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庶女好孕连连一路晋升》 第1章 福气天降 赵县 县衙后院,一处偏僻的小屋。 “三小姐,老爷夫人有请。你还不赶紧去正院?” 丫鬟明翠径直推门进屋,对着屋内正在练字的宁雨菡道。 明翠的语气,明显不太客气,也没有在面对主子时的恭谦。 宁雨菡却浑不在意,好似对这丫鬟的言行,已习以为常。 闻言,她放下手中的笔,略一颔首,道了句: “知道了。” 便径直起身,朝着正院而去。 正院中 县令宁东山和县令夫人谢氏,正并排而坐,夫妻二人正商量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丫头来报: “三小姐来了。” 旋即,宁雨菡便款步迈入屋内,冲着上首位的宁东山和谢氏行了个福礼: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宁雨菡闭口不问自己这位好父亲与嫡母,为何唤她过来正院。 她深知对方寻她过来必定是有事。 至于是何事…… 她便静待他们开口罢。 既然特特寻了她过来,总归不会不说的。 而在见得自己这个庶出三女儿,娉娉婷婷走入屋中,瞧见她那娇颜与袅娜身姿的那一刻,宁东山的眸中便闪过一抹精光,面上露出一抹满意之色。 与身旁的夫人谢氏彼此对视一眼,谢氏这才含笑开口道: “三丫头,过来坐!” 谢氏随意一指不远处的绣墩,示意宁雨菡过去坐。 待到宁雨菡依言起身,诚惶诚恐、又恭敬谦卑的半坐在绣墩上,谢氏又道: “母亲和你父亲这会子叫你过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宁雨菡没有说话,而是垂首做恭听状。 谢氏见状,眸中闪过一抹满意与轻蔑,继续开口道: “你父亲刚得到消息,朝廷要采选秀女入宫,凡年满十四岁,身家清白之未嫁女,皆可参选。这可是个好机会!” 大胤一向最重门第。 历年来,能够有资格入宫选秀的,皆是世家大族之女。 如宁东山这样出身寒门的七品小官,家中女儿可是断没有资格参加选秀的。 如今,朝廷要面向全国进行采选,参选的门槛又如此低,对于那些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攀附权贵者,这无异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宁东山显然便是如此想的。 而闻得嫡母的话,宁雨菡也无半分异样。 她无喜无悲,依旧垂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谢氏见状,心下又满意了几分,这才又开口道: “你父亲和我一番商议之下,决定让你参选。三丫头,你可要争气啊!” 宁雨菡闻言,垂着的眸中,眸光一闪,依旧摆出一副唯命是从、如提线木偶一般,垂首恭声应是: “是!女儿一切但凭父亲母亲吩咐。” 见状,宁东山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而宁夫人谢氏眼中,则闪过一丝得意: 哼,她就知道! 三丫头这个小小庶女。 从小跟个面团子一般,任凭她揉捏。 这会儿,又怎敢违了她这个嫡母的命? 这次采选,这三丫头是参选定了! 见目的达成,宁东山与谢氏也懒得再与宁雨菡废话。 谢氏直接挥了挥手道: “好了,三丫头,既如此,你便回你屋中好生准备吧。明儿一早,你爹便带你去采选。” “是!” 宁雨菡依旧一副鹌鹑模样,垂首应是。 旋即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宁东山和谢氏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谁也未曾瞧见,在她转身出屋的瞬间,垂着的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与精芒。 眼见得宁雨菡离去,谢氏方冲宁东山笑道: “老爷且放心!三丫头正值妙龄,长得也是如花似玉。一直以来,我这也都精心培养着。想来,这次采选,她必是能够选上的。” 宁东山闻言,不由得捻须一笑: “如此,就承夫人你吉言!” 宁雨菡回到自己的偏僻小屋,贴身丫鬟明翠立时撇下她这个主子,跑了个没影。 对此,宁雨菡浑不在意,径直回屋,打算继续练字。 然而,她才刚拿起笔,生母柳姨娘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三姑娘,听说你要去参加秀女采选?” “嗯。” 见得来人,宁雨菡兀自轻“嗯”一声,手下动作未滞,正欲抬笔,却是被柳姨娘一把夺过了手中毛笔: “这个时候,三姑娘你怎的还有心情,在这里写写画画?” 柳姨娘一脸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道。 说着,她又爱惜的轻抚了手中毛笔,和桌上的宣纸、砚台等物: “三姑娘,不是为娘说你。你一个女孩儿家家,成日里舞文弄墨,有什么用?没得糟蹋了这些笔墨纸砚。你又不考状元,还不如将这些笔墨纸砚和嚼用,节省下来,全给了你弟弟耀威。” 柳姨娘口中的“耀威”,名为宁耀威,乃府中三少爷,今年十岁,和宁雨菡同为柳姨娘所出,是宁雨菡一母同胞的胞弟。 柳姨娘自得了这个儿子,便只觉终身有靠。 一颗心全都扑到了宁耀威这个儿子身上,对于宁雨菡这个亲生女儿,倒是多年来不管不问。 如今日这般,主动踏入宁雨菡的小屋,倒实属难得。 手中的笔突然被夺,耳听得柳姨娘的絮叨,宁雨菡微一蹙眉,抬眸睨向眼前这个穿红着绿的美妇人。 见宁雨菡抬眸望向自己,柳姨娘又一迭声道: “三姑娘,专心应对明日的采选,才是你眼下的重中之重!你明日,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顺利通过采选。若是有幸采选入宫……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 闻言,宁雨菡则是一挑眉,一脸的不置可否: “天大的福气?” 柳姨娘闻言,则是深以为然的一点头,面露向往与欣羡: “可不是!若是被选中,一朝入宫,为妃为嫔,那可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呐!三姑娘,你可定要给为娘争气,顺利选上啊!” 顿了顿,柳姨娘又忙不迭补充了一句: “若是三姑娘你能被选上,他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别忘了为娘和耀威啊!尤其是耀威!他可是你嫡亲的弟弟啊!” 闻言,宁雨菡似笑非笑的瞥了柳姨娘一眼,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只怕这最后一番话,才是重点吧。 她就说,这素来重男轻女,只在乎自己生的宝贝儿子——宁耀威的柳姨娘,怎会突然造访她这个偏僻小屋? 原来…… 这是才一得知,自己即将去参加秀女采选,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替她和她那宝贝儿子宁耀威,讨要好处来了。 宁雨菡垂着眸,眸中掠过一抹寒芒,故作乖顺的应和道: “姨娘放心!我必不忘姨娘和威弟。” 第2章 世人皆道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 见她如此乖觉,柳姨娘心下满意。 她就说,自己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三姑娘,最是乖顺。 模样也好。 想来,若是他日,三姑娘得入高门为妾,也必不会忘了她这个亲娘和同胞弟弟的。 至于为何是妾,而不是妻…… 这是宁东山和谢氏一早便打算好了的事。 家中几个女儿,均做宁东山攀附权贵之用。 尤其是几个庶女。 宁东山和谢氏一早就将她们按照世家妾室培养,待到她们长成,时机成熟之际,便将她们一一送给上峰、亦或者是上峰之子为妾,以图宁家富贵。 之前,柳姨娘还只一心巴望着宁雨菡能够做个三四品官的妾室。这一次,竟是有希望得入皇家,柳姨娘怎能不欣喜若狂? 又再耳提面命叮嘱了一番,叫宁雨菡一定要争气,好好准备秀女采选。 末了,又将宁雨菡桌上的笔墨纸砚,和房间内仅有的几件稍微拿得出手的物什,扫荡一空,柳姨娘这才满意离开: “这些为娘替你拿给你弟弟耀威。他正好能够用得上!” 柳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捧着笔墨纸砚和几件物什离开。 与此同时 谢氏所居正院 “娘,你为何叫宁雨菡那贱人去参加秀女采选?若是她被选中,可怎生是好?难不成,您还要眼睁睁看着她一个庶出的贱丫头,入得宫去做娘娘不成?” 宁雨凤拉着谢氏的手,娇蛮的跺脚嗔道。 她乃家中幺女,也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乃谢氏的掌上明珠,素来娇蛮任性,眼高于顶,从来就瞧不起宁雨菡这些庶出的姐姐。 此时,她言语中,毫不掩饰轻慢,张口一个“贱人”,闭口一个“贱丫头”,全然不把宁雨菡这么一个庶出三姐放在眼里,话里行间满是不善与恶意。 她此时很不理解,娘亲为何要推宁雨菡出去参加秀女采选。 这庶出的贱人也配? “你爹是什么性子,你不知晓?我若不推她出去,你爹就要给你报名参选了。” 谢氏没好气的嗔了一眼自己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叹道。 宁东山一生汲汲营营,极力攀附权贵。 眼前有这等能够攀龙附凤的好机会,他岂会放弃? 若是不推三丫头,那他决计会叫宁雨凤去参选。 谢氏眼神闪烁,睨了眼门外,见房门紧闭,室内唯有自己与一双亲生儿女,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当今天子身体羸弱,年逾二十七,膝下犹空,自陛下大婚至今,已有十余载,后宫竟是无一人怀有过身孕。世人皆道……” 话到这里,谢氏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皆道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凤儿,你需知晓,那无嗣的妃嫔,在陛下薨逝之后,最后的下场,不是殉葬,便是被送往寺庙出家。而陛下,却偏偏……我的儿,你真的确定,你要去参加秀女采选?” 这便是谢氏推了宁雨菡出来参加采选的原因所在。 既然老爷不愿放弃这次采选的机会,那便叫宁雨菡这个庶女去参加采选吧。 选上选不上,于她而言,都无甚坏处。 反正,她是舍不得她的宝贝女儿雨凤去的。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参加采选!” 闻得谢氏的话,宁雨凤瞬间惨白了一张小脸,一个劲儿摆着手道。 显然,是被谢氏刚刚的那些大实话,给吓到了。 不知何时,关于陛下不育,且不长寿的流言,已传遍大胤,甚至,就连宁雨凤这样一个待字深闺中的姑娘家,也早已听闻过这些传闻。 嫁给不育、且活不了多久的男人,她才不愿呢。 纵使那人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又怎样? 就像娘说的那样,一旦陛下薨逝,那他后宫里的嫔妃…… 想想那凄凉的下场,便足以使宁雨凤歇了这攀龙附凤、攀高枝的心。 “这等福气,还是给宁雨菡吧。” 宁雨凤微一撇嘴,满含恶意的道。 而此时,一直默默听着她们母女二人对话的大少爷宁耀祖,也开口了: “娘,您此计甚妙。如此,无论三妹选上、选不上,都于咱们百利而无一害。高!实在是高!” 若是宁雨菡被选上,顺利入宫做了皇帝的妃嫔,那他们宁家便是出了一位娘娘,对于父亲的仕途、他往后的前程、以及整个宁家,绝对有利。 而若是宁雨菡未被选上…… 那也无事。 大不了,再把她送给某位官老爷为妾就好。 照样可以为他们谋利。 依他看,新上任的巡抚大人就不错。 素闻这位大人贪花好色,自己这个庶出三妹,生得娇滴滴、花容月貌,想来,必能讨得这位大人的欢心。到时候,他爹和他都少不得能够捞些好处。 闻得亲子的话,谢氏笑了: “我儿倒是和为娘想到一处去了。” 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子呢? 谢氏其实心里头,也正打着与宁耀祖同样的算盘。 她也想着,若是宁雨菡选不上秀女,隔天就一乘小轿,将其往巡抚大人的后院一送便罢。 甚至,这事儿,她都已经和老爷商量好了。 母子俩相视一笑,眸中俱都盛满了恶意与算计。 而与此同时,宁雨菡的偏僻小屋,迎来了又一位客人——二少爷宁耀仁。 “三姐,听说你要去参加秀女采选?”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疾步窜入屋内,面露焦急,张口便道。 他刚得知此事,便赶了过来,因着走得太快,此时,已是满头是汗。 “嗯,确实如此。” 闻言,宁雨菡依旧轻“嗯”一声,面上无喜无悲、淡定如常。 说话间,她还给宁耀仁递了一个帕子,示意他擦擦汗。 见状,宁耀仁更急了: “三姐,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界?皇宫岂是那么好呆的?以三姐你的家世,进了那里头,只怕就要被生吞活剥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何况,当今陛下他……” 话到这里,宁耀仁忽的闭了嘴,左右瞄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身体羸弱、多年无子。大家都说陛下他不能生、且是个短命的。只怕活不过三十去。三姐,你确定,真的要参选秀女,入宫选秀么?” 至于皇帝薨逝之后,后宫那些无嗣女子的命运,就不用他多说了。 想必三姐也知晓。 宁耀仁就是特地来提醒宁雨菡,好叫她切莫被那泼天的富贵迷了眼,做出悔不当初的事情来。 那后宫,岂是那般好入的? 还是赶紧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第3章 都是与人为妾,她倒不如做这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妾 “我有得选么?” 宁雨菡闻言,却是一笑,笑容之中,满是讥嘲: “大姐、二姐的前车之鉴,二弟你也瞧见了。若我不能选秀入宫,说不定立马就会被当做礼物,送给父亲的某个上峰为妾。” “二姐她……” 提及二姐宁雨蝶,小少年宁耀仁眸中,便是闪过一抹痛色。 他与二小姐宁雨蝶,乃一母同胞,同为苏姨娘所出。 苏姨娘早逝,姐弟二人一直相依为命,感情甚笃。 然而,两年前,宁雨蝶却被父亲与嫡母,送与身有残疾的总督之子为妾。 那总督之子不仅残疾,还暴虐成性。经常打骂家人。 宁雨蝶被一乘小轿抬到总督府上,不到一年,就被那总督之子凌虐致死。 死时,宁雨蝶腹中还有五个月的身孕。 不仅是同他一母同胞的二姐,大姐宁雨薇也是个苦命人。 几年前,父亲和嫡母将大姐宁雨薇,送与上一任巡抚做妾。 而那巡抚,当时已经年过五旬。 可怜大姐二八年华,竟要给一个白发苍苍、做她爷爷都绰绰有余的老者做小。 而这位老巡抚,后院复杂,内宠颇多,其妻更是有名的母老虎。 听说,自过门后,大姐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每日被正室磋磨,被其他妾室针对,又要被迫服侍那样一个不好伺候的老头子,不过短短数年,整个人已憔悴不堪,形同槁木。 而对于两个庶女的遭遇,父亲和嫡母也从来就是不管不问。 他们送女求荣,得了好处,便完全不管两个女儿的生死。 就连二姐惨死,他们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一句。 思及此,宁耀仁眼眶发红,心下黯然: 此时此刻,他终归是明白,三姐为何愿去参选秀女了。 只是…… “三姐,你……参选秀女,选秀入宫,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出路啊。” 宁耀仁满目担忧的望向这个亭亭玉立的异母姐姐。 “总比被父亲母亲当做货物一样,送与人为妾要好。” 迎上宁耀仁担忧的目光,宁雨菡斩钉截铁道。 都是与人为妾,她倒不如去做这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妾。 至于传言所说,皇帝不育、短命…… 宁雨菡自信一笑。 这些,她倒是不怕的。 她可是拥有现代医术,中西医皆精的现代名医。 并且,前世,她主攻的便是不孕不育领域。 想要令自己受孕,成功产子。 这对宁雨菡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想要怀孕,还不容易? 现代医学帮助你! 没错,宁雨菡其实是穿越的。 她不过睡了一觉,就莫名穿到了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胤朝,而且,还是胎穿。 自小,她便深知自己的处境而刻意藏拙,故作乖巧、逆来顺受,目的就是为了平安长大,然后,找到一个摆脱无良父亲和嫡母控制的机会。 现在看来,眼下这个采选,倒是个好机会! 若是她能顺利入宫,便能彻底摆脱这个所谓的父亲与嫡母。再也不必担忧,哪一天,突然被他们一乘小轿送给哪个糟老头子、亦或者是变态当妾了。 虽然,入得宫去,也是给皇帝当妾,可好歹人家皇帝才二十几岁,不比给糟老头、变态做妾强? 