野岭,除了想要告诉何钱她捡到了一把大朴刀之外,还想要告诉何钱…… “我心里一直都感觉对你有所亏欠,不过,这亏欠以后不会再有了,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了……” 只可惜,最后那一句话,红玉到死都没能说出来。 何钱将婴儿放到红玉的乳房面前,让婴儿去吮吸,竟然能吸出奶水来。 孩子喝饱了,渐渐睡着了。 何钱在红玉的尸体面前呆滞愣神了许久,他从红玉身上撕扯下衣物,把熟睡的孩子包裹住,以免孩子着凉。 然后…… 继续且割红玉。 切成一块一块,架到篝火上熏烤。 毕竟,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这上好的食物,杀都杀了,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第75章 吃人往事(3) 何钱从荒郊野岭回到钱家人落脚的破庙,已经是午夜时分。 他肩上挂着五六十条烟熏肉,腰间别着一把大朴刀,怀里抱着一个早产小婴儿。 何家上下十口人,见何钱和红玉大清早出去,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何钱一人,就连忙问何钱,红玉哪里去了。 “红玉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何钱面无表情的回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以为红玉抛弃他们何家独自离开了,不过却也都没说什么,毕竟现在他们太苦了,红玉一个女人不愿意跟着吃苦,那再正常不过。 “这婴儿哪里来的?” 何家人将注意力放到何钱怀里的婴儿身上,这婴儿很小,但却很乖。 “回来的路上捡的。” 何钱的回答很平静。 然后连忙岔开话题: “我在山里打了一头大野猪,一整只大野猪难带回来,我就把野猪制作成了烟熏肉,你们都饿了吧,快拿一块去下锅煮了吃。” 何家人闻言,高兴极了。 连忙欢呼着去煮烟熏肉吃。 哪里还会去关心那个婴儿的来历? 那婴儿只要不来抢他们的烟熏肉,那他们就不在乎它的来历。 一块烟熏肉,也就一斤多一点,和十几斤的树皮、草根、野菜,一大锅一起炖下,够他们一家十多口人饱餐一顿。 那一晚,是何家人举家南迁以来,吃得最饱、最好、最美味的一餐。 等吃饱喝足之后,何家人这才开始关心那个婴儿。 何家上下,有人在夸这婴儿好看,有人在愁这婴儿的奶水怎么办,有人在考虑以后谁来照顾这婴儿。 “儿子,你给这婴儿起名了吗?” 何钱的母亲这时候问了何钱这么一个问题。 自从丈夫死后,何钱的母亲就伤心颓废。 而如今,这个婴儿出现在她面前,她似乎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她很乐意帮何钱照顾这个婴儿,她看这婴儿,就像是看自己的孙子那样。 眼神里充满了溺爱。 “还没,我正在想该起什么名字。” “娘,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何钱他娘就说: “既然你把他捡了回来,那就说明我们何家和他有缘,所以他就跟着何家姓何吧,至于名字……希望他长大之后能立足于这艰难的世上,天为乾,地为坤,立足于世上等于立足于这大地之上,就取一个‘坤’字好了。” 何钱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那行,那就叫何坤吧!” 于是,就这么,何坤成为了何家的一份子。 原本以为,这婴儿会给何家艰难的南迁生活,增添一些希望。 然而却事与愿违。 婴儿的食物,成了这一家人沉重的负担。 虽然何钱带回来的烟熏肉还有很多,这些烟熏肉何家人一直省着吃,吃上两三年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婴儿那么小,牙都还没长齐,总不能吃又柴又干的烟熏肉吧? 若想要婴儿活下来,那必须给他一些奶水喝,再不济粥水也行。 一家人对此毫无办法,他们已经没有钱,无论是羊奶还是人奶,他们都买不起,甚至就连米粥也买不起。 其实何家人除了何钱和何钱的老母亲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关心婴儿的死活。 他们心中其实都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想法,这婴儿若是半途夭折了,那是像个死鸡那样扔了,还是煮了吃了? 很明显,他们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又不是血亲,只是半路捡来的婴儿,吃了就吃了,也不会有什么。 想必婴儿肉,肯定比野猪烟熏肉要好吃许多吧? 当何钱知道自家人有这种想法之后,狠狠地训斥了大家一顿。 然后他拿出两条烟熏肉,去大街上售卖,换了一些钱,买了一些米回来。 此后何坤每天吃粥水,何钱他娘想要给何坤的粥水里加点烟熏肉,何钱死活不让。 以至于何坤还很小,就已经营养不良,瘦不拉几的,几乎皮包骨。 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死,就这么一直活着。 生命的顽强,有时候超出想象。 而生命的脆弱,有时候也超乎想象。 也不知道是吃了烟熏肉的缘故,还是其他别的缘故。 接下来南迁的日子里,何家人竟然接连病逝。 一个一个地死,死了只能半路挖个坑匆匆掩埋。 “半年光景,家人接连病逝,十殁七八,只剩三人,天地悠悠,怅然泪下,此乃报应乎? 光帝六年秋,过湖南长沙有感——何钱记事。” 过了长沙,来到郴州,何家就只剩下何钱、何钱的母亲刘氏,以及他儿子何坤三人。 此时何坤已经学会走路和说话。 他依旧瘦得皮包骨,大大的脑袋,瘦小的身体,牙齿竟然已经长齐了,就像是鬼孩儿一样,一双眼睛因为饥饿而泛着青光,很是阴鸷。 何坤很想吃他爹行囊里头带着的烟熏肉,但是他爹一直不让他吃。 他恨死他爹了。 他爹有肉自己吃,却不关心他这个儿子的死活。 转眼到了冬天。 何钱的母亲刘氏也病倒了,离开前她对何钱说: “其实我知道,何坤就是你和红玉的孩子,而你身上带着的烟熏肉,是红玉制成的,我们一家人接连死去,估计就是和吃了那肉有关系。” “那些肉一直省着吃,现在应该还有不少吧,我死后你千万别再吃那些肉了,找个地方把那些肉埋起来,堆个坟堆,做个标记,以后若是有条件了,请风水大师来给红玉超度一下。” “不然以后我们何家,估计是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何钱对刘氏的话深以为然。 以前饿得两眼发昏,他管不了那些神神鬼鬼的。 可如今看到自家人一年内接连死去,最后只剩下他和他儿子。 他就不得不去相信那些东西。 于是等他埋了他娘的尸体之后。 就在他娘的坟堆旁边,挖了个坑,起了个坟,把剩下没吃的九条烟熏肉都埋下。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时间已晚,何钱就带着他儿子何坤,在附近的枯叶堆蜷缩着睡觉。 熟睡之后,何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红玉来悄悄然飘了过来,将他儿子抱了起来。 “儿子饿了吧,乖,娘给你去吃好吃的……” “嗯,娘,我想吃肉……” “好,那娘给你肉吃,香喷喷的烟熏肉要不要吃?” “要的要的……” 红玉掀开身前的衣服,只见她身上由一条条的烟熏肉构造而成,她拿出一条烟熏肉,递给何坤吃,何坤小嘴巴啃着肉,满脸美滋滋。 红玉露出了慈祥又诡异笑。 何钱被惊了一下,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突然发现,睡在他身边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于是连忙摸黑去寻找! 如今这世界上,他就只剩下他儿子这么一个亲人! 他儿子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也没必要活下去了! “坤儿!坤儿!你在哪里!” 何钱在黑夜里头,慌乱四处寻找。 鬼使神差的,他来到了白天埋他娘和那九条烟熏肉的地方! 只见他娘的坟头还完好无损,可是旁边那个坟堆,却已经被刨开。 坟坑里,传来老鼠啃食一般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何钱捏紧了心弦,缓缓走过去。 等他来到坟坑前,只见坟坑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孩童,正埋头疯狂啃食着烟熏肉。 孩童缓缓抬起头,带着青光的诡异面容,似笑非笑: “爹,这烟熏肉,也太好吃了吧……” 第76章 吃人往事(4) “啊!!作孽啊!!” 那一刻,何钱是崩溃的。 他感觉似乎冥冥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驱使着这一切。 他越是不想让他儿子吃这“烟熏肉”,他儿子就越想要去吃。 而如今,他这个也就一岁的儿子,竟然半夜刨开坟坑,把那烟熏肉给吃了! 别的正常的孩子,一岁的时候可能连走路都不太会,而他儿子,竟然已经会徒手刨坟了! 只能说,饿极了的动物,包括人在内,都会发挥无穷的潜力。 “儿子,别吃,这肉不能吃!” 何钱连忙跳下坟坑,抢走他儿子嘴里啃食着的烟熏肉,把那又干又柴的烟熏肉扔回坟坑! “爹,为什么这肉你能吃,我却不能吃?” 何坤小小的脸上,满是委屈。 “我说你不能吃,就是不能吃,问那么多干嘛,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何钱根本没法和儿子解释。 恼羞成怒的他,当即就扇了何坤两个巴掌。 何坤被打哭了。 三更半夜,这荒山野岭,新土坟堆旁,诡异的婴儿哭声响彻山林。 让赶路的人听了,都吓破了胆子。 何钱重新把烟熏肉埋回坟坑里。 可他却发现,原本一共九条烟熏肉,现在只剩下八条。 “还有一条烟熏肉哪里去了?” 何钱拎起瘦小的何坤,就粗鲁地对他搜身。 “被我吃了。” 何坤实话实说。 结果他又被何钱给揍了一顿。 何钱让他吐出来,但是他怎么都不吐。 最后无可奈何,只能任其自然。 生活还得继续。 何钱就只剩下何坤这么一个儿子,他总不能因为此事而把何坤杀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这对穷苦的父子,就一如往常,继续他们颠沛流离的南迁之路。 他们一路南下,有时偷,有时盗,有时乞讨。 总之就是,不择一切手段,来解决温饱问题。 时间久了,他们总结出经验,乞讨是最轻松,最低风险,最高收益的。 特别是把何坤这个骨瘦如柴的大头婴儿,往街上一摆,总能博得一些人的同情心,收获那么几个铜钱的怜悯。 日子也因为他们的乞讨,而渐渐有所好转。 但是生活就像是一口大磨盘,已经抹平了何钱的所有棱角。 原本他打算去羊城继续他的漕运工作,现在他已经不想这个了。 听说羊城有不少无户籍、无土地、无身份的“疍家人”,他们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活在一条小破船上,漂流在珠江里,岸上繁华的大城市,没他们的立锥之地,上岸就会被嫌弃,被讨厌,甚至被驱逐,他们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理会。 何钱就想,以他现在的身份,去到羊城,恐怕也只能成为“疍家人”,甚至连疍家人都不如,因为他连小破船都没有。 现在想想,原来当年何家在洪泽湖有一条祖传的老破船,靠着官方漕运漏下来的那点小油水,养活一家十几口人,竟然已经是这个家族最辉煌的时刻了! 而如今,何钱感觉他已经没法重塑往日的辉煌,他已经掉进了泥沼里头,这一辈子估计是爬不起来的了。 而他的儿子,他也指望不上。 自从何坤半夜刨坟吃了一条烟熏肉之后,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白,身子变得越来越阴柔,性情也越来越古怪,越来越诡异,越来越难以捉摸。 有一次何钱半夜醒来,他发现何坤竟然在生吞活老鼠。 还有一次何钱半夜觉得脖子凉凉的,醒来发现,他的大朴刀,不知被谁拔出刀鞘,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何钱有时候都有点怕他这个儿子,心里不免有一些芥蒂。 总觉得这个儿子不正常,身上带着逆气,带着诡异,带着红玉那未咽下去的恨意。 他很想远离这个儿子,但是又舍不得,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光帝十九年,大京朝1839年,距离何家举家南迁,转眼已经过去十五年时间。 何钱带着何坤乞讨到了嘉应州长乐县。 长乐县这边乞丐不多,而且没有拉帮结派的丐帮,竞争比较小。 他们决定在这里常住下去。 于是用乞讨积攒多年的钱,在场白喜街附近租了一间破房子。 这边的房子因为经常有抬棺队伍或者送葬队伍经过,比较晦气,所以租金很低。 父子两人风餐露宿多年,终于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此时何坤已经十四岁,个子已经长大,不再像两三岁那时候那样能博人同情。 乞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钱就想让何坤去干点别的事情,比如去客栈做店小二,又或者去地主家做长工,但是何坤却不愿意。 他觉得乞讨很轻松,做店小二和长工多累啊,有时候还未必有他乞讨赚的钱多。 何钱好说歹说,但是何坤就是不听,那他也没办法。 只能任由其继续乞讨。 其实何坤想要继续做乞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最近他在大街上乞讨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能够遇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给他馒头,水果,或者碎银。 有一次那女孩给了他一个鸡腿。 “这鸡腿真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要是能天天吃上就好了。” 何坤看着小女孩,满眼的感激。 “这就是一只白切鸡腿而已,上面沾了点姜蒜汁,没啥味道,我不爱吃,瞧把你馋的,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送白切鸡腿。” 小女孩捂嘴笑着。其实这鸡腿是她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她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她纯粹就是看何坤可怜,这才施舍何坤这个鸡腿。 “你对我真好,你叫什么名字?” 何坤感动无比,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就连他爹也从没对他这么好。 “我叫晴儿,是钱老爷家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晴儿脸上带着幼稚和单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豆蔻年华,涉世未深,最富有同情心。 “我叫何坤。” 何坤大口大口啃着鸡腿,连鸡骨头也咬碎,吸吮里面的骨髓水。 “何坤,你爹娘呢,你怎么这么年轻就做乞丐了?” 晴儿询问。 “我爹也是乞丐,我从小就跟着我爹乞讨,至于我娘,我不清楚,反正我从未见过她,只有在梦里见过,梦里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块烟熏肉,那烟熏肉可香了,话说回来,梦里我娘的模样,竟然和你还挺像的,都一样漂亮。” 晴儿脸色一红,”你瞎说什么,人家还那么小,可不是你娘!” “我没瞎说,梦里的我娘,真和你很像!” 何坤语气很是肯定。 “你真可怜,以前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我八岁就被爹娘卖到钱家做丫鬟了,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不曾想你比我更可怜,竟然连自己娘亲都没见过,只能照着我的模样来想象。” 晴儿给了何坤两个铜钱,然后说: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钱老爷又要骂我了。” “以后有机会,我再带好吃的给你。” 何坤看着晴儿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感觉很孤独,很悲哀,很想哭。 …… 第77章 吃人往事(5) 往后隔三岔五,晴儿都会来给何坤送吃的,送碎钱。 她对何坤的了解越多,就越同情他。 但也仅仅是纯粹的同情而已,并没有掺杂其他的感情。 何坤却早已把她当成了唯一的朋友,每天都在期盼着她的到来,只要见不到她,那就神不守舍,精神不振。 此事被何钱知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儿子有了朋友,他应该很高兴。 但是他却也知道,他的儿子没有资格对晴儿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儿子,别想一些有的没的,那姑娘虽然是个丫鬟,但也不是咱们乞丐高攀得起的,咱们就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吧。” 何钱如此安慰何坤。 何坤却似乎没有听到何钱的话,他看着天空似在自言自语: “爹,我不想乞讨了,我想去钱家做长工。” 何钱听了这话,高兴不已。 “那敢情好啊!” “回头我给你买套好点的麻衣,你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后就去钱家见工,另外你和晴儿说一声,让她帮忙在钱家管事的耳边说几句好话,如此应该十拿九稳。” 何坤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何坤就去找剃头匠剃了头发,扎起金钱鼠尾。 换上了新衣服,新草鞋。 虽然都是很廉价的,但是却也精神焕发。 他去钱家应聘长工,恰逢秋收时节,钱家缺帮忙割稻的,便把他招了进去。 他都没让晴儿去找关系,就很顺利地进到钱家了。 虽然工资不高,每个月的工钱也就勉强够吃饭而已。 但是他的生活似乎有了盼头,整个世界变得多彩起来。 进到钱家的第二天,他就遇到了晴儿。 晴儿见他换了个模样,起初还认不出来,后来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就是那个乞丐何坤。 “何坤,没想到你收拾一下,还挺俊朗的。” “你能来钱家做长工,总好过做一个邋遢的乞丐,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何坤则是笑着说: “晴儿,回头拿了工钱,我请你去吃鸡腿饭。” 晴儿笑着重重点头:“嗯,好啊!” 何坤进了钱家之后,日子越来越好,只半年光景,他就省吃俭用积攒了一些钱财,然后租了钱家的一些田地自己种田,从长工摇身一变,成为了佃农。 佃农虽然要被地主压榨,但总比给人做工要强一些。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爹,如今我已经是佃农,算是有了立锥之地,你说我是不是有资格去追求晴儿了?” 何坤笑着来问何钱。 何钱却说: “还差一点呢,总不能让晴儿来咱们这破租屋生活吧?” 何坤深以为然,现在他们住的白喜街旁边的这租屋,不但破旧,而且还很晦气,每天都能看到死人或者送葬队伍经过,晴儿肯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环境。 “那我再努力努力,争取来年租个新房子。” 何钱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儿子,你总算长大成人了!” 以前何钱还以为,他这个儿子吃了他亲娘的肉,长大后肯定会邪乎无比。 但是现在看来,是他以前想太多了。 他儿子品性不坏。 “爹,要不你别做乞丐了吧,跟着我一起种田。” 何坤这时说了这么一句。 他去钱家之后,他爹还一直做乞丐。 现在何坤租了田,过上了体面生活,觉得他爹若是继续做乞丐,有点丢人。 然而,何钱却摇头苦笑: “你租的那点田,每年扣除粮租和税捐之后,剩不了多少余粮,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更别说还要存钱娶老婆,所以我不能去拖累你,我得自己养活自己。” “再说了,我已经做了十多年乞丐,不做乞丐,我也没别的本事,重活干不了,轻活没人愿意要我。” “我还是继续乞讨吧,讨到的钱给你存着。” 何坤听了他爹这些话,没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爹的话是对的。 身为佃农,他每年要上交给钱家这个大地主的田租,高得可怕。 十石稻谷,要上交六石。 他其实一直在给自己加无形的“杠杆”,风险高得可怕,只要有什么自然灾害,又或者政策变动,那他可能就会分分钟破产。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穷怕了,只要有任何一丝机会,无论风险多大,他都得硬着头皮上。 这是他这穷人,唯一能够往上爬的机会。 这像极了林煞前世那个社会,无数底层穷人,无论承担多大的风险,都疯了一般往上爬。 唯一不同的是,何坤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的劳动力卖给了地主,成为了佃农,而林煞前世那社会的底层穷人,则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的劳动力卖给了资本,成为了房奴。 果不其然! 风险很快就来了! 何坤成为钱家的佃农,只过了一年时间而已,大京朝的政策就发生了变化。 光帝二十年,大京朝1840年,鸦膏战争爆发,大京朝战败,签订《南京条约》,割地赔款,国库抽空。 古往今来,国家上层亏的,往往都需要下层人民来买单。 腐朽的大京朝更是如此。 国库没钱了,那就加税。 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全方位增加赋税。 有钱有权的人都不愿意让自己利益受损,所以这赋税自然就会一层一层往下转移,最后转移到最底层的劳苦百姓身上。 最底层的劳苦百姓没法继续往下转移,那就只能咬牙忍着,实在忍不了的话,要么去死,要么造反。 而很多早已被驯化的老百姓,往往都很纯良,到死也不会想到造反。 当时的钱家家主钱敬丰,自然也不乐意让自己的利益受损,他和很多地主一样,采取了一个措施,那就是往佃农身上加租,以此来对抗增加的赋税。 祸不单行,那一年南方大旱,嘉应州三月不见一滴雨水。 像何坤这样的佃农,因为旱灾,一年的耕种白忙活了,他们连饭都已经吃不起,结果钱敬丰这个大地主,不体谅他们就算了,竟然还要给他们加租! 这还得了? 于是几十个佃农,聚集在一起,前去钱家大院门口讨要说法。 钱敬丰对此怒火滔天,他在一众团练保镖的保护之下,来到大门前,面对着闹事的佃农,说了一句让何坤终生难忘的话: “一众不成气候的山野刁民,这是反了是吧!我警告你们!不交够粮产,视为违约,收回田地不说,还得送去官府!” 包括何坤在内的所有佃农,听了这话,瞬间就炸了火药桶。 眼看着就要闹出大事。 就在这时,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突然降下一道雷响! 轰隆一声! 雷电不偏不倚,劈落在钱敬丰身上。 钱敬丰当场就被炸得外焦里嫩,黑乎乎一片。 在场的佃农,都看得惊呆。 纷纷惊呼: “老天开眼了!” “劈死这个黑心大地主!” 一众佃农都高兴无比,他们以为钱敬丰被雷劈炸,是老天开眼,在帮他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主持正义,经此一事,钱家肯定不敢再这么嚣张。 然而,终究还是他们这些佃农太天真了。 钱敬丰死后,接替钱敬丰掌管钱家大权的钱三守,比钱敬丰还要黑。 直接就在他爹设置的田租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的租金。 何坤等租了钱家农田的佃农,直接就傻眼了。 他们天真地以为,钱三守见到他老爹被晴天霹雳劈了之后,会大发善心,对他们减免田租,却不曾想人家钱三守根本就没想过这个,他只想把手里的田全都收回来,然后再统筹规划,好给钱家创造更多的资本。 而且钱三守还觉得,老天劈死他爹,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快地掌管钱家大权,老天这是在帮他啊,而不是在害他,所以他自然不会怕什么。 何坤不想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乞丐的身份,可不想再重新沦落成为乞丐。 于是他去找晴儿,想让晴儿去钱三守面前帮忙说几句好话。 晴儿答应了他,会帮他去钱三守面前说情。 结果隔天晴儿就红肿着脸来到他面前,说她已经帮他求情了,但是钱三守非但没被她说动,反而还给了她一个巴掌,说她一个丫鬟,根本就没有资格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何坤,我已经尽力了,很抱歉。” 晴儿满脸愧疚。 何坤苦笑着: “不用对我说抱歉,谢谢你帮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重新成为乞丐,又不是没做过乞丐。” 晴儿安慰他说: “你要是沦为乞丐,以后我还会常去看你,给你送好吃的。” 没过多久,何坤就因为交不起租金被迫破产,田地被钱家收了回去。 他重新沦为了乞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每天除了期盼晴儿来看他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期盼。 可是,晴儿只来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来过。 他心想晴儿该不会出事了吧? 上次晴儿去钱三守面前帮他求情,就已经惹怒了钱三守,钱三守还打了她一巴掌。 等了一个多月,晴儿依旧没来看他。 何坤等不及了,就去钱家门口蹲守。 蹲了几天,也不见晴儿出入。 就去问守门的。 这守门的和何坤相识,以前何坤在钱家做长工的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 所以守门的如实告诉他: “你说那个长得很水灵的晴儿姑娘啊,她上个月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哪去了,钱老爷还不让声张,这里面估计有什么蹊跷,不过咱也管不着,晴儿姑娘是钱家买回来的丫鬟,和钱家院子里的一条狗其实没多大差别,钱家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何坤闻言,虽然他心里有所准备,但依旧如遭雷劈。 他觉得,肯定是钱三守杀了晴儿! 他很想去找钱三守质问,甚至想要去杀了钱三守。 但是最后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 他一个臭乞丐,连靠近钱三守的机会都没有。 只要稍微近一点,就会有人来轰他滚蛋。 另外,他也不敢那么去做,杀乡绅那可是大事,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就算没成功,那也是要杀头的,而且连带着他爹也会被杀。 最后何坤只能忍气吞声,他像条死鱼那样,就连乞讨也萎靡不振。 他爹何钱见他这样,每天都耐心安慰他,给他鼓励。 “儿子,你要振作起来啊,你这样爹看着心痛。” “儿子,你还年轻,失败一次而已,以后还有机会的。” “儿子,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等你以后赚了钱,肯定能娶到漂亮老婆。” “儿子,晴儿肯定也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吧。” 何钱不厌其烦地劝说着,鼓励着。 何坤却无动于衷。 往后的日子,基本上都是何钱去乞讨,而何坤,要么就睡在破旧的屋里,要么就睡在肮脏的街上。 他连伸手乞讨都懒得去做了。 人也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 倒是他爹,每日早出晚归,比以前还要勤劳。 一个人乞讨,养活两个人。 有一天何坤在屋里睡了一整天,到了大晚上,他爹却依旧没有回来,他饿得两眼发昏,这才感觉事情不对劲。 他爹该不会死在外面大街上了吧? 于是连忙出去外面寻找。 他找了许久,几乎走遍了整个长乐县他爹经常去乞讨的地方,他终于在城北秋斩刑场菜市场旁的一个破屋里面,找到了他爹。 “老婆,你就不该跑,害我废了老大劲才把你抓回来。” “你要是还敢跑,那我恐怕只能再次把你做成烟熏肉了。” 破屋里,满脸变态的笑容的何钱,正欺凌一个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的女人。 粗鲁无比。 那女人不着一物,被绑着手脚,嘴里塞了布团,被何钱狠狠糟蹋的时候,只能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呜咽。 她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脸上全是绝望,默默流着泪水。 何坤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脑海“轰”的一炸。 因为眼前这被他爹何钱凌辱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晴儿…… 第78章 吃人往事(6) 当林煞在摸骨经里头看到,何钱竟然像个变态那样,骑在晴儿身上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的时候,这反转,他的内心瞬间就被震撼到了! 头皮不由暗暗发麻! 晴儿的失踪,他想过是钱三守的作为,也想过是何坤自导自演,却没想到会是何钱暗中作祟。 不过细细一想,其实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何坤曾说晴儿长得像他梦里梦见的娘亲,这不是毫无根据的! 晴儿长得确实像红玉!特别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红玉就是何钱心中的一根肉刺,而晴儿的出现,很明显让这根尘封已久的刺,再次刺进了他的心脏里头。 也正是在这时候,林煞才明白,为什么何坤会这么恨他爹,对他爹的坟头那么不尊重。 晴儿很明显是何坤的白月光,他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白月光,竟然会被亲爹给干成了瓦上霜! 可笑的是,他的亲爹在囚禁凌辱他的白月光的时候,竟然还不断对他说鼓励的话,要他振作起来。 晴儿究竟是怎么被何钱囚禁的? 这都怪晴儿太善良。 这世道很多时候,善良,其实就是一种错误。 晴儿对弱者的施舍,不单单只是对何坤一人,只要在街上看到乞丐,她都会过去给几个铜钱,这其中也包括何钱。 当何钱第一次见到晴儿将两枚铜钱扔到他乞讨的破碗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和当年被他杀死制作成烟熏肉的老婆红玉,是那么的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样! “这是红玉转世吗?” 想想红玉已经死了十几年,如果是她转世,年纪应该也和眼前这个少女差不多…… 自从吃了红玉的肉之后,他的家人就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最后死得只剩下他和他儿子,这些年来他和他儿子以乞讨为生,虽然过得很清苦,但是却也没再被诅咒。 原本以为这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何钱都已经快要忘记红玉的模样了。 可却不曾想,在这长乐县里头,他竟然遇到一个和红玉长得那么像的少女! “她,是来报仇的,带着诅咒而来……” 何钱心中出现这么一个想法。 这想法虽然毫无根据,但是却非常坚定。 似一个庞大的飓风,在他心里疯狂席卷。 特别是当他发现,晴儿不但隔三岔五来给他送几个铜钱,而且和他儿子何坤走得很近的时候,他就更加坚信他这个想法。 “必须想办法让她远离我的儿子……” 何钱心里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突然间想起,他儿子也是吃过那烟熏肉。 十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儿子挖开那个埋藏九条烟熏肉的坟坑,像是个肮脏阴鸷的老鼠那样,啃食着烟熏肉的恐怖画面,再次浮现在何钱的脑海里头。 这是不是说,其实他儿子也会受到那个诅咒? 最终也会死在他眼皮底下? 何钱变得惶恐不安,而且没法将内心的想法说给任何人听,那是他心中无法言说的秘密,他只能任由那种惶恐,像是野草一般,在心中疯长。 以至于量变积累到质变,他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其实,红玉也没啥好怕的,她是我老婆,对,她是我老婆,我怕啥啊……” 何钱绷紧的那一根神经,突然“砰”的一声,断了,他内心的恐惧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笑。 他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偷偷去城北秋斩刑场的菜市场旁边,租了一间破旧的屋子。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有让他儿子知道,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每天出去乞讨,到夜晚才回来。 某一天,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阴雨,大街上行人稀少。 晴儿撑着油纸伞外出,为钱家买菜,她像往常一样,在菜市场附近,看到街角处落寞乞讨的老乞丐,就给他碗里扔了三个铜钱。 但是这次,这个老乞丐却没有对她说“谢谢”,而是突然问道: “小姑娘,你为什么每次路过都来给我施舍铜钱?” 晴儿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 “大叔,我觉得您好可怜,看您这样我不忍心,就想着能帮就帮点。” 她这是实话,大街上见到任何一个乞丐,她都很乐意去献出一点爱心。 她心里的善良,是极其纯粹的,不求任何回报的。 “呵呵,我很可怜吗?我看你是觉得我可笑多一些吧?” 老乞丐阴阳怪气的。 “大叔,何出此言?我并不觉得您可笑,如今这世道,谁都不容易,您沦落如此,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晴儿如此回答。 “我的苦衷,就是你啊。” 老乞丐突然站了起来,阴雨中他那长满虱子的脏乱头发,覆盖着他大半张肮脏而丑陋的脸。 “你的苦衷是我?” 晴儿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还未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 这时候,老乞丐突然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就将她往小巷子里面拖去。 淅淅沥沥阴雨延绵的大街上,只剩一把撑开的油纸伞,掉落在地上轻微打转。 匆匆路过的三两行人,并未注意到这偏僻街角所发生的一幕。 晴儿被何钱拖到了城北菜市场的破屋里头。 当天就被何钱这老乞丐给办了三回,鲜血流了一地。 那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只因为自己的善良,不曾想却遭遇这样的横祸。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这世界上的因果,其实却并非如此。 晴儿用她最纯粹的善良,换来了被何钱囚禁凌辱的恶果。 此后何钱每天都会来给晴儿喂食,把她当笼子里的一只鸡那样养着,每次来喂食,还会狠狠地办她。 而且何钱总是会在做事的时候,一边喘气,一边疯言疯语。 “红玉,你就是红玉,对不对……” “红玉你是我老婆,你不会怪我对吧……”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好好跟我过日子吧……” “老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晴儿从未受过如此打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她被束缚住手脚,被堵住了嘴巴,连自杀都做不到。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地狱一般。 而那个不停凌辱她的肮脏老乞丐,就是地狱里的恶鬼。 她的精神已经近乎崩溃。 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傻,去给这个和她毫无相干的恶鬼施舍铜钱,以至于引火上身…… 这样被囚禁,被欺凌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反正在晴儿的生命里头,这仿如一千年的漫长煎熬…… 第79章 吃人往事(7) “住手!!” 何坤看到自己的亲爹,骑在自己的白月光身上疯狂欺凌。 那一刻,他直接就疯掉了。 猛地冲上去,一拳就砸在何钱的脸上。 何钱被打得脑袋晕晕,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反抗。 而是又急促地动了两下,一个哆嗦之后,这才对何坤说: “儿子,我是你爹啊!” 何坤哪管何钱是不是他爹。 直接把他拎出来,就是一顿痛揍。 打得何钱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呜咽悲鸣,再也站不起来,何坤这才停下手脚。 然后连忙去解开捆绑住晴儿手脚的绳子,脱下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给晴儿那遍体鳞伤的柔弱身体裹上。 晴儿眼角噙着泪水,她已经被何钱蹂躏得奄奄一息。 何坤抱着晴儿,急匆匆往外跑。 走出了破屋,走出了小巷,走出了菜市场。 他想要找郎中,却发现这大晚上的,很多医馆都已经关门打烊。 别说医馆了,就连街上的大部分店铺,也都已经关门打烊。 他带着晴儿来到了钱家大院门前,求救于钱三守。 但是却连钱家都进不去,就被看门的赶走了。 “老爷说了,晴儿私自逃出钱家大院,已经被钱家除名,她的死活,已经和钱家无关!” 何坤得到这么一个冷冰冰的答复,只能抱着晴儿灰头土脸离去。 他四处寻找,处处碰壁。 最后,鬼使神差来到了翠春楼面前。 长乐县的夜晚,也就只有翠春楼这种地方,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何坤抱着晴儿走了进去。 负责迎客的龟奴正想要赶他走,却被老鸨拦了下来。 老鸨一眼就看上了晴儿。 虽然此时的晴儿,面容憔悴,神志不清,但是她底子很好,很明显有为翠春楼赚大钱的潜力。 “你小子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来翠春楼做什么?” 老鸨李金莲笑着问了何坤这么一个问题。 “求求你们,救救她。” 何坤直接就跪下了。 他已经别无办法,只能如此。 “要我救她也可以,但是救了之后,她就得成为翠春楼的人,你可愿意?” 李金莲如此询问,她从不强求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比如她从不强求男人们来她的翠春楼那样。 “愿意,我愿意,只要她能活下去,就愿意。” 何坤没有多想,他现在只要晴儿活下去,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了。 “那你把她放下,可以走了,你放心好了,我会把她治好,并且将她调教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会亏待她。” 李金莲做出了承诺。 于是,晴儿就这么成为了翠春楼的人。 而何坤则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转身离开了翠春楼。 他回到了他和他爹的住处。 发现他爹何钱已经回来,正坐在昏暗的烛光面前,像根木头那样发呆。 鼻青脸肿的模样,在烛光下显得分外可怜。 然而,何坤却一点都不可怜他。 他甚至恨不得将他弄死。 只是因为他是他爹,他才克制住了情绪。 “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爹,我不是你儿子,我们两清了。” 何坤收拾他的东西,转身就要走。 “我是你爹,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和你爹说出这样的话!” 何钱突然大喊出来,他开始以亲爹的身份,指责何坤: “这么多年来,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我容易吗?你不给我尽孝就算了,还这样对我?你可真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你娘有在天之灵,她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很伤心,很失望!” 何坤身躯猛地一颤,似被触动了某条神经。 他突然转过身来,往何钱冲过去,一脚就把何钱踹翻,然后摁住何钱那脏乱干瘪的脑袋,从旁边拔出那把多年未用的大朴刀,架在何钱的脖子上,大吼道: “你他妈还好意思提我娘!” “别以为我不知道,十五年前南迁的时候,你把我娘做成了烟熏肉,供你们何家人填肚子!” “何家之所以死绝,那都是应得的报应!” 那大朴刀多年未出鞘,一出鞘竟然还是明晃晃的,不带一丝锈迹,真是一把好刀! 何钱面色骤变,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儿子竟然知道这些秘密! “你小子听谁说的,你别乱说话!” 何钱想要掩饰他的罪行,还说: “另外你别忘了,你也是我何家人!” 何坤却冷笑出来: “你的所作所为,都被你记在了《何钱记事》上面呢!” “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小没读过书,就不认识字了?” 何钱脑袋轰的一下,他确实以为他儿子不识字,所以《何钱记事》并没有藏得很深,而是放在行囊里面。 “你竟然认识字?” 何钱突然感觉,他这个儿子很陌生,不像是他儿子,更像是十多年前挖开坟坑,啃食烟熏肉的那只诡异的“大老鼠”。 “得亏你建议我去钱家做长工,在钱家做长工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老秀才,他教了我一些字,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读懂你的记事簿,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坤面目狰狞,像个魔鬼: “我一直忍你很久了,你他妈就是个吃人的恶鬼,直接让你死都太便宜你了,你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那一刻,何钱怕了。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爹!” “只要我不死,那你就是我儿子!” “儿子不能欺负老子,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你这个逆子,快放开我!” 何钱大喊着,既愤怒又惊恐。 “我都这样对你了,你竟然还认我这个儿子,话说你要我这个儿子做什么?为你传宗接代吗?” 何坤脸上露出阴冷的笑,畸形而变态: “你要我为你何家传宗接代,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你活着的时候,就看到你何家绝后!” 话音刚落,何坤就将大朴刀往自己下边挥去。 “啊!!” 何坤发出痛苦的叫声。 可叫声过后,他却疯狂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 “这下,我们总算两清了吧,我的亲爹!” 那一刻,何钱傻眼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儿子没杀他,而是反手就把自己给阉割了! 这对何钱而言,虽未杀人,但却很诛心。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苟延残喘下去,就是为了何家能够延续香火。 可不曾想,他唯一的儿子,竟然在他面前,挥刀自宫了! 他何家,真的要绝后了! “造孽啊!造孽啊!” “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啊!” 何钱仰天痛哭,哭着哭着,却又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的精神,原本就因为晴儿的出现,而已经不太正常。 现在再经此巨大打击,就变得更加不正常了。 …… 第80章 吃人往事(8) 何坤走出那个破旧的小租屋,经此一事,他算是和他爹彻底闹翻了。 他想要离开长乐县,但是又不舍得。 这里有他最恨的人,却也有他最爱的人。 他就在长乐县里头漫无目的地飘荡着,打算等裤裆的伤口好了之后,再去翠春楼看一眼晴儿,只要晴儿过得好,那他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比如他裤裆被切掉那三两寸所留下的伤口,竟然远比他预想的要难愈合多了。 因为他是一个乞丐,浑身脏兮兮的,不注重卫生,所以导致他的伤口反复感染,甚至开始红肿流脓,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开始一天比一天虚弱。 眼看着就要因此而一命呜呼。 这时候他爹何钱出现了。 但是何钱并没有救他,一个自我阉割了的儿子,根本就不能给何家延续香火,救他有什么用? “哈哈哈,这就是你不孝顺,不尊敬你爹的报应,你很快就要死了!” 何钱不但不救何坤,还当着何坤的面,说一些嘲笑的话。 何坤蜷缩在地上,翻了个身,懒得去理会何钱。 何钱一直在他身旁骂他,就像是个疯狂吠叫的疯狗那样,无论多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骂着骂着,他就哭了,哭着哭着,他又笑了,笑着笑着,他接着继续骂。 何坤听得厌烦,起身一瘸一拐离开。 他每走一步,裤裆那发炎脓肿的伤口,就狠狠地刺痛他一次。 但是他并不后悔当初的行为。 特别是见到现在,他都已经起身离开了,何钱还追上来骂他,他就觉得,他在何钱面前挥刀自宫,让何家断绝香火,这做法简直太妙了。 何钱追着何坤骂了三条街,最后才停了下来。 而他停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解恨了,也不是因为他骂够了,而是因为他看到街角处有一个别人不小心掉下来的鸡腿,眼看着一条野狗要去把那鸡腿吃掉,他飞扑过去和那野狗抢那一个鸡腿。 等何钱把鸡腿吃完,抬头一看,何坤已经不知去向。 何坤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他感觉他可能快要死了。 所以他决定,就算身上的伤没好,也要来翠春楼看一眼晴儿。 因为再不去看晴儿,可能以后一辈子都没机会再看了。 此时距离他把晴儿送进翠春楼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也不知晴儿现在怎样了。 可他来到翠春楼的大门前,却被拦了下来,根本就进不去。 他和拦他的那些龟奴说清楚原因,说他只是想要去看一眼晴儿,一眼就足够。 结果却招来无情的嘲笑: “就你一个臭乞丐,也配见晴儿姑娘?”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晴儿姑娘如今可是翠春楼的大红人,放眼长乐县,不知多少乡绅土豪少爷,想要见晴儿一面都求而不得,何况是你这臭乞丐?” 何坤被嘲笑,但是却没有愤怒,相反,他还笑了出来。 发自内心的笑。 “晴儿竟然混成了翠春楼的头牌,真的吗?那太好了!” 何坤觉得他已经可以放心离开了。 而翠春楼的那些龟奴,也都在纷纷催促他赶紧滚蛋。 就在这时,人群中却传来大喊声: “乞丐也是客人,你们对客人那么粗鲁干嘛?” 龟奴们循声看去,只见钱家的少爷钱之孝,怀里搂着妖娆多姿的晴儿,从翠春楼的二楼包厢里面走了下来。 以前晴儿是钱家丫鬟的时候,钱之孝看都不看晴儿一眼,如今晴儿成为了翠春楼的头牌,他却对晴儿爱不释手,宠溺有加。 其实他甚至都不知道此时搂着的晴儿曾是自己家失踪的那个丫鬟。 晴儿看到何坤的时候,眼神一颤,涌出复杂的表情,但是却没立即说话。 “钱公子,这是个穷乞丐,他没钱消费,只会弄脏我们翠春楼的地板。” 一个龟奴对钱之孝如此说道。 钱之孝却说: “今天本少爷翻到了晴儿的牌子,心情高兴,这乞丐的消费我包了!” 钱之孝并不是乐于助人,他纯粹就是想显摆一下,好满足他那该死的虚荣心。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立即一片哗然。 都在夸赞钱少爷热心肠,出手阔绰,既俊朗又有品德。 而钱之孝则是在一片赞美声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小乞丐,你想要翻谁的牌子?除了晴儿的牌子之外,今天你想要翻谁的牌子都可以,我请客!” 然而,何坤却摇了摇头。 他谁的牌子也不想翻,他只是想来看晴儿一眼,仅此而已。 另外他想翻牌也翻不了,他已经挥刀自宫了,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哪里还能去摆弄女人? 所以他转身就走。 在一众男人不解的目光之下,缓缓往翠春楼门外走去。 钱少爷请客,他竟然不要! 这乞丐,也太奇怪了吧! “小乞丐,你是来应聘工作的,对不对?” 眼看着何坤就快要走出翠春楼大门,这时候晴儿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何坤一愣,回头看向晴儿。 他懂晴儿什么意思,所以他很感动。 “嗯,是的!” 何坤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对金莲姐说说,让她把你留在翠春楼,做一些打杂的活儿。” 晴儿去和李金莲说了一声,李金莲见眼前的何坤,是两个多月前,把晴儿这块赚钱招牌免费送给她的那个小乞丐,当即就欣然答应,让何坤留下来做龟奴。 何坤进入翠春楼之后,虽然换了新衣服,身上已经不再那么肮脏,可是裤裆的伤口的脓肿,却没有消除的迹象,反而还越发严重。 最后他在工作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直接就晕了过去。 翠春楼里的龟奴,将这消息告诉了老鸨李金莲,李金莲一边让人去通知郎中过来,一边让人去把晴儿叫过来。 她知道晴儿最关心的就是何坤这个小龟奴,要想晴儿安安心心帮她赚钱,那就不能对何坤见死不救。 恰逢此时“长乐小华佗”陈霖在县城里头,李金莲就让人把陈霖这个医术、医德都很高的人请了过来 很快陈霖就来了,检查了一遍何坤的身体。 陈霖出来对李金莲和晴儿如实说道: “此人是个太监,而且应该是刚阉割不久,伤口化脓了,很严重,必须赶紧处理,再加以药膏敷用,才能救治。” 晴儿神情猛地颤了一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坤竟然成了太监,这两个月何坤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住了内心的悲凉,她连忙说: “那还请陈大夫赶紧伸出回春妙手,救一救他。” 陈霖却有些犯难了。 表情犹豫。 彼时大京朝医疗技术还比较落后,还没有抗生素,传统中医对脓疮的处理,一般是等化脓之后切口挤压出来,而要想将脓液完全弄干净,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嘴帮忙吸出来。 至于其他辅助器材,只有西洋医术上有,但是大京朝的郎中不屑于去用西洋人的工具,认为那是淫技奇巧。 如果何坤发脓的伤口,在身体上别的部位,那陈霖肯定会亲自去吸出清理,但是现在何坤发脓的伤口,在那个特殊的位置,说实话,陈霖虽然是个医生,但是依旧对那个地方难以下嘴。 “陈大夫,钱不是问题,只要您能救他,多少钱都愿意。” 晴儿满脸焦急说道。 陈霖如实说道: “要想处理此病人的脓疮,必须以嘴吸取,才能彻底将脓疮清理干净,但是他化脓的地方,说实话,我只能帮他切个口子,用手挤压,不可能用嘴去帮他吸干净,用手挤压我不保证能够挤压干净,也就是说,他可能还会复发,甚至恶化,一命呜呼。” 李金莲闻言,不由叹气: “何坤真是个可怜人啊!” “看来他的命数就是这样了。” 李金莲觉得,何坤应该是离死期不远了。 因为放眼这翠春楼内,没有人会愿意去帮何坤吸脓。 非亲非故,谁会愿意去做这么恶心的事情? 反正她李金莲是不愿意的。 然而,这时,晴儿却说: “陈大夫,您尽管给他开刀就是了,我来帮他吸脓。” 第81章 活棺封灵 李金莲当即大惊意外: “晴儿,你这是认真的吗?” “那玩意儿很恶心的,你这一嘴吸下去,若是传了出去,以后钱公子、秦老爷等长乐县的乡绅豪士,未必会再像现在这样宠幸你。” 李金莲可不想她这块赚钱招牌,这么快就砸在手里了。 “金莲姐,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陈大夫,我相信你也会为我保密,对吧?” 陈霖就说: “晴儿姑娘悲天悯人,心肠善良,我甚是佩服,又怎么可能还会对外面说你坏话呢?” 晴儿笑了笑: “那我就放心了……只是,还请陈大夫别说我善良,我这辈子最讨厌善良这个愚蠢的东西了,我之所以愿意这么做,只不过是何坤以前救了我一命,我需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晴儿想到了她曾经的善良,正是因为那善良,毁了她的一生,让她沦落到了这青楼之中。 所以,她恨善良,也厌恶善良。 陈霖开始给何坤开刀。 用手挤出一大坨白色腐臭的脓疮。 然后就让晴儿,先用烧酒漱口,然后再去吸取伤口里残留的脓疮。 晴儿觉得很恶心,几次想要吐,但是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帮何坤把脓疮全吸出来了,何坤的伤口处,留下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大洞坑。 陈霖用金创草药给何坤敷上,然后留下一个药方子,吩咐晴儿去药店抓药,然后按照药方子的方法,给何坤煲药汤服用。 七日之后,如果不见好转,再来找他。 晴儿满嘴答应。 接下来由她亲自照料何坤。 何坤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很快就有所好转。 只过了三日,他就可以下床了。 “何坤,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专门服侍我一人就好。” 晴儿看着何坤,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同情何坤,只是感慨: “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可却不曾想你比我更可怜……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何坤笑了笑: “其实没什么,只要能吃饱,我就已经知足了。”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只要能看着你过得好,那才是真正的知足。 晴儿想要留何坤在身边做御用小龟奴,老鸨李金莲并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还欣然答应。 反正何坤是个太监,他不可能和晴儿搞三搞四。 让何坤去服侍晴儿,比起其他小龟奴,她更加放心。 于是,就这么,何坤成为了晴儿身边的御用龟奴,每天负责照顾晴儿的饮食起居,以及客人接待。 何坤因为成了晴儿的御用龟奴,得到了一些接近有钱人的机会,苦难的前半生让他学会了巧言令色,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他的经济渐渐富裕起来,不再像曾经那样穷困潦倒。 何坤表面上是开开心心的,可心里却不免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特别是每次隔着纸窗,听到屋里,晴儿在别的男人的操控之下,发出那种似痛苦又似享受的声音…… 他开始有点后悔当初年少无知,冲动自宫了。 他越是后悔,就越恨他爹。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爹造成的。 如果他爹不把晴儿囚禁起来,他就不会和他爹反目成仇,不和他爹反目成仇,就不用自我切割和他撇清关系。 这种情绪在他心里慢慢积累,一如当初他爹对红玉的那种情绪的积累那样,慢慢地何坤突然发现,他有时竟然会控制不住自言自语臭骂他爹! 他知道,他可能也要疯了。 他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越是刻意去控制,那种情绪就越是放肆。 有一天晚上,晴儿接待完客人,让何坤帮忙打热水洗澡。 何坤提着木桶,给浴盆里打满热水,试好水温,撒上香花,然后去叫晴儿过来。 晴儿来到水桶面前,何坤转身要走,却被叫了下来。 “何坤,你别走,你来帮我洗背。” 何坤一愣。 回头看去,只见晴儿就这么在他面前取下身上的衣物。 那妙曼的小蛮腰,那丰盈的大玉盘…… 那一刻,何坤脑海里闪过一股闪电,狠狠地被击中了。 然后却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那档口里空空荡荡的,他已经不是一个真男人,他是个死太监! 他很想去抱紧晴儿,很想去疯狂地霸占晴儿,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何坤,其实如果你不是太监,我不是妓女,我想如果我们结婚的话,虽然生活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富裕,但肯定会比现在过得幸福,对不对?” 晴儿进入浴盆里面,缓缓坐下,用手拨弄着水面的花瓣。 她陷入思索,似在问何坤,又似在自言自语。 脸上不免流露出遗憾。 感叹命运造化弄人。 其实她觉得她配不上何坤,她的身体很脏,自从被那老乞丐囚禁着每日凌辱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 何坤走了过去,给她洗背: “有些无法改变的事,就不要去想太多了。” 他在安慰晴儿,更是在安慰自己。 晴儿突然转过身来,她从浴盆里站了起来,水灵灵的。 她直接抱住了何坤,放声哭泣出来。 何坤紧紧抱着他,也是两眼通红,眼泪打转。 然而,他也就只能是紧紧抱着,不能再做别的事情。 经此一事,何坤更加恨他爹何钱了。 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爹造成的,他爹成了他心中的魔咒,就如当初红玉成了他爹心中的魔咒一样。 这是一种宿命的轮回,也是一种命运的诅咒。 何坤想要摆脱这个诅咒。 所以,他去请了个算命先生,把自己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希望能够找出解脱之法。 而他找的那个算命先生,赫然就是湘西尸道子。 “你的事情,贫道已经大致了解,你已经内生心魔,不加以控制,会很严重,而想要摆脱心魔,其实很简单,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湘西尸道子如此说道。 “还请大师赐教!” 何坤虚心请教。 “将你爹活棺封灵,五年后开棺粉尸碎骨,一切恩怨纠缠自会粉碎。” “活棺封灵?这是什么意思?” 何坤面露不解。 湘西尸道子就说: “通俗地说,就是找个棺材,把你爹装进去活埋了。” “不过这活埋,还有一些讲究。” “需要给你爹穿上寿衣,需要准备一些尸油,以及一些尸水,还需要做一些祭祀仪式。” 何坤犯难了: “我去哪里弄尸油和尸水啊?” “而且我爹还活着,他肯定不会轻易穿上寿衣,躺进棺材。” 湘西尸道子听何坤这么回答,就知道何坤是同意将他爹活棺封灵的,只是觉得没有那个条件而已。 “何公子,只要你答应帮贫道一个小忙,那贫道就免费帮你把一切事情都办妥。” 湘西尸道子这时如此说道。 “有这等好事?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何坤不免警惕,因为他觉得湘西尸道子不怀好意。 “你把这个给翠春楼的晴儿服下。” 湘西尸道子拿出了一个红色丹丸。 “这是什么?” 何坤眉头微微皱起。 他越发觉得湘西尸道子目的不纯。 “何公子,你放心好了,这药丸名叫‘狐媚丹’,是用狐妖的精魄炼制而成,女子服用‘狐媚丹’之后,不但不会有任何害处,反而还会变得更加妩媚妖娆,勾人心欲。” “贫道之所以要你给晴儿服用这丹药,只不过是因为受钱公子之托,让晴儿变得更加有吸引力,如此钱公子翻她的牌的时候,也会更起劲。” 其实湘西尸道子故意隐瞒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晴儿服下“狐媚丹”之后,不但会变得更加妖娆漂亮,还会渐渐落入他湘西尸道子的掌控之中。 彼时的湘西尸道子,已经开始在布局接下来要做的大事。 他需要用晴儿来控制长乐县的某些有钱有势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让钱公子直接去给晴儿服用这狐媚丹?” 何坤如此问道。 湘西尸道子就解释说: “那是因为晴儿并不信任钱公子,她只信任你,你给她吃,她不会抗拒,也不会提防。” 何坤想了一下,最终答应了湘西尸道子的要求。 因为他觉得,晴儿和湘西尸道子无冤无仇,湘西尸道子应该不会加害晴儿。 另外,他太迫切想要摆脱来自于他爹的魔咒了。 于是当天他就带着狐媚丹回到翠春楼,偷偷加在茶水里,给晴儿服下。 自始至终,晴儿都未察觉任何异样。 一切果然如湘西尸道子所说的那样,晴儿服下狐媚丹之后,非但没有任何害处,反而还变得更加妩媚动人,整个长乐县有头有脸的人,都争相来翻她的牌,让她变得更加抢手,俨然成为了翠春楼的金字招牌。 而湘西尸道子,也遵守他的承诺。 亲自去把何钱抓了回来,用妖法把他的身子定住,给他穿上寿衣,放入棺材之中。 然后去把何坤请过来亲自过目。 “何公子,请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爹?” 何坤看着棺材里躺着的何钱,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老不死。” 可怜何钱,原本还在大街上乞讨,突然就遭来横祸。 他被湘西尸道子用妖法定住了身体,但是眼珠子却还能动,耳朵也还能听到声音。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恐,想要开口骂何坤这个逆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任由摆布。 “那行,那可以活棺封灵了。” 湘西尸道子拿来尸油,往棺材里的何钱的脸上,手上,脚上,以及寿衣上,涂抹均匀,然后往棺材里倒入尸水,将何钱整个人都浸泡在尸水里面,然后封棺做法。 等做完法之后,连夜让人抬出长乐县,来到一出荒郊野岭。 湘西尸道子早已让人在这边挖好了坟坑,所以只需要将棺材往坟坑里一放,把泥土填埋上,堆起坟堆,很快就完事了。 “记住了,五年后需要开棺粉尸碎骨,到时候贫道不会和你一起来,你在长乐县找个捡骨人过来帮忙开棺即可,粉尸捡骨人会帮你做,碎骨却要你亲自动手,因为捡骨人有规矩,不会弄碎骨主的骨头……” 棺材里, 何钱浸泡在恶臭的尸水里,他脸面是浮在尸水上的,他还能呼吸,面对着棺材里黑压压的空间,他无比的恐惧,他想要挣扎,但却根本动弹不得。 “儿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何钱到死都想不明白,他已经和他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他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让人把他抓起来活埋! 他很恨他这个赶尽杀绝的儿子。 以至于心中有一口气,迟迟都咽不下去。 这时候他突然恍悟, 原来,他的儿子其实一直都没变,依旧还是那个半夜刨坟偷吃烟熏肉的诡异“大老鼠”啊。 …… 骨主何钱坎坷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林煞内心不免生出复杂的情绪。 当他以为何钱是受害者的时候,却不曾想何钱其实是加害者,可当他认定何钱是加害者的时候,却又发现,何钱其实还是一个受害者。 人是复杂的,不能以单纯的好与坏,来评判一个人。 因为人的一生之中,会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有对的,也有错的,有好的,也有坏的。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一辈子都只做好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一辈子都只做坏事。 而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这些事情,都自有它的因果,以及因果演化出来的宿命。 …… 摸骨经缓缓合上,林煞获得的奖励—— 因果咒。 第82章 因果咒 捡骨捡到十八金,九品三价各不同。 因果咒。 七品三钱咒法。 何为因果咒? 实收衔号开神通,指划鬼神说因果。 颠因为果不为过,移花接木也可做。 也就是说,这因果咒可以通鬼神,并让鬼神指派“因果”,甚至颠倒“因果”,转移“因果”。 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咒法!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人必有天收”,这才是正常的因果。 可在因果咒的“指派”、“颠倒”、“转移”作用之下,就会扰乱正常的因果关系。 也就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未必会成立。 可能会出现“吃喝嫖赌一百岁,胡作非为满堂孙”,“好人好事不得好死,坏人坏事爽到要死”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一种极端的情况。 因果咒其实就是一把刀,它能起到什么作用,关键还得看拿刀的是什么人。 有些人拿刀切菜做成美食,有些人拿刀作恶草菅人命。 因果咒用好了,那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基础上,也可能会出现“善有更善之报,恶有更恶之报”的叠加效果。 不过因果咒也有一个局限性。 这因果咒对因果的“指派”、“颠倒”、“转移”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需要收集足够多的“功德”。 “功德”是从鬼神那边换取“因果”的唯一硬通货,你给鬼神一件功德,鬼神就会给你一个相等价值的“因果”。 所以,只有拥有足够多的“功德”,才能从鬼神那边换取足够多的“因果”,然后才能肆意纵情地操纵“因果”。 “功德”也分品阶,和其他法宝秘术一样,分为九品三钱,对应的“因果”,也分九品三钱。一品功德换一品因果,一分价格一分货。 …… 林煞得到因果咒,当即面露欣喜。 这是他第一次捡到七品以上的宝贝,之前无论是养尸录,还是九官符,又或者《逆修正道诀》,都在八品以下。 这因果咒七品三钱,而且还是个完整的咒法,只要林煞积攒到足够多的功德,那绝对能够使用这咒法杀人于无形无影之中! 就算是湘西尸道子,估计也能弄得他服服帖帖。 毕竟“因果”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只要种下了,那就难以抹除。 看来,从明天起,要开始积攒功德了。 不,从今天起就要开始积攒功德。 林煞突然想到,他师父临终前给他的遗言,其中一条是“宜养阴德”,这和因果咒的使用条件不谋而合。 或许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早已冥冥中注定吧。 林煞将何钱的金骨小心翼翼擦拭干净,装入箩筐中,然后拜了三拜。 “何老先生,实在对不住了,您儿子只带了箩筐过来,没有给您准备装骨的金罂,所以只能委屈您暂且入座到这箩筐里了。” 捡骨仪式完成之后,林煞并没有立即对何钱的金骨进行二葬。 而是将尸蜡也收集了起来,装到另一个箩筐里头。 这些尸蜡拥有极强的尸气,对林煞这个“邪修”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所以他要将尸蜡收集起来,另作他用。 林煞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一箩筐骨头,一箩筐尸蜡,并没有急着去找风水葬地,而是往山下走去,他下山的时候,山里还是妖雾缭绕,何坤也还昏迷不醒,不过这次,林煞却再也没有遇到鬼打墙。 他轻轻松松就下了山,找了个偏僻无人、阴凉干爽的地方,将一箩筐的尸蜡和一箩筐的金骨暂且存放在这里。 然后连忙回城一趟,在城里买了一个粗糙的麻袋,一个上好的金罂,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领魂雄鸡,以及一些炮仗香烛,再火速赶回来。 他用麻袋将尸蜡装起来,用金罂将何钱的金骨装起来,然后再带着金罂去找风水葬地。 恰巧这荒郊野岭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逆水回堂”的风水宝地。 林煞以《风水秘葬》寻龙点穴,确定好下葬的具体地点,挖好坟坑,割开领魂鸡的鸡冠,往坟坑里滴入鸡血,再将领魂鸡放入坟坑之中,做了个简单的引魂仪式。 领魂鸡在坟坑里扑腾几下,就跳了出来,这是一个好的寓意,寓意坟主可“飞升”。 引魂仪式完成之后,林煞就将金罂放入坟坑里头,然后填上黄泥土,堆出坟堆子,对着坟堆烧了三柱香,响了三联炮仗,这“二葬”仪式,就算完成了。 “何老先生,希望这‘新家’您能够住得舒服,住得安心,住得满意。” 林煞对着坟堆拜了三拜,虽然何钱生前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林煞还是对他给足了尊重,毕竟死者为大,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件积功德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刚做完这一切,神海里头,就显示出他获得了一件九品三钱的功德。 九品三钱的功德,品阶并不高,相当于主动扶老奶奶过马路所积累的的功德差不多,也就只能换来一个九品三钱的因果而已。 九品三钱的因果不强,既不能让人直接死掉,也不能让人生不如死,但却能让人各种小磕小碰源源不断。 …… 林煞给何钱二葬之后,正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 身后突然传来鸡叫一般的怒吼声: “捡骨小子,你他妈在干什么!” “没我的允许,你怎能擅自把我爹埋在这里!” 林煞一愣,回头看去。 只见何坤满脸阴鸷愤怒,愤愤然走了过来。 这里距离何钱初葬的地方不远,何坤醒来之后,见黑棺里头尸骨已经被带走,又恰巧听到这边传来炮竹声,这才一路循声找来这里。 “何公子,这是‘逆水回堂’的风水宝地,山主人丁,水主财富,此地的水顺着龙脉逆流而回,令尊葬在这里,您以后肯定会财源滚滚。” 林煞满脸陪着笑,耐心解释。 他这是在做好事。 风水葬地的好与坏,其实和死人无关,更多的是影响后辈子的运势。 逆水回堂这样的风水宝地,不知多少人求而不得。 按理说何钱的尸骨葬在这么好的风水宝地里头,作为儿子的何坤应该高兴才对。 然而,何坤却阴沉着脸色命令道: “立即将我爹的尸骨挖出来!” 第83章 粉尸碎骨,穿堂黑煞 “何公子,令尊骨骸刚刚二葬,现在就要挖出来,不太合适吧?” 林煞面露为难,好言相劝: “而且这里风好水好,对您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何坤却怒斥: “我让你把他挖出来,你就把他挖出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恕难从命。” 他这才把何钱葬入此处,若是再挖出来,扣他功德,那他岂不是白忙活? 何坤气得咬牙咬牙切齿,很想动粗。 不过最后还是忍了。 因为他知道,若是动起手来,他未必是林煞的对手。 他就是一个毫无血色的阴柔太监,而林煞是个血气方刚的真男人,林煞要揍他还不像揍一只鸡那么简单? “你小子私自将我爹下葬,休想让我给你结清尾款!” 眼看动武不行,何坤就用尾款来威胁林煞。 此次来捡骨,何坤只给了林煞十文钱的定金,剩余的三十五文钱,说好了等事成之后再支付。 林煞对于何坤这种抠门耍赖皮的行为,一脸无所谓: “就算不要那三十五文钱,我也不能做破坏规矩的事情,这刚葬下去的尸骨,真不能这么快就挖出来。” 何坤见林煞这么坚定,最后气得跺脚: “呵,你不挖是吧,那我自己来挖!” 说干就干,何坤撸起袖子,抄起铁锹,就立即去挖。 新堆的坟土很松散,挖起来毫不费力气。 转眼刚堆起的坟堆,就被何坤挖出一个大坑。 坟开金顶,何坤把金罂拿了出来。 当着林煞的面,把骨头全倒了出来,然后用铁锹去砸! “啪啦!啪啦!” 铁锹砸在骨头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极为清脆。 林煞见状,大为惊讶。 不过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属于情理之中。 湘西尸道子帮何坤把何钱活棺封灵的时候,嘱咐过何坤五年后需要开棺碎骨。 很明显何坤听信了湘西尸道子的鬼话,这才会来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怜的何钱,就连化成了枯骨,依旧不得安好。 