思及此,宁雨菡于心中暗叹一声,禁不住苦笑: 按理说,她一个现代人,从小接受的都是一夫一妻的观念,是不该上赶着给人做妾的。 可…… 形势比人强。 有道是,在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 照她如今的处境,参加采选,入宫选秀,已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而且,她一定要被选中,顺利入宫。 而原本还欲劝说宁雨菡打消采选念头的宁耀仁,在闻得宁雨菡的话之后,不由默然,讷讷的闭上了嘴。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宁耀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三姐说的对。 “那……三姐,小弟便祝你明日采选,一切顺利罢!” 宁耀仁叹息一声,冲着宁雨菡一揖,这才颇有些垂头丧气的向着外头走去。 对于姐姐们的遭遇,他无能为力。 小小少年内心颓然。 宁雨菡只是静静目送宁耀仁远去。 明日,她会成功的! 她会顺利被选上。 一定! 第二日,宁雨菡起了个大早,被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便由宁东山带着去了秀女采选之地。 事情也果如宁雨菡预想的那般顺利。 毕竟,她姿容出众,又是县令之女,和一群村姑、民女站在一起,便是鹤立鸡群,云泥之别。 负责采选之人,自也是慧眼识珠。 就这样,宁雨菡成功通过了采选,被选为秀女。 不日,便要和一众秀女,一同赴京入宫选秀。 得知宁雨菡成功入选,回到宁府,宁东山和夫人谢氏自又是对着宁雨菡好一番耳提面命。左不过就是说些“要争气”、“定要成功选中入宫”、“要光耀门楣”、“为家族、为宁家做贡献”之类的话。 宁雨菡心中猛翻白眼,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依旧摆出一抹唯唯诺诺的鹌鹑模样,诺诺应是。 这个时候,她可不好翻脸,暴露本性。 一日还未彻底摆脱县令父亲和嫡母的掌控,她便不能够放松警惕。 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好不容易应付完宁东山和谢氏,宁雨菡才刚回到自己的小屋,柳姨娘后脚便跟了过来。 一并一起过来的,还有她那同母弟弟——三少爷宁耀威。 柳姨娘左一句“姑娘往后有大造化,可别忘了你亲娘”,右一句“三姑娘入宫后,可要记得多多提携你威弟,他可是你亲弟”。 说来说去,就是不忘让宁雨菡做工具人,为他们母子谋福利。 而十岁的宁耀威,闻得柳姨娘的话,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一直在一旁点头附和: “对!对!姨娘说的对!我是男孩,是三姐你唯一的同胞弟弟。我好了,你才能好。三姐,你若是个好姐姐,就应多为我着想。阖该为我铺路!” 闻言,宁雨菡都快气笑了: 为你丫铺路? 铺尼玛的路! 她是胎穿,不是脑残,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你们洗脑。 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想要她做垫脚石、工具人,为你们谋利…… 呵,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这辈子,只会为一个人谋利,那就是她自己! 第4章 入京,选秀 好不容易打发了柳姨娘母子,时辰已是不早,宁雨菡正准备歇下,宁耀仁又至。 但见小少年手捧一个木匣而来,宁雨菡不由挑眉: “二弟,你来了。你这是……” 说着,宁雨菡便抬手指了指宁耀仁手中的木匣,一脸的莫名。 明日,她便要离家,宁耀仁这会儿会到访,也并不奇怪。 只是,他为何还带着这木匣? 宁耀仁闻言,只是将手中的木匣,往宁雨菡手边一递: “三姐,这里面是我的全部积蓄,并一些我姨娘和二姐生前留下的首饰银钱。你一并拿着吧。” “这……” 宁雨菡闻言一怔,连忙摆手,想要婉拒: “我怎么好拿这些?它们是你娘和二姐的遗物。还有你的积蓄。二弟你……” 身为庶子,亲生姨娘早逝,宁耀仁在宁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有些积蓄也不容易。 她怎么忍心拿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钱,和已故生母、胞姐的遗物? 然而,宁雨菡一番话还未说完,宁耀仁便摆了摆手: “去到京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尤其是,若入了宫里,想必花销不少……小弟无能,帮不到三姐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三姐,这些银钱不多,首饰也不值什么钱,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啊!务必收下!” 宁雨菡闻言,眸光微闪,心下感动。 最终,她还是依言收下了宁耀仁递过来的木匣: “二弟,谢了!” 这个二弟,便是她在这整个宁家,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一抹温暖。 他的这番善意,她会铭记于心! “小弟预祝三姐平安顺遂。三姐,保重!” 见宁雨菡接过木匣,小少年宁耀仁又冲着宁雨菡深深一揖,这才告辞离去。 明日唯恐不便,他此番,便是特意来与宁雨菡道别的。 宁雨菡颔首目送宁耀仁离开: “嗯,我会的!二弟,你也要保重!” 第二日,宁雨菡便离开了宁家,在负责采选的中官的安排下,和一众秀女一起前往京城。 按例,这些秀女每人都允许带一名侍女随行。 而宁雨菡的随行侍女,便是她的贴身丫鬟——明翠。 “姑娘,你要的水。” 车厢内,明翠不甚恭敬的将水囊向着宁雨菡面前一递。 见她如此态度,一旁的好些秀女和她们的侍女,都齐齐投注过来异样的目光。 明翠却似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意。 她打心里瞧不起自己这个庶出、在宁家又没有任何地位的主子,从来在宁雨菡面前都缺乏恭谦。 在宁家时,这便是常态。 这会儿,明翠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宁雨菡见状,眸光一闪,轻“嗯”一声,接过水囊,自顾自垂眸喝水,也不多言,同样一副习以为常、并不见怪模样,心中则已在暗自计较: 这个明翠,从来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只以嫡母谢氏马首是瞻。 若是依宁雨菡的意思,她是绝不会把明翠这不知所谓的丫头,继续带在身边的。 而此番,明翠这丫头,则是被嫡母谢氏直接硬塞给她,令其做为她的随身侍女,一起入京。 宁雨菡不傻,岂会不知,嫡母心中打的主意。 可,她又岂会如了嫡母的意? 不过,眼下,入宫选秀,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其他事,且放一放。 待到她成功入宫,再来收拾明翠这丫头,也不迟。 就这样,宁雨菡与一众秀女一路赶到了京城。 稍作休整了几日,便到了入宫选秀的日子。 一大早,宫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些,都是从全国各地被采选过来,参加选秀的秀女们。 她们都身穿同样颜色、款式的衣裳,连发髻和配饰也是清一色统一样式。 而排在她们前头的一群女子,却是大相径庭。 她们个个衣香鬓影、衣饰华美,光看那些首饰衣料,便知价值不菲。 同样是秀女,这些人却赫然走在最前头,宫门一开,开始选秀,最先入宫的,也会是她们。 而她们不是别人,正是本届参加选秀的贵女们。 “沈姐姐,你看她们!穿戴得可真是寒酸。就凭她们,也配和咱们一起参加选秀?啧。” 一名穿戴精致,圆圆脸、模样娇憨的贵女,朝着身后,宁雨菡与一众采选而来的秀女这边,指了指,面露不屑道。 “也不知道皇贵太妃是怎么想的。历来后宫选秀,都是从咱们这些世家贵女之中挑选。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之女和民间女子了?” 圆圆脸贵女还在那里嘀咕,她身边被她唤作“沈姐姐”的贵女,则是抬手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快闭上你的嘴吧。皇贵太妃的懿旨,岂是你能置喙的?” 说着,这名沈姓贵女,骄矜的一扬螓首,目露鄙夷的向着身后瞄了一眼,对那圆圆脸贵女道: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又何须多看一眼?没得辱没了咱们的身份。” 言罢,这名沈姓贵女,便不屑的撇过头去。 这两名贵女彼此之间的谈话,皆未刻意控制音量。 是以,被就在她们身后的宁雨菡、并几名和她同样通过民间采选入宫选秀的民女、小官之女,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其余几名秀女,面上登时浮现出或愤怒、或惶惶、或不安之色。 宁雨菡却是始终无喜无怒,垂着头,一副鹌鹑模样。 心中则是不由嗤笑出声: 呵,都是来参加选秀的,谁又比谁高贵了? 若真的自视甚高,你们大可以不过来参加选秀啊。 还不是上赶着给皇帝做妾,你们一个两个的,在那里假清高些什么呢? 简直可笑! 就在宁雨菡暗自吐槽之际,前方的宫门被打开,紧接着,一名小太监闪身而出,用他尖细的嗓音,高声道: “宫门已开,各位秀女入宫选秀了!” 闻言,所有秀女皆是精神一震,前方的那些贵女们,在宫人的指引下,率先鱼贯而入。 见状,宁雨菡也收敛起心思,打叠起精神,随着众秀女一起迈入重重宫门。 这至关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 她能否顺利入宫,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第5章 顺利入选 阅芳殿外 秀女们排着队,在此等候阅选。 前头的小太监,每唱一次名,被点到名字的秀女,便会依次排好,有序进入阅芳台内。 前头那些世家贵女们,已陆续进入阅芳殿内,进行阅选。 很快,就要轮到宁雨菡、和一众民间采选而来的秀女们了。 果不其然,在又一行秀女阅选完毕,鱼贯而出之后,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便高声道: “宁雨菡、何翠兰、李月娘、秦婉儿、徐艳儿进殿觐见!” 乍一闻得自己的名字,宁雨菡便是精神一震。 不同于一起被点到名字的几名秀女的紧张,宁雨菡倒是显得极其淡定。 瞧着她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一旁的引领太监不由得多瞅了她一眼,心道: 这位倒是不一般。 这气度,比之之前的那些贵女们,也不差了。 嗯,模样儿也好! 说不得,便是个有大造化的。 宁雨菡和其他几名同时被念到名字的秀女,一起有序的进得阅芳殿中,便见殿中上首位置,赫然端坐着一名中年美妇。 此美妇,约莫四十左右年纪,保养得意,样貌柔美,唇角盈盈带笑,显得很是可亲。一身品红色绣鸾鸟宫装,头戴赤金红宝鸾凤步摇,显得整个人华贵异常。 在瞧见了此人的刹那,宁雨菡便是心下了然: 想来,这位便是那位众人口中的皇贵太妃——王皇贵太妃了。 心中如此暗想着,宁雨菡又不动声色的飞速扫了眼王皇贵太妃身旁的位置,见旁边俱都是空座。 心中暗道: 看来,之前听到的传言,皆是真的。 都道此番选秀,是这位王皇贵太妃极力促成,也是由她一人主持,皇后与皇帝皆不参与。 今天一看,果不其然。 甚至,皇上和皇后都并没有亲临阅芳殿进行阅选。 这…… 就在宁雨菡心中暗忖之际,一旁的引领太监已是冲着她们使了个眼色,宁雨菡当即会意,敛目垂首,和身旁的几名秀女一起盈盈下拜: “给皇贵太妃请安!” 躬身行礼的同时,宁雨菡身旁的几名秀女还不由得好奇的向着殿内张望,见殿内唯有王皇贵太妃一人,几女面上皆有些讶然。 见她们如此,一旁的引领太监当即喝道: “大胆!” 说着,还狠瞪了这几名秀女一眼: 明明之前一早便告诫过这些秀女,进得殿中之后,不得乱瞅乱瞟,这几个怎的还是如此? 真是好没规矩! 不知道如此,便是殿前失仪么? 若是惹怒了贵人,可如何是好? 果然,这些采选而来的民间女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引领太监心下既懊恼、又担忧,正欲跪下向王皇贵太妃请罪,谁知,端坐于上首的王皇贵太妃却是摆了摆手,笑得一脸和蔼: “你们是在奇怪,陛下为何不在此吧?” 说着,王皇贵太妃的眉宇之间,浮现一抹忧色,旋即又慈和一笑: “陛下他身体有些不适,便没有过来阅芳殿。” 王皇贵太妃轻描淡写的道。 闻得这状似不经意的一席话,宁雨菡禁不住蹙眉: 瞧这话说的。这怕是生怕大家不知道皇帝身体不好? 宁雨菡始终垂着的眸中,划过一抹精芒: 看来,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皇贵太妃,也不是个善茬。 此人对那病弱的年轻帝王,只怕也没安什么好心。 至少,她刚刚那番话,便颇有深意。 果不其然,王皇贵太妃此言一出,除宁雨菡以外的几名秀女的面色,皆是大变。 几女面面相觑,俱都是一副惶恐不安模样: 陛下的身体竟病弱如斯? 果然! 陛下身体羸弱、天不假年的传言,都是真的。 那…… 坊间传说,陛下不能生育,岂不是也是真的? 几名秀女越想越骇,俱都于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 她们不要被选上! 她们可不想伺候个天不假年、还不能生育的病秧子皇帝啊! 将这几名秀女的神态表情,瞧在眼里,上首位上的王皇贵太妃唇角掠过一抹愉悦的弧度,这才冲引领太监微一点头。 引领太监会意,忙示意几名秀女一一上得前去,自我介绍。 宁雨菡排在这一行五人之中的最末,待到其余几名秀女一一介绍完,又间或被王皇贵太妃例行问上几句,旋即退回到原位之后,她这才上得前去,垂首敛目,恭声道: “民女青州赵县县令庶女宁氏雨菡,参见皇贵太妃娘娘,愿皇贵太妃娘娘万福金安!” 端坐于上首位的王皇贵太妃闻言,则是一挑眉: “赵县县令庶女?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闻言,一直垂首敛目的宁雨菡,便怯怯的微抬起螓首,刚一略略抬眸,便又怯怯的垂下了眸子,一副受惊小鹿般怯弱模样。 而就在她这微一抬眸的刹那,居高临下的王皇贵太妃也已看清了她的容颜,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嗯,倒是一副好相貌。”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这样貌,想必皇帝会喜欢。 而此女,又无甚家世,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 还是个庶女。 心中如此想着,王皇贵太妃心下,不由满意了几分,遂又开口询问道: “学过什么,可有何才艺?” 闻言,宁雨菡怯弱的摇了摇头: “无甚才艺。” 言罢,鹌鹑般垂着头的她,又怯怯的补充了一句: “女子无才便是德。听话,好好服侍陛下、皇后,孝顺皇贵太妃娘娘,才是正经!” 她的声音清悦婉转,而她的这番话,则俨然说到了王皇贵太妃的心坎上。 对于她的这番话,王皇贵太妃明显很是满意。 闻言,满意一点头: “嗯,不错!倒是个懂事的!” 说话间,王皇贵太妃又垂眸打量了一番宁雨菡。 但见她一副怯怯的鹌鹑模样,又见她身形袅娜,心中又不由愈加满意了几分。 此女这般怯弱的性子,倒是个好把控的。 而这般的身段,更是男人们最喜欢的。 更妙、也是更重要的是—— 如此身段的女子,并不好生养。 王皇贵太妃上下打量了宁雨菡一番,视线定格在她那不盈一握、弱柳扶风般的纤腰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样的细腰、这样纤细羸弱的身段,想必就是想要孕育子嗣,也很难吧。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的眸中,闪过一抹精芒,旋即一挥手: “此女不错。留吧!” 第6章 这后宫的水很深啊 她被选上了? 垂首敛目的宁雨菡,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装怯弱、扮乖巧,果然有用。 看来,这位皇贵太妃和她那无良父亲嫡母一样,也很喜欢听话的鹌鹑。 她赌对了! “恭喜小主!” 王皇贵太妃一番话落,一旁的引领太监当即冲着宁雨菡拱了拱手。 末了,又冲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宁雨菡离开大殿。 而其余几名未曾被选中的秀女,则是齐齐行礼告退,在另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退出大殿。 随后,另一行秀女,则是紧接着鱼贯而入。 选秀仍在继续。 直到日落西山,这场选秀才终于落下帷幕。 虽然声势浩大、秀女众多,最终,也才统共选出了十二名秀女,奉诏入宫。 翌日,旨意便被下达。 入选的十二名秀女各有分封。 宁雨菡被册封为正八品选侍,于选秀之后第三日,正式入宫。 入宫当天,宁雨菡起了个大早,刚穿戴整齐,略用了些点心,便有宫人来接她入宫。 她坐上小轿,任凭着宫人们缓缓前行,将她抬入那重重宫阙。 “小主,请下轿!接下来,需步行。” 宫人们抬着小轿来到内宫门口,这才缓缓落轿,为首的一名领路内侍恭声道。 闻言,宁雨菡立时从轿中下来,对这名内侍略一颔首: “有劳公公替我带路!” 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正八品选侍,如她这般的低等小妃嫔,是没有资格乘轿入得内宫的。 接下来,需步行去到所居之处。 见状,一直跟在小轿旁的明翠,面上闪过一抹不屑。 而她面上的这抹不屑,也恰好被刚下轿的宁雨菡给捕捉了个正着。 好吧,她这是被自己这个贴身丫鬟鄙视了? 看来,入宫之后,她要努力往上爬了。 如此,才能避免去到哪里,都只能苦哈哈的步行。 也免得再被这些刁奴瞧不起。 不过…… 宁雨菡淡淡瞥了一眼明翠,眸中掠过一抹戾芒: 明翠这丫头,是不能再留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在宫人们的引领下,款步迈入了内宫,一路跟随着他们七拐八绕,来到了永安宫的玲珑阁。 这里便是宁雨菡往后的居所。 “小主,我们到了。” 领路内侍恭声道。 言罢,他还冲着宁雨菡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在这时,许是听得门外的动静,玲珑阁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旋即从里面呼啦啦走出两名宫女、并一名小太监。 “奴婢(奴才)初夏、碧桃、小喜子,见过小主!小主万福!” 乍一见得宁雨菡,三人齐齐往地上一跪,忙不迭给宁雨菡问安。 他们都是内务府按例分配给宁雨菡的宫人。 闻得主子到来,三人岂有不前来恭迎之理? “都起来吧!” 宁雨菡冲这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免礼。 说着,她又转而望向那名领路内侍,冲着他微一颔首: “有劳公公为我带路。公公辛苦了!” 说着,宁雨菡掏出一个装有碎银的荷包递与这内侍。 那领路内侍接过荷包,暗自掂了掂,旋即满意一笑。 而后,他便又再向着宁雨菡客套的说了几句吉祥话,这便领着同行的几名宫人一起离开。 目送着他们离去,宁雨菡心中不由暗叹: 一入宫门,深不深似海,她是不知道。 不过,看样子,这一入宫门,往后花钱的地方,只怕还真是多啊! 刚刚那荷包里的碎银,是她从二弟耀仁给她的那木匣中取的。 宁雨菡是真的穷。 不客气的说,就是身无长物。 离开宁家时,父亲、嫡母、姨娘,都没有给过她一个子。 若没有这个二弟,在她临离家前倾囊相赠,她此番想要打赏应酬,只怕也都拿不出钱来。 思及此,宁雨菡自嘲一笑,旋即又打叠起精神: 左不过,现在,她也已经进宫了。 之后…… 慢慢来吧。 她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与筹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璀然一笑,在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的簇拥下,款步迈入了玲珑阁。 才刚一踏入玲珑阁内,宁雨菡便察觉到了异常。 “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见宁雨菡刚迈入门槛,便就驻足在了门口,兀自皱眉望向院前的灌木丛与其间种植的几丛花草,初夏不由一脸疑惑,禁不住开口问道。 岂止是不妥? 分明是大大的不妥! “把这灌木丛给移了。这些花草也全部都拔掉。” 乍一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当即蹙眉道。 说着,还特地抬手一指那开得正艳的红色花朵,以及与它交相辉映,被种在一起的郁郁葱葱的几丛绿植: “尤其是这些,一棵都不能留!” 一般人或许并不知晓。 但身为医者、精通药理的宁雨菡却是清楚得很。 这些花草,单看起来,无害而又不起眼。 然而,合在一起,长期并存,便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无觉、游离于空气中的物质。 类似食物与药物相克,会产生毒性与伤害一般。 这种物质,会致人体虚、气弱。 长期身处这种环境之下的女性,会导致经期紊乱、月经不调,无法受孕,甚至,终身不孕。 思及此,宁雨菡的眸子,掠过一抹寒芒: 这才是她入宫的第一天,就有人开始算计她的肚子了? 看来,坊间流传的皇帝不育,后宫女子至今无一人怀有过身孕…… 这些事,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果然,这后宫的水很深啊。 不过,谁若是想要算计了她去—— 哼!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开始在玲珑阁内巡视了起来。 索性,她品级低,分到的居所也不大。 很快,她便将玲珑阁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全都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不少猫腻。 “初夏,将屋内的香料给撤了。以后,玲珑阁内都不要再燃香。” “小喜子,将这个盆栽拿出去,以后不要再将它摆出来了!” “碧桃,这个净瓶和那个根雕摆件都收起来!” …… 宁雨菡将玲珑阁内一切隐蔽、且不显眼,但潜移默化之中,就能令女子体弱、不孕、甚至绝孕的物品,一一找出,吩咐初夏他们几个,将这些东西一一撤走,远远的扔到后头的杂物房去落灰。 第7章 赐膳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刚入住玲珑阁就闹出太大动静,会引得有心之人侧目,宁雨菡都想直接将这些东西,全都扔得远远的才好。 算了。 先扔去杂物房吧。 反正,那里偏僻得很。 再上把锁,便万事大吉。 等过段日子,再将这些害人的东西,一一扔掉便罢。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思忖。 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被宁雨菡指挥得团团转,虽然十分不解,却也并不多问,只是诺诺应是,按照宁雨菡的吩咐,一通忙碌。 而明翠,则全程袖手旁观,全然一副趾高气扬模样,在一旁看戏。 不仅不去帮忙,还时不时冲着宁雨菡这个主子,投注过去鄙夷目光。 在她看来,自家这位小姐,就是在瞎忙。 不过是被封了个正八品选侍,就嘚瑟得找不到北了。 这才刚一入宫,就这般抖威风,胡乱指使下人了。 啧,果然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这样,玲珑阁内好一通忙乱,待到初夏他们照着宁雨菡的吩咐,将一切收拾整理完毕,已快要到午膳时分。 见状,小喜子又忙不迭的去膳房那边取了午膳,初夏和碧桃则是麻利的从食盒中取了膳食,一一摆放在桌上,这便恭请宁雨菡用膳: “小主,午膳已备好。您赶紧用膳吧!” 三人心知,主子一大早便入宫,必是没怎么用早膳,这个时候,该是饿了。 阖该好好用午膳了。 见状,宁雨菡轻‘嗯’一声,对于三人的体贴与知机,很是满意。 这便依言坐到了桌前,在初夏与碧桃殷勤的服侍下,开始用膳。 选侍的份例,是四菜一汤,一份点心,并一盘餐后水果。 份量颇多。 菜也都是好菜。 总之,这些都是宁雨菡一个小小县令的庶女,平常都很难吃到的。 宁雨菡兀自吃得欢畅。 心中暗道: 看来入宫做嫔妃,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起码,生活质量貌似是有了明显改善了啊。 怪道这么多人,挤破头,也想要进宫呢。 比之民间,宫中可谓是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对于很多女子而言,算是掉进了福窝了吧。 只不过,这个“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并且,能够享得起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愉快的用完了午膳。 而桌子上的饭食,明显还剩下许多。 “这些,你们都拿下去分了吧。” 宁雨菡指了指被她留了大半的各色菜肴、点心、水果,对初夏几人道。 这些吃食,她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膳食太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平白倒掉,也是可惜。 倒不如与自己阁内的宫人一起分享。 如此,也算是一种施恩。 在大胤,主子将自己没吃完的饭食,赏给底下的人吃,叫赐膳。 于下人来说,这也是一份体面。 是极有面子的事。 果不其然,闻言,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都十分高兴。 “谢主子赐膳!”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 个个目露兴奋与感激。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他们算是看出来了。 主子是个和善的,待他们也挺不错。 此时此刻,初夏、碧桃、小喜子心中,都在暗自欢喜,窃喜于他们交了好运,被分配了个好主子。 跟着这样一位主子,他们往后有福了! 三人俱都是一脸喜意。 见状,宁雨菡微一莞尔,挥手让初夏、碧桃、小喜子退下: “行了,你们且去用膳去吧。” 初夏三人自是欢喜应是,将桌子上的菜,一一端到隔壁小屋中的小几上,开始分吃起来。 “明翠姐姐,这些都是主子赏给我们的饭食,你快过来一起吃啊。” 才刚拿起碗筷,准备开动,碧桃眼尖的瞧见了从不远处走来的明翠,便是热情的冲她招手道。 她想着,有好吃的,也应该与明翠分享。 对方是主子带进宫来的。 据说,是主子在家时的贴身丫鬟。 往后,他们少不得要同明翠一起伺候主子,如此,这会儿,他们与她多亲近一二,也是应该的。 毕竟,往后,他们都是主子的人。 阖该同心同德,好好侍奉主子才是啊。 谁知,明翠却并不领情, 闻言,明翠当即不屑的轻哼一声,冲着热情招呼她的碧桃,翻了个大白眼,旋即,便高傲的扬着脑袋,趾高气扬的转身走进了她一个人的屋子。 适才分配下人房的时候,明翠二话不说,便挑了间最好的屋子,一个人搬了进去。 那架势,明显是拒绝和初夏、碧桃二人一起住的。 是以,那可不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屋子? 见此情状,碧桃挥着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她不由皱眉,转目望向身旁的初夏,禁不住抱怨道: “初夏姐姐,这明翠姐姐怎么这样啊?” 见状,初夏也是禁不住蹙眉: “人家傲气着呢。哪里瞧得上我们这些奴婢?别管她了!吃你的吧。” 说话间,初夏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到了碧桃面前的碗里,示意她赶紧吃。 这样的好东西,若不是主子赐膳,她们平时可是很难吃到呐。 然而,碧桃闻言,却是更加迷惑,秀气的小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一边夹起碗中的排骨,吃得喷香,一边含糊着嘀咕: “傲气?她傲个啥啊?瞧不起我们这些奴婢?可她自己不也是个奴婢么?” 碧桃很不理解。 闻言,初夏则是讥诮一笑: “你不懂。有的人啊,心高着呢!” 初夏比碧桃和小喜子大几岁,自幼入宫,见的也比碧桃和小喜子,要多得多。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她怎会瞧不出明翠的不恭与野心? 只是,这事儿,她到底要不要给主子提个醒呢? 这明翠,可不是什么好鸟啊。 说不得,她便已起了背主之心。 可,这明翠再怎么不好,却也是主子从家中带进宫的贴身丫鬟,和主子之间的主仆情分,不是她能够比拟的。 她若是直言相告,主子会不会听? 又或者,主子会不会觉得,是她没安好心,容不得明翠,故意给明翠穿小鞋,借此排除异己? 初夏不由有些为难、又有些纠结。 一时间,倒是有些举棋不定。 不知如何才好。 ———— 后宫等级: 1、皇后,一位; 2、皇贵妃,一位; 3、一品: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4、正二品:妃,有四位; 5、从二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各一位; 6、正三品:婕妤; 7、从三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温仪各一位; 8、正四品:嫔; 9、从四品:小仪; 10、正五品:贵姬; 11.从五品:姬; 12.正六品:贵人; 13.从六品:才人; 14.正七品:美人; 15.从七品:宝林; 16.正八品:选侍; 17.从八品:采女; 18.正九品:答应; 19.从九品:更衣。 第8章 备孕——她是专业的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 戌时刚过,宁雨菡便洗漱沐浴,准备就寝。 “初夏,你是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么?” 换上寝衣,卸了钗环,宁雨菡便瞧见一直在她身后服侍的初夏,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禁不住问道。 事实上,从下午开始,初夏便时常出现这般情态。 想来,这妮子是真的有话想要同自己说。 宁雨菡心中暗忖,便也从铜镜前移开目光,转目望向初夏,冲着她鼓励般的一笑,示意她只管畅所欲言。 “主子,您要小心明翠!” 迎上宁雨菡的目光,初夏抿了抿唇,斟酌着语气开口道。 她倒不怕明翠听到她说的这些话。 这个明翠,早早的吃过晚膳,便独自回到自己的屋子去了。 这会儿,根本不在这儿。 更没有伺候主子。 真是大胆、又放肆! 她这是压根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啊。 还有她那显而易见的野心…… 思及此,初夏禁不住皱眉。 想了又想,她还是实在忍不住,想要给主子提个醒。 万一…… 主子也好提防着些。 闻言,宁雨菡瞥了初夏一眼,眸中有意外,也有欣慰,旋即略略一颔首: “嗯,我晓得!” 末了,她又微一勾唇,目露赞许道: “初夏,你倒是个贴心的!” 原本还一脸忐忑的初夏闻言,不由暗自吁了一口气,旋即便是一脸的喜意: “主子谬赞了!为主子尽忠,是奴婢的本分。” 初夏原本还担心,她贸贸然说明翠的不是,会引得主子不快。 谁知,主子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虚心接纳了她的建议,还夸赞了她。 主子实在太好了! 初夏心中欢喜,再次暗自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子。 跟着这样一位通情达理、又头脑清醒的主子,她往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太难过。 见得初夏如此谦逊,宁雨菡同样很是满意: “有关明翠的事,你心里清楚就好。之后,你多看顾着些。若发现她有任何不妥,记得及时来向我禀报。” 宁雨菡低声吩咐道。 这个明翠,她必是要除掉的。 不过,她才刚入宫,不宜闹出什么幺蛾子…… 暂且便再容她几日吧。 过段日子,她会连本带利,一起清算干净! “是!小主!” 得了宁雨菡的吩咐,初夏忙不迭点头应诺。 见状,宁雨菡满意一点头,挥手示意初夏退下。 待到屋中只余她一人之际,宁雨菡才从妆台的一个暗格里头,拿出一只不起眼的小匣子,兀自打开匣子,从里头拿出一枚小小丸药,塞入口中,用温水送服入腹: “今日份叶酸已服,现在可以睡觉了。” 没错。 这小匣子里头装着的,是宁雨菡自制的叶酸。 自从她被告知,要参加秀女采选,选秀入宫,宁雨菡便开始认真做起了孕育子嗣的准备。 现代医学可是要求准妈妈,最好提前三个月,开始备孕的。 这样,不仅受孕更加容易,也更利于优生优育,生出健康聪明的宝宝的几率也会更大。 所以,这叶酸嘛,宁雨菡也便早早的吃起来了。 今天忙碌了一天,初夏、碧桃、小喜子他们,又一直在她身边服侍。宁雨菡一直没有机会服用叶酸。 直到这会儿,才将今日份叶酸服下。 关于她在服叶酸备孕的事,宁雨菡暂时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每每都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吃。 至于她为何要备孕…… 宁雨菡很清醒。 她知道自己参加采选,选秀入宫,是为了什么。 更清楚,皇帝、乃至皇家,此番大张旗鼓的,在全国范围内进行采选,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喜获皇嗣么? 