何坤将他爹的尸骨全都砸得粉碎,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爹,我可算是把您碎尸万段了,不对,是把您碎骨万段,只可惜没法把磨盘带上山,不能将您的骨磨成粉末,不过这也足够了,接下来我要带您去一个好住处。” 何坤将敲碎的骨头,一块一块收集起来,重新装入金罂,然后带着金罂去往别的山头。 “何公子,您要把令尊带去哪里安葬?” 林煞跟了上去,他想要看个究竟。 “这个不用你管,你可以滚蛋了!” 何坤冷冷回了这么一句。 林煞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湘西尸道子究竟为什么要唆使何坤这样做? 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单纯是觉得好玩? 很明显不是。 湘西尸道子这妖道,为人小心谨慎,他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 “何公子,您要我滚蛋也可以,麻烦您结清我的尾款,我一个穷困潦倒的捡骨人,帮人捡骨就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您不给我结清尾款,我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林煞找了个借口,继续跟着何坤。 他知道,何坤这人从小到大穷怕了,养成了极其抠门的行为习惯。 他找到了林煞的毛病,肯定会坚持不给林煞那三十五文钱的尾款。 而只要他不结清尾款,那林煞就可以理直气壮跟在他身后。 果不其然, “要我给你结清尾款?没门!” “不但没门,连窗户都关得死死的!” “你未经我同意,就私自把我爹的骨骸下葬,我没追究你责任,就已经算是对你法外开恩了,你还好意思伸手向我要尾款?” “我给一坨狗屎你要不要!” 何坤鸡叫一般的声音,非常坚决。 让林煞一时间无言以对,他也懒得去理会何坤这个死太监。 林煞就这么跟着何坤,反正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讨要那三十五文钱,而是为了看一看何坤要将他爹的骨骸埋在哪里。 “你要跟着我是吧,那随便你,你爱跟着就跟着吧,总之不要阻碍我做事就成!” 何坤没法将林煞怎样,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林煞就更加心安理得地跟着他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山路,林煞跟着何坤来到了一片熟悉的山地。 眼前是一个挖开许久的坟坑,周围还有被撬烂的棺材板,以及用过的石灰渣。 这不是秦金玉他娘的首葬之地吗? 这里可是棺葬凶地! 前不着风,后不着水! 不南不北,不东不西! 左无青龙护砂,右无白虎挡煞。 号称“穿堂黑煞”。 之前秦金玉他娘刘翠花,正是因为葬在这棺葬凶地,结果只下葬一个月,秦金玉就各种不顺,还被别人做局给坑了上千两银子却无处伸冤! 后来开棺捡骨,刘翠花的尸体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尸变了! 之前林煞听秦金玉随口说过一句,这埋葬他娘的坟地,是何坤介绍的地理先生帮忙挑选的,当时秦金玉知道这里是棺葬凶地的时候,还骂了何坤好些脏话。 如今何坤竟然要把他亲爹葬在这棺葬凶地? “爹,‘逆水回堂’的风水宝地,您恐怕是没机会入住了,就您生前的所为所为,你也就只配入住这‘穿堂黑煞’的风水凶地。” 何坤随手将金罂扔进坟坑里头,也不摆正,就开始动手填土。 林煞看在眼里,内心愕然。 何坤也知道这里是风水凶地,但是他却依旧执意要将他爹的骨骸葬在这里! 这是为何? 林煞想不明白了! 其实,之前何坤忽悠秦金玉把亲娘的尸体埋在这里,只不过是在用秦金玉他娘的尸体来做一个实验,看看这“穿堂黑煞”的风水凶地,效果会怎样。 后来得出的结果,让徐坤很满意。 刘翠花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怨气,但却依旧化作了一个僵尸! 这足以看出,这“穿堂黑煞”的风水凶地,有多凶,有多煞! “何公子,您把您亲爹埋葬在这里,是会出大事情的。” 林煞走了过来,好心提醒何坤一句。 何坤要作死,原本他不想管。 不过一想到,他的因果咒需要他积攒功德才能够使用,他就多嘴了一句。 提醒一下何坤,这或许也是一件能够积攒功德的事情。 然而,何坤却完全不听林煞的好言相劝。 还阴森森笑出来,阴阳怪气说道: “我就是想要出大事啊。” “事越大越好。” “若是不出大事,我还不乐意呢。”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 对于何坤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脑残行为,林煞无力吐槽。 不过随即他却突然一愣,不对,何坤能够从一个小乞丐混到现在这水平,能够和秦金玉、钱之孝等乡绅土豪结交朋友,他不可能那么无脑。 他所做的一切,肯定是有目的的。 随即林煞又想到,他修炼的《逆修正道诀》,不也是需要反其道而行之吗? 莫非何坤正在修炼某种和《逆修正道诀》类似的功法? 而这种功法,需要他做出眼前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才能让他在实力上有所精进? 林煞不确定他的猜测对不对,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 今晚,何坤应该是要出事了。 粉尸碎骨,再加上穿堂黑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不知何坤能不能扛过去。 第84章 怨魂接根 日落西山,长乐县寂静悄悄。 宵禁还在持续,也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大街上空空荡荡,昏天黑地。 一阵冷风吹来,掠过翠春楼门口,两旁挂着的未点亮的灯笼,发出悉悉簌簌的晃动声。 自长乐县执行严格的宵禁政策以来,就连翠春楼,晚上也不营业了。 今晚的翠春楼,连老鸨李金莲在内的很多女人,以及龟奴,都各回各家,少有人会住在这工作场所。 在这里工作的人,其实没一个会爱上这份工作,更不可能把这翠春楼当成家。 但是有两人例外。 那就是何坤和晴儿。 这里是他们的堕落之地,也是他们的重生之地。 他们两人一直都住在这里。 今晚无人打扰,两人同住一屋。 布置雅致的绣花纹凤红锦床上,何坤从背后抱着晴儿,他用手摆弄着晴儿的玉体,晴儿闭着眼,发出轻微的嘤咛。 “晴儿,要是我是真正的男人,那该多好。” 这句话何坤不知在晴儿耳边说过多少遍。 今晚,他又再次叹息。 “你这样也挺好的,人无完人,不必自责。” 晴儿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何坤救过她,她也救过何坤。 两人相濡以沫,相互取暖。 她一直都给予何坤极大的宽容。 不去问何坤为什么会成为太监。 “可是,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叩开你那扇门,进到你真实的内在世界……” 何坤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当初的冲动行为。 每每听到,甚至看到,晴儿被那些客人们狠狠摆弄的时候,他就很恨那些客人……秦金玉,钱之孝,甚至湘西尸道子……所有那些进到过晴儿体内的臭男人,他都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他更恨自己的无能。 恨自己将命运的转盘,转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况。 不过,今晚,他要逆天改命。 “晴儿,你放心好了,今晚过后,我会重新成为真正的男人。” 何坤脸上带着狰狞的期盼。 那是他扭曲畸形的心理的真实写照。 晴儿听了他这话,内心咯噔一声。 她比谁都清楚何坤的状况,想当初何坤的伤口感染发脓,还是她亲口去帮他把恶臭的脓水吸出来的。 现在何坤那地方,不但没有了,而且还留下一个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巨大的凹坑。 这种情况之下,他还怎么可能重新成为真正的男人? “何坤,我理解你的渴望,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你别再费心思瞎折腾了,我们就这样,也挺好……” 晴儿转过身来,主动抱着何坤。 何坤感受到了晴儿那温香软玉之下的心跳,连忙将晴儿抱得更紧。 “晴儿,你要相信我,湘西道长给了我一个秘法,我真的能够成为真正的男人。” 就在这时,屋外吹来一阵阴风。 吹得格子纸窗“科洛科洛”响。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何坤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脸上带着疯狂而阴冷的笑。 似一个饥饿的鬣狗,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猎物。 “谁来了?” 晴儿也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轻纱遮挡妙曼身姿。 往紧闭着的房门看去,并不见门外有任何人影。 “我爹!” 何坤转身走到屋子角落处,拿出一个小罐子。 罐子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你爹不是死了很久了吗?” 晴儿眉头微皱,隐隐担忧。 她总觉得,何坤接下来要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 “没错,他已经死了五年了,不过,他却也没完全死去,他还有一个部位是活着的……” 何坤嘴角微微一翘。 只见他从陈年酒罐里头,拿出了一根东西来。 赫然是一根被泡得发白,微微弯曲的…… 原来,何坤在让湘西尸道子对他爹进行活棺封灵仪式之前,竟然把他爹的命根子给割了下来,并且封存在了这特殊酿造的酒水里面。 晴儿看到这玩意,当即目瞪口呆。 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招待男人的这个东西。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恶心死了,赶紧扔了!” 晴儿控制不住有些恼怒。 以往见到这东西,她虽心里反感,但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也会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是今天不知为何,眼前何坤拿出来的这根,却让她分外的抗拒,甚至觉得恐惧。 让她莫名其妙就想到多年以前,她被一个臭乞丐囚禁凌辱的那段黑暗时光。 “晴儿,这是我成为真正的男人的关键物品,怎么能扔掉?” 何坤转身面向晴儿,嘴角微微翘起。 他把那东西,安装在了他的凹坑伤口上。 竟然出奇地契合。 而就在这时, “呼……”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 格子纸窗发出更加刺耳的“科洛科洛”声。 突然间,被反拴着的房门,“吱呀”一声,竟然诡异地自动打了开来。 晴儿吓得花容失色。 她不知道何坤要干嘛,但是却可以确定,肯定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何坤,你不要乱来,这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那些逆天而行的事情……” 晴儿好言相劝。 但是何坤却根本听不进去。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是何坤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爹真的来了! “踏……踏……踏……” 前方昏暗的空气中,空无一人,但是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定眼一看,一个接着一个湿漉漉的脚印,缓缓走进屋内,走向何坤。 晴儿心跳加速,瞪大眼睛,强捂着小嘴,这才没有尖叫出来。 虽然她见过无数死尸,也在湘西尸道子的操控之下,见过无数鬼魂,但是眼前这鬼魂,却给她带来极其强烈的恐惧感。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就在这时,何坤拿出了一张符纸。 “爹,我等您很久了!” “您是不是很恨我?恨就对了。” “快到我姬里来吧!” 只见何坤将符纸往自己下方一贴! 那是一张收鬼符,经过湘西尸道子的妖法炼制,能将鬼魂收入到特定的容器里头,并且让鬼魂无法挣脱,不得轮回。 收鬼符刚一贴到那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味的东西上,只见屋内突然阴风乍起,哗啦啦乱响,刮乱周围家具装饰。 随即阴风统统被收鬼符所吸纳,而那无形无影的何钱的鬼魂,也一同被收了进去! 进入了原本就属于何钱的那肉制容器里面。 何钱的尸肉变成了尸蜡,尸骨统统被敲碎。 他的鬼魂已经别无容身之所。 没有容身之所,就很容易灰飞烟灭。 所以何钱纵使有滔天怨气,此时遇到用他自身的一部分肉体制造出来的容器,他也只能乖乖被收入容器之中,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只听见“嗖”的一声,何钱的鬼魂就被吸入了容器里头。 而随着何钱的怨魂的进入,强大的“怨力”开始发挥作用! 那被酒泡了五年之久,已经泡得发白的东西,竟然开始“活”了过来! 并且“生根发芽”,在何坤那个深坑伤口上扎根! 转眼间,就连为了一体! 何坤甚至能够自如地对其进行控制! 他当即大喜过望! “啊哈哈!成了!成了!” “湘西道长果然没有骗我,一切都是真的!” “晴儿,我变回真正的男人了!” “我终于不用再做一个死太监了!” “从今天开始,别的男人可以做的事情,我何坤也可以做了!” 何坤面带狂笑,转身就去抱住晴儿。 晴儿感受到何坤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邪气”,浑身不禁泛起鸡皮疙瘩,她想要挣脱何坤的拥抱,但是却被何坤死死抱着。 何坤一把将晴儿扔到床铺上,然后就像是个野兽那样,极其粗暴地行动起来。 晴儿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何坤其实很早就想对她做这样的事情了。 如今她遂了和坤的心愿,看到何坤如此高兴,她理应也感到高兴才对。 所以,她放开了身心,去配合何坤。 可事到一半。 这时候,何坤突然停滞了一下,随即他脸上的笑,突然变得扭曲而阴森。 他趴在晴儿身上,在晴儿耳边低语: “红玉,爽吗?” 晴儿听到“红玉”二字,当即一个哆嗦。 花容骤变! 霎时间,多年前在菜市场附近的小黑屋被囚禁支配的恐惧,再次如山呼海啸般涌入她娇弱的躯壳,冲击她脆弱的神经! 那个变态的老乞丐回来了! 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第85章 小试因果咒 东方即白,有三两鸡鸣声传来。 林煞起了个大早,带着小黑狗到街上去溜达。 大街上有人在议论,听说昨晚翠春楼出事了。 至于出了什么事,林煞没怎么去关注。 那种烟花之地,不是他这个捡骨人去的地方。 他怕染上花柳。 “徐坤,跟在我身后,别到处乱跑,只要你乖乖听话,等会我买鸡腿给你吃。” 徐坤似乎听懂了林煞的话,尾巴摇得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欢快。 话说回来,林煞自重生以来,还没怎么逛过长乐县城。 今天恰巧有时间,他就到处逛逛。 一来是熟悉一下周围环境,二来是看看这城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家的屋子上面,插有红色旗子。 看清楚形势,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事。 整个县城溜达一圈下来,林煞发现,长乐县里头,插有歃血红旗的家庭,竟然有不少。 可能是因为钱家这个本土乡绅的带头作用,如今长乐县大部分本土人家,都插了歃血红旗。 倒是客族人少有插红旗的。 客族人大部分都是最底层的贫苦农民,甚至是“三无”贱民,他们消息不通,只能看到表象看不到本质,所以大部分人至今都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甚至全城丢尸事件,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只当做是茶余饭后的奇闻趣谈。 走着走着,林煞来到了秦记古董行面前。 此时的秦记古董行,生意已经大不如前。 林煞突发奇想,要不要给他的捡金铺也挂上歃血红旗? …… “他奶奶的!谁薅了我店门口的旗子!” 秦金玉从自家古董店出来,发现门旁的旗杆上光秃秃的,红色旗子早已不翼而飞,当即就破口大骂。 最近他真是诸事不顺,虽然已经给他娘捡骨二脏,换了个风水宝地,但是秦记古董行的生意却还是挡不住下行的颓势。 之前被骗子骗了上千两银子,至今连条毛都没追回来,倒是打点县衙那帮吃人不吐骨的官差,又花进去了好几百两银子。 现在倒好了,竟然连挂在门外的红旗,也被人给偷了去! 真是霉运来了,连喝水都会呛到! “老爷,您别生气,不就是一面小小的旗子吗?” “可能是被某个顽劣孩童给偷了去,咱们再去买一面回来就好。” 店小二李狗儿对秦金玉说着好话。 最近他的老板脾气越来越大了,他可不想丢掉工作,所以言行举止间,都非常地讨好秦金玉,可谓是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话。 然而, “这门口的旗子丢了,是你的失责,所以要从你的月俸里头扣一百文钱!” “以后给我长点眼睛,今天门口的旗子被偷了,明天店里的古董就有可能被偷!” 秦金玉冷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走古董行。 李狗儿当即惊呆了。 他看着秦金玉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杀的吸血鬼,怎么不早点去死!” 李狗儿内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但也仅仅是内心里咒骂而已。 要他直接把这样冒犯的话说出来,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不过,这却已经让他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他暗暗发誓,下次秦金玉再敢这么欺负他,他绝对要狠狠反抗,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老爷,我承认我错了,能不能扣少一点,我月俸也就三百文,您直接扣我一百文,我还怎么活……要不我帮您去买回一片旗子好了……” 李狗儿连忙追了上去,好声好气说话。 卑微得像条狗。 大京朝的穷苦底层人,活得其实都像狗。 什么康乾盛世,光帝中兴,那其实都是假象。 因为那都是人家八旗子弟的盛世,八旗子弟的中兴,和最底层的劳苦大众,没多大关系。 底层人是盛世的牛马,乱世的炮灰,纵观上下五千年,就没有哪一年底层人能够活得滋润的,只有活得苟且,和活得苟且不如的区别而已。 “不用了,那旗子是钱三守给我的,没准就是因为那旗子坏了风水,这才导致我的古董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秦金玉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的问题。 他觉得他没做错什么,他承认他是个奸商,不像他死去的父亲那样诚实守信,但是生意做不起来,绝对不是因为他是奸商,这世界上多少奸商都混得如鱼得水,而又有多少本分老实的生意人,最后都灰头土脸,赔掉裤衩? …… 林煞手里拿着一块红色旗子,往白喜街走去。 徐坤跟在身后,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舔着林煞的脚后跟。 似在向林煞讨要鸡腿: 主人主人,徐坤一直都很听话,说好的鸡腿呢。 徐坤不能没有菜啊。 林煞被舔得烦了。 没有办法,赶紧去附近的烧腊店,买了个盐焗鸡腿给徐坤。 徐坤嘴巴里叼着鸡腿,比认识了小母狗还要高兴。 回到白喜街,恰巧路过李记棺材铺。 只见钱之孝正在指挥钱家的下人,将一个上好的楠木棺材,从李记棺材铺里面搬运出来。 楠木棺材上,混杂了黑狗血的鲜艳朱漆,分外的刺目。 “钱老爷,这棺材已经做好,您是不是该把尾款给结清了呢?” 李寿君来到钱之孝面前,卑微赔笑。 这楠木棺材,就材料钱,都花了他好几十两银子。 说好了一百两银子的总价,钱之孝只给了他二十两定金。 要是不给他尾款,那他绝对会亏掉裤衩。 “急什么急?我堂堂钱家的一家之主,会差你那区区几十两银子?” 钱之孝一脸不耐烦,对李寿君很是嫌弃,还警告道: “你别靠我太近,你全身是棺材的味道,晦气!” 李寿君连忙后退两步,卑微说着道歉的话。 然后弱弱问: “那钱老爷您什么时候给我结清尾款呢?您总得给我个准数吧,小人这棺材铺小本生意,还请您谅解……” 钱之孝冷傲道: “等我回去给我爹用过这棺材之后,看看好不好用,好用的话,那八十两尾款,绝对少不了你一分一厘!” 李寿君嘴角微微一抽,心里已经在骂娘,但是却只能忍气吞声。 他一个做棺材的,可不敢得罪人家钱大乡绅。 林煞隔着老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唏嘘感叹。 遥想当年,李家在长乐县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富商家族。 李寿君他爷爷李伯华从闽地珠玑港南下打拼,白手起家混成一方富商。 李寿君他爹李九官更是天之骄子,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十岁能文章,十四成秀才,十五成举人。 不曾想因为李九官为救儿子的一次“换命”行为,被忽悠瘸了腿,李家积攒多年的资产,白白拱手相让给了钱家,而钱家凭借着这“原始积累”,如今多年过去,一直稳坐长乐县大乡绅的宝座。 “钱老爷,您这话可就不太对了,说句不好听的,这棺材好不好用,只有鬼才知道,死人可不会开口说话。” 林煞走上前去,开口为李寿君说话。 这应该也算是积累功德的一件事。 果不其然,这才刚开口。 林煞的神海里头,又多了一件功德。 而且还是九品一钱的功德。 林煞当即内心惊讶,他就帮李寿君说一句话而已,竟然就获得了九品一钱的功德? 这咋回事? 之前他帮何钱捡骨二葬,忙活大半天,也就获得九品三钱的功德而已。 不过随即,林煞就想明白了。 应该是因为帮李寿君出面说话,比帮何钱捡骨二葬,对他这个捡骨人而已,所要承担的风险更大,所以才会获得更高的功德。 钱之孝贵为长乐县的大乡绅,可不是好惹的,他比何坤要危险多了。 “捡骨小子,谁给你勇气这么对我说话?” “你一个低等的客族贱民,胆敢在我这本土大乡绅面前乱吠乱叫?” “简直找死!” “来人啊,给我打断他的腿!” 钱之孝一声令下,就见到好几个仆人一拥而上。 这不,林煞招惹何坤,何坤不敢打他,而招惹钱之孝,钱之孝立即就要打断他的腿。 见钱之孝这么嚣张,林煞眉头微微一皱。 暗暗提起《逆修正道诀》的半层逆气,准备给钱之孝一个教训。 别人不招惹他,他就一直苟着,别人都蹬鼻子上眼了,那他至少得有点态度,不然人家看你好欺负,回头还会继续欺负你。 湘西尸道子林煞可能打不过,但是要拿捏钱之孝这乐色,还不易如反掌? 可就在这时! “钱老爷,还请您大人大量,别和林小师傅这个捡骨的一般计较,尾款的事情,您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小人我没任何意见,小人也相信,钱老爷您贵为长乐县的大乡绅,不会黑小人那八十两的小钱!” “没准以后您还得拜托林小师傅帮您爹捡骨二葬呢,您现在若是打断了林小师傅的腿,那以后可就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捡骨人帮忙捡骨了。” 李寿君卑微求情,忙说好话打圆场。 钱之孝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他冷冷一哼,没在说什么。 让人把棺材装好,转身就走。 “李老头,这钱之孝有的是钱,他现在不给你结尾款,很明显就是要坑你,你这一单生意,亏大本了!” 林煞看着钱之孝转身而去的背影,还在为李寿君打抱不平。 李寿君摇头苦笑: “人家愿意给,那是人家好心的施舍,人家不愿意给,那我们这些小人物,也奈何不了人家!” “唉,这或许就是命吧!” “我做棺材这么久,几十年下来好不容易才积攒到几十两银子,现在全都亏在这一单生意上了。” 林煞不免为他心痛: “李老头,您还就真给钱家做了个货真价实的楠木棺材啊?您就不会往里面掺点便宜的木料?” 李寿君满脸惆怅: “这死人的生意,我哪敢掺假阿。” “亏了就亏了吧,就当是破财消灾好了。” “妈的,儿子坑老子的事情,这年头真是天天都有!” 李寿君骂了这么一句,然后就释怀了,还笑了出来。 林煞看他这模样,不免想到几十年以后,这片土地上将会出现一个“文圣”,他所塑造出来的“阿q”的形象,简直和眼前的李寿君太像了。 在这底层被无限欺压的黑暗时代,哪一个底层活得不像阿q? 在这时代没有阿q的“精神胜利法”的底层人,估计早就上吊自杀死绝了。 “妈的,钱之孝简直欺人太甚!” 林煞骂了这么一句。 他决定帮一帮李寿君。 于是神念一转,将因果咒召唤出来。 神不知鬼不觉,将刚刚积攒的九品一钱的功德,兑换成九品一钱的因果,往钱之孝身上种了下去。 颠倒因果,转移因果…… 第86章 命运齿轮转动 林煞不知道这因果咒会什么时候生效,不过既然已经洒下种子,那就静待开花好了。 钱之孝他的命运齿轮,在这一刻已经悄然转动。 而他却还浑然不知,让仆人把棺材送回家之后,他立马就去了一趟翠春楼。 话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找晴儿消遣了。 “钱老爷,实在不好意思,晴儿生病了,要等病好了才接客,还请您过两天再过来吧。” 老鸨李金莲低声下气,婉拒了钱之孝。 “什么?晴儿竟然生病了?” 钱之孝立即面露担忧。 他老婆生病了他都没这么关心过。 老婆死了他还可以娶另一个老婆,可晴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晴儿了。 “你立即带我去看看她,我要给她请长乐县最好的郎中!” 钱之孝非但没离开,还主动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李金莲正满脸难为情,想着怎么拒绝钱之孝。 这时候,旁边传来高声冷语: “长乐县最好的郎中,不是早就被你们钱家给害死了吗?” 钱之孝当即一愣,循声看去,只见说这话的人竟然是何坤。 何坤满脸阴沉,煞白的脸色竟然泛着黑气。 像是活人,又像是死人。 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最让钱之孝感到惊讶的是,何坤的下巴上,竟然长出了不少胡子! “何坤,别以为你是晴儿的御用龟奴,就敢对我这样说话,你若是惹恼了我,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钱之孝阴沉着脸。 虽然何坤也是湘西尸道子手底下的人,但是钱之孝认为,就算他把何坤杀了,湘西尸道子应该也不会把他怎样。 毕竟何坤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龟奴,这翠春楼里有分量的人物其实是晴儿,而非何坤这个死太监。 “怎么?难不成我说实话也有错?” “长乐县最好的郎中,是有‘长乐小华佗’之称的陈霖陈大夫,而陈大夫是怎么死的,钱少爷您比我更加清楚,哦不对,如今您已经成为了钱家之主,我该叫您钱老爷才对!” “陈霖大夫的医术,可不是这长乐县里头的什么钱记医馆,李记医馆,赵记医馆的黑心郎中可以相提并论的。” 何坤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长乐县的钱记医馆,李记医馆,赵记医馆等等几乎所有医馆,其实都是钱家名下的产业。 何坤这话,直接就刺痛了钱之孝的内心。 “何坤,我看你是找死!” 钱之孝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去赶何坤。 也不知为何,最近他变得暴躁了许多。 刚在棺材铺的时候,林煞说了句他不喜欢听的话,他就要打断林煞的腿,如今在这翠春楼,何坤也说了他不喜欢听的话,他要亲自去揍何坤。 然而,就在这时, “住手!” 只见翠春楼里头,晴儿的御用接客房间里,走出一个白发老道士。 他不怒自威,身上带着一股强大气场。 赫然是湘西尸道子。 “见过湘西道长!” 钱之孝连忙拱手问候。 湘西尸道子一出现,他立即不敢再造次。 “都到房里来说话吧。” 湘西尸道子转身回房。 钱之孝、何坤、李金莲三人,都纷纷跟了进去。 钱之孝原本还以为,晴儿正在接代湘西道长,李金莲这才婉拒他的生意,结果他进来发现,却这房间里并没有晴儿的踪影,只有道长一人。 “钱之孝,晴儿真的病了,这几天都不宜接客。” 湘西尸道子这么一说,钱之孝就没话好说了。 “贫道吩咐你去做的事,做得怎样了?” 钱之孝如实回答: “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湘西尸道子缓缓点头,面露满意。 然后看向众人,说: “大家都是一条船的人,要同心协力,而不是相互攻讦,特别是眼下这关键节点。” “是!” 钱之孝低着头,恭敬回应。 虽心有不愿,但是还是给足了湘西尸道子面子。 “何坤,你也别造次,贫道既然能帮你,那肯定也能制你。” 何坤也忙恭恭敬敬回一句:“是。” “你们都出去吧,贫道有话要单独和钱公子说。” 湘西尸道子挥了挥手。 李金莲和何坤便转身离去。 等房门关起,屋内只剩下两人。 这时候钱之孝才将心中疑惑说出来: “道长,那何坤怎么感觉怪怪的,像是活人又像是死人,而且他不是太监吗?怎么突然长胡子了?” 湘西尸道子老脸上露出深邃的笑,说了一句看似不着调,但却又意味深长的话: “你还记得赵家闹僵尸的事情吗?” 钱之孝何等聪明,他当即就咯噔一下,心里突然不恨何坤了,反而还觉得他是个可怜虫。 赵家闹僵尸的时候,出了罗成俊这么一个难得一见的鬼炼尸,已经到了半血尸的境界,湘西尸道子一只想要得到这个鬼炼尸,只可惜这鬼炼尸最后不知被谁抓了去,至今依旧毫无踪影。 “只是,道长您不是已经打算将我爹炼制成血尸吗?您还把何坤也……是不是多此一举?” 钱之孝疑惑问道。 湘西尸道子不置可否,讳莫如深: “凡事做两手准备,方可有备无患。” 钱之孝闻言,缓缓点头,对湘西尸道子的敬佩之情,又高了那么几分。 不过他却依旧疑惑: “那晴儿,真的是病了?” 湘西尸道子面色一沉: “你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钱之孝当即说不出话来。 连忙道歉。 等湘西尸道子面色稍稍缓和,钱之孝这才道别离开。 他从翠春楼出来的时候,恰巧发现何坤也正往翠春楼外面走去。 他不知道何坤要去做什么,但是直觉却驱使着他,暗暗跟踪上去看个究竟。 跟着徐坤穿过了繁华的大街,绕了大半个长乐县。 最终来到了城北秋斩刑场的菜市场这边。 “何坤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连买菜这样琐碎的事情,李金莲也要他这个金牌龟奴来做?” 钱之孝很明显不相信何坤是来买菜的。 他就这么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何坤。 他跟着何坤进入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子。 最终来到了一个破屋面前。 何坤打开房门,进去之后连忙关门。 钱之孝悄咪咪来到门前,凑过去往门缝里看去。 当即就看到让他惊讶的一幕! 只见屋里,一张破床上,一个女人被捆绑着四肢,呈现一个“大”字,她妙曼的极品身子没有任何的遮挡,她的嘴巴被塞了一团脏布,想喊都喊不出来,只能绝望地扭曲着身子。 这被捆绑的女人,赫然是他钱之孝心心念念的晴儿! 然而,更让他惊讶意外的事还在后头。 只见何坤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当即就让钱之孝自惭形秽! 靠! 这他妈是驴吗! 不对,何坤不是死太监吗? 他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钱之孝就这么偷偷看着, 被布团塞住嘴巴的晴儿发出绝望而痛苦的低沉声。 而何坤则是脸上露出疯狂而变态的笑。 “红玉,时隔多年,我们又在一起了,你该高兴才对,怎么却哭了……” 钱之孝内心生出一股愤怒,双拳紧握,他很想一脚踹门进去,狠狠地揍何坤一顿! 这何坤也太狠了吧,他钱之孝都没这么折磨过晴儿! 可还没等他行动,这时候! 何坤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缓缓回头看向门缝外,和钱之孝来了个隔门对视! 他没有说什么,只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笑,和死人一般瘆人! 第87章 养尸如鸡娃 何坤只回头一眼, 钱之孝就被吓得一哆嗦。 头皮发麻! 然后连滚带爬,惊慌逃走。 回到钱家大宅的钱之孝,当天就被惊出一身冷汗,似丢了魂一般,大病一场。 …… 林记捡金铺。 林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面对着眼前一袋子的尸蜡。 这些尸蜡是从何钱的水蜡尸里面刮下来的。 他今早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该怎么使用这些尸蜡。 最终他决定,直接用《养尸录》来吸收。 尸蜡里蕴含丰富的尸气。 就如陈年老松木里蕴含丰富的松香。 《养尸录》缓缓展开,林煞惊讶地发现,竟然比直接吸收僵尸里的尸气,要轻松顺滑许多。 不过细细一想,这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 吸收僵尸的尸气,就如和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交朋友”,强扭的瓜不甜,那自然会干涩而难以进展。 而吸收这尸蜡的尸气,就如和一个任由摆布的女人“交朋友”,那感觉自然会轻易一些。 随着尸气被渐渐吸收,尸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而林煞的《养尸录》里面的尸气层数,则是在缓慢增加。 一层,两层,两层半…… 最后停滞在了两层半的境界。 虽然尸蜡还有剩余大半,但是继续吸收,《养尸录》的尸气层数却不会继续增加。 “这水蜡尸修为在半血尸和血尸之间,罗成俊那半血尸,外加云道大师那个僵尸,能给《养尸录》增加的尸气也只有两层,以此类推,这水蜡尸的尸蜡,能够给《养尸录》增加两层半的尸气,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林煞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只是这还剩余的大半尸蜡,若是将《养尸录》的尸气消耗完,是不是可以继续吸收这些尸蜡,从而又恢复两层半的尸气?” 林煞出现这么一个想法,立即就做试验。 他盘腿坐下,修炼《逆修正道诀》。 上次两层半的尸气,让他练出了半层的逆气。 如今又是两层半的尸气,应该也能修炼出半层逆气。 果然和林煞所料,不一会儿,他的第一层逆气,就被填满了。 至此,林煞的《逆修正道诀》,总算是有了一层完整的逆气。 别小看这一层逆气,这一层逆气给他的感觉,和只有半层逆气完全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实力,至少比之前涨了一倍。 将尸气转化成逆气之后,林煞并未就此停工。 他继续打开《养尸录》去吸收剩余的尸蜡。 他猜的没错! 《养尸录》的尸气层数,再次慢慢叠加。 等他将剩余的所有尸蜡都吸收干净,他的《养尸录》再次恢复到了两层半的尸气水平。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将尸气都炼化成逆气。 他打算将这两层半尸气都用在赵明辉这个小僵尸身上。 如今赵明辉这个小僵尸已经养出了个雏形,虽然发育缓慢,但好歹还算是有点希望,不能就这么弃了,不然太可惜了。 于是两层半的尸气,统统注入到赵明辉身上。 “这么多尸气砸你身上,怎么也得变成血尸了吧?” 林煞心中如此想着。 《养尸录》里明确有说,一层尸气养一种尸体,而林煞到目前为止,砸在赵明辉身上的尸气,总共已经有五六层之多。 林煞就不信了,这样还砸不出一个血尸来! 结果却大失所望! 赵明辉是有所变化,但是只成为了半血尸,还不到血尸的境界! 林煞对此长吐一口浊气,有一种前世买股票被套牢的感觉。 他突然间恍悟! 养尸原来就像是鸡娃! 资质差的娃,你就算是花几百万给他上各种培训班,顶多也就从大专水平,鸡成二本水平,若是侥幸的话,或许还能勉强混个重点本科! 考不上清华北大的,砸再多的资源下去,终究还是不可能考上! 而能考上的,从来都不是靠鸡娃考上去的! 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人类的方方面面,都有天赋之差,而变作尸体,能不能修炼“尸道”,也是有天赋差别! 赵明辉这先天傻子,很明显资质愚钝! 这也就是为什么,想要把他鸡成血尸,就要比一般的僵尸砸更多的资源! 想想以后将他培养成毛尸、兽尸、飞尸、鬼尸、瘟尸、旱魃、神僵……每一步都比正常天赋水平的僵尸要花更多的资源,林煞就觉得这“娃”已经可以放弃了! 有这些资源,还不如直接砸在《逆修正道诀》上,虽然《逆修正道诀》也很吃尸气,五层尸气才转化成一层逆气,但很明显将这笔投资放到《逆修正道诀》上,要比养赵明辉这个尸体划算多了。 “算了,以后再也不将尸气浪费在你小子身上了。” 林煞看不到希望,直接躺平。 要他丢弃赵明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砸了那么多资源进去。 可要他继续砸资源进去,割他韭菜,他也不太乐意。 这赵明辉,就这样吧,让他一直做个半血尸好了。 然而,这时! 赵明辉这个半血尸,竟然开口说话了! “可是,我还很饿……” 赵明辉说话的语气,傻乎乎的。 林煞不由一愣。 面露意外。 “竟然开口说话了?” “这难道就是他进化成半血尸带来的效果?” 赵明辉眼珠子转了转: “我的花儿呢?” 他那模样,傻得像个唐宝。 “你的花儿在你旁边。” 林煞瞥了一眼棺材旁边的金罂,那里面装着何桂花的金骨。 赵明辉缓缓转头,苍白的脸面对着金罂。 安安静静地,就这么看着。 看着看着,傻笑了出来。 “师父,外面来了好多官差!”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陈碧水急切的声音。 林煞一愣,连忙把赵明辉放回棺材里面,然后走出去。 “怎么回事?” 林煞见到陈碧水面色慌张,便连忙询问。 “那些官差说,咱们这捡金铺的装修不符合规矩,要全部拆下来!” 陈碧水如实回答。 林煞眉头微微一皱。 连忙走到门口处。 只见几个穿着大京朝县衙官差制服的男子,已经在开始忙活着打拆林煞店铺门前的装饰。 这店铺林煞才刚重新装修没多久,不曾想就被官差给盯上了。 “几位爷,还请高抬贵手,小店小本生意,这装修花了不少钱,就这么拆了不太好吧?” 林煞连忙上前去阻止。 为首的官差却趾高气昂,冷冷道: “你没有报备就私自装修,不符合规矩,我们拆你这装修,是有大京朝的法律支持的,难不成你还想抗法?” 林煞呵呵赔笑: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小人怎敢抗法啊?” “只是小人不太懂这规矩究竟是怎样的,还请这位爷您给点提醒,我保证遵纪守法,按照规矩办事!” 为首的官差名叫孙大勇,他一听林煞这么懂事,当即就不再那么趾高气昂,意味深长道: “大京律例有大京律例的规矩,不过皇权不下县,所以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你小子若是懂得规矩,那我们自然会帮你放下规矩,而你小子若是不懂得规矩,那就算没规矩,那我们也会给你加上规矩,懂不懂?” 官差大爷这话很拐弯抹角,不过林煞还是一下子就听懂了。 连忙点头道算: “懂的懂的。” “我这就按照爷您几个的规矩办事。” 说罢,转身回去,取了些银两过来,塞进孙大勇的手里面。 孙大勇掂量了一下银两,分量很足,于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小子倒是挺懂事。” “那爷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别再招惹钱老爷,不然后面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随即一挥手,就叫上手底下的人离开。 林煞一愣,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今早他帮李老头说话,得罪了钱之孝,这才会遭来如此横祸。 林煞看着孙大勇嬉笑着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店门前那被拆了一半的装潢,不由长吐一口浊气。 乱世苟活,乱世苟活,这就是乱世苟活啊…… 林煞捏着那仅剩的一个九品三钱的功德,转化成一个九品三钱的因果,当即就给孙大勇种下一个因果咒。 虽说孙大勇也是听人命令,看人脸色,但是上面的命令具体实施下来的时候,他其实可以自己选择作恶还是不作恶。 很明显,他最终选择了作恶。 因为作恶不但能够让他完成上面的命令,还能给他带来很大的好处。 既然他选择了作恶,那他就要为此而承担相应的因果。 …… 第88章 孙大勇来求捡骨 艳阳高照,蝉声嘶叫。 今年的天气分外古怪,才四月下旬,就已经热得不行。 这几天林煞都没有生意,无所事事。 他去集市上买了两把蒲扇,一把自己用,一把给陈碧水。 这年头可没有风扇或者空调,纳凉全靠手动档。 捡金铺里有一张林金水留下来的老摇椅,虽破旧,但结实。 以前林金水还活着的时候,没活干就躺摇椅上,一边摇晃,一边哼唱粤曲。 “落花满天闭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 而如今,林金水走了。 林煞继承了这老摇椅。 坐在这老旧的大摇椅上,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林煞一手拿着青铜匕首,一手拿着蒲扇摇风,脑海里想起他师父生前的种种。 特别是他师父唱的《帝女花》,一直萦绕他脑海。 突然他睁开眼睛,似想到什么,直接就愣住了。 …… 就在这时,捡金店门外传来脚步声。 打断了林煞的思索。 林煞从摇椅起身迎接。 只见棺材铺的李老头,鼻青脸肿走了进来。 “李老头,这是怎么了?” 林煞见状,连忙询问。 “林小师傅,能不能借我点钱?” 李寿君满脸难为情,他向来不轻易求人。 只是最近给钱家做一口楠木棺材,让他亏了大本,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两天官差又去他店里收商税,他给不出,官差打了他一顿,还限他三日之内把钱交上。 他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向林煞求助。 “你要多少?” 林煞没有追根问底,而是直接问他要多少钱。 “五两银子。” 李寿君伸出五个手指,满脸不好意思。 林煞立即掏出银袋,给了李寿君五两足银。 “林小师傅,你真是个好人,我一定尽快还你!” 李寿君感动无比。 林煞笑了笑: “不急,等你赚了钱再慢慢还我就是了。” 他之前从钱家那里赚了一百两,至今都还没花完。 而且他对钱没多大的欲望。 身处在这乱世,有钱未必就是好事。 “李老头,你的脸怎么了?” 林煞先借了钱给李寿君,然后再关心询问缘由。 他知道,李寿君之所以来借钱,肯定和他脸上的伤有关系。 “唉,别提了,前两天官差上门收商税,你也知道,我做钱家那口楠木棺材亏死了,哪还有钱交税啊?结果因为我拿不出钱,他们就把我店里的棺材都砸了,还打伤了我。” “哪个官差这么豪横,还有没有王法?” 林煞愤愤不平。 与此同时,想到几天前,他也被官差找上门来过。 不过不是打着收税的口号,而是说林煞的店铺装修不合规矩。 估计收税这个口号,他们应该是暂且留着,等下次来的时候再用。 “还有谁,就孙大勇带头的那帮官差,那姓孙的,仗着自己是章主簿的外甥,在咱们长乐县可豪横了,其实上个月我才交过商税,那孙子却硬是要我再交一次,还说是要我长点记性,以后别再顶撞钱老爷这样的大人物。” “钱老爷这尊大佛,不愿给我结尾款就算了,竟然还让孙大勇来刁难我这老头子,他就怎么下得了手呢……” 李寿君老气横秋,黯然叹气:“唉,像我这种泥沼之下的人,在他们眼里,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我总有一种预感,我的棺材铺距离倒闭不远了……” 林煞对李寿君的遭遇很是同情,连忙安慰他: “李老头,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无绝人之路,没准过了这个坎,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我说,你的好日子就在后头。” “我还有什么后头?我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再往后头就埋土里了。” 李寿君笑着自嘲,他对生活已经没多大期盼。 林煞却很看好李寿君的将来,因为他才给李寿君和钱之孝互换了因果。 一切,肯定都会好转的。 而就在这时。 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赫然是那官差头子,孙大勇! 林煞和李寿君见到孙大勇,都不由一愣。 也正是巧了,这吃人不吐骨的玩意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李寿君见了他就害怕,连忙上前迎去,乖乖将银子递上。 “官老爷,您要的银子小人凑齐了,您收下,还请您高抬贵手,下次别来为难小人了。” 孙大勇收了钱,却不置可否。 而是走向林煞。 林煞看他过来,却没丝毫惧怕。 今天的孙大勇没有穿官差的服装过来。 很明显不是过来敲诈勒索的。 而且,他走路的时候竟然一瘸一拐的,右手上还缠着纱布,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伤的。 看来之前给他种下的九品三钱的因果咒,现在已经起了效果。 “官爷,什么风把您吹来我这小店?您快请坐,我给您倒茶!” 林煞忙着招呼。 给孙大勇倒了一杯茶水。 孙大勇却不喝。 他嫌弃这捡金铺的茶水带着死人的味道。 “捡骨的,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整饬你的店铺的,而是来光顾你的生意的。” 孙大勇语气冰冷。 虽然是来求人办事,但却依旧姿态高傲。 “官爷,请问您这是要给谁捡骨?” 有生意来了,林煞自然不会拒绝。 “我爹。” 其实他爹的骨头一年前已经被捡过一次,只是最近处处不顺,可能是自家祖坟风水出了问题,于是就动了再次迁坟的念头。 其实几天前,无论是他对林煞的捡金铺的强拆,还是对李老头的棺材铺的二次收税,都是他自己私下做的决定,和人家钱之孝没多大关系。 李寿君和林煞的言行,钱之孝虽然有些不爽,但是却没想过要去一般计较。 不过,这却让孙大勇看到了赚钱的“商机”,他这人很精,很会看形势,他得知钱之孝对李寿君和林煞表露出不悦之后,立即就打着为钱家办事的名义,巧立名目,去对李寿君和林煞进行索要钱财。 这种事情,他办好了,不但能够赚钱,而且还能讨好钱家。 就算钱家知道了,肯定也会默许他这么做,甚至还会夸赞他懂得做人做事。 谁会不喜欢一条主动帮自己办事的狗? 若是没办好,那也没关系,小人物闹不出什么风浪,不但钱家会罩着他,他的大舅子章主簿也会给他擦屁股。 然而,当孙大勇想要对另一个门店故技重施的时候,因果咒驱动命运齿轮转动,直接就让他栽了跟斗。 就在前天,孙大勇带着一众官差手下,去到了秦记古董行。 如今秦家日渐衰落,已经溅不起什么水花。 而且秦金玉和钱之孝有不小的矛盾,之前因为晴儿两人没少相互怼骂。 孙大勇觉得他可以去搞一搞秦记古董行,以增进他和钱之孝的关系。 孙大勇进到秦记古董行里头,秦金玉这个老板恰巧外出了,不在店里。 只有李狗儿这伙计在看店。 孙大勇向李狗儿收钱,而且一开口就要三十两银子,李狗儿自然不愿意给。 “等老板回来了,你和老板商量就是了,我做不了主。” 孙大勇却不想等待,就说要拿一件古董回去,等秦金玉回来了,让他带着钱去找他赎回古董即可。 李狗儿自然不乐意。 上次门口丢了一张旗子,秦金玉就扣了他一百文钱的月俸。 这次若是让孙大勇带走古董,那秦金玉这个抠门老板,还不抽他筋扒他骨? 然而,孙大勇却非要带一件古董走,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看店小二,还能把他怎么着? 他孙大勇贵为官差,是要脸面的,如果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他连一个店小二都治不了,那还怎么让手底下的人信服? 于是当即就强行要带走一件古董,而且还抬手就打了李狗儿一巴掌。 “你这低等下贱之人,也配阻挠我?” “给我滚开,不然我弄死你!” 孙大勇厉声大喝。 他以为这样就能震慑住李狗儿。 却不曾想,李狗儿自被扣工钱之后,原本就憋着一股火气无处发泄,如今孙大勇直接撞到火药桶上,让他直接就爆炸了。 只见他突然掏出一把短刀,对着孙大勇就捅过去。 这把短刀,他原本是给秦金玉准备的。 只要秦金玉再敢压榨他,那他绝对会捅死秦金玉。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他这贱命换秦金玉的贵命,很值当。 不曾想这把刀子,最后却用在了孙大勇身上! 孙大勇反应也算迅速,在李狗儿捅出刀子的那一瞬间,他就下意识用手去护住身前。 结果他的右手被捅了好几下。 大腿也被捅了一刀。 而李狗儿,胡乱捅了孙大勇好几刀之后,转身就逃。 他也不知道捅到孙大勇的要害没有。 他只知道,他闯大祸了。 若是不逃走,那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场好几个官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行惊呆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孙狗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今长乐县已经全城通缉李狗儿,不过李狗儿估计早跑出城外去了,在这乱世之中,法制式微,要将他绳之以法并不容易。 孙大勇侥幸没有死掉,但却受了一身的伤。 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孙大勇觉得风水不行,这才动了再次迁坟的念头。 …… 孙大勇将他爹的生辰八字递给林煞。 “这是我爹的生辰八字,你看看什么时候破土比较好,至于再葬之地,我早些年已经让地理先生找好了,并且挖了印子。” 所谓“印子”,其实就是一个空坟坑。 是霸占风水宝地的一种方式。 有些地方,看上风水宝地,可能会直接建一座坟墓。 而这边习俗不一样,只要挖一个印子,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别人就不会再来霸占。 “好嘞,我这就给你看看!” 林煞仔细翻阅孙大勇他爹的生辰八字,又看了一下黄历,然后说: “恰巧明早卯时到巳时就是开坟的好时机,宜破土,而且和你爹不向冲,和你也不向冲。” “那行,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开坟捡骨。” 孙大勇很是爽快,不像何坤那样扣扣嗖嗖。 他问了林煞捡骨的价钱之后,当即就给了林煞五十文钱。 而林煞吩咐要他去准备的捡骨工具,他也满嘴答应一定会准备齐全。 …… 第89章 黑骨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 林煞正在收拾工具,孙大勇就来敲响了店门。 “林小师傅,你要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家人们都已经在城门处等候,咱们可以出发了。” 林煞点了点头: “那行,我收拾好东西就出发。” 林煞将收拾好的捡骨工具包,放小黑驴背上驮着。 然后一人一驴跟着孙大勇往长乐县城门方向走去。 至于陈碧水,则是让她留在店里。 她生肖犯冲给,不易参与此次的捡骨活动。 林煞来到城门处。 只见孙大勇的十几个亲戚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他们有的挑着祭品,有的挑着工具,有的抬着金罂,有的敲锣打鼓,可谓是声势浩大。 看得出来,孙大勇这一家人,很看重这一次的捡骨迁坟。 他们一家人,应该是很信风水的,也很敬畏风水。 见林煞来了之后,一个老者立即大声吆喝: “敲锣打鼓,启程!” 然后就传来南方这边特有的锣鼓声。 这边的白事,没有唢呐所塑造出来的悲怆,但是锣鼓加铜钹所打出来的“噌咚恰当”的声音,依旧悠扬而富有乡土气息。 每当从远处传来“噌咚恰当”的声音,就意味着有一个人舍弃了这苦难的人世间,去往了西方极乐世界。 也意味着,今天有席吃了。 林煞跟随着悠扬的锣鼓铜钹声渐渐出城远去,日上三竿之时,终于来到了孙大勇他爹的坟前。 眼前一座坟,立了青石墓碑,砌了青砖坟头。 坟后还有半圆形的大坟岭。 这坟墓虽然不如钱敬丰这大乡绅的坟墓那么豪华,但是比起一般的穷苦人家的坟头,却也高了不少档次。 不过并不出奇,毕竟孙大勇是长乐县的官差小头子,换做林煞前世的社会地位,那就是公务员铁饭碗,而且至少还是科长级别的铁饭碗。 另外,孙大勇他小舅,也就是坟主的老婆的弟弟,是现在的长乐县主簿。 大京朝的县城主簿,虽说是七品知县和八品县丞之下的九品芝麻官,但是其级别,也相当于林煞前世世界里头的县委办公室主任,或者县委秘书长。 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林煞上过香,响过鞭炮,烧过血纸,然后便开始进行破土仪式。 按照老规矩,前三铲土,得由坟主的直系子女进行。 林煞将铁铲子交给孙大勇。 孙大勇在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爹,我来给您搬新家了,我知道您这一年在这里住得不舒服,这才会让孩儿我事事不顺,这次孩儿一定会将您迁到您满意的风水宝地!” 孙大勇铲过三铲土过后。 林煞让孙家的男丁们一起来挖坟土。 孙家人提前准备了好几把锄头和铲子。 所以这挖土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只半个时辰,就挖到了倒扣在金罂上的大碗。 林煞用小铲挖开金罂周围的黄土,然后将整个金罂抬出坟坑。 打开倒扣的大碗,开始捡骨。 徒手伸进去,拿出人头骨的时候,众人却都惊呆了。 只见骨主的人头骨,竟然黑如炭! “这是怎么回事?” “一年前二葬的时候,这骨头还是金黄色的,现在竟然变成黑色了!” “难怪孙家今年处处不如意……” 众人议论纷纷,面带惶恐。 黑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金骨金骨,一般金黄色才是好骨,才能风调雨顺。 骨头发黑,要么邪祟作怪,要么风水不好。 “爹,孩儿错了,给您错选了这个二葬坟地,这您这一年受苦了!” 孙大勇见状,立即跪下哭泣。 以表诚心。 其余孙家人也纷纷跪下。 或真哭,或假模假样装哭。 总之,这气氛得搞到位。 不能坏了氛围。 谁要是坏了氛围,那就是对骨主的大不敬,大冒犯。 林煞看着拿在手里的黑色骷颅头,也是微微皱眉。 一般黑化的骨头,都是因为微生物导致。 黑化会伴随腐蚀酥松、易摔碎的现象。 但是眼前的黑骨,却和一般的黑骨不一样。 眼前的黑骨,虽黑如炭,但是却坚如石,不易散碎。 而且黑得锃光发亮,就如擦过的皮鞋一般,几乎都要能照出倒影了。 可谓是奇特无比。 林煞见过黄骨、白骨、乃至玉骨,但这黑骨,还是有一回见! 他从未见过这样黑的骨头! 面对着一众跪伏不起,哀嚎漫天的孙家人,林煞无动于衷,继续取骨。 手骨,脚骨,脊椎骨……一块接着一块骨头被取出来,以茶油擦拭干净放到草席之上…… 不到半个时辰,林煞就像是从炭窑里取炭一样,把所有黑骨都取了出来。 原本他还小心警惕,以为这黑骨会生出什么异象。 不曾想整个过程竟然都风平浪静。 直到他的摸骨经缓缓展开,依旧不见任何异象。 可谓是林煞最近几次捡骨以来,最为顺利的一次。 …… 骨主名叫孙有为,生于庆帝五年,也就是大京朝1800年,死于光帝三十年,也就是1850年,享年五十岁。 在这医疗落后的世道,五十岁就死的人一抓一大把,不算短寿,也不算长寿,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孙有位年轻的时候,是江西彭泽县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彼时大京朝尚有康乾盛世的余辉,雍帝摊丁入亩的政策,宣告着几千年以来的人头税就此终结,真真实实惠及到了最底层的老百姓,所以到庆帝登基之时,国家尚且稳定,人民尚且安居乐业。 作为农民的儿子的孙有为,他以为他会继承他爹的那一亩三分地,然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然而到了庆帝二十一年,事情却发生了骤变。 庆帝二十一年,大京朝1816年,那一年孙有为16岁,大京朝安徽、江西等地,出现了六月飞雪的诡异天气。 “庆帝二十一年,六月下旬北风寒,二十九日夜尤甚,次早九都、浩山见雪。——《彭泽县志》” 六月飞雪,预示大灾! 整个江淮地区,因此人心惶惶! 甚至惊动了大京朝的最高层! 抄了和珅家产,常以明君自称的庆帝,对此大为震惊,以为是老天降下来的惩罚。 于是连忙下《罪己诏》自我反省,并下令天下大赦,降低赋税。 这六月飞雪是不是上天降下来对庆帝的惩罚谁也不知道,不清楚,不表态,反正庙堂之上的那些人,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但是底层的老百姓,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来自上天的惩罚。 这老天爷也是眼瞎,他要惩罚那些为非作歹的朝中之人,为何不精准打击?反而要祸害无辜百姓? 六月飞雪带来的一个最明显的后果,那就是个体小农经济的溃败。 那一年,孙有为一家的农田绝收了。 然而需要上交的赋税并未减少。 明面上朝廷上层是减税了,但是那减的是乡绅、权贵的税,层层传递到了县、乡这一级,再传到最底层的农民,该怎么收税还是怎么收税。 反正多收上去的,那就是乡绅权贵们多赚到的。 庞大臃肿的国家机器之中,利益阶层相互交缠相互拥抱,往往会导致一个简单而美好的政策往下推行的时候,都会变得非常之困难,特别是涉及到利益阶层的利益的时候。 毫无意外,孙有为一家人,和很多江西彭泽县的小农民一样,在这一年破产了。 而且还祸不单行,在这一年的冬天,孙有为的父母相继因病去世。 转眼间,十六岁的孙有为,就只剩下孑然一人。 身边的亲戚也都过得不好,不能给予他经济上和精神上的支柱。 以至于让他自甘堕落,和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了一起。 也就是在那一年,孙有为做出了对他人生影响最大的一个决定。 他在一个朋友的唆使之下,加入了一个盗墓团伙,成为了一个职业盗墓贼…… 第90章 盗墓往事 孙有为加入的盗墓团伙,一共有四个人。 一个老师傅,一个师兄,一个师姐,以及他自己。 他们走南闯北,盗一个坟墓就换一个地方,官府虽严打盗墓行为,但却根本就抓不到他们。 传统手艺活儿,无论什么京剧,雕刻,杂耍之类的,老师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往往都会设置条条框框,故意把门槛弄得老高。 这不入流的盗墓活儿,也是如此。 所以孙有为需要跟着老师傅打杂三年,摸道三年,学艺三年,总共九年,才能自己出师。 而这九年时间里头,孙有为基本上只能保持混口饭吃饿不死的状态,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因为盗墓赚到的钱,大头都被老师傅一人拿走,小肉则被他的师兄和师姐吃光,他跟在最后头,只能喝一些清汤寡水。 刚开始进入这个团伙的时候,孙有为还是兢兢业业的,老师傅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对师兄师姐两人,也是尊重有加。 但是后来他渐渐发现不对劲。 每次去盗墓,师傅负责寻龙点穴,师兄师姐负责照看四方,而挖土打洞这样的重活,全他一个人做。 最要命的是,每次进盗洞,都得他这个学徒工先进去。 老师傅美其言说这是在给孙有为锻炼的机会。 但是孙有为心里清楚,其实老师傅就是拿他来当“探洞狗”。 他做着这个团队中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但是获得的回报却是这个团队中最少的。 久而久之,这让他心里极其不平衡。 打杂三年,摸道三年,学艺三年,总共九年! 而这九年,恰巧是孙有为最为珍贵的九年,因为这九年是他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的九年。 如果这九年他都穷困潦倒,那过后再怎么有钱,也已经几乎没什么鸟用了。 所以,他想要赚眼下的钱。 但是,如何赚当下的钱呢? 当“探洞狗”进盗洞的时候,偷偷把古董藏起来私吞? 这很明显不行。 每次他出盗洞的时候,他师傅都会亲自来搜他的身,他根本没法藏匿任何东西。 而且他一个小小学徒工,也没有高价倒卖古董的渠道。 和老师傅商量商量,让他大发善心,多给他点分成? 很明显也不行。 老师傅就是一条快要成精的老狐狸,把利益看得极重,又怎么可能主动让利给他? 他若是不想继续做这个学徒,老师傅会毫不犹豫直接一脚把他踹开,然后找其他的穷苦人顶替他的位置。 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有老师傅带着干活,传授技术,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加入。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极其歹毒的计谋。 既然跟着老师傅盗墓赚不到多少钱,那就不赚盗墓的钱,赚老师傅的钱好了。 他知道老师傅在钱庄存了几千两银子,而钱庄的票据则一直收藏在老师傅的身上。 只要老师傅死了,把他的票据拿过来,那不就可以把那几千两银子占为己有了? 而他,一直在等待可以实施他这个计谋的时机…… 大京朝1820年夏,庆帝驾崩,光帝即位,孙有为已经跟着老师傅混了四年,终于才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老师傅告诉孙有为和他的师兄师姐,说要南下去干一票大的。 于是师徒四人收拾行囊,第二天就南下。 辗转多日,最终他们来到了嘉应州长乐县。 在长乐县做了几天踩点准备工作。 这天晚上,师徒四人带齐工具,一起出发去往城外丘陵山地。 他们摸黑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终于来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头。 “师傅,您确定这下面真有大墓吗?我怎么看这里平平无奇?” 孙有为抬头四望,发现这里都是普通的丘陵山地,并无特殊之处,故有此疑问。 另外,他也在保持他这四年来塑造的“谦虚好学”的形象,好让老师傅对他放低警惕。 今晚,老师傅想要在这里干一票大的,他孙有为何尝又不是想要在这里干一票大的? “小徒弟,这你就不懂了。” 老师傅目光深邃,老脸散发出从容自信, “此地近看似乎平平无奇,但是放远了看,你就会发现,这山脉走向,有一种‘气吞万里’的气势,而且左右护砂,极其端庄,乃是典型的‘游龙吞海’地形。” “而‘游龙吞海’乃是帝王风水之位!” “所以我料定,咱们这脚下,定有帝王墓葬!” 老师傅这话一出,孙有为的师兄和师姐,都两眼放光,满脸惊讶。 帝王墓葬,那陪葬品,绝对丰盛无比,价值连城! “师傅,这么说来,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可以金盆洗手,享受富贵了,对不对?” 孙有为的师兄激动询问。 老师傅却呵呵笑: “是我可以金盆洗手享受富贵了,而你们,年纪轻轻的,别贪图享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盗墓这门手艺活儿,还得由你们来发扬光大!” 老师傅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这一票他要吃掉最大快的肉,至于他的徒弟们,只能拣点肉沫星子吃吃。 三位徒弟内心不喜,但是却都没敢直接说什么。 而老师傅则是乐呵呵道: “干完这一票,我就教你们仨寻龙点穴的手法,等你们学会了寻龙点穴,就可以独当一面,自己去组建盗墓团队了。” 寻龙点穴手法,是盗墓最关键的一门手艺。 唯有精准寻龙点穴,才能古墓所在之地。 老师傅一直把这门手艺藏着掖着,轻易不传授给他的徒弟们,就是为了吊着徒弟们的口味,让徒弟们对他唯命是从。 “谢谢师傅!” “师傅您能教我们寻龙点穴,那真是莫大的恩赐!至于这次盗帝王墓所赚到的钱,那自然是统统都给师傅您奉上,徒儿我一分不要!” 孙有为立即满脸高兴,表现得很是知足,很是懂得感恩的样子。 不像他的师兄和师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还是小徒弟你懂得做人做事!” 老师傅衷心赞美孙有为一句。 他越看孙有为,就越觉得孙有为可爱。 “小徒弟你看好了,我现在就开始教你寻龙点穴手法,记住四句口诀:‘寻龙点穴看缠山,一重缠山一重关。关门如有八重险,不出八卦阴阳形。’另外,罗盘可测下墓的凶吉,由凶吉之象,可推出墓葬之下大概的凶险程度……” 老师傅开始现场指导,拿出罗盘,对“游龙吞海”的帝王墓葬,进行现场教学。 可随即,他却不由一愣。 罗盘上显示,今晚下墓者第一人,是十死无生的大凶之兆,而后入者,皆是吉相。 不过老师傅很狡猾,他一愣过后,很快就隐藏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没有告诉孙有为这个好徒弟真相。 他今晚必须把这一票干成,因为他早给自己算过卦,卦象显示,他的阳寿会在今晚耗尽。 而只有在今晚之前干成这一票,他才能逆天改变。 因为这游龙吞海的帝王墓穴里面,传说藏有长生秘药! …… 第91章 弑师 “小徒弟,就这了,这里往下挖,不出一丈距离,即可打通墓室。” 老师傅不动神色,指挥着孙有为开始挖盗洞。 孙有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洛阳铲,立即卖力工作。 一切果然和老师傅说的那样,也就挖了三米左右的距离,就打通了墓室。 “师傅,您真是料事如神,我太佩服您了!” 孙有为笑着对老师傅夸赞,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作为一条“探洞狗”,他表现出很高的觉悟。 不等老师傅开口,就主动给自己腰上绑绳子,然后往盗洞钻去。 不像他的师兄师姐那样,之前做“探洞狗”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很是不情愿。 “你回来,别急着下去!” 孙有为脑袋已经钻进了盗洞,却被老师傅拉了出来。 “师傅,怎么了?” 孙有为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满脸疑惑。 身后的师兄师姐看了,都不由好笑。 内心里嘲笑孙有为,真是傻得可爱。 “你连镇邪灯都没带,不要命了吗?” 老师傅呵责一句,表面上关心徒弟的性命。 “哦哦,师傅您骂得对,我竟然把镇邪灯忘了,我真是傻!” 孙有为傻乎乎地挠着脑袋,好像他真是傻的那样,可实际上,他是故意忘记带镇邪灯的,他也早就料到,他没带镇邪灯的话,他师傅肯定会阻止他进入盗洞。 连忙转身去点燃一盏镇邪灯,将镇邪灯提在手里,孙有为傻乎乎地来到他师傅面前,询问道: “师傅,这下我总该带齐工具了吧?” 老师傅看孙有为这么傻乎乎的,一时间竟然心生不忍。 今晚进入这帝王墓穴的第一人必死无疑,眼前这个徒弟是他干盗墓这一行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最淳朴的一个傻小子,就这么眼睁睁让他去送死,其实挺可惜的。 所以,一念之间,老师傅动了怜悯。 他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青铜匕首: “你带上这青铜匕首,若是在墓室里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或许能凭借这青铜匕首逢凶化吉。” 孙有为接过那青铜匕首,只见匕首之上满是古老的符箓铭文,镇邪灯灰暗的光芒照耀之下,匕首泛着微微的青光。 林煞通过《摸骨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当即两眼一颤。 因为老师傅交给孙有为的这把青铜匕首,和刺死他师父林金水的青铜匕首,简直一模一样,很有可能是同一把! 再仔细去看这年纪轻轻的孙有为,他的模样竟然和多年以后进入这‘游龙吞海’帝王墓穴的另一个盗墓团伙的职业盗墓贼有几分相似! 而那个盗墓团伙,除了有一个职业盗墓贼之外,还有一个风水师,一个文物贩子,以及一个捡骨人,汤田华! 林煞之前给汤田华做过捡骨迁坟仪式,通过《摸骨经》从汤田华的视角看到过那职业盗墓贼的模样,所以这才会从如今看到的孙有为,想到那个职业盗墓贼。 难不成,这年轻的孙有为,和多年以后汤田华那个团队里的中年职业盗墓贼,是同一个人? 林煞带着种种疑惑,继续看下去。 只见孙有为接过老师傅递给他的青铜匕首,当即就面露感动: “师傅,您对我也太好了吧!” “您这样对我,真的让我很感动!” 老师傅呵呵笑着: “你是我的小徒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时间不早了,你快下盗洞去吧!” “记住了,按照规矩,只要镇邪灯一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立马拉绳子上来,我们在上面等着你。” 老师傅对孙有为敦敦教诲。 可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吹过! 孙有为都还没有下墓,手里提着的镇邪灯,就已经被吹灭了! 与此同时,被吹灭的,还有周遭点燃的烛火! 霎时间,周围变得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 老师傅面色大变,从未预料到这突发状况。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更让他没想到! 黑暗中,一把利刃冷不丁突然刺入他的肚子! 直接就让他痛得两脚一软,摔倒在地上! 他以为是被什么妖魔鬼怪袭击了! 可就在这时,他的大徒弟重新点燃了蜡烛! 他却发现,他肚子里插着的,竟然是他给孙有为的那把青铜匕首! 而此时的孙有为,手里拿着洛阳铲,正要往他脑袋砸下去! “逆徒,你要干什么!” 老师傅脸色狂变。 而他的另外两个徒弟,也就是孙有为的师兄和师姐,这时也连忙过来阻止。 “小师弟,快醒醒,你该不会鬼上身了吧!” 孙有为眉头微微皱起。 可随即,却又露出了阴森冷冽的笑容。 “真是可惜啊,刚那一下竟然没刺死你。” 孙有为此话一出,他的师兄师姐,都不由一愣。 而老师傅则是目瞪口呆。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最乖巧、最听话的小徒弟,根本就没有被鬼上身! 他就是故意要弄他的! 谁也没想到,平时傻里傻气的那个,其实才是最精的! “师兄,师姐,你们不觉得我们都很傻吗?” 孙有为这时候又开口说话了,他扫了一眼他的师兄和师姐, “辛辛苦苦为这老不死干活,承担着最大的风险,最后却只能喝点清汤寡水,钱全都被这死老头赚走了,值得吗?” 孙有为的师兄和师姐闻言,都不由一愣。 说实话,他们心里也有怨言。 但是一直都没敢怎样。 毕竟眼前这人是他们的师傅!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帮这老不死的来弄死我,然后继续去做他的狗,干最脏的活,赚最少的钱;二是帮我一起弄死这老不死的,然后我们三人瓜分他的存款,这糟老头子至少有好几千两的存款,我们跟着他盗墓,每次就赚鸡碎那么点皮毛,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赚到他的存款那么多的钱银。” 孙有为这话一出,他的师兄师姐,当即就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老师傅看他的另外两个徒弟,竟然如此反应,当即面色骤变。 “你们别乱来,我是你们的师傅,你们要是敢对我乱来,那就是欺师灭祖,要遭报应的!” 大师兄却笑了出来: “欺师灭祖会遭报应,盗墓挖别人祖坟就不会遭报应了?” 老师傅当即无言以对。 如坠冰窟。 他早就算到了他今晚会阳寿耗尽,这才会冒险来盗这帝王之墓逆天改命,可却怎么也没算到,他的阳寿耗尽,竟然是因为他的徒弟们的背叛…… 孙有为废话不多说,直接一洛阳铲就砸老师傅的脑袋瓜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当即就把老师傅给砸得昏死了过去。 然后借着微弱的烛光,对老师傅来了个全身搜查。 把老师傅的银庄存据给找了出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师兄,师姐,这是这老不死的钱庄存据,上面清楚写着,他在钱庄一共存了五千五百两银子,咱们回头就去把银子取出来,你们每人分两千两,我只要一千五百两即可,分了钱,咱们就散伙,各奔东西,再不相见,不知师兄师姐对这个瓜分方式可否满意?” 孙有为的师兄师姐都点头表示满意。 两千两银子不少了。 他们跟着老师傅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攒下这么多银子! “这老头的尸体怎么处理?” 师姐这时候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孙有为笑道: “这很简单,把他推进盗洞里头,再把盗洞掩埋起来,只要我们都不说,那只有天知地知,谁都不会知道。” 师兄师姐二人都深以为然,点头同意。 于是立即抬着老师傅往盗洞里面塞。 这时孙有为却发现,老师傅还有脉搏,显然他并没有死,只是被敲晕了过去而已。 