毕竟,人家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啊。 皇帝也好,皇家也罢,都需要有个继承人。 而宁雨菡要想在这后宫真正站稳脚跟,也必须要生子。 说起来,她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居然还要靠生子上位,也是悲哀。 说不得,不少现代妹子得知她想要靠生子独步后宫,还会怒她不争。 可是,宁雨菡还是那句话—— 在哪个山头,便要懂得唱哪个山头的歌。 以她如今的境况,既然入得这后宫,做了皇帝的嫔妃,她便要努力生子。 正如现代,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明星、名媛们,也都是同样拼命产子、三年抱俩、努力添丁进口一般。 想要站稳脚跟,你总得有所付出,不是么? 是以,自从明确了她要选秀入宫的目标,宁雨菡便已经开始认真备孕。 按照现代医学角度,从备孕到受孕,这期间,还有足足好几个月呢。 早早准备起来,早点受孕生子。 也能早些在后宫站稳脚跟。 嗯,挺好!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转念一想,宁雨菡又不由有些小遗憾: 其实,这叶酸,若是能够让皇帝和她同时服用,一同备孕,效果会更好。 不过,目前,条件不允许。 她显然是做不到。 唉,算了。 暂且,她就先自己吃起来吧。 先自己单方面积极备孕,等待时机,“一击即中”,总也是没错的。 思及此,宁雨菡又暗自点了点头,这才上榻而眠。 虽然现在才戌时三刻,约莫现代的晚上八点左右。 在现代人看来,这个时间上床休息,实在是有些太早。 然而,早睡早起,也是备孕期间的必须。 是以,这些日子以来,宁雨菡一直都是戌时便就寝,卯时三刻(约莫早上六点左右)起身。 早睡早起,生活作息异常规律。 宁雨菡表示,备孕——她是专业的,也是认真的。 于是乎,刚入宫,宁雨菡便开始……哦,不,准确的说,是继续着自己低调而愉快的备孕生活。 每天,她都坚持早睡早起,适当运动,多吃新鲜水果蔬菜,补充营养,在无人时,坚持每日服用一定份量的自制叶酸…… 就这样,在平淡无奇的备孕小日子中,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眨眼间,已过月余。 而这一个月以来,皇帝都未曾踏足后宫,更未曾召幸过任何嫔妃。 宁雨菡她们一众新进宫的妃嫔,更是连圣上的面,都未曾见过一次。 渐渐的,后宫诸人都开始有些按捺不住。 无论是旧人,还是新晋入宫的新人们,都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 第9章 下套,明翠的下场 这几天,宫里格外热闹。 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头天听说,新晋入宫的沈贵人,在御花园跳舞,偶遇皇上,当晚便被召幸。 隔日,又听说同样新晋入宫的崔宝林,在皇帝寝宫附近吟诗,被皇帝赞誉。 又过一日,同为新人的夏美人,在陛下下朝必经之路旁的水榭中弹琴,又被陛下夸赞,当晚被召入了陛下寝宫——乾元殿。 …… 新晋入宫的新人们,花样频出,不少人如愿得见天颜,成功被召幸。 其他人瞧在眼里,难免眼热。 后宫诸人心思愈加浮动。 玲珑阁 小喜子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不时的冲着外头张望一番,一副生怕外人闯入的戒备模样。 闲来无事,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明翠见他如此,眸光一闪,忽的想到什么,拔腿就向着宁雨菡所居屋子而去。 远远的便见碧桃守在屋外不远处,同样一副生怕有人擅闯、亦或者是靠近的模样。 明翠见状,愈加加快了脚步。 见她如此,守在这边的碧桃,却是急了: “明翠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诶,你不能过去。小主正和初夏姐姐商量事情呢,嘱咐我们不可以靠近的!” 碧桃不说还好,听得她这么一说,明翠眸光频闪,她眼珠子一转,冲碧桃摆了摆手: “哦?这样啊。你去外头洒扫去。这里,我来守着便是。” 碧桃闻言,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明翠拿眼一瞪: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是!明翠姐姐,我这就去!” 碧桃被明翠这么一瞪,明显瑟缩了一下,讷讷的闭上了嘴,点了点头,旋即,便好似逃离一般,向着院中奔去。 明翠见状,得意一笑: “哼,毛都没长齐的小蹄子。还敢和姑奶奶我顶嘴!” 四下里瞟了一眼,见周围再无旁人,明翠便径直凑到屋前,躲在窗户外头偷听。 哼,她倒要听听,三小姐刻意避开众人,还特地叫小喜子和碧桃在外头守着,不让人进来,究竟是在和初夏密谋些什么。 “主子,您快些梳妆打扮一番,去御花园吧。奴婢可都打听好了。陛下申时要去御花园赏花。到时候,主子去那边,扑扑蝶、唱唱曲,和陛下来个偶遇,想来,必能夺得陛下的青睐。今晚侍寝之人,说不得便是主子您呐!” 初夏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乍一听闻她这番话,明翠便是一喜,禁不住心头狂跳: 陛下申时要去御花园赏花?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叫鹌鹑一样的三小姐去和皇上偶遇,有什么用? 阖该叫她明翠和陛下偶遇才对啊。 她明翠也是天生丽质,陛下必是会喜欢的。 若是能得了陛下的青眼,她便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 哼,三小姐这面团子,凭什么骑在自己的头上,做主子? 该高高在上做娘娘的人,分明该是她明翠! 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绝不能够放过! 明翠越想,心思越活络,心中热切得紧。 见屋内,初夏还在同宁雨菡窃窃私语,她便迫不及待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迅速的收拾打扮了一番,只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便一溜烟儿向着玲珑阁外奔。 她要赶在三小姐前头,和皇上偶遇。 如此,便也没这个面团子三小姐什么事了。 哼哼。 思及此,明翠面上闪过一抹得意,好似她已经和皇帝邂逅,并且已经得了皇帝的青睐,成为了宠妃一般,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愈发的快了,不过一瞬,便消失无踪。 屋内的初夏,见窗户外那抹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明翠的身影远去,与宁雨菡相视一笑。 而就在这时,小喜子和碧桃也一前一后奔进了屋内: “小主,刚刚明翠姐姐盛装打扮了一番,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碧桃首先开口道。 小喜子紧接着道: “奴才瞧着,明翠是向着御花园那边去了。看起来,挺迫不及待的。走的那叫一个飞快!” 闻言,初夏眼神一闪,飞速转目望向宁雨菡。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眸中掠过一抹幽光与一抹讥诮: “哦?是么?那便由她去吧。” 宁雨菡挥挥手,示意初夏、碧桃、小喜子退下。 自己则是随手拿起了一本游记,优哉游哉的翻看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申时,宁雨菡还在看书,碧桃便一脸惊惶的奔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明翠姐姐她……她被杖毙了!” 闻言,宁雨菡翻书的手上动作,忽的一滞,倏的转目望向碧桃,以眼神询问事情始末。 见状,紧跟着奔进来的初夏,赶忙补充道: “明翠在御花园冲撞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怒,下令将明翠杖毙,以儆效尤。明翠哭喊着想要分辨,奈何贵妃娘娘根本懒得听,便叫人将明翠拉了下去……几十杖打下去,明翠便咽了气了。” 初夏轻描淡写的叙述完一切。 虽然,明翠这般,全是她咎由自取。 若不是她心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被她和主子稍一下套,便急吼吼往里钻,也便不会在御花园撞上贵妃,被贵妃杖毙了。 然而,看到同为一宫的宫婢被打杀,还死得这样惨。 初夏内心,却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戚戚焉。 一直默默跟在初夏和碧桃身后的小喜子,明显也是被明翠死时的惨状,给吓到了,面色惨白,身子禁不住有些瑟缩。 将三人的神态表情,俱都瞧在眼中,闻言,宁雨菡只是冷冷一哼: “明翠她这是求仁得仁,你们又何须为她心有戚戚焉?” 没错! 这一切,都是宁雨菡设计的。 其实,要过去御花园赏花的,从来就不是皇上,而是王贵妃。 是宁雨菡给明翠下的套。 目的就是为了除掉这个不忠的刁奴! 不过,话说回来—— 若是明翠没有心怀不轨,偷听她和初夏说话;又或者,她没生出那飞上枝头、妄图“偶遇”皇帝,夺得帝宠的心思,她也不会打扮得花枝招展,迫不及待的跑去御花园,如此,也就不会冲撞了恰好在御花园的贵妃,被贵妃给杖毙。 谁叫这个明翠,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如今这般下场,虽然惨烈,于野心勃勃的她来说,可不就是求仁得仁。 宁雨菡给了明翠机会,也给了她选择。 结果,她偏要去找死。 所以,现在这个结果,又怪得了谁去? 都是她咎由自取! 而如明翠这般无视、甚至鄙夷她这个主子,分分钟躲在后头,时刻想要背刺她的奴婢,宁雨菡又岂能留下? 她又不是圣母包子,才不养白眼狼! 第10章 赏花,赏她 “你们主子我眼里头不容沙子,不忠之人,我绝不姑息。但忠于我之人,我也必一力相护!” 见初夏他们三人还是一副惊惶不安模样,宁雨菡又道。 一席话掷地有声,成功抚慰了初夏三人原本有些惶惶的心。 初夏他们三人其实也觉得,明翠的确是咎由自取。 怨不得人。 只是,明翠死的过于惨烈。 一想到那惨状…… 他们实在是有些害怕。 不过,有主子这番话,初夏他们便也不怕了。 反正,他们是要做忠仆的。 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宁雨菡这个主子。 主子都已经说了,忠于她之人,她会一力相护。 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根本不必担心,也不用怕! 见三人面上的惶惶顷刻间褪去,望向自己的目光,全然都是信赖,宁雨菡微一勾唇。 心知,初夏他们是将她适才的一席话,给听进去了。 也对此深信不疑。 对此,宁雨菡不由有些摇头失笑: 不知是该说他们忠诚,还是单纯才好。 对于自己的话,三人就这么信服的么? “主子,贵妃这也,太……” 就在宁雨菡摇头失笑之际,初夏又皱眉开口道。 她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显然,她是觉得王贵妃这行为,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然而,对方毕竟是身居高位的贵妃,还是陛下的嫡亲表妹。一直以来,贵妃便是宠冠后宫。 对于这位一品贵妃,初夏这种小小宫女,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 但她心中,难免还是犯嘀咕: 她不明白,贵妃为何手段如此凌厉,行事这般狠。 说把人杖毙,就杖毙。 虽然,贵妃娘娘由来就是嚣张跋扈的主儿。 可,这也太过了吧! 初夏虽欲言又止,宁雨菡却秒懂了她话中未尽之意。 闻言,宁雨菡只是挑了挑眉: “贵妃?” 旋即,便是一笑: “她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杀鸡儆猴?” 初夏闻言,一脸疑惑。 见她如此,宁雨菡又是微一莞尔,点了点头,一双璀璨的美眸,碎芒点点: “想来,这些天,新晋的小妃嫔们动作实在太频繁,贵妃看在眼里,早就恼火了,本就想要找由头发作一番,震慑一下这些不安分的人。明翠这是撞枪口上了!” 王贵妃在御花园杖毙了冲撞她的宫人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耳中。 后宫诸人都静待着陛下的反应。 不少人巴望着皇帝对嚣张跋扈的贵妃,予以惩戒。 然而,这些人终归是要失望了。 晚膳时分,皇上去了贵妃宫中,用膳并留宿。 并未曾对贵妃有任何惩戒。 接下来,一连数日,皇上更是夜夜留宿贵妃宫中。 见此情状,众人便知,贵妃依旧宠冠后宫,地位无人能撼动。 一时间,原本蠢蠢欲动的后宫诸人,便也消停了不少。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再未出现和皇上“偶遇”的嫔妃。 显然,她们都不敢和宠冠后宫、又嚣张跋扈的王贵妃叫板。 试问,有明翠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再去和皇帝“偶遇”,去撞贵妃这个枪口呢? 不知其他后宫诸人,是不是在背地里恨得咬牙。 蜗居在玲珑阁的宁雨菡,却是笑着对初夏道: “看吧,贵妃这招杀鸡儆猴,还是很有效的。” 就这样,又过了月余。 皇上依旧很少来后宫,不过,在此期间,他还是陆续临幸了几名新晋入宫的小妃嫔。 而宁雨菡,俨然不在这些被临幸的妃嫔之列。 这些日子,宁雨菡一直深居简出。 她位分低。没有得到皇帝临幸,都不必去皇后那里请安。 于是乎,宁雨菡便天天呆在玲珑阁内,不出去。 该吃吃、该喝喝。 在初夏他们看来,主子淡定得出奇,还有些不上进。 而实则,宁雨菡一直都在认真、积极的备孕。 顺便等待时机。 这天,初夏探头瞧了眼窗外,见阳光明媚,不由提议道: “主子,您看,外头天气多好啊。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闻言,刚吃完一小盘水果的宁雨菡点了点头: “行!咱们就出去走走吧。” 初夏闻言,当即大喜。 虽然很是意外,一向不爱外出的主子,今天怎么这般好说话,想也不想,便同意出去走走。 不过,她还是欢喜的开始张罗起来。 一边还不忘问道: “主子,您想去哪儿?要不,咱们去御花园逛逛?这个季节,御花园的花儿,最是繁盛。各位主子都爱去那边赏花呢。” 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不去御花园。咱们去太液池后头的桃园瞧瞧去。” 初夏闻言,点了点头: “好嘞。听主子的。咱们这就去桃园!” 虽然奇怪主子为何不去热闹繁茂的御花园,偏要去这相对来说,偏僻冷清的桃园。 初夏也并没有异议。 主子难得想要出去逛逛,她可不想扫了主子的兴。 主子想去桃园,便去桃园罢。 就这样,初夏随着宁雨菡去了桃园。 而碧桃和小喜子则被留下来看家。 须臾,宁雨菡便携着初夏来到了太液池后头的桃园。 但见此处的桃花灼灼其华,开得分外绚烂,宁雨菡禁不住赞道: “哇,这里的桃花,开得真美啊!” 说着,宁雨菡便步入桃花林中,在一株株盛放的桃花树下穿梭: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扬首望着树上,那开得绚烂的桃花,宁雨菡禁不住吟起诗来。 感谢现代早教和应试教育,让她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这不,不过略一思索,她便想起这句诗,便这么念了出来。 还别说,真挺应景。 宁雨菡唇角禁不住微扬,感受着徐徐春风拂面,继续在桃花林中穿梭,欣赏着面前的美景。 殊不知,她此时,也是旁人眼中的“美景”。 在她赏花的同时,也有人,正在赏她。 “进忠,她是何人?” 负手而立于不远处的昭文帝,抬手一指,那欢快翩跹的穿梭于桃花林中的美貌女子,低声询问身旁的御前首领太监——方进忠。 说话的同时,年轻帝王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前方的佳人。 …… 第11章 这女人倒是有趣! 但见不远处的女子,衣袂飘飘、风姿绰约,好似那花中仙子一般,灼灼其华,明媚动人,令人移不开眼。 不时,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她刚刚吟的那句诗,自也被昭文帝听了个正着: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这是此女即兴所作之诗? 嗯,倒是应景! 没想到,还是个才女。 昭文帝李元珩咀嚼了一番诗句,视线定格在不远处女子,那张清媚无双的小脸上,不由得勾唇一笑,眸中有惊艳、也有兴味: “明媚谁人不看来?” 是啊! 这般的明媚,是个人,都不会不看来,亦或者是看不见的,不是么? 一直躬身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听得昭文帝的问询,则是面露犹豫: “这……老奴也不知此女究竟是何人。” 在昭文帝一个眼刀扫过来之际,方进忠立时又道: “不过,看其穿着,应该是位小主。” “哦?” 闻言,昭文帝挑眉。 视线在前方女子身上那一席粉色宫装上扫过。 这一身,分明就是后宫嫔妃的打扮。 又瞥了眼,女子那张陌生而又姝丽的小脸。 所以,她是新晋入宫的某个小妃嫔? 须臾间,李元珩便揣度出了宁雨菡的身份。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如同一只快乐的鸟儿一般,在桃花林间穿梭的宁雨菡,却是倏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时不时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唉,好累。初夏,我们去那边歇歇吧。” 宁雨菡抬手拭了拭额前的薄汗,一指不远处的一处凉亭道。 初夏见状,赶忙应是。 主仆二人,这便一前一后,朝着那凉亭而去。 不远处的李元珩见状,不由一怔,旋即,便不由得摇头失笑: 才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他的这个小嫔妃,体力不行啊。 而且,貌似还有点懒。 这才多大一会儿啊。 就想着要去躲懒了。 啧。 就在李元珩暗自失笑之际,宁雨菡已经来到凉亭。 她径直往凉亭中的石凳上一坐,托腮望向桃花林,意犹未尽的继续赏花。 初夏见状,不由莞尔,想了想,又禁不住开始絮絮叨叨: “主子,您听说了么?前日,林采女在御花园跳舞,得了陛下的青睐;昨日,宋更衣在畅音台高歌,也得了陛下的欢颜呢。主子,您就没有什么想法?” 闻言,宁雨菡依旧托着香腮,视线萦绕在桃花园的美景之中,没事人般耸了耸肩: “没有。我没有想法。” 初夏这话,真是奇怪! 她要有什么想法么? 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初夏一脸无奈: “主子,您就不能上进些?您瞧瞧,这后宫,无论是之前的老人,还是同您一道新晋入宫的新人,哪个不是费尽心机的跑到陛下面前,巴巴的展现自己。又是唱曲、又是跳舞……各种展示才艺,以期获得陛下的青眼啊?” 她家主子倒好。 天天窝在玲珑阁内,等闲不出门。 出门也不想着争宠。 而是自顾自跑到这偏僻的桃园来耍。 看着这样没心没肺,对争宠一点都不上心的主子,初夏愁啊! 谁知,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却是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 “初夏,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歌女舞女。我是陛下的嫔妃。干点什么不好?干嘛要跑去跳舞唱曲?这也不成体统啊!如此,也就罢了,还穿得那么清凉,不冷么?” 林采女和宋更衣跳舞、唱曲的时候,衣着轻薄,这是满宫皆知之事。 她们为何如此,懂的人都懂。 对此,宁雨菡却是明显很不赞同。直接发出灵魂拷问。 这会儿,虽然是春天,还是挺冷的啊。 尤其是晚上。 气温可不高。 穿那么清凉,跑去外头唱曲跳舞,她们就不冷么? 啧。 闻言,一旁的初夏不由一噎,一脸的无奈又无语。 而一直隐在暗处的昭文帝李元珩,终于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噗——,哈哈。” 乍一闻得这突兀的笑声,原本还一脸无语的初夏立时警惕起来,循声转目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高声道: “何人在此?” 宁雨菡也是瞪圆了一双美眸,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那眼神,分明在说—— 什么人在那儿? 居然笑话她! 见此情状,李元珩更乐了,他也不再隐于暗处欣赏“美景”,而是径直迈步向着凉亭踱去。 方进忠见状,自也是赶紧跟上。 宁雨菡主仆二人便见,一身材颀长,一席明黄色龙袍的英俊男子,忽的自不远处的林中而出,款步向着她们所在的凉亭而来。 乍一见此情状,宁雨菡与初夏皆是一惊。 宁雨菡倏的一下,自石凳上站起身,冲着来人盈盈拜倒: “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初夏则是“砰”的一声,跪倒于地,一迭声道: “参见皇上!” 就在她们主仆二人,忙不迭跪拜行礼的同时,李元珩已款步来到了宁雨菡面前。 长身玉立的年轻帝王,伸出修长大掌,将宁雨菡给一把扶起,示意她免礼。 旋即,又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佳人: “看来,倒是朕打扰了爱妃的雅兴。” 他此言一出,宁雨菡便是禁不住俏脸一红: “陛下,您好坏呀~!您打趣妾!哼~” 宁雨菡抬起美眸,嗔了年轻帝王一眼,娇嗔道。 这举动着实有些大胆,一旁的初夏和方进忠,都被唬得一跳。 初夏在一旁默默擦汗,心道: 主子的胆儿也忒大了。这可是皇上啊!主子居然也敢开口抱怨? 方进忠则是瞪大了一双老眼,心中暗自啧啧: 这位小主好生放肆!居然敢对陛下这般说话。就不怕陛下治她的罪么? 而见此情状,昭文帝李元珩却是一怔,旋即便是止不住唇角微勾,眸中满是兴味: 这女人倒是有趣! 心中如此暗忖间,年轻的帝王,又垂眸睨向那冲着自己大胆娇嗔的小女人,但见她俏脸生晕,越发显得清媚无双。 美眸微横间,一双本就璀璨的眸子,越加的波光潋滟,媚态横生。 迎上她的盈盈眸光,一向自诩定力超强的李元珩,没来由的心神一荡。 不可否认,眼前女子,确是一个难得的佳人。 更是一个妙人!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一挑眉,唇角微勾,笑得一派温柔和煦: “爱妃你是哪个宫的,嗯?” 第12章 今夜,朕会更坏 闻言,宁雨菡当即如弱柳扶风般,盈盈冲着李元珩行了一个福礼。 动作如行云流水,仪态万千。 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禀陛下,嫔妾乃永安宫玲珑阁选侍宁氏雨菡。” 见状,年轻帝王眸中的兴味之色愈深,再次伸出修长大掌,将宁雨菡扶起。 不过这一次,他更是顺势将宁雨菡往自己的怀中一带,大掌直接箍住了宁雨菡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哦?原来是宁选侍。朕知道了!” 说着,李元珩那张俊脸,又倏然凑近宁雨菡,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薄唇抵在她耳畔低语: “今夜,朕会更坏!” 闻得这番别有深意的话,宁雨菡的俏脸又是一红,抬眸嗔了调戏她的年轻帝王一眼: “陛下~” 旋即,她又羞涩的低垂了螓首,将修长白皙的脖颈、与优美姝丽的侧颜,“一不小心”暴露于李元珩眼前。 见状,李元珩眸光不由得暗了暗,心神不受控制的一荡,旋即朗声一笑,这才款步离去。 若不是他早已和几位大臣约好了,待会儿要在勤政殿议事,他现在就把这勾人的小东西给就地正法了! 见得陛下向着桃园外走,一直默默侍立于一旁的方进忠,赶忙跟上。 而见李元珩离去,宁雨菡却也并不纠缠,只是再次盈盈一拜: “妾恭送陛下!” 声音清悦婉转,如黄莺出谷,动人动心。 闻言,前方的李元珩心头又是一荡,唇角不自觉微扬。 此番过来桃园赏花,于他而言,倒是有些意外收获。 不仅一扫之前的郁气。 还让他遇到了犹如“桃花仙”一般的妙人儿。 不错! 真是不错! 目送着李元珩走远,一直到那道明黄色的颀长身影消失不见,宁雨菡这才起身,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一旁的初夏,则是难掩兴奋的一迭声道: “主子,没想到,咱们竟然会偶遇皇上!真是万万没想到!主子,看样子, 陛下对主子您的印象好像挺好的!实在是太好了!” 初夏犹自兴奋的絮絮叨叨,闻言,宁雨菡则是含糊的轻“嗯”,兀自挥了挥手: “嗯。是啊。初夏,咱们回吧。” 说着,她便头也不回的向着玲珑阁的方向而去。 偶遇? 她就是特地来“偶遇”昭文帝的。 事实上,宁雨菡不仅中西医皆精,对于心理学也颇有建树。 她一早便发现,昭文帝酷爱文学,尤擅作诗。 而他所作的有关花卉的诗中,多有提及桃花。 由此,宁雨菡便知,昭文帝应该是甚为喜爱桃花的。 如此,他应该也会喜欢赏桃花才是。 而眼下,便是赏桃花的好时节。 今日阳光明媚,又恰逢沐休,昭文帝不用上朝。 想来,喜爱桃花的昭文帝,闲来无事,必会想要去赏一赏桃花。 御花园实在太多人去,更有太多嫔妃跑过去,想要和昭文帝“偶遇”,着实是妨碍他赏桃花,倒不如这低调、桃花又开得分外绚烂的桃园。 虽稍显偏远,却着实清净,鲜少有人踏足。 若她是皇上,单纯为了赏桃花,她也定会来这桃园。 一番揣度之下,宁雨菡推测,昭文帝今日会来此赏桃花的几率极大。 这也便是宁雨菡提出要来桃园的原因。 好吧,她承认,她来此,赏花是假,蓄意想要与昭文帝“偶遇”是真。 刚刚,她又是在桃花林中穿梭,又是吟诗,也是为了引出昭文帝这个真神,令其为她侧目。 事实证明,一切都在宁雨菡的计划之中,她不仅成功与皇上偶遇,看样子,这位年轻帝王对她还颇有几分兴趣。 忆起昭文帝临走前的一席话…… 那话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 想来,若不出意外,今夜,昭文帝便会召她侍寝。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微扬,兀自加快了脚步。 她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数月来的筹谋,便是为了今夜。 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一旁的初夏,自是不知自家主子心中的想法与计较。 不过,她也并没有多想。 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便也停止了絮叨,见主子自顾自走远,初夏便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头。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桃园,径直向着玲珑阁而去。 玲珑阁内 碧桃和小喜子见宁雨菡和初夏这么快去而复返,不由有些诧异: “主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喜子不由奇道。 闻言,碧桃也是一个劲儿点头,一脸的可惜: “就是!主子,瞧这天气多好啊。您也不多逛逛?” 说着,小妮子又转目望向跟在宁雨菡身后的初夏,嗔道: “初夏姐姐,你也真是的!主子难得出门,你怎么也不劝着主子多走走逛逛呢?” 闻言,初夏却也不恼,只是抬手轻点了点碧桃的小脑袋: “你呀!别的时候,我倒是能劝一劝主子多逛逛。可惜,这会儿,可是不能!” 见碧桃闻言,一脸疑惑,初夏便是一扬眉,一副喜上眉梢模样: “咱们主子适才,可是和陛下偶遇了呢。今晚,陛下必定要召主子侍寝。还不赶紧准备着?” 不仅是宁雨菡听出了昭文帝的话中之意,初夏自然也听出来了。 皇上分明是喜欢他们家主子的。 若不出意外,今晚侍寝的嫔妃,必定是他们家主子。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雅致,去走走逛逛啊? 好好准备今晚的侍寝。 才是正经! 务必要让陛下,对他们主子惊为天人,龙心大悦才行! “什么?主子偶遇了陛下?” “初夏姐姐,主子真的要侍寝了?” 乍一闻得初夏的话,碧桃和小喜子俱都是一怔。 继而,他们俩便是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话里行间,满是意外、惊喜,与不敢置信。 见他们二人如此,初夏抿唇一笑,一脸笃定的道: “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们不成?等着吧。今晚,陛下定是会召我们小主侍寝的。” 宁雨菡全程没有言语,只是含笑瞅着初夏他们三个,在那里叽叽喳喳。 随后,她便兀自进到内室,小憩去了。 今晚……只怕还有得累呢。 她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休息,晚上才有精力忙活啊。 第13章 爱妃穿的,倒是厚实 果不其然,下午未时,敬事房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皇上翻了宁雨菡的牌子,今晚由宁雨菡侍寝。 “恭喜宁选侍了!小主赶紧准备一下。申时二刻,会有专人来接您去乾元殿。” 来报信的小太监笑得一脸恭谦。 “有劳公公了!” 宁雨菡闻言,略一颔首。 转目冲着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当即会意,掏出个荷包,递到小太监手边: “辛苦公公过来通传。些许心意,公公你且收下。” 小太监飞速接过荷包,暗自在手中掂了掂,接着他便咧嘴一笑,笑得愈发恭谦: “嘿嘿,小主和姐姐实在太客气了!” 想了想,小太监又适时提醒了一句: “小主记得好歹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这去到乾元殿后,能不能吃上东西,还两说呢。 就算能吃,陛下就在面前,还得伺候陛下呢。 想吃也吃不好啊。 “还有,小主记得吃些清淡的食物。不然,垫几块糕点就成。诸如水晶糕、玫瑰糕之类的,就极好!” 味大冲到皇上,可怎生是好? 还是吃些这样的糕点,比较好。 闻言,宁雨菡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比之之前,多了几分真切: “多谢公公提点!” 小太监闻言,挠了挠头,又再嘿嘿笑着说了几句吉利话,这才告辞离开。 “小主,这敬事房的小公公,倒挺有趣的。” 碧桃见状,抿嘴笑道。 宁雨菡闻言,也是一笑: “嗯,是啊。倒是个实诚人。” 一旁的初夏,则是一副严阵以待般,正色道: “主子,奴婢这就着人备水服侍您沐浴梳洗。” 主子今夜可是要去乾元殿侍寝呐! 绝对不容有失。 一切必须都精心准备起来。 刚一话毕,初夏又似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 “哦,不,奴婢先端些糕点给小主您吃了垫垫肚子吧。主子,水晶糕、玫瑰糕可以么?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说着,她便自顾自张罗起来。 宁雨菡见状,则是笑道: “不用急,慢慢来。一样一样来!” 想了想,她又道: “不要水晶糕、玫瑰糕,给我拿点桃花糕吧。”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去给您拿。” 初夏闻言,当即点头,作势要往御膳房那边冲,却是被小喜子给一把拦住: “初夏姐姐,还是我去吧。你留下来和碧桃一起好好服侍主子。” 言罢,小喜子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 就这样,玲珑阁内,好一通忙乱。 小喜子很快拿回了桃花糕,宁雨菡吃了几块。又略坐了坐,便由初夏、碧桃伺候着沐浴梳洗。 一番洗漱过后,宁雨菡挑了一席桃粉色、上绣着粉色桃花花样的宫装穿上,又吩咐初夏给她梳了个清清爽爽的百合髻。 没有佩戴任何钗环,只在发髻上簪了几朵新摘的粉色桃花,作为点缀。 末了,又在小巧白嫩的耳垂上,各坠了一只不大颗的粉色珍珠耳坠。 见碧桃拿出石黛、香粉、胭脂等物,作势要往她脸上描摹涂抹,宁雨菡赶忙摆手: “不用!我自己来。” 她太了解大胤朝女子的化妆风格了。 大晚上的,她可不想浓妆艳抹,把自己涂得跟个面人、猴子屁股似的。 咳。 况且,这和她今天所要走的路线与着装风格,也不搭啊。 碧桃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宁雨菡则径直从她手中接过石黛,对镜在眉尾处淡淡一扫。 而后,她没接过那白得发腻、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香粉,而是拿起自制蜜粉,在脸上薄薄铺了一层。 又拿起同样是她自己自制的淡粉色胭脂,在双颊上略略一扫。 旋即,用手沾了点自制口脂,往唇上一点。 这便齐活了。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宁雨菡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初夏、碧桃、小喜子,则是眼神齐齐一亮。 三人眼中,齐齐闪过惊艳: “主子,您可真美!” “主子,您真是天生丽质!太好看了!” “陛下见了主子,会为主子的美貌倾倒的!” 宁雨菡闻言,微微一笑,虚点了点叽叽喳喳的三人,嗔道: “你们啊!今天这是吃了什么了?一个个,小嘴嘚吧嘚吧,还这么甜!” 闻言,初夏三人又异口同声道: “主子,奴婢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就是!就是!” “主子原本就很美啊。