孙有为转念一想,就把插在老师傅肚子里的那把匕首拔了出来,他也没要那匕首,而是把匕首塞到了老师傅的腰带上。 他之所以把匕首拔出来,单纯就是想要老师傅快点流血而死,仅此而已。 于是他露出了关怀的笑容: “师傅,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你带上这青铜匕首,若是在墓室里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或许能凭借这青铜匕首逢凶化吉。” …… 第92章 一命二运三风水 孙有为和他的师兄师姐把墓洞填上,夯实,撒上枯枝落叶,恢复原貌,然后连夜离开了山林。 七天之后,三人出现在了老师傅存钱的钱庄面前。 他们拿着那一张票据,进到钱庄里头,以老师傅的徒弟的名义,顺利把五千五百两银子取了出来。 三人分了钱之后,便各奔东西。 孙有为有了这一千五百两银子之后,生活发生了质变。 他从一个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有钱人。 在那个底层均月收入只有几百文钱的年代,他这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财富。 丰厚到只要他不吃喝嫖赌乱花钱,他就能够安稳度过一辈子。 孙有为小的是时候吃过苦,挨过饿,他深知钱财来之不易,所以分外的珍惜,不像某些暴发户一样,突然有了一笔横财就花天酒地。 他把钱存了起来,只吃利息,就可以满足日常的开销。 生活好不自在。 只是偶尔会感到孤独。 想想他年纪也不小了,在大京朝当下的风俗,一般年轻人十几岁就会娶妻生子,而现在孙有为已经二十多岁,算是大龄剩男了。 他想找个老婆一起过日子,给他生个大胖娃子。 至于找个老婆,他也没多高的要求。 只要长得不丑,能生娃就成,至于家庭背景啥的,没什么要求。 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是嘉应州长乐县的人! 自从他把他师傅活埋在长乐县“游龙吞海”那个帝王墓葬里头,他每天都会做噩梦,梦见他师傅在不停地召唤他回去。 因为这个噩梦反复的出现,以至于这些年来,他都刻意去回避嘉应州长乐县这个地方。 若是别人提起,他会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没去过。 大京朝没有丰富的社交平台,所以孙有为找媳妇这件事,就拜托给媒婆了。 彼时孙有为住在韶州,并且在韶州置了产业,韶州地处粤地北部,距离嘉应州有一段距离。 孙有为让媒婆介绍相亲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不要和嘉应州有任何关系的女子。 媒婆满口答应,给他介绍了个韶州本地的女子。 这女子姓章,名叫章佳慧,有个哥哥,是韶州城的卒兵。 章家祖宗三代都在韶州,嘉应州那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 孙有为见了章佳慧之后,问清楚了底细,非常满意。 而章佳慧也很满意孙有为,孙有为年纪虽然比她大了好几岁,但是长得很俊朗,很会照顾人,脾气也好,又有一定的产业,她觉得她嫁过去一定能够得到幸福。 但是章佳慧的哥哥章程文却对孙有为不是很满意,一是因为孙有为年纪比他妹妹大了差不多十岁,二是孙有为最近几年才在韶州置业,之前的过往无迹可查,不知道他的身世,怕孙有为的钱财来得不干净。 章家父母已经去世,所以章佳慧的婚事,由哥哥章程文全权操办,章佳慧见哥哥不太乐意,那也没办法,只能听从安排。 孙有为得知章程文的态度过后,有些气馁,都已经想好了让媒婆再安排别的相亲,可等他见了媒婆之后,媒婆却告诉他: “那章程文最近事业上遇到了点烦心事,你要是能帮他解决,表现出诚意,那他自然愿意将妹妹嫁给你。” 孙有为闻言,茅塞顿开。 于是忙问媒婆,章程文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此时恰逢章程文晋升的关键窗口。 章程文是韶州的兵卒。 这里得多提一句大京朝的兵勇制度。 大京朝基层官兵,等级森严,除了满人有八旗之分,由汉人所组成的绿营部队,最基层的官兵,就分为“兵、丁、卒、勇”四类。 兵为最底层,勇为最高层。 “兵”到“勇”的过程,就是一个由基层晋升为小管理的过程。 很多官兵从“兵”晋升到“丁”和“卒”就已经非常不容易,而晋升到“勇”,不但不容易,而且还需要实力、运气和时机的加持,三者不可缺一。 对普通基层官兵而已,晋升“勇”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次。 此时的章程文,正处在从“卒”晋升“勇”的关键阶段。 韶州兵勇队伍里头,恰巧有一个勇长的空缺位置,上面的话事人准备在章程文和另外两个表现优异的“力卒”之中择优晋升。 章程文最近几年虽然兢兢业业,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所以他觉得他可能竞争不过另外两个同事,他的机会本来就很少,这一次若是竞争不过,那他以后可能就都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因此而焦虑不安。 孙有为知道这事后,当即大喜,他觉得他可以帮章程文一把,于是主动找到章程文,自动请缨: “章兄,我有一计,可以保你顺利晋升为勇长,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章程文知道孙有为对他妹妹有意思,应该是真心来献计的,于是就说: “那你说来看看,愿闻其详。” 孙有为就说: “古话有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只要破坏章兄你的两个竞争者的风水,那你想不晋升恐怕都难!” 章程文一愣: “风水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怎样去破坏人家的风水?别人可不会轻易给你下手的机会。” 孙有为却自信满满: “只要章兄你找出他们的祖坟来,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就有办法帮你下手。” 章程文面露犹豫,他觉得这样做风险太大,若是被对方知道他暗中做手脚,肯定会去上级那弹劾他,而且就算真的动了人家的风水,也不一定会见效。 所以最后就说: “孙有为,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此事还是算了。” 孙有为为了抓住这次机会,连忙说道: “章兄,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我担着,绝对不会供你出来,我保证我的所作所为和你无关。” 章程文闻言,思索良久,想想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升官发财的机会,最后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第93章 平凡是福,平安是福 很快,章程文就打探到两个竞争对手的祖坟位置,并且转告给孙有为。 这两个竞争对手,一个姓陈,名叫陈安,一个姓李,名叫李勇。 而他们的祖坟,一个在韶州乱崖山,一个在韶州丹霞山。 孙有为得到消息之后,立即捡起他那遗落多年的手艺活。 拿起洛阳铲,前去挖陈安和李勇的祖坟。 寻龙探穴他或许不专业,但是挖人祖坟,他却很专业,毕竟他以前跟着盗墓老师傅混,很早就学会了打盗洞的技巧。 他不但挖开他们的祖坟,破坏坟墓的风水,还故意抓了两只野猫,往坟墓里面扔活猫,然后再回填回去,并且把泥土重新夯实,恢复原貌。 猫寓意不祥,特别是凶残的野猫,对风水的破坏力极大。 做完这一切之后,孙有为并没有就此作罢。 他还需要做下一步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所谓风水,不会自来自去,而是需要人力去调动。 他假扮一个疯癫老头,在大街上游荡,寻找和陈安、李勇碰面的机会。 游荡了近十天,终于给他找到了机会。 他低头走上去,直接就和陈安撞在了一起。 陈安很有礼貌,连忙对孙有为说道歉的话。 不以官差自居。 孙有为却呵呵笑道: “不用你道歉,你一个将死之人给我道歉有什么用?” 陈安闻言,当即一愣: “老先生,此话怎讲?” 孙有为就装神弄鬼,故作掐指一算,然后说道: “如果老朽算得没错的话,你叫陈安,是韶州绿营兵勇里的一个卒兵,而且你最近遇到了一个晋升的机会,对不对?” 陈安当即大惊,连忙恭敬道: “老先生真乃神人也,算无遗策啊!” 身旁的李勇却半信半疑,试探问道: “老先生,那我呢?要不你也给我算一卦?” 孙有为自信捋着下巴的假胡子: “你叫李勇,你的身份和陈安一样,而且也都有晋升的机会,你们两人将会和另外一人一起争夺晋升机会。” 李勇当即也被震惊到了。 “老先生好手段!” 陈安则是连忙问: “老先生,您刚才说我是将死之人,此话怎讲?” 孙有为就说: “因为你将会赢得晋升的机会,成为一兵之勇长,而成为勇长,那你距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陈安眉头皱起,他很看重这次的机会。 多少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成为一个“勇长”的机会,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老先生,我成为勇长,那就是兵团里的小头目了,怎么会离死期不远了呢?” 陈安如此询问。 孙有为摇头晃脑,故作玄虚: “各中原因,老朽不便多说,毕竟这是泄露天机之大事,是要折寿的,老朽只能对你说,你若是不相信老朽,那去打开你家祖坟看看,是不是有妖物进入祖坟作祟,如果有,那就听老朽的,想活命,那就别去做什么兵勇头子,有时候,平凡是福,平安是福。” 随即,孙有为转头看向李勇,说了一句: “你也一样。” 然后转身就走。 陈安和李勇看着“老先生”离去的背影,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陈安眉头皱得更深,最近韶州、清远一带有山贼作乱,上头之所以挑选兵勇头子,就是想要挑选带队攻打山贼的能人。 而那些山贼,占据山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理优势明显。 负责冲锋的兵勇,死伤者众多。 听说前方兵马,已经死了好几个带队冲锋的。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会有兵勇头目的空缺名额的原因所在。 “陈安,你该不会相信那糟老头说的胡言乱语吧?” 李勇这时候笑着问了陈安这么一句。 陈安回过神来,笑道: “你瞎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我等出身寒微,若是放弃这一次机会,那可能一辈子就都再也没翻身的机会了……” 陈安话虽如此,但是只过了两天,他就请了几天的假,回了一趟老家。 等他回来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和李勇打招呼。 而是去和上司见了一面,主动退出了成为兵勇头目的竞争,还力荐李勇去做这个勇长。 李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惊讶。 前来询问陈安,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安露出了苦涩的笑,他没有隐瞒,把实话说了出来: “我这次回老家,是去给我死去的爹捡骨二葬,你猜我挖开坟墓之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李勇眉头皱起,疑惑不解。 “看到了一个活猫!我永远都不能忘记,那活猫从棺材里蹦跶出来的恐怖情形!它身上沾满了肮脏的尸水,两眼泛着青光,面目狰狞,叫声尖锐,极其诡异!” “最重要的是,那猫竟然啃了我爹那未完全腐化的尸体的脑袋一半!” “我实在不明白,我爹的坟墓,怎么就会跑进一只猫去了呢?坟墓外边,根本就没有任何洞口!” 李勇听了这话,当即就震惊了。 陈安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想来那个老先生说的是对的,我家祖坟进了妖物,我若是成为兵勇头目,估计会凶多吉少,李勇,你也别笑话我,我虽然平时嘴很硬,但其实很怕死的,这个翻身改命的机会就让给你了。” 李勇想到了那老先生说,他的命运和陈安一样。 难不成他家的祖坟也进了妖物? 李勇陷入了怀疑,于是也请假回了老家几天,找捡骨人去帮忙开坟。 结果打开一看,他家的祖坟里头,一堆黄骨旁边,还就真也有一只野猫! 只不过,他爹尸肉已经完全腐化,这野猫没尸体可吃,已经饿死了,腐烂干瘪! 李勇对此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猫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验证了那个老先生所说的话! 李勇回去之后,也主动退出了兵勇头目的竞争。 顶头上司见三个竞争者,直接就退出了两个,很是郁闷。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章程文找来,告知他已经决定了要选他当兵勇头目。 “章程文,念你最近几年表现优异,而陈安、李勇二人又主动退出了竞争,所以现在晋升你为兵勇头目,你今后就是勇长,明日起开始带队操练,作为前方作战兵勇的后备力量,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准备!” 章程文得到这个消息,当即欣喜无比。 陈安、李勇竟然主动退出了竞争,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般! 看来是孙有为的风水谋局做成了! 这才会有此等好事发生! “是!多谢大人提拔!” “小人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大人您的信任!” 章程文也知道,到前线去剿匪有多危险,但是他并不惧怕,他可以不要命,但不能混不出头! 而这个关键的晋升,也成了章程文、陈安、李勇三人的人生转折点。 多年以后,章程文成为了一县之主簿,仕途光明,衣食无忧,而陈安、李勇这两位被忽悠瘸腿的人,依旧还在最底层打拼。 每每想起自己和章程文之间的差距,他们只能用“平凡是福,平安是福”来安慰自己…… 第94章 命运之箭,正中眉心 章程文顺利晋升为勇长之后,很快就被派上了前线作战。 作为一个勇长的他,率领手下的十余个兵,作战非常勇猛,在平定山贼的时候,屡屡建功,所以他很快就从勇长升为了“把总”。 所谓“把总”,也称为“百总”,统领一百人左右的部队,相当于现在的一营之首。 此后韶州、清远一带,拜上帝教凌十八的叛军余孽作乱,章程文在平叛过程中,立了不少功劳,但是也因此而身受重伤,不能再继续上战场,转为文职,成为韶州乐昌县的巡检,然后又阴差阳错,转到嘉应州长乐县做主簿。 而在这期间,章程文受过孙有为的恩惠,不再反对他妹妹和孙有为在一起,孙有为因此而顺利地抱得美人归。 两人成亲后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孙大勇,希望他长大成人之后,能有大勇,担当大责。 孙有为娶了章佳慧,他以为他的人生从此圆满了。 他手里有钱,身旁有妻,膝下有子,所谓幸福,不过如此。 只是,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脱离不了“月满则缺”的定律。 光帝八年,大京朝1828年,孙有为28岁,妻子章佳慧再次怀孕,生下一女。 孙有为儿女双全,本该是好事。 但是这个女儿,她竟然是个先天畸形儿,拥有三条腿,两只手各六指,一共十二个手指,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容,竟然和孙有为多年前的那个盗墓老师傅,有几分相似! 孙有为在看到女儿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吓得不轻。 “扔出去,快将她给我扔出去!” 孙有为连忙命令接生婆把孩子扔掉。 接生婆连连点头,抱着孩子出去,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孙有为心中被激起的波澜,却迟迟没有停下来。 “相公,我们的孩子呢?” 章佳慧从产房出来,身体虚弱扶着门,连忙询问。 “扔了。” 孙有为语气冰冷说道。 然后又解释: “那是一个畸形女,就算不扔,她也活不了多久。” 章佳慧闻言,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只转身回房间里去躺着,默默地流泪。 她知道她丈夫说的话是对的。 在这年头,婴儿夭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落后的医疗技术,使得畸形儿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她心里安慰自己,女人生产那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自己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必去在乎那个刚出生的畸形儿。 可是,那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母女连心,她怎么可能轻易做到无动于衷? 所以,她不知不觉就陷入了一个心结之中,总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个刚出生不久就被丢弃的女儿。 她甚至还会做梦,梦到她女儿,在夜深人静之时,迈着三条腿,独自走了回来,来到她的房门前,用那一双手的十二根手指推开门,对她笑了出来: “娘,我回来了!” 章佳慧原本生产过后身子就不好,再加上心中郁结,导致大病一场。 孙有为不得不为她奔波寻医,然而几乎找遍了韶州城的良医,花了不少钱,都不能治愈他妻子的疾病。 孙有为自己也时常恍惚,他也会在半夜梦到他的女儿。 但是他的梦和章佳慧的梦不太一样。 他梦到他女儿迈着三条腿走回来,用十二根手指推开房门,来到他身前,对他露出诡异的笑,一开口,却是他的盗墓老师傅的瘆人声音: “徒弟,我回来了!” 然后六根手指的右手,拿出一把青铜匕首,往他心口就猛刺下去! 每次做到这样的梦,孙有为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半夜惊醒过后,辗转反侧,再也难以入眠。 正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些年孙有为过得还算滋润,所以他每当回想起当年弑师的往事的时候,都不免心怀愧疚。 他很怕他的师傅回从那游龙吞海的帝王墓葬爬出来找他,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一直都不敢去嘉应州长乐县的原因所在。 然而,命运似乎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正在缓缓地将他往那地方推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好日子恐怕就快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这年冬天,他的妻子章佳慧病情加重,卧床不起。 孙有为不想妻子就这么死去,他是真的爱他的妻子,所以特意去羊城一趟,寻访名医前来救治。 结果花了重金请来一个名医,给她的妻子一通治疗之后,却发现毫无起色。 家里的钱因此而几乎花光了,他在韶州置的那些产业,变卖了不少,不能再坐收钱粮。 而他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需要抚养。 最终迫使孙有为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从操旧业,拿起洛阳铲,去挖人祖坟,盗墓赚钱。 起初孙有为一人行盗,只敢去盗一些小坟小墓,勉强能够混个收支平衡。 后来他在韶州文物圈子混熟了,就和别人一起组成团伙,去挖一些乡绅大豪的祖坟。 孙有为因为打盗洞极其专业,颇受团伙众人喜爱。 大家合作还算是愉快。 然而,不知为何,每次孙有为盗墓回家之后,总会做一个诡异的梦,那就是他那死去多年的畸形女儿,迈着三条腿回来,以老师傅的口吻,对他说“徒弟,我回来了……”然后用青铜匕首刺死他心脏! 这个梦困扰孙有为多年,俨然成为了他的心魔。 孙有为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非常确定,他肯定还会再次见到当初带他盗墓的那个老师傅…… 这梦做得越多次,就让他越觉得,逃避是逃避不了的。 转眼来到光帝二十年,大京朝1835年,孙有为的妻子章佳慧,吊着一口气卧床六年之久,把这个家生生拖垮,终于咽下了她那最后一口气。 妻子死后,孙有为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他对章佳慧是深爱着的,但是章佳慧这么多年卧病在床,已经消磨了他全部的爱,所以当章佳慧咽气的那一刻,他内心里没有悲伤,更多的是解脱。 孙有为给章佳慧置办了灵堂,举行了风风光光的葬礼,也算是对得起章佳慧了。 彼时章程文已经到嘉应州长乐县赴任主簿,章程文还特意赶回来韶州为他这个妹妹吊丧。 他见孙有为对自己妹妹如此上心,不免心生感动,就主动邀请孙有为去长乐县生活,一来可以相互有个照应,二来等孙有为的儿子稍微长大,他也好给这个外甥安排一些事情做,解决生计问题。 若是换做以前,孙有为肯定打死都不去长乐县,但是如今他的心境早已不同,他知道该来的事情,他无论怎么逃避也躲不了。 所以他不再那么惧怕长乐县这个地方,于是欣然答应了章程文的邀请,带着儿子搬迁到了长乐县去居住。 刚到长乐县,章程文就给孙有为安排在了衙门的一个清闲差事,钱虽不多,但是勉强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另外他还给孙大勇安排了学堂,好让孙大勇识文写字。 孙有为对章程文这个安排很是感激,他就这么住了下来。 至于盗墓一事,他再次金盆洗手,不再去做。 然而,转眼五年过去,到了光帝二十年,大京朝1840年,孙有为却又再次捡起了他的盗墓手艺活。 至于原因,这一次不是为了生计,而是因为之前在韶州认识的文物贩子,主动来找到了他,邀请他加入一个刚刚组建的盗墓团伙。 那盗墓团伙现在已有三人,一个文物贩子,名叫何志良,一个风水师,名叫邹悟,一个捡骨人,名叫汤田华。 文物贩子可以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风水师负责寻龙点穴,捡骨人负责开棺摸骨,就差他这一个专业打盗洞的。 起初孙有为是拒绝的,但是经不住文物贩子何志良的三番五次劝说,而且他自己在衙门负责看门,差事清闲无比,了无生趣,也让他萌生了想去玩一手的想法。 于是最终他还是加入了这个盗墓团伙。 这个盗墓团伙因为配置合理,分工合作默契,而且分赃分得很均匀,内部没什么矛盾,所以他们每次盗墓都非常顺利。 孙有为白天做个小公差,晚上去盗墓,这样的生活,一转眼又过去了五年。 期间他依旧每天晚上都做那个梦,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每每被惊醒,就起来吸一口福寿膏,以此来麻痹自己,然后继续安睡下去。 他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和他师傅见面,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儿子现在已经逐渐长大成人,他已经没多少顾虑。 他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 他甚至还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回去那个游龙吞海的帝王墓葬看看他师傅,看看他师傅是不是还活在那个墓穴里面,看看那把青铜匕首还在不在。 但是,他也就是想想而已,要他真正去付诸行动,他还是有点不敢。 然而,这年夏天,团伙中的捡骨人汤田华一次帮人捡骨迁坟回来之后,却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 “诸位,我竟然在长乐县北部山区,看到了一块‘游龙吞海’的风水宝地,那地下绝对有帝王大墓,我们去干完这一票,没准下半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当汤田华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文物贩子何志良和风水大师邹悟,都兴高采烈,孙有为却咯噔一下,内心深受震撼。 那一刻,他知道,他和他那个老师傅重新见面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多年前他弑杀师傅,所在带的命运诅咒,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这支箭在岁月的长河里飞行了将近二十年。 如今飞到了他面前,距离他越来越近,就要对他正中眉心。 而他,躲无可躲。 第95章 鸠占鹊巢,孕养邪灵 几人得知“游龙吞海”帝王风水墓之后,都兴奋无比,唯有孙有为,面色下沉,若有所思。 “老孙,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风水师邹悟看出了孙有为脸上的异样,便如此问道。 而何志良则是连忙询问: “老孙,你该不会不想去挖这个墓吧?我们都知道帝王之墓内涵凶险,但是越是凶险,才会有越大的收益,你是我们团伙之中,最会打盗洞的,你要是不去,那可不行啊!” 何志良这个文物贩子,他一心只想赚钱,至于其他的,他不太在意,因为他坚信,无论在墓室里遇到什么情况,三个同伙肯定都会帮他摆平,毕竟这三人,一个是风水师,一个是捡骨人,一个是职业盗墓贼,无论是能力,还是经验,都是杠杠的。 “去,怎能不去?” 孙有为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他看着天空,眼神迷离,突然感慨: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了。” 三个同伙听了这话,都嘻嘻哈哈笑了出来,以为孙有为和他们一样,盗墓那么多年,就为等一个帝王大墓,干一票大的,然后金盆洗手,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他们却不知,孙有为说的是另一件事。 当天晚上,四人就带上洛阳铲、镇邪灯、大铁撬、符文黄纸、黑驴蹄子,麻绳等工具,前去挖掘那“游龙吞海”的帝王风水墓。 黑灯瞎火来到山上,孙有为发现,此地和二十多年前他来的时候,地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几乎认不出这个地方了。 不过在风水师邹悟的寻龙点穴之下,他们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墓穴所在之地。 孙有为根据穴位,找出打盗洞的最佳位置,然后开挖。 他可以确定,现在挖洞的位置,和当年的位置,相差无几。 挖了大半夜,终于挖出一条深约三米、宽约八十公分的陡斜盗洞。 此时孙有为加入的这个盗墓团伙,和之前跟着老师傅的那个盗墓团伙,完全不一样。 以前跟着老师傅,挖盗洞的苦活,基本上就他一个人干,现在他们四人团伙,只要他孙有为挖了个口子,接下来就会四人轮流挖。 下盗洞也不会让他当“探洞狗”,而是四人抽签,谁抽到最长的签,谁就先下去,而其余三人,也要跟随着一起下去。 这个团队体现出了公平公正,没有任何阶级高低之分。 这也是孙有为为什么愿意一直跟着这个团队干的原因所在。 这一次抽到的签,是风水师邹悟第一个下墓。 盗洞挖好,汤田华将麻绳拴在附近树干上,打上死结,孙有为、何志良、邹悟等三位同伙亲自检查一遍,确定牢固,这才四人依次钻入盗洞。 邹悟第一个下到墓穴里面,他立即点上了镇邪灯。 微弱的灯光照在墓道上照耀,影影绰绰,只见这墓室里头,上面是青砖砌成的拱形天穹,左右两旁墓壁带有诡异纹图,脚下则铺满了陶瓷碎片。 四人的脚踩在陶瓷碎片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声音。 孙有为看着墓室里的情形,眉头微皱。 因为他非常确定,这次打盗洞的地方,和二十多年前他打盗洞的地方,应该差不多是同一个位置,误差不会超过三米范围。 可如今,下到墓室里面,他竟然没有看到他那个老师傅的尸骨,也没看到那把青铜匕首。 看来当年老师傅被扔进墓室来之后,很可能并没有立即死在这里,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挪动了自己的老身躯……孙有为突然有一种荒唐的预感,那老师傅,会不会到现在依旧还活着吧? 一想到这里,孙有为就不寒而栗,内心难免升腾起一股恐惧。 所以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后靠,不敢走在最前面。 就在这时, 走在最前面的文物贩子何志良拿起一块陶瓷碎片,打着火折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辨认。 只看了一会儿,他就激动惊呼: “这次我们发大财了!” “这是南汉赵佗时期的墓葬!” 孙有为问道:“何以见得?” 何志良就说:“这墓室的拱形青砖结构,墓壁画风,以及这碎陶瓦陪葬风格,都是南汉特有!” 汤田华和邹悟闻言,都欣喜不已。 若此墓葬真是南汉所有,那这里面的陪葬品,肯定能卖个很好的价钱。 唯有孙有为,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南汉王朝,乃李唐王朝之后,乱世五代十国之中,在南方越地建立起的一个地方小王朝,其第一代帝皇赵佗,活了一百多岁。 此后经历南北宋、大元、大明,才到如今的大京朝。 可谓是历史悠久。 传闻赵佗曾寻觅过长生,在那个普通人平均寿命只有四五十岁,帝王平均寿命更是低至只有三四十岁的乱世,赵佗却活了一百多岁。 传言赵佗能活一百多岁,和长生秘药有关。 孙有为这时候想到,他的老师傅二十多年前之所以带队来挖这个墓葬,也曾说是为了长生秘药。 莫非这个“游龙吞海”帝王墓穴,就是南汉赵佗之墓? 而这赵佗的墓葬里头,藏着长生秘药? 其实他不关心长生秘药,他更关心的是他师傅的尸骨。 一路往墓室走来,迟迟看不到他的师傅的尸骨,让他心中不安的情绪逐渐积累。 然而其他三个同伙都被眼前的大墓所吸引,没人注意到孙有为脸上异样的表情。 四人沿着墓道,来到了主墓室,看到了墓主人的棺椁。 何志良、汤田华、邹悟都把目光放在了棺椁上面,因为这墓主人的棺椁里面,肯定有不少陪葬品。 但是孙有为却接着微弱的火光,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因为他至今还没找到他师傅的尸骨! 莫非当年他的师傅,从这个墓室逃出去了? 这不可能吧! 当时他师傅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怎么可能逃出去? 可若是没有逃出去,那为何走遍整个墓室,都不见踪迹? 孙有为越想越觉得诡异。 “老孙,快过来,一起把棺椁打开!” 所谓棺椁,就是套在棺材外面的一个匣子。 一般墓葬里头,棺材和棺椁之间,都会放有不少陪葬品。 “好好,我这就来!” 孙有为收起心中疑惑,连忙过去帮忙开棺。 或许,开棺之后,能够结开他心中的谜题。 四人合力,很快就把棺椁弄开,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棺椁和棺材之间的缝隙,填满了各种珠宝、瓷器、钱银、陶俑等等陪葬品。 作为文物贩子的何志良,当即就笑开了花,连忙拿出两个麻袋,装了个满满当当。 “发达了,发达了!” “这次真的发达了!” 邹悟和汤田华,此时心情也美丽无比。 手脚麻利地帮着把棺椁里面的陪葬品一扫而空。 等扫完了棺椁里头的东西,何志良、汤田华、邹悟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了棺材之上。 因为他们都以为,棺材里面除了有墓主人的尸体之外,还会有更加真贵的陪葬品。 比如辟邪镇魂的玉珠子、血珠子,墓主人生前所最喜爱的某些珍玩物件,或者黄金白银首饰,等等。 这些东西,或握在墓主人手中,或挂在墓主人的脖子上,或含在墓主人嘴里。 孙有为也将目光放在了棺材之上。 他心想,他的老师傅,该不会鸠占鹊巢,住进了人家墓主人的棺材里面去吧? 四人通力合作,一起把棺材打开。 这时候他们却发现,棺材里竟然没有任何陪葬品。 倒是那未完全腐化的尸体上,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把青铜匕首。 …… 第96章 邪灵归来 青铜匕首的握柄上,纹满诡异而精密的图案,上面附着了厚厚一层青色铜锈,在微暗的火光之下,却依旧能够清晰辨认出其形状和模样。 何志良、汤田华、邹悟等三人见棺材里啥也没有,就只有一把青铜匕首,都有些失望。 孙有为见状,却立即双眼一颤,瞳孔一缩。 这把匕首他认得,这正是当年他师傅交给他的那把青铜匕首! 当年他就是用这把青铜匕首,捅了他师傅一刀! 这匕首怎会插在墓主人的心口之上? 他仔细去看墓主人的尸体,更是惊讶无比! 因为他可以确定,这棺材里躺着的,并不是原来的墓主人,而是他的师傅! 这衣服虽然已经被尸水玷污,看不清形状,但是他却能够认出来,就是当年他师傅穿的衣服! 他清晰地记得,他偷袭他师傅的时候,匕首插到了他师傅的肚子上,而且他将他师傅推入墓洞的时候,还特意把匕首拔了出来! 如今他的师傅,怎么会躺在这棺材里面? 那青铜匕首怎么会插在了他的师傅的心口之上? 原来的墓主人的尸体哪里去了? 这墓室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一连串的疑惑,涌入孙有为的脑海,让孙有为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他的目光,凝聚在了那青铜匕首之上。 他隐约感觉到,这一切,似乎和这青铜匕首有关…… 于是,他伸出了手,拔下那把青铜匕首。 可刚一拔下,墓室里面,就风云骤变!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瞬间就把镇邪灯给吹灭! 四人当即大惊! 作为倒斗无数的老油条,孙有为知道这种情况有多危险,于是大喊一声: “撤!” 然后拿着那青铜匕首,转身就跑! 捡骨人汤田华见状,也是拔腿就跑! 这汤田华很是怕死,跑得竟然比孙有为还快! 文物贩子何志良舍不得他那两麻袋刚收集的宝贝,拖着两只笨重的麻袋,走得很是缓慢。 而风水师邹悟,他则是走在最后头,一边拿着黑驴蹄子和符文黄纸给何志良打掩护,一边大骂催促何志良: “走啊!赶紧离开!别要钱不要命!” 孙有为跑到墓洞前面,只见汤田华已经扯着绳子往上爬去,而他在后头心急如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 孙有为被吓得一个哆嗦,定眼一看, 只见黑暗的墓室深处,何志良被一个黑影抓着脚踝,拖回了墓室里面。 贪财的何志良,被拖走的那一刻,那一双手竟然还死死抓住那俩麻袋的陪葬品,自始至终都不愿松手。 于是乎,那墓主人的陪葬品,也就成了他的陪葬品。 孙有为被吓得冷汗淋漓,嘴唇哆嗦着,连忙催促着汤田华赶紧往上爬。 汤田华也被吓得不轻,加足了马力就死命往上爬。 就连身为风水师的邹悟,此时也是心惊胆战。 他连忙跑到了孙有为身前,一边催促汤田华和孙有为赶紧上去,一边双手颤抖着捏着符文黄纸,作法驱邪。 然而,邹悟的道法水平并不高,只能算是三流水平。 墓室里面,那黑影再次窜出! 邹悟一张符文贴上去,那黑影只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一巴掌横切过去! “戳!” 邹悟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他的脑袋,并未完全剥离脖子,而是挂在了肩膀后背上,还连着一丝皮肉。 脖子断口处,不停飙血,溅了站在一旁的孙有为满头满脸。 直接就把孙有为吓傻了! 呆滞原地,一动不动! 他以为,他今晚必死无疑! 这是他师傅对他的报复!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 黑影收割了邹悟的人头之后,并未继续去攻击他! 而是抱着邹悟那断了脖子的躯体,当邹悟是一个超大瓶的饮料,咕噜咕噜地喝起了鲜血。 沉浸其中,享受不已。 “老孙,赶紧上来啊!” 盗洞上面传来汤田华的声音,孙有为这才如梦惊醒,连忙抓住绳子往上爬。 他往上爬的时候,还隐约听到诡异的笑声: “嘿嘿嘿,徒弟,来都来了,怎么那么快就要走了啊……” 孙有为上到地面之后,连忙把麻绳割断,用铲子把盗洞填上,夯实。 太阳渐渐东升,东方亮起一丝白痕。 荒山野林里,鸟叫猿鸣,空气清新。 孙有为和汤田华,都感觉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一般。 可二人身上所沾染的血迹,却在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这个团伙,就此散了吧。”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孙有为主动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汤田华没有反对,只是沉重地说: “谁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谁往外说,谁就天打雷劈。” 孙有为点了点头: “嗯,好,我一定守口如瓶……那这匕首怎么分?” 这匕首是他们冒死从墓室里带出来的,无论是不是古董,都理应分汤田华一半。 汤田华却说: “你拿去吧,我不要!” “这匕首,很邪门!” 孙有为带着青铜匕首回到了长乐县家中。 这天夜里,他面对着匕首,忧心忡忡。 他知道,开棺即泄魂。 这些年来,他的师傅不知什么缘故,被封在了那个棺材里面。 如今棺材打开了,他的魂已经出来了,就不可能继续安安分分地呆在墓室里面。 他的师傅肯定会来报复他! 而眼前这一把匕首,是他唯一能够对付他师傅的利器。 他猜测他师傅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动静,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匕首插在了他的心口上,把他的邪灵封印了下来的缘故。 如今他冥冥中帮他师傅把匕首拔了出来,那说明他注定要经此一劫。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 “呜呼……” 一阵阴风吹来! 吱呀…… 房门突然被吹开! “徒弟,原来你住这啊……” 诡异之声入耳,孙有为当即虎躯一颤! 抬头看去! 却发现,走进来的并不是他的师傅! 而是他的儿子孙大勇! 此时的孙大勇,竟然和他那夭折多年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长着三条腿,十二根手指! 他用三条腿走路的姿势,分外诡异! 脸上似笑非笑,瘆人无比! 第97章 封魂秘法 “儿子!” 孙有为当即大为震惊。 他知道,他儿子被邪灵附体了。 “我不是你儿子,我是你师傅!” 三只脚的孙大勇阴森森冷笑, “怎么?二十多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被邪灵附体的孙大勇,迈着诡异的步伐,缓缓靠近孙有为。 孙有为慌张失色。 他知道他手中的青铜匕首能够克制眼前的邪灵。 但是他根本下不去手! 因为眼前这被邪灵附身的人,是他的儿子! 杀邪灵,也会杀死他儿子! “冤有头债有主,请你放过我儿子!” 孙有为绝望了。 他直接就跪下磕头。 “拿起你手中的匕首,捅你自己十刀,我就会放你儿子一马。” 老师傅阴森冷笑。 他向来锱铢必较,当年孙有为捅了他一刀,他现在要孙有为十倍奉还。 “好,我照做。” 孙有为最终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他拿起青铜匕首,往自己的肚子,一刀刺进去! “戳!” 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他强忍着, 再一刀进去。 一刀又一刀。 十刀过后,他倒在了地上。 鲜血横流,蔓延整个屋子的地板。 被邪灵附体的孙大勇,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他迈着三条腿,缓缓走向孙有为。 他的脚踩在沾满血水的地板上,竟然不留任何脚印。 只见“孙大勇”来到孙有为面前,蹲下身子,在孙有为耳边轻声说: “我骗你的,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儿子……” 孙有为当即两眼一颤。 他瞪大眼睛,死死瞪着眼前这个“亲儿子”。 到死,都不能瞑目。 杀人诛心,乃至魂飞魄散。 盗墓贼孙有为的一生,就这么结束。 …… 《摸骨经》给出的奖励,《封魂秘法》,八品二钱功法。 《封魂秘法》顾名思义,学此秘法,可封魂收魄,镇压邪灵。 这秘法之所以只有八品二钱的品阶,是因为这秘法需要配合“封魂刀”才能使用出来,若是手头上没有封魂刀,那这秘法形同废纸。 林煞心中就想,莫非那青铜匕首就是封魂刀? 若真如此,那他得到的《封魂秘法》,那就可以发挥最大作用了。 林煞之所以有这想法,那是因为,青铜匕首很明显是封印住盗墓老师傅的邪灵的关键器具,孙有为从他的胸口拔出了青铜匕首来,老师傅的邪灵才会跑出来,然后让孙有为惨遭毙命。 想要验证这个猜测对不对,其实很简单,现在那青铜匕首就在林煞手上,回头使用青铜匕首修炼一下《封魂秘法》即可。 不过,眼下林煞最关心的不是《封魂秘法》的修炼,而是孙有为死后,那青铜匕首落到了谁的手里? 而若想要探清楚孙有为死后之事,林煞可以把“锁尸绳”这道具用上。 锁尸绳的“阴阳线”,可以看到死者死后的一些事情。 然而,当林煞用锁尸绳捆在孙有为的头盖骨上,却发现,阴阳线并没有出现。 “莫非是因为孙有为死的时候已经魂飞魄散的缘故,这才导致看不到他死后的‘阴阳线’?” 林煞陷入沉思之中。 这时候,身后传来孙大勇的声音: “喂,捡骨的,你拿条麻绳缠在我爹的头盖骨上,到底几个意思?” 林煞回过神来,连忙收起锁尸绳子,连忙找个借口胡扯过去: “官爷,这是捡骨的一种仪式,是对逝者灵魂的抚慰。” “哦哦,原来如此,那你赶紧把仪式弄完,然后把我爹迁到新坟去下葬!” 孙大勇没再多说什么。 林煞收起锁尸绳,将孙有为的黑骨装入金罂。 然后让孙家人抬着金罂,到新葬之地,把骨主下葬。 垒起坟堆,以青砖堆砌, 香烛一插,炮竹一响。 山前旧坟长新草,不见当年扫墓人。 林煞和孙大勇等孙家人,在蜿蜒的山间小路排成一列,如同一条虫子般下山去。 “官爷,冒昧问一句,令尊是如何去世的?” 路上,林煞多嘴问了一句。 其实他是想要问青铜匕首的来龙去脉。 但是又不好直说,只能委婉询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孙大勇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小人看令尊的骨头是黑色的,想必是非正常死亡,故有此一问,没准官爷您将令尊的生前身后事如实说来,小人有办法让令尊的骨头由黑转黄。” 林煞循循善诱。 黑骨,寓意不详。 他知道孙大勇也肯定想要他爹的骨头褪黑。 “上一年二葬之时,我爹的骨头还是黄色的,今年才变黑,这和我爹生前之事有什么关系?” 孙大勇刻意回避,不大愿意和林煞这个外人说起。 林煞就故弄玄虚说: “当然有关系,实不相瞒,小人略懂卜卦之术,令尊的黑骨若是不褪黑,那官爷您将有大凶之兆,而令尊的新坟虽是风水宝地,但却只能压一时,不能压一世,解铃还需系铃人,找出因果,方可解脱。” 孙大勇又是一愣,不得不高看林煞一眼。 不过随即却阴沉着脸: “你说你会卜卦之术,那你倒是算算,我有几个兄弟姐妹?” 孙大勇这算是小小试一试林煞。 林煞通过《摸骨经》早已看透一切,这个小问题自然是手拿把窜。 于是装模做样掐了掐手指,然后说: “官爷您还有一个妹妹。” 此话一出,旁边一些帮忙来开坟的人,纷纷笑话: “捡骨小子,你这简直胡扯,孙大哥他是独苗,怎会有妹妹?” “看来你算得不怎么准啊!” “就是就是!” 林煞却十分坚定: “官爷他确实有个妹妹,而且还是三条腿的妹妹。” 孙大勇当即大惊失色,不过,为了颜面,他自然是不愿意承认! 于是呵斥道: “哼,简直一派胡言!” 身边的人见孙大勇这反应,就更加坚信林煞在胡说八道。 林煞也没反驳,只是笑笑不说话。 因为他知道,等下山之后,孙大勇自会再来找他。 他已经把孙大勇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 回到长乐县,华灯初上。 城池宵禁,月影疏疏,人迹寥寥。 孙大勇果然来捡金店找林煞了。 他是独自一人偷偷来的,因为身上的伤未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行路不便,但却带了一些赔礼道歉的礼物过来,可谓是诚意满满。 “林师傅,白天鄙人对您有所冒犯,还请您不要一般见识!” 孙大勇对林煞深深一鞠躬,态度十分真诚。 林煞笑笑: “没事,我早不放心上了。” “进来坐,我备了美酒,咱们边喝边聊。” 第98章 线索断了,封魂刀解封了 捡金店里头,一盏灯,一壶酒。 孙大勇喝了几杯,开始对林煞说他爹的事情。 “我爹的死,很是怪异。像是有邪祟入体。” 林煞对孙大勇这话并不意外,因为他通过《摸骨经》已经看过孙有为的种种遭遇。 然而,接下来孙大勇所说的一切,却完全林煞的预料之外。 “其实自打二十多年前,我娘生下我那三条腿的妹妹之后,我爹的精神就开始有点不正常。” “他开始整天疑神疑鬼,坚持以为我娘有病,隔三岔五带我娘去看郎中,强行给我娘喂药,其实我娘好得很,就是刚生完娃之后身子有点弱而已,但是他足足折磨了我娘六年之久,最后我娘才在怨念之中咽气。” “我想我爹的骨头变黑,多多少少和他生前的那些没良心的所作所为有关。” 林煞愣了一下,面露一丝意外。 他上下打量孙大勇,试图从孙大勇的细微表情中,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孙大勇这说辞,很明显和林煞《摸骨经》里面看到的有很大的出入。 “你爹为什么要折磨你娘?” 林煞没有直接去反驳孙大勇的话,而是循循善诱。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印象中,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爹是很爱我娘的,我大舅也对我说我爹和我娘很恩爱,大舅他当初答应让我娘嫁给我爹,就是看中我爹对我娘的恩爱。” “但是后来我爹犯事了,他竟然无缘无故去挖别人祖坟,还往别人祖坟里放野猫,结果被人家给抓住了,人家报官要把他往死里整,后来是我大舅动用关系,这才把他给捞了出来。” “我还听说我爹以前是盗墓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至于我爹的死,说来你可能不太相信,就在五年前,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我爹半夜从外面跑回来,他拿着一把青铜匕首,慌里慌张,咋呼咋呼的,那匕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捡来的,我当时因为在外面脚崴了一下,就拄着拐杖进去问他怎么回事,结果他突然就给我跪下了,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请放过我儿子’之类的疯话,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以为我爹又犯病了,结果他突然拿起匕首,就往自己身上刺,足足刺了十刀,这才结束。” “我当时跑去阻止他,还被他划伤了腰间。” 孙大勇将衣服解开,一条长长的伤疤展示在林煞面前。 林煞陷入了沉思。 眼前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孙大勇说谎了,要么就是他的《摸骨经》以孙有为的视角看到的,都是孙有为幻想出来的。 孙大勇一脸真诚,而且他明显有求于林煞,于情于理都不该说谎才对。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孙有为幻想出来的,那么那个盗墓团伙里面的捡骨人汤田华,不应该是虚幻人物才对吗? 林煞可是亲手捡过汤田华的骨头。 林煞感觉思绪有点乱,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且放下,林煞不是一个死钻牛角尖的人。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把青铜匕首的去向。 如今孙大勇已经主动把青铜匕首说了出来,林煞只需要顺水推舟往下询问,应该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问题可能出在那青铜匕首上,那青铜匕首哪去了,可以给我看看吗?” 林煞不动声色,如此问道。 结果孙大勇又给出了一个让林煞料想不到的答案。 “你匕首送给你师父林金水了啊,你怎么不知道?” 林煞一愣,面露意外: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一年我爹的捡骨二葬仪式,就是你师父帮忙完成的,当时他主动提出要那青铜匕首,我觉得那匕首挺邪乎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就给他了。” 林煞有些懵逼了,眉头皱起,若有所思。 这时孙大勇又说: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师父来帮我爹捡骨的时候,你因为生肖犯冲没有跟着来,如果你师父回去没告诉你那匕首的事情,那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林煞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主的记忆,发现上一年他师父确实去给孙大勇他爹捡过骨,而他确实也因为生肖犯冲而没有跟着去打下手。 如果孙大勇没有说谎,那林煞可就要麻了。 辛辛苦苦追寻了这么久,才有那么一丁点线索,最后发现,那青铜匕首竟然流落到了他师父手里! 就好像绕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原点! 如果这青铜匕首真是他师父所持有,那想要找出杀人真凶,可就难上加难了! 林煞甚至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他师父该不会是自杀的吧? 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师父的遗言里面有一条,要他不要去寻仇。 特意叮嘱他不要去寻仇,那就说明肯定有凶手作案。 “林师傅,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你说要怎样才能让我爹的黑骨重新变回黄骨?” 孙大勇这时候问了这么一句,将林煞从麻乱的思绪里拉扯了出来。 “你去玄微阁找张之玄吧,就说是我介绍的,他有办法把你爹的黑骨化成黄骨,帮你逆转运势。” 林煞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将黑骨转化成黄骨,所以直接就来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将难题甩给了张之玄。 这虽然有点坑老张的味道,但是这道友不就是这么来用的吗? “好,那我明天就去找他!” …… 等孙大勇走后,林煞拿出了那把青铜匕首,然后从神海中提出《封魂秘法》,以青铜匕首来试一试这《封魂秘法》。 结果一试,还就真有效果。 只见青铜匕首上面的古朴符文,散发出玄妙之光,玄妙之光将匕首周身之上的铜锈融化! 似解开封印一般! 转瞬间,这青铜匕首就恢复原貌,变得崭新! 一股强大的封印咒元,从林煞的捡金铺释放出来! 散发到长乐县幽静的夜空里头! 林煞见状,当即大喜!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这青铜匕首,就是封魂刀! 而且解封过后的封魂刀,在《封魂秘法》的加持之下,品阶达到了七品一钱! 是林煞到目前为止,拥有的最强法宝! 有了这解封的封魂刀和《封魂秘法》的加持,林煞自保的技能又多了一个! 如果说以前他面对湘西尸道子,一丝胜算都没有,那么现在他应该有那么一丝胜算了。 …… 而此时,另一边。 长乐县钱家大宅里面。 湘西尸道子正盘坐在一口朱漆楠木棺材面前,闭目运功炼尸,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封印咒意,不由两眼一睁: “这么强大的封印咒意,怎会突然出现在长乐县这小地方?” “难不成,有仙师大能降临?” 如此一想,湘西尸道子面色变得凝重无比。 第99章 血阴司,尸血阴气炼血尸 “看来得赶紧把血尸炼出来,然后攻城略地,以免夜长梦多。” 湘西尸道子沉声喃喃。 随即他拿出一个阴森诡异的宝器,此宝器名叫“血阴司”,形状如同罗盘司仪,上有九十九条细小沟壑森罗弥补,每一条沟壑,就代表着一道“尸血阴气”,每一道“尸血阴气”,都是用被他杀死的妖魔鬼怪的精血精魄所炼制而成。 这血阴司,不但是一个超强的邪修法宝,还是炼制血尸的增效利器! 湘西尸道子原本不打算使用“血阴司”这一法宝,因为“血阴司”里面的九十九条“尸血阴气”,是他花费四十余年时间才收集到的。 等他收集到一百零八道尸血阴气,那他就可以用这血阴司逆天改命,把天煞孤星之命格,改为帝王将相之命数。 将“尸血阴气”用在炼血尸上,未免太过大材小用,就算是只用一条,他也会肉痛不已。 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 长乐县城上空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封印咒意,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下定决心忍痛割肉,必须加快炼制血尸的速度! “如今贫道已经对钱三守的尸体炼制了好些时日,想必其已经临近血尸的瓶颈,只是迟迟未能突破而已,如果现在使用一道‘尸血阴气’,应该能够让钱三守立马就突破瓶颈,成为血尸。” 湘西尸道子如此想着,随即对“血阴司”念动咒法,咒法过后,大喝一声: “去!” 然后就见到,一条“尸血阴气”,如同虫子一般从“血阴司”里面的细小沟壑里头爬出来,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迅速钻入那装有钱三守尸体的楠木棺材里面! “血阴司”里面的九十九条“血沟”,瞬间暗淡了一条,只剩下九十八道。 然而,让湘西尸道子想不到的是! 楠木棺材里面的钱三守的尸体,吸收了他的一道“尸血阴气”之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 湘西尸道子眉头一皱,老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回事?” “妈的,害老子浪费一条尸血阴气!” 随即他大喝一声: “钱之孝,你过来!” 门外匆匆走来一个病怏怏的男人,他面色苍白,眼神涣散。 赫然是钱家的新主人钱之孝。 钱之孝自从上次在菜市场偷看何坤囚禁凌辱晴儿,被吓得不轻,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场,至今还没有痊愈。 “咳咳……湘西道长,您有何吩咐?” 钱之孝喘着气,说话带着咳嗽。 “你给你爹置办的这棺材,确定是楠木的?” 湘西尸道子面色冰冷,发出质问。 钱之孝一愣: “应该是楠木的吧,是白喜街的李记棺材铺的李老头帮忙做的,李老头出了名的老实本分,他不可能掺假料。” 湘西尸道子眉头皱起。 用手去敲了敲棺材盖子,仔细去听发出来的声音。 根据声音的沉闷和清脆程度,他可以基本确定这棺材应该就是楠木的。 但是为什么钱三守的尸体就是炼不成血尸呢? 真是奇了怪了! 为了将钱三守炼成血尸,他可是花了大本钱! 不但往钱三守的尸体里加了不少价格昂贵的炼尸药物,而且刚刚还往里面注入了一道极难收集的“尸血阴气”。 “难不成贫道看走眼了?钱三守的尸体不宜炼尸?” 湘西尸道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却始终没有想到是涂在棺材上的朱漆有问题,因为朱漆味道很浓,完全掩盖了少量的黑狗血的味道,除非湘西尸道子有火眼金睛,不然就凭借他一双凡眼,根本不可能看出端倪。 “看来你爹的尸体,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炼成血尸的了。” “可惜了我那一道‘尸血阴气’!” 最后湘西尸道子长叹一口浊气。 被林煞这老六神不知鬼不觉阴了一手,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道长,若是不能将我爹的尸体炼成血尸,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被打乱?难不成,那件大事,也要往后推迟进行?” 钱之孝病态的脸上,露出惊讶意外。 他不想继续往后拖延,因为他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 湘西尸道子却反问: “谁告诉你要往后推的?计划照常进行。” 钱之孝一愣,疑惑不解: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血尸是做成那件大事必不可少的一个‘道具’?” 湘西尸道子冷冷道: “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了?” “凡事做两手准备,方可有备无患。” “而贫道这两手准备,早就安排得妥妥的。” 钱之孝又是一愣,细细一想,然后茅塞顿开: “您说的另一手准备……是指翠春楼的小龟奴何坤?” 钱之孝记得,前不久湘西尸道子用法术,把何坤他爹的鬼魂,嫁接到了何坤的身上,湘西尸道子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打好了如意算盘,要把何坤炼成“鬼炼尸”! 湘西尸道子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钱之孝这时候想到了晴儿。 他对晴儿可谓是“日久生情”,如今晴儿被鬼上身的何坤囚禁在城北菜市场的小破屋里头,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他想要请求湘西尸道子解救晴儿。 于是就说: “湘西道长,晴儿她被何坤囚禁了,您看要不要……” 然而,还未等钱之孝把话说出来,湘西尸道子就冷冷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翠春楼最近来了个新头牌,名叫雨儿,你若是有兴致,那可以去翻翻雨儿的牌子,保证让你品尝到另一番新鲜滋味。” 钱之孝闻言,当即内心不悦。 想当初晴儿也算是为湘西尸道子出过不少力气的功臣,不曾想现在湘西尸道子竟然会对她见死不救! 这简直太冷血了! 以至于让钱之孝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若是以后他没了利用价值,又或者湘西尸道子找到了他的代替品,湘西尸道子会不会也弃他如蔽履? “湘西道长,我对雨儿不感兴趣,我只想救晴儿。” 钱之孝苍白的脸色,带着真诚的恳求。 他这辈子从没低声下气求过人,今天算是第一次。 湘西尸道子见钱之孝这反应,当即眉头一皱,面色阴沉而不悦。 不过,他很快就把脸上的情绪收敛了起来,沉声问道: “你确定真要救晴儿?” 钱之孝重重得点了点头: “嗯,确定!” 详细尸道子面无表情说: “没想到你钱之孝杀死自己的亲爹,眼睛都不眨一下,面对晴儿这风尘女子,却如此重情重义。” “贫道真是小瞧你了。” “既如此,那贫道就帮你这一次吧。” 钱之孝闻言,当即面露大喜,拱手作揖,深深一鞠躬: “多谢道长!” 可他却不知,湘西尸道子可不是在帮他,而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100章 鬼炼成尸,活血尸 湘西尸道子带着病怏怏的钱之孝,出了钱家大院,一路往城北菜市场走去。 此时夜黑风高,正是宵禁时候。 城中有不少官兵巡逻。 只要看到谁半夜出来溜达,违反宵禁命令,就会被抓回去让县衙审讯。 然而,湘西尸道子不知用了什么妖法,他带着钱之孝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几次遇到巡逻的官兵,那些官兵竟然都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和他擦身而过。 去城北菜市场的途中,正巧要路过翠春楼。 此时的翠春楼,灯笼熄灭,寂静无人。 早已打烊歇业。 湘西尸道子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钱之孝,你现在还可以重新做出选择。” “翠春楼的新头牌雨儿就在里面,你可以选择进去翠春楼里面和雨儿一夜承欢,也可以选择继续去解救晴儿。” 钱之孝看了一眼翠春楼,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对晴儿如此深情,那是因为以前每当他被他爹训斥或打骂之后,他都能在晴儿的温柔乡里面,找到温暖慰藉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不是别的女人可以轻易代替的。 “我只想救晴儿,别的都不想。” 钱之孝病态的语气,带着坚定。 “好,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怪贫道没有给过你机会。” 湘西尸道子不再说什么。 带着钱之孝,继续往城北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菜市场这边。 穿过小巷子,来到了那破旧的屋子。 此时破屋里面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钱之孝靠到门前,往门缝里看去。 只见昏暗肮脏的房间里头,何坤正如同一个发疯的野兽,在粗暴地欺辱着晴儿。 晴儿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发丝凌乱,面容绝望,原本光滑细嫩的胴体,此时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在绝望地挣扎着,扭曲着,哭泣着。 被破布塞住的嘴巴,试图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红玉,我的红玉,我的老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每天都来宠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怀上我的孩子啊?” 何坤那扭曲畸形的脸上,带着诡异而恐怖的笑容。 “住手!” 钱之孝只看了几眼,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用尽力气一脚将门踹开,拖着病态的身体踉踉跄跄进去。 “何坤,你这个畜生!” 钱之孝大喊。 看到晴儿被折磨,他心在滴血。 有湘西尸道子帮他撑腰,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惧怕何坤这个死气缠身之人。 然而,面对钱之孝的大声喝止,何坤却当做耳边风。 依旧我行我素。 “钱之孝,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能把我咋滴?” 何坤这话,喘气之余,满是挑衅。 “何坤,湘西道长在此,你休得胡来,湘西道长会把你治得服服帖帖!” “湘西道长,快去救救晴儿!” 钱之孝满脸焦急,转身求救于湘西尸道子。 他自己可不敢上去对付何坤。 何坤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带着浓烈的死气。 很明显他已经和死人无异,变成鬼炼尸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钱之孝就算是身体健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别说现在病怏怏的样子。 也唯有湘西尸道子这样道法高深的人,才能降服何坤。 然而,让钱之孝想不到的是! “不急。” 湘西尸道子淡漠的语气,吐出这么两个字。 钱之孝当即一愣,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湘西道长,可是何坤这鬼炼尸他……” 湘西尸道子面无表情打断他,反问: “谁告诉你何坤是鬼炼尸的?” 钱之孝咯噔一下,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何坤不是鬼炼尸,那谁才是鬼炼尸?” 钱之孝头皮有点发麻。 湘西尸道子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冷漠道: “贫道给过你机会,但是你两次三番坚持要来这里。” “既然你来了,那就在一旁好好看着。” “今晚,时机已成熟,也该成尸了。” 钱之孝不明白湘西尸道子这话什么意思,但是他非常确定,湘西尸道子这反应,对他十分不利。 “湘西道长,您说好了要来帮我救晴儿的!” 湘西尸道子阴森一笑: “没错,贫道会帮你救晴儿,将她从这苦难的人世间解救出来……成为一条完美的‘活血尸’!” 钱之孝脑海轰的一声,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所谓鬼炼尸,既要有鬼,也要有尸! 而何坤其实是承载了他爹何钱的怨灵的鬼! 晴儿才是那被炼的尸! 就在这时! 只见何坤突然一颤! 终于,他把身上所有的鬼魂怨气,输送到了晴儿的身体里面! 乃至,灵魂深处! 何坤因此而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狭窄逼仄的房间里头,突然阴风骤起,寒凉刺骨! 晴儿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那被塞了布团的嘴里,开始长出锋利的獠牙! 面容变得狰狞扭曲! 不但如此,她的身体还开始剧烈扭曲起来! “科洛科洛……” 骨头发出诡异的声音。 扭曲成反关节的夸张姿态! 湘西尸道子见状,不由面露大喜: “竟然成功了!” “以怨灵接根的方式炼制出来的血尸,那可是活血尸,比一般的血尸至少要强数倍!” 所谓“活血尸”,就是以活人炼制出来的血尸,不但拥有活人的某些优点,还拥有血尸的种种强点。 湘西尸道子其实也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做这事,因为他之前从未尝试过这种方式炼尸,他其实对炼成活血尸并不抱多少希望。 不曾想钱三守那条尸体他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没炼制成血尸,晴儿这活人在他的实验之下,竟然成了活血尸!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在这时, 突然间“碰”的一声! 捆绑在晴儿四肢上的绳索,竟然被晴儿强大的力量给挣脱了! 只见晴儿缓缓爬了起来,以诡异的姿势站立。 她双眼翻白,头发散乱。 不着寸缕的身上,全身布满青黑色。 原本仅剩一丝生气的面容,此时已经被一股强大的怨灵死气所覆盖! 狰狞而诡异! “吼!” 晴儿如同一只凶狠的野兽,迅速从床上蹦跶起来! 一跃五米远,瞬间就来到了钱之孝面前! 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就往钱之孝的脖子咬下去! 钱之孝瞬间脸色狂变! “道长救我!!” …… 第101章 黑骨转黄,比想象难 天光日明,外面街道开始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 林煞在店里闲来无事,开始训练徐坤。 狗这东西,你不训练它,它不会听懂你的指令。 “徐坤,坐下!” “徐坤,左手!” “徐坤,右手!” “徐坤,叫两声!” “汪汪汪!” 林煞训练了徐坤一早上,这五黑辟邪狗很是聪明,竟然很快就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指令。 徐坤乖乖地坐在林煞面前,拉着舌头,摇着尾巴,似在等待奖赏。 林煞扔了一根鸡腿给它,它立即大口大口地啃。 这家伙有点挑食,最爱吃鸡肉。 为了训练它,林煞还专门去外面买了鸡肉回来。 “吃吧吃吧,我给你鸡肉吃,你记得给我守家,别到时候半夜家被人偷了,你还睡得死猪一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小师傅,你这可就不厚道了!” 还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是张之玄那老道士来了! 林煞抬头看去,只见来的人不单单张之玄一人,还有官差孙大勇。 “老张,我怎么就不厚道了?” 林煞装糊涂,笑着迎接。 “贫道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有能力把黑骨转化为黄骨?” 张之玄开口质问。 “你没说吗?哈哈,可能我记错了……” 林煞连忙打哈哈。 一旁的孙大勇有些不悦: “林师傅,你答应过我,会帮我把我爹的黑骨转化成黄骨的,你可不能食言而肥!” 张之玄则是耸了耸肩: “你爱找谁找谁去,反正贫道我还没那个能力。” 林煞完全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这种局面。 他以为凭张之玄的能力,肯定能轻而易举把孙有为的黑骨转化为黄骨,却不曾想现在张之玄却说他没那个能力! 严重怀疑这老道士,单纯就是不愿意帮这个忙而已! “老张,借一步说话!” 林煞一把揽住张之玄的脖子,就往后堂拉去。 “老张,你就帮我这么一个小忙嘛,这对你而言,就是举手之劳,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我再教你一招捞门鬼手。” 上次张之玄从林煞这里学了捞门鬼手的三仙归洞之后,和那群猪朋狗友打麻将,就没再怎么输过。 所以现在林煞这么一说,他就有点心动过了。 “可是,贫道真没能力将黑骨转化成黄骨啊!” 张之玄老脸上,把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林煞见他如此反应,当即一愣,意外不已: “老张,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对你而言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张之玄却苦苦地笑了出来: “不和你开玩笑,你若是让贫道安魂驱邪,贫道自然信手拈来,但是你让贫道去把孙大勇他爹的黑骨化黄,贫道还就真做不到。” “根据孙大勇的描述,很明显他爹已经魂飞魄散,而且骨头已经碳化,很明显不可逆转,你能把一块烧好的炭变成回原来的木头吗?反正贫道没这个能力!” 林煞瞪大眼睛看着张之玄,发现他不像在说谎。 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他已经答应过孙大勇,会帮他把他爹的骨头变回黄色。 做人不能食言而肥。 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别那么轻易许诺答应。 切忌想当然,没准在你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困难无比。 人的认知是有限度的,遇上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那就麻烦了。 “那如何是好?” 林煞眼巴巴看着张之玄,希望他能够给个建议。 张之玄一脸无奈,似在说我也没办法。 “要不你向孙大勇坦白,就说你办不了这事?” 林煞苦笑摇头: “那他还不把我这捡金店给拆了?” 张之玄这时眼珠子一转,弱弱说: “要不你找个时间,偷偷去把他爹的坟头挖开,来一招偷梁换柱,以假乱真?” 林煞当即嘴角微微一抽。 这样缺德的建议,亏张之玄这自诩正派的老道士能够想得出来! 不过细细一想,好像这个法子也未尝不可。 反正孙有为已经魂飞魄散,就算将他的黑骨掉包,也不会有什么冤魂报应,反倒是那入住孙有为那块风水坟地的骨主,可能会因为享受到好的风水,而庇荫孙有为后代。 就在这时! “张道长,张道长在这里吗?” 捡金店外面突然传来大喊声。 林煞和张之玄走出去一看,发现是钱家的老管家来了。 钱家这个老管家名叫徐福,在钱家干了将近四十年的活儿,经历了钱敬丰、钱三守、钱之孝三代家主。 他之所以能够在钱家这样的乡绅家族混下去,凭借的是他的一条做事原则,那就是无论钱家家主想让他去做什么事,他都会不问缘由,乖乖照做。 就比如现在,钱之孝叫他来找张之玄,他二话不说,就立马行动。 去了玄微阁,没见到张之玄,就到处打听,最终找到了林煞的捡金店这里来。 “徐管家,你找贫道何事?” 张之玄客气询问。 徐福面容焦急: “我家老爷他出事了!” “道长您快随我道钱家一趟!” 说罢,徐福就拉着张之玄赶忙离去。 张之玄有些懵逼,连忙问: “钱三守能出什么事啊?难不成尸变了?” 徐福就说: “不是,旧老爷他安详得很,是新老爷出事了!” 林煞一愣,嘴角微微翘起。 钱之孝竟然出事了? 该不会因果咒发挥作用了吧。 “要不,我也去看看,没准能帮上一些忙。” 林煞主动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能不能帮上忙他不确定,他其实就是想去看看钱之孝出什么事了。 这家伙有湘西尸道子这个大靠山为他保驾护航,真想不出他能出什么事。 而且,他出了事,不该去找湘西尸道子帮忙吗? 怎么反倒来找张之玄帮忙了? “好好好,那你们一起去吧!” 徐福没多想,他只想赶紧把张之玄请过去。 这是身后的孙大勇却拉住林煞: “林师傅,那我爹的事,该怎么办?” 林煞就说: “你先回去吧,我已有解决方法,回头我保证让你爹的黑骨变回黄骨!” 林煞打发走孙大勇,就和张之玄、徐福一起去往钱家大院。 …… 而此时,钱家大院里头。 钱之孝独坐在客厅大堂。 