奴婢们只是实话实说。” …… 主仆几人又说笑了一阵儿,前来接宁雨菡去乾元殿的宫人,便已来到玲珑阁,在外头恭请宁雨菡随他们去乾元殿。 而此时,凤鸾春恩车已赫然停在了玲珑阁门口。 “宁选侍,请上车!咱们这就去乾元殿。莫让陛下久等了!” 见状,宁雨菡也不废话,当即在初夏与碧桃的搀扶下,出了屋子,坐上了凤鸾春恩车,任凭着这凤鸾春恩车,一路悠悠荡荡的向着乾元殿驶去。 乾元殿 李元珩正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一本诗集,一名小内侍忽然从殿外走了进来,对一直躬身侍立于御前的方进忠耳语了几句。 方进忠闻言,忙冲着李元珩一揖,恭声禀道: “陛下,宁选侍正在殿外候着呢。” 言罢,方进忠也不多话,一副静待昭文帝吩咐的模样。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她来得倒是快!宣她进来吧。” 说着,李元珩便是冲着方进忠挥了挥手。 方进忠闻言,恭声应是,二话不说,转身去到殿外,迎宁雨菡去了。 而李元珩索性将手中诗集往桌子上一扔,好整以暇的望向殿门口。 不过一会儿,他便见一席粉衣的宁雨菡,娉娉婷婷的走进了殿中。 乍一见得宁雨菡,李元珩的眸中,便抑制不住闪过一抹惊艳。 他倏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径直来到宁雨菡身前。 见年轻帝王向着她这边走来,宁雨菡则是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盈盈下拜: “妾见过陛下!” 然而,她才刚屈了屈膝,李元珩便已伸出修长大掌,将她扶起,顺势一带,揽她入怀: “爱妃免礼。” 温润低醇的男音响起。 说话间,李元珩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佳人,又是一略略一勾唇: “嗯,爱妃穿的,倒是厚实。想来不会冷!” 第14章 狗皇帝,能不能有点节操! 昭文帝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令得宁雨菡有些懵逼。 迎上年轻帝王,那难掩戏谑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宁雨菡忽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她在桃园那会儿,不就曾吐槽过,嫌上赶着唱曲跳舞,在皇帝面前展示才艺的林采女、宋更衣她们,穿得轻薄么? 她当时好似就说过—— 穿得那么清凉,不怕冷么? 宁雨菡:“……” 合着这狗皇帝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仅偷听了她这话,还给记下了。 这会儿,还拿她这番话,来调侃她。 真是够了! 陛下,你是真的狗! 宁雨菡心中的小人,禁不住嘴角抽抽,面上却是不显。 反是羞红了一张俏脸,嗔道: “皇上~,讨厌!你打趣人家。人家不理你了啦~” 见怀中的小嫔妃一副俏脸微红,似嗔似怪,却越发显得娇媚鲜艳的模样儿,李元珩唇角又是一勾: “哈哈,好!好!好!都是朕的错!朕不该打趣爱妃。” 说着,他又睨了眼,红着小脸,一派娇嗔的望向他的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谁能料到,爱妃的脸皮儿竟是这般薄呢?这就害羞了?嗯?” 宁雨菡:“……” 她怎么觉得,皇帝是在内涵她呢? 她是故意装害羞、扮娇嗔的。 被这厮给看出来了? 不行! 就算是被看出来了。她也坚决不能承认。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依旧红着俏脸,再次含羞带怯的嗔了年轻的帝王一眼。 一双美眸,波光流转,媚态横生,只瞅得李元珩心头一荡。 “爱妃,我们也别一直在这儿站着了。来,过来坐。” 李元珩又是一勾唇,大掌牵起宁雨菡的小手,带着她一起来到桌前坐下。 二人才刚一坐定,便有宫人适时摆上了一桌子珍馐美味,并一壶美酒。 见状,李元珩笑道: “爱妃,可曾用膳?不若和朕一起用些?” 闻言,宁雨菡则是以袖掩唇,嫣然一笑: “妾恭敬不如从命!” 显然,对于她的爽快、不扭捏,李元珩很是满意。 二人相视一笑,李元珩便径直握住了酒杯。 一旁侍立的宫人见状,当即拿起酒壶,替李元珩斟酒,顺便也替宁雨菡斟了一杯。 “来,爱妃,与朕满饮此杯。” 李元珩拿起斟满酒的酒杯,对宁雨菡道。 然而,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陛下,今日咱们且不饮酒罢。” 李元珩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颇有些狐疑的瞥了宁雨菡一眼,似是对宁雨菡拒绝与自己对饮,有些意外。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小嫔妃,还真是大胆。 这阖宫上下,哪里会有人对他所说的话,有所异议。 起码,表面上,皆是会忙不迭应承才是。 尤其是后宫的嫔妃们。 就算是矜贵如皇后,骄横如贵妃。 也绝不会拂了他的意。 他说要满饮此杯,她们决计会笑盈盈,巴巴的举起酒杯,与他对饮,将这一整杯酒,给一饮而尽。 哪里会像眼前女子这般。 居然拒绝他! 见李元珩略带诧异的望向自己,宁雨菡好似没事人一般,冲着他盈盈一笑。旋即,抬手自桌上的琉璃盏中,拈起一颗晶莹的葡萄,将其向着年轻帝王的唇边一递,娇声道: “皇上,这葡萄不错。吃颗葡萄呀~” 李元珩垂眸睨了眼,被小嫔妃递到自己唇边的葡萄,却被一只雪白皓腕,与同样雪白柔嫩的柔荑,给吸引住了眼球。 见状,李元珩轻“嗯”一声,抬手也拈了一颗葡萄,递到宁雨菡唇边: “爱妃,你也吃。” 宁雨菡闻言,也不客气,当即檀口微张,小香舌那么一卷,便将葡萄给吞到了口中。 见得她这番动作,李元珩只觉眼前女子实在娇媚可爱。 还有些娇憨。 而宁雨菡在伸出香舌的同时,一不小心便触到了年轻帝王的掌心。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湿润的触感,李元珩只觉得,他的一颗心,好似被一只小猫,用小爪子挠了一下一般。 心头莫名的一悸。 眼神不自觉暗了暗。 目光带着些许灼热的望向那个撩拨了他的心的小女人。 然而,对此,宁雨菡却好似没有半分自觉。 她正待将含在口中的葡萄吞吃入腹,却见年轻帝王久久未曾有所动作,只是定定望向自己,宁雨菡不由有些狐疑: “皇上,您怎么不吃啊?吃葡萄呀!喏~” 口中含着葡萄的宁雨菡,含糊着开口道。 说着,又将手中的葡萄,往年轻帝王唇边凑了凑,示意他赶紧张口把它给吃掉。 这葡萄很好吃的啊。 陛下干嘛不吃? 见状,一直目光灼然盯着她的李元珩一笑,兀自轻“嗯”一声,唇角扬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嗯。好!朕听爱妃的。吃葡萄!” 言罢,年轻帝王却依旧没有去管,那被小嫔妃殷勤的递到他唇边的葡萄,而是倏然一个倾身,袭上了宁雨菡的粉嫩樱唇: “皇上,唔——” 宁雨菡惊呼一声,来不及多言,便被李元珩堵住了唇…… 一旁的宫人们见状,立时蹑手蹑脚鱼贯而出。 待到这猝不及防、又好似疾风骤雨般铺天盖地的一吻结束,宁雨菡早已气喘吁吁,双颊生晕。 她一边喘息着,一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美眸,没好气的嗔了一眼,那个笑得一脸闲适的始作俑者: “陛下,您干嘛啊?” 好端端的,干嘛突然吻她? 还吻得那般凶残。 她刚刚险些喘不过气来。 这狗皇帝,肺活量简直惊人! 她都被吻得险些缺氧,到现在,都还在大口喘气。 这厮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还有没有天理了? 被自家小妃嫔这般没好气的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见状,他只是略略一挑眉,唇角扬起一抹玩味而又有几分邪肆的笑: “不是叫朕吃葡萄么?朕在吃葡萄啊。” 温润低醇、带着几分笑意的男声响起。 说着,李元珩还一脸戏谑的冲着宁雨菡眨了眨眼。 乍一闻言,宁雨菡一张俏脸霎时间爆红,再次没好气的嗔了眼,眼前的年轻帝王。 她是叫他吃葡萄,可没说,叫他吃她口中的葡萄啊喂。 这狗皇帝,能不能有点节操! 第15章 朕饿了 见得小嫔妃又羞又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李元珩又是一勾唇,抬手轻抚了抚宁雨菡的樱唇,一脸的似笑非笑: “嗯,葡萄的滋味不错。挺甜的!爱妃觉得呢?” 闻言,宁雨菡的俏脸腾的一下,更红了。 这狗皇帝,又调戏她! “是么?嫔妾倒是没太尝出来。” 宁雨菡轻哼一声道。 见状,李元珩却也不恼,只是又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爱妃既没尝出味儿来,那便再尝尝吧。” 说话间,李元珩便又拈了一颗葡萄,塞进了此时正微微张着檀口的宁雨菡的嘴中。 紧接着,又是一个倾身,薄唇再次袭上了宁雨菡的粉唇…… “唔,陛下,你……” 宁雨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多言,便是再次被年轻帝王一吻封唇。 所有的未尽之语,也就此被悉数吞没。 待到这一吻毕,宁雨菡又是俏脸通红,气喘吁吁。 李元珩的修长指尖,轻抚着小嫔妃的粉唇,一派气定神闲、似笑非笑: “爱妃,怎么样?滋味如何啊?” 话里行间,有兴味,更有揶揄。 闻言,气喘吁吁中的宁雨菡,当即没好气的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见状,李元珩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愈浓: “哦?瞧爱妃这个样儿,莫不是还没有尝出这葡萄的滋味儿?既如此,那就再尝一次。嗯?” 说话间,李元珩便又作势倾身。 宁雨菡一边下意识捂着唇向后倾,一边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妾……妾尝出来了。真的已经尝出来了!” “甜不甜?” 李元珩的薄唇,最终没有贴上小嫔妃的粉嫩唇瓣,而是凑到她的耳畔,挑眉低语。 “嗯,甜!很甜!” 宁雨菡闻言猛点头。 一双美眸,如无辜的小鹿一般,盯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 那眼神分明在说: 陛下,我都说甜了。 你总该放过我了吧? 见状,李元珩禁不住一笑,一副十分好说话模样: “既然爱妃尝出了葡萄的滋味儿,那咱们便浅尝辄止,不再继续吃这葡萄了吧。” 宁雨菡闻言,刚想点头称好。 谁知,李元珩便是伸出大掌,径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呀——” 如此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得宁雨菡惊呼出声,下意识伸出小手,环住李元珩的脖颈,如小鸟依人一般,窝在年轻帝王的怀中,疑惑的抬眸望向李元珩: “陛下,您这是……” “朕饿了。” 李元珩一派答非所问的道。 闻言,窝在他怀中的宁雨菡,美眸之中满是疑惑: “嗯?饿?陛下既然饿了,为何不用膳?” 说着,宁雨菡还瞥了一眼,桌上的各色珍馐美味。 李元珩闻言,却是挑眉一笑: “那些哪里有爱妃你美味?要吃,我当然也是吃爱妃你!” 言罢,李元珩便打横抱着宁雨菡,大步流星朝着内室而去。 而宁雨菡则是腾的一下,俏脸通红。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能不明白,皇帝口中的“饿”和“吃”,是什么意思? “陛下~” 宁雨菡红着脸,嗔了李元珩一眼,这便一派娇羞的垂下了眸子,羞涩的将螓首整个埋入年轻帝王的怀中。 心中则是啐了一声: 狗皇帝! 见得小嫔妃这一副含羞带怯、娇羞无限的模样,李元珩又是挑唇一笑,兀自加快了脚步,几步来到内室,将宁雨菡往宽大的龙榻上一放,旋即,便径直倾身覆了上去…… 芙蓉帐暖,春风无限。 一室旖旎。 几度云雨。 只到子时,李元珩才彻底云消雨歇,抱着早已累晕过去的宁雨菡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这便搂着佳人回到了龙榻。 “陛下,可要遣宁选侍回玲珑阁?” 层层帷幔外,方进忠恭声询问道。 看着床榻上,娇软无力、面色被自己“滋润”过后,显得愈加红润的小嫔妃,李元珩微一弯唇,道了一声: “不用!” 旋即又将宁雨菡往怀中一带,搂着怀中的娇人儿沉沉睡去。 当宁雨菡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身旁的榻上也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能见得李元珩的身影? 唯余床单上的凌乱,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见状,宁雨菡颊边飞速掠过一抹红晕,暗啐一声: 狗皇帝! “宁小主,您醒了。” 听得帐中的响动,一名宫女柔声道。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说着,宁雨菡便一骨碌自榻上爬起,下一瞬,腰间传来的酸软与无力,便是令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啊,嘶——” 这狗皇帝,怎么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 说好的羸弱病秧子皇帝呢? 这叫病秧子? 明明凶猛的令人发指,好么? 宁雨菡一边扶着酸软的腰,一边撇嘴暗自吐槽。 而于此同时,层层帷幔被人自外间撩开,一名长相清秀的宫女,径直来到了龙榻前,冲着宁雨菡躬身一拜: “禀小主,就快要到寅时了。陛下已经去上朝了。陛下说,小主昨夜操劳,不让奴婢们惊扰小主,让小主再多睡一会儿,用过早膳再回玲珑阁。陛下还特地着人去通知了皇后娘娘,免了小主您今日的请安。小主,时辰还早,您再多睡一会儿吧。” 乍一闻得“昨夜操劳”这四字,一向自诩淡定的宁雨菡,禁不住俏脸一红,再次于心中暗啐一声: 狗皇帝! 又听得昭文帝如此体贴的不叫宫人们吵醒她,叫她多睡一会儿,宁雨菡这才唇角微翘,心中暗道: 算这狗皇帝还有点良心。 不枉她昨晚劳累了一番,费心费力的伺候了这厮一场。 不得不说,总体上,这狗皇帝还算是体贴的。 没有拎起裤子就不认人,把她撩开不管。 还知道要让她多睡一会儿,又是着人通知皇后,免了她的请安,又是让她睡醒之后,在乾元殿用过早膳再走。 于一个封建帝王来说,这算得上体贴温柔了。 不过…… “有劳姐姐,替我梳洗一下。我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宁雨菡挣扎起身,礼貌的冲着躬身立在榻前的宫女一颔首。 皇帝着人通知皇后,免了她的请安,那是皇帝的体贴与心意。 而她,身为初获帝宠的小嫔妃,却绝对不能恃宠而骄。 这安,还是要请的! 第16章 现世报 “奴婢银屏。小主唤奴婢银屏即可。” 那长相清秀的宫女,恭声道。 见宁雨菡执意要起身,宫女银屏也不多问,当即服侍着宁雨菡起身,张罗着替她穿衣洗漱。 待到梳洗妥当,宁雨菡便欲前往坤宁宫,恰在这时,银屏又犹如变戏法一般,端来一盘点心,递到宁雨菡面前: “小主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再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也不迟!” 见对方如此殷勤周到,宁雨菡自不会拂了这位乾元殿御前宫女的面子,道了一声: “有劳银屏姐姐了。” 便从善如流的接过了这一盘糕点。 索性,这一盘子糕点也并不多,宫中的糕点,又一贯做得小巧精致。 宁雨菡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盘中的糕点。 又在银屏的服侍之下,漱口洗手。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便告辞离开,直奔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内 宁雨菡来得较早。 由着宫人领着她,进到殿内,在离门不远处的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寻了个绣墩坐下,宁雨菡便敛目垂首,兀自装起了鹌鹑。 同时,她也在尽可能的减少存在感,只想静静的充当一个背景板。 此举一开始,还算有效,直到来请安的嫔妃们,陆续到场,大殿内原本的平静,也就此被打破。 “咦,这是谁啊?怎么好似有些眼熟?” 一道略显尖刻的嗓音,忽的自宁雨菡身前响起。 乍一闻得这道女声,宁雨菡便是禁不住秀眉一皱: 她当然听出了,这道女声的主人是谁? 还能是谁? 不就是她那无良县令父亲的顶头上司——青州巡抚之女,万瑶琴。 思及此,宁雨菡略略抬眸,果不其然,便见一席桃红色宫装的万瑶琴,正鼻孔朝天、一脸倨傲的立在她面前,望向她的目光之中,满是傲然与不屑。 “万姐姐,这就是赵县县令的那个行三的庶女——宁雨菡嘛。和咱们一起上京选秀,被封为宁选侍,住在永安宫玲珑阁的那个。你不记得了?” 立在万瑶琴身旁的一名鹅黄色宫装女子,闻言,咯咯娇笑着道: “她倒是好命。小小庶女,不仅侥幸入得宫中,还与我一同封为了选侍。如今,又得了陛下的宠。啧啧啧,了不得啊!” 话里行间,难掩轻蔑与嫉妒。 此女,乃宁雨菡那个县令父亲同僚——丰县县令之女,郭玉清。 虽同为县令之女,郭玉清却一向自持自己乃是嫡女,自觉自己比宁雨菡这个庶女要高上一等。 她本就对宁雨菡和她一样,同被封为正八品选侍,颇有不满。 如今,宁雨菡又先她一步成功侍寝。 郭玉清心中,更是又羡又妒,嫉恨交加。 乍一见得初承恩泽的宁雨菡,可不就直接阴阳怪气起来了嘛。 说起来,她这种未曾侍寝的低等妃嫔,是没有资格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如今,她郭玉清能够过来坤宁宫请安,也是和万瑶琴这个万宝林一起,托了门路,走了关系,上下打点了好些银子,她们二人才得以过来请安的。 思及此,郭玉清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嫉恨。 而万瑶琴闻得郭玉清这番话,也顿时愈加不爽起来。 她冷哼一声,正欲出言讥讽宁雨菡几句,顺便再拿捏宁雨菡一番,令这个县令的小小庶女,对自己俯首帖耳。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旋即,万瑶琴和郭玉清二人身后,便传来一道嗤笑声: “还道是谁在此如此喧哗呢。原来,是那些民间采选入宫的啊。啧,真是好生没有教养!” 乍一闻言,万、郭二人的面色,便是登时一沉。 二女齐齐转目循声望去,便见一浅碧色宫装的女子,正掩唇而笑,望向她们的目光之中,难掩鄙夷。 与此同时,宁雨菡也略略抬眸,循声望了过去。 一瞧之下,竟是觉得,此女有些眼熟。 转念一想,宁雨菡不由得笑了: 此女,不正是当日选秀那日,在宫门口遇到的那名圆圆脸、模样娇憨的贵女么? 再一瞧,此女身旁立着的茜色宫装丽人,不正是当日,和她一起编排、鄙夷她们这些民间采选秀女的那个沈姓贵女么? 与此同时,乍一见得身后之人,万瑶琴和郭玉清皆是一怔,按捺下心中的愤愤,冲着沈姓贵女和圆圆脸贵女俯了俯身: “沈贵人、夏美人安!” 如果可以,她们也不想如此憋屈。 像这样,被别人奚落了,还得要伏低做小。 只是—— 眼前二人,一个乃吏部尚书嫡女;一个为礼部侍郎嫡女。 是她们不能、也不敢得罪的存在。 如此,也只得伏低做小,巴结着些了。 谁叫人家会投胎,一出生,就是那世家大族金尊玉贵的贵女呢? 她们可是拍马都比不上啊! 见得她们这般模样,夏美人却也并不买账,只是自顾自轻哼一声,面上的不屑之色愈浓: “哼,我好得很!用不着你们问安。” 她可是听说,这二人上蹿下跳,上赶着想要过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了。 这些乡野村姑、小官之女,就是上不得台面! 如此汲汲营营的模样,真是叫人不屑又厌烦。 就在这时,一直立在夏美人身旁的沈贵人,这才悠悠开口道: “好了。妹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何必同她们一般见识?” 一边说着,她又斜眼扫了万瑶琴和郭玉清二人一眼,眼中的鄙夷之色,简直不言而喻。 见状,万、郭二人俱都是分外难堪,偏偏又都敢怒不敢言。 只得悻悻垂下眸去,堪堪掩饰住面上快要抑制不住的愤然与扭曲。 纵使心中百般不甘,她们此时,也只能任凭着沈、夏二人鄙夷与奚落。 一直没有存在感,缩在角落之中猫着的宁雨菡,见得这一幕,唇角掠过一抹讥嘲: 她还以为万氏和郭氏,是有多硬气呢? 对上同一届新晋入宫的贵女们,这两货还不是瞬间秒怂。 想要奚落她,却反被他人奚落。 这二人也真是没谁了! 如此,算不算是报应? 而且,还是现世报!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略略一扬唇,旋即,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扮起她的鹌鹑来。 …… 第17章 个个都不是善茬 就在万宝林和郭选侍灰头土脸、被沈贵人和夏美人奚落得敢怒不敢言之际,殿门口忽的传来一道娇喝声: “好好的,你们在这里吵吵什么呢?都聚在殿门口干嘛?还不赶紧给本宫让开!” 闻言,原本还优越感十足,鄙夷奚落着万、郭二人的沈贵人和夏美人面色皆是一变,面上皆浮现出一抹羞恼。 她们齐齐转目回首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着绯色织锦宫装,打扮得贵气逼人的美艳女子,此时,正被数名宫人簇拥着,立在殿门口,不耐的睨向她们这边。 见得来人,沈贵人和夏美人皆是一怔,二人迅速敛去面上的恼意,毕恭毕敬的冲着这美艳女子,俯身行礼: “见过丽嫔娘娘。” “给丽嫔娘娘请安!” …… 这名美艳女子,正是丽嫔。 沈贵人和夏美人自恃出身世家,颇有些心高气傲,然而,对上丽嫔,沈、夏二人,也同样是敢怒不敢言,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位可是正四品的嫔位娘娘,一宫主位! 可不是她们这些新晋入宫的小妃嫔,可以惹得起的。 然而,纵使二人识趣的伏低做小,摆出一副十足恭谦模样,丽嫔却也并不买账。 见二人向她行礼问安,丽嫔只是不屑冷哼: “你们这些新入宫的,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内,是尔等可以聚众喧哗的地方么?你们的宫规都学到狗肚子里头去了?哼,也不知道,入宫之前,尔等家里头都是怎么教养你们的。真没家教!” 被丽嫔丝毫不讲情面的一通训斥,沈贵人和夏美人的脸色,都颇为难看。 她们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从小到大,何尝被人如此训斥埋汰过? 这个丽嫔,居然这么说她们! 甚至,还质疑她们的家教。 一时间,二人不由都有些愤愤然。 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扭曲。 然而,一宫主位的嫔位娘娘的训斥,岂是她们一个小小贵人、美人,能够置喙、反驳的? 纵使心中万分愤然、不甘,沈贵人和夏美人,也只得涨红着脸,身受着。 并不敢与丽嫔辩驳。 见得她们这般面红耳赤的模样,一直低调的跟在丽嫔身后的一名着半新不旧青色宫装的女子,禁不住开口劝道: “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算了吧!她们年纪还小。丽嫔,你就别同她们置气了!” 闻言,丽嫔却是不屑的白了此女一眼: “赵嫔,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凭你也配置喙本宫,也不瞧瞧你是什么出身!不过一个宫婢提上来的嫔位,还敢插手置喙本宫。呵!” 赵嫔——也就是那名劝解丽嫔的青色宫装女子闻言,面色明显有几分难堪,却也并不敢与丽嫔争执,只是悻悻的闭上了嘴,退后几步,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不得不说,丽嫔实在是牙尖嘴利,专往人的痛处戳。 赵嫔的确是宫女出身。 她原是教导昭文帝人事的宫女。 在太子宫时,也只是个位份最低的小小承徽。 苦熬多年,才凭着一点浅薄的情分,在昭文帝登基之后,被册封为赵嫔。 她本就无甚宠爱,又比皇帝年长好几岁,如今已三十有余,在大胤,这个年纪,已称得上老妇。更是经年难得见皇上一面。 无宠、出身又不高。 而丽嫔,虽与她同为嫔位。却有“丽”这个封号,地位隐隐在她之上,加之,丽嫔出身世家贵女,又素来依附于贵妃,赵嫔更是不敢和丽嫔对上。 被丽嫔这么不给面子的当众奚落,她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的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赵嫔心中,究竟如何作想,这便不得而知了。 见此情状,沈贵人和夏美人,都有些惶惶不安,一旁的万宝林和郭选侍,也同样有些惶惶。 丽嫔不屑的环视了一眼四周,倨傲的扬起脖颈,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温婉女声: “丽嫔,你说这些,就太过了!赵嫔与你同为嫔位,又是服侍陛下的老人,你怎可这般说话?若是陛下知晓了,该如何作想?” 乍一闻听此言,丽嫔立时柳眉一竖: “你管我!你……” 丽嫔循声转目斥道。 却在瞧见,身后那身着湖水蓝色绣鸾鸟纹图样的宫装女子的刹那,止住了话题。 旋即,便是匆匆拜倒: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 原来,来人正是贤妃邓惠仪。 贤妃出自一品世家——安国公府,乃安国公嫡女,如今又贵为一品妃位,地位只在皇后与王贵妃之下。 论家世、论位份,丽嫔都完全没有抗衡贤妃的底气。 论宠爱…… 提及此,丽嫔心中愈加发虚: 自己圣眷平平,虽然贤妃也不见得如何受宠,但,陛下还是会给足贤妃应有的体面,一个月内,也总会去一两趟贤妃的崇德宫。 比之自己,经年几个月见不到皇帝一面,贤妃可是要体面多了,也受宠多了。 丽嫔心中发苦,一改之前,在面对沈贵人、夏美人、与赵嫔时的倨傲,在贤妃面前,端的是恭谦得很。 见丽嫔向自己行礼问安,贤妃略颔了颔首,轻“嗯”了一声,依旧一副温婉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客气: “丽嫔,你也知道,不该在坤宁宫殿门口聚众喧哗。可你这样,和旁人有甚区别?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没得让新晋入宫的妹妹们笑话!” 丽嫔闻言,面色登时一变,却也不敢反驳,只得讷讷道: “娘娘说的是!嫔妾知错了。” 至于她心中,究竟知不知错,觉不觉得自己有错,那便只有天知道了。 索性,贤妃对此也并没有深究,只是兀自对众人挥了挥手: “好了。大家伙儿都赶紧进殿去吧。差不多要到了请安的时候了,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该到了!” 闻言,一众嫔妃齐齐应是,旋即鱼贯而入,按在各自的位份,寻了个座位坐定,静待着谢皇后的到来。 缩在小角落里充当布景板的宁雨菡,就这样默默的围观了全程。 见众妃嫔各自落座,她垂着的美眸,才暗自轻眨了眨: 看样子,这后宫的嫔妃们,真是个个都不是善茬。 适才,真是叫她看了好大一出大戏呐。 精彩! 真是太精彩了! 第18章 唇枪舌剑 随着请安时辰的临近,坤宁宫的大殿内,已是衣香鬓影。 众嫔妃纷纷到场,各自安坐。 有人互相打着机锋;有人则是同平日里交好的妃嫔们,间或低语两句。 一时间,殿内倒着实热闹。 就在这时,有宫人忽的高声道: “皇后娘娘驾到!” 闻言,殿内陡然一静,众嫔妃纷纷起身,眼见得一身大红色上绣凤穿牡丹图样宫装、头戴赤金红宝衔珠凤冠的谢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迈入殿内。 见状,众嫔妃当即齐齐行礼下拜: “臣(嫔)妾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状,轻“嗯”了一声,在一众宫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径直来到凤座前,施施然坐定,这才冲着一众已行礼下拜许久的嫔妃,略略一抬手: “免礼!” 话虽如此说,但一众嫔妃俨然已正儿八经的向着皇后行了礼。 而皇后,也明显很是享受这种,高坐于凤座之上,看着众嫔妃向着自己俯身叩拜的感觉。 所谓的免礼,不过是句为了显示她这位皇后宽仁大度的客套话罢了。 索性,在场一众嫔妃,也并无一人将皇后的话当真。 她们都毕恭毕敬、丝毫不出错的行完了礼。 闻得皇后的这句“免礼”,众嫔妃又是齐齐称谢,这才纷纷起身。 对于众嫔妃的恭敬,皇后明显很是自得与满意,旋即冲着众人挥了挥手,状似和蔼的一笑: “都别站着了。坐吧!” 众嫔妃闻言,当即齐齐应是: “是!皇后娘娘!” “谢皇后娘娘赐座。” …… 旋即,纷纷落座。 皇后见状,满意一颔首,视线状似无意的在殿内扫视了一圈,见左下方第一个位置赫然空着,谢皇后描摹精致的黛眉,便是一蹙。 众嫔妃见状,俱都垂下了头,只作不知,倒是坐在贤妃下首位置的柔嫔见状,故作担忧的一蹙眉: “娘娘,贵妃姐姐还没到呢。这都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贵妃姐姐还不来。她莫不是又“病”了,不能给皇后娘娘您请安?” 柔嫔掐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 闻言,谢皇后的面色,便是一沉。 称病不来给她这个正宫皇后请安,这是贵妃王氏的惯用伎俩。 王氏仗着她是皇上的表妹,有着和陛下青梅竹马的情谊,又素来得宠,一向恃宠而骄。 三天两头称病,不来坤宁宫,给她这个皇后请安。 简直就是在藐视她这个皇后,挑战她这个堂堂一国之后、正宫娘娘的权威。 简直可恶! 哼,且等着吧。 不信她收拾不了王氏这个贱人! 特别是…… 谢皇后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幽光: 反正王氏如今,也早已是个生不出蛋来的母鸡了。 不过是个妃妾。 生养不出子嗣来,她王氏这一辈子,都只能死死的被她这个正宫皇后踩在脚下,绝无翻身的可能! 思及此,谢皇后唇角微勾,掠过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而与此同时,一道娇媚女声,却是陡然自殿外响起: “柔嫔,你居然敢在背后随意诋毁编排本宫,还咒本宫生病!你真是好大的胆!” 人为到,而声先至。 闻言,包括柔嫔在内的殿内众嫔妃,皆是一惊。 谢皇后则是一皱眉。 殿内众人纷纷向着殿门口望去,便见身着银红色绣金丝鸾鸟宫装,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王贵妃,在宫人的簇拥下,风风火火的步入了殿内。 而刚刚那番斥责,正是出自王贵妃之口。 王贵妃一进来,便极其敷衍的冲着谢皇后屈了屈膝: “见过皇后!” 旋即,没等皇后叫起,她便径直站直了身子,权做是已经给皇后行礼问安过了。 而后,她便转目望向一旁的柔嫔,丹凤眼直接冲着柔嫔一横: “柔嫔,你还不知罪?谁给你的胆儿,让你诋毁编排本宫的?还不给本宫跪下!” 柔嫔被王贵妃的气势所慑,禁不住激灵灵的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小腿一软,却也并没有依言下跪,而是转目拿眼瞅向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 谢皇后见状,当即开口: “柔嫔不过是开个玩笑,贵妃何必如此生气,还上纲上线?没得让新晋入宫的妹妹们见了笑话。” 王贵妃闻言,则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颇为倨傲的一扬螓首: “呵,笑话?这世上,从来就只有我敢笑话旁人的,谁又敢来看我的笑话?” 王贵妃此言,可谓嚣张至极。 殿内众嫔妃闻言,不由齐齐变了脸色,纷纷垂下头去。 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则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妹妹就是爱说笑!就算是本宫,也断不敢说这等诳语。这若是让前朝的大臣们听了去,当了真,可怎生是好?妹妹,你说是吧?” 闻言,原本一派嚣张模样的王贵妃,一张芙蓉面霎时一白,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她只是嚣张跋扈,不是傻。 岂能听不出谢皇后的话中之意。 前半段话,谢皇后分明是在暗讽和告诫—— 她这个正宫皇后都不敢说话如此嚣张,哪里容得下你一个妃妾如此狂妄。 这也便罢了。 关键是,那后半段话—— 刚刚说出那番话时,王贵妃并未曾觉得有丝毫不妥,反而还很是得意。 可,皇后一提起前朝,王贵妃便是秒怂了。 若是让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听得她刚刚的那番话,这件事,只怕可没那么好善了。 铁定要揪着她不放。 让她至少脱层皮。 唉,晦气! 思及此,王贵妃只得口不对心的呵呵一笑: “姐姐说的是。妹妹……可不就是在说笑么?呵呵。” 这一下,王贵妃自觉输了阵势,顿感无趣,也不再言语,而是悻悻然径直往属于她的位置上一坐,一时间,倒是也懒得再去找柔嫔的茬了。 柔嫔见状,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见王贵妃败下阵来,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的眸中,闪过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得意,旋即转目望向侍立在她身侧的贴身宫女翡翠: “陛下昨夜可有临幸新人?” 谢皇后这便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她昨日便知,昭文帝翻了新晋入宫的一个小选侍的牌子,召她侍寝。 