他面色煞白如纸,身体羸弱。 目光无神,就像是一个半死之人那样。 拿起身前的茶杯,小抿一口茶水。 张开嘴的时候,竟然露出两只尖尖的獠牙。 而他的脖子上,有两个触目惊心的牙印。 昨晚所经历的一切,就如一场噩梦一般。 但是脖子上剧烈的灼烧感,以及身体的种种异常反应,却在无时无刻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被僵尸咬了。 他也快要变僵尸了。 他不是没有求救过湘西尸道子,只是湘西尸道子反应很冷漠。 昨晚他被晴儿那活血尸咬过之后,湘西尸道子对他说: “你回去吧,过两天贫道自会帮你处理伤口,保你平安无事。” 对于湘西尸道子这种说辞,钱之孝就算再没脑子,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湘西尸道子很明显更加乐意他变成僵尸,而非重新变回一个人。 因为,对湘西尸道子这样的人而言,掌控一个僵尸,很明显要比掌控一个大活人容易许多。 钱之孝也是走投无路,这才会求助于张之玄。 “老爷,我把张道长请来了!” 客厅外面突然传来徐福的声音。 钱之孝了无生气的双眼,闪出一丝光芒。 他连忙站起来,激动说道: “快快将张道长请进来!” 这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绳,他必须死死抓住。 …… 第102章 心术经,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林煞和张之玄刚进钱家客厅,就见到苍白病态的钱之孝,一个跪地滑行迎了上来,抱住张之玄的两腿。 “张道长,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张之玄面露意外,他一个人微言轻的穷道士,以前可没被钱家这样的大户如此礼待过。 “钱公子,快起来说话!” 林煞却早已注意到钱之孝脖子上的两个僵尸牙印。 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张道长,我被僵尸咬了,还请您救救我!” 钱之孝哭丧着一张脸,将脖子上的牙印给张之玄看。 张之玄只看了一眼,就大为惊讶。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血尸牙印! “钱公子,不是贫道不想帮你,而是实属贫道能力不行,无力回天!” 张之玄这是实话。 之前云道大师被罗成俊这个半血尸咬伤,他都没法将云道大师治愈,以至于云道大师最后选择自行了断。 如今钱之孝是被一条真真正正的血尸咬伤的,血尸的尸毒可比半血尸的强多了,张之玄更加不可能有能力救治他! “张道长,您就救救我好吗,只要您能治好我,您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钱之孝又跪下了。 放声大哭出来。 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濒临崩溃。 “钱公子,贫道说了,不是贫道不想帮你,而是你这伤是血尸所咬,贫道真的无能为力啊!” 张之玄摇头叹气,痛心疾首。 “你还是准备后事吧,希望你能够在发病尸变之前,把钱家的大小事情都安排妥当。” 钱之孝绝望无助: “我还能安排啥啊,如今的钱家,就是我钱之孝一人的钱家,我既没有老婆孩子,又没有兄弟姐妹,我若是死了,钱家就绝后了,这偌大的家产,也不知道会落入谁的手里!” 张之玄闻言,默默无言。 林煞却心思转动。 他对钱之孝这种遭遇,一点都不同情。 钱家三代人,无论是钱敬丰,还是钱三守,又或者钱之孝,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他家若是绝后,也只不过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罢了。 相比起钱之孝的遭遇,他更加同情棺材铺李老头的遭遇。 就在这时,那本在林煞神海里吃灰了好一段时间的《黑心经》,竟然突然间自动缓缓打开了。 这《黑心经》是老早之前,林煞捡钱敬丰的骨头所获得的,乃是一本九品二钱的残本秘法。 这秘法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部《罗织经》,中部《偏门经》,下部《心术经》。 因为残缺缘故,《罗织经》只剩两篇,《偏门经》只剩三篇,《心术经》只剩一篇。 《罗织经》罗织罪名,阴谋阳谋莫须有,手到擒来。 《偏门经》捞偏走骗,三教九流各门道,五花八门。 《心术经》攻心伐术,至暗至黑捏人性,玩转心术。 之前林煞使用过《偏门经》的其中两篇,一篇“双簧局”传授给周记流水席的周老板,让周老板坑了秦金玉一大笔钱,远走羊城安身立命。 一篇“捞门鬼手”捞十八门,鬼十八手,一共三十六技法,林煞自学后在玄微阁的麻将桌上大杀四方,后来还传授给张之玄捞门鬼手中的一个小技巧“三仙归洞”。 这《黑心经》有损功德,林煞的“因果咒”需要积攒功德才能使用,所以林煞不想继续使用《黑心经》,都已经打算让它永久尘封吃灰,却不曾想,这时候它竟然自动打了开来。 而且打开的是《黑心经》中的《心术经》,玩的是拿捏人性,攻伐心术的缺德门道。 虽然尘封的《心术经》已经打开,但是林煞内心还是有点抗拒的,这玩意儿太损功德了! 不过转而一想,却发现,这或许是因果咒的一部分。 《黑心经》是从钱敬丰的骨头里面捡出来的,当年钱敬丰设计骗取李九官全部家产,让李家后人沦落到一个穷苦的棺材匠,而如今,这《黑心经》若是用在钱敬丰的后人身上,这只不过是因果报应,仅此而已。 和缺不缺德,全无关系。 于是,林煞抛开心理包袱,迅速学习《心术经》,然后运用在钱之孝身上。 “钱公子,我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救你一命,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钱之孝抬头看向林煞,半信半疑。 他不知道一个低贱的捡骨人,能有什么方法救他? 不过强烈的求生欲望,却依旧驱使着他愿意去听一听林煞的建议。 “你快说来听听,什么方法?” 林煞就说: “不知钱公子你听说过‘借命’这一说法没有?” “借命?” 钱之孝当即一愣。 不明所以。 “所谓‘借命’,就是借他人之命,续自己阳寿。” “钱公子你被血尸所咬,按照正常情况,尸毒无药可解,你的命已经快没了,但是只需要向别人借命,那就能继续活下去。” “不过,这借命,可不是白借的,是需要代价的。” 钱之孝陷入了沉思,想必这借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很大,不然谁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借于他人? 不过,相比起性命,他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借到命?” 钱之孝连忙询问。 林煞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我一个小小捡骨人,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帮你借命。” 林煞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钱之孝根本不会相信他这个小人物会有这个能力。 而他确实也没有借命的能力,他现在对钱之孝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忽悠钱之孝而已。 而要想获得钱之孝的深度信任,那就必须如《心术经》所言,拿捏住钱之孝的弱点,玩转钱之孝的心术,巧妙图之。 “也对,你若真有借命之大能,又岂会继续去做那肮脏晦气的捡骨营生?” 钱之孝苦笑出来。 如果刚才林煞说他会借命,钱之孝绝对会立即就把他轰出去。 林煞就说: “我虽然没有借命的能力,但是我认识的一个得道高人,却有这个能力。” “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去帮你把那得到高人请过来。” “不过,你得付我一百两银子的跑腿费。” 林煞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金钱,他就单纯地想帮李老头一把而已,但是这跑腿费,他必须收,因为他若是不收的话,反倒显得太过清高,太过虚假,反倒让钱之孝心中生疑。 “你就帮我跑一趟而已,竟然就要收我一百两银子?” 钱之孝咬了咬牙,有些愤懑。 “钱公子若是不愿意出这一百两银子,那我也没意见,告辞!” 林煞转身就走,表现得很是势利的样子。 钱之孝却连忙喊住: “你给我回来!” “我可以给你银子,但是你可不能骗我!” 相比起性命,银子算什么? 钱之孝最终咬咬牙,决定破财消灾。 如今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其实,若是当初他遵守承诺,乖乖给李老头那八十两的棺材尾款,可能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自林煞给他种下因果咒之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这才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钱公子你大可放心,我不会骗你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的捡金铺就在长乐县白喜街,你若是发现我骗你,随时可以把我的店铺砸了。” 最终,林煞收了一百两银子,和张之玄一起离开了钱家大院。 离开之前,他对钱之孝许诺,明早就会带那得到得道高人过来。 “林小师傅,没想到你人脉挺广啊,竟然认识能够借命的得道高人!” “话说借命这种法术,贫道也只是在古书上看见过只言片语而已,真正的借命法术,还从未亲眼见过。” “你认识的那位得道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之玄捋着胡子,好奇询问。 林煞一笑,直接实话实说: “我骗钱之孝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得道高人。” 因为他知道,张之玄肯定已经看出了端倪,这才会如此追问。 当初云道大师身中尸毒,林煞并没有对他提出借命这一个治疗方法,单从这一点推测,就已经可以看出林煞的谎言的破绽。 张之玄不傻,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当场拆穿而已,离开钱家大院之后,才发出疑问。 “你小子可真胆肥啊,竟然连钱之孝这样的大乡绅都敢骗,你就不怕被钱家人打断手脚扔去乱尸坑?” 林煞却笑道: “怕,当然怕,所以我需要老张你来配合我演一出戏。” 张之玄立即一脸抗拒: “这种缺德事,贫道可不愿意做!你别拉贫道下水!” 林煞却说: “我分明就是在做好事,怎么能算是缺德事呢?” “钱家这样的大地主大乡绅,不知压榨了多少贫苦老百姓,让多少贫苦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钱家没了,那等于一鲸落万物生,能够惠及无数周边的老百姓,这就等于牺牲一人,成就千万人,所以,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说对不对?” 林煞发现,学了《心术经》之后,他竟然变得很会诡辩,而且还诡辩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让张之玄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甚至还觉得很有道理。 “你这话说得,好像也没啥毛病……只是,你要贫道怎么帮你啊?” 第103章 借命之因果轮回 林煞和张之玄详细说了一遍他将会怎样帮钱之孝“借命”,然后说: “老张,这得道高人,非你来假扮不可,不过这一出戏,若想演好,还需要棺材铺的李老头来配合一下……” 张之玄疑惑不解: “找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去找棺材铺的李老头?” 林煞微微一笑: “那是因为,钱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是属于李家的。” …… 白喜街,棺材铺。 李寿君独坐在一个棺材面前,身形佝偻,面容惆怅。 眼前这个棺材,用的材质和朱漆,都是最普通的。 这个棺材不是客人定制的,而是他做给他自己的。 自打钱之孝坑了他八十两的尾款,让他把多年的积蓄亏了进去之后,他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 祸不单行,最近官差老爷隔三岔五就找上门来,换着法子要钱。 他之前借了林煞五两银子,才暂且度过一个难关。 但是这难关可不仅仅一个而已。 今天那帮官差又来了,而且还要他七两银子,他哪拿得出那么多啊? 柳暗花未明,拨云不见日。 他撑不下去了。 死其实并不可怕,身为棺材匠,他见过太多的死人了。 死了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他现在之所以惆怅,是因为他发现,他死了之后,竟然连一个给他下葬安魂的人都没有。 自从他爹死后,他就孑然一人,一直没有娶老婆。 “要不,留下遗言,让林小师傅帮忙收拾后事?” 李寿君想到,这世界唯一还算关心他的,就捡金铺那个捡骨人了。 之前不但请他吃凉粉,还请他喝酒。 李寿君拿出纸笔,开始研墨,准备写一封遗嘱给林煞。 一般的穷苦人家,都不会有墨水,李寿君之所以有墨水,不是因为他喜欢识文写字,而是做棺材的时候,需要用上墨水打线。 “李老头,最近可还好?” 墨才磨了一半,还未开始动笔,这时候,棺材铺外面传来林煞的声音。 李寿君抬头看去,只见林煞提着两壶客族米酒满脸笑意走了进来。 “哟,李老头,怎么那么有闲情雅致,还舞文弄墨呢!” 林煞如此打趣,让李寿君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没事的时候,闲着随便瞎写几个字,练练笔……你来找我做什么?” 李寿君苦笑着解释,掩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知为何,林煞一来,他心中寻死的想法,就削减了大半。 林煞将两壶酒往桌面上一放: “这不明摆着吗?还能找你做什么?喝酒!” “你一壶我一壶,别拿碗出来了,洗碗麻烦,咱就整壶喝,整壶喝才够气派!” 说话间,林煞已经将两壶酒打开,递给李寿君一壶。 李寿君接过酒壶之后,眼眶里忍不住泛起湿润的血丝,干涩的眼泪在打转,不过他强忍着没有让那该死的泪水流出来。 “林小师傅,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了,我原以为你是来追债的,没想到……”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欠我那五两银子,等你有钱再还,没钱不还,那也没关系,我借给你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回来,不说这些,喝!” 李寿君用破旧的袖手擦了一下眼睛,举起酒壶: “林小师傅,我敬你!” 说罢,就仰天豪饮,咕噜咕噜,一口就喝了大半壶。 酒过三巡后,林煞这才问李寿君: “李老头,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突然有一天,你一下子拥有了很多钱,就比如拥有钱家那么多的家产,你会怎么花这些钱?” 李寿君不假思索: “那我肯定要送一半给林小师傅你!” 林煞笑道: “你这心意我领了,但是给钱我没用,这世间有千千万万像你我一样的底层穷苦之人,他们才是最需要帮助的。” 李寿君就说: “那我就将钱都分给他们,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而我自己,只要能温饱,其实就可以了,我穷惯了,钱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花。” 林煞却摇摇头: “你发钱给他们,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他们钱花完之后,该穷的还是得穷,该苦的还是得苦。” 李寿君眉头一皱: “那该如何是好?” 林煞就说: “你应该把钱用于经营,把生意做大,创造就业,如此才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保证他们不落入贫穷的泥沼,不过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有良心,不能往死里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万恶的资本家,和良心的实业家,其实只是一念之差而已” 李寿君不明所以: “什么是万恶的资本家?什么是良心的实业家?” 林煞笑笑,这才想起,此时大京朝内,应该还没有“资本”的概念。 就算有了,贫穷且孤陋寡闻的李寿君,也应该没有听说过。 “你现在不需要问那么多,你只需要记住我这些话,以后你就会明白。” 李寿君被林煞这些话搞得有些糊涂了,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富人,他就一个棺材匠,忙活大半辈子积攒的几十两银子,还被钱家老爷子给一下子全坑了过去。 不过他还是说: “好,那我记住林小师傅你这些话了。” 林煞见李寿君如此回答,满意点头。 其实他刚才说那么多,都是在试探李寿君而已。 如果李寿君说他有钱了,就吃喝嫖赌,就做第二个钱大乡绅,那林煞会立即就改变注意,不让李寿君来做这个“换命人”。 现在李寿君这么说,那他就放心了。 “我这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获得家财万贯,摇身一变,对钱家取而代之,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李寿君闻言,当即面色大惊。 原本已经七分醉的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林小师傅,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林煞笑道: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 第二天,林煞如约将“得道高人”带到了钱家大院。 这“得道高人”,经过一番精心的化妆打扮之后,已经没有了半点张之玄的模样。 反倒像是个邋遢肮脏的臭乞丐。 “钱公子,这位就是我说的得道高人,他的道号叫‘苦玄’。” 林煞将苦玄大师介绍给钱之孝,然后又对苦玄大师说: “苦玄大师,这位就是需要借命的人,他是钱家家主,钱之孝。” 苦玄大师虽然肮脏邋遢,但是气场很大,他面无表情: “身中尸毒,除了借命能救你之外,确实已经别无他法。” “只是,借命之术,代价极大,你确定真要借命?” 钱之孝连忙点头如倒算: “借,我借,就算是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借!” 苦玄大师问: “就算用你钱家的全部财产,你也愿意?” 钱之孝犹豫了一下,随即咬牙道: “愿意,我愿意!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 苦玄大师就说: “那好,那贫道这就给你设坛做法!” 苦玄大师设下法坛,一番极其高深炫酷的做法,让钱之孝看得眼花缭乱,大为震惊,越发确定眼前这个苦玄大师,有一定的真材实料。 苦玄大师做完法之后,转身对钱之孝说: “今晚子时,你从白喜街往东走九百步,九百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无论贫穷富贵,他就是借命给你的那个人。” “你在这字据上签字画押,承诺将家里的所有财产都赠送给他,并且永不追回,让他签字画押,让他承诺,他借给你的命,也永不追回。” “如此,有契约凭证,便可永保你平安,活到耄耋之年,不在话下。” “否则的话,等哪天他突然后悔了,把命收回去了,你必死无疑。” “切记,借命之后,你不可反悔,若是反悔,想强行把钱要回来,那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钱之孝看着苦玄大师拿出来的字据,只见上面写满各种高深诡异的符文,充斥着深奥玄妙的道法真元。 这借命契约,沉重如铁。 他拿起笔,手微微颤抖着。 最终一咬牙,还是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多年前李九官向钱敬丰借命的那一幕,如今到了他们的子孙辈,再一次上演。 命运的轮回,几十年的岁月里头悄无声息转了一圈,然后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借命的不是李家,而是钱家。 因果咒,将钱、李二家原本已经颠倒的因果,再次颠倒过来,回归原本的状态。 都是骗局,但又不仅仅是骗局。 更是一种因果的轮回。 …… 第104章 拦路人 转眼到了夜晚子时,长乐县大街上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乌云遮住月光,夜风徐徐而来。 钱之孝独自一人从钱家大宅走出,他手里拿着一张借命契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白喜街方向走去。 负责宵禁巡逻的官差,见到钱之孝,非但没有去阻止,反而吓得连连闪躲。 因为钱之孝煞白的脸色,再加上他那木讷的步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僵尸一般。 而事实上,钱之孝确实也已经快要尸化。 活血尸的尸毒,在他体内摧残着他,让他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黑暗中一个人影跟在钱之孝身后,不远不近,暗中观察着一切。 那是林煞。 此时的林煞,身穿一袭黑衣,遮掩住了脸面。 他可不想这个借命轮回的因果,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落到别人的手里。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跟在钱之孝身后,只要前方发生意外状况,打断钱之孝的借命行为,他就会立即出手去摆平。 很快,钱之孝就来到了白喜街的街口。 他驻足良久,这才往白喜街走进去,并且心中默数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第九百步,他这才停下来。 抬头一看,只见眼前赫然是阴沉沉的“李记棺材铺”的牌匾。 钱之孝当即大惊。 “难不成,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吗?” “我就不该赖掉李老头做棺材的尾款……” “这是报应吗?” “如果是报应,那这报应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钱之孝喃喃自语,内心波澜起伏。 而就在这时。 吱呀…… 棺材铺的大门打了开来。 李寿君从棺材铺里走了出来。 “钱老爷,您竟然真的来了啊!” “听说您要借我的命,此话当真?” 李寿君脸上带着欣喜的笑。 他就烂命一条,如果这一条烂命能够换来一世荣华,那何乐而不为? “自然当真,你快快来签署这借命契约!” 钱之孝将契约递了过去。 李寿君拿过契约,看都不怎么看,就要去签字。 可就在这时! “钱之孝,你真是愚蠢至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钱之孝和李寿君都不由一愣。 纷纷抬头循声看去,只见白喜街远处,昏暗的街道里头,快步走出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 这老者面色阴鸷,如同蛇蝎,身上散发出一股诡异无比的气息。 赫然是湘西尸道子来了! “湘西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之孝面露一丝惊慌。 李寿君也是面色骤变。 可要说最为惊讶的,还是躲藏在暗中的林煞。 林煞暗中跟着过来,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没想到如今还就真的发生意外情况了。 而且这意外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如果这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是别人,那林煞肯定会立即出手将其清理掉,可眼下杀出来的,竟然是湘西尸道子这个大boss!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法和湘西尸道子抗衡! 那还出不出手? 而此时,棺材店门前,湘西尸道子没有回答钱之孝这问题,而是冷冷呵斥: “贫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过几天就会帮你治疗,你怎么能如此沉不住气,竟然被借命这么拙劣的谎言给骗了!” 湘西尸道子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这让钱之孝有些不爽: “那你倒是来救我啊,你站着说话自然不腰疼,我他妈都快要死了,可没法像你那么笃定!” 想当初钱之孝被晴儿咬脖子的时候,其实湘西尸道子是有机会阻止晴儿这一行为的,但是湘西尸道子并没有阻止,这就已经让钱之孝对他颇有微词。 “放肆!你竟然敢这样对贫道说话?”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老实听话!” 说话间,湘西尸道子抬起大手,就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 钱之孝整个人被扇得原地飞起! 等他重重砸落地上的时候,苍白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钱之孝脑袋嗡嗡之余,整个人都傻眼了。 傻眼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旁站着的李寿君。 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大的威压,就算是当初全城丢尸,他眼睁睁看着有几条尸体从他的棺材铺里蹦跶起来溜走,也为如此惧怕过。 湘西尸道子双眼凌厉,目光落到了李寿君手里的那张借命契约上。 “贫道倒要看看,这小小长乐县,究竟是谁,有借命之大能!” 话音刚落,他就伸手去抓李寿君手里拿着的借命契约。 而此时,暗中观察一切的林煞,心中不由大喊糟糕,这借命契约上有张之玄的字迹和符法真元,湘西尸道子肯定能够通过这字迹和符法真元,追查到张之玄的身上。 若是湘西尸道子追查到了张之玄的身上,那肯定会给张之玄带来无妄之灾! 如此一想,林煞果断冲了出去! 因为他不想张之玄因为帮他这么一个小忙,就招来杀身之祸。 如果湘西尸道子仔细逼问钱之孝,那钱之孝肯定也会把他这个“介绍人”给爆出来,所以他就算是今晚不出手,今晚过后湘西尸道子也可能会找上门来。 “是我让钱之孝来借命的!” 林煞一身黑衣,蒙着脸面,突然跳了出来。 在这黑灯瞎火的深夜里头,加上蒙面黑布,没人能够看清楚他的本来真面目。 “你是谁?” 湘西尸道子被林煞刻意压低的嗓音所吸引。 双眼一眯,目光如刀,循声看去。 “我是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不能阻止我救人。” “我让钱之孝借命,是在救他,而你,见死不救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来阻止钱之孝争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你可真歹毒,不配做修道之人。” 林煞语气平稳,气场很大,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但是其实,他内心慌的一批。 湘西尸道子这妖道,妖法强大,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 所以此时,林煞早已绷紧了神经,并且将身上所有的法宝都捏着。 锁尸绳,九官符,因果咒,封魂刀,逆修正道诀…… 只要湘西尸道子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即将全部本事一起砸上去,不会有一丝保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湘西尸道子还没了解他底细的情况下,他直接交出所有技能,或许能打个出其不意,还有一丝胜算。 而若是等到湘西尸道子摸清楚了他的底细,他再出手,那他绝对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 第105章 这就跑了? “苦玄大师,快救我!” 钱之孝捂着红肿的脸大喊出来。 他竟然把身穿黑衣的林煞当成了苦玄大师。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因为白天的时候,是苦玄大师亲手设坛做法,帮他策划此次的借命方案。 除了苦玄大师之外,钱之孝已经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来帮他。 “原来你叫苦玄?” 湘西尸道子面色阴沉。 面对一个未知的对手,他也不敢托大。 扪心自问,借命之术,他湘西尸道子也不能做到。 刚开始他以为这个借命只是骗局,可如今见眼前这个黑衣人气势不凡的模样,他不得不又相信了几分。 “不知苦玄大师你出自何门何派,贫道行走江湖四十余年,走遍两广两湖,从未听闻过你这名号。” 湘西尸道子这话,很明显是在试探林煞。 林煞不傻,特别是他学习了《心术经》之后,更是一下子就能够看穿湘西尸道子的小心思。 于是他冷笑出来,反将一军: “你不知道我底细,我却对你知根知底。” “哦?是吗?那贫道倒要听听,你怎么就对我知根知底了?” 湘西尸道子面色阴沉。 林煞故弄玄虚说: “我就说一点,你曾在乱尸坑里教钱之孝湘西赶尸术,而这被赶的尸,是钱之孝他爹钱三守,对不对?” 林煞之所以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他想以这些秘密的揭露,来震慑湘西尸道子,让湘西尸道子不战自退。 果不其然,湘西尸道子听了他这话之后,当即面色狂变: “你竟然就是那天晚上潜藏在乱尸坑附近的那位高人?” 当初湘西尸道子在乱尸坑教钱之孝赶尸术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所以各种试探,甚至扔下钱之孝一人,让他自个儿在乱尸坑练习赶尸术,为的就是将那暗中潜藏着的高人引诱出来。 可无论他怎么引诱,那人就是不出来。 以至于让他一度认为,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曾想,如今那人出来了,就站在他面前,而且还把他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林煞这句话,确实震惊到了他。 但是! 也激起了他的杀心! “此子定然还知道贫道另一些秘密,甚至就连钱记客栈下面的藏尸地,也已经被他知道,所以,必须除之而后快,否则后患无穷!” 如此一想,湘西尸道子直接出手了! 林煞见湘西尸道子身形一闪,就往他冲上来,当即面色大惊: “我去!” “你他妈知道我是高人,还敢正面刚?” 面对湘西尸道子突如其来的猛攻,林煞头皮都麻了。 原本以为装个逼恐吓一下他,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曾想事情的发展方向,完全和他料想的不一样! 没办法,只能硬刚上去了! 林煞猛地提起《逆修正道诀》的那一层逆气! 然后直接去迎接湘西尸道子的猛烈攻势! “碰”的一声闷响! 只见林煞连连后退,心口一闷,一股咸腥味从喉咙蔓延到舌尖。 而湘西尸道子则是凌空飞退,在空中几个翻滚,退开十余米,这才堪堪站稳。 他没有受伤,因为他的真元比林煞的要浑厚许多。 但是就这一个回合的交手,却直接就震惊到了他。 “逆修正道诀?” “你竟然是清法大师张韬晦的亲传弟子?” 湘西尸道子脱口而出,惊讶无比。 遥想当年,张韬晦以一人之力,灭了整个羊城形意门,震惊两广江湖! 那时候湘西尸道子还只不过是一个从湖南来广东讨生活的小人物而已。 林煞没有回答湘西尸道子这话,他不想去解释太多。 因为他知道,让湘西尸道子去猜,比让湘西尸道子知道确切的答案,能够起到更大的震慑作用。 他左手拿出锁尸绳,右手握着封魂刀。 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迎战。 这湘西尸道子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还要高那么几分! 他感觉他失算了。 刚才就不应该冒着巨大的风险跳出来。 他应该选择转身就跑,回到捡金铺里头,收拾包袱,带上陈碧水,牵上小黑驴,抱着小黑狗,然后迅速开溜。 逃离长乐县,逃得越远越好。 那样才符合他的苟道,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来吧!” “我苟着发育了这么久,就为今晚这一战!” 林煞突然间放开心态,视死如归。 虽无胜算,但也要战! 因为他知道,逃避并不是办法。 而且他也逃不了。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 湘西尸道子看到他拿出封魂刀的那一刻,突然虎躯一颤,脸色骤变! 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贫道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湘西尸道子身形一闪,那跑得飞快的背影,在黑如墨水的夜空之下,像个过街老鼠那样迅速远去。 让林煞原地蒙了个大逼! “这是什么情况?” 林煞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却深谙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于是对着湘西尸道子那即将消失的背影,直接就祭出九官符! 九官符,一坎一命数,九坎后成尸! 就不知道湘西尸道子能不能扛得住! 湘西尸道子已经逃得老远,他突然感受到,背后被一股诡异的力量袭击上来! “碰”的一声,让他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他连忙爬起,继续逃离,不带一丝犹豫。 直到逃出长乐县城,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原来那苦玄大师,竟然就是那天晚上释放出强大的封印咒元的仙师大能!” “他手中的匕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和那天晚上贫道感应到的封印咒元一模一样!” 如此一想,湘西尸道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他能给钱之孝借命!” “如此仙师大能,贫道在收集齐一百零八条‘尸血阴气’,逆天改命之前,绝对不可轻易招惹!” 湘西尸道子还惊魂未定,他暗下决心,以后看到苦玄大师,一定要绕道而行! “话说刚才贫道逃走的时候,那苦玄大师究竟对贫道做了什么?为什么贫道现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湘西尸道子回想起他突然间被一股诡异力量袭击背部的情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 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脚下一疼! 连忙抬脚一看! “草!这路上怎会有钉子!” 湘西尸道子连忙一瘸一拐找地方坐下,然后从脚底板上拔出一枚腐朽生锈的钉子。 “妈的,真是走霉运了,连喝水都会呛着!” 详细尸道子回想起今晚的遭遇,郁闷不已。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运气不好。 可他却不知,林煞给他种下的九官符,已经悄然生效。 …… 第106章 得功德,觅尸气 湘西尸道子走后,钱之孝和李寿君的借命仪式继续进行。 在林煞的见证下,李寿君在借命契约上签下名字,摁下手指印。 “以后的钱家,真的就是我李寿君的了吗?” 李寿君还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 遥想今早,他还是一个走投无路想要自杀的穷苦棺材匠,不曾想到了今晚,他就摇身一变,拥有了整个钱家的家产! “没错,都是你的了,不过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去享受!” 钱之孝也是面露喜色,心情大好。 他终于借到命了,他可以不用去死了。 “我吃了一辈子的苦,受了一辈子的穷,就算是让我过上两天富裕的生活,那也已经足够了。” 李寿君如此感慨,他再次看向钱之孝,眼神里甚至有些同情。 “这棺材铺,就送给你了!” 而此时,一旁站着的林煞,脑海里突然传来消息,他多了一件八品三钱的功德。 林煞对此并不意外。 他刚才站出来阻止了湘西尸道子对钱之孝和李寿君下手,救了两条活生生的性命,收获这一件功德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刚才他不站出来,钱之孝和李寿君,应该都已经被湘西尸道子给杀了。 功德可以用于因果咒,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子弹”。 不过林煞现在更加关心的是养尸录的“饲料”——尸气。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获得尸气了。 没有尸气,那不但不能养尸,《逆修正道诀》也没法精进。 钱家上一任家主钱三守,一直没有被下葬,而且早就变成了僵尸。 很明显,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尸气来源。 如今钱家换了个主人,那林煞只需要跟着李寿君去一趟钱家大院,应该就能把钱三守的尸气吸收。 如此一想,林煞就主动对李寿君提出要求,要和他一起去钱家大院一趟。 李寿君误把林煞当作苦玄大师,对林煞敬重有加,自然是满嘴答应。 …… 钱家大院。 灯火通明。 李寿君这个新主人来到这里之后,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 钱家大院大门前的牌匾,已经摘了下来,改明天就会让人去换上“李家大院”的新牌匾。 下人们早就做好了迎接新主人的心里准备。 因为钱之孝借命一事,早已传遍整个钱家的下人圈子。 只是大家怎么都不会想到。 这手拿借命契约来接管钱家大院的人,竟然会是棺材铺的李老头! “既然李老爷已经成为了这个大院的新主人,那我们就应该忠心侍奉,不能阳奉阴违!” 老管家徐福立即上来讨好李寿君,还对那些干活的下人如此叮嘱。 徐福之所以能够侍奉钱家三代而稳如老狗,那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在他看来,无论谁当这大院的主人,那都一样,他就是一个管事的,只要做好分内事情,那他就问心无愧。 就他这个颇有职业精神的态度,哪个主人会不欣赏? 李寿君就很满意,他说: “徐福,管家这个位置,你继续做下去,先帮我清点一下,钱家大院如今一共有多少家产,清点好了,记录在册,给我过目。” 一旁的林煞看着,不由内心感叹,钱财和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原本形同枯瘦的李寿君,如今接管钱家大院之后,竟然意气风发,满面春风,佝偻的伸腰,转眼间就变直了不少,空洞的眼神,也被神采奕奕所取代。 “苦玄大师,您请喝茶!” 李寿君面对身穿黑衣,黑布蒙脸的林煞,连忙恭恭敬敬招待。 他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得归功于苦玄大师的借命之术。 苦玄大师能够让他一夜之间得到这一切,同样也能够让他一夜之间失去这一切。 所以,必须恭恭敬敬招待。 林煞却挥了挥手。 “不必了。” 不是他不想喝茶,他也挺口渴的。 而是因为他蒙着脸面,嘴都没露出来,这时候喝茶的话,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面容了。 他不是不想以真实面容面对李寿君,而是不想以真实面容出现在这钱家大宅。 谁又敢保证,钱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有潜藏湘西尸道子的眼线耳目呢? 苟之道,小心为上。 “让人将钱三守的棺材抬出来。” 林煞也不去解释原因,只发号施令。 因为他知道,李寿君肯定会照做。 而且解释太多,反而容易暴露。 “是!” 李寿君回了一声,立即挥手把老管家徐福叫过来,然后吩咐徐福让下人去把钱三守的棺材抬出来。 “可是,老爷,之前钱之孝特意叮嘱过我们,不能去动他爹的棺材一丝一毫,不然可能会引来血光之灾。” 徐福面露犹豫,小心翼翼说话。 钱三守的棺材一直在偏房里头,那棺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钱家上下所有干活的下人,路过那个偏房,都会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阳气被吸收了一般,浑身都不好受。 “让你去把棺材搬出来,就把棺材搬出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寿君居高临下,厉声呵斥。 一改之前身为棺材匠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形象。 林煞看他转变如此之快,都不由微微皱眉。 他一摆手: “算了,别把棺材搬出来了,带我去看看那棺材即可。” 钱之孝所说的话,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没准搬动棺材,还就真会引来无妄之灾。 “是!” 钱家大院很大,有大厅,有主房,有书房,有偏房,有园林,有庭院,有阁楼,有亭台。 而偏房就在庭院两旁。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让下人住的,主人都会住在住房里头。 但是钱之孝却把他爹的棺材放在了偏房,可以说是十分之不孝。 吱呀…… 陈旧的房门推开,扑面而来一股灰沉沉的死气。 徐福和李寿君面色都变得紧张。 林煞也不敢托大。 他举着烛火,走进了房间里头。 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清楚了前方的棺材。 这棺材通体朱红如血,从款式上看,就是李寿君之前为钱三守定制的那口楠木棺材无疑了。 “你们都出去吧,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林煞将李寿君和徐福打发走,因为他知道,这两人留在这里,帮不了他什么忙,反而可能会成为他的累赘。 若是钱三守这僵尸,突然从棺材里蹦出来,那他可不敢保证,能够保李寿君和徐福周全。 所以让他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是!” “那苦玄大师,您忙您的,有什么吩咐,尽管来叫我!” 李寿君客客气气说了这么一句,就带着徐福退下了。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房门带上。 第107章 第二层逆气,一拳打爆僵尸 “碰……” 房门一关。 昏暗的房间里头,只剩下林煞一人,以及前方一口大大的棺材。 将烛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林煞来到了棺材面前。 他没有立即去打开棺材。 而是将《养尸录》打开,先用《养尸录》去感应棺材里的尸气,先探查个大概,摸清楚凶险程度,然后再进行开棺。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这棺材里的尸气浓度,竟然比何钱那水蜡尸还要浓!” “若是全部吸收,应该能够让《养尸录》增长三层尸气!” 何钱那水蜡尸,在半血尸之上,血尸之下,其尸蜡就可以让林煞提升足足两层半的尸气。 眼前这钱三守的尸体,经过湘西尸道子的冶炼,拥有比水蜡尸还要浓的尸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让林煞更为窃喜的是,因为这棺材的朱漆掺杂了黑狗血的缘故,钱三守的尸变程度被抑制了不少,他虽然拥有堪比血尸的尸气,但是却没有变成血尸,也就是说,其凶险程度,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僵尸而已。 这就好比一头肉很多,而且攻击力很小的大肥猪。 林煞看了,直接就流口水。 此等肥猪,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林煞如此想着,立即去开棺。 这棺材盖子没有被严封,所以林煞很容易就把棺材盖打开了。 只见一脸青白色死气的钱三守,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面,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棺材盖刚一打开,他突然睁开眼睛! 弹坐起来! 就要去攻击林煞! 好在林煞早有防备! 锁尸绳立马套上去! 钱三守扑腾挣扎几下,就没了反应。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实力。” 林煞见钱三守被他迅速制服,嘴角微微一翘。 随即立即使用《养尸录》,对其体内尸气进行吸收。 功法一开,尸气汇聚成河,迅速涌入林煞的体内。 原本已经空空荡荡的《养尸录》,尸气层数缓慢增加。 一层,两层,三层…… 果然和林煞所猜测的一样! 这一餐“美食”,让他足足涨了三层尸气! 当钱三守体内的尸气被吸干之后,让林煞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如同血虫子一般的东西,突然从钱三守的身体钻出来,迅速进入林煞体内! 林煞不由一惊! 以为中了什么毒虫之术! 结果一看《养尸录》,却发现大大的惊喜! 那“血虫子”竟然进入了养尸录里面! 随即,《养尸录》的尸气层数,再次上涨! 从原来的三层尸气,涨到了四层尸气! 而且尸气上涨之后,“血虫子”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尸气里面,如同鱼儿一般游荡! “尸血阴气?” 林煞脑海里,瞬间出现这一个名词。 然后转惊为喜! 这尸血阴气,《养尸录》里曾有过介绍! 是用妖魔鬼怪的精血精魄所炼制而成! 里面蕴含强大的煞气真元! “哈哈,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这“尸血阴气”原本是湘西尸道子注入给钱三守的,为了将钱三守炼成血尸,湘西尸道子可谓是下了血本! 可却不曾想,最后竟然为林煞做了嫁衣! 如果让湘西尸道子知道,他的“尸血阴气”阴差阳错让林煞捡了便宜,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气到内出血!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一条尸血阴气,就是一个‘泉眼’,应该能够让《养尸录》的四层尸气维持一段时间,也就是说,我现在就算是立即将四层尸气全部消耗完,不用再去吸收别的尸气,也会因为‘泉眼’的存在,很快就会重新涨回四层尸气。”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林煞立即盘腿打坐,开始修炼。 以四层尸气,统统炼化成《逆修正道诀》的逆气,果不其然,四层尸气消耗完之后,尸气就慢慢恢复,只半个时辰,就恢复了一层尸气。 林煞将这刚恢复的一层尸气也炼化成逆气,凑足五层尸气,最终修成了《逆修正道诀》的第二层逆气。 他立即感觉身上产生了明显的变化,无论是皮肉的强度,还是筋骨的硬度,又或者精神面貌,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如今我一拳,打死一个普通僵尸,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林煞如此想着。 为了验证一下他的想法,他决定将钱三守放出来试一试。 于是将锁尸绳一收。 然后就见到,钱三守这僵尸,瞬间从棺材里蹦跶出来! 两只锋利硬直的手爪,如同两把利剑,对着林煞就攻击过去! 林煞拥有两层逆气之后,反应速度变得灵敏许多! 只见他微微一侧身子,就轻轻松松将钱三守的攻击闪了过去。 然后一巴掌扇过去。 “啪!” 钱三守的头颅,立即在脖子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半。 脖子上的皮拧成了麻花。 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 林煞一脚将钱三守踹回棺材里面,把棺材盖子盖好,然后拍拍手掌,转身出门去。 门外李寿君和徐福早已等候多时。 “苦玄大师,您总算出来了!” “刚听到里面有动静,我还以为您遇到了危险,现在见您安然无恙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李寿君恭恭敬敬的。 林煞笑笑: “你看我像是会有事的样子吗?” “死者为大,钱三守的尸体,你别乱扔,明天送去给钱之孝,让他来处理。” 林煞吩咐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回头问了李寿君一句: “李寿君,还记得今早捡金店那小师傅对你说的话吗?” 李寿君一愣: “林小师傅对我说了什么?” 林煞见他这反应,不由摇头叹气。 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人。 李寿君亲自送林煞出了钱家大院,然后他独自一人回到这大院的主人房间。 “这钱大乡绅的床,就是不一样。” “有钱人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躺在软弹舒适的蚕丝被床铺上,李寿君开始有点流连忘返了。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今早林煞对他说的话。 但是,他也就想起了一部分而已。 而且还曲解了林煞的意思。 “林煞说的万恶的资本家,良心的实业家,我根本不懂什么意思……” “我只记得,我曾对他承诺过,如果拥有钱家的家产,就会分他一半,他当时虽然表面上推辞,恐怕心里是想要的……只是问题是,当时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压根底儿就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拥有钱家的家产……” 当时李寿君就一时口嗨而已。 如今他真的拥有了钱家的家产,若让他把一半的家产赠送给林煞,说实话,他心里不是很乐意…… 这么多钱,他怎么舍得? 第108章 变脸 第二天一大早,林煞去了一趟李记棺材铺。 他要去找钱之孝问清楚一件事。 “你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是你爹咬的,能告诉我是谁咬的吗?” 林煞直接开门见山。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那是因为他发现钱之孝脖子上的牙印,和钱三守的獠牙的宽度,很明显不是一个尺寸,钱之孝脖子上的牙印,要比钱三守的獠牙宽度小许多。 他的伤口,要么是女人咬的,要么是小孩咬的,只有女人和小孩,才会有这么小的嘴巴。 此时的钱之孝,獠牙已经长得非常明显。 面色苍白无血色。 距离尸变已经不远了。 昨晚他原本是睡在棺材铺的床上的,但是不知为何,等他白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竟然躺在了棺材里面。 “不是已经借命了吗,为什么我的尸毒还没有解?” 钱之孝没有回答林煞的问题,他更加关心自己的身体情况。 “是苦玄大师让我来问你的,你如实回答,苦玄大师自有办法救你。” 林煞昧着良心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愧疚之感。 这世上哪有什么苦玄大师? 钱之孝的尸毒,根本就无药可解。 林煞现在只不过是想在钱之孝变成僵尸之前,从他嘴里套出多一些有用的信息,仅此而已。 “是晴儿。” 一听到是苦玄大师的意思,钱之孝就变得老实多了。 他直接和盘托出: “湘西道长以何坤为载体,收入他爹何钱的鬼魂,然后用鬼炼尸之秘法,将晴儿这个大活人,直接炼制成了活血尸。” 林煞闻言,不由惊讶。 “活人也可以炼制成尸?” 他连忙翻开神海里的《养尸录》的尸类记载,发现还就真有可以直接将活人炼制成僵尸的秘法,只不过这些秘法都非常邪乎,非常复杂,需要超高的术法,才能成功。 而这些秘法炼制出来的活尸,竟然拥有一定的人类的思想和意识。 “湘西尸道子竟然掌握了炼制活血尸的秘法,可见其妖法之强大,远超我的想象。” 林煞心里如此想着,心里越发觉得,昨晚正面跳出来硬刚湘西尸道子,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也就运气好而已,稀里糊涂就把湘西尸道子给吓跑了。 所以,下次遇到湘西尸道子,绝对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必须苟着,狠狠地苟着。 “林小师傅,求你快去帮我问问苦玄大师,我身上的尸毒,何时能够清除?我感觉我真的快要变僵尸了。” 钱之孝这时抓住林煞的手,卑微哀求。 就在几天前,林煞顶撞了他几句,他还扬言要打断林煞的腿,不曾想,现在就变得这么低声下气了。 “好,我回去就帮你问问。” 林煞随口答应下来,心里想着要不要把钱之孝体内的尸气也吸收了。 就在这时,棺材铺外面传来脚步声。 “钱之孝,我把你爹的棺材送过来了!” 只见李寿君带着一众仆人走了进来。 今天的他换了一身“瑞蚨祥”的藏青绸缎大褂,头上带着“马聚源”的瓜皮帽,右手大拇指扣着个“绮罗玉”的翡翠大扳指。 和之前何坤的打扮,竟然有几分相似。 一副富贵逼人的富态模样,一改之前穷苦装扮。 而若说变化最大的,还属他的精神面貌。 他腰板挺直,满面春风,神采奕奕。 曾经面对钱之孝的时候,他只能仰望,而如今他却居高临下俯视钱之孝,看钱之孝就像是看一只可怜的蚂蚁一般。 “你把他送来这里做什么?” 钱之孝并不想要他爹的尸首,现在他自己都快要死了,哪还顾得上处理他爹的尸首? “我也不想送来,不过这是苦玄大师的意思。” 李寿君语气冰冷,还冷笑出来: “你若是不想给你爹安葬,就把他拉去乱尸坑扔了。 你把你爹扔了,这空出来的极品楠木棺材,还能卖不少钱呢!” 钱之孝一听说是苦玄大师的意思,就没意见了。 “对了,话说回来,你还欠我八十两的棺材尾款,不过我这人仁义大方,不像你钱之孝那么小家子气,这八十两就不用你还了。” “你们几个,把棺材放里面,然后好生招呼钱老板一顿,当是抵债。” 李寿君对着手底下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转身对林煞说: “巧了,林小师傅,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我正想去捡金铺找你呢!” “走,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林煞跟着李寿君走出了棺材铺,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拳打脚踢声,以及钱之孝被的哇哇惨叫声。 林煞看着李寿君那得意张狂的背影,他突然发现,此时的李寿君,已经不是原来的李寿君。 他不怪李寿君,他更多的是自责。 他早该明白一个道理,就算是一个圣人,突然拥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和权力,那也会有很大的几率难以自控,最终沦为钱权的傀儡。 圣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李寿君这个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教育,没怎么体验过财富和权力所带来的快感的底层棺材匠呢? 他的因果咒,帮了李寿君,也害了李寿君。 他应该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个人命运……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 “李老板,你带我去哪里?” 林煞跟着李寿君往白喜街外面走去,很快就来到了长乐县的一条小吃街。 “李老板是你能叫的吗?你该改口了,叫我李老爷。” 李寿君语气平淡,但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林煞眉头微微一皱。 不过随即一笑置之: “是,李老爷。” 他没有回怼李寿君,而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很快,两人走到了一家凉粉铺面前。 “老板,给我来十碗凉粉。” 李寿君扔下银子,买了十碗凉粉,摆在了林煞面前。 “林小师傅,我李寿君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当初你给过我一碗凉粉,如今我给你十碗凉粉,算是十倍报恩于你,你吃吧,吃不下可以打包带走。” “多谢李老爷。” 林煞礼貌道谢,然后吃了一碗,剩余的九碗,他看到店铺外来了几条流浪狗,就给流浪狗吃了。 李寿君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颇有不喜。 不过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随即他起身带林煞来到了一家酒铺,将一锭银子一甩。 “老板,给我来二十壶客族米酒!” “林小师傅,你请我喝过两壶酒,如今我回你二十壶。” 林煞笑道: “那多谢了。” “老板,给我一壶就好,剩余的十九壶,先存在你店里,等我以后想喝了再来拿!” “好嘞!” 老板热情招呼。 林煞拿了那壶酒,打开就喝了一大口。 然后笑道: “李老爷,你放心好了,你这么热情报答我,不就是想要和我撇清楚关系吗?” “现在,咱们两清了。” 李寿君却依旧面色阴沉,不敢相信这事情会这么轻易就解决。 “昨天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你可别当真,更别妄图以此为借口来纠缠我。” 林煞问: “昨天你对我说了啥?” 李寿君上下打量林煞: “你最好真的忘记了,不然以我如今的财力物力,要捏死你一个捡骨小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从袖手里拿出了一袋银子: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十倍还你之前借给我的五两银子,以后别到处说你是我朋友。” 说罢,李寿君转身就走。 林煞看着李寿君离去的背影,他突然间有点后悔将九官符用在湘西尸道子身上了。 这从他爹的尸骨里挖出来的九官符,就应该用在他这个白眼狼儿子身上。 林煞暗暗掐起昨晚刚获得的八品三钱的功德,想要转化成八品三钱的因果咒,种在李寿君身上。 不过随即他却放下了捏紧的因果咒,摇头笑了笑: “罢了,这因果咒用在他身上,简直浪费我资源……” 林煞之所以做出这样一个选择,并不是因为他宽宏大度,而是他已经看到,李寿君头顶上有一团黑气。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就算不种因果咒,李寿君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 …… 第109章 近三层逆气 钱家大院已经换上了李家大院的牌匾。 李寿君坐在大厅里头,手脚生疏地抽着福寿膏。 时不时被呛几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这福寿膏他老早以前就想试一试了,只是一直舍不得花钱去买,以前看着那些富人,各个腰间挂着一个镶金嵌玉的烟斗,抽烟的时候一副升仙的模样,他不知道有多羡慕。 而如今,他也成了一个富人。 一口福寿膏的烟雾吸入肺中,李寿君长叹一口气,虽被呛得不舒服,但他依旧感觉就像是神仙一般。 他闭目神游良久,最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个账簿。 翻开看了看。 这账簿是老管家徐福刚刚整理出来的钱家家产。 李寿君过目之后,抬头对一旁恭敬站着的徐福说道: “这租出去的铺子,租金怎么这么低?统统给我涨三成!” 老管家徐福闻言,脸上露出了苦笑。 以前李寿君还是棺材铺的小老头的时候,那可是没少埋怨铺租太高。 不曾想他只是屁股挪了一下,所秉持的观点就转了一百八十度。 真正验证了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态度。 很多时候,只有立场,没有对错。 “这田租也给我涨三成。” 李寿君这时候又抛出这么一句话。 老管家徐福终于忍不住了,弱弱说了一句: “老爷,商铺涨租,那些商人或许能忍忍,但是种地的百姓都成穷鬼了,再涨他们的租的话,他们就没法活下去了,他们没法活下去,那很可能会造反。很久之前钱敬丰主持这个家的时候,那些穷鬼农民就因为涨田租闹过一次。” 李寿君却笑道: “让他们反,他们不反是孙子,他们反了才好,我恰巧有借口把田都收回来,如今大京朝已经允许百姓种烟,把田收回来我自己种烟,利润比租给那些穷鬼农民种地要高多了!” 不得不承认,李寿君的眼光,真的贼锐利。 此时距离林则徐虎门销烟已经过去了足足十五年,在洋人的福寿膏倾销政策之下,大京朝政府为了减损白银的外流,出了一个饮鸩止渴的政策。 那就是逐渐开放允许本地百姓种烟,以实现福寿膏的自产自销,以此来补充中央财政的亏空。 这政策竟然得到了庙堂之上的大多数官员的认可,就连曾经带头禁烟的林则徐,此时态度也已经转变,觉得让洋人把钱赚了,那还不如自己把钱赚。 “老爷,您这可真是天才之举啊!” 徐福竖起大拇指,夸赞李寿君这个新老爷经营策略。 反正他徐福又不用种田,老爷赚钱了,自然会给他多一点薪水。 …… 林煞在房间里盘腿打坐。 自从获得一条“尸血阴气”之后,他的《养尸录》就获得了一个“小泉眼”。 这“小泉眼”经过一晚的集聚,如今又已经蓄满了四层的尸气。 林煞将四层尸气炼化,眼看着第三次逆气就快要修成。 “如今我实力又涨了不少,就算是半血尸来了,我估计也能轻易将其降服。” 林煞面露欣喜。 最近他可以说是好运连连,实力涨得很快。 “有了‘尸血阴气’的辅助,《养尸录》就不缺尸气了,那要不要继续养尸?” 林煞脑中冒出这么一个疑问。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继续养赵明辉这个僵尸,这僵尸就是一条光吃饲料不长肉的大蠢猪,耗费林煞那么多尸气,境界却涨得贼缓慢,至今都还没养成血尸,可谓是付不起的阿斗。 “要不,换一条尸来养养?” 林煞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就在这时, 捡金店外面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有客人来了。 林煞连忙起身出去招呼。 虽说最近涨了不少实力,但这捡骨的生意不能落下。 毕竟捡骨开盲盒,才是他的大基本盘。 “官差老爷,您怎么又来了!” 林煞刚出门,就见到来的人是孙大勇。 孙大勇面色很差。 他身上被李狗儿捅出来的伤,原本就还没完全好,现在脸上又新添了两道伤口。 也不知道是之前林煞给他种的因果咒起的作用,还是别的原因。 “林小师傅,你不是说要帮我把我爹的黑骨变成黄骨吗?” “何时才行动啊?” 孙大勇最近霉运连连,他以为是他爹的黑骨导致的,于是迫不及待想要让林煞帮忙把黑骨转为黄骨。 林煞之前说过会帮这个忙。 所以现在他又来登门造访了。 林煞根本就没有让黑骨变换的能力,但是他有《心术经》赋予他的拿捏人心的技巧。 “我已经开始在帮你爹洗骨了。” 林煞面不改色,张口就来。 “竟然已经开始行动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孙大勇当即惊讶,半信半疑。 “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回去等着就好。” 林煞语气很平淡,但是却有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势。 “可是,我怎么没看到你出城去我爹的坟地那边?” 孙大勇发出疑问。 林煞一笑置之: “我对你爹的洗骨,可不是用水或用茶油去洗,而是用道法,用风水去洗,再说了,你爹那黑骨你也看了,黑入骨髓,用水用茶油根本就没法洗掉色。” 孙大勇闻言,缓缓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请问具体怎么洗?” 孙大勇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林煞冷冷道: “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装作不耐烦: “你若是不信任我,那另请高明便是了!” “问那么多不该问的问题,你不觉得很冒犯吗?” 若是以前,林煞对他这个官差大爷这样说话,他绝对直接一巴掌过去。 可现在他有求于人,那他只能忍气吞声,把姿态放低。 “林小师傅,不好意思,刚才实属是我冒犯了。” “我给您赔礼道歉!” 说着,孙大勇掏出几块碎银,递给林煞。 林煞却没收他的钱,而是说道: “我做生意从来都是做完之后再收钱,你把银子收回去吧,免得你以为我是骗子。” “其实能不能把你爹的黑骨洗黄,和你的行为也有很大的关系,你最好行善积德,少做亏心事。” 林煞如此叮嘱他,有意引导他走上正道,做个好人。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多做善事!” 孙大勇满嘴答应。 林煞挥了挥手,将他打发走。 心中苦恼不已,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该怎么把孙有为的黑骨变黄啊? 难不成,真要去挖开孙有为的坟墓,给他换骨? 可是,就算是换骨,那换谁的骨呢? 林煞思索了良久,不得正解。 眼看日上三竿,来到了中午。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走进了捡金店。 此人带着斗笠,遮着脸面,隐藏颇深。 不过,林煞依旧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谁。 这不是秦记古董行的店小二李狗儿吗? 李狗儿之前因为捅伤了孙大勇,如今已经被全城通缉,当大家都以为他已经逃出城去,却不曾想他竟然出现在了林煞的捡金店! “捡骨小师傅,可以帮我爹捡骨迁坟吗?” 李狗儿一进门,就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可以,捡骨费用五十文钱,最好先将你爹的生辰八字给我看一看。” 林煞没有因为他是个通缉犯,就拒绝这单生意。 “好,这是我爹的生辰八字。” 李狗儿将一个泛黄皱褶的小本子递给林煞。 林煞翻开一看,不由一愣。 因为这生辰八字的姓名上,赫然写着“李勇”二字。 第110章 怨气化胎 林煞依稀记得,他透过《摸骨经》看孙有为的生平往事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名叫李勇的路人甲。 那李勇曾在韶州当过兵卒,当时他和陈安,以及孙有为的大舅章程文,一起竞争一个勇长的位置。 后来因为家中祖坟进了野猫,风水出了问题,李勇和陈安先后主动退出了勇长的竞争,让章程文白捡了一个便宜。 而李勇和陈安的祖坟风水之所以出问题,全是因为孙有为在暗中使坏。 林煞仔细看了眼前这李勇的生辰八字一遍,发现年龄和命数上,和韶州那个李勇相吻合。 这李勇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个被孙有为设局算计的李勇吧? 如果是,那是不是又多了一条证据证明,林煞从《摸骨经》看到的孙有为的生平经历都是真实的,而不是他发疯的幻觉? 如果孙有为的生平经历都是真的,那是不是可以反推,之前孙大勇对他说了假话? 对他隐瞒了青铜匕首的真实去向? 林煞突然发现,关于他师父的死的线索,似乎柳暗花明,又有了那么一点苗头。 只是他越想,就越觉得细思极恐。 如果孙大勇真的对他说了假话,那孙大勇隐藏得也真够深的。 他说假话的时候,竟然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这个小官差,城府够深啊。 以至于让林煞觉得,他最近接连主动跑来捡金店,可能不单单是为了他爹的骨头奔走,而是还另有所图……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爹的生辰八字我看过了,最近有两个好日子可以进行捡骨,一是今天戌时,二是五天后的巳时。” 林煞收起思绪,对李狗儿如实说道。 今天戌时,也就是夜晚七点到九点,很明显时间有些仓促。 所以林煞以为,李狗儿应该会选择五天后再对他爹进行捡骨迁坟。 可却不曾想,李狗儿却说: “那今晚就捡骨吧。” 林煞一愣: “会不会太仓促?” 李狗儿却说: “不会,就今晚。” 然后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面上。 “我还有些事要去忙,所以就拜托小师傅你帮我准备捡骨的种种工具了。” “如今全城宵禁,酉时一过城门就会关闭,所以,劳烦你酉时之前把工具买齐,并且带出城,我在城外的钱记客栈等你……不对,应该是李记客栈,今早钱记客栈才摘了牌子,改成了李记客栈……” 林煞拿了银子,点头答应: “成,那我等会儿就去卖捡骨用品,下午的时候,城外客栈见。” 李狗儿拱手道谢,然后转身就走。 林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他一个通缉犯,能出得了城吗? 结果却发现他多虑了。 等到下午,林煞买齐了捡骨工具,牵着一条小黑驴,走出城门,来到李记客栈的时候,发现李狗儿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我爹的坟墓在长乐县北边山地,从这里去到那边,估摸需要走一个半时辰的山路。” 李狗儿一边带路,一边对林煞说话。 他自始至终都戴着斗笠,不让林煞看到真面目。 “话说你帮你爹选好了二葬之地吗?” 林煞问了这么一句。 李狗儿笑了笑: “还没呢。” 林煞就说: “我也会看风水,要不让我来帮你爹找个二葬之地?” 李狗儿却摇头说: “不用。” “你把我爹的骨头捡出来装入金罂就好,先暂且放到阴干之地,改天我再找风水先生来挑选新坟地。” 李狗儿都这么说了,林煞自然没意见: “也行。” 夜幕降临之时,两人深入丘陵山地,来到了一个坟头面前。 林煞借着夕阳余光,环视周围一圈。 发现这里竟然距离孙有为的新坟不远,也就隔着一个山头的距离而已。 林煞点上香烛,拜过鬼神,开始对李勇的坟墓破土。 两人挖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棺材挖了出来。 “哗啦!” 棺材盖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借着微弱的烛火,林煞可以看到,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七七八八。 但是还有少部分没有完全腐烂。 比如脑袋,比如大腿,比如脖子。 正是因为未完全腐烂,所以才会有如此浓重的臭味。 林煞对尸臭味已经习以为常,所以除了开棺的那一刻,被熏了一下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李狗儿却没有这个耐受能力。 他刚闻到尸臭,立即就“呕”的一声。 转身狂吐。 “习惯一下就好,第一次闻这味道,确实很恶心。” 林煞笑着安慰他,还说道: “你到上风口去,不然风一吹来,还有你好受的。” 李狗儿苦笑道: “那剩余的事情,就交给小师傅你了!千万别把我爹的骨头弄伤了!” 林煞就说: “放心,我是专业的,保证把你爹的骨头捡得完完整整的。” 林煞从捡骨工具包里拿出剔骨刀,以茶油清洗,然后开始到棺材面前,进行剔肉取骨。 骨头一块一块被林煞取出,放在旁边摊开的草席上。 可进行到一半,林煞却惊讶地发现! 李勇的喉咙里竟然有一坨坚实而有弹性的肉! 这肉,很奇怪! 像是生肉一般! 轻轻拨开周边的腐肉! 露出本来真面目! 林煞这才看清楚! 这竟然是一个肉球! 通体暗红,布满黑色血管! 而且,似乎还有心跳,正在一起一伏得跳动着! 林煞见状,大为惊讶。 真是神奇!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传说中的寄生胎吗? 可是,如果是寄生胎的话,为什么不寄生在肚子里面,反而寄生在喉咙里面? 肚子才是最合适寄生的,因为最富有营养,喉咙也就一些干瘪的皮肉包裹而已,根本不适合寄生。 林煞觉得这应该不是寄生胎!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肯定和尸鬼一类的东西有关。 没准能够用《养尸录》探清楚其内部情况。 如此一想,林煞当即打开《养尸录》,以尸气缓缓探入其中!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小肉球里面,竟然装满了浓度极高的怨气! 以及一个即将成型的胚胎! “怨气化胎!” 林煞脑子里,瞬间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随即,面露欣喜。 这下捡到宝了! 《养尸录》对怨气化胎有所记载,这怨气化胎对邪修而言,就如活珠子对普通男人一样,那可是大补之物! 第111章 抉择符 所谓怨气化胎,就是人在死的时候,有一口怨气堵在喉咙里头咽不下去,这口怨气可以让尸体成为僵尸,也可以化作一个“胎灵”。 李勇的情况,很明显是后者。 他死前那一口怨气,没有让他成为僵尸,反而吸收他的尸体的能量,转化成为了一个胎灵。 这胎灵里面蕴含丰富的怨气和尸气,以《养尸录》吸收,绝对能够让尸气层数上涨不少。 不过林煞并没有立即就去“服用”这个胎灵,他将其收起来,然后继续捡骨。 准备等下山之后,再慢慢炼化不迟。 毕竟李狗儿就在身旁,有些事不太适合当着他的面来做。 很快,李勇的所有骨头都捡了出来。 《摸骨经》缓缓展开。 树死一根柴,人死一堆骨。 《摸骨经》的画面之下,李勇的生平,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林煞眼前迅速过了一遍。 这李勇果然就是韶州那个李勇。 李勇的人生,可谓是平平无奇。 唯一有点色彩的,就是他当兵那部分时光。 他原是嘉应州长乐县人士,家境贫寒,十八岁就去当兵,被派遣到韶州的部队里头。 他花了五年时间,从一个兵,混到一个丁,然后又花了八年时间,从一个丁,混到一个卒。 最后他好不容易获得了晋升勇长的机会,最后却因为家中祖坟进了个野猫,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普通人一生之中,行大运的机会就那么一两次。 李勇放弃这个机会之后,一辈子都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机会。 他在部队里英勇善战,但是每次功劳,都是头儿的,而不是他这个小兵的。 最后他年纪大了,身负一身伤,退伍回到老家嘉应州长乐县,成为一个贫苦佃农。 而当年晋升为勇长的章程文,从此之后步步高升,李勇卸甲归田之时,章程文恰巧调任到长乐县当主簿。 一次偶然的机会,章程文听闻李勇在长乐县,便主动邀请李勇吃饭。 两人见面之时,李勇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被生活压弯了身腰,而章程文则是意气风发,看起来要比李勇年轻至少十岁。 “见过章主簿!” 李勇面对章程文的时候,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丝冒犯。 而章程文也很享受李勇对他这个态度。 曾经他们是平起平坐的兵卒,甚至李勇的地位还要高他那么一丢丢。 因为李勇能征善战,能力比他强太多了。 不过能力再强,也抵不过时运,抵不过选择。 “李勇,你我同为韶州老兵,不用那么客气,今天我请客,不醉不归!” 章程文显得很大方。 而他之所以大方,那是因为他是上位者,他居高临下,他可怜同情李勇,他庆幸而得意。 李勇满心感激,觉得章程文是个好人。 两人喝了不少酒之后,相互间卸下了防备。 李勇开始感叹自己命数不好,还笑说: “当年若不是我老家祖坟不好,风水出了问题,没准如今坐在长乐县主簿的位置的人就是我。” 章程文也是喝多了,他笑道: “我从来不信风水,所谓风水,只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李勇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等他和章程文道别回家之后,越想当年那件事,就越觉得不对劲。 “所谓风水,事在人为……” “难不成当年我家祖坟和陈安家里祖坟里的野猫,都是别人故意放进去的?” “而那邋遢老道士,并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只不过是一个骗子!” 李勇突然间想明白这件事,脑海轰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劈。 与此同时,他越想越气愤。 他想要去找章程文对峙,但是却又不敢。 因为章程文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主簿,在长乐县也就知县和县丞比他大而已。 他不敢去得罪如今的章程文,章程文要捏死他一个小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而且就算他去问,章程文肯定也不会承认。 所以他这一口怨气,就这么一直憋在心中。 从此以后,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时而哀叹,时而愤怒,时而悔恨。 他就这么养着一口怨气,一直到死,都没敢去问章程文这个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一口怨气,在他喉咙里养着,最后怨气化胎,养出了胎灵。 他死的时候,对李狗儿留下遗言: “儿子,切记,别不相信风水,但也别迷信风水,不然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你爹我这一辈子,就吃了这么一次大亏,而这一次大亏,就让我栽了个大跟斗,从此这辈子再无往上爬的机会……” …… 摸骨经缓缓合上。 李勇的一生,短暂而平凡,但却是很多普通人的人生写照。 这世间大部分人的一生,行大运的机会,确实就只有那么一两次而已。 或一次考试,或一个选择,或一个运气。 错过了,那就没了。 普通人的试错成本,要比那些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富贵之人要高多了。 当我们站立在人生的转折点的时候,往往都风平浪静,普普通通,甚至都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唯有多年以后,被命运之锤狠狠锤过之后,突然间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多年前那个错误的选择,如同侩子手的大砍刀,已经将人生腰斩。 《摸骨经》给出的奖励—— 抉择符。 九品一钱符宝。 人生在世上,过得好不好,努力很重要,选择更重要。 这抉择符,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当你摇摆不定的时候,可以给你一个正确选择。 这符纸的能力,可谓是杠杠的,之所以只有九品一钱的品阶,那是因为这是一次性用品,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就会自动焚毁。 “抉择符,好东西,没准能够在关键的时候起到重要作用!” 林煞默默把抉择符收好,然后将李勇的骨骸装入金罂之中,把金罂放在附近一个阴凉之地,就和李狗儿一起下山去了。 此时长乐县已经宵禁,城门禁闭,没法进去,林煞就决定在城外树林里住一晚。 而李狗儿则是说他要去李记客栈住店。 林煞没跟着去,说自己没钱。 于是两人就这么分别了。 等李狗儿走后,林煞独自一人在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头,盘腿打坐,开始拿出那怨气化成的胎灵,用《养尸录》去吸收。 …… 第112章 另一种因果,黑骨转黄了 《养尸录》一开,胎灵里面的怨气,被快速吸收。 果然如林煞所想的一样,这怨气化作的胎灵,确实大补! 转眼间,林煞的《养尸录》里的尸气层数,就从四层,增长到了五层。 而且那一条“尸血阴气”,也变得更加活跃了。 这意味着,他的尸气层数,使用完之后,能够比之前更加快恢复。 而且能够恢复到五层,而不是之前的四层。 林煞打算趁热打铁,立即修炼《逆修正道诀》,很快,他就将接近圆满的第三层逆气,修炼到了圆满。 正打算再接再厉,今晚就把第四层逆气修炼出来。 可这时候,林煞的《养尸录》,却突然传来异动! 他发现,他竟然能够感应到李勇的骨头的存在!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之前他吃了钱记客栈的人肉包子,就能感受到那些尸体的存在,并且以那些尸体的视觉,去看到地窖下面的一些情况。 如今林煞炼化胎灵,相当于吃了李勇的一块肉,那自然也能够以李勇的尸骨的视角,去看到他周边的一些情况。 此时李勇的尸骨,放在半山腰上的阴凉处。 半夜三更的,这半山腰天色灰蒙蒙,寂静无人,死气沉沉。 突然间,远处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他扛着一把铲子! 林煞定眼一看,当即意外不已! 这不是李狗儿吗? 李狗儿怎么会大半夜跑回山里? 他要做什么? 林煞不明所以,默默观看。 只见李狗儿提起金罂,然后往山里走去。 “他这是要把他爹的骨头埋了吗?” 林煞疑惑不已。 为什么捡骨的时候,不直接下葬,反而要等林煞走了之后,这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来下葬? 难不成李狗儿想要隐瞒什么? 林煞带着如此想法,继续看下去。 只见李狗儿带着他爹的骨头,翻过了一个山谷,到了对面山上,来到了一个坟头面前! 林煞见状,当即惊讶! 这不是孙有为的新坟吗! 李狗儿要做什么? 只见李狗儿拿起铲子,就开始掘坟! 偷偷摸摸挖了大半个时辰! 他终于把孙有为的坟墓挖了开来! 然后小心翼翼把孙有为的骨头从金罂里取出来,再把他爹的骨头放进去! 然后重新把坟土盖上,夯实,恢复原貌! “爹,您就好好住在这里吧!” “今后不单单我会供奉你,孙家人也会供奉你,希望你能保佑儿子我行大运!” 李狗儿拜了三拜。 然后将孙有为的黑骨收拾干净,装入原先装他爹的骨头的那个金罂,然后带走。 李狗儿走后,坟头孤零零,吹来一阵冷风。 林煞愕然不已。 可随即,却笑了。 李狗儿阴差阳错帮了他一个大忙。 原本他还苦恼着,怎样将孙有为的黑骨变黄! 现在孙有为的黑骨,不就已经变黄了吗? 他啥也没做,但是却可以给孙大勇交差了! 至于李狗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煞猜测,应该是李狗儿怨恨孙大勇,若不是孙大勇的逼迫,他也不会捅孙大勇几刀,不捅孙大勇几刀,就不会成为通缉犯! 孙大勇害他成为亡命之徒,那他就要孙大勇没法供奉自己的祖宗,没法得到好的风水! 这种报复,可谓极其阴险,而且毫无痕迹! 这死人的骨头,没有dna鉴别技术,谁分的清楚是哪个人的? 而且孙有为刚迁坟不久,坟土还是新的,李狗儿挖坟就算留下了痕迹,孙大勇估计也看不太出是怎么回事。 另外,这里似乎也隐藏着冥冥中的一种因果! 当年孙有为掘了李勇的祖坟,用计坑骗李勇,害得李勇失去晋升勇长的机会,从此人生命运被迫改变。 而如今,李勇的儿子在不知道先辈的恩怨的情况之下,竟然似有东西冥冥中指引,让他和孙有为的儿子结仇,然后顺理成章来掘孙有为的坟墓! 以李勇之骨,取代孙有为之骨,让孙有为的子孙后代,以后都得诚心跪拜在李勇的尸骨面前! 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世间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第二天一大早,林煞进到城里。 他把小黑驴和捡骨工具包放回店里,然后立即去找孙大勇。 “官爷,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林煞见到孙大勇的时候,发现孙大勇身上又添了一些新伤。 这因果咒的作用,竟然还没消停吗? 林煞心里不由嘀咕。 孙大勇满脸闷闷不乐。 “什么好消息啊?” 这几天他霉运不断,心情非常不好。 林煞就说: “三天之后,令尊的骨头就能由黑转黄了!” 林煞之所以没说今天就由黑转黄,那是因为坟堆刚填回去,要过几天才比较看不出痕迹。 “此话当真?” 孙大勇当即惊喜。 “自然当真,三天之后,你可以去挖开你爹的坟头看一看,如果是假的,你来拆了我的店铺都行!” 孙大勇见林煞言之凿凿,就信了半分。 不过也疑惑: “你是怎么将我爹的骨头变黄的?” 林煞笑道: “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天机不可泄露!” 孙大勇就说: “其实你用什么方法,我也不在意,只要能让我风水好转起来就行。” 林煞就说: “你以后多行善事,不要仗着自己是个官差,就老是去欺负贫民百姓,那你的风水自然会好起来。” “我就说这么多了,告辞!” 林煞转身离去。 孙大勇却追上了把他叫住,硬塞了他十两银子。 林煞却之不恭,欣然收下。 从孙大勇家里出来之后,林煞走回了白喜街。 路过李记棺材铺的时候,林煞往里面多瞄了一眼。 他惊讶地发现,已经病恹恹的钱之孝,竟然还没有尸变! 这家伙,也太能撑了吧! 尸毒都已经让他面色苍白,獠牙都已经长出来了,但是他就是还没完全尸变! 就这么半人半鬼,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 见林煞路过,钱之孝还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出来: “林小师傅,你先别走!” 林煞问道: “钱公子,有什么事吗?” “咳咳……”钱之孝剧烈咳嗽两声,艰难地喘着气,“林小师傅,请你帮我问问苦玄大师,我已经借命了,为什么还不曾好转?” 林煞上下打量钱之孝,发现他身上的尸气不少,若是吸收的话,应该至少能让《养尸录》涨半层尸气。 于是灵机一动,就回道: “这样吧,我让苦玄大师今晚来找你,也只有他老人家亲自来过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好,那就有劳林小师傅你了!多谢!” 钱之孝把姿态放得极低,说着感谢的话。 再也没有当初身为钱家老爷的狂拽和霸道。 …… 第113章 攻城秘密 当天晚上,林煞穿上黑衣,蒙上脸,然后来到棺材铺。 棺材铺里摆放着几个棺材,寂静悄悄,颇为诡异。 而其中一口朱红色的楠木棺材,尤为显眼。 那是装钱三守的尸体的棺材,刚被李寿君运送来这里不久。 “钱之孝,在吗?” 林煞进入棺材铺中,想起之前李寿君还是这棺材铺的主人的时候,李寿君安平乐道的模样,不由感叹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咯吱……” 极品楠木棺材突然传来动静。 林煞立即警惕起来。 定眼一看,只见棺材盖打开,里面伸出钱之孝的脑袋。 差点被吓一跳。 “我在这,苦玄大师您可算是来了!” 钱之孝苍白而病态,若不是他还会说话,林煞都以为他已经尸变了。 “你怎么躲在你爹的棺材里面?” 林煞哭笑不得。 “我躲在这棺材里面会舒服一点。” 钱之孝如实说出缘由, “在外面躺着,或者在别的棺材躺着,我都浑身难受,就躺这棺材好受一些。” 林煞闻言,瞬间恍悟。 准是因为这楠木棺材外面涂了黑狗血,对尸变有抑制作用,才会让钱之孝好受一些。 “你爹的尸体呢?” 林煞好奇问了一句。 “放旁边的棺材里了。” 钱之孝指了指旁边一个薄皮棺材。 林煞无语,这钱之孝真是人才,以前他爹活着的时候,他为了争钱家主人的位置,一脚把他爹给踹了,如今他爹死了,他为了争夺楠木棺材的位置,又一脚把他爹给踹了。 这让林煞都有点同情钱三守了。 “苦玄大师,快救救我吧,我感觉我快要尸变了!” 这时候,钱之孝跪在林煞面前,苦苦哀求。 为了活命,他已经把尊严都丢弃了。 “你放心,你已经借命,不会死的。” 林煞为了稳住钱之孝的心态,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安慰他。 钱之孝听了这话,情绪果然稳定了一些。 林煞又说: “我现在给你治疗,等治疗完之后,你继续睡你爹这棺材里面。” “好好,一切都听苦玄大师您的!” 钱之孝虽然心中有疑问,为什么要继续睡他爹的棺材,但是他并没有多问。 因为他知道,苦玄大师肯定不喜欢他问太多。 林煞见他如此回答,满意点头。 然后一掐功法,迅速将《养尸录》打开,就去吸收钱之孝身上的尸气! 随着身上的尸气被缓缓吸收,钱之孝感受到了明显好转的迹象,他脑子清醒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晕晕沉沉,而且脸色也变好了不少。 但是林煞却发现,他体内的《养尸录》,虽然有尸气吸收进去,但是尸气的层数并未因此而上涨。 依旧维持在五层的水平。 “看来是因为钱之孝的等级太低了,吸收他的尸气并不能涨层数。” 这虽然出乎林煞的预料,但细想却也是情理之中。 就比如之前吸收水蜡尸的尸蜡,尸气涨到两层半,就不会再往上涨。 “看来是白来一趟了,浪费我时间。” 林煞心里有些郁闷。 他给钱之孝吸完尸气之后,钱之孝连忙跪下给林煞磕头道谢: “多谢苦玄大师,您真是神人,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林煞不想两手空空而归,突然想到,钱之孝估计知道不少湘西尸道子的秘密,没准能够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于是就说道: “你尸毒太深,就算是已经借命成功,若没有后续治疗,你也会成为一条活尸,人不人鬼不鬼,而后续的治疗比较麻烦,需要我每七天就给你吸一次尸气。” 钱之孝一听这话,立即紧张起来,又连忙给林煞磕头: “那还请苦玄大师大发慈悲,此后每七天来给我治疗一次!” 林煞嘴角暗暗翘起,见到钱之孝这种反应,他知道他已经把钱之孝拿捏在手里。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钱之孝连忙说:“大师请问,我一定知无不答!” “之前长乐县全城丢尸,是怎么回事?” 林煞先从他知道的问题问起,钱之孝若是说谎,那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湘西尸道子用妖术把尸体弄走的,那些尸体现在就在城外的钱记客栈的地窖下面,湘西尸道子把尸体召集起来,是想要制造一个僵尸大军,然后用一条血尸作为僵尸大军的首领,协助东莞何六带领的洪匪分支,攻打长乐县。” “另外他还把尸肉和尸油做成肉包子,售卖给老百姓吃,吃了那些肉包子的老百姓,到时候只要湘西尸道子妖法一施展,他们就会成为行尸走肉,无法帮忙守城,甚至可能会成为湘西尸道子的傀儡,从内部破开城门。” 钱之孝直接就和盘托出。 相比起性命,这些秘密已经无关紧要。 林煞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钱之孝所说的,和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可以说是大同小异。 也就是说,钱之孝应该没有说谎。 “他们何时会攻城?” 林煞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 “之前听湘西尸道子说,这个月内就会攻城,不过具体哪天我也不知道。” 钱之孝确实不知道攻城的具体日子,像这样核心的秘密,湘西尸道子肯定不会告诉他,他还说: “如今湘西尸道子的前期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僵尸大军有了,活血尸也有了,估计就等洪匪集合,然后就开始发动进攻。” “现在已经是二十三号,这个月只剩下七天,也就是这七天之内,就会攻城?”林煞陷入沉思,看来事态已经发展得有些严重,随即他想到了歃血红旗的事情,于是又问: “湘西尸道子让你钱家插红旗是何目的?” 钱之孝就说: “有两个目的,一是布下阴阳大阵,那些歃血红旗有不少其实是‘镇龙钉’,可以破坏长乐县的风水龙脉,为后面攻城打下基础。 二是分清敌我,如果洪匪攻破城池,应该会免不了对城中之人一场烧杀抢夺,而插了红旗的,则会被当作是自己人,就能幸免遇难。” 第114章 去留由心,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林煞从棺材铺走出来,回到捡金铺,把黑衣换掉。 他的面色凝重无比。 钱之孝给他提供了极其重要的机密信息。 如今洪兵攻城将近,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收拾包袱跑路。 二是留下来和长乐县全城百姓共同进退。 这是一个大选择。 一个可以改变林煞今后命运走向的选择。 如何抉择,必须慎重。 林煞知道,洪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和泰平军几乎一个性质。 不可否认他们是对腐朽黑暗的大京朝的反抗,但是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没有纪律,如一股洪流,所到之处,摧毁一切。 轻则抢夺,重则杀掠。 乃至屠城,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对普通底层老百姓而言,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我一人可以阻止洪兵攻破城池吗?” 林煞陷入沉思。 他现在虽然已经修出第三层逆气,实力大涨,但是要阻止成千上万的洪兵的攻城,估计还是够呛的。 逃,似乎是最明智的选择。 带上陈碧水,带上小黑驴,带上徐坤,收拾包袱,逃……对了,也把张之玄叫上一起逃…… 可是,林煞心里,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难不成,就要眼睁睁看着全城百姓遭殃吗? 他承认他不是圣人,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么多人会因此而家破人亡,他心中依旧不免生出一丝悲悯…… 他可以自私,他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在乱世苟活,就要自私一些。 但是…… “对了,不是有抉择符吗?” 林煞突然想起,他刚从李勇的坟骨里头捡到的符宝! 这抉择符,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当你摇摆不定的时候,它可以给你一个正确的选择。 林煞立即将抉择符拿出来。 “抉择符,是走是留,就全听你的了。” 林煞立即驱动符法,以一股真元注入符纸之中。 然后就见到,抉择符开始迅速燃烧起来! 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 然后在林煞的眼前,汇聚成一个字。 “走。” 抉择符给出了它的答案。 然而,在抉择符燃烧的那一刻,林煞心中却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决定要留下来。 这是《逆修正道诀》给他的答案。 去留由心,怎可让一张小小的符纸,就阻碍内心的抉择? 如果一切都遵循所谓的“正确的选择”去做,那还怎么逆修正道? 一个“逆”字,讲究的就是逆势而上。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留下来,帮城里的百姓一把,把洪兵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实在无能为力了,再逃不迟。” 林煞心中渐渐坚定。 他自信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在洪兵包围之中逃走还是很容易的。 如此一想,林煞便开始规划接下来要做的具体事情。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陈碧水送回乡下。 因为城里乱起来的时候,他怕他顾及不到陈碧水。 …… “徒弟,你带着小黑驴,还有徐坤,回你乡下去住几天。” 第二天一大早,林煞就对陈碧水说出这么一句话。 “师父,这是为何?您不要我了吗?” 陈碧水满是洞坑的脸,露出惊愕。 她甚至都快要哭了。 如果连她师父都不要她了,那她就真没人要了。 “不是,你别想歪了,长乐县接下来可能要出大事,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这才让你到乡下去暂避风头。” 林煞一脸真诚,耐心解释。 “长乐县要出什么大事?” 陈碧水好奇追问。 “不该问的,别问太多。” 林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让她知道真相,只会给她徒添担忧,并不能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师父,要不您也和我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吧?”陈碧水这时候提出这么一个请求。 她知道,她的师父肯定遇到了什么困难,这才会让她回老家暂避风头。 “等我办完手头上的事,我就去陈村找你。”林煞露出笑容,然后说:“等会儿吃完饭,你就上路吧。” “这是命令。” 陈碧水没再说什么,她知道,她师父已经决定了的事,她很难改变。 …… 城门外。 林煞送陈碧水来到这里,远远地看着,一人,一驴,一狗,渐渐离去的背影。 林煞有些伤感。 陈碧水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从此捡金店里,又要空空荡荡了。 林煞连忙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比起伤春悲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转身去了一趟衙门,想要和县里的高层见一面。 结果还没进门,就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这时候林煞才发现,他一个底层小民,要想见到知县或县丞,那简直太难了。 前世的他,活在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里头,想要见县委书记或县长,都难于登天。 更何况在大京朝这个等级分明,皇权不下县的封建社会? 好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林小师傅,你来这里做什么?” 孙大勇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伤有所好转,但是被李狗儿捅伤的腿依旧还没好利索。 “你来得正好!” 林煞看到孙大勇,当即灵机一动。 这孙大勇的舅舅不是长乐县主簿吗? 主簿虽然没有知县和县丞那么大,知县和县丞,相当于县委书记和县长,是一个县城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而主簿则是相当于县委秘书长,是县里的三把手。 没准向孙大勇他舅舅反馈问题,也能得到有效的解决。 “孙大勇,我有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和你舅舅说。” 林煞如此说道,为了显示说话的分量,他还说: “是苦玄大师让我来传话的。” 苦玄大师为钱之孝借命,此事已经传遍全城,成为城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很多人眼里,苦玄大师神秘而又有能力,是必须尊重的大人物。 而林煞这个捡骨人,很明显就是苦玄大师的跑腿。 因为之前苦玄大师为钱之孝借命,就是林煞帮忙引荐的。 “苦玄大师要你来传什么话?” 孙大勇好奇问道。 林煞就故作神秘: “天机不可泄露,这话只能对你舅舅说。” 孙大勇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 “我爹黑骨转黄,也是苦玄大师帮忙处理的?” 林煞笑了笑: “这还用问?你不会觉得,我一个小小的捡骨人有这能力吧?” 孙大勇也觉得林煞没这能力,这小子也就傍上了人家苦玄大师,这才春风得意。 “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就放心了,既然是苦玄大师的手笔,那我爹的骨应该能顺利转回黄色。” 孙大勇之前还担心林煞忽悠他,现在他放下了疑虑。 之前林煞说三天之后他就可以去开坟查看骨头,明天就是第三天,他打算明天就去看看。 “别说那么多,赶紧带我去见你舅舅!” “好,那你随我来吧。” …… 第115章 奔走应对 林煞跟着孙大勇进入了衙门,来到了章程文面前。 “大舅,这是捡金店的小师傅,姓林,名叫林煞,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向您禀报!” 林煞抬头看了一眼章程文。 此时的章程文,已经五十余岁,大度便便,肥头大脸,身材臃肿,和年轻时候的章程文,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就连气质,也因为多年的衙门工作,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少了锐气,多了中庸。 “你有什么事要向本官汇报?” 章程文正在看书,说话的时候,轻飘飘瞥了林煞一眼。 很明显,像林煞这种最底层的小民,在他眼里,轻如鸿毛。 “七天之内,将会有洪匪攻城,还请章主簿您和知县大老爷做好准备。” 林煞直接说出真实情况。 章程文当即一愣,神情变得凝重,他放下手中的书本,上下打量林煞: “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煞就说: “苦玄大师让小人来转告您的。” “那为何苦玄大师他不亲自前来对本官说?” 很明显,章程文并不相信林煞,这才会有此反问。 “因为苦玄大师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抽不出身来。” “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章程文继续追问。 林煞就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传话的。” “哼,妖言惑众!” 章程文冷冷一哼。 “你回去告诉那苦玄大师,本官从不信鬼神,他休想从本官这里捞到一丝好处!” 章程文这回答,让林煞颇为无语。 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章程文真信鬼神那一套,那他应该早就遭了报应才对。 毕竟他能够做到如今的官位上,凭的是当年让孙有为去挖竞争对手的祖坟。 他更相信事在人为,更相信人定胜天。 而苦玄大师,最近在长乐县搞了个“借命仪式”,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章程文早就看他不爽了,早就想去把他抓回来,看看他是不是真有借命之能,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罢了。 “章主簿,您要怎样才相信小人的话?洪匪,真的快要攻城了。” 面对章程文的鄙视和愤怒,林煞表现得很平静。 他早就料到章程文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 如果他是章程文,那他也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底层贱民的三言两语。 “您有没有想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洪匪若是攻破长乐县城,您猜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林煞耐心劝说。 他深知,只有把章程文的利益拉上来,搅进去,才能说动他。 如果和他利益无关,他自然不会轻易挪动屁股。 “洪匪的性质,和黄巢,李自成,乃至现在的泰平军,相差无几,他们破城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烧县衙,杀县官,清洗县府,到时候章主簿您和知县大人、县丞大人他们,估计会连投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卸八块。” 林煞这么一说,章程文的面色就变了样。 “本官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章程文冷冷发问。 他问出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他已经开始相信林煞的话。 林煞就说: “苦玄大师说,这次是您的大劫,若是过不了这个坎,您接下来的人生会很惨。 因为您年轻的时候,为了争取上位的机会,媾和一个盗墓贼,去挖了别人家的祖坟,挖别人家的祖坟就算了,还往别人家的祖坟里放野猫,可谓是恶劣至极。” 章程文听了林煞这话,当即大为惊讶。 这个秘密他隐藏多年! 而和这个秘密有关的孙有为、陈安、李勇等人,都已经死了! 他以为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不曾想,如今竟然被那苦玄大师给算了出来! 那苦玄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然有如此通天本领!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挖了个别人祖坟的事实! 于是当即大怒: “一派胡言!滚!你立即给我滚!不然休怪本官对你下手无情!” 林煞见章程文恼羞成怒的模样,就知道已经把话说进他的心里去了。 于是一笑,拱了拱手: “那告辞了!” 果不其然,林煞走后,章程文立即就去见知县刘勋,县丞贺云,告知洪匪攻城之事,共商守城大事。 刘勋和贺云对章程文的话半信半疑。 不过还是选择了增加兵勇去守城。 最近全城丢尸的事情,就已经很是诡异。 所以他们多提防一手,也算是有备无患。 至少能够睡个安稳觉,不用提心吊胆。 …… 林煞从衙门出来,拐道去了一趟玄微阁。 张之玄又在和几个赌友打麻将。 “诸位,很抱歉,我又糊了,给钱哈!” 张之玄乐呵呵的。 其他三个牌友却面色阴沉。 这几天他们和张之玄打麻将,一直都是赢小输大。 之前赢张之玄的,现在全都吐回给张之玄了。 这老道士,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老张,打麻将啊!” 林煞笑着走过来。 “林小师傅,找我有事吗?” 张之玄笑着招呼。 若不是林煞教他那些捞门鬼手的技巧,他现在还赢不了那三个赌鬼。 “没事,你们继续打,我就路过,闲得无聊,进来凑凑热闹。” 林煞笑了笑,在旁边挪了个椅子过来坐下。 “我不打了,捡骨的,你来顶替我位置吧,妈的,一直输,今天运气不对!” 这时候,其中一个牌友,起身要走。 另外两个牌友见状,也不想玩了。 林煞这家伙,上次扮猪吃虎,可没少赢他们的钱。 这次若是让他上台,那还不把他们的裤衩都赢过去? “我也不玩了,我回家喂猪去!” “那我也不玩了,我去翠春楼逛逛,看能不能翻到雨儿的牌子。” “你们别走啊,我还没玩过瘾呢!” 看着三个牌友接连离开,张之玄郁闷无比。 回头看向林煞: “你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林煞就说: “老张,长乐县可能要出大事了。 要不,你去外边避避风头?” 张之玄当即一愣: “出什么大事?” 林煞也不隐瞒,直接说: “我得到消息,洪兵将在这七天之内攻打长乐县,到时候估计免不了生灵涂炭。” 张之玄就问: “那你走不走?” 林煞如实回答: “不走。” 张之玄脱口而出: “那贫道也不走。” 第116章 改变策略 林煞苦口婆心劝了张之玄好一些话,张之玄却油盐不进,就是不愿意走。 而且从他那笃定的眼神来看,他好像早就知道了洪匪要攻城的消息。 林煞最后无可奈何,只能道别离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 张之玄不愿意走,林煞也没多问原因。 只对他说了一声珍重。 …… 林煞独自一人回到捡金店。 店里空空荡荡的。 陈碧水走了,小黑驴和小黑狗也走了。 店里少了一些热闹,略显落寞。 林煞回到房间里,盘腿打坐,开始修炼。 在洪兵攻城之前,他希望尽量把实力再提高一些。 《养尸录》在“尸血阴气”的作用下,已经涨满了五层尸气。 林煞将其炼化成《逆修正道诀》的第四层逆气。 转眼来到了下午,夕阳西下,黄昏洒满天边。 林煞出去吃饭,吃完饭顺带去城门附近逛了一圈。 发现守城的兵马已经增加了不少。 看来他对章程文说的那些话,已经起了效果。 不过一看到城门下那几个兵勇,正在嘻嘻哈哈对进城的人收过路费,林煞就微微皱眉。 如此贪图利益之人,如何守得住城门? 林煞记得,之前他也被这几个人收过过路费,当时林煞为了报复他们,还特意给他们吃了钱记客栈的肉包子。 这肉包子到现在都还没起效果吗? 还是说,已经起了效果,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林煞如此想着,缓缓打开《养尸录》,以养尸录去查探他们体内的尸气。 结果发现,他们体内的尸气,竟然已经和死人差不多。 “这几人留着,绝对会破坏守城大计。” 林煞如此想着,转身离去。 很快他就回到了捡金铺。 打开那个小棺材。 “赵明辉,我养了你这么久,你也是时候该帮我做一些事了。” 林煞对着不成器的赵明辉说道。 说实话,赵明辉老是不升境界,他都对他有点没耐心了。 “主人,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赵明辉已经会开口说话,这点林煞倒是不意外。 因为之前赵明辉就开口磕磕绊绊说过话。 只是现在赵明辉已经能流利说出一整句话,还是让过林煞有点惊讶。 “这算是一种‘升级’吗?” 有时候升级,不单单是武力的升级。 林煞若有所思。 “你今晚去一趟长乐县北城门,帮我把城门那几个守卫都咬了。” 林煞不确定赵明辉能不能听懂他的命令。 因为赵明辉生前是个智障。 然而,让林煞出乎预料的是,赵明辉竟然听懂了。 “好的主人,我这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 夜幕降临。 全城宵禁。 北城门。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影,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一蹦一跳。 快速往北城门靠近。 很快,人影来到了城门前面。 守城的小头目,也就是之前收林煞进城过路费的那人,注意到了人影的到来。 “来者何人?” “宵禁时间已经到了,禁止出城!” 然而,那人影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往前跳去。 守城的小头目不由一愣。 提刀往前走去。 可就在他走到人影面前的时候。 定眼一看,当即吓傻。 这不是赵家那位已经死了很久的弱智少爷吗? 如今赵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赵家大院已经被赵守德的妻子的弟弟周峰给接管了! 这弱智少爷怎么突然蹦跶出来了? …… 林煞盘腿坐在屋内。 此时他正展开《养尸录》,感受着赵明辉的一举一动。 赵明辉对那守城的小头目的脖子咬了下去。 那小头目当即虎躯一颤。 不过竟然没有尖叫出来。 林煞对此并不意外。 因为他其实和死人已经没多大区别。 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大的痛觉。 林煞没有让赵明辉去吸食那小头目的血液,相反,还驱使着赵明辉,往哪小头目的身上释放尸气。 “赵明辉身上的尸气,就是我的尸气,只要我的尸气进入他们的体内,那我就不但能够监视他们,甚至还能控制他们。” 林煞心里早已打好如意算盘。 …… 赵明辉咬完小头目之后,然后又去咬其他几个兵勇。 只要吃过肉包子的,能够感受到尸气的,他都去咬。 直到咬到第五个兵勇,城墙上的守卫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举着火把下来查看情况。 赵明辉连忙一蹦一跳离开。 那些兵勇见状,直接愣在原地,不敢追上去。 “头,要追吗?” 一个小兵问道。 “追个屁,一个月几百文钱的俸禄,而且还经常克扣,谁要拼命谁去,反正我不去!记住了,谁也不准把今晚看到的往外说,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回去喝酒!” 头儿转身就走,回到城墙了望塔,打牌喝酒。 其余小兵自然也老老实实跟着回去。 他们也不想拼命。 几百文钱的工资你拼什么命? 几个兵勇回到城门前,发现刚和那小僵尸有接触的守卫,此时竟然完好无损,继续守城。 他们也没说什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懒得去管。 继续上楼去,打牌,喝酒。 林煞通过尸气,看到这些兵勇这反应。 当即就心中苦笑。 就这些混吃等死的兵卒,要他们守城? 还不如拴条狗在城门! 就算没有吃过肉包子的那些守卫做湘西尸道子的内应, 这城,恐怕也是守不住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帮老百姓把伤害降到最低。 于是,他立即改变策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一家布匹店。 “掌柜,能帮我做点东西吗?” “做什么?” 林煞拿出他之前从秦记古董行薅下来的血旗子,放到老掌柜面前。 “就这旗子,我要五千张,要多少钱?” 老掌柜拿出算盘来: “五千张,这量不少啊,我给你点优惠,一张旗子原价至少四十文钱,现在我给你算三十文钱,五千张就是十五万文钱,现在行价是,两千三百文钱换一两银子,也就是……” 老掌柜手里的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不一会儿,他就算出了价格来: “也就是65两银子,外加500文钱!” 老掌柜算出数来之后,然后还笑呵呵说道: “这么着吧,我再给你点优惠,500文钱就免了,但是65两银子,那必须是足银,咱不收铜钱。” 林煞对此没什么意见。 自官方宣布铸当五百、当千的铜钱以来,铜钱就贬值非常严重,官方定价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钱,但是民间根本不管这个,铜钱价格一贬再贬,前不久就已经贬值到一两银子换两千枚铜钱。 没想到现在已经飙升到一两银子兑换两千三文钱了。 林煞若是商家,也不收铜钱。 这铜钱刚到口袋里,没准过两天就贬值了大半。 “我可以给你足银,但是必须尽快给我将旗子做出来。” 林煞如此说道。 老掌柜想了想,然后回答: “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定帮你做好!” 这红旗的制作工艺不复杂,老掌柜自认为,以他手底下的人力物力,一天做六七百条应该不成问题。 林煞却摇头: “太迟了。” 然后主动提出建议: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一天帮我把旗子做出来,如何?” 老掌柜却说: “两天,最快也是两天,再快也快不了了。” 林煞最后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因为他知道,如今的大京朝还没有任何机器,全靠手工生产,生产力极其落后,真没法让老掌柜一天之内就把五千枚旗子全做出来。 两天应该真的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林煞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这两天之内,洪兵别那么快攻城。 第117章 老妖婆,陈仙芝 长乐县城门之外,湘西尸道子一瘸一拐走进李记客栈的地窖。 以前这里叫钱记客栈,现在改名叫李记客栈。 虽然名字改了,但是实际上什么也没改。 李寿君刚接管钱家大院不久,钱家偌大的产业,他根本没法全部顾及。 就连城内的无数医馆,他都管不过来,更别说这个城外的客栈了。 除了换了个牌匾之外,他的触手根本无法伸进这里来。 “师姐,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不好意思!” 客栈里坐着一个身形瘦小且佝偻的老女人,她的面容就像是干瘪的老瓜皮一般,皱纹密密麻麻的。 这人赫然是湘西尸道子的师姐,陈仙芝,江湖人送外号“陈妖婆”。 “师弟,你的脚怎么了?” 陈仙芝言语上看似关心湘西尸道子,可脸上却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没事,就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枚钉子而已。” 湘西尸道子面露不悦。 他身为一个大名鼎鼎的湘西道长,被一枚钉子伤到脚掌,也怪丢脸的。 最奇怪的是,他脚掌上的伤口,这么多天竟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反而还越发严重,发红发肿,敷了金创药也不管用。 “人在江湖,小心行路,别看只是区区一枚钉子,踩到脚掌上,可能会要人命的。” 陈仙芝老脸上满是玩味: “师姐我刚给你算了一卦,竟然显示你气数将尽。” “什么?”湘西尸道子眉头一颤,难以置信,随即冷笑出来: “师姐,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区区一枚钉子,又怎么可能会要了我的性命?” 陈仙芝却冷笑: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的‘鬼谷秘卦’,从未算错过。” 湘西尸道子见陈仙芝如此言之凿凿,不由半信半疑。 转而又想到,之前他被苦玄大师背后打了一招,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招法,正是因为那一招,他才踩到一枚生锈的钉子。 “那有何法可解?” 湘西尸道子沉声询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将你的血阴司给我,我就告诉你解法。” 陈仙芝老脸嘿嘿笑,一副老妖婆的模样。 “呵呵,原来你是冲着我的血阴司来的,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我的法宝,有这个必要吗?” 湘西尸道子总算是看穿了陈妖婆的真实嘴脸。 血阴司是他湘西尸道子的本命法宝,他花费四十多年时间,利用血阴司收集了九十八条尸血阴气,只要再收集十条尸血阴气,他就可以逆天改命,把天煞孤星之命格,改为帝王将相之命数。 成就一方霸业,乃至挣脱凡人桎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乖乖把血阴司拱手相让给陈仙芝这个老妖婆? 就算陈仙芝是他的师姐,那他也不会给她任何面子。 “血阴司是师父的遗物,按道理说,理应由我这个师姐继承,毕竟我的辈分比你大。” 陈仙芝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湘西尸道子却说: “血阴司传男不传女,你辈分比我大没用,要怪就怪你不是男儿身,师父他当年临终之前,明确表态将血阴司传授给我,你如果还有点脸的话,就不该跟我争!” 然后冷冷下逐客令: “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陈仙芝被自家师弟这样怼也不恼怒,反而从容淡定: “师弟啊,我不是在跟你争,我是在和你谈筹码,我的‘鬼谷秘卦’算无遗策,你真的气数将尽了,只要你愿意将血阴司免费赠送给我,那我就帮你逆天改命。 如若不然,不出七日,你定会身死道消。 我陈仙芝从不强人所难,你自己做选择吧,是要血阴司,还是要活命?” 湘西尸道子上下打量陈仙芝,发现陈仙芝竟然非常之笃定。 莫非这老妖婆没有撒谎? 只是,一枚钉子,真能要了我湘西尸道子的命吗? 我好歹也是道法超群之人。 “我不会相信你任何话。” 湘西尸道子最后冷冷说出了这么一句。 陈仙芝果然如她所言,并没有强人所难。 她站了起来,对湘西尸道子拱了拱手,然后笑着说: “那咱们就走着瞧。” 说罢,转身就走。 湘西尸道子看着她那佝偻瘦小的背影,以诡异而步伐迅速远去,不由微微皱眉。 他一瘸一拐走到一张椅子面前,然后坐下。 想要掐指给自己算一卦。 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算卦如行医,医者不自医,算卦也不能算自己。 不然那就是违背天规。 违背天规之事,就算真自己给自己算一卦,也未必会准。 “湘西道长,东莞何先生派人送密信来了!” 就在这时,客栈的老掌柜带着一个信使走了进来。 湘西尸道子接过密信,打开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两天后入夜攻城。” 湘西尸道子看过这信之后,指法一掐,燃烧起一股火焰,直接就把密信烧毁。 “回去告诉何先生,信我已受到,届时贫道定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信使拱手行礼: “好,我定会如实转告何先生,告辞!” 这东莞何先生名叫何六,早年参加过泰平军起义,后来流窜到广东,加入三合会。 三合会,还有一个名称,那就是天地会。 何六已经窜通广东各地的三合会,包括广州的李文茂,佛山的陈开,准备一起发动起义,打两广总督叶名琛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大京朝尾大不掉,内部被泰平军搅得乱成一锅粥,外部有洋鬼子虎视眈眈,此时发动起义,乃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成了,反京复明,指日可待。 就算败了,也能轰轰烈烈,好过做满族奴隶,苟延残喘。 而湘西尸道子,他有幸参与进这个起义中来,为此等义事出一份绵薄之力,他觉得他是在追随他的偶像清法大师的脚步,他觉得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当年清法大师张韬晦,为了反京复明的大业呕心沥血,各路奔走,虽未成功就身死道消,但也足以让人敬佩。 至于他所使用的是妖法还是正法,其实无关紧要,这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当年满族入关,强逼汉人剃发扎辫,乃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无所不用其极,这不比他的妖法要毒辣多了吗? 第118章 攻城了! 清晨。 长乐县城里热热闹闹的。 一片祥和景象。 老百姓还活在自己琐碎的小日子里面,谁也不会想到,残酷的战争,即将到来。 林煞出去外面的饭馆吃了个早饭。 路过酒铺的时候,顺带让老掌柜取了一壶酒。 之前李寿君在这酒铺给他买了二十壶酒,他只喝了一壶,还剩十九壶存放着。 “林小师傅,您的酒还剩十八壶,您看数目对不对?” 林煞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账本: “没错,就这个数。” 林煞正要走,老掌柜这时却叫住他: “林小师傅,我想要请您帮忙收拾一下我老娘的骨头,最近有空吗?” 如果是以前,林煞肯定会毫不犹豫接下这单子。 但是现在不行。 “最近不太有空,下个月再说吧。” 如今洪兵攻城在即,他想尽力为老百姓做一些事。 “这不太好吧,我打算月尾进行的,日子都挑好了。” 老掌柜笑着说道。 “那老掌柜您只能另请高明了。” 林煞拱了拱手,然后带着酒离开。 他拐道去文房四宝店买了一些纸张。 等回到捡金铺,就开始他的工作。 将纸张割成巴掌大的小块。 然后在每一块纸上,用毛笔写上一句话: “洪匪攻城在即,屋顶插上血旗,即可保平安无事——贫道苦玄留。” 要林煞挨家挨户去给老百姓插旗子,很明显是不现实的。 所以林煞就想了一个办法,打着苦玄大师的名号,给每家每户扔旗子,并且附上这张纸条。 最近苦玄大师给钱之孝借命的事情,在整个长乐县城都引起了轰动,打着苦玄大师的名号,应该能获得大部分底层老百姓的信任。 至于那些不愿意听话,不愿意把红旗挂起来的,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句话写五千遍,真的难搞啊,要是有复印机就好了。” 林煞一边飞速写着,一边暗暗吐槽。 忙活了大半天,直到下午,他这才写好五千张纸条。 等快要入夜之时,他特意跑了一遍布店,查看红旗的制作进度。 结果发现才制作了一千多面红旗而已。 “老板,按照这个进度,恐怕不太行啊。” 林煞眉头微微皱起。 布店老板却说: “放心好了,今晚我的工人会通宵赶工,绝对会在明天晚上之前,帮你把五千面红旗都制作出来。” 林煞觉得这样有些不靠谱,如果到时候这布店老板说要拖一拖工期,那岂不是要完犊子? 于是立即采取补救措施。 去找了长乐县的另外四个布店,让他们分别做五百面红旗,赶在明天入夜前交货。 如此应该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天下午,林煞去收货的时候,第一个布店果然没能做出五千面红旗来,只做了四千多一点。 好在林煞留了一手,别的布店的五百面红旗基本都按时完工了。 如此他一共收集了六千多面红旗。 这旗子,多了好说,就怕不够。 不够是要死人的。 当晚入夜,林煞便穿上黑衣,背上巨大的包袱,包袱里面装的全是红色旗子。 然后从白喜街开始,一路往北,挨家挨户去扔旗子。 旗子里面,不但裹着一张纸条,还过着一个石子,如此扔进去,才能确保发出让人能够听到的动静。 此时夜黑风高,有人在吃饭,有人在读书,有人在睡觉,有人在行房。 裹着石子的旗子扔进去,打扰了无数人的清幽。 “谁啊?” “怎么回事?” “哪个不长眼的,敢往我家里扔东西?” 有人打开红旗看到纸条,半信半疑,看着旗子皱眉头。 有人打开红旗看到纸条,惊讶失色,连忙把旗子挂上。 有人打开红旗看到纸条,骂骂咧咧,随手将旗子扔掉。 而他们将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 夜。 越来越深了。 林煞一路奔跑,一路扔旗。 他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纵使有《逆修正道诀》作为辅助,但是要背着这么个大包袱,飞檐走壁全城跑一遍,也是非常之吃力的事情。 他已经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旗子送出去才不到一半。 而就在这时! “轰!” 远处北边城门,突然传来巨响声! 然后是沸腾起来! 远处高高的城墙,火光冲天! 有带着火焰的大石头,从城外飞砸到城墙之上! 而城里的老百姓,也跟着起了聒噪! 特别是靠近北城门的老百姓,有不少更是纷纷从屋里出来。 他们竟然不怕,只是像看戏那样,两手兜在袖口,脸上带着笑,对眼前的一切评头论足,好像洪兵攻城,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样。 “攻城开始了吗?” 林煞面露惊讶。 他深呼吸一口气。 一切比他预料的还要来得早一些。 看来得加快行动速度了。 于是连忙往前跑,以更快的速度去派发红旗。 很快,他就送到了李家大宅这边。 看到李家大院上,红旗飘荡,林煞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腹黑的想法。 …… 而此时,另一边。 李家大院。 “什么?洪匪攻城了?” 李寿君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惊慌失措。 他虽然没什么文化知识,但是却也听说过,泰平军攻城之后,对地主乡绅烧杀抢掠的事情。 洪匪和泰平军应该没多大区别。 他才当了几天乡绅老爷,可不想这么快就被弄死。 这可咋办? “老爷,您别慌!” 老管家徐福连忙安慰李寿君, “咱们家的大大小小的屋子,铺子,全都插了歃血红旗呢,只要有这旗子,洪兵就不会掠夺我们一分一毫。” “真的吗?”李寿君半信半疑。 “真的,这是钱三守告诉我的,如假包换!” 李寿君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可就在这时! 一个下人进来报道: “老爷,管家,大事不好了!” “院子里的红旗,统统被人给薅走了!” 李寿君和徐福闻言,都立即大惊失色: “什么??” 徐福满脸不相信: “刚才红旗不都还在吗?” 那下人如实汇报: “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眨眼的功夫,红旗就不见了!” 李寿君连忙大喊: “快,快去找红旗!” “重新给我把红旗挂上!” …… 第119章 艰难守城 城门之外。 无数头裹红巾的起义军,正扛着天梯,对城门守军发起猛攻。 负责此次攻城的起义军将领名叫赵寻。 湘西尸道子则是赵寻的护法兼军师。 湘西尸道子的身后,是一个通体黑色的棺材。 那是他此次攻城的终极武器。 “长乐县城墙太高,这样下去,就算是攻破城门,我军也会伤亡惨重……” 赵寻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对湘西尸道子说: “道长,还不快使用你的道法,助我打开城门?” “是!” 湘西尸道子立即一瘸一拐站出来。 他准备了这么久,就为今日一战。 只见他手中掐出一张符纸。 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印结种下! 竟然直接就连通了那些曾经吃过肉包子的所有人! 城内! 无数贫民百姓的双眼,突然泛起红光! 他们如行尸走肉一般,纷纷往北城门靠近! 而城门处,负责守城的那些兵勇,吃过肉包子的,也纷纷眼红起来。 突然间,就去撕咬同伴! 要去打开城门! 好在有守卫及时发现,连忙上前来阻止。 城门处,立即打做一片,乱成一团。 守城兵勇被分开注意力,防守的强度瞬间下降不少…… 林煞此时还在派发歃血红旗。 突然见到有红着眼的行尸走肉往北城门走去,他当即知道,应该是湘西尸道子要发力了。 于是连忙盘腿坐下,打开《养尸录》,以养尸录去联系之前他用尸气控制住的那几个守城兵勇! 那几个兵勇,原本还红着眼和其他守城兵勇打做一团。 突然间,就一个跳跃,拉开距离! 似变了个物种一般! 他们纷纷往城墙上跑去! “不好,他们冲着千总大人去了!” 此时负责守城的将领,是长乐县的千总刘云,刘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知县大人刘贺的堂弟。 一众兵勇看着那几个眼里散发红光的兵勇,往城墙之上跑去,就以为是冲着他们的头去的。 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千总大人小心!” 此时正在指挥作战的刘云,看到几个诡异的兵勇冲上来,也是面色大惊。 无数守卫开始跑上来,护住他这个首领。 可就在这时! 只见那些红着眼的兵勇,往前纵身一跃! 竟然跳下了十几米高的城墙! 直接来到地面上! 然后…… 往湘西尸道子冲过去! “嗯?” 正在操控行尸走肉的详细尸道子,见到几个红眼兵勇,从这么高的城墙跳下来,竟然屁事没有,还往他这边冲过来! 他立即就面色一颤。 “怎么回事?” 这几个兵勇,明明吃过肉包子,受他控制才对。 可现在却失控了! 还反过来进攻他! 详细尸道子见状,立马放弃对吃过肉包子的人的控制,以免对自己形成反噬! 城内的老百姓,眼神的红光暗淡下来,然后纷纷晕倒在地。 可那几个兵勇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动作,他们依旧对着湘西尸道子冲上去! 详细尸道子当即大惊,因为他知道,这几个吃过肉包子的人,失控了! 攻城将领赵寻见到几个如同野兽般的兵勇冲上来,也是大为惊讶! “布阵,别让他们冲上来!” 无数红巾军立即冲上去对抗那几个“红眼怪物”。 然而那“红眼怪物”实在太厉害,竟然以摧枯拉朽之势,眼看就要来到赵寻和详细尸道子的身前! 这时候,湘西尸道子连忙一掐功法! “妈的,竟然逼得本道长提前使用底牌!” 只见湘西尸道子话音刚落。 身后黑色的棺材,瞬间打开! 然后就见到! 一个身穿红衣,黑发飘散的女子,从棺材里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爬了出来。 然后一跃! 飞出十余米远! 瞬间来到了那几个“红眼怪物”身前! 两手一撕,就将其中一个“红眼怪物”,撕成两半! 这红衣黑发的女子,赫然是活血尸,晴儿! “吼!” 晴儿两眼发白,没有眼珠一般。 她狰狞的面容,突然嘶吼一声。 似发出诡异的命令! 然后就见到! 城门前方圆百米范围内,无数僵尸收到命令,纷纷从地里面钻出来! 这些赫然是李记客栈地窖下面的那些僵尸! 李记客栈的地窖下面,有地道直接通往城门前! 原本湘西尸道子是想直接打通地道进入城内的! 但是由于城墙地基太过深,他的人根本挖不通城墙地基,最后只能通到这城门前! 不过就算地道没通入城内,他依旧有办法攻破城门! 这僵尸大军,他筹备许久,就为了今晚一战! 只见无数僵尸纷纷出来,他们和一般僵直跳跃的僵尸不一样,他们竟然可以如同野兽一般,手脚着低爬行! 他们是湘西尸道子通过妖法培育出来的“兽尸”! 兽尸,顾名思义,如同野兽一般的尸体! 只见无数兽尸,刚从地下钻出来,就撕碎了那几个“红眼怪物”,然后蜂拥往城墙爬去! 霎时间,城墙之上,守城的兵勇,被吓得惊慌失措! 和正常人战斗,他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和这些兽尸战斗,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很多兵勇当即就丢盔弃甲,转身就逃! “嗯?” 林煞感受到他操控的那几个兵勇,瞬间就被杀死了,当即眉头皱起。 看来城外的战斗,比想象中还要激烈。 得捉紧时间了! 林煞连忙起身,继续去分发红旗。 而此时,城墙高处。 “都别跑,守城啊!” “洪匪若是攻破城门,谁也跑不了,而且城里的所有老百姓都得遭殃!” 刘云对着逃跑的兵勇大喊。 他甚至随手抓起一个,一刀就把那兵勇的脑袋砍下来。 试图杀鸡儆猴,恢复军纪。 但是却无济于事! 人们都怕他这个守城千总,但是终究还是更怕兽尸多一些! 转瞬间,城墙之上的兵勇,就溃不成军! 刘云见状,心中虽恨,但是却毫无办法。 就连他自己,都想要跑路了。 就在这时! 一道人影,突然从城内飞来! 残袍落下,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在了刘云身前! “大家莫慌,贫道可以对付这些妖魔鬼怪!” 众人一看,赫然是玄微阁的张之玄张道长来了! 张之玄迅速拿出符纸,以道法操控,往那些就快要攻上城墙的兽尸,飞贴过去! 转瞬间,就将数十个兽尸定住。 从城墙之上,摔到墙角之下。 一众守城兵勇,见到张之玄的道法对付那些兽尸有奇效,军心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快,协助张道长守城!” 刘云也是由惊转喜,连忙发出一道命令。 重整旗鼓,继续守城。 局势再次发生转变。 “嗯??” 湘西尸道子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可随即却又露出冷笑: “原来是玄微阁的那个穷酸道士,早就知道你有两下子,但是这两下子,想阻止本道长攻城,还差远了!” “除非苦玄大师亲自到来,不然今晚谁也别想赢我!” 话音刚落,湘西尸道子咒法一掐,只见活血尸晴儿,受到他的驱使,瞬间往城墙飞爬上去! 直冲张之玄而去! 第120章 城破 红衣黑发的晴儿,以极其诡异的身法,迅速往城墙靠近,一跃,再一跃,就飞到城墙之上,来到了张之玄身前! 张之玄面色一惊! “吟!” 背后一把桃木剑,迅速拔出! 然后凌空飞起! 直刺晴儿身体! 晴儿两爪齐出,在桃木剑快要刺入她身上之时,突然手爪一合,一压。 “滋滋……” 桃木剑灼烧着晴儿的双手,瞬间冒出黑烟! 晴儿面目狰狞而痛苦,但是并未因此而松手! 相反,她突然一发力! “啪啦!” 张之玄的桃木剑,竟然被硬生生折断! 而他的人,也直接倒飞出去! “噗咚”一声,砸落在刘云身旁的地板上。 刘云大惊,连忙过去扶张之玄起来。 “道长,你没事吧!” 张道长被刘云搀扶着,摇摇晃晃站起来。 “噗哇”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不过他并未有任何退缩。 连忙拿出罗盘,以嘴角的鲜血作为符灵,迅速在罗盘上画下高深符咒!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也是时候将你派上场了!” 只见符咒一成,一个僵尸,从玄微阁蹦跶而出! 然后迅速往北城门飞跃而去! 转眼间,就跳到了城墙之上。 赫然是老早之前,张之玄在赵家大院抓到的那个僵尸,罗成俊! 此时的罗成俊,已经不再是半血尸! 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血尸! 他的浑身上下,都渗出黑色粘稠且腐臭无比的血液! 恐怖而狰狞! “呵……” 罗成俊呼出一口尸气。 瞬间阴风乍起。 席卷四周! 让周围的兵勇,无不心惊胆战,连忙退散十米开外。 可谓是气场全开! “原来赵家大院的半血尸,竟然是被你这老鬼给收了!” 湘西尸道子见到罗成俊的时候,当即面露惊讶。 当初他也是想要收罗成俊的,但是竟然被人抢先了一步。 最后他这才不得不改变策略,先是培育钱三守做血尸,钱三守培育不出来,就将晴儿弄成活血尸。 “湘西尸道子,我劝你赶紧收手,城门一破,城内无数无辜的老百姓必定遭殃,你这是在造孽你知道吗?” 张之玄俯瞰城下,对着城墙之下的湘西尸道子大声劝说。 “呵呵,留着腐朽的大京朝继续作恶下去,就不是造孽吗?只要大京一天不灭,不但长乐县的老百姓会遭殃,整个华夏的老百姓都会遭殃,张之玄,你若真有点道家大义,就应该绑了守城将领,打开城门迎接我们!” 湘西尸道子铿锵回应,他还说道: “你看看我们这些红巾士兵,哪一个不是被逼无奈才起义造反的!哪一个不是被那些贪官污吏逼得无路可走,才走上这条道路的!” 赵寻也跟着大喊: “湘西道长说得没错,城上的道法高人,你帮那些贪官污吏守城,那就是助纣为虐!是天理不容的!” 张之玄闻言,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其实他也恨透了县衙里面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虫。 但是县城里面,除了那些蛀虫之外,更多的是无辜的老百姓! 红巾军进城,绝对会对老百姓来一场残酷的洗劫! 而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无论你们怎么说,贫道都不会让你们攻破城门,践踏长乐县的老百姓!” 张之玄目光变得坚定。 “好好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湘西尸道子立即一掐咒法,驱动晴儿再次攻上去! 张之玄见状,不敢托大! 迅速驾驭罗成俊去抵御! 罗成俊是血尸,而晴儿是活血尸! 晴儿有自主反应意识。 明显比罗成俊要高出半级。 所以两人虽然打得难分难舍,但是晴儿明显占据一丝上风。 而另一边。 红巾军以及那些兽尸大军,则是继续攻城。 刘云重新组织兵勇,继续守城。 他们使用石头,弓箭,锤子,火把,对爬到城墙上的红巾军和兽尸,进行打击。 支撑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渐渐不支。 而爬上城墙的红巾军和兽尸越来越多…… “终于把所有血旗都发到每一户人家去了。” “这样应该能减少一些伤亡。” 就在这时,林煞的脑海里,突然传来提示! 他获得了一件六品一钱的功德! “发放红旗,竟然获得了如此高的功德?” 林煞惊讶之余,嘴角微微翘起。 一切都没有白忙活! 他早就料到,他帮助城中老百姓,能够获得功德!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选择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一操作,就让他轻松收获六品一钱的功德,依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这功德那么高品阶,如果转化成六品一钱的因果咒,那谁能受得了啊? 就在这时! 城门处传来剧烈的动静! 林煞抬头看去,只见偌大的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被攻破了! 林煞当机立断,连忙往北城门方向跑去! 而此时! 城墙之上! 罗成俊这个血尸,已经被晴儿这个活血尸,撕咬得血肉模糊。 而张之玄也是被攀上城墙的兽尸围攻! 他身上携带的符纸耗尽! 不得不连连败退! 守城将领刘云见状,大惊失色。 “撤退,快撤退!” 刘云转身就逃。 他可以守城,但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所以现在,他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然而,城下的赵寻,早已拿起弓箭,对准了他! 趁其慌乱逃窜,一箭射过去。 “戳”的一声。 刘云的喉咙被箭射中,直接的殒命当场! 无数红巾军拥上去,对他就是乱刀挥砍。 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他这个守城将领身上。 转瞬间,刘云就成了肉酱。 “你们的将军已经被我射杀,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赵寻大喊一声。 无数守城的兵勇,见首领被杀,早已无心恋战,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然而,他们刚放下武器。 结果却是当即就被捅死。 “杀,一个官兵都不要留,统统杀死!” 赵寻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他恨透了这些大京朝的官兵,这些官兵做大京朝的走狗,没少撕咬贫苦老百姓,甚至踩在老百姓的头上拉屎撒尿! 无数放弃抵抗的官兵,那些面对城中老百姓搞搞在上的官兵,此刻如同砧板上的一块肉那样,任由红巾军砍杀。 转眼间,就杀得七零八落,一地尸体。 张之玄见状,得知大势已去。 无力回天。 于是冲开兽尸的包围,转身就逃。 可这时,一道红衣身影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之玄,你休想逃走!” 湘西尸道子面露冷笑: “本道长今天必杀你,免得你以后继续妨碍我做事!” 湘西尸道子立即一掐指法,晴儿迅速撕咬上去! 张之玄面色大惊,一边格挡一边后退! 可终究还是不敌晴儿的猛攻! 被晴儿一爪,就在胸口前抓出五条血印! 尸气瞬间渗入他的体内,让他疼痛难忍! 晴儿趁势而上,要一鼓作气把张之玄弄死! 就在这时! 一根绳子突然飞来! 如同套马一般! 套在了晴儿的脖子上! …… 第121章 生死看淡 林煞一袭黑衣,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见到张之玄被晴儿攻击,他第一时间祭出了锁尸绳! 锁尸绳可锁尸、魂、鬼、怪、邪、祟、瘟、妖等八大非人之物,晴儿这个活血尸,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锁尸绳刚套上晴儿的脖子上。 晴儿当即就“滋”的一声,冒出黑烟。 然后面目扭曲,拼命挣扎。 张之玄见状,连忙以鲜血在手掌之上,写下一道定尸符! 猛地往晴儿额头上一掌过去! “定!” 晴儿瞬间定住。 两人合力,总算是把这活血尸给制服。 城下的湘西尸道子见到林煞出现,当即面色大惊。 “苦玄大师?” 林煞一身黑衣的形象,和当初他在李记棺材铺门口见到的苦玄大师的形象非常之相似。 所以湘西尸道子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然后,二话不说, 转身就逃! 张之玄他敢硬碰硬,但是苦玄大师,他连多看两眼都不敢! “这就逃了?” 林煞原本以为,面对湘西尸道子,估计又少不了一场苦战。 可却不曾想,湘西尸道子空有一身强大妖法,竟然见到他就开溜了! 莫非有诈? 正如此想着。 身旁的张之玄说道: “别让湘西尸道子那妖道逃走了!” 然后就立即飞身追了上去。 “老张,别冲动啊,小心有诈!” 林煞连忙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 看到张之玄迅速追出城外的影子,又看看已经被定住了的活血尸晴儿,林煞犹豫了半秒钟。 最后收起锁尸绳,对张之玄追了上去。 “这糟老头,平时挺稳重的,这时候怎么能这么冲动!” 晴儿被取下锁尸绳之后,依旧还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张之玄给了她一道定尸符,这定尸符不是一般的僵尸可以轻易挣脱的。 湘西尸道子一瘸一拐,一路往小树林里跑去。 张之玄在身后穷追不舍。 林煞则在更后面一些。 很快,湘西尸道子来到了李记客栈这里。 迅速钻进了地窖里面。 张之玄来到客栈门前,停下脚步。 他提起十二分警惕,不敢有丝毫托大。 拿出火折子点着,照亮前方,正要走进客栈。 可这时, “老张,穷寇莫追啊!” 林煞追到张之玄身旁,拉住了张之玄。 张之玄却说: “你我合力,是灭掉湘西妖道的唯一机会,这个机会若是错失了,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说话间,张之玄捂了捂胸口,一股刺痛从胸口的五道血痕传来,让他眉头微微皱起。 “老张,你这伤口怎么回事?” 林煞关心询问。 张之玄也不避讳,直接实话实说: “被刚才那活血尸的爪子弄伤的。” 他甚至还坦然地笑了出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贫道七天之内就会尸变。” 林煞心神一颤,面露愕然。 他对张之玄的受伤感到难过,也会张之玄的坦然感到敬佩。 与此同时,也明白了张之玄为什么执意要追上来。 因为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应该就真的没机会了。 “老张,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林煞这时候发自内心安慰了张之玄一句。 张之玄却笑道: “生死有命,这世界上根本救没有治疗尸毒的方法。” 林煞却连忙说: “有的,肯定有的,你不是说过吗?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毒,那就必定有解药!只是这尸毒的解药,暂时还没找到而已!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尸毒的解药!” 张之玄神情一愣。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和当初云道大师死的时候,是何其相似! 当时,他也如此肯定地对云道大师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云道大师,却依旧选择了自我了断。 “贫道死后,请把贫道的头颅砍下来,千万别让贫道尸变了。” 张之玄看着林煞的眼睛,以非常诚恳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义无反顾走进客栈。 林煞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张之玄的抉择。 于是长叹一口浊气: “真是个固执的老道士!” 林煞连忙跟了进去。 客栈里,张之玄将桌前的蜡烛点上,光明驱走了黑暗。 仔细查找了一番,却不见湘西尸道子的踪影。 “奇了怪了,贫道明明亲眼看着那妖道进了这家客栈,怎么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张之玄眉头皱起,疑惑不解。 “我知道他去哪了,你跟我来吧。” 林煞拿起一根点燃的蜡烛,走进客栈的后厨。 他轻车熟路,在后厨找出了通往地窖的那条密道。 当密道打开的那一瞬间,张之玄满脸惊讶: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的?” 林煞笑笑: “我有一招秘术,可以窥探真相。” 然后转身钻了进去。 张之玄看着林煞钻进地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林煞不简单。 随即他也跟着钻了进去。 林煞在地窖里面,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府面前。 以前这里挂满了尸体,而如今,那些尸体都化作兽尸,去帮助红巾军攻城了,这里空空如也,但是一股浓烈的尸体腐臭味,却依旧飘荡在空气之中。 空旷的地下洞府的最中心,站立着一个幽暗的人影。 赫然是湘西尸道子! 湘西尸道子手拿一个诡异阴森的司仪宝器,这宝器形同地理先生手里的罗盘,但却又有所不同。 此宝器是湘西尸道子的本命法宝,血阴司! 上有九十八条细小沟壑,森罗弥补,每一条沟壑,都有“血虫”疯狂游动,那是湘西尸道子以毕生之力,收集而来的“尸血阴气”。 “啊哈哈!我原以为你们不会蠢到直接追上来,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们的智商!” 湘西尸道子见到林煞和张之玄到来,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之色,反而得意而狂妄。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是他的地盘。 他早就在这洞府里面,布下天罗地网! 在这里作战,他占尽天时地利! 就算是面对高深莫测的苦玄大师,他依旧自信有一战之力! “今晚,就是你们二人的死期!!” 第122章 饮血天罡阵 “湘西妖道,你已经穷途末路,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张之玄面色凛然,面对湘西尸道子,丝毫不惧。 “闭嘴!本座才不是妖道!谁给你脸说我是妖道的!” 湘西尸道子对别人说他是“妖道”很是敏感,很是不忿, “本座奔走多年,为的是推翻反京复明,做的是光复汉室的义举,可不是你们这些大京朝的走狗可以轻易评头论足的!” “如今长乐县城门已破,本座也算是为红巾军的起义之事,尽了绵薄之力,虽身死而无憾矣!” 湘西尸道子发自内心感叹,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他甚至不觉得有违背道家的原则和底线。 张之玄冷冷笑了: “这就是你杀害无辜百姓的理由吗?” “你手中的血阴司,藏着数十条尸血阴气,有多少是真正的妖魔鬼怪的,又有多少是无辜之人的?你自己算得清吗!” 张之玄对湘西尸道子似乎很熟悉,他咬牙切齿,愤怒无比。 “张之玄,你那么愤怒干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炼化了你那原本就已经快要死的师父吗?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你师父当年只剩下半口气,注定要身死道消,而本座将他炼化,成为血阴司的一条尸血阴气,让他继续为大道发光发热,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湘西尸道子慷慨陈词,让林煞目瞪口呆。 原来湘西尸道子和张之玄之间,还有这一层恩怨。 难怪张之玄要对湘西尸道子穷追不舍,痛打落水狗! 最让林煞无语的是,这湘西尸道子邪门歪理一套一套的,说得理直气壮,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就比如现在,他继续说下去: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想废掉旧秩序,建立新秩序,哪有不流血的道理?如果死一人,就能救万万人,我觉得你师父他肯定愿意,他若是有在天之灵,一定会让你来感谢我,而不是来追杀我。” 张之玄被湘西尸道子这话说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气得他面目都变形了。 “湘西尸道子,这就是你不顾长乐县的老百姓的死活的原因所在吗?” 林煞这时候站了出来,长吐一口浊气。 “你若是直接去杀知县,杀县丞,乃至烧掉整个县衙,那我都不管你,但是你要践踏全城百姓,那我就不得不阻止你了。” “哈哈哈!”湘西尸道子大笑出来,“苦玄大师,不可否认你法力高深,但是,你阻止得了我吗?你阻止不了!如今城门已破,红巾军已经进城,大势所趋,你拿什么来阻止?” 林煞冷冷一笑: “我已经给全城的老百姓都发了歃血红旗。” 湘西尸道子当即一愣,面露意外。 可随即,却又笑了: “全城都挂血旗,那就等于全城都没挂血旗,你这样做,会间接害死那些早之前已经挂了血旗的家庭!” “红巾军刚刚起步,需要物资,如不抢掠百姓,哪来继续战斗下去的动力?” “赵寻见到全城插满血旗,那可能会直接无差别掠夺。” “这下好了,原本至少能活一半人的,苦玄大师你却让他们全都去死,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林煞闻言,不由一颤。 虽说湘西尸道子说的话不好听,但是却有一定的道理! 古往今来,封建制度之下,哪个起义军不掠夺物资的? 就算是刘邦、项羽之流,也曾屠过城。 战争,从来都没有慈悲,也不会有人性,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掠夺和血腥。 “湘西妖道,休得妖言惑众!” 张之玄看出了林煞表情的不对劲。 连忙对林煞说: “林小师傅,你已经做了一切你能做的,至于结果如何,交给老天就是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问心无愧!” 虽然林煞自始至终都蒙着脸,但是他早就认出林煞来了。 “湘西妖道,废话少说,今晚贫道要你死在这里,以告慰我师父的在天之灵!” 话音落下,张之玄直接冲上去! 与此同时,一把缠绕在他腰间的玉骨剑,“吟”的一声,被他拔出! 这玉骨剑是他师父留下给他的遗物,他从不轻易使用这玉骨剑! 而今晚,他要用这玉骨剑,杀死湘西尸道子,为他师父报仇! “妖道,拿命来!” 张之玄的身影,瞬间来到了湘西尸道子身前! 剑锋直指湘西尸道子的心口! 然而,湘西尸道子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然后,下一秒! “轰!” 张之玄直接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弹飞出去! 八条“血虫”,游走在湘西尸道子周身之上! 以湘西尸道子为中心,形成一个强大阵法! “饮血天罡阵?” 张之玄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当他看到那八条“尸血阴气”围绕湘西尸道子游走的时候,当即面色大惊。 这饮血天罡阵,极其高深莫测,诡异凶险! 一般的饮血天罡阵法,以八个活人的鲜血为阵源,而眼前的饮血天罡阵法,经过湘西尸道子的改良,以八条尸血阴气为阵源! 八条尸血阴气所提供的能量,要比八个活人的鲜血提供的能量,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所以眼前的饮血天罡阵,要比普通的吟血天罡阵强许多倍,不是一般的道法可以轻易破开! 果不其然,张之玄连忙站起来,试图以玉骨剑去破开阵法,发现却无济于事,自身还被震得倒飞出去! “张之玄,你休想破开本座的阵法,你就等着和你师父团聚吧,本座很快就会将你也炼化成一条尸血阴气,收入血阴司之中!” 湘西尸道子操控着阵法,脸上露出得意狂笑。 林煞见张之玄受困临危,当即拔出封魂刀,冲上去就要为张之玄解围! 湘西尸道子看到林煞的封魂刀,面色一颤! 不过随即,他却立即打手一挥! 故意将阵法打开一个口子,让林煞扑了个空气,直接没入到阵法之中,再迅速将阵法合上! 将林煞也囚禁在阵法之中! 然后连忙又祭出两条尸血阴气,给饮血天罡阵的强度加满! 面对“苦玄大师”,他可不敢托大。 不过,他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能够把苦玄大师也炼化,那他不但能够多出一条尸血阴气,还能将那把散发着强大的封印咒元的青铜匕首占为己有! 那可是一件极其强大,极其稀罕的神兵利器! 第123章 濒死之际,因果咒起 面对湘西尸道子的饮血天罡阵,林煞立即提起封魂刀,试图去破开阵法。 如今他已经将《逆修正道诀》修炼出四层的逆气,加上封魂刀对邪灵的天然克制,他自信应该能够破开这阵法! 因为支撑起这饮血天罡阵的十条尸血阴气,就相当于十个强大的邪灵。 只见林煞手中封魂刀一出,刀锋不但带着封印之意,还带着强大的逆气! 直接往饮血天罡阵的阵眼刺去! “破!” 一声巨响! 还就真被林煞给刺出了一个窟窿! “好强!” 张之玄见状,惊讶意外。 再次看林煞的目光,不得不带着敬佩之色。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捡骨人,竟然隐藏得这么深,有这么强大的功力! 要知道,这饮血天罡阵,就连他张之玄也无法轻易破开。 不曾想林煞一出手,就把一个阵眼给刺破了。 “怎么可能!” 湘西尸道子见状,脸色大惊。 随即连忙运功,从血阴司里头,再召唤出两条尸血阴气,往阵眼上加强! 转瞬间,饮血天罡阵不弱反强! 被阵法罩着的林煞,当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 似有一张无形的大嘴巴,在吸食着体内的鲜血,似要将体内鲜血吸干榨干! 一旁的张之玄,更是踉踉跄跄,神魂不稳! 这就是饮血天罡阵的厉害之处! 可以以阵炼血,以阵炼魂! “苦玄大师,不可否认,你很强大,但是,本座这血阴司里面,还有八十六条尸血阴气,每往阵法里增加一条尸血阴气,就能给让阵法增强一层强度!” 湘西尸道子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你落入本座的饮血天罡阵之中,那就是本座的瓮中之鳖,就算你再强,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林煞眉头微微一皱。 他已经嗅到危险气息。 这种时候,他已经不敢有任何的保留了! 不然真可能会死在这里! 于是当机立断,盘腿坐下,展开《养尸录》! 《养尸录》能够吸收尸血阴气! 上一次林煞功力大涨,就是因为吸收了钱三守身上的一条尸血阴气! 如今在这饮血天罡阵法游走的尸血阴气,应该也能吸收进来,化为己用! 只见林煞将《养尸录》一展开,一股浓烈的尸气,立即从周身散发出来! 一旁的张之玄感受到林煞的尸气,当即一颤,再次感到意外。 他没有想到,林煞竟然是邪修! 别说他了,就连湘西尸道子,此时也是两眼震颤! “苦玄大师,没想到你和我一样,都是邪修!”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同为邪修,应该同心协力,共创大业,只要你现在杀了张之玄,我立马放你出来,握手言和!” 湘西尸道子给出了他的条件。 林煞鸟都不鸟他。 直接运转《养尸录》,开始吸收饮血天罡阵的尸血阴气! “嗖!” 一条尸血阴气,立即被吸入《养尸录》之中! 《养尸录》里面,从原本的一个“泉眼”,瞬间变成两个“泉眼”,尸气层数也跟随着增长! 从原来的五层尸气,涨到了六层! “果然如我所料,能吸收阵法的尸血阴气!” 林煞嘴角一翘。 他看向湘西尸道子,眼神带着玩味。 这家伙,简直就是来给他送福利的啊! “竟然能吸走本座的尸血阴气?怎么会这样?” 湘西尸道子惊诧无比。 一旁的张之玄也是面露异样。 像看怪物一样看林煞。 这家伙,究竟炼的是什么邪功? 林煞继续运功,《养尸录》继续吸收饮血天罡阵的尸血阴气! “嗖!” 第二条尸血阴气被他吸了进去! “嗖!” 第三条尸血阴气被他吸了进去! “嗖!” 第四条尸血阴气被他吸了进去! “休想破我阵法!” 湘西尸道子满脸不淡定,看到维持阵法的尸血阴气一条一条被林煞吸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连忙给阵法之上重新加上缺失的尸血阴气! 缺一条就往里加一条! 林煞的《养尸录》的“泉眼”一个一个增加,《养尸录》的尸气层数,也在一层一层增加! 最终,当他吸收进去九条尸血阴气之后! “泉眼”增加到了九个,尸气层数也来到了九层! 他发现,他竟然吸收不进新的尸血阴气了! “满级了吗?” 林煞眉头微微皱起。 一个碗能装的水,终究是有限的。 他的《养尸录》能装的尸血阴气,自然也是有限的。 湘西尸道子也注意到了林煞不能再吸收他的尸血阴气。 他立即运功,不给林煞喘息的机会! “死!” 只见饮血天罡阵里头,七十二天罡突然凝聚于阵顶之上,猛然往林煞和张之玄头顶压下去! 霎时间,妖风骤气! 吹得地上砂石滚滚! 林煞和张之玄的衣服,头发,乃至脸皮,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这一招,是湘西尸道子的杀招!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还没见过有谁,能够抵挡他这一招! 纵使是当年,张之玄的师父,依旧没能在这一招之下逃出生天! “不好!” 张之玄见到七十二天罡带着泯灭之意压顶而来,当即脸色狂变! 林煞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一刻,他瞳孔猛得一缩! 然后连忙祭出所有能使用的招法! 逆修正道诀! 以四层逆气去阻挡! 封魂刀! 以封魂咒元去抵抗! 锁尸绳! 试图锁住七十二天罡! 能使出的招数,林煞几乎都已经使出来了! 然而,饮血天罡阵之下,七十二天罡如同神兵天降,无论他使出什么招数,都被摧枯拉朽般摧毁! 逆气被震散,封魂刀被震飞,锁尸绳被击落!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林煞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抉择符让他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离开……抉择符的抉择,果然是无比正确的…… 然而! 就在七十二天罡压下头顶的那一瞬间! 却出现了转机! 林煞神海深处,那个刚刚收集到的六品一钱的功德,竟然自动转化成了一个六品一钱的因果! 然后! 因果咒启动! 转移因果,颠倒因果! …… 第124章 扭转形势 嗖!! 一刹那间! 洞府里妖风骤停! 乾坤似被颠倒一般! 林煞一个晃身,突然发现,他已经不在饮血天罡阵之内! 而旁边的张之玄,也不再深受重伤! 反而神采奕奕! 抬头往前一看! 只见前方一个强大阵法,困住了湘西尸道子! “湘西妖道,不可否认,你很强大,但是,贫道这降魔八卦里面,还有九九八十一道降魔真元,每往降魔地煞阵里增加一道降魔真元,就能让阵法增强一层强度!” “你落入贫道的降魔地煞阵之中,那就是贫道的瓮中之鳖,就算你再强,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林煞听到张之玄说出这些话,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这些话,好熟悉! 湘西尸道子之前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若不是体内的《养尸录》已经填满九个泉眼,九层尸气,林煞可能会以为,刚才他和张之玄被困饮血天罡阵,只是一场幻觉! “应该是因果咒起了作用!” 林煞心中如此想到,嘴角微微翘起。 六品一钱的因果咒,果然强大! 颠倒因果,转移因果! 直接就将他和张之玄和湘西尸道子的处境调转了过来! 而此时,被困在降魔地煞阵里头的湘西尸道子,眼神一颤,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他甚至觉得,他理应控制了局面,占据了上风才对。 可是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他真的落败了,他被困在了张之玄的降魔地煞阵里头! 而这阵法,正是当年张之玄的师父,用来对付他的阵法! 当年张之玄的师父,因为年老体衰,油尽灯枯,使用降魔地煞阵,只差半招,没能把湘西尸道子降服,最后被湘西尸道子炼成了尸血阴气! “湘西妖道,今晚贫道要用你的性命,祭奠我师父的在天之灵!” 张之玄咒法一掐,直接往阵法之中,加入两道降魔真元! 湘西尸道子脸色大惊! 连忙打开血阴司! “我吸!” 只见血阴司疯狂运转! 竟然能够吸收降魔真元! 一道! 两道! 三道! 降魔地煞阵的降魔真元,竟然被他的血阴司不断吸收! 林煞看着,惊讶不已! 湘西尸道子的血阴司,不是用来吸收尸血阴气的吗? 怎么连降魔真元也能吸收? 再一细看,林煞终于明白了! 湘西尸道子这不是在吸收降魔真元,而是用尸血阴气抵消降魔真元! 一条尸血阴气,可以和一道降魔真元“同归于尽”! 张之玄见状,眉头一皱! 他立即加大马力,不断往阵法之中输送降魔真元! 湘西尸道子则是顽强抵抗! 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僵持不下! 林煞见状,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形势肯定会不妙! 因为张之玄的降魔真元,只有八十一道,而湘西尸道子的尸血阴气,有九十条之多! 至于尸血阴气为什么只有九十条,湘西尸道子也想不明白,原本他还有九十八条的! 只有林煞心知肚明,因为那缺失的八条尸血阴气,此时成了他的《养尸录》的新增的八个泉眼。 “是时候补刀了。” 林煞嘴角微微一翘。 直接对战他可能打不过湘西尸道子。 但是趁其不备,冷不丁一刀过去,他还是能够给湘西尸道子一个暴击的。 只见林煞掏出封魂刀来。 捏起四层逆气! 以逆气驱动! 来一招小李飞刀! “嗖!” 封魂刀飞出! 直刺湘西尸道子心口而去! 湘西尸道子见状,当即面色大惊! 他连忙一个闪躲! 堪堪躲过了林煞这一偷袭! 可就这么一分心! 一刹那间,张之玄的降魔真元,就直接压上他的天灵盖! “轰!!” 降魔地煞阵之内,湘西尸道子直接被降魔真元炸得,横飞爆射出去! 砸在阵法的壁垒之上,然后再滑落下来。 “噗哇!” 一口滚烫的鲜血,从湘西尸道子的嘴里吐了出来。 他踉跄站起来,摇摇晃晃,看向林煞,咬牙切齿: “你竟然来偷袭,来骗,我一个老头,你不讲武德!” 林煞忍不住笑了。 这种场合讲武德,那不是搞笑吗? “老张,弄死他,为你师父报仇!” 林煞立即对张之玄煽风点火。 其实他看上了湘西尸道子的血阴司。 若是能把血阴司拿到手,那他的实力绝对能够突飞猛进! 不仅仅是因为血阴司是一个强大的邪修法宝,还因为血阴司里面,还蕴含着很多条尸血阴气。 虽然现在林煞的《养尸录》已经饱和,无法再继续吸收尸血阴气,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能够将这些尸血阴气再利用上! “好,贫道这就动手!” 张之玄当即一掐功法! 无数道降魔真元,往降魔地煞阵法降落! 湘西尸道子见状,当即脸色狂变。 他以为他要死了! 可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旋风,突然从洞府门口处吹来! “呼!” 黑色旋风袭击林煞和张之玄,让两人不得不连连后退! 黑色旋风所到之处,都被铺上一层黑色尘埃! 就连降魔地煞阵,也不例外! 黑色尘埃沾染后的降魔地煞阵,竟然瞬间失去了效果! 等旋风落下,林煞和张之玄定眼一看,发现湘西尸道子竟然不见了踪影! “竟然逃走了?” 林煞惊讶以外。 不明白刚才突如其来的黑色旋风是怎么回事。 “追!” 张之玄连忙收起降魔八卦镜,就往洞府外面追出去! 这一次林煞没有阻止张之玄。 也连忙跟着追上去。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湘西尸道子已经身受重伤! 不可沽名学霸王,宜将剩勇追穷寇! 痛打落水狗,趁他病要他命! 绝对不能让湘西尸道子逃了! …… 城外小树林。 一个身穿黑袍,身材佝偻的小老太婆,带着湘西尸道子一路往前跑。 跑着跑着,他们跑到了乱尸坑这边。 老太婆停下了脚步。 “师弟,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陈仙芝老脸上露出诡异笑容。 湘西尸道子面色煞白,嘴角还有鲜血痕迹。 他知道他这个师姐救他可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他的血阴司,但是,要他乖乖交出血阴司,他可不乐意。 那是他的本命法宝! “师姐,多谢你救我一命,除了血阴司之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湘西尸道子面色真诚,如此说道。 陈仙芝却很是不高兴,冷冷一哼: “哼,除了血阴司之外,我想要的,恐怕也就只有你的性命了。” “要么乖乖将血阴司给我,要么成为这乱尸坑里的一条死尸,你自己选吧!” 陈仙芝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现在湘西尸道子不但腿了瘸,而且还身受重伤,她自信要捏死他,简直易如反掌,所以这才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 …… 第125章 尊老爱幼还得是你啊老张 陈仙芝直接和湘西尸道子撕破脸,这是湘西尸道子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毕竟两人是同门关系。 不过这虽在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陈仙芝老早就惦记着湘西尸道子的血阴司,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而已。 如今湘西尸道子身受重伤,陈仙芝肯定要趁现在下手,不然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可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师姐,你我师出同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湘西尸道子面色惨白,难看无比。 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和陈仙芝一战之力,所以只能动动嘴皮子,希望陈仙芝能够念在同门之情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 然而,很明显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陈仙芝“老妖婆”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 只见陈仙芝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要命,还是要血阴司?” “一!” “二!” 还未等到陈仙芝数到三,湘西尸道子突然出手! 血阴司是他的本命法宝,他把血阴司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又怎么可能交给陈仙芝! 只见他猛地一掐功法! 九条血色红虫,立即从血阴司飞出来! 化作九条红蛇! 往陈仙芝扑面而去! 陈仙芝连忙祭出一个黑鼎! 勃然大怒! “你找死!” 只见黑鼎一出,瞬间把九条红蛇收入鼎中! 鼎中传来红蛇发出的惨叫声,不一会儿,红蛇就化作了一缕黑烟,收入鼎纹之中! “炼尸鼎?” 湘西尸道子当即两眼一颤,面露惊愕。 炼尸鼎那可是一大邪修法宝,比血阴司还要高半个阶层。 也不知道这老妖婆是从哪里获得的! “师弟,我给过你机会,只可惜你不珍惜!” 陈仙芝嘴角冷笑, “既如此,那我只能把你扔进炼尸鼎里面去炼化了。” 说话间,陈仙芝再次一掐功法,驱动炼尸鼎! 一股强大的黑色气息,从鼎内飞出,直接席卷湘西尸道子而去! 瞬间就把湘西尸道子卷入鼎内! “不好!” 湘西尸道子内心狂叫。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他当机立断,一口气将血阴司里的全部尸血阴气都召唤出来! 只见九十条尸血阴气,在他坠入炼尸鼎的那一刹那,迅速将他全身包裹! “滋!” 炼尸鼎强大的力量,灼烧着湘西尸道子! 湘西尸道子以尸血阴气做成的“铠甲”,顽强抵抗着! “炼尸鼎太过强大,这样下去我恐怕要灰飞烟灭!” 湘西尸道子心知不妙,于是一掐功法,三魂七魄瞬间出窍脱身,形成一股妖风,迅速往外逃去! “哐当!” 血阴司掉落地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陈仙芝老脸上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师弟,你这也太不经炼了吧,这么快就把你炼化了。” 陈仙芝看了看手里的炼尸鼎,确定湘西尸道子的尸体已经炼化。 就连那些尸血阴气,也一同炼化成了烟雾,被收入鼎纹之中。 然后这才缓缓走向血阴司。 “有了血阴司,再加上炼尸鼎,谁能是我陈仙芝的对手?” 陈仙芝弯腰去捡血阴司。 可就在这时, 咔嚓…… 血阴司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竟然碎裂了! 与此同时,裂缝里蹦跶出一股煞气! 直射陈仙芝的双眼! 陈仙芝闪躲不及,当即就“啊”的一声惨叫。 然后踉跄后退。 “我的眼睛!” “师弟,你好毒,就连死了也要阴我一招!” 陈仙芝双手捂着眼睛。 她的眼睛流出深黑色的血水。 眼珠子已经爆裂。 原来,湘西尸道子早就在血阴司里面种下一道恶毒的咒法,只要他死了,那血阴司就会跟着毁灭,与此同时,毁灭的时候,还会释放出一股毒气。 为的就是针对那些冲着他的血阴司而来的人! 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抢他的血阴司的人好过! 而陈仙芝,很不幸,因为大意轻敌,中招了! 她以为她已经炼化湘西尸道子,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却不曾想,会遭此不测。 而就在这时! 林煞和张之玄追了上来! 他们听到乱尸坑这边有动静,立即就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没看到湘西尸道子,却看到了陈仙芝。 “陈妖婆,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之玄看到陈仙芝,当即一脸警惕。 陈仙芝是湘西尸道子的师姐,张之玄和湘西尸道子有不小的恩怨,自然也会认识陈仙芝。 “你是谁?休要靠近我,不然我会将你炼化!” 陈仙芝手拿炼尸鼎,满是黑血的脸上,警惕无比。 林煞看到了地上已经裂成碎片的血阴司,惊愕之余,满心可惜。 那玩意里面的尸血阴气,对他而言,那可是大补之物啊! 这就毁了? “湘西尸道子呢?” 林煞开口询问。 “被我杀了。” 陈仙芝冷冷说道。 然后又喊: “你们给我滚,别靠近我,不然别怪我下手无情!” “我有炼尸鼎,可不是好招惹的,就连湘西尸道子,我都能炼化!” 陈仙芝大喊大叫着。 就好比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狗,在狼狈地吠叫着。 她不说炼尸鼎还好,她这么一说,林煞当即两眼放光。 这炼尸鼎是好宝贝啊! 里面的尸气,竟然比血阴司还浓烈! 于是…… “拿来吧你!” 林煞当即一把就将陈仙芝手里的炼尸鼎抢了过去。 陈仙芝两眼已瞎,林煞伸手去抢的时候,她根本就察觉不到。 只能说,她真够悲催的,千算万算,不曾想竟然被林煞给捡了漏。 “还我炼尸鼎,那是我的,快还回给我!” 陈仙芝两手往前摸着,想要拿回炼尸鼎。 林煞一个闪身,她就直接扑了个空,踉跄摔倒在地。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以至于张之玄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林小师傅,你这样欺负一个老女人,恐怕不太好吧?” 然后一脚将陈仙芝踹晕, “你就应该让她好好睡一觉,不然她这么一直咿咿呀呀下去,多可怜啊。” 张之玄轻描淡写来了这么一句。 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林煞当即目瞪口呆。 然后竖起大拇指: “尊老爱幼还得是你啊老张!” 第126章 大势所趋,无法改变 林煞拿了炼尸鼎,和张之玄一起回长乐县城。 两人刚回到县城,就听到县城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所有人家都插了血旗,那就相当于所有人家都没有插血旗……” 湘西尸道子的这句话,回荡在林煞的耳畔。 林煞眉头微微皱起。 连忙飞到城墙之上。 往下俯瞰。 只见黑夜里,偌大的长乐县,到处火光冲天。 不少屋子被攻入县城的洪兵烧毁。 无数老百姓哀嚎逃窜。 而要说最惨烈的,当属县城衙府。 那里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赵寻这个攻打长乐县的洪兵的首领,亲自带队杀入县衙,把知县刘勋,县丞贺云,以及其他数十个官差都抓了起来。 不过,这里面竟然见不到章程文这个主簿的踪影,估计是提前跑路了。 洪兵们对官差恨之入骨,将官差一个一个砍头。 每砍一个,就传来一大片欢呼叫好的声音。 等把县衙里的官差都砍完了,就把尸体放到县衙里面,一把火把整个县衙都烧了。 赵寻带着几十个亲信部下,直冲长乐县粮仓而去。 而其余洪兵,则是让他们“自由发挥”,当作是给予他们的奖赏。 “不要动挂了血旗的人家。” 赵寻去粮仓之前,对手下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等他回来,发现手底下的士兵,个个都两手空空,当即不悦。 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整个长乐县每家每户都插了红旗。 “妈的,有人提前走漏消息了!” 赵寻对此生气不已,他立即下一道命令: “除了自家父老乡亲之外,其余的,该抢的抢,该杀的杀!” 赵寻是本土人。 自家父老乡亲,自然是指本土人。 起义的洪兵,大部分都是本土底层人。 而其余的,指的是官差,以及客族人。 赵寻对客族原本就不太满意。 因为他认为,是客族霸占了原本属于本土人的生意和良田,这才让本土人生活变得艰难,不得不造反。 其实不止赵寻,很多本土人都这么认为。 那是他们的短视,不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官僚地主阶层,那才是压榨他们的本源,而客族大部分人,和他们一样,都只不过是在这片土地上艰难求生的底层人而已。 “把客犹赶出长乐县!” 县城里,无数洪兵在大街上,开始自发形成一股声音。 而本土人有不少也加入其中。 甚至充当带路的,前去客族人家中,进行烧杀抢夺。 这一夜,注定是长乐县客族人的悲惨之夜。 “我李寿君已经是长乐县大乡绅,而且我大院里挂了血旗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长乐县李家大院。 一大群人冲进来,直接就把李寿君抓住。 李寿君被抓起来当街游行。 他原本有逃跑的机会,洪兵洗劫全城之前,老管家徐福就给他带来消息,说洪兵针对客族不针对土族,所以劝他赶紧跑路。 至于李家大院,他徐福留下来看管就好。 因为徐福是本土人。 然而李寿君并没有听徐福的话,他要守着他的财产。 他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成为这个大院的主人,可不会轻易放弃这一切。 结果他直接就悲催了。 被抓了起来,当作侵占本土人财产的典型,游街示众。 等待着他的,是一场未知的命运。 而长乐县白喜街这边,也好不了哪里去。 无数店铺,都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因为白喜街的很多店铺,都是客族人开的。 那些做死人生意的肮脏活儿,本土人不屑于去干,客族人营生技能少,又没有田地可种,就经营起了白事脏活。 林煞的捡金店,也已经被烧。 然而,有一家店,在周遭熊熊的烈火之中,却保持完好。 那就是李记棺材铺。 此时李记棺材铺的主人,是钱之孝。 钱之孝原本是长乐县本土大乡绅,他是不折不扣的本土人,如今他因为借命,沦落成了一个棺材铺的糟老头。 洪兵知道他的情况,不但没少他的棺材铺,还施舍了他几个铜钱。 “长乐县城,这算是完了……” 张之玄突然长叹一口气。 满脸痛心疾首。 “我们的能力终究是太小了,没能阻止洪兵入城。” 张之玄对此感到自责无比。 林煞也是心情复杂。 可随即,他却释然了。 “老张,别自责。” “这一切,都有其的必然性。” “大势所趋,我们改变不了的。” “就算今晚洪兵没破城,以后也会有其他的起义兵破城。” 前世林煞算是对大京朝还算有点了解。 大京朝要完,那是大势所趋。 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大京朝坍塌前的一点点“佐料”而已。 “若是改变历史,那我这个穿越者,还会存在吗?” 林煞心里如此想着,他其实很想改变历史。 但这里面有一个悖论。 改变历史,那就意味着后面的历史将不复存在。 历史若是不复存在,那他这个人也会因此而消失。 “算了,做个旁观者就好了。” “要做,也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此想着,林煞转身出城而去。 …… 林煞在城外找了个偏僻的小树林。 开始琢磨炼尸鼎的使用方法。 这就是他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张之玄,他没有跟着林煞来这里。 而是义无反顾进城去,解救那些被欺负的老百姓。 按照他的说法,能救多少,那就救多少。 他只想问心无愧。 林煞在小树林里面琢磨了一个时辰。 终于知道了如何使用炼尸鼎。 他用《养尸录》释放出尸气,以尸气浸入炼尸鼎之中,和炼尸鼎取得深层次联系,把原本属于陈仙芝和炼尸鼎之间的关联,统统剔除掉,然后再以自己的精血滴入炼尸鼎之中,让炼尸鼎重新“认主”。 如此,他便成了炼尸鼎的新主人。 做完这一步之后,他立即就带着炼尸鼎,重新返回乱世坑这边。 此时陈仙芝这个老妖婆,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煞随便找了个尸体来做实验。 只见他一掐功法,以神魂力量驱动炼尸鼎。 炼尸鼎迅速对尸体进行炼化。 尸体被炼成一缕尸气,进入鼎纹之中! 然后,炼尸鼎里头,突然一亮,出现一个物品! 赫然是一张“凡人符”, 这张符纸能力不小,只要将这符纸用上,那无论你是什么天之骄子,都会沦落成凡人一枚!最后泯然众人! 林煞当即大喜! 他欣喜的不是获得了“凡人符”,而是炼尸鼎竟然有《摸骨经》相同的功能! 《摸骨经》开坟捡骨即可开盲盒,而炼尸鼎炼化尸体即可开盲盒! …… 第127章 凡人符,鬼谷袋,鲁班书 这一晚,林煞将乱尸坑里的所有尸体都炼化了,然而他却发现,并不是每一具尸体被炼尸鼎炼化之后,都能得到一个法宝。 很多时候,这个盲盒开出来的是“谢谢惠顾”,空无一物。 他将乱尸坑的上百条尸体全都炼化了,只开出了三件物品: 凡人符、鬼谷袋、鲁班书【残本】。 这三样物品,品阶不高不低。 凡人符为八品三钱物品,用后即焚,是一次性用品。 鬼谷袋为八品一钱物品,是一个邪品储藏袋,内含五立方平米左右的空间,可储存各种东西,其最大的特点是,邪修物品放入鬼谷袋之后,能完全隐匿物品的“邪气”,具有极佳的隐藏效果。 鲁班书为八品一钱物品,因其是残本,所以上面只记载了少数几种物品的制作方法。 林煞大概浏览了一下,其中就有“木牛流马”的制作方法,这木牛流马做出来,不需要汽油,也不需要电源,就能自动行走,相当神奇。 炼尸鼎每炼化一条尸体,都会有一缕尸气,被吸入鼎纹之中。 林煞注意到,鼎纹上有九条沟壑,沟壑被尸气填满之后,就会出现灰色光芒。 现在林煞炼化了上百条尸体,第一条沟壑已经填满,灰光闪烁。 而第二条沟壑,则是才被尸气填了那么一丢丢。 这些沟壑,应该是代表炼尸鼎的进阶层级。 炼尸鼎炼化的尸体越多,填充沟壑的尸气就越多,能够赋予炼尸鼎更大的能力。 第一条沟壑填满后,炼尸的速度快了许多,开盲盒的几率也提高了许多。 “如今洪兵攻城,全城杀掠,估计会死很多人吧,有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估计都会扔到乱尸坑这边,这是不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的炼尸鼎可以‘大快朵颐’了?” 如此一想,林煞决定在这乱尸坑附近逗留一段时间。 为了不打扰到别人,也为了别人不打扰到他,林煞在附近找了个破庙住下。 白天他就在破庙里头修炼《逆修正道诀》。 等夜深人静再过来乱尸坑这边巡查。 果不其然,这天晚上,他静悄悄来到乱尸坑。 发现乱尸坑里面,已经堆了上百条尸体。 这些尸体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们都是长乐县里面的客族人,林煞也是客族人,和他们多少有点交集。 林煞看着这些尸体,不免唏嘘。 战争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打着什么名堂的战争,死得最多的,都是底层穷人。 “就让我将你们都炼化,你们都投胎去吧!” 林煞一掐功法,炼尸鼎开始运转。 一条又一条的尸体,被炼尸鼎所炼化。 炼了十余条尸体,又开出一个“盲盒”。 鬼步符! 八品三钱法宝! 使用鬼步符,无论是跑路,还是攻击,都可做到神鬼莫测。 林煞收下鬼步符,心里美滋滋。 正想继续炼尸。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林煞微微一愣。 他连忙收起炼尸鼎,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乱尸坑下面。 就这么躺在尸体里面装死。 装死是他的拿手好戏,因为有《养尸录》在手,只要将养尸录的尸气一释放出来,那他就是一条比咸鱼还咸臭的尸体,就连湘西尸道子这样的高手,都辨别不出来。 “爹,我跑不动了!” “女儿,跑不动也得跑,别停下!” 林煞定眼一看,这不是酒铺的老掌柜吗? 之前李寿君帮林煞在酒铺里买了二十壶酒,林煞到现在为止,只取了两壶,还剩十八壶酒没取出来。 “前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陈云秀闻到一股臭味从前方扑鼻而来,立即有些作呕。 “那是乱尸坑,女儿,咱们只要过了乱尸坑,那帮人应该就不会追来!” 陈田背着一个行囊,拉着女儿陈云秀的手,踉踉跄跄往前逃跑。 他天真地以为,乱尸坑那么臭,那些洪匪追到乱尸坑,应该就不会再继续往前追。 然而,他们刚到乱尸坑前面,这时候,身后的洪匪已经追赶了上来。 “陈田,你逃不掉的!” 一群洪匪,瞬间围了上来。 而带头的洪匪,原本也是做酒水生意的。 他名叫周猛,原本在长乐县开了一家酒铺。 后来陈田也在长乐县开了一家酒铺,因为陈田卖的酒价格实惠,品质绝佳,所以很多人都改而去陈记酒铺买酒,而不去周猛的周记酒铺买酒。 周猛的酒铺因此而亏了不少钱,他去陈田的酒铺闹过一次,结果陈田报官了,官差把他抓了进去,罚了他不少钱。 让原本就亏钱了的他,直接就雪上加霜。 他混不下去了,最终出城去参加了洪兵。 如今洪兵攻破长乐县,周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收拾陈田。 但是因为前一天被老大哥赵寻带去抢夺粮仓了,所以他没能抽出时间来对付陈田。 如今城内局势渐稳,洪兵已经把控全城,周猛终于有了处理自己私事的空闲时间。 “周猛,你我相识一场,何必逼我上绝路?” 陈田面对着周猛,低声哀求: “放我和我女儿一马,我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你!” 陈田将行囊扔了过去。 那是他从长乐县逃出来的时候,带上的金银细软。 也是他这些年积攒的全部家产。 周猛打开行囊一看,露出满意笑容。 “呵呵,陈田,看来你开酒铺挺赚钱的啊!” 周猛阴阳怪气, “想当初我开酒铺怎么就不赚钱呢?” “你这个客族奸商,抢了我们本地人的生意,让我们本地人没法活下去!” “弄死他,然后把他女儿抢过来!” 周猛一声令下。 几个洪兵立即一拥而上。 他们早就看上了陈云秀。 这可是一个小家碧玉,细皮嫩肉的,玩起来绝对手感很好! “周猛,别弄我女儿!” 陈田大惊失色,连忙保护陈云秀。 “爹爹!” 陈云秀直接被吓哭了。 “我跟你们拼了!” 陈田冲上去,就要和周猛拼命。 然而,他哪里是周猛的对手。 周猛拥有过硬的武力,以及丰富的实战经验,陈田在他眼里,就是一只三脚猫。 只见周猛一脚踹过去,陈田就被踹了个四脚朝天。 “呵,就凭你,也配和我拼命?” 周猛拔出一把朴刀,就要往陈田脑袋砍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 “呼呼……” 乱尸坑里,突然妖风乍起。 第128章 灰气 昏天黑地,冷风带着尸臭,席卷而来。 吹得黄尘乱飞,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间,乱尸坑里,站起一个人影! 然后缓缓飘来! 周猛等几个洪兵,当即脸色大变。 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即被吓跑。 他们之前和湘西尸道子的兽尸大军一起攻城,对尸鬼一类的东西并不陌生。 “谁?” “别给我装神弄鬼!” “你爷爷我不怕!” 周猛提着朴刀,面对远处的人影,神经绷紧。 而他身后的几个洪兵,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然而,下一秒!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之人,以极其诡异的步伐,瞬间来到了周猛身前! 鬼步符! 人如鬼魅! 那一刻,周猛看清楚了! 眼前这并不是鬼! 而是一个大活人! 这世道,人比鬼恶! 特别是有特殊能力的人! 周猛没被鬼吓到,但是林煞来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却被吓得踉跄后退! 纵使手里拿着朴刀,却也忘了提刀去攻击! “仙人饶命!” 周猛直接跪了下来。 林煞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战斗,不曾想他刚出现,周猛就直接跪了。 周猛这老油条并不傻。 就单单凭林煞刚才那诡异而来的身法,他就可以看出,他和他的几个小伙伴们,根本就不可能是林煞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种时候,还不跪地求饶,那更待何时? “在这里跪着,一直跪到天亮。” 林煞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周猛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小人一定跪到天亮为止!” 林煞没去理会他,转身对陈田和陈云秀说: “你俩跟我来吧。” 陈田拉着女儿陈云秀连忙跟上。 很快就走过了乱尸坑,来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恩公,还请受我们一拜!” 陈田和陈云秀立即跪拜在林煞面前。 “不知恩公如何称呼?我们该如何报答恩公你呢?” 陈云秀问道。 林煞笑笑: “我是谁不重要,我出手也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的报答,你们走吧,长乐县现在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说完,林煞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煞潜伏在乱世坑附近。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这才出来,用炼尸鼎把乱世坑里面的尸体炼化。 自洪兵入城之后,这乱尸坑里面,每天都会新田上百具尸体。 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 “什么?乱尸坑的尸体每天都会莫名消失?” 有负责运输尸体到乱尸坑的洪兵,把这事告诉给了赵寻。 赵寻听了之后,面色凝重。 要知道,之前湘西尸道子也是从乱尸坑里收集了不少尸体,炼化成兽尸军团,帮他们攻城,这才能够顺利把长乐县攻下来。 如今湘西尸道子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乱尸坑的尸体却每天晚上都莫名消失,这怎么能不让他担心和警惕? “立即召集一百勇士,穿上死人衣服,假装尸体,今晚一起到乱尸坑里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偷尸!” 赵寻当即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如今长乐县刚刚被他攻下,局势未闻,他需要防范于未然,把胜利的果实巩固住。 所以乱尸坑里出现诡异情况,他要去查探清。 于是,当天下午,赵寻就召集了一百个胆子比较大的兵勇,身藏利器,假扮死尸,夜幕降临之时,让搬尸工搬运到乱尸坑里面去。 如果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他就不行,凭借着他一百人的力量,再加上之前湘西尸道子曾给过他的一些降妖除魔的符纸,他会打不赢那妖魔鬼怪。 最近洪兵掠杀了不少客族人,在长乐县内口碑并不怎么好。 如今需要稳定局势的时候,杀个妖魔鬼怪来给自己增加一些“为民除害”的口碑,很明显是很有必要的。 转眼夜黑风高! 凉风瑟瑟! 林煞从不远处的小树林走来。 准备例行“清道夫”的工作。 昨晚被林煞清空的乱尸坑,如今又多了一百来具尸体! “又可以饱餐一顿了。” 林煞嘴角微微翘起,拿出了炼尸鼎。 他很是谨慎。 那一身黑衣,至今都穿在身上。 脸也是一直蒙着的。 不以真面目示人。 最近几天他在乱尸坑里炼化了很多尸体,实力增长了不少。 如今《逆修正道诀》的逆气,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 吊打普通人,那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作为一个邪修,如果身份暴露了。 肯定会被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穷追猛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必须低调行事。 “嗯?” 林煞正准备运功,启动炼尸鼎,可就在这时! 他却发现,乱尸坑里,死人堆之中,竟然有不少活人! 若是别人,可能很难辨别乱尸坑里的死人和活人。 但是林煞不同,林煞有《养尸录》,将《养尸录》的尸气一展开,眼前的人是死是活,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死人的尸体里,是有浓烈的尸气的。 而活人假扮的尸体,不可能有尸气。 “这是专门针对我的埋伏吗?” 林煞眼珠子一转,已经警惕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转身就逃。 相反,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炼尸鼎既然能炼化死人,那能不能炼化活人? 如此一想,他立即一个蹿步,飞了上去! 直接提起一个装死的洪兵,往炼尸鼎就扔过去! “啊,救命!” 那人落入炼尸鼎之中,不再装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然后变成真正的死人! 不过! 炼尸鼎上面,好不容易填满灰气的两道鼎纹沟壑,第二道沟壑里面的灰气,竟然少了一些。 “炼死尸能增加灰气,而炼活人则需要消耗灰气?” 林煞逐渐弄懂这个炼尸鼎的运行规则。 之前陈仙芝就用这炼尸鼎炼化过湘西尸道子,他猜测这炼尸鼎应该能炼化活人,但是炼化活人需要消耗灰气,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估计炼化越强的活人,就需要越多的灰气。 陈仙芝炼化湘西尸道子的时候,估计消耗了她所积攒的所有灰气,实力大大削弱,这才会让林煞捡了个大便宜。 “兄弟们,把他围起来!” 就在这时,赵寻突然从尸坑里一跃而起。 他提着刀,身先士卒。 带着九十九个兵勇,瞬间将林煞包围起来。 第129章 陈云峰,杨9章 霎时间,林煞被一群洪兵团团包围。 “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赵寻一手提刀,一手捏着一张符纸。 警惕地发出质问。 林煞扫了一眼围着他的那些洪兵,不由发出冷笑。 “我怎么就成了妖孽了?” “你在这里乱收尸体,不是妖孽是什么?” 赵寻质问。 林煞立即反问: “如果说我一个收尸的是妖孽,那你们在长乐县里面乱杀无辜,岂不更加是妖孽?” 赵寻一时间无言以对。 林煞双眼一眯,看向赵寻: “上次在城门前,就应该先杀你。” 赵寻当即双眼一颤,突然恍悟: “原来你就是那晚突然出现,打败湘西道长的那个黑衣人!” 林煞没再和他多废话。 直接提起一掌逆气,猛地就拍向赵寻! 赵寻连忙将手中符纸一扔! 想要用符纸去抵挡林煞的攻击! 然而,“啪”的一声,符纸瞬间粉碎。 林煞根本就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符纸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赵寻见状,当即大惊! “一起上!” 他大喊一声。 所有洪兵立即一起提刀砍上去。 如此多人一起攻击,就算是武道高手,估计也会被乱刀砍死。 他就不信,林煞能够扛得住。 林煞见状,不敢托大。 立即拔出封魂刀,进行近战肉搏。 最近这些天,他把《逆修正道诀》修炼出了第七层逆气。 也是时候该检验一下自身的实力了。 也不知道七层逆气,能强到什么程度。 只见他拿着封魂匕首,灵活走位,所到之处,鲜血飞溅! 戳戳戳!! 无数刀刺在肉里的声音紧锣密鼓般传来。 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七八人倒下。 转眼间,洪兵就死了一大片! 林煞在刀光剑影之中,竟然毫无压力,身轻如燕,来去自如! 赵寻见状,早已目瞪口呆。 他当机立断,转身就逃! 林煞自然不可能让他再逃走! 于是将手中的封魂刀一扔过去! “戳!” 赵寻当即爆头。 踉跄往前倒去。 剩下的十几个洪兵,见到自己的头头死了,当即作鸟兽散。 再也无心恋战。 林煞并没有对这些小兵赶尽杀绝。 他们也只不过是听命于人,混口饭吃而已。 于是放任他们四处逃窜。 而他则是走到赵寻身前,把封魂刀拔下。 “嗯?” 林煞这时候一愣。 因为他发现,被他杀死的赵寻,竟然魂魄都散了。 “这封魂刀果然是好东西,竟然自带神魂伤害属性。” 林煞不由感叹。 与此同时,心中暗想。 他的师父当初被封魂刀插在胸口,却依旧能在死后,给他传达遗言。 由此可见,他师父估计不是一个简单的捡骨人。 他师父也是有强大的实力的。 不过,那将封魂刀插在他师父胸口上的凶手,实力估计更加不简单。 “师父,你放心,等我神功大成,我一定会帮你报仇。” 林煞心里如此想着。 随即他拿出炼尸鼎,开始炼尸。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他放入炼尸鼎里头,炼化成灰。 一缕又一缕的灰气,进入炼尸鼎的鼎纹沟壑之中。 …… 转眼日出东方。 一群洪兵从远处赶来。 很快就来到了长乐县城门前面。 “我乃东莞何先生的左护法,陈云锋,有事要见赵寻,速开城门!” 为首的一个雄壮青年,对着守城之人大喊一声。 守城兵马立即打开城门,迎接赵云锋。 “陈护法,赵将军昨晚带着一百兵马,去乱尸坑抓偷尸鬼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守城的洪兵如实汇报。 “嗯?” 陈云锋身边的一个黄衣道士,立即面色一凝。 他连忙掐指算卦。 “不好,赵寻已经死了,而且还是灰飞烟灭!” 陈云峰当即大惊: “杨道长,此话当真?” 杨九章就说: “贫道祖传的《杨氏梅花易数》,可谓是算无遗策,绝对不可能算错。” “赵寻确实已经死了,而且就连魂魄都已经找不到。” 陈云锋思索片刻。 随即对那个来汇报消息的兵勇说: “立即带我去乱尸坑看看!” 于是在小兵的带路之下,陈云锋和杨九章带着人马,立即赶往乱尸坑。 结果来到乱尸坑,他们却惊讶地发现。 这偌大的乱尸坑里面,除了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尸臭味之外,里面竟然看不到任何一具尸体! 不过,地面上却留下了明显的打斗痕迹。 甚至有不少鲜血,洒在了枯叶上,树干上。 “真是见鬼了!” 那负责带路的小兵,满脸惊恐。 “我们每天都会往乱尸坑运送上百具尸体,但是一夜过后,这些尸体就会凭空消失!” “昨晚赵将军带人来查探此事,不曾想现在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莫非这附近有什么大妖?” 陈云锋眉头紧皱。 他也觉得这里估计潜伏着妖魔凶煞。 “杨道长,麻烦你再算一卦。” 杨九章点了点头,立即掐指算卦。 随即他面色一颤: “我竟然算不出那凶手的任何卦象!” “真是奇了怪了!” 陈云锋面色越发凝重。 随即他下了一道命令: “所有人立即散开,到附近去找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立即向我汇报!” “是!” 上百人的队伍,立即以乱尸坑为中心点,向四周围展开地毯式寻找。 很快,就有人回来汇报: “报!” “东面灌木丛,找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他穿着我们洪兵的服装!” “立即将他带过来!” 陈云锋连忙命令,总算有了一丝眉目。 很快,那人就被带了过来。 果然是洪兵队伍里的人。 杨九章现场制作了一杯符水,让那洪兵服下之后,那洪兵很快就醒了过来。 原来,那是昨晚被林煞杀剩的十几个洪兵之中的一个。 当时他慌不择路,胡乱逃跑,结果脚下一滑,直接摔到了这灌木丛里面,晕死了过去。 到现在才醒来。 陈云锋让着小兵讲述昨晚的情况,小兵立即将昨晚的所见所闻都讲了出来,讲述的时候,还满脸的惊恐。 众人听了之后,都面色凝重。 “那黑衣人竟然能以一敌百,身手不凡啊!” 陈云锋不由感叹。 “杨道长,你怎么看?” 杨九章的关注点和陈云锋不一样,他更加关注的是那黑衣人用来“烧”人的那个鼎。 “此人祭出的法宝,极有可能是炼尸鼎,可是炼尸鼎不是陈妖婆的本命法宝吗?怎会落入这黑衣人手中?” 陈云锋这时问: “杨道长,你有没有把握降服他,让他为我洪兵所用?” 这才是陈云锋最关心的。 洪兵刚刚起事,太需要人才了,只要是有大能耐的,管他是妖还是鬼,只要能为我所用,那就要招揽过来。 杨九章老脸上微微一笑,很是自信: “虽然不知道陈妖婆的炼尸鼎为何会落入那黑衣人手里,但是如果贫道出手的话,要降服那黑衣人,还是有八九成的把握的。” 杨九章之所以如此自信,那是因为他是杨氏道法的第九代传人,他的道法比湘西尸道子还要强一筹,就算是陈仙芝来了,他都能够战而胜之,何况是这个靠偷尸来修炼的邪修黑衣人? 陈云锋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那杨道长,降服此人之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杨九章自信满满: “陈护法放心好了,今晚贫道就能把他降服,让他乖乖对陈护法你俯首称臣!” 第30章 叔占侄女房 转眼夜深人静。 杨九章在乱尸坑附近潜伏着。 就等着林煞的出现。 他已经在乱尸坑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只要林煞一出现,他就有十足的信心,把林煞降服。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直到第二天东方泛白,他喂了一晚上蚊子,却都没等到林煞的出现。 林煞早就离开了这里。 他弄死赵寻的时候,就料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二话不说,直接跑路。 如今,他已经来到了长乐县北部的偏僻山区里面。 陈村。 这个村庄林煞以前来过。 陈碧水的老家就在这里。 林煞说过,等他处理完长乐县的事情,就会来这里找陈碧水。 如今林煞来了。 他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陈碧水老家门前。 然而,等他敲响房门,走出来开门的,却不是陈碧水。 而是一个中年男子。 林煞当即一愣。 陈碧水不是已经没有家人了吗? 眼前这人是谁? 为什么会在陈碧水的家里? “你是谁?”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林煞,一副警惕的模样。 “我是长乐县捡金店的,来找陈碧水。” 林煞如实说道。 然后问: “陈碧水呢?” 中年男子冷冷道: “陈碧水走了,不在这里。” 说完,就“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林煞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微微皱起。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由心而生。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使用武力去解决问题。 而是到周围的邻居家里去问了问情况。 “你说陈碧水啊,她原来的屋子,被她二叔陈福给霸占了,所以现在她住在村尾的牛栏里。” “陈碧水真是个可怜的女人,死了爹妈不说,还得了一脸黄豆大小的坑,以前多好的一个美女,现在丑得不行,还被自家二叔欺负,连祖宅都被霸占……” 林煞听到这些话,不由心生愤怒。 原来那住在陈碧水家里的中年男子,竟然是陈碧水的二叔。 难怪看他的面相,和陈碧水有几分相似。 这陈碧水的二叔,也太不是人了吧,如今陈碧水孤苦伶仃一人,他不给予帮助就算了,还去霸占陈碧水唯一的租屋。 林煞按照村里人的指引,往陈村村尾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片破屋面前。 这里全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已经没有人住。 陈村里面的村民,都把这里的房子当作牛栏使用。 刚走进去,一股浓郁的牛屎味就扑面而来。 地上肮脏邋遢,有不少牛蹄脚印,以及苍蝇附着的牛屎。 林煞一路往里走进去。 走到最里面,看到门前拴着一条小黑驴。 林煞就知道,陈碧水应该是住在这里了。 “汪汪~” 小黑狗从屋里跑出来,奔向林煞,围着林煞转圈圈,摇尾巴,舔裤腿。 林煞把小黑狗抱起来,往里走去。 恰巧陈碧水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师父,您来啦,快到里面坐!” 陈碧水招呼着林煞进屋。 屋里原本是牛栏,但是被陈碧水清理了一番,虽然破旧,但也还算干爽。 “师父,您是来接我回长乐县的吗?” 陈碧水高兴无比。 她已经受够了在这里的生活。 “长乐县回不去了,我的捡金店被洪兵烧了。” 林煞轻描淡写,陈碧水却不由一愣。 “师父,店铺被烧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重头再来就是了,您有手艺,不愁没活干。” 陈碧水试着去安慰林煞。 林煞笑了出来: “捡金店被烧了,对我而言确实不算什么,我又不靠那店铺生活。” “倒是你,徒弟,你咋办?” 陈碧水面露怅然: “师父,您的意思是,您以后不做捡骨生意了吗?” 林煞就说: “应该是吧。” “我来这里,最主要是来向你道别。” “之前说过,我处理完长乐县的事情,就会来找你,现在我算是在兑现这个承诺。” 陈碧水弱弱问: “那我可以继续跟着您吗?” 林煞摇头: “不能。” 这拒绝,干脆利落。 林煞已经做好了计划,接下来他要以炼尸鼎为主要修炼手段,所做的事情,肯定比捡骨开坟要凶险许多。 陈碧水一个普通女子,跟在他身边,只会害了陈碧水。 “师父,您就带上我好吗,我在陈村根本没法生活!” 陈碧水突然就跪下了。 泪如雨下,苦苦哀求。 林煞却铁了心不会带她一起上路。 “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向村民打听过你的情况,你放心好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会帮你处理掉你所遇到的问题。” “另外,我会将我师父留下来给我的捡骨工具包交给你,你若是没有别的营生,可以试着去帮人捡骨,虽然女性捡骨人之前还未出现过,但是如果你手艺好的话,没准能够混得开。” 陈碧水知道林煞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于是唯有跪拜感谢: “多谢师父!” 林煞就问: “你二叔霸占了你的房子,你想要怎样处置他?” 陈碧水就说: “我只想要把房子拿回来就好,其他的不敢奢求太多。” 林煞摇头笑了: “你到底还是太善良了。” “我帮你把房子拿回来,等我走后,你二叔依旧会把房子抢回去,要我说,杀了他最好,斩草除根,方可永无后患。” 林煞早就想杀陈福了,这人就不配做男人,欺负陈碧水一个孤苦伶仃的穷苦侄女,也是够恶心的。 “杀人是犯法的……”陈碧水低着头,细若蚊声。 林煞又笑了: “如今礼崩乐坏,大京朝坍塌在即,泰平军和洪兵已经够那些官差头痛了,这偏僻小村子里死个人算什么?” “不过,你若是不想杀你二叔,那我就不下死手好了。” 陈碧水再次重申: “我只需要拿回我的房子就好,其余的,不奢求。” 林煞没有勉强。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勇气去杀人。 以前林煞也没这个勇气。 只是后来实力渐渐强大了,这才会生出这种勇气。 “那行,那我就略施手法,让你二叔乖乖把房子还回给你。” …… 第131章 明天,你会瘸一条腿 林煞重新回到了陈碧水被霸占的房子这里,敲响了房门。 陈福打开门一看,当即面露不悦: “怎么又是你?” “你到底想怎样?” 林煞也不恼怒,只微微一笑: “你霸占你侄女的房子,若是不将房子还回给你侄女,取得你侄女的原谅,你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陈福当即一愣,随即恼怒: “你谁啊,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可不信你!” “这是我大哥的房子,我作为我大哥的亲弟弟,占有这房子不是很正常吗!” 林煞就说: “信不信由你。” “不过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大哥当年是怎么死的?” 陈福又是一愣。 他大哥陈霖,原本是一代名医,但是却被一个妖道往脸上吐了一口痰,导致脸上长虫,最后受不了自杀死了。 “这世界,有些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不得不信。” 林煞对陈福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陈福呆滞在了原地。 其实他之所以要霸占他侄女的房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是一个赌鬼。 半个月前刚把自己家的房产和田产,统统都输了出去。 他实在没地方住了,最后转而一想,他大哥的房子不是一直空着吗? 空着也是浪费,他可以住进去。 反正现在他那个侄女,早已经离开陈村,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别人或许会忌讳这个房子不吉利,但是陈福已经沦落至此,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 于是,他就心安理得的住了进去。 可让他怎么都想不到,他才住进去十天不到,他的侄女陈碧水就回来了。 他不想失去住所,所以就以长辈的姿态,强压陈碧水,让陈碧水不得不放弃这房子,转而去入住牛栏。 他最后得逞了,并且以此为骄傲。 而如今,一个捡骨的小子,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他有些心虚了。 该不会真会出事吧? 可是,要他把房子拱手相让,他又不甘心。 “装神弄鬼,我就不信了!” 陈福对着林煞离去的背影,色厉内荏骂了一句。 回头他就进到房间里去,对着房子烧了一柱香。 并且从卧室里找了一个八卦镜,挂在门口正中间,以驱赶邪魔。 转眼入夜。 夜明星稀。 林煞独自一人来到了翠竹岭。 这里是陈村和朱村两个村子的官山坟地,放眼看去,整个半山腰,都是坟墓。 此时夜色朦胧,远处有鬼火飘荡,偶有寒鸦惊起。 林煞对此心无波澜。 他直奔陈霖的坟地。 陈霖的骨头,也是林煞捡的,所以陈霖的坟地在哪里,他自然心知肚明。 来到陈霖的坟前。 林煞点燃三炷香,对着坟头拜了三拜。 然后拿出一面黄色旗子,对着四方招了招。 “陈霖,你女儿有难,快快出来!” 这黄色旗子,名叫“招魂幡”,是林煞前天通过炼尸鼎开盲盒捡到的一个法宝。 这招魂幡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法宝,只能召唤普通鬼魂。 林煞原本以为,这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就打算将其放在鬼谷袋里面吃灰,不曾想现在竟然能够派上用场。 “呼呼……” 招魂幡挥舞几下。 突然间阴风骤起。 一个人影在坟头上出现! 赫然是陈霖的鬼魂! 陈霖已经化作了鬼魂,可是他的脸上,竟然还附着这无数的虫蛆! 这湘西尸道子种下的蛊虫之毒,可谓是深入灵魂! 以至于他死后成了鬼魂,却依旧摆脱不了那一张蛊虫脸。 …… 而此时,陈村里头。 黑灯瞎火。 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入睡。 陈福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白天的时候林煞对他说的那些话,现在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该不会真有报应吧?” 陈福越想越心虚。 “可是,我不住这地方,也没地方可以去了啊。” “看来明天得去神婆那边,求个护身符。” 陈福正辗转反侧。 就在这时! “呼……” 一阵冷风吹来! “吱呀……” 房门突然自动打开! 破旧的转轴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福心中不由一紧,转头看去。 只见门外空空荡荡,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并无他物。 他连忙起身去把房门关上。 然后反锁。 他记得他今晚睡觉之前,已经反锁了的,为什么现在会被风吹开门? 他感觉有些诡异,不敢继续想下去。 连忙转身回床上睡觉! 然而,他刚一回头! 就吓了一哆嗦! 只见一个脸上长满白色蛊虫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子里面! 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 “啊!” 陈福吓得尖叫一声。 双腿一软,直接就摔了一屁股。 “弟弟,你怕什么?我是你亲哥啊……” 那脸上长满白色蛊虫的人开口说话了。 声音低沉无比,带着阴冷的诡异。 “哥,你来找我做什么……” 陈福背脊流着冷汗,浑身哆嗦。 脸都被吓白了。 “这是我的房子,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陈霖那满是蛊虫蠕动的脸,静静地对着陈福,然后发出反问: “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福“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 他一时间答不上来。 总不能直接说他霸占了这房子,并且把亲哥的女儿给赶了出去吧? “哥,我错了……” 陈福当即就跪下磕头。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明天,你会瘸一条腿。” 陈霖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陈福猛地睁开眼。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做梦! 这个噩梦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难不成我哥真的回来了吗?” 陈福连忙点上蜡烛。 有了一丝光亮,这才心安一些。 这一晚上,陈福再没有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去赌场放松一下心情。 可路上,他却遇到了林煞。 “怎么又是你?” 陈福看到林煞,满脸不悦。 自从林煞出现之后,他就接连遇到诡事。 林煞嘴角微微一翘,笑道: “昨晚你哥不是托梦给你,说你今天会瘸一条腿吗?” “我是来打断你的腿的。” 第132章 心中有鬼 “什么?” 陈福当即一惊。 他惊讶的不单单是因为林煞说要打断他一条腿。 还因为林煞竟然知道他昨晚所做的梦! “你想要断哪一条腿?伸出来吧。” 林煞脸上带着微笑。 甚至还礼貌询问。 陈福早已吓破胆,他转身就逃。 林煞也不急着把他抓住,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陈福逃啊逃,惊慌失措。 他逃了好远一段距离,回头一看,却发现林煞依旧在他身后! “你是人还是鬼!” 陈福颤声大叫。 “你若心中无鬼,我便是人,你若心中有鬼,那我便是鬼。” 林煞缓缓靠近。 陈福再次转身拔腿就逃。 一边跑,还一边喊: “救命,救命,有鬼啊!” 村里的人听到声音,纷纷走出来观看情况。 结果却发现,陈福一个人像条狗那样到处乱跑。 而他身后,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影。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会有鬼?” “这陈福赌钱赌疯了吧!” “我看多半是疯了!” 村民们幸灾乐祸,没有人愿意去帮陈福。 陈福这家伙,连自家亲侄女都欺负,更何况是外人? 所以一般人都对他嫌弃鄙视,不会轻易帮他做任何事情。 此时林煞在陈福霸占的房子里面。 他从床上捡了几根陈福的头发,然后使用追魂术,对陈福进行驱赶。 这追魂术是一个小法术,是林煞用炼尸鼎开到的众多小法术之一。 陈福所看到的林煞,其实不过是林煞的一缕清魂而已。 “你不要过来啊!” 最终,陈福被追到了巷子深处。 前面是一堵墙,他已经进入死胡同。 他满脸惊恐,回头看向林煞。 “我只不过是要打断你一条腿而已,你跑什么跑?” 林煞脸上依旧是带着微笑。 但是这微笑在陈福眼里,却成为了极其恐怖的诡笑。 “仙人,我没招你惹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陈福哆嗦着询问。 “你是没招惹我,但是你招惹了你哥啊,是你哥叫我来收拾你的。” 林煞这不算是假话。 因为他昨晚给陈霖招魂的时候,陈霖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对陈福这个弟弟,也是颇有怨言,而且还拜托林煞帮他处理好这事情。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福瑟瑟发抖,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立马就将房子还回给我侄女,这样总行了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跪了下来,对林煞不停地磕头。 林煞却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 “不行。” 此话一出,陈福当即虎躯一颤。 他突然站起来,转身就拼命往墙上爬。 强大的求生欲望之下,竟然让他拖着臃肿的身材,爬到了将近三米高的墙上! 然后往下一跳! “咔嚓!” 陈福摔断腿了。 “哎哟,我的腿!” 陈福捂着小腿骨折的右脚,在地上打滚,痛得哆嗦。 林煞见状,不由好笑。 随即将追魂术一收,转身去往牛栏找陈碧水。 “徒弟,我已经帮你把房子追回来了,你去找你二叔,他会自动自觉把房子退回给你。” 陈碧水不明所以,不敢相信。 “真的吗?” 林煞笑道: “自然是真的,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碧水立即往家里赶。 很快,她就来到了家门口。 只见陈福刚好一瘸一拐回到家中。 “二叔,你的腿怎么了?” 陈福循声回头,见到陈碧水出现,当即满脸惧怕。 “侄女,实在不好意思,之前二叔霸占你的房子,是二叔不好,二叔这就把房子还回给你,我去收拾收拾,就离开这里!” 陈福再不敢欺负陈碧水,不然他哥再次让鬼来找他,那他恐怕就不是断掉一条腿那么简单了,而是要丢掉性命的。 陈福很快就收拾好行囊,然后一瘸一拐,逃也似地夺门而出。 其实他也没啥行李,就那几件破衣服而已。 他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给赌光了。 就连他老婆,早些年也已经被他给输给了隔壁村的老王。 “二叔……” 陈碧水看陈福狼狈而去的背影,不由心生怜悯,想要叫住陈福。 其实这房子足够大,叔侄两人一起住,也是可以的。 但是陈福却头也不回,加快脚步离开。 “你不用同情他,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林煞这时候来到陈碧水身边,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我二叔的腿怎么瘸了?师父,该不会是您打瘸他的吧?” 陈碧水看向林煞,林煞当即否认: “你别这样看我,是他自己从高墙上往下跳摔断的,我可没碰他一下。” 陈碧水眉头微皱: “我二叔本来就没什么能力,如今他的腿断了,那他还怎么谋生?” “我虽然恨他抢我房子,但是却也不忍心看他活活饿死。” 陈碧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了。 善良到甚至有点圣母的味道。 在这艰苦的乱世,这可不是什么优良品质,这会害了她。 不过,好在她的脸已经毁容且非常之难看,这对她而言算是一种强有力的护盾。 因为她一张蛊虫脸的存在,没有哪个男人会想着去侵害她。 “要不这样吧,我让他给你打下手,和你一起做捡骨生意,我想你一个女人,单独做这门生意,估计很多人不会买账,因为捡骨这门手艺,一般都需要男人进行,因为男人阳气比较足,有些地方的习俗,捡骨的时候,还需要女人回避。” 林煞如此说道。 经此一事,陈福应该不敢再轻易欺负陈碧水。 让他跟着陈碧水一起经营捡骨生意,算是给他一条出路,不至于让他走上绝路。 “那劳烦师父您帮我操作,我说的话,我二叔可能不会听。” 陈碧水恳求道。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林煞往前走去。 追上陈福。 发现陈福来到了村头赌场这边。 “这家伙,真是个赌鬼,腿才刚骨折没多久,他竟然还有心思来赌钱,就不觉得腿痛吗?” 林煞实在想不明白陈福的做法,一般情况下,断腿的人,需要静养一百天才能好起来,陈福这腿还没好,竟然忍着痛来赌场。 难不成,这赌博能够起到镇痛作用? 第133章 无息借贷 还别说,对陈福这样的赌徒而言,赌博还真真能够起到镇痛作用。 他之所以来赌场,一是实在没地方去了,二是想要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他的断腿实在太痛了,只要他一静下来,他就会痛得呼吸不过来。 “陈福,你怎么又来了?” 陈福刚进入赌场,就有赌徒笑着起哄。 这些赌徒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大家知根知底。 陈福嗜赌如命,是这赌场的老熟客。 “陈福,你前不久不是把房子和田产都输了吗?现在还能拿什么来赌?拿你侄女吗?” 坐庄的男子,这时候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一众赌徒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那侄女,长得鬼那样,可不值钱啊!” “何止不值钱,倒贴钱都没人要!” 陈福听着别人的奚落和取笑,很是不爽。 “你们真不是人,也好意思说我侄女!” “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哪个人,没向我大哥求过医!” “小心我大哥半夜回来找你们,把你们的魂都勾了去!” 陈福这么一说,那几个赌徒,倒是收敛了不少。 没再拿陈碧水说事。 但是对陈福的讥笑和嘲讽,却一点都不减少。 “陈福,要是你大哥回来,他第一个要找的应该是你啊!” 陈福心虚无比,眼神闪躲。 昨晚他大哥就已经来找过他! “别说这些晦气话,赶紧开赌,今天爷爷我要赢你们个片甲不留!” 陈福连忙转移话题。 “你还能拿什么来赌啊?” 坐庄的一脸鄙夷。 “我拿我这行囊,里面有衣服,有草鞋,还有一个碗一双筷子,至少值二十个铜板!” 陈福冷冷将行囊往赌桌上一砸。 坐庄的打开行囊看了看,拉着一张驴脸说: “你这最多值十个铜板,赌不赌,不赌把位置让开,我要发牌了!” 陈福急了。 “赌!赌!怎么能不赌!十个铜板就十个铜板,反正我很快就能赢二十个铜板!我先压一半,五个铜板!” 陈福唾沫横飞,盯着赌桌。 庄家开始发牌。 而此时,林煞走进了赌场。 他直接来到了陈福身后边,观看陈福赌牌。 陈福聚精会神,一直盯着赌桌,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 不止陈福,其他赌徒,在庄家开始发牌之后,也都两眼盯着赌桌,身后就算有滔天的洪水袭来,也休想让他们轻易回头。 牌发下来了,陈福极度认真严肃地看牌。 一张二筒,一张三筒,五点。 而庄家开出的牌,是两个四筒。 对子,通杀。 陈福输了,满脸不甘的恨意。 “再来再来!” “我就不信邪了!” 庄家笑道: “陈福,你再输,就把行囊输给我了。” 陈福说道: “我不可能再输!” 而这时,林煞对陈福耳朵轻轻说: “你别赌了,你继续赌下去,估计要连裤衩都输掉。” 陈福怒道: “你谁啊,瞎说什么晦气话!” 等他一回头,发现和林煞脸对脸。 他这才大惊失色,猛地弹开。 “鬼啊!” 林煞笑了: “你才是鬼!” 其他赌徒也是哈哈大笑: “陈福,你输钱输到失心疯了吧!” “这是长乐县捡骨老师傅的小徒弟,以前老师傅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带这个小徒弟来帮村里人捡骨!” “就是,你亲哥的骨头,还是这位林小师傅帮忙捡的,你咋不记得了?” 一众赌徒看到林煞,都对林煞友善地打招呼。 林煞对他们回以礼貌的微笑。 陈福却背脊暗暗发凉。 与此同时,那条摔断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刚才他专注于赌桌之上,都已经感觉不到腿痛了,现在痛感却反噬了回来。 “我管你是人是鬼,别碍着我赌钱就是了!” 陈福突然凶神恶煞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直接当林煞不存在,转身面向赌桌,继续赌钱。 林煞见状,哭笑不得。 他跟着下注。 扔出五个铜钱。 庄家刚把牌发下来,林煞还没看,就摇头叹气。 “我输了,陈福你也输了。” 陈福直接急了,骂道: “牌都还没开,你说啥呢!” 林煞就说: “你一点,不想输都难。” 结果一开牌,还就真一点。 陈福傻眼了。 他的行囊,被庄家收了过去。 “陈福,你还有什么可以赌的吗?没有的话,把位置让给别人来赌。” 庄家脸上带笑。 陈福面如屎色。 他已经把行囊输了出去,总不能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做赌注吧? 若真如此,那他估计还就真会输到裤衩都不剩。 “还想继续赌吗?可以找我借钱啊。” 林煞这时候笑着对陈福说了这么一句。 陈福一愣,上下打量林煞: “你?” 林煞笑道: “我怎么了?我虽然是个无田无产无籍的捡骨人,但是我现在至少比你有钱。你要借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而且不收你利息。” 陈福原本还有防备,可是一听到林煞说不收利息,他立即就心动了。 要知道,在这赌场借钱,那可都是高利贷,是要偿还高额利息的。 不收利息的借贷,可不常见。 “真不收利息?” 陈福瞪着林煞质问。 “真不收利息。” 林煞语气非常肯定,还说道: “陈碧水现在是我的徒弟,你是我徒弟的二叔,就凭这一层关系,你就算给我利息,我也不好意思收啊。” 陈福见林煞都这么说了,立即就放下所有戒备。 “那你先借我一百铜钱,等我赢了还回给你!” “好勒!” 林煞非常爽快,直接掏钱。 陈福拿了钱之后,立即下注。 结果没几局,他就输了个精光。 “再借我五百铜钱!” “好嘞!” 林煞依旧爽快无比。 他早就看出了庄家出老千,但是他看破不说破。 就这么让陈福一直输下去。 结果没过多久,陈福又输了个精光。 林煞继续借钱给他,他就继续输个精光。 “再借我一千铜钱!” 陈福已经输到失去理智,眼睛通红。 “今天真他妈邪门了!” 林煞却不借钱给他了,而是笑着问: “你一共欠了我多少钱了?” 陈福满脸难看,如实回答: “五千铜钱。” 林煞就说: “你看好了。” “五千铜钱,庄家,受吗?” 林煞直接将一个钱袋扔下去,一次下注五千铜钱。 庄家一愣,一众赌友也是一片啊哗然。 陈福更是目瞪口呆: “你一次下这么大的注,不怕输掉裤衩吗!” 在这山旮旯小村子,可不比县城,五千铜钱一注,那算是大货了。 “捡骨小师傅,你可真豪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输了,可不能怪我!” 庄家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 林煞就说: “输了不怪你,不过赢了你也别耍赖就成。” 随即他暗暗一掐指法,《捞门鬼手》开启。 庄家会出千,林煞也会。 陈福瞪大眼睛看着: “林小师傅,你这是要帮我赢回我刚才输的钱吗?” 林煞笑道: “你好好看着就成。” 第134章 今晚,只赌命,不赌钱 庄家开始发牌。 牌发下之后。 林煞看了看自己的牌,一个九筒,一个六筒,五点,不算大不算小。 庄家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牌。 一个二筒,一个八筒,零点,最小牌面,若是直接开牌,他得输掉裤衩。 不过他不慌,手指轻轻一抹,二筒就变成了一筒。 “九点!” 庄家开牌,满脸欣喜。 一众赌鬼,都满脸痛苦。 因为他们又输了,庄家基本是通杀,除了对子之外,没有打得过他的牌。 庄家自信以自己的牌面,能够赢林煞。 因为林煞看牌的时候,身后有赌场的“眼”,早已把林煞的牌看在了眼里,并且通过暗号,转告给了庄家。 林煞只有五点,不是对子,庄家九点自然轻松赢他。 “林小师傅,开牌吧!” 庄家催促林煞开牌。 林煞也不急。 只说: “你帮我开吧,我懒得动手。” 庄家冷冷一笑。 “谁开都一样,你输定了。” 随即伸手去打开林煞的牌。 却发现,林煞的牌,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从一个九筒一个六筒,变成了两个九筒! 庄家当即大惊! 而现场一众赌徒,也是一片哗然。 “这小子运气真不赖!” “竟然是对子!” “那么多人就他赢了。” 林煞对着庄家笑了笑: “承让了,给钱。” 庄家脸都青了。 不过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 耍赖皮的话,那是很伤口碑的。 于是满脸怒意说道: “再来再来!” 林煞收了钱,却不再来了。 “我还有事,就先不玩了,你们继续玩。” 一旁的陈福见状,连忙劝说: “林小师傅,你运气那么好,再玩多几局,赢多点钱!” 林煞忍不住笑出来。 赌徒之所以输,不在于他们赌术有多烂,而在于他们贪得无厌。 “你再教我做事?” 林煞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福一眼。 陈福咯噔一下,觉得林煞的表情很诡异,立即就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你赢了钱就走,这不太符合规矩吧?” 这时候,赌场的几个人围了上来,堵住了林煞的去路。 林煞笑了: “赢了钱就走怎么就不符合规矩了?难不成输了钱再走才符合规矩?那我直接将钱给你们好了,还赌条毛啊。” 一众赌徒见赌场的人拦住林煞,都为林煞打抱不平。 觉得赌场的吃相有点难看了。 “放他走!”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庄家的大喊声。 林煞回头一看,那庄家脸色铁黑。 很明显很不爽,不过碍于颜面,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林煞离开。 林煞笑道: “这就对了嘛,赌场就应该来去自由,不然以后谁还会来这里赌钱?” 说完这话,林煞转身就走。 陈福连忙追出去。 因为他觉得,林煞刚才赢的那五千铜钱,是帮他赢的。 “林小师傅,刚才你赢的,是不是有我一份?” 陈福一瘸一拐走在林煞身后,很是无耻地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林煞给他翻白眼: “我只说让你好好看着,可没说要帮你把输掉的钱赢回来。” “记住了,你欠我五千文钱,今天入夜之前,必须还我,不然晚上有你好看的。” 林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福咯噔一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想到了昨晚做的噩梦。 林煞故意说一半遮一半: “你比我清楚什么意思。” 陈福慌了: “这么短时间内,我哪里凑得齐五千文钱啊,能不能宽限几天?” 林煞又笑了: “我借给你的是无息贷款,不收你利息,那自然要一天之内归还,你要推迟也没问题,得收利息。” “要多少利息?” 陈福咬咬牙,知道自己已经被林煞套住了。 林煞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我要的利息,不是钱,而是命。” “你若是入夜之前还不上钱,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我能弄断你一条腿,自然也能弄掉你的命。” 陈福当即脸色狂变。 这时候他才想起,他的腿是林煞逼他从高墙上跳下来摔断的。 林煞浑身上下,都带着诡异的气息。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林煞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让他更加不淡定了。 “这下闯大祸了,这可怎么办!” 而此时,另一边。 赌场。 庄家陈初六。 “你们几个,去给我打断那捡骨小子的腿,并且告诉他,今晚要乖乖来赌场输够五两银子,他若是输不够五两银子,翠竹岭那乱葬岗,会成为他的长眠之地。” 陈初六作为陈村赌场的话事人,他在陈村自然有不小的势力。 除了手底下养了一众帮他做事的打手之外,他还和陈村的地主陈开富有不浅的关系。 林煞作为一个无房无田无籍的捡骨人,竟然敢在赌场上让他陈初六没面子,那陈初六自然不可能让林煞逍遥自在。 他不好当着赌场那么多赌徒的面上去弄林煞,但是只要林煞出了赌场,那他可就敢放开手脚去弄了。 所以,当林煞和陈福分开,正准备走回陈碧水家中。 这时候,乡村小道上,突然出现几个吊儿郎当之徒,拦住了他的去路。 “捡骨小子,六爷说了,要我们来取你一条腿。” 为首的小混混,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子,脸上带着傲然的笑容。 “六爷还说,你今晚必须带足五两银子,到赌场里头去,乖乖将五两银子输干净,不然你小命难保。” 他看林煞,就如看待宰的羔羊一般。 林煞看到几个小混混包围了上来,也不恼怒。 反而还笑了出来: “你们回去告诉六爷,让他放心好了,今晚我一定会再次去赌场,不过,我不会和他赌钱,我要和他赌命。” 为首的小混混当即冷笑: “就凭你小子,也配和我们六爷赌命?” 话音刚落,他一挥手。 几个混混就对林煞一拥而上。 妄图制服林煞,打断林煞的腿。 然而,林煞只一掌扫出。 一股强大的逆气,立即就将所有攻上来的混混都打倒在地。 他来到那个混混头子面前,一脚下去,“咔嚓”, “啊,我的腿!” 林煞踩断了混混头子的腿。 居高临下道: “记住了,今晚,我只赌命,不赌钱。” 第135章 临走之前做一件事 陈福被林煞这么一玩,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入夜之前,凑不齐五千文钱,林煞就要他的小命! 他一个穷鬼,连房子和田产都已经输光了的穷鬼,根本没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凑齐这一笔钱! 而他非常确定,林煞有能力轻易取他的小命! 这捡骨的家伙,浑身透着诡异! 自从他出现在陈村,陈富就开始遭殃! “或许,我的侄女是唯一能够帮到我的!” 陈福想到了陈碧水。 那个曾经被他鸠占鹊巢,被他赶出自家房屋,不得不入住牛栏的侄女。 他知道他做了对不起陈碧水的事情。 但是,如今他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陈碧水一人而已。 “希望她能够念在亲情的份上,出面救我一命吧。” 陈福最终厚着脸皮,来到了陈碧水面前。 “侄女,我的亲侄女,救救你二叔吧!” 陈福直接就给陈碧水跪下了。 再也没有之前赶陈碧水出家门的蛮横和霸道。 取而代之的是卑微的哀求。 “二叔,怎么了?” 陈碧水连忙去扶陈福起来。 “侄女,你那捡骨师父,他要杀我!” 陈福哭泣哀求,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 让陈碧水这善良的女人,一下子就心软了。 就在这时, 林煞来了。 “没错,我就是要杀你。” 林煞走进来,直接承认。 “师父,你就放我二叔一马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陈碧水连忙求情。 陈福确实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以前陈福没怎么帮过她,甚至在她爹去世的时候,陈福因为怕惹上脏东西,都没来参加她爹的葬礼。 不过,陈碧水依旧不愿意就这么让他死去,因为他若是死去了,那她就真的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 因为林煞过不了多久,也会离她而去。 “徒弟,你要想清楚了,他虽然是你二叔,但是对你下起手来,那可是比谁都恨。” 林煞其实也没想过要杀陈福,他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好让陈福安安心心跟着陈碧水去做捡骨人。 这是他离开这里之前,想要为陈碧水这个好徒弟做的最后一件事。 陈碧水没什么能力,而且还是个丑八怪,但是她那一颗纯粹的善心。 她这颗纯粹的善心,恰巧是林煞想要维护的。 “师父,我想好了,我二叔虽然犯了错,但也不至于让他去死。” 陈碧水语气诚恳。 “你就不恨他吗?” 林煞问道。 “恨,怎么可能不恨。”陈碧水没有半点遮掩,她实话实说,“当初我和我爹被湘西妖道所伤,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二叔远离我们而去,对我们见死不救,后来我爹捡骨,他也不曾帮过,再后来他还霸占我的房子,让我住牛栏,如此一个二叔,我自然不可能不恨他,但是,他终究是我亲人,我想我爹若是在世,他可能会打我二叔,会骂我二叔,但是却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所以,只要我二叔今后别太过分,我就会不再去计较那么多。” 林煞看着陈碧水,不免对她同情和怜悯。 这样一个女人,最容易遭受这个世道的伤害。 “陈福,你看看你,再看看你侄女,你他妈就不配拥有这样一个亲戚!” 林煞一脚踹翻陈福。 陈福听了陈碧水这话之后,也是满心愧疚。 “侄女,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 他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伤害陈碧水的事情。 “狗改不了吃屎,而你的一切原罪,都来自于你嗜赌如命的性格,所以,除非你能证明你以后不再赌博,不然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你大哥陈霖,也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林煞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帮陈福戒赌。 让一个赌徒留在陈碧水身边,林煞肯定不放心。 只有陈福戒赌了,他才能放心。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陈福对天发誓。 林煞却说: “三言两语,那只能是放屁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 陈福转身就去拿起一把菜刀,对着自己的右手小拇指,就剁了下去。 “笃”的一声闷响。 他的小拇指飞了出去。 “我断指明志,要是再赌,我不得好死!” 陈碧水大惊失色,连忙拿出一条手帕,给陈福包扎。 “二叔,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信你了!” 林煞见状,也信了陈福。 于是他对陈福说: “你今后跟着陈碧水一起去做捡骨人吧,我给陈碧水留下了捡骨工具包,里面有一本书,记载了捡骨的种种门门道道,你们有这一门手艺,再加上家里的一些田产,应该不至于饿死。” “五年之后,我回来找你们。陈福,希望这五年内你好好对待我徒弟,不然等我回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林煞捏出一掌逆气,往地上一拍。 “砰”的一声。 地面出现一个深达两尺的手掌印。 林煞之所以说五年之后会回来,那是因为他师父曾对他说过,五年之后再捡骨,所以他五年之后肯定会回来长乐县。 现在林煞也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去寻找杀死他师父的凶手,反正五年后开坟捡骨,摸骨经一展开,他肯定就能知道真相。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五年之内,尽量去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想要提升实力,那他就不能龟缩在长乐县这个小地方,这里的资源,实在有限。 他有一种预感,那个杀死他师父的凶手,实力肯定不简单,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找到了那凶手,也未必能够将他杀死。 陈福见到地上的手掌印,当即脸色狂变。 连忙对林煞叩头: “仙人在上,小人谨遵仙人旨意!” 林煞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往陈村赌场走去。 走之前,他还要去毁掉这个赌场。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赌场还在,那像陈福这样的赌徒,就很难戒赌。 戒赌,需要的不单单是意志,而且还需要环境。 一个无赌博的环境,对赌徒而言,戒赌才会很容易。 而一个充斥着赌博的环境,就算是一只再坚强的人,也很可能会动摇内心。 因为隔三岔五就会有赌徒来唆使你去玩两手,结果一玩,就又会陷进去。 入夜。 虫鸣蛙噪。 陈初六坐在书房里。 身旁的桌子点着蜡烛。 面对着眼前那断腿的收下,他面色凝重无比。 “那捡骨小子,究竟有何来历?” “他真要和我赌命吗?” 陈初六不淡定了。 开始有些后悔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白天林煞离开赌场的时候,他就不该派人去拦截。 五千文钱,其实也不是很多。 “六爷,捡骨小子确实说了要和您赌命!” 断腿的混混,满脸苦涩和惊恐,如实说道。 而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六爷,捡骨小子来赌场了!” …… 第136章 前朝的铜钱 夜色下陈村寂静悄悄。 唯有村头的赌场,还灯火通明,热闹沸腾。 黑夜并没给这些赌徒带来倦意,反而让他们的情绪更为高涨。 几十号人围着赌桌,一片嘈杂的声音。 赢了张狂,输了沮丧。 “轰!” 突然间传来踹门声。 吓得所有赌徒一颤。 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赌场的房门被踹得稀巴烂。 一个人影缓缓走进来。 赫然是白天那捡骨的小子。 众人正惊愕到底怎么回事,而赌场里负责看场子维护秩序的打手,已经纷纷围了过来。 “大家继续,别为这点小事分了心。” 一个看场的头子,对着赌徒们高声大喊一声。 赌徒们立即纷纷回头,继续赌钱。 林煞面对包围过来的赌场打手,脸上毫无波澜。 而那些看场的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白天林煞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他们要是还敢轻易上前去弄林煞,那就是猪脑子。 “捡骨小师傅,白天是大狗他们不懂事,六爷说了,明天他就亲自给您登门道歉,不曾想您今晚就来了。” 大狗就是白天带队的那个混混头子,他的腿被林煞给弄断了。 而眼前这个带队的,名叫陈豹,手底下的人,都叫他一声豹哥。 “我说过,今晚,我要来和你们六爷赌命。” 林煞淡漠的语气,吐出这么一句话。 豹哥知道林煞不好惹,根据大狗的描述,这家伙很明显会一些妖术。 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妖术? 就如当初陈霖斗不过湘西尸道子,是一个道理的。 “小师傅,和气生财,何必把事情搞得这么僵呢?” 豹哥把姿态摆得极低。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真没必要喊打喊杀,你死我亡。 “你们六爷这是怕了吗?” 林煞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豹哥呵呵干笑,笑而不语,算是承认了。 陈初六确实是怕了。 他今晚之所以没来赌场这边,就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师傅,六爷他明天一大早,肯定会带上厚礼,去给您登门道歉。” 豹哥继续申明六爷的态度。 林煞却说: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今晚要来和他赌命,那就必须和他赌命,我给他一柱香的时间,他若是不来,那我会直接去要他的命。” 说罢,林煞拿出一根香,点燃,轻轻一弹,“笃”的一声,比筷子还细小的一支香,插在了门柱上。 入木三分。 豹哥等一众赌场打手,见此情形,当即脸色狂变。 这绝对是高手啊! 他们这些普通人,再多也不可能是对手! “小师傅,您稍等,我这就去转告六爷!” 豹哥连忙转身就跑去六爷家里。 “六爷,捡骨小子来赌场了!” 豹哥跑到陈初六面前,慌里慌张汇报情况。 “不是让你把他打发走吗?明天我会带着厚礼登门道歉!” 陈初六面色凝重,冷冷说道。 豹哥却是苦笑: “他说,他只给六爷您一柱香的时间,六爷您若是不去和他赌,那他就亲自过来找您索命!” 陈初六当即面色大变。 “妈的,简直欺人太甚!” 陈初六拍桌而起。 随即他吩咐大狗: “大狗,你去陈员外家一趟,把这边的事情和他说清楚,让他带人来帮我,只要他能帮我摆平那捡骨小子,以后赌场的分红,我给他提高到五成!” 这陈员外,就是陈村的大地主,陈开富。 原本陈初六开的这个赌场,就有陈开富撑腰,只不过之前陈开富能得到的分红只有三成,陈初六为了自保,不得不再让两成的利润给陈开富。 “是!” 大狗一瘸一拐走出去,直奔村中最大的宅子而去。 这大夜晚的,陈村只有两个地方还灯火通明,一是村头的赌场,二是村中陈开富的大宅子。 而陈初六则是带着陈豹等十几个保镖,风风火火赶往赌场。 很快,陈初六就来到了赌场。 他刚进门,就看到林煞正坐在角落处的桌子前,自顾自喝着茶,看着窗外的夜景。 而一旁的赌桌上,赌徒们的沸沸扬扬,好像和他没任何关系一样。 “林小师傅,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不好意思。” 陈初六来到林煞面前,摆出一副虚伪的笑脸。 “别和我说这些套话,你的人应该已经转告你了,我今晚是来和你赌命的,说吧,你想要怎么赌?” 林煞开门见山。 既然他已经打算要来端掉这个赌窝,那他自然没必要给陈初六好脸色看。 陈初六这老狐狸却很精明,他故意拖时间: “林小师傅,您还别说,我的人还就真没对我说,您要来和我赌命,所以,不是我和你套话,而是我真不知情,就像白天的时候,我那几个手下,自作主张去拦截您,我也是不知情的,您把大狗他们打了一顿,我还感谢您帮我教训他们呢,另外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也训了他们一顿,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和我这小人物一般见识。” 陈初六这话说得极其谦卑,可谓是滴水不漏。 一般人面对他这样的言语,若是不做出一些退让,那简直就是不懂做人。 然而,林煞可不是来和陈初六探讨做人方式的,他是一个邪修,自从继承了陈仙芝的炼尸鼎,炼化了几百具尸体之后,他的性格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林煞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选择和气生财,但是现在,他做了决定的事情,那就不会轻易改变。 “你还别说,我还就真要和你一般见识了。” 林煞直接回怼,让陈初六脸都黑了。 “呵呵,林小师傅,咱们真没必要鱼死网破,其实都是小误会,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要不这样,我自罚三杯,咱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陈初六忍着心中的怒气,随即一挥手: “豹子,将礼物拿出来!” 陈豹拿出一个木盒子,放到林煞桌前,将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长满青色铜锈的铜钱。 “林小师傅,这是一千枚前朝的铜钱,价值绝对不菲,就当是我给你的小小诚意,咱们这事,就这么揭过,如何?” 陈初六这诚意,算是挺足的。 林煞瞥了一眼铜钱,不由一愣。 因为这些铜钱,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这气息,和封魂匕首还没解封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一模一样 …… 第137章 愿赌服输 “你这铜钱,是从哪里来的?” 林煞拿起一枚铜钱,细细品玩。 没错了,就是这股气息。 当初封魂刀还未解封,就是一把长满青铜锈迹的古朴匕首。 青铜匕首散发出的气息,和这铜钱散发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也不怕告诉您实话,我爹曾是一个倒斗的,他跟着一个倒斗老师傅,混了十多年,光帝元年那个倒斗团伙散了伙,我爹他才回到陈村老家,开了这个赌场。” 陈初六也算是子承父业,这赌场是他爹留给他的产业。 他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把这产业给弄垮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在林煞面前,好声好气说话的原因所在。 而他给林煞的这些铜钱,是因为这些铜钱他不好销赃。 在大京朝的帝制之下,销售前朝的铜钱,那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官差大爷们,随随便便就可以说你反京复明,说你是反贼。 所以他一直都将铜钱留着。 如今见林煞来搞事,他就想着,把这些铜钱给林煞算了。 反正留在自己手头上也没什么用。 “你爹竟然是个倒斗者?” 林煞上下打量陈初六,突然发现,陈初六的长相,竟然和孙有为加入的第一个盗墓团伙里面的大师兄有几分相似。 孙有为加入的第一个盗墓团伙,一共有四人: 一个老师傅,一个师兄,一个师姐,以及他自己。 林煞隐约记得,当年孙有为把老师傅推入“游龙吞海”的帝王墓室里头的时候,也是光帝元年,大京朝1820年。 难不成,眼前的陈初六,就是那个团火之中的大师兄的儿子? “没错,我爹是倒斗者,他已经死了五年了,斯人已逝,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 陈初六如此说道。 林煞接着问: “你爹当年那个团伙,是不是一共有四个成员,除了你爹之外,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师傅,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姓孙的年轻小伙?” 陈初六当即咯噔一下,面露惊愕: “你怎么知道的?” 他爹私底下对他说过他的盗墓往事,所以他对他爹的团伙情况还算了解。 林煞笑笑: “我会一些卜卦之术,此等小秘密,自然瞒不过我。” 林煞将那一千枚前朝铜钱收下,说道: “你这礼,我收了。”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让你一步好了。” 陈初六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把矛盾化解,那就是好事。 然而,这时,林煞却突然话锋一转: “要不这样吧,我不和你赌命了,我要和你赌这赌场。” 陈初六一愣: “林小师傅,您这话什么意思?” 林煞就说: “咱们赌一局,你若是赢了,我任凭你处置,你若是输了,这赌场归我。” 林煞要这赌场,可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毁掉这赌场。 陈初六眉头微微皱起。 这其实和他赌命没多大区别。 因为这赌场就是他的命根子。 他之所以能够在陈村这山旮旯小村子活得滋润,全凭这个赌场给他赚到的油水。 “要不这样,我可以和你赌,我赢了,只需要和林小师傅您做朋友就成,而林小师傅您若是赢了,我将赌场的一成利润给您,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乃是合作共赢长久之道。” 林煞却摇头,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陈初六面色微微不爽,做出退让: “给您两成利润,这样总可以了吧?” 林煞却依旧摇头。 陈初六不悦道: “林小师傅,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林煞却说: “我要整个赌场。” 陈初六冷冷道: “那我做不了主,这赌场不是我一个人的,陈员外也有份。” 林煞冷冷笑了: “那你这是不打和我赌吗?” 陈初六看了一下林煞的眼神,当即感受到一股寒意。 虽心里很不爽,但是却又不敢轻易掀桌子。 “我可以和你赌,但是我只赌我的这一份。” 陈初六知道他输的几率很大。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希望能够拖到陈开富带人过来。 “好,那就先赌你那一份,等赢了你,我再去找那陈员外。” 林煞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还说道: “你想要和我怎么赌,你挑吧?无论是麻将,牌九,还是骰子,我都奉陪到底。” 陈初六就说: “那我们来玩骰子吧,猜点数,赌大小,我坐庄。” 陈初六认为,玩骰子他或许还会有一丝胜算。 因为骰子里面做了手脚,加了水银,他想要几点,就能摇出几点。 不过,就算如此,也仅仅是一丝胜算而已。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林煞有非凡手段。 这手段比出千还要厉害,而且还毫无痕迹,你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 “好,那就玩骰子。” 林煞依旧是爽快答应。 陈初六对陈豹使了个眼神,陈豹立即去把一个骰盅拿过来,里面放着的三个骰子,都是加了谁赢的。 “林小师傅,您买大还是买小?” 陈初六摇着骰盅,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买豹子,三个六。” 林煞想都不想,直接下注。 周围众人见了,都惊愕不已。 觉得林煞也太大胆了。 陈初六却不敢丝毫托大。 暗中操控骰子,让水银聚集在骰子的一面。 如无意外,这次开出来的骰子,应该是一二三六点。 然而,等陈初六打开骰盅一看,他立即就惊呆了。 真是三个六! “六爷,你输了。” 林煞嘴角翘起。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陈初六头皮都麻了。 他知道,林煞完全可以直接来抢,但是却偏偏不直接抢,故意给他一丝希望。 这简直就是在蹂躏他,侮辱他,践踏他。 “六爷,看你好像输得不太服气,要不,咱们三局两胜?” 林煞故意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陈初六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直接瘫坐在座位上。 “不必了,我愿赌服输。” 他知道,林煞要拿捏他,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这捡骨小子的妖法,实在太厉害了! 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轻易对抗的! 他若是继续抵抗,估计会连小命都搭进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而就在这时! 赌场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胖子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之下威风凌凌走了进来。 “陈员外来了!” 陈员外的身旁,竟然还跟着一个道士。 …… 第138章 阴火烧身 “谁敢在这里胡闹!” 陈开富一进来,就大喝一声。 强大的气场,让赌场里的赌徒们都停下了赌钱,纷纷抬头看过来,脸上露出惊愕。 林煞的目光却只是从陈开富身上一瞥而过,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陈开富身边的那个道士身上。 那道士穿着朴素,破旧的道袍上甚至还有几个补丁。 然而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坚毅。 “陈员外,您总算是来了!” 陈初六见到陈开富带着清源道长过来,当即面露喜色,连忙迎接上去。 他刚才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他好声好气和林煞说那么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救兵的到来。 而现在,救兵来了! 林煞想要拿走他这个赌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就算他答应,陈员外也不会答应。 “陈初六,到底怎么回事?” 陈开富见陈初六走上来,立即询问事由。 陈初六这家伙很是油滑。 现在事情还没板上钉钉,他两方都不得罪: “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捡骨的林小师傅,他说要我们这个赌场,至于原因,他也没明说,我正在和他耐心沟通呢,林小师傅其实也不是什么恶人,他还挺好的。” 陈初六目光看向林煞,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陈开富跟着看过去,立即两眼一眯,厉声呵斥: “哼,区区一个捡骨小子,也好意思在本员外面前狮子开大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小子知道这赌场有我的份吗!你想拿走赌场,那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陈开富这话说得,可谓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陈初六嘴角微微一翘,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那我现在就问你,我要这个赌场,你同不同意?” 林煞依旧古井不波,语气平淡。 就算是有清源道长为陈开富站台,他依旧丝毫不惧。 “你他妈的,竟然还真敢问我啊!你简直找死!” 陈开富见林煞这么拽,当即就勃然大怒。 “给我打他!” 一声令下,身后十几个随从,就立即对林煞一拥而上。 林煞一掌逆气打出,化作一道阴冷飓风,直接就将所有冲上来的人卷飞。 如仙女散花一般,四下散落。 “好强的阴气!” 清源道长目光一颤,脱口而出。 见到林煞使用出逆气的那一刻,他面色骤变,高声发文: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阴气,你小子究竟是何方妖孽?” 林煞笑道: “是人是妖,可不是你一个老道士可以给我扣帽子的,你支持这个赌场,不知害死多少人,你就算是人,那也和妖无异。” 清源道长眉头一皱,似被戳到痛点。 “找死!” 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挥,一道真元祭出,直冲林煞门面而去! 林煞当即捏出一股逆气,直接硬刚上去。 “轰”的一声闷响。 清源道长往后踉跄倒退。 而林煞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如今的林煞,在炼尸鼎的加持之下,《逆修正道诀》的逆气已经暴涨到第八层,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就算是当初的湘西尸道子,如今林煞也有一战之力。 而眼前的清源道长,很明显要比湘西尸道子差远了,毕竟他只不过是安居一隅的乡村道士而已。 “好强!” 清源道长脸色狂变。 心中大受震撼。 他知道,今晚这算是遇上硬茬了。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快就认输。 他还想要再做一搏。 只见他咬破舌尖,以精血在掌心画出一道降魔符,然后再次对林煞攻上去! 掌风未至,那降魔符散发出的刺眼金光,就不直接笼罩林煞全身上下! 锁定林煞! 林煞脸色终于有了微小的变化。 他不敢再托大。 立即拿出封魂刀,配合着《逆修正道诀》的八层逆气,一刀刺出! “戳”的一声! 直接就刺破降魔符的金光咒元。 刺在了清源道长的掌心之上! 清源道长“啊”的惨叫一声。 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连忙缩手,踉跄后退。 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留下陈开富和陈初六等人,在原地懵逼凌乱。 原本嘈杂的赌场,瞬间寂静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 落针可闻。 “这就跑了?” 林煞见清源道长这么快就逃走,也是哭笑不得。 他手里摆弄着封魂刀,面向陈开富,露出微笑: “陈员外,我现在要这个赌场,你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咕噜……”陈开富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说不出一句话。 他感觉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这才意识到,他一脚踢在铁板上了。 “没意见,当然没意见……”陈初六见势不妙,慌忙上来帮腔说话,“陈员外对林小师傅您这个决定,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这赌场林小师傅您要的话,拿去就好了,陈员外您说对不对?” 陈初六果然不愧是一个老油条,这见风使舵的能力真强。 “对对对,没意见,我完全没意见,林仙人,刚才是我说话大声了一点,我承认我错了,我向您道歉,对不起!” 陈开富看着林煞手里的封魂刀,早已汗流浃背,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就怕林煞稍有不爽,就直接一刀解决了他。 毕竟像林煞这样能力强大的妖人,就算是大京朝的官差来了,估计都奈何不了他,他一个稍微富裕点的普通人,拿什么来和人家斗? 这赌场,他不想给,那也得忍痛割肉! “看在你认错态度这么好的份上,那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林煞一笑置之。 他也没想过要去杀陈开富。 杀一个普通人,对他并无多大收益。 “嗒!” 林煞打了个响指,指尖燃烧起一缕阴火。 “既然这个赌场是我的了,那我现在把它烧了,诸位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林煞面向众人,很礼貌地问了这么一句。 众人当即大惊意外。 “林小师傅,您拿下这个赌场,竟然就是为了烧了它?” 陈初六很是不理解。 原本他还以为林煞这是想吃独食,不曾想林煞压根底儿就没想吃这一块肉,不吃就算了,还要把锅给砸了。 “没错,我拿下这赌场,就是为了把它烧了。” “你们都听好了,今后谁也不许在陈村开设赌场,谁也不能在陈村赌钱,谁若是在陈村开设赌场,或者聚众赌钱,必定阴火烧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林煞一指弹出,一道阴火射出,当即点燃整个赌场。 然后转身潇洒而去。 赌场里的赌徒,惊慌逃窜,作鸟兽散。 第139章 你家祖坟风水出了问题 暗蓝色的阴火,熊熊燃烧,火光照亮了夜空。 猎猎作响的火苗,烧得赌场噼里啪啦作响。 陈开富和陈初六等人,抱头鼠窜,逃出赌场外面。 他们隔着老远,抬头仰望赌场。 他们心在滴血,怎么也不会想到,经营多年都风平浪静的赌场,竟然会在今晚,突然就被付之一炬! “完了,全完了,我的赌场啊!” 陈初六看着前方冲天的火光,悲痛大哭。 他不像陈开富那样富有,他这大半辈子就靠经营这个赌场为生。 如今赌场被烧,他直接就失去了赖以为生的资本。 要他去种田,他肯定不乐意。 毕竟种田那么苦逼,而且还要交那么多税。 根本就不赚钱。 “时也,命也,陈初六,我劝你还是尽早找出路吧。” 陈开富也是长叹一声,然后转身而去。 刚才林煞明确说过,今后谁都不能在陈村开赌场和局长赌钱,这条路子已经堵死了,陈初六确实应该要尽早去找别的出路。 因为陈初六不像他陈开富,他陈开富是陈村大地主,陈村的大部分良田,都在他陈开富名下,陈开富就算是没了这个赌场,靠着收田租,也还能过得很不错。 陈初六回到家中,整个人都萎靡不振,闷闷不乐。 这晚,他一直喝酒,借酒消愁,一直到天亮,这才醉醺醺趴在桌子上睡着。 等他睡醒,已经是大中午,火辣的太阳从窗户打进来,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他感受到炎热,缓缓张开眼睛,模糊的视线,却发现身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 “啊!” 陈初六被吓了一跳。 瞬间清醒了许多。 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赫然是林煞这个大煞星! “放松,淡定,我又不吃你,没什么好怕的。” 林煞看陈初六醒来这个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林煞昨晚烧了赌场之后,就打算要离开陈村的。 但是刚走出村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又倒了回来。 而现在,他要去做那件事。 等做了那件事,他再离开不迟。 “林仙人,您有什么事吗?” 陈初六一脸苦逼,心中暗暗叫苦。 “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还不能放过我吗?” 林煞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我刚刚帮你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家风水不行啊,你最近遇到的种种不顺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家祖坟的风水出了问题。” 陈初六嘴角微微一抽,我他妈诸事不顺,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妖道作祟? 不过他可不敢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 他只能装孙子,客气而恭敬地说: “多谢林仙人您帮我算这一卦,不过我家祖坟风水的问题,就不劳烦仙人您操心了。” 林煞却说: “不不不,助人为乐是我的做事原则,见死不救和我所秉持的‘道’不相符,我不能背道而驰,所以,你家祖坟风水出了问题,我必须帮你一把啊。” 林煞理直气壮的,邪里邪气,颇为无耻。 陈初六嘴角再次微微一抽,心里骂街:我还就他妈感谢你这么乐于助人啊! “林仙人,您就放过我一马吧,别再来折腾我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再碰任何和赌博有关的事情!” 陈初六直接就给林煞跪下了。 林煞什么目的,他很清楚。 林煞这是想去挖他祖坟! 破坏他家的风水! “你以后碰不碰赌博,我一点都不关心。” 林煞轻描淡写的, “我再次问你,你真不用我帮你处理你家祖坟的风水问题吗?” 林煞微微眯着眼,轻轻拿出封魂刀,摆在了桌面上。 似笑非笑。 他还说: “我很开明的,你要是不愿意让我帮忙,那就算了,我从不强人所难。” 陈初六看到林煞拿出封魂刀,当即一个哆嗦。 他背脊凉飕飕的。 我信你个鬼,你刚才还说“乐于助人”,现在又说不强人所难,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这把短小的匕首陈初六认得,这匕首连清源大师都可以轻易打败! 要弄死他陈初六,还不轻而易举? “既然……林仙人您那么乐于助人,那小人我自然不能拂了仙人您的美意,还请仙人您出手相助,帮我解决一下我家祖坟风水问题……” 陈初六当即就改口。 林煞满意点头: “我可没强迫你哈,你若是不愿意我帮忙,真的可以就此作罢,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陈初六很想哭, “不用考虑了,仙人您确实没强迫我,是我自愿让仙人您去挖我家祖坟的。” 相比起自己的性命,祖坟风水已经不算什么了。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 陈初六只能在心里默念:爹啊,孩儿对不住您了!只能委屈一下您了! “那行,那你现在就去准备一些捡骨迁坟所需要的工具,今晚我们就进山去给你爹捡骨!” 林煞脸上带着笑意。 心中不由感叹,这个世界对强者而言,还是很友善的。 只要有实力,那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比较顺利。 而没有实力,那很多时候就算是再小的事情,也会寸步难行。 林煞之所以要去开陈初六的祖坟,那是因为,他想要从陈初六他爹的视角,去看看当年孙有为所在的那个盗墓团伙是怎样的。 封魂刀的来源,一直都困扰着林煞。 没准找出了封魂刀的来源,他师父林金水的死也就会跟着水落石出。 另外,陈初六送给林煞的那一千枚前朝铜钱,似乎来历也不简单。 林煞现在拿了那些铜钱,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所以也想要探清楚其来历。 转眼到了晚上。 陈初六按照林煞给的捡骨清单,准备了金罂、草席、大公鸡、纸钱等许多物品。 而林煞则是去陈碧水那里,把捡骨工具包拿了过来。 “林仙人,为何要选晚上来捡骨啊?白天捡骨不行吗?” 走在上山的路上,陈初六弱弱问了林煞这么一个问题。 这问题一直困扰陈初六,特别是现在大晚上的,翠竹岭上阴风阵阵袭来,让他感到背后好像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那样。 “你爹的生辰八字我看了一下,今晚戌时过后,才是起骨的好时辰。” 林煞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陈初六他爹的坟头面前。 可打着灯笼往前一照,林煞和陈初六却都傻眼了。 特别是陈初六,直接就爆粗: “靠!谁他妈把我爹的坟头给挖了!” 第140章 前朝铜钱的作用,断气七日而不死 眼前一个坟头,被挖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洞坑。 腐烂的棺材被掀开。 七零八落撒着一些陪葬品。 不过,坟主人的骨头,却还在棺材里面! 很明显是被盗墓贼给光顾了。 那盗墓贼只要墓葬里面的陪葬品,所以坟主人的骨头这才还在这里。 林煞见状,不由露出笑容。 “好事啊,省了挖坟开棺的力气。” 陈初六脸上露出干巴巴的笑容。 他很想骂人。 这被盗的又不是你家祖坟,你当然能够站着说话不腰疼! “话说你给你爹放了什么陪葬品,以至于竟然被盗墓贼给盯上?” 林煞有些好奇。 一般情况下,盗墓贼不会轻易光顾刚下葬三五年的坟墓。 别说三五年了,就算是三五十年的坟墓,盗墓贼也不会轻易去看一眼。 一般这种坟墓,里面又没有古董,挖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陈初六他爹的坟墓被挖,绝对另有蹊跷。 “我给我爹放的陪葬品,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比如陶俑,衣服之类的……这些陪葬品,现在都还在啊,并没有被拿走,只是被扔得到处都是……” 陈初六满脸郁闷,随即他突然想到: “对了,我爹临死前对我说过,要将那一千枚前朝的铜钱放他棺材里面,但是我觉得这是值钱货,留着没准以后有用,就没放进去……” 林煞咯噔一下,眉头微微一皱。 “莫非那盗墓贼是冲着那些前朝铜钱来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煞连忙开始捡骨。 只要摸骨经一开,琐尸绳一套,那陈初六他爹的生前生后事,就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林煞面前,林煞自然也就能够获得事情的真相。 虽然这坟墓已经被盗墓贼弄得乱七八糟,但是该有的仪式还是不能少,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毕竟,死者为大。 所以,林煞点燃三柱香,拜了三拜,然后做了破土仪式,再将草席铺开,这才开始捡骨。 坟主人的骨头一块一块被林煞收拾整理好放在草席之上。 等他捡完最后一块骨头,《摸骨经》展开了。 花开花落一世界,阴阳两界通分晓…… 骨主陈大山,还就真是孙有为加入的第一个盗墓团伙里面的大师兄。 他原籍嘉应州长乐县陈村,后来外出混饭吃,勾搭上了一个盗墓头子,拜了那盗墓头子为师,从此开启了他的盗墓生涯。 陈大山跟着他师父,一混就是十几年。 时间转眼来到了大京朝1820年。 他师父带着他,以及他的师妹、师弟,一起去盗取那个“游龙吞海”的帝王古墓。 临行前一天,老师傅单独把陈大山留了下来,对陈大山说了一些话: “大山,你是跟了我最久的一个徒弟,我对你的信任远超其他两个徒弟。” 老师傅面色凝重,掏心掏肺, “所以,现在我要对你交代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辜负为师对你的信任。” 陈大山连忙恭敬回应: “师父,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徒儿定会对您言听计从。” 老师傅听到陈大山说出“言听计从”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多高兴,相反,他还咯噔一下,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因为当一个人把话说得斩钉截铁的时候,那说明他很大可能没有说真心话,就比如太监对主子表现出的无条件服从和无限忠心,那肯定都是虚假的。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该嘱托的,还是得嘱托。 因为老师傅没有后人,除了陈大山这个大徒弟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选择。 “我用卜卦之术,给自己算过一卦,今晚就是我油尽灯枯之时,若想继续活下去,必须在‘游龙吞海’的帝王墓葬里头,找到长生秘法。” “长生秘法?” 陈大山一愣,面露一丝异样, “师父,您以前不是经常对我们说,这世界根本就没有神神鬼鬼那些东西,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死后化作黄土,是每个人躲不开的归宿,怎么您现在却说,有长生秘法……” 以前老师傅是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他若是信神信鬼,也就不会搞盗墓这一行当了。 但如今,陈大山看着老师傅,发现老师傅秉持了一辈子的东西,竟然在一个卦象面前,轻而易举就坍塌了。 “死亡之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师傅脸色露出复杂笑容, “长生秘法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我觉得应该去拼一拼,再说了,为师我如今已经年老体衰,半身入土,就算今晚侥幸躲过一劫,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远了……大山啊,今晚去开墓,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帮我去找长生秘法,找到了用在我身上试验一下,如果成了,那长生秘法也有你一份,我长生,你也长生。” 老师傅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师徒恩情,更多的是利益的捆绑。 他只有对陈大山许下利益,陈大山才会帮他。 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布袋沉甸甸的东西来。 陈大山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长满铜锈的铜钱。 “这是一千枚前朝的铜钱,这些铜钱有大用处,若是今晚我遇到了什么意外,你将这些铜钱撒在我身上,可保我断气七日而不死。” 老师傅如此说道。 陈大山面露惊讶。 “断气七日而不死?” 人断气了不就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做到断气七日还不死的? 陈大山不明白了。 满脑子的疑惑。 不过他还是连忙对他师父说: “好的师父,弟子谨遵您的吩咐。” 老师傅这时候又说: “你小师弟孙有为他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但是这种老实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不但能装,而且还能忍。” “今晚盗墓之时,你帮我好好盯着他。” 陈大山对此心里不以为然,彼时孙有为入伙已经好几年,这几年来,孙有为作为团队里的“打洞狗”,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对大家都很好,傻傻憨憨,没啥坏心思。 陈大山觉得,要提防也是提防他师妹,那个妖艳贱货,才是最多小心眼的。 不过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是满嘴答应: “好的师父,我一定会帮您好好盯着小师弟。” 第141章 陈大山的抉择 看到这里,林煞明白了,原来陈大山遗留下来的那一千枚前朝铜钱,并不是他去盗墓挖出来的,而是他师父送给他的。 那么,他师父究竟是如何获得这些前朝铜钱和那青铜匕首的呢? 恐怕估计只有去捡他师父的骨头,才能知道真相了。 《摸骨经》还在继续播放陈大山的人生,林煞继续看下去…… 当天晚上,陈大山和老师傅、师妹、师弟,四人一起出发,去往游龙吞海帝王墓葬所在之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目的地。 老师傅使用寻龙探穴之术,找到了打盗洞的好位置。 然后让孙有为这个“探洞狗”挖盗洞。 孙有为言听计从,很快就把盗洞挖好。 老师傅对孙有为有所防范,就想着拿他来垫背做炮灰,于是给了孙有为一把青铜匕首,让他先行进入盗洞。 可就在这时! 一阵妖风吹来。 陈大山眼前一黑。 等妖风过后! 他惊讶地发现,孙有为竟然竟然用青铜匕首捅了他师父肚子一刀! “逆徒,你在干什么!” 老师傅勃然大怒。 他早就对孙有为有所防范,可却不曾想,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让他更加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小师弟,你快醒醒,你该不会鬼上身了吧?” 陈大山对孙有为大喊。 孙有为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笑: “真是可惜啊,刚那一下竟然没刺死你。” 孙有为这话一出,完全改变了他以往憨憨傻傻的形象。 也就是在这时候,陈大山这才明白,之前他师父对他说的那些话。 不得不承认,他师父看人的眼光,还就真毒辣! 以往孙有为老老实实的模样,早就把陈大山骗了过去! 不曾想,现在孙有为露出了獠牙! “师兄,师姐,你们不觉得我们都很傻吗?” 这时,孙有为又开口说话了。 他扫了一眼孙有为和另外一个师姐, 发自内心说道: “辛辛苦苦为这老不死干活,承担着最大的风险,最后却只能喝点清汤寡水,钱全都被这死老头赚走了,值得吗?” 陈大山当即心中一颤。 其实,无数个日夜,他也曾在内心里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这么多年来,他跟着他师父盗墓,赚的大部分钱都进了他师父的口袋。 而他们这些做徒弟的,顶多也就只能吃一些零碎而已。 虽说他师父是这个团队的绝对主心骨,但这确实很不公平。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帮这老不死的来弄死我,然后继续去做他的狗,干最脏的活,赚最少的钱;二是帮我一起弄死这老不死的,然后我们三人瓜分他的存款,这糟老头子至少有好几千两的存款,我们跟着他盗墓,每次就赚鸡碎那么点皮毛,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赚到他的存款那么多的钱银。” 孙有为继续游说陈大山和另外一个师姐。 陈大山和另外一个师姐,心里都动摇了。 特别是陈大山,来这里之前,老师傅就叮嘱过他,让他帮忙看着孙有为。 可现在,他早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老师傅目光看向陈大山,拼命地使眼神,希望陈大山能够帮他。 可是,陈大山早已无动于衷。 “你们别乱来,我是你们的师父,你们要是敢对我乱来,那就是欺师灭祖,要遭报应的!” 老师傅最后唯有绝望,说出这样的话。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自己会在今晚阳寿耗尽。 可却怎么都没算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耗尽。 他的徒弟们,竟然集体反水了! 这时候,陈大山笑了出来: “欺师灭祖会遭报应,盗墓挖别人祖坟就不会遭报应了?” 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让老师傅彻底绝望。 其实他对老师傅,也只不过是表面尊重而已。 盗墓这行当,也就混口饭吃,什么手艺,什么传承,什么规矩,那都是屁! 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像老师傅这样的人的利益而已。 陈大山突然间想明白了,他的小师弟孙有为说得没错。 与其跟着老师傅累死累活搞盗墓,还不如直接搞老师傅来钱快! 于是,当天晚上,他们三人,联合起来,一起把老师傅敲晕了,扔进盗洞里头,把盗洞填上,夯实,免得老师傅从里面爬出来,然后带着老师傅的钱庄存据离开。 七日之后,他们把钱庄里的钱取了出来,然后分赃。 等分完赃之后,就散伙。 陈大山带着两千两银子,回到了陈村。 那个团队里头,没有人知道他的老家在陈村。 他一直都说他是羊城的,大家也没去深究。 回到陈村之后,陈大山把银子存放在家中地窖之下。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每有人问起他这些年出去外面做什么,他就说去地主家做长工,混得老苦了,实在混不下去了,这么大年纪,连个老婆都没找到,这才回到村里来。 好在村里还有祖宅,还有一亩三分地,这才不至于饿死。 村里人听他把自己说得这么苦逼,都对他既同情,又嘲笑。 陈大山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他那些钱,留着慢慢花,够他花一辈子。 另外,他经常会拿出老师傅给他的那些前朝铜钱来琢磨,想要看透里面有什么门道。 “断气七日而不死,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老师傅对他说的话,一直在他心中盘旋。 他就想,等他死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叮嘱他的后人,帮他把这些前朝的铜钱放进棺材里面,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断气七天而不死。 至于现在,他只需要好好把这些铜钱保管好就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陈大山虽然年纪大了,三十多岁还是个单身汉。 但是因为他勤劳朴实,家里过得也还算可以,所以渐渐有媒婆上门来,主动帮他牵绳搭线。 陈大山对此自然是欣然接受。 相亲了好几个女人之后,他看上了其中一个。 女方也是农民家庭,可谓是门当户对。 所以很快这门婚事就成了。 婚后没多久,陈大山就和他老婆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初六。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一是因为是在初六这天出生的,二是因为他们没文化,不会取好听的名字。 …… 第142章 小潜藏阵法 孩子出生之后,陈大山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但是他又不好明目张胆把他藏在地窖里的钱拿出来花。 那些钱就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他苦思冥想,最后想到了一个法子! 陈大山就去县城里的赌场里赌钱。 无论输了还是赢了,每次回来之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老婆一些钱。 并且理直气壮说: “这是我在赌场赢到的。” 刚开始陈大山的老婆是反对的,毕竟赌博这玩意儿,很是害人,沾上瘾的,都没有好下场。 为此夫妻二人还闹得不开心。 但是,随着陈大山每次去赌场,都能带回来不少银子,他老婆的反对之声,也就越来越小了。 而陈大山每次去县城赌钱,都能赢钱回来的消息,也开始在陈村里面不胫而走。 有不少赌徒,甚至还特意到陈大山家里,请求陈大山教他们赌技。 陈大山其实没啥赌技,他去县城的赌场,也就随便敷衍两把而已,并没有真正赌钱。 不过,这事儿却给了他一个启发! 每次去县城的赌场,山长水远,一去就得一整天,很浪费时间。 那还不如自己开个赌场! 附近一片山村,都没有赌场! 而且陈村里头,好像有不少赌徒! 再加上附近的朱村、李村、何村等几个村庄,都有不少爱赌钱的。 这些人完全可以支撑起一个小型的赌场的收支平衡,甚至还能小赚一笔。 如此一想,陈大山说干就干。 立即就去县城里面买工具,骰子、牌九、麻将、赌桌,等等,把工具买回来了,将家里的客厅改造一下,就是一个小型赌场了。 不过,在陈村开赌场,那可不是直接开就完事的。 还得看本地地主的眼色。 陈大山很会做人,他主动去和地主说开赌场的事情,并且允诺会将五成的利润让给地主,地主要做的唯一一件事,那就是要保护他的赌场,不受官差干扰,不受百姓捣乱。 地主对这样无本万利的合作,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陈村的第一家赌场,也是唯一的一家赌场,就这么开起来了。 陈大山原本只不过是想用这个赌场来帮他洗他那两千两银子的,不曾想这赌场竟然盈利不错。 以至于后来他都不需要使用地窖里的那些银子了,就能让自己、让家人生活得不错。 赌场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火爆。 陈大山为了接纳更多的赌友,特意让人建造了一个新屋,用做新赌场。 新赌场很大,比原来大至少两三倍。 不过他却一直不愿意搬出他的老房子。 一直住在原本那破旧的老房子里面。 别人问他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建个新房子,他只笑着说,住惯了老房子,不想住新房子。 后来儿子渐渐长大,他这才让人在旁边建了个新房子。 而原来的老房子,则是一直保留着。 没有谁会想到,这不起眼的老房子的地底下,会藏着两千两银子的巨款。 这个秘密,陈大山一直都守口如瓶。 直到他快死的时候,他这才对他儿子暗示了一下。 但是,那仅仅是暗示,没有直接说。 临死之前,他除了对他儿子交代了那一千枚前朝铜钱要给他陪葬之外,还对他儿子说: “儿子啊,咱家那老房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卖给别人,那老房子就是你的后路,如果将来你落魄了,你可以去住那老房子住,到时候别忘了把房子翻新一下。” 陈初六当初听到他爹这些话,并没有领会其中意思。 他甚至在心里嘀咕,他爹估计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如果我都混到落魄了,哪里还有金钱去翻修老房子啊? 不过对于他爹临死之前的这些话,他就算再怎么不认同,也满嘴答应说“好的,我记住了。” …… 《摸骨经》渐渐合上。 陈大山的一生,除了前半生的盗墓生涯有点波折,后面都过得很顺。 他顺利娶妻生子,过上了安稳日子。 赌场的经营,还给他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很久,但是他儿子依旧不知道,他家老宅的地窖下面,藏着两千两银子的巨款。 这个秘密,现在只有林煞知道。 …… 《摸骨经》给出了奖励,小潜藏阵法。 这是一个九品三钱的小阵法。 威力不大,但是却可能会有妙用。 因为只要站在小潜藏阵法之中,就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 一如当初陈大山,很好地隐藏他那两千两银子那样。 …… 林煞收下小潜藏阵法,然后用锁尸绳锁了一下陈大山的头盖骨,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来挖他的坟的,结果发现,竟然是陈开富陈员外! 林煞对此哭笑不得,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他还以为是什么专业的盗墓贼呢,甚至以为是某个知道前朝铜钱的高人做的手脚,没想到是他想太多了。 对于这个真相,林煞没对陈初六说什么,反正他说了,陈初六也不会相信。 将陈大山的骨头装入金罂之中,然后使用《风水秘葬》,现场寻风觅水,给陈大山找了个风水很好的二葬之地。 当晚就将陈大山的骨头下葬,垒起坟堆。 “陈初六,此地是‘三山汇水’的风水宝地,主财运兴旺,你爹葬在这里,你以后肯定能大富大贵。” 林煞如此说道。 然而,陈初六却不太相信。 林煞烧了他的赌场,还严令禁止他不许再开赌场,甚至禁止那些赌徒继续赌钱。 这简直就是直接断了他的财路。 还财运兴旺个屁啊! 分明就是你这妖人,故意弄的风水局,想要弄死我! 我信谁都不可能信你! 回头我就把我爹挖出来,拿去别的地方下葬。 陈初六内心里如此想着,不过表面上却满嘴奉承: “那太多谢林仙人您了,谢谢,谢谢,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林煞看着陈初六脸上虚假的笑,一下子就看穿了陈初六的小心思。 不过他看破不说破。 反正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陈初六要是不相信,那就算了。 从山上下来,时间已经是三更半夜。 林煞没有回陈村,他在村子口和陈初六分离。 独自一人,往村外走去。 陈初六回到家中,郁闷死了。 他恨死林煞了,林煞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一场大灾难。 不知不觉中他进入了梦乡。 梦见他爹飘然而来,对他说: “儿子啊,要听林仙人的话……” 陈初六猛地惊醒过来。 面露愕然。 可随即,他恨恨然一拍床板: “妈的,准是那妖人对我下了什么咒法,这才会让我做这样的梦!” “想要我继续把我爹葬在那地方?没门!” “明天我就找人去把金罂挖出来!” …… 第143章 重回长乐县 林煞离开了陈村,一路南下。 他甚至都没有和陈碧水道别。 过多的道别,只会徒添伤悲而已。 现在他要回一趟长乐县城。 他要去做两件事。 第一是去看看张之玄。 洪兵破城的时候,张之玄选择了留在长乐县城内,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至于第二件事,他打算去那“游龙吞海”的帝王墓葬看看。 如今无论是青铜匕首,还是前朝铜钱,都指向埋葬在帝王墓室里的那个盗墓老师傅。 林煞若想调查清楚青铜匕首和前朝铜钱的来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找到那盗墓老师傅的尸骨,然后对其使用《摸骨经》。 原本林煞已经打算,暂时放下对他师父的死的真相的追查,先去把炼尸鼎修炼好,把《逆修正道诀》提升到更高的层次。 五年之后再去对他师父开坟捡骨,真相自然就会明了。 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探查一下。 不单单是为了他师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一千枚前朝铜钱,肯定是被封印着的某种神兵法宝,就如当初那把封魂刀那样。 林煞想要把这一千枚前朝铜钱的封印解除。 若是能解除封印,那对他的实力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 日上三竿。 火辣辣的太阳灼烧着大地。 长乐县的城门之外,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不久,放眼过去,满目皆是疮痍。 甚至还有未处理的尸体,在城门外不远处,长满了苍蝇和虫蛆,臭气熏天。 战争从来都是底层穷人的绞肉机。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些庙堂之上的人,高高在上地规划着一切。 精明地算计着各种得失。 唯一不会算的,就是老百姓的死活。 无论死了多少老百姓,他们都会冠冕堂皇地说一句: “一切以大局为重,牺牲是值得的。” 林煞拿出炼尸鼎,将已经腐败的尸体用炼尸鼎炼化,也算是给了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好的归宿。 进城之时。 林煞发现,城门处竟然空空荡荡。 竟然没有人看守。 那些红巾军,已经不知去向。 只留下城里一片狼藉。 乌烟瘴气。 林煞对那些遭殃的老百姓很同情,不过却也没法帮太多。 他直奔玄微阁而去。 发现玄微阁已经被一把火烧了,只剩下黑乎乎的断壁残垣。 然而,一抹朴素的白色,却在这黑乎乎的灰烬之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是张之玄! 他正在收拾玄微阁的残余。 “老张!” 林煞走过去,喊了一声。 张之玄忙活得满脸乌黑,回头看到林煞,露出了一行白牙。 “林小师傅,你回来了啊!” 林煞走上前去,连忙安慰: “老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玄微阁被烧了,希望你别那么伤心。” 林煞以为张之玄会为此而伤心无比,甚至心生怨恨,去对红巾军大开杀戒。 然而,他想错了。 只见张之玄一笑置之: “贫道从始至终都没伤心好吧。” “这玄微阁自有它的命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贫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接受。” 林煞看着张之玄,发现他脸上确实没有一丝伤心的模样。 心中不由敬佩。 “老张,你的心态真好。” “要是我也有你这样的心态,那就好了。” 张之玄乐呵呵地笑了笑,问道: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林煞就说: “就回来看看你,顺带请你帮忙做点事。” 张之玄没有问林煞要请他帮忙做什么事,而是说道: “咱礼尚往来,你先来帮我做一件事,做完我就帮你。” 林煞好奇问: “你要我帮你什么?” 张之玄指着倒在地面上,被烧得乌漆嘛黑的大石柱子,说: “你来帮我一起把这石柱搬开。” 林煞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去搬。 两人一起用力,好不容易把好几千斤的石柱挪开。 这时候,一块烧成焦炭的木板门,出现在眼前。 张之玄把木板门打开。 只见下面是一个地窖。 地窖里躺着一副棺材。 棺材已经被烤成了炭。 “哈哈,云道大师这是要变成烤地瓜的节奏。” 棺材里装着云道大师的尸体。 之前张之玄答应过他,要把他送回嘉应州安葬的。 昨天洪兵突然撤离了长乐县,现在整个长乐县属于无人看管的状态,正是把云道大师送回他老家的好时机。 所以张之玄这才来回来这里。 棺材盖一打开,云道大师的尸体,果然已经被烤焦。 外焦里嫩的。 竟然还有微微的肉香味。 林煞看着云道大师,不由同情。 云道大师也是够可怜的。 生前被僵尸咬,死后被大火烤。 还好有个棺材护着他,不然他都已经被烧成炭了。 “这棺材已经用不了了,得重新弄个棺材。” 张之玄检查了一下那已经碳化的棺材,然后对林煞说: “林小师傅,我要对云道大师的遗体进行处理一下,抽不开身,你帮我去找个棺材回来,可以吗?” 林煞点头答应: “好,那我现在就去。” 林煞直奔白喜街而去。 这白喜街,往日虽不算繁华,但也不落寞。 而如今,很多店铺都已经被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 不过,奇怪的是,刚被钱之孝接手不久的棺材铺,竟然还完好无损。 而林煞来到棺材铺这边的时候。 发现钱之孝竟然还没有尸变! 他面色苍白,身体很弱,苟延残喘。 但就是没有尸变! “林小师傅,您终于回来了!” 钱之孝看到林煞,当即两眼放光。 因为之前林煞对他说过,每隔七天就要来给他吸一次他身上的尸气,自洪兵破城以来,都已经十多天了,眼看着他身体越来越弱,林煞一直没出现,他都快要绝望了。 “竟然还没尸变?难不成‘借命’弄假成真了?” 林煞看到钱之孝,内心惊讶。 “你这边有棺材卖吗?” 林煞开口询问。 “有的,有的,这些天我闲得无聊,于是开始自己学习制造棺材,这是我制造的第一副棺材,林小师傅您要的话,我免费送给您好了。” 钱之孝指了指店里的一副棺材。 样式不太好,不过却也有模有样的。 看来钱之孝很有做棺材匠的潜力嘛。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灰头土脸的瘦小老头。 “钱之孝,我不要你的家财万贯了,你把我的命还给我……” 第144章 李寿君反悔了 林煞往棺材店门外看去,只见狼狈而入的,赫然是这家棺材店的前任老板,李寿君。 如今的李寿君,已经成为了钱家大院的继承者。 前不久他还风风光光,鼻子翘上天。 可如今,竟然狼狈得像个落汤鸡。 “李寿君,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林煞惊讶不已。 李寿君见到林煞,当即大喜: “林小师傅,你也在这里啊,那太好了,我正愁着没法找到苦玄大师呢,你快帮我去把苦玄大师叫来,我要把我借给钱之孝的命拿回来,我不要钱之孝的家产了。” 李寿君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就把林煞搞不会了。 他还记得,前不久李寿君刚得到钱家的家产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甚至扬言,只要能享受几天,那也算是死而无憾。 不曾想这才过去这么点时间,他竟然就开始后悔了。 “李寿君,你已经把命给了我,要想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钱之孝冷冷笑了,他还说道: “就算我愿意让你反悔,那你也归还不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原来,洪兵入城不久之后,就开始了全城掠夺。 原本洪兵打算只掠夺那些屋子上没有被插歃血红旗的人家,但是后来发现,城内几乎每家每户都插了歃血红旗。 若是插了红旗就不抢,那这城不是白攻了吗? 最后上边的首领,只能放任下边的人去“自由发挥”。 因为参加洪兵的,大部分都是土族人,所以这队伍里头,就自发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凡是土族人,都当是自家人,自家人不抢自家人,结果就客族人就遭殃了。 因为只看土客,不看歃血红旗。 钱家大院变成了李家大院,原本属于土族人的产业,如今变成了客族人的产业,所以,洪兵自然就理直气壮去对大院里的一切财产进行抢夺。 李寿君看着自家的东西被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哭着喊着去阻止,但却都无济于事。 而院子里的那些下人,遇到这种事情,不但不帮他保护他的财产,甚至还趁乱也跟着抢掠了起来。 而老管家徐福,则是早就跑路了。 于是,转眼间,李家大院就被抢了个空荡荡。 就连大门上的牌匾,都被人拿了去。 最后还被洪兵一把火,把大院烧了个干干净净。 李家大院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李寿君坐在院子面前,任由火热的温度灼烧着脸面。 那一刻他是绝望的。 他甚至都想直接冲进去,和那熊熊大火融为一体。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内心里其实还是怕死的。 特别是当他拥有过那么多的财富过后,享受过了人间富贵之后,变得更加惜命了。 也正是因为他变得更加惜命,他这才会厚着脸皮,跑回棺材铺这边来,要钱之孝把命还回给他。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大院被烧毁之后,他的生命就在迅速地流失。 原本意气风发的他,心气一下子就没了,人也变老了许多。 他感觉他应该是快要死了。 “钱之孝,你把我的命还回给我,至于你家的大宅,是被洪匪毁掉的,你去找他们要!” 李寿君有些急眼了。 竟然说出这么泼皮无赖的话。 他甚至拿出一把小刀,威胁恐吓钱之孝: “你若是不愿意将我的命还回给我,那我只能拉你垫背了。” 说罢,就要上前去捅钱之孝。 钱之孝被吓得不轻。 而就在这时,林煞一把抓住了李寿君的手腕。 将他手中的小刀打掉。 “李寿君,以前我以为你是一个憨憨傻傻的棺材店老板,不曾想你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这已经达成的交易,怎么能够反悔?” 李寿君却嘴上喃喃: “我不管,我就是反悔了,我不想换命了……” 然后他两眼带着泪光,对林煞卑微哀求: “林小师傅,看在我们以前交情一场的份上……你还记得吗,你还到我的棺材店里喝过酒呢……你就帮帮我吧,帮我把苦玄大师叫出来,让苦玄大师把我的命换回给我,如今那大院的所有财产都被掠夺一空,我不想财命两失!” 林煞看着李寿君这卑微的模样,满脸的哭笑不得。 他还记得,就在洪兵破城的前几天,李寿君还特意找到他,给了他十碗凉粉,二十壶酒,五十两银子,然后明确表态,他们已经两清了。 不曾想这才过去多久,李寿君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 “李寿君,你不是说过,我们已经两清了吗?” 林煞一句话,让李寿君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颤。 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一刻,他如坠冰窟。 可下一秒,他却又振作了起来。 为了活命,他可以放下所有的颜面。 只见他直接给林煞跪下磕头。 “林小师傅,之前全是我的错,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好吗?” “我求你了,帮我把苦玄大师叫过来,我有话想要当面和他说!” “苦玄大师大慈大悲,我想他一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林煞却摇头苦笑: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借命之术,有的只是因果轮回。” 李寿君一愣,面露愕然。 他不明白,不理解,明明就是林煞帮他推荐的借命换财,怎么现在林煞又说,没有借命之术? “这不可能,若是没有借命之术,那钱之孝被僵尸咬了,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尸变?” 李寿君提出了他的疑问。 其实林煞对此也有疑问,钱之孝一直没有尸变,或许就是阴差阳错得到的,一个治疗尸毒的方法。 “李寿君,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就的,和借不借命没什么关系!” 林煞冷冷呵斥。 他对李寿君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为了让李寿君死了这条心,他直接就压低喉咙,以苦玄大师的语气说出一句话: “你的命,在你得到李家财产之后,把持不住自己导致性情大变,就已经注定了!” 李寿君听到林煞这声音,当即脸色僵硬。 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林煞就是苦玄大师,苦玄大师就是林煞。 第145章 信念的作用 “林小师傅,你刚才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像苦玄大师?” 一旁的钱之孝,也都惊呆了。 他简直难以相信,苦玄大师和林煞竟然是同一个人。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算是情理之中。 因为自始至终,林煞和苦玄大师,都从未一起出现过。 “李寿君啊李寿君,在让你得到钱家财产之前,我曾对你千叮万嘱,而你也满口答应,可不曾想,你入主钱家大宅之后,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林煞没有回答钱之孝的问题,而是对李寿君摇头叹气, “只能说,如今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应得的。这世间万事万物就是如此,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李寿君“噗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板上。 他知道,他是不可能拿回原来的东西。 他的命,已经注定如此。 只见他缓缓躺在了地上,全身蜷缩。 “李寿君,你怎么了?” 钱之孝连忙过去关心询问。 结果一探鼻息,他当即就面色大变。 “林小师傅,李寿君断气了!”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林煞闻言,脸上也是露出一丝惊愕。 感到意外不已。 其实李寿君并没有什么大病! 但是! 在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竟然就这么死了! 只能说,人的生命是顽强的,但也是脆弱的。 有时候,一个信念能够让人苟延残喘几十年,而有时候,一个信念,却也能让人瞬间轰然倒下。 “难不成,是因为我借走了他的命的缘故吗?” 钱之孝喃喃自语。 李寿君在他眼前死去,让他更加坚信借命之术的真实性。 就算是刚才林煞已经说过,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借命之术,但是他依旧深信不疑。 “这和借命无关,只是李寿君应得的因果而已。” 林煞看着李寿君的尸体,叹气一声。 按理说,李寿君应该死而无憾了才对。 因为他之前曾说过,只要让他体验几天钱家大老爷的生活,他就人生无憾了。 可为什么,等到李寿君真的体验过后,再失去一切,他却又那么的不甘心? 只能说,人的欲望是一个无底洞。 当一个人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会想要过上好生活,当他过上好生活之后,他又会想过更好的生活,至于什么是更好,他也说不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好的生活肯定比眼下的生活要好。 “不,这肯定就是借命之术起的作用!” 钱之孝脸上惊讶过后,露出喜色。 他眼神非常之坚定。 “一定是借命之术起的作用,我借命成功了,我肯定能战胜我体内的尸毒!” “林小师傅,你说对吗?” 钱之孝抬头看向林煞,希望林煞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林煞看着钱之孝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内心不由愣了一下。 随即他露出个善意的笑容: “真拿你没办法,刚才我说没有借命之术,原本是想骗一骗你的,因为我不想你把借命之术到处乱说,不曾想竟然骗不了你。” “没错,你能活到现在,确实是借命之术起了作用。” 林煞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因为他知道,这个谎言,能给钱之孝带来强大的信念支柱,让他能够顽强地继续活下去。 “钱之孝,你不要到处乱说你借命成功了哈,不然人人都想去找苦玄大师借命,苦玄大师可就忙不过来了。” 钱之孝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林小师傅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说……不对,应该是苦玄大师您放心好了,我绝对守口如瓶!” 林煞笑笑: “我是苦玄大师这个秘密,你也得帮我守着。” 钱之孝连忙说: “一定一定!” “苦玄大师,李寿君的尸体怎么处理?” 钱之孝看着李寿君,眼里对他有同情,有怜悯,但也有感恩。 若不是李寿君给他借命,他还活不到现在呢。 他想给李寿君一些体面。 “我会给他一个体面的去处。” 林煞从鬼谷袋里头,拿出了炼尸鼎来。 钱之孝见林煞从一个小布袋里头,竟然掏出一个重达千斤的巨鼎,就越发觉得林煞不简单,越发确定林煞就是当初那位苦玄大师。 林煞直接掐出一道咒元,咒元落下,只见李寿君的尸体,就被驱使着,飞入了炼尸鼎里头。 不一会儿,李寿君就被炼尸鼎炼化,只剩下一把骨灰。 “对了,我帮你把你爹也炼化了吧,免得他尸变出来害人。” 林煞这时候想到了那个被湘西尸道子炼制成了半血尸的钱三守,好事做到底,所以说了这么一句。 不曾想钱之孝却说: “我爹在前天夜晚跑了。” 林煞一愣,面露一丝意外。 《养尸录》一开,发现这棺材铺里头,除了钱之孝身上散发着尸气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地方有尸气。 看来钱三守真的跑了。 “算了,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去把你爹抓回来。” “对了,我是来干嘛来着?” 林煞突然想起他来这里的目的。 “你刚做好的这个棺材我买了,要多少钱?” 钱之孝忙说: “不用钱,免费送您。” 林煞也不客气。 “那行,按我就收下了。” “话说你挺有做棺材的天赋,好好干,以后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林煞在附近找了个小推车,推着棺材回往玄微阁。 在玄微阁这边,和张之玄一起把云道大师的尸体装入棺材里面。 时间已晚,张之玄打算明天早上再送云道大师的遗体去嘉应州。 林煞觉得今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热打铁,赶紧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于是就对张之玄说: “老张,要不今晚你就帮我把我想做的事做了,等明天我俩再一起送云道大师的遗体去嘉应州。” 张之玄想了想: “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想要贫道帮你做什么啊?” 林煞笑了出来,说出两个字: “盗墓。” 张之玄当即一愣,面露意外: “你要盗谁的墓?” 林煞就说: “长乐县以北五公里的丘陵山地,有一个‘游龙吞海’的帝王墓葬,咱们就去盗那个墓。” 张之玄脸色狂变: “你竟然要去盗那南汉王的大墓?你活腻了吗!里面的凶险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你要去你自己去,别拉贫道给你垫背!” 林煞听张之玄这么一说,不由一愣: “老张,听你这口气,你是已经进过那南汉帝王墓了?” 第146章 黄道杨9章 夜幕降临。 长乐县就像是被泼了墨水一般。 漆黑而寂静。 张之玄最终还是答应了林煞,一同前往南汉帝王墓。 至于他以前进没进过那墓室,他支支吾吾,没有回答林煞。 不过他这个态度,没有回答,其实就是最好的回答。 林煞在县城里买了一把洛阳铲,一根粗麻绳,几个火折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物品也不少,都是盗墓的时候可能用到的物品。 张之玄则是买了朱砂,黄纸,墨斗等对付僵尸专用的物品。 两人在夜色之下,走出长乐县,往北而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南汉帝王墓附近。 可这时,他们却发现,前面竟然有隐隐的火光! 好几个人影,正在火光之下走动。 “竟然有人比我们早来了一步?” 林煞面露一丝惊愕。 因为他能够明显地看出,前方那些人,正在打盗洞。 很明显也是来盗墓的。 但是,和专业的盗墓贼不同! 他们带头的一个是黄衣道士,而好几个手下,都头戴红巾,很明显是红巾军。 “杨九章?” 张之玄第一眼就认出了那黄衣道士是什么人。 “这家伙前几天不是跟着陈云锋一起去攻打羊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之前陈云锋这个洪兵降临,降临长乐县,就是为了带领这边的洪兵,去和东莞何六等起义兵一起,去围羊城。 只要攻破羊城,活抓两广总督叶名琛,那洪兵起义,将会大有可为。 甚至开创大业,也说不准。 至于杨九章为什么没有跟着陈云锋去攻打羊城,原因很简单,杨九章打从一开始追随陈云锋,就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 他的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借助陈云锋,为自己获得更多的资源。 杨九章身为一个黄衣道士,他眼中的资源,和凡俗之人眼中的资源完全不一样。 凡俗人眼中的资源,无非是名,是利,是色。 而杨九章的资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可提供他修道的资源。 江湖上早有传言,南汉帝王墓,藏有长生秘法,而这长生秘法,对杨九章而言,是比一切都要重要的资源。 所以当陈云锋带兵离开长乐县的时候,他就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为的就是找准时机,来挖这南汉帝王墓! 而如今,他来了! 紫薇易数显示,今晚,正是最佳时机! “我若是求得长生,那这世上所谓的帝王霸业,又算个求!” 杨九章看着眼前挖盗洞的几个手下,内心里如此想着。 他此次前来,做足了功课。 他知道墓室里面可能会有大风险,不过大风险意味着大机缘,所以他并不惧怕。 唯一让他有点担忧的,就是那个之前在乱尸坑里面,不停收集尸体的“神秘人”,这些天他试着去找出那“神秘人”来,却发现那“神秘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乱尸坑里的尸体,也再没有消失过。 这说明那“神秘人”没有头再去收尸,但这并不代表那“神秘人”离开了长乐县。 他很有可能潜藏了起来,等待时机来一壶大的。 所以杨九章对那收尸体的“神秘人”的提防,比对墓室里的危险的提防还要多一些。 如果林煞知道杨九章内心的真实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 他之前在乱尸坑里捡尸体,相当于做了个清道夫的工作,不曾想就这么一项百利而无一害的“工程”,竟然被杨九章这个黄衣道士给盯上,并且视若大敌。 “老张,这杨九章是何许人物?” 黑暗中,林煞和张之玄潜藏在远处的灌木丛里头。 林煞小声问了张之玄一句。 “杨九章是杨氏道法的第十代传人,众所周知道法从最开始的《周易》《道经》,经过几千年的演化,衍生出了众多的门派。除了比较出名的上清道、茅山道等之外,还有玄道、诡道、黄道、妖道等等。” “之前的湘西尸道子,属于诡道一脉,而杨九章所修炼的杨氏道法,属于黄道一脉。” 林煞缓缓点头,似懂非懂,他追问: “是湘西尸道子厉害,还是这杨九章厉害?” 张之玄就说: “湘西尸道子是攻城先锋赵寻的狗头军师,而杨九章是洪兵大将陈云峰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陈云锋的级别,比赵寻的级别,至少要高两三个层次。” 林煞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杨九章要比湘西尸道子还厉害。” 张之玄就说: “这么说吧,就算是湘西尸道子把他师姐陈妖婆也叫过来,两人合力围攻,也未必是杨九章的对手。” “这么厉害吗?” 林煞面色凝重,不得不郑重对待。 虽说自从得到炼尸鼎之后,他的实力就增进得很快,如今比以前要强了很多。 但是如果杨九章有实力对湘西尸道子和陈仙芝一挑二的话,那林煞能不能打赢杨九章,他也不敢打包票。 因为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打赢湘西尸道子和陈仙芝。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南汉帝王墓已经被杨九章捷足先登,那他还要不要趟这一趟浑水? 林煞陷入了沉思。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所谓的长生秘法,只不过是为了探明他师父的死的真相而已。 按理说他和杨九章不会有利益冲突,可人家杨九章未必会相信他的话。 正思索着。 这时候,前方的几个洪兵,已经用洛阳铲挖出了一条大大的盗洞。 “杨道长,通道已经挖好!” 一个手下来到杨九章面前汇报情况。 杨九章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他走到盗洞面前,拿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挥,不点自燃,然后将符纸往盗洞里面一扔。 符纸就如同射出去的箭一般,直接射在了盗洞最里面的墙壁上,嵌在砖头上好几公分。 符纸还是燃烧着的。 火光照亮了盗洞里的情况。 过了许久,符纸燃烧到墙根,这才熄灭。 杨九章见盗洞里面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于是就转身对所有人说: “留三个人在上面拉绳子,其余人跟我一起下去。” 第147章 进入帝王墓 林煞和张之玄看着杨九章带着人陆陆续续进入盗洞。 转眼间,地面上就只剩下三个人。 他们守着盗洞外面,警惕地观察四周。 “林小师傅,还要进去吗?” 张之玄这时候问了林煞这么一个问题。 “肯定要进去。” 林煞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刚才他也在思考要不要进去。 但是直觉告诉他,今晚是一个探明真相的很好的时机。 如果错过了今晚,那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 因为杨九章遇到那个盗墓老师傅变的血尸,很可能会把那血尸毁灭。 若那血尸被毁灭,那林煞想要追查线索,可就断了。 现在的问题是,是直接从杨九章挖的这个盗洞进去,还是去别的地方自己打盗洞进去。 林煞看了看地形地貌,根据《风水秘葬》推测了一下,发现眼前这个地方,就是打盗洞的最佳地方。 其余的地方,可能挖个十多米都未必能够进入墓室。 以前孙有为两次光临这里,都是在这附近挖的盗洞。 “要进去恐怕不太容易啊,外面有三个人守着呢。” 张之玄眉头微皱, “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三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墓室里面的杨九章。” 其实张之玄有的是办法弄那三个人,但是他就是不想弄。 因为他其实不太想进去墓室里面。 若是在墓室里面和杨九章碰上,那他可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别说墓室里面,还有各种凶险。 “老张,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够水平了,要弄晕那三个守着的人,对你而言还不轻而易举?” 林煞一眼就看出张之玄的小心思。 “来到来了,没有在门口打退堂鼓的理由。” 林煞态度坚决。 张之玄长叹一口气: “唉,真拿你没办法!” 随即他祭出一张符纸。 一道阴风吹过。 只见前面负责看守的三个洪兵,瞬间就摇摇晃晃,迷迷瞪瞪。 转眼间就摔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老张,你行啊,这是什么符纸,这么牛逼!” 林煞给张之玄竖起大拇指。 “这是黄粱符,原本想着进入墓室里头,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再用的,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把它给用了。” 张之玄泛起嘀咕: “事先声明,若是在墓室里头,遇到什么凶险,贫道的第一选择是自保,然后才是救你,你自己可得悠着点!” 林煞一笑置之: “放心好了,我有自保能力。” “不过,若是你遇到什么凶险,那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就去帮你,至于能不能自保,那不是我考虑的范围。” 林煞这话半真半假,他之所以这么说,有自己的小心思。 为的是让张之玄自惭形秽,然后安安心心辅助他。 这不,果然,他听了林煞这话之后,立即就面露羞愧: “林小师傅,你这话让贫道有些无地自容,贫道的觉悟,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年轻人,我真是白修炼了这一辈子……你我就应该共进退,而不是还没进去之前,就先考虑自己。” 林煞就很大度地说: “老张,你言重了,我信任你才招呼你一起过来,而你能过来帮我,那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其他的,我可不敢奢求。” 张之玄听了这些话,就越发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太自私了。 可他却不知,林煞所说的一切,看似真诚,其实是《黑心经》在作祟。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盗洞。 钻到墓道里头,杨九章带着的那一群人,已经往里面走去了。 两人打起火折子,沿着脚印的方向,往前方走去。 墓道很窄,只够一人行进。 因为有杨九章他们走在最前面探路,就算这墓道里面有什么机关陷阱,那也应该都被踩过,所以林煞往前走的速度很快,根本不用担心被机关陷阱给阴掉。 这就是前面有人开路的好处。 这条墓道应该是建造这个帝王墓的工匠给自己留下的逃生墓道。 弯弯曲曲的,距离墓室中心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古时候很多帝王大墓,为了做好保密工作,修建陵墓的工匠,一般都会被强迫跟着墓主人殉葬。 就比如秦始皇的大墓,传言就有三千工匠在里面陪葬。 工匠们不想坐以待毙,就会在修建陵墓的同时,偷偷给自己修一条“逃生之道”。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光亮。 应该是主墓室到了。 那是杨九章他们的火折子散发出来的光亮。 林煞和张之玄放轻脚步,缓缓前行。 就在这时! “啊!!” 墓室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叫声尖锐而绝望,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然后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惨叫。 以及慌乱嘈杂的声音! “里面什么情况?” 张之玄大为惊讶。 林煞也是脑袋嗡嗡。 “踏踏踏!” 有脚步声在往这边奔跑! 眼看着漆黑中一个人影迎面而来,越来越近! 可就在这时! 那人影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高大的影子! 那影子一把就掐住了那人影的后颈。 然后,狠狠一发力。 “咔嚓!” 那人脑袋一歪,直接就没了动静。 “呼……呼……” 那高大的影子,带着低沉却清晰的诡异呼吸声。 它那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墓道远处的林煞和张之玄。 滔天的尸气,随着它的呼吸,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凌冽的肃杀之意! 那强大的气息,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是那盗墓老师傅变化而成的血尸吗? 林煞面色凝重。 因为它背着光,林煞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所以不敢确定,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妖物,吃我一剑!” 这时,只见杨九章从背后飞跃而来,对着那影子就一剑刺过去! 那影子迅速回头,竟然轻松闪过了杨九章这一剑! 然后转身就反攻回去! 杨九章和那妖物,打起了激烈的战斗。 墓室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战斗声。 林煞和张之玄偷偷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只见杨九章和一个血肉模糊的僵尸,正战得不可开交。 周围几个洪兵手下,早已吓得脸色狂变,瑟瑟发抖。 腿都软了,连逃跑都忘了。 “要不要上去帮忙?” 张之玄看杨九章竟然渐渐有些吃力,便问了这么一句。 林煞却说: “不急,看看再说。” 开什么玩笑,要他去帮忙? 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这才是他所秉持的“道”。 …… 第148章 钱三守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着杨九章就要被血尸步步紧逼,就要落入下风,可就在这时,杨九章突然祭出十二张黄纸,以精血作符画咒,黄纸纷纷飞射到那血尸身上,紧紧贴住,就像是绳索一般,竟然捆束住了那血尸! “我杨九章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 杨九章被血尸弄得勃然大怒,随即一掌过去。 “轰”的一声,血尸横飞倒射而去。 砸在墓室的墙壁上。 几乎镶嵌进了墓室墙壁里面。 杨九章乘胜追击,一道定尸符,往血尸天灵盖一贴,就把血尸给降住了。 “血尸已经被我降住,大家都别怕,继续跟我前行!” 杨九章大喊一句。 身后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手下,依旧惊魂未定,战战兢兢走出来。 “杨道长,这墓室里头太凶险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一个手下站出来,弱弱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他这话刚说出口。 “啪!” 一个巴掌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人直接侧飞出去,砸在血尸旁边的墙壁上,口吐鲜血,当即暴毙。 “还有谁想要打退堂鼓的?” 杨九章眼神犀利,扫了一下周围的手下。 那些手下都脸色狂变,但是却连一个屁都不敢乱放。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所追随的杨道长,竟然比血尸还要恐怖! 杀起人来,那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既然没有人打退堂鼓,那就都跟着我前进吧。” 面对一众手下的沉默不语,杨九章冷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继续前进。 等杨九章等人走后,林煞和张之玄才从墓道里出来。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里还不是主墓室。 这里只不过是这偌大的南汉帝王墓其中的一个小耳室而已。 这里距离主墓室,应该还有点距离。 林煞打着火折子,来到了那镶嵌在墙壁上的血尸面前。 仔细一看,他这才发现,原来这血尸并不是当年那个盗墓老师傅! 而是钱三守! 虽然此时的钱三守,已经化作血尸,并且血肉模糊,但是林煞还是从他的面部轮廓认出了他来! “钱三守?” 林煞惊讶之余,疑惑不解。 他记得钱之孝之前对他说过,钱三守从棺材铺跑了出来。 可让林煞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钱三守竟然出现在了这南汉帝王墓里面! 而且,钱三守也从之前的半血尸,进化到了真正的血尸。 这墓室里面,似乎有能够让僵尸进化变强的东西…… “林小师傅,你说这是钱三守?” 张之玄看着血尸,很是惊讶。 说实话,现在钱三守血肉模糊的,他看不出他的模样来。 “没错,这就是钱三守。” 林煞眉头微微皱起。 “真是奇了怪了,钱三守怎么会在这里面呢?” 张之玄疑惑不解。 林煞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因为林煞也不清楚钱三守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不明白,那林煞就暂且放下,不会去纠结那么多。 很多疑问,走一步看一步,没准就能迎刃而解。 过多的纠结,只不过是浪费时间内耗罢了。 林煞没有立即追上杨九章的步伐。 他拿出了炼尸鼎来。 钱三守这血尸,那么好的“材料”,可不能放弃“烹饪”。 所以,他打算就地把钱三守炼化了,然后再继续前进。 林煞指法一掐,直接就将钱三守这个血尸送入炼尸鼎之中,除此之外,旁边那个刚刚被杨九章一巴掌扇死的小老弟,林煞也顺手将他送入炼尸鼎之中,当作佐料。 很快,钱三守就被林煞给炼化了。 炼尸鼎里出现了一个物品! 看来开盲盒开到东西了! 林煞拿出一看! 赫然是一枚血尸丸! 血尸丸,八品二钱丹药,内含极阴血气,对邪修而言,绝对是大补之物。 林煞将血尸丸收入鬼谷袋之中,准备回去之后,再慢慢炼化。 “林小师傅,没想到你竟然会使用炼尸鼎。” 张之玄看林煞祭出炼尸鼎,而且手法娴熟地使用炼尸鼎,当即面露惊讶。 很明显,他并没有想到,林煞竟然会把陈仙芝的炼尸鼎化为己用,而且还用得这么顺手。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邪修!这么说来,前不久长乐县城外的乱尸坑里的尸体,总是无故失踪,那都是你的杰作?” 张之玄看着林煞,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林煞是个正道好人,如今看到林煞使用炼尸鼎这邪物,他有点难以接受。 “没错,我就是一个邪修,前不久乱尸坑里失踪的尸体,都被我投入到炼尸鼎里面去了,只可惜我辛辛苦苦炼化那么多尸体,得到的回报并不是很多。” 林煞毫不避讳,直接对张之玄是说实话。 此时他心里想着,莫非这炼尸鼎能不能开出宝物,开出的宝物强不强大,还和被炼化的尸体的强度有关? 一般的普通人的尸体,炼尸鼎并不能开出宝物,只能增长一点鼎纹灰气,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炼了几百具尸体,却只开了凡人符、鬼步符、鬼谷袋等寥寥几样东西的原因所在。 而如今炼化钱三守这个血尸,直接就开出了血尸丸这宝贝。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之玄面色凝重,他看林煞的目光,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 “老张,我把你当忘年之交,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张之玄就说: “邪修之路,并非正途,你继续这样修炼下去,恐怕百害而无一利。” 张之玄这是好言相劝,他其实挺看好林煞的,不希望林煞坠入歧途。 林煞却一笑置之: “管它是邪修还是正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管黑猫白猫,能够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一把刀在厨子的手中,那就能做出一桌的美食,而在一个杀人狂魔的手中,那就是一把屠杀人命的凶器。” “陈近南不是说过一句名言吗?‘阿弥陀佛’和‘反京复明’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都只不过是一个口号,一种手段而已,能达到想要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林煞这一番诡辩,让张之玄觉得,竟然好有道理。 “可是……陈近南好像没说过这样的话吧?贫道以前仔细研究过陈舵主的生平,他一直把反京复明当作毕生理想,他怎么可能把理想当作‘阿弥陀佛’那样愚民的东西。”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心说老张你的关注点有点歪了啊,我在说全局,你搁着给我扣细节。 “你没听陈近南说过这样的话很正常,因为他是私底下对韦小宝说的。” 林煞如此解释道。 “韦小宝又是谁?” 第149章 一刀,解决一个半血尸 “鹿鼎公你都没听说过?老张你这见识有点浅薄啊!” 林煞对张之玄的刨根问底有些无语。 “真不认识,林小师傅你认识他吗?回头给我介绍介绍?” 张之玄自个儿已经把话题扯歪。 刚还在探讨邪修的好坏呢,现在竟然要林煞帮他扯关系,搞人脉。 只可惜林煞爱莫能助。 “韦小宝和陈近南是同时代的人,而陈近南活跃在康乾时期,你觉得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林煞如此说道。 张之玄一愣。 康乾时期,距今已经百来年了。 林煞这时又说: “不过我可以给你引荐别的人,就不知道你会不会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给我引荐谁?” 张之玄好奇问。 林煞就说: “回头你就对外宣称,你是耶稣的第三子,并且去一趟羊城,让那边的传教士给你颁发一个教皇认证,证明你真是耶稣的第三子,然后你北上南京,去找老洪,让他认你做弟弟,他若是不认,你就把教皇认证甩他脸上。” 张之玄当即拉下脸,嘴角狠狠一抽。 “林小师傅,你这是埋汰我,洪天王哪是贫道这小人物可以高攀得起的。” 林煞就说: “你看你,想要搞关系,又没那个胆子,最搞笑的是,你还劝我说,不要邪修,要走正途,你想要搞关系不也是一种‘邪修’吗?” 张之玄被林煞这么一说,当即无言以对。 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不得不承认,林煞说的是对的。 “唉,不说这些了,你的事我不管了,你自个儿修炼的时候悠着点就是了,邪修很容易影响心性,甚至走火入魔。” 张之玄说不过林煞,连忙转移话题: “咱们现在赶紧追上杨九章吧!” 林煞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往里走。 话说回来,自从林煞修炼各种邪门歪道之后,心性方面,确实有所影响。 以前他寡言少语,可学了《黑心经》之后,就变得很会诡辩。 以前他总想苟着发育,后来修炼了《逆修正道诀》之后,总觉得有些事就要逆着来,就要莽一莽。 而得到炼尸鼎之后,他竟然觉得,让自己变强比寻找他师父的凶手更加重要,甚至觉得,反正五年后给他师父开棺捡骨,就能知道真相,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追查。 可内心的那一丝还未泯灭的情感,最终还是驱使着他,回到了长乐县,来这南汉帝王墓探一探究竟。 不过,就算如此,他依旧不觉得他的想法有什么错, 如果这次南汉帝王墓之行,还找不出杀害他师父的真凶,那他以后,应该就是以修炼为主了,不会再执着于去找凶手。 只能说,人在时间和经历之中,就算不练邪修,也是会变化的,不可能一尘不变。 而邪修功法,往往起到了加速和催化的作用。 “啊!啊!啊!!” 林煞和张之玄往墓道走去,走了一半路程,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 惨叫声凄惨绝望,尖锐如杀猪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应该是杨九章带着的那几个洪兵手下遭殃了。 “看来里面还有比血尸更加强大的邪物存在。” 张之玄面色凝重, “林小师傅,咱们现在还可以转身就走,你真要继续往前一探究竟吗?” 林煞略加思索,就说道: “来都来了,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回去。”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先跑为敬,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的实力比之前强大许多,就算是十条血尸,他应该都能够对付。 “再说了,这不是有杨九章这个黄衣道士帮我们打头阵吗?我们隔岸观火,坐收渔利就好。” 林煞嘴角微微翘起。 他巴不得杨九章和里面的邪物来个鱼死网破,那样他就可以捡大便宜了。 就在这时! 前方昏暗的墓道,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惊慌失措往这边跑来! 等他跑近,林煞看清楚了。 是一个洪兵卒子。 那洪兵见到林煞和张之玄,猛地停下脚步,警惕恐惧: “你们是人是鬼?” 他对着林煞和张之玄大喊。 张之玄正想要开口说话,林煞却拦住了他。 而是露出个阴冷笑容,淡淡吐出两个字: “你猜。” 结果那洪兵当即就吓破胆。 绝望到哭。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呜呜呜,我滴娘啊,我不想死!” 他一边哭一边退。 可这时,身后出现一个人影。 一股凛冽的尸气,瞬间从前方通道涌过来。 阴风带着尸臭扑面而过。 “半血尸?” 林煞打开《养尸录》,释放出尸气,一下子就辨别出前方僵尸的境界。 他有些疑惑不解。 “区区一条半血尸而已,怎么就让你们惨叫连连了?” 要知道刚才遇到钱三守那纯正的血尸,杨九章三下五除二,就把钱三守摆平了。 “不止一条半血尸,而是一大群半血尸,至少有上百条!” 这时候,那洪兵总算看清楚了,林煞和张之玄并不是什么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出现在这墓道里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 但是相比起被僵尸咬,他还是更加愿意靠近林煞和张之玄。 于是连忙拔腿,就跑到了林煞和张之玄身边。 还对林煞和张之玄说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张道长在主墓室里面,被一大群僵尸给包围了!他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 “其他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我也是侥幸之下,才逃了出来。” 张之玄面色大惊: “主墓室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僵尸?贫道上次……咳咳,上次听别人说,这里也就只有一个超难对付的尸王而已” 话说到一半,张之玄就急忙改口。 因为他意识到他说漏嘴了。 “这虽然是预料之外,但细想却也合情合理。” 林煞冷静分析, “既然钱三守这个血尸能够进来这里,那其他僵尸自然也可以进来这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墓室里面,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出口,联通外面的世界。” “只是,这么多僵尸,从哪里来的?” 林煞正说着话。 这时候,前方那个半血尸,猛地一跃,就来到了林煞眼前! “林小师傅,小心!” 张之玄脸色大惊,正准备出手帮林煞挡一挡这半血尸。 不料林煞直接出手。 封魂刀出鞘。 “戳”的一声。 就如削萝卜一般。 眼前那半血尸,脑袋直接被削了下来。 “科洛科洛…… 脑袋滚在地上。 身子“噗咚”一声倒下。 一刀,解决一个半血尸! 张之玄和那洪兵小卒,当即就都惊呆了。 第150章 道士,都得死 “走吧,继续前进。” 林煞收起封魂刀,对张之玄说了这么一句。 张之玄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林小师傅,你这刀,可真锋利!” 林煞笑笑: “那是必须的,这刀专杀各种妖魔鬼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往前走去。 而那洪兵小卒,还呆滞在原地,看着林煞和张之玄远去的背影,他猛然回过神来,然后连忙转身就逃。 反正这地方他是不想待了,他只想赶紧回家见妈妈。 林煞和张之玄来到了主墓室。 只见这里开阔无比。 前方昏暗之处,无数半血尸,正在围攻黄衣道士杨九章。 杨九章使出浑身解数,苦苦支撑。 而主墓室的正前方,有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之上,竟然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林煞定眼一看,竟然是翠春楼的头牌,晴儿! 自晴儿被湘西尸道子以鬼炼尸之法,炼制成活血尸之后,她就不再是一个人。 而如今,林煞感受着她强大的尸气,发现她竟然从活血尸,进化成了毛尸! 《养尸录》有介绍,尸分九种: 僵尸、血尸、毛尸、兽尸、飞尸、鬼尸、瘟尸、旱魃、神僵。 这毛尸,是要比血尸还要高一级别的强大存在! 而且晴儿这毛尸和一般的毛尸明显不同! 一般的毛尸,都没有灵智。 而晴儿打从一开始就保持了灵智。 就比如,现在她看到杨九章被无数半血尸围攻,苍白的脸色上,竟然露出了邪魅笑容。 她甚至还会开口说话! “老道士,既然你进来了这里,那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杨九章手中桃木剑拼命挥舞,抵挡汹涌而来的半血尸。 他再也没有刚才杀死钱三守时那样风光傲蛮,取而代之的是仓惶惊恐。 “你这妖女,究竟何方神圣?” 杨九章大声喊着。 “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你们这些臭道士蹂躏陷害的女人罢了,所以,这天底下所有道士,都必须得死!” 晴儿空洞的眼神里,带着冰冷的杀意。 可以看得出来,湘西尸道子把她炼成活血尸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恨意。 正是这些恨意,驱使着她,让她迅速变强。 “死!” 晴儿厉声大喊。 只见一道红色影子,突然一闪而过! 眨眼间就飞跃到了杨九章身前! 杨九章原本就要应付那些汹涌而上的半血尸,此时哪里还抽得出手来对付晴儿这个毛尸,他双拳难敌四手,结果可想而知,晴儿只掠微出手,杨九章就“轰”的一声,飞了出去。 砸在墓室的墙壁上,重重地掉落下来。 “噗哇”一声。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手中的桃木剑,也跟着掉落在地上。 “我靠,这女尸怎么变得这么猛了?” 暗中观察的张之玄,这时候低声惊叹一句。 遥想当初,洪兵攻城之时,张之玄驾驭他炼出的血尸罗成俊,和晴儿战斗过,那时候的晴儿,只不过是和罗成俊实力相当的存在而已。 如今罗成俊若是再遇上晴儿,估计只有被晴儿吊起来打的份儿。 “晴儿估计是得了什么机缘,不然不可能短时间内进化得这么快。” 林煞也是暗暗惊叹,心中在想,晴儿莫非在这墓室里面,找到了什么可以快速提升修为的宝贝? 而此时,眼前的晴儿,她飞落到杨九章身前。 手爪驾驭一股尸气,隔空往地上一抓,竟然就把那把驱邪降妖的桃木剑抓在了手掌心之中! 桃木剑对她这种邪物有天然的灼烧效果,以至于让她的手掌,不停地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浓臭的黑烟。 以至于让她面目变得狰狞。 她两手抓着桃木剑,狠狠一掰。 “啪”的一声。 竟然硬生生把桃木剑给掰断了! “臭道士,你的剑已经被我毁了,我看你还怎么挣扎!” 杨九章见状,面如死灰。 他这才意识到,今晚他算是一脚踹在铁板上了。 眼前这个拥有完整的人类意识的毛尸,强大得超出他的想象,他杨九章纵横江湖多年,对这样的毛尸,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也不知道是何等条件之下,这才养出如此一个怪物! “这位女士,贫道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贫道如此怨恨?” 杨九章意识到晴儿有灵智,立即就和晴儿谈判,有灵智,那就应该能谈判。 如此一来,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道士,都得死。” 晴儿冷冷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懒得和杨九章浪费口水。 确切地说,她憎恨每一个道士,而且还是恨之入骨那种! 只见她一挥手。 无数半血尸,立即对杨九章拥上去! 杨九章当即脸色大变,连忙强撑着一口气。 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 迅速往后退去。 躲开那些汹涌而来的半血尸的攻击。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被包围在了一个死角里面。 “难不成我杨九章,竟然要死在这里?” 杨九章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林小师傅,我们要不要出手救一救杨九章?” 暗中潜藏着的张之玄,这时候对身边的林煞说了这么一句。 “你要去救你自己去,别拉上我就行。” 林煞翻了个白眼。 他还在观察晴儿,越看晴儿,就越觉得,这毛尸是个漂亮的大宝贝。 如果能够用养尸之法,将其圈养,那绝对能养出一条靓尸来! 至少比之前的赵明辉那个智力低下的僵尸好养多了。 最重要的是,晴儿这条毛尸,她野蛮生长修为境界都提升得那么快,那要是圈养拼命喂“饲料”,那修为境界肯定会蹭蹭往上涨。 没准不用多久,林煞就能将她养成一个旱魃,甚至神僵。 所以现在,林煞考虑更多的是如何降服晴儿,让晴儿心甘情愿臣服于他,而不是考虑去如何解救杨九章。 “大家是同道中人,这样见死不救不太好吧?” 张之玄面露一丝苦笑,心里对林煞颇有微词。 林煞却说: “是你和他是同道中人,我和他可不是同道中人,我是邪修,他是道士,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好吧。” 张之玄一时间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 “谁!” “别鬼鬼祟祟藏着!” 晴儿突然大喊一声。 目光阴沉扫视过这边。 林煞无奈叹气: “老张,让你那么多废话,这下得了,被发现了吧!” 第151章 妖道,吃我一刀! 林煞和张之玄从墓道里走了出来。 “你们继续,我们只是路过的,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林煞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他这是真心话。 晴儿和杨九章之间的战斗,他压根底儿不想插手。 “两位道友,快来助我,我们三人合力,定能斩杀此妖!” 杨九章见到救兵来了,哪里会轻易错过抓住救命稻草绳的机会,于是连忙大喊。 他还说: “你们若是不来助我,这女妖杀了我之后,必定会连你们也一起诛杀!” 张之玄觉得杨九章这话很有道理。 人尸殊途,晴儿这毛尸,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大活人。 “杨道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唔呜…” 张之玄连忙站出来说话,可说到一半,却被林煞一把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唔呜”的声音。 “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林煞淡淡地补充这么一句。 让杨九章当即就暗暗蛋疼。 “这位小道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杨九章厚着脸皮求救。 还说道: “你我同为人类,难不成你要帮这女尸,而不帮我?” 林煞却说: “是人是尸一样,有时候人比尸更可恶,就比如那些乱杀无辜的洪匪,他们就比僵尸可恶多了。” 林煞这话明显话里带话。 杨九章就是洪匪,林煞这就是在骂他。 “晴儿,我理解你现在的所有恨意。” 林煞这时候看向晴儿,眼神里带着真诚。 “呵呵,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理解我的恨意?” 晴儿冷冷地笑了。 她以前以为何坤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理解她的男人,可最后害她变成一条活尸的罪魁祸首,却也是何坤这个男人! 她以前以为,好人终将会有好报,梅花香自苦寒来,苦难的折磨会让她的人生更加璀璨,可不曾想,最后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所以,她恨何坤,恨湘西尸道子,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 “我虽然不是你,但是我知道你所经历过的苦难。” “你很小就被卖到钱家当丫鬟,后来和何坤认识,并且成为知心朋友,你们相互间有爱意,只可惜造化弄人,你竟然被何坤他爹何钱给囚禁了起来,凌辱糟蹋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何坤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你已经几乎被何钱给弄死了,何坤为了救你,把你送去了翠春楼,而且因为这事,他挥刀自宫,和他爹断绝了关系,后来何坤成了翠春楼的龟奴,你们继续着友好的关系,只可惜何坤已经成了太监,而你也已经成了万人骑,你俩终究各自带着遗憾,何坤对此带有深深的执念,他为了弥补遗憾,竟然不惜付出惨重的代价,让湘西尸道子给他‘怨灵接根’,最终虽然成功了,他却也被他爹的怨灵反噬了,成了湘西尸道子炼制活血尸的一枚棋子,而你,则是成为了那个活血尸。” 林煞一口气说出了晴儿的人生经历。 晴儿那空洞的眼神,突然间为之一颤。 “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她冒出腾腾杀意,就好像是内心深处带着秘密的伤疤,突然被人狠狠地揭开了。 “因为我是上天派来度化你的人,自然对你的过往一清二楚。” 林煞张口就来。 为了得到晴儿这一条毛尸,说点谎言又算得了什么? “你只有跟着我,才能解脱,不然就算是杀再多的道士,也无法从痛苦和仇恨中走出来,而且你现在是毛尸,不是人,你会一直存活下去,可能几百年,也可能几千年,你想要承受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痛苦吗?” “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要变强,你只想要解脱,对不对?” 林煞这些话,直接就说到了晴儿的心坎上。 她活着的时候,一辈子都在痛苦之中,好不容易得到一丝温暖,可后来却引来更惨烈的痛苦。 而死去之后,却也不能安宁,她带着生前的所有意识,存活在这一具尸体之中,人不人,鬼不鬼,无法进入轮回,简直生不如死。 “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看你也是在忽悠我!” 晴儿空洞的眼睛泛起红光。 她被林煞揭开伤疤之后,情绪变得激动,已经快要失去理智。 如果接下来林煞不能说服她,那估计免不了一场大战。 “我绝对没有半点忽悠你的意思,我是真诚的,我真的是来解救你的,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林煞一脸坦然,如此说道。 他试图说服晴儿的做法,让张之玄和杨九章都看呆了。 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杨九章看向林煞的目光,带着异样。 这小子看起来就不简单,但是他又说不出他哪里不简单。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你现在帮我杀了这臭道士,我就信你是真的来解救我的!” 晴儿嘴角微微勾起,露出阴冷的笑容。 他的手指,指向杨九章。 其实她自己也有能力弄死杨九章,但是她没有亲自动手。 现在,她要玩一玩眼前这几个人类。 她要证明,人类都是虚伪的,都是满嘴谎言的。 她晴儿,耻于和人类为伍! 现在她是毛尸,她要对威胁到她的人类,大开杀戒! 所以,只要林煞表现得有那么一丝犹豫,那她绝对会立即动手!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 林煞竟然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好啊,不就是杀一个道士吗?那我就杀给你看好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晴儿让林煞杀张之玄,林煞或许会犹豫一下。 可要他杀杨九章,那他犹豫一秒,那都算他输。 “小道友,你是认真的吗!” 杨九章见林煞竟然答应晴儿提出的要求。 当即脸色大变。 张之玄也在一旁提醒: “林小师傅,你可不能被一个毛尸给忽悠啊!” 林煞却笑笑: “老张,我自有分寸!” 随即他拔出封魂刀,直奔杨九章而去。 “妖道,吃我一刀!” 第152章 晴儿姑娘,冒犯了哈 杨九章见林煞竟然对他拔刀相向,当即就大惊愤怒。 连忙支起身形,去阻挡林煞的攻击。 他刚才已经被晴儿给打伤,实力大打折扣,现在面对林煞,自然是难以抵挡。 只见他且战且退,不一会儿,就被林煞逼入了死角。 眼看着无路可退,他已经绝望。 这时候,林煞直接祭出鬼谷袋! “收!” 杨九章整个人,直接被收入了鬼谷袋之中! 这鬼谷袋,不但能收纳邪物,还能收纳杨九章这样的邪修! 邪修也算是邪物之一。 张之玄和晴儿见状,都大为惊讶。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林煞竟然还有如此法宝! 能够把一个大活人,收入到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布袋里头。 “好了,这妖道已经被我弄死,我已经向你证明,我真的是来解救你的。” 林煞收起鬼谷袋,转身面向晴儿,说出这么一句话。 晴儿自然不可能轻易相信林煞的话。 “你分明是把那个臭道士藏起来了!” 林煞却狡辩: “进入我的鬼谷袋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来的。” “你要是不信,要不进去鬼谷袋里面看看?” 晴儿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过随即却恼羞成怒。 “天真,就算你真的杀了那臭道士,我也不可能任由你摆布!” “原本你们三人合力,我或许还会有所忌惮,如今你收了一个道士,你们只剩下两人,那我玩你们还不像玩小动物一样简单?” 晴儿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 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单纯善良。 如今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而眼下,她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眼前的所有活人! “去死吧你们!” 晴儿大手一挥。 发出指令。 只见周围无数的半血尸,立即往林煞和张之玄围攻上去! 张之玄满脸苦逼。 “林小师傅,贫道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轻易相信那毛尸的鬼话,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忽悠!” 张之玄手掐符纸,连忙抵挡半血尸的攻击。 林煞挥舞手中封魂刀,那些半血尸他一刀一个。 脸上带着轻松惬意。 “老张,你有没有想过,晴儿我想要收,杨九章我也想要收?” 话音刚落。 林煞突然一掐咒法,祭出炼尸鼎! “半血尸是吧,多多益善!” 炼尸鼎一开! 强大而诡异的气息,立即席卷整个墓室! 那些半血尸,纷纷被林煞使用功法,吸入炼尸鼎之中! 转瞬便炼化! 血尸丸一个接一个被炼制出来! 与此同时,炼尸鼎的灰气层数,缓缓增加! 一下子就突破了第二层,来到了第三层灰气! “好强的鼎!” 晴儿看着眼前的炼尸鼎,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不敢轻易靠近。 林煞嘴角一翘,看向晴儿: “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晴儿见势不妙,连忙转身就要逃。 可林煞不会让她轻易逃走。 直接祭出锁尸绳! 如草原上套马的汉子,林煞手中的锁尸绳一扔出去,直接就套住了晴儿这一匹“烈马”! “啊!!” 晴儿惨叫一声。 瞬间就被林煞拉了回来! 然后强行塞入炼尸鼎之中! “仙人饶命,求您了,放我一马吧!” 眼看着晴儿就要被强塞进炼尸鼎之中炼化,晴儿这时候连忙开口求饶。 她虽然是尸,但是却还保持着人的种种特性。 所以她也怕死,也怕被炼化,怕灰飞烟灭。 林煞炼尸鼎的强大,她亲眼所见,她可不想像那些半血尸那样,被炼化成一抹白灰。 “现在知道求饶了?啊?” 林煞一巴掌甩晴儿脸上。 “啪”的一声,打得她的脸侧过去,头发凌乱洒落。 真是一点都不给她这个毛尸面子。 一旁的张之玄看着,再次惊呆。 那可是毛尸啊,比血尸还要强大的存在! 他张之玄扪心自问,就算是使出全力,也未必是这毛尸的对手。 可眼前的林煞,拿捏这毛尸,就像是拿捏一条小狗似的! 这小子究竟吃了什么药? 遥想当初贫道和他一起去赵家大院抓僵尸的时候,这小子还被云道大师所化的初级僵尸弄得狼狈不堪,不曾想现在才过去这么点时间,转眼间他就变得这么强大了! 还是说,他原本就很强大,只是一直都在装孙子?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他这一身功法,究竟向谁学的? 一时间,张之玄心里生出无数疑问。 “老张,你过来帮我一下。” 这时候,林煞突然喊了一句,打断了张之玄的胡思乱想。 “要我帮你什么?” 张之玄连忙走过来。 “帮我拔了这毛尸的獠牙。” 林煞说出这么一句话,张之玄和晴儿都惊呆了。 “你最好乖乖张开嘴巴让老张拔牙,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林煞对晴儿笑着发出警告。 他之所以要拔了晴儿的獠牙,那是因为他不想被晴儿搞偷袭,冷不丁咬上一口。 拔了她的獠牙,或许会降低她的战斗力,但是却能够确保自身安全。 这也是驯化一条野性极强的毛尸的前提条件。 “可是,我没带钳子啊,怎么拔?” 张之玄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晴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心想,估计林煞也没带钳子来。 谁他妈盗墓还带拔牙的钳子来啊? 林煞确实没带钳子过来,不过…… “没钳子是吧,那直接用砖头砸吧,总之必须把她的两只獠牙弄下来。” 林煞说出这么一句话。 晴儿当即眼神一颤,满脸惊惧。 这是她成为僵尸以来,第一次惧怕。 “这样不太好吧,砖头那么大,她的嘴那么小,会不小心砸烂她的嘴巴的。” 张之玄看着晴儿,都有点同情她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晴儿这凶残的毛尸,真不是人!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林煞更加不是人! 晴儿虽然成了毛尸,但是她的容貌还是有几分好看的。 这要是拿砖头砸下去,还不把她嘴砸歪,把她给砸毁容? “别婆婆妈妈,砸烂她的嘴那就砸烂,我收她又不是要和她处对象,可不会在意她好看不好看。” 林煞连忙催促张之玄。 张之玄干巴巴笑了出来。 林煞说的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于是他从墓室墙壁上,抠下了一块青砖。 “晴儿姑娘,冒犯了哈!” 第153章 尸王来了! “晴儿,乖,张嘴,不痛的!” 林煞一手扯着锁尸绳,一手捏着晴儿的嘴巴,让她张嘴。 晴儿满脸惊恐。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都变成毛尸了,竟然还会遭受如此虐待。 “你要是不张嘴,那可就真的要把你的嘴砸烂了。” 林煞发出警告。 “把你的僵尸牙弄掉,或许我还有机会让你变回人类。” 林煞又是威胁恐吓,又是忽悠哄骗。 晴儿面色一愣,半信半疑: “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煞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 “你觉得是湘西尸道子厉害,还是杨九章这个黄衣道士厉害?” 晴儿不假思索回答: “那自然是黄衣道士厉害。” 杨九章可和数百半血尸对战而不落下风,湘西尸道子估计都没这个能力。 所以晴儿觉得杨九章厉害。 林煞又问: “那你觉得黄衣道士厉害还是我厉害?” “那自然是仙人你厉害。” 晴儿再次不假思索给出回答。 杨九章现在已经被林煞收入一个布袋里头,谁强谁弱,一眼就能看出来。 “杨九章比湘西尸道子厉害,而我比杨九章厉害,那是不是说,我比湘西尸道子高出至少两个层级?” 林煞继续问,循循善诱。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 晴儿回答道。 林煞继续说: “既然我比湘西尸道子高出至少两个层级,那湘西尸道子能把你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一条活尸,我是不是可以把你从一条活尸变回一个大活人?” 晴儿点了点头,觉得貌似是这个道理。 “既然你认同我说的,那还不快张开嘴让老张把你的牙齿敲了?” 林煞接着忽悠,晴儿完全被忽悠进去了。 她其实挺想做回一个人的。 “可是,我怕痛……” “你一个毛尸,你怕个嘚儿的痛!” 林煞冷冷道: “赶紧张嘴,不然我失去耐心了,你可就错过了变回人类的机会!” 晴儿当即急了,连忙张嘴: “仙人别生气,我这就张嘴,啊……” 张之玄见林煞三言两语,竟然把晴儿忽悠得乖乖配合,不由暗暗对他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可真行啊! 林煞则是连忙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砸,别婆婆妈妈。 不然晴儿反应过来了,后悔了,那想要砸她的獠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之玄心领神会,连忙举起砖头,对着晴儿的獠牙,狠狠砸下去! “碰!” 一声闷响。 晴儿脑袋瓜子嗡嗡的,痛得面目狰狞,直震灵魂深处,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 “好痛,好痛好痛……” 身为堂堂毛尸,痛得直跺脚。 而她嘴里的左边獠牙,已经被砸歪,但是还没掉下来。 林煞直接伸手进她嘴里,冷不丁一扯。 就把僵尸牙扯了下来。 收入鬼谷袋之中。 僵尸牙可是一个好东西,丢了浪费。 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晴儿缺了个牙,反倒看起来有点可爱。 “仙人,你继续,我还能忍得住。” 晴儿都快要哭了。 只可惜她没有泪水,不然真的会痛得哭出来。 林煞于心不忍。 “算了算了,看你也还算听话,那等带你出去外面,找到钳子,再来给你拔牙吧,用砖头直接砸,确实有点不人道。” 林煞刚才其实也有在考验晴儿的服从性。 现在看晴儿的服从性那么好,那他自然可以让晴儿少受一些痛苦。 如果晴儿此时恼羞成怒,那他肯定又是另外一个选择。 “唔呜,多谢仙人……” 晴儿感动不已。 林煞这时直接松开锁尸绳,对晴儿说: “现在我要去找这墓室里另一条僵尸,你对这里比较熟,给我带路吧。” “仙人你要找哪条僵尸?” 晴儿问。 林煞答: “怎么说呢,那僵尸原本是一个盗墓老师傅,后来在这墓室里面,变成了血尸,估计现在已经不止是血尸了,甚至比你这毛尸还强大,他应该住在墓主人的棺材里头,对这个墓主人鸠占鹊巢了。” 晴儿当即一惊: “你要找尸王大人啊!” “尸王?” 林煞面色微微一动。 “你实力增加得如此之快,还有这墓室里那么多半血尸,该不会都是那尸王的手笔吧?” 晴儿点头: “没错,那都是尸王对我们的恩赐。” “尸王大人很强大,十个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林煞闻言,面色变得凝重。 这么说来,那尸王至少比毛尸高一个境界,毛尸之上,那就是兽尸。 所谓兽尸,那不但拥有野兽之力,还拥有野兽的功能——繁衍后代。 那尸王之所以那么眷顾晴儿,估计是想让晴儿给他繁衍后代,充当他的生育工具。 晴儿是个活尸,体质特殊,特定条件之下,没准还就真能生育。 林煞心里如此猜测。 与此同时,暗暗感叹: 看来这南汉帝王墓里面,真的有宝贝。 不然那盗墓老师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一个死人,进化成如今的一代尸王。 “林小师傅,那尸王如此强大,我们要不别去找他了?” 张之玄这时候打起了退堂鼓。 “老张,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当初洪兵攻城,你选择留在长乐县,不是说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吗?” 张之玄呵呵一笑: “那是洪兵,和尸王没有可比性!” “而且尸王呆在这南汉帝王墓下面,又没做什么祸害老百姓的事情,咱们真没必要去对他赶尽杀绝。” 张之玄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林煞也觉得,此次前来这里,做的准备不够多。 来这里之前,他对那盗墓老师傅的认知,还停留在《摸骨经》所展示的内容,以为那盗墓老师傅还是一条血尸,殊不知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盗墓老师傅已经进化成为尸王,修为境界至少是兽尸,甚至是比兽尸还强大的存在,贸然前去和他硬碰硬,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老张,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我们就带着晴儿先回去吧,等回头做足了准备,再来一探究竟。” 林煞很开明,很听劝,当即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劲阴风刮来! “呼呼……” 霎时间,尸气滔天! 一个尸影,从前方闪出! 赫然是尸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