并且,今天一早,乾元宫那边,还派人过来,通知她,免了这选侍宁氏的请安。 不过,知道归知道。 在请安这会子,当着一众嫔妃的面,谢皇后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无他,拉拉仇恨,也好啊。 王氏这贱人恃宠而骄,也就罢了。 宁氏一个小小选侍,不过头一次侍寝,也敢不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 呵。 第19章 某个真相 谢皇后的这番话,虽是在问身旁的贴身宫女,却也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是以,殿中诸人,都把她这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众嫔妃面色各异。 王贵妃直接面色一沉。 而一直安安静静缩在殿门口那个小角落中的宁雨菡,乍一闻言,却是立时站起身来,径直来到空旷的大殿中央,向着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扎扎实实的行了一个三拜九叩大礼: “嫔妾选侍宁氏,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宁雨菡俯首贴地,万分恭谦的道。 她将姿态摆得极低,仿佛卑微至尘埃。 行礼叩首,也是一丝不苟,恭恭敬敬,丝毫不曾有一丝懈怠。 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见状,明显很是满意。 “平身吧!” 谢皇后冲着宁雨菡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 “谢皇后娘娘!” 宁雨菡闻言,满口称谢,又再次冲着谢皇后一俯,这才起身。 因皇后只说叫她起身,却没说叫她回原位落座,站起身来之后,宁雨菡便低眉垂眼的立在原地,一副唯唯诺诺,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全凭谢皇后示下的模样儿。 见此情状,谢皇后明显又满意了几分: “宁氏,你倒是个知礼的。嗯,不错!坐吧。” 说着,谢皇后又冲着宁雨菡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原来的位置上去坐。 “是!皇后娘娘。” 宁雨菡闻言,垂着头,恭声应是。 旋即,听话的退至殿内口的角落位置,在适才一直坐着的那个绣墩上落座。 见宁雨菡全程一副怯弱模样,谢皇后的唇角略弯了弯,冲着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见状,则是冲谢皇后点了点头,悄声道了一句: “娘娘放心,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谢皇后略一颔首。 而与此同时,便有小宫女们从殿外鱼贯而入,端着茶水,来到众嫔妃跟前。 嫔妃们见状,纷纷端起茶盏,啜饮了起来。 毕竟一大早过来请安,折腾了这么久,还真是有些口渴了。 宁雨菡也是这般。 见得小宫女将一盏热茶端至她面前的小几上,又见不少嫔妃,都开始端起茶盏来喝。 宁雨菡便也端起面前的茶盏,然而,她才揭开杯盖,瞥了一眼茶汤,便是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这茶汤明显不太正常。 普通人瞧不出,她这个颇懂药理之人,又怎么会瞧不出来? 这成色、这气味,虽然好似和正常的茶汤无异,然而,宁雨菡却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 这茶水里头,分明是掺了东西! 宁雨菡以袖掩面,不着痕迹的轻嗅了嗅那茶汤,秀眉便是禁不住紧皱: 这里头,居然掺了能致女子绝育的药物。 而且,还是那种,只需些微计量,便能致人绝育的虎狼之药。 一旦服下,哪怕只是少量,此女这辈子,都别想有孕。 更别提,诞下子嗣了。 要命的是,此药物,还是无色的,就连气味,也十分微小,一般人压根察觉不到。 若不是宁雨菡在现代那会儿,因着家学渊源,从小被外公要求遍识百草,嗅觉被锻炼得十分敏感。 尤其是对于药材—— 但凡是沾了一点儿药,宁雨菡都能嗅得出来。 若不是如此,她也必不会察觉到,这盏茶的异常。 心中已有所断定,宁雨菡旋即略略抬眸,瞥了一眼殿内的一众嫔妃,但见她们皆是一副恍然未觉模样,端起手边的茶盏啜饮。 见此情状,宁雨菡便是几不可查的眉心一跳: 看样子,这些嫔妃都未曾察觉,这茶水中的猫腻。 她们…… 电光火石之间,宁雨菡的脑海之中,灵光一现。 霎时间,宁雨菡觉得,她似是窥破了某个真相。 怪道皇帝自大婚以来,一直无子,甚至,后宫嫔妃竟是无一人,怀有过身孕。 原来,真相就是源自这坤宁宫的茶水。 而这幕后的黑手,便已是不言而喻了。 宁雨菡暗自瞥了一眼,一派端庄模样,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旋即垂下头去,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这必定是皇后的手笔! 不然,哪个敢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在坤宁宫给后宫嫔妃们下这种虎狼之药? 谁能想到,表面端坐贞静的皇后,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敢公然给后宫诸人下绝育药。 这便是要断了后宫诸人生育的可能啊! 皇后竟狠辣如斯! 原本,宁雨菡还在暗自纳罕: 昨夜,她曾暗中替昭文帝把过脉,这狗皇帝明明身体康健,并无不育之症。这些年,怎么就一直无子,阖宫上下,甚至无一人怀有过身孕呢? 原来,并不是播种人的原因,而是地的问题。 地都被皇后给直接焊死了。 狗皇帝这些年,都是在做无用功啊! 想不到,皇后这么狠。 所以,这事儿,狗皇帝他知道么? 宁雨菡一时间思绪翻涌。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望着手中的茶盏,又不由有些发愁。 这盏茶,明显是针对她的。 想来,每名初次侍寝的嫔妃过来坤宁宫请安时,便会被奉上这种加了料的茶吧。 所以,今天,这茶就是为她准备的。 若是她不喝,反倒是会引起皇后的警觉。 而且,皇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得,会想出更隐蔽、更阴损的招数,暗害于她。 而这一切,显然不是宁雨菡所乐于见到的。 所以,这盏茶,她不能喝,但又不能真的一点都不碰,原封原样的摆在那里,让人发现她未曾饮用过。 思及此,宁雨菡皱了皱眉,复又眼珠子一转。 旋即,宁雨菡便学着身旁一众嫔妃的样子,以袖掩面,状似姿态优雅的啜饮茶水,却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将茶水倒在了她的帕子上。 宁雨菡也并不多倒,只造成一副她明显轻啜了几口杯中茶水的假象,便适时罢手。 旋即,又将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飞速藏于袖中。 做完这一切,宁雨菡这才垂下广袖,一派若无其事的将“喝”过的茶盏,放回到一旁的小几上。 而后,便垂下了头,继续缩在角落,当她的小透明。 宁雨菡并不想惹事,只想敬陪末座,熬到皇后遣众人离开便罢。 偏偏,她不去惹事,却有人来惹她—— “宁氏,昨晚是你去乾元殿侍的寝?” 坐在皇后左下手位置上的王贵妃,将手中的茶盏一放,忽的开口道。 第20章 注定是输家 王贵妃此言,着实有些没话找话。 宁雨菡昨夜去乾元殿侍寝,这本就是阖宫上下皆知的事,哪里还需要问? 傻子也知道,她此刻发言,绝不是为了问这个。 而是找茬来了。 果不其然,王贵妃又斜睨了坐在殿门口小角落里,低垂着脑袋,一副鹌鹑模样的宁雨菡,不屑的嗤笑一声: “我还道宁氏是个如何绝艳的丽人呢?却原来……啧,也不怎么样嘛。” 表哥这是怎么了?怎生眼光如此差? 居然招了宁氏去侍寝。 瞧这宁氏,一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刚刚面对皇后时,也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呵。 王贵妃的眸中,满是鄙夷。 被如此当众奚落,宁雨菡却也不恼。 闻得王贵妃的话,她只是倏的站起身来,怯怯的冲着王贵妃俯了俯身,恭声道: “贵妃娘娘说的是!” 便就不再多言了。 只是兀自垂着头,一派怯弱惶恐模样。 实际上,也唯有宁雨菡本人自己知道,她此时,对这位王贵妃,是有多敷衍。 啊,是是是!对对对!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宁雨菡继续装鹌鹑。 见王贵妃一派趾高气扬的骄矜模样,宁雨菡不但不恼,反而只觉得好笑。 甚至,她还对这个,到现在,对自己的处境,还一无所知的笨女人,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同情: 王贵妃这女人,只怕早就中招,绝育了。 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子嗣的女人,便是没有了指望。 她宁雨菡和这么一个没有指望的蠢女人,计较什么呢? 纵使是贵妃又如何? 王贵妃,已注定是输家! 显然,王贵妃并不知,一副怯弱模样的宁雨菡,此时的心中所想。 她还只以为,宁雨菡是为自己的雍容高贵所慑,压根不敢与她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争锋。 见状,王贵妃于心中轻蔑一笑。 心道: 小官之女,就是小官之女。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心中如此想着,王贵妃撇了撇嘴,旋即转目望向别处。 明显已失去了继续找宁雨菡的茬的欲望。 和这么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小选侍,有什么可说的? 这种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皇帝表哥才不会喜欢。 想来,昨夜,也不过是表哥的一时兴起。 这个宁氏,绝入不得表哥的眼! 如此,她也就更没有必要,和这个区区八品小选侍废话了。 没得丢了她堂堂贵妃的身份! 宁雨菡就这样被王贵妃给直接无视了。 对此,她却已经不恼,只是依旧一副怯弱模样,垂着头立在那里。 没有贵妃发话,她甚至怯弱的不敢重新落座。 见此情状,嫔妃们都撇了撇嘴。 不少人心中暗道: 这宁选侍,看来真是只鹌鹑。 不过,也是! 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县令的女儿。 还是个庶女。 入得宫来,能有什么底气? 还不是任由出身名门的贵女妃嫔与高位妃嫔们拿捏? 思及此,众嫔妃只觉心中豁然敞亮,对于宁雨菡昨晚侍寝的嫉妒,也顷刻间消散了不少。 这样的女子,不说能不能得宠。 就算是真走了狗屎运,让她得了帝宠,也于她们无碍。 反正,这是个好拿捏的鹌鹑! 思及此,众嫔妃你看看我,我又瞅瞅你,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笑。 端坐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一直默默的看着戏。 见贵妃如此奚落刁难宁雨菡,她却也并没有阻止。 将众人的神情俱都瞧在眼中,又睨了一眼,依旧一副怯弱模样,全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宁雨菡,谢皇后的眸光闪了闪,唇角划过一抹兴味的浅笑。 看够了戏的谢皇后,眼见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径直冲着众嫔妃挥了挥手: “好了,今日的请安,便到这里吧。本宫乏了,尔等且退下吧。” “是!皇后娘娘!” 闻言,众嫔妃纷纷起身,向谢皇后行礼告退。 看着众人纷纷俯身行礼,谢皇后唇角带笑。 居高临下,依旧端坐的她,视线扫过左下首,便见王贵妃此时也站起身来,同众嫔妃一起向着她行礼告退。 纵使,王贵妃此时,依旧是极其敷衍的略略屈膝,谢皇后的心中,却仍是只觉快意得很: 哼,王氏,纵使你再嚣张、再狂妄,再得陛下的宠,又如何? 一品贵妃又如何? 妃妾始终是妃妾。 纵使你心中再怎么不甘,你还是得向我屈膝行礼,在我面前,你永远矮上一头。 本宫永远压着你! 对于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机锋,宁雨菡丝毫不敢兴趣。 乍一闻得皇后遣众嫔妃退下,宁雨菡便是暗自呼了一口气: 这请安终于结束了! 真不容易! 宁雨菡随着众嫔妃一起行礼告退,旋即,便毫不留恋的出了坤宁宫,直奔自己的玲珑阁而去。 而众嫔妃,也是鱼贯而出,各回各宫。 很快,原本热闹喧嚣的坤宁宫大殿,便变得冷清了起来。 而谢皇后,则是任凭着宫人们搀着她回到寝殿。 才一入得内室,一名素色宫装、样貌与谢皇后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女子,便殷勤的迎了过来,冲着谢皇后俯了俯身: “妹妹见过长姐,给长姐请安!” “嗯。” 见状,谢皇后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面上也只是淡淡的。 不过,显然,对于这名女子出现在她的寝殿之中,她也并不意外。 见状,在寝殿中当值的大宫女珊瑚,忙笑着开口打圆场: “娘娘,四小姐一早就过来给您请安来了。见您去了大殿那边接受众妃嫔的请安,四小姐便只得在寝殿这边等您。毕竟,娘娘您也是知晓的,按例,四小姐这会儿,还不能去大殿那边和众嫔妃一起向娘娘您请安……” 珊瑚本意是想要打圆场,然而,她此时,却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珊瑚的前半段话,倒是没有任何不妥。 然而,一听得她那后半段话,素色宫装女子便是面色一变,心道要糟。 果不其然,闻言,谢皇后当即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拿眼瞪向那素色宫装女子: “谢芸儿,你为何不能去大殿和众嫔妃一起请安?还不是你自己个不争气!哼,没用的东西!” 第21章 谢皇后的盘算 “长姐,我……” 谢芸儿——也就是那名一身素色宫装的女子,被谢皇后瞪得瑟缩了一下,羞窘的垂下头去,期期艾艾的讷讷开口。 然而,她“我,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见状,谢皇后又是不耐的瞪了她一眼,斥道: “瞧你这个样儿。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怪道进宫数月,陛下都未曾宠幸过你呢。照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没法去正殿,和众嫔妃一起向我请安了!” 其实,也并不是就一定不能够去正殿给谢皇后请安。 君不见,万宝林和郭选侍,这两个低位小妃嫔,也同样未曾获过帝宠,却还不是走了门路,使了银子,跑到坤宁宫正殿去“见世面”去了? 只是,眼前这个,是谢皇后的庶妹,是他们英国公谢家的女儿。 谢皇后便绝不会为这个庶妹大开这个方便之门。 因为,谢皇后觉得,若是这般做了,只会更丢她这个皇后的面子、丢谢家的面子。 忒跌份! 谢皇后越看这个庶妹,越不顺眼,禁不住又是好一通数落: “别人都能被宠幸,你怎的就不能?连那么一个小小县令的庶女,都比不上,真是没用!谢芸儿,你倒是给本宫上进些啊!” “还有,你说你,穿什么不好?穿得这么素净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好打扮一下,就凭你这个样儿,还指望夺得帝宠?” 被嫡长姐如此数落,谢芸儿只觉委屈: 瞧长姐说的! 说的她好像不想争宠、不想获得陛下宠爱、不想侍寝似的。 可…… 这也要陛下肯召她去侍寝,亦或者是肯召见她,才行啊。 退一万步说,总要让她有幸见皇上一面吧。 她也想上进啊。 可,入宫这些时日以来,陛下都一直未曾传召过她,她想要主动和陛下偶遇,压根也没有机会。 到现在,谢芸儿都没能和皇上见过一面呢。 这叫她怎么上进啊? 至于她为何一身素色衣裳…… 她还不是怕穿得太艳,打扮得太过精致漂亮,会碍了皇后——这位嫡长姐的眼么? 唉,她真的好难啊! 谢芸儿的眼泪禁不住在眼眶之中打颤,心中只觉得委屈极了。 偏偏,她又不敢反驳这位金尊玉贵的嫡长姐一句,只得讷讷的垂下了头,任凭谢皇后在那不停训斥、数落。 见她这幅样儿,谢皇后更加生气。 一通数落之后,谢皇后又再次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已被她训斥得抬不起头的庶妹,不耐的冲着她挥了挥手: “行了,你回吧。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看你那样儿!真是看到你就生气!” 谢芸儿闻言,只得委委屈屈的屈膝行礼: “是!长姐,妹妹告退!” 说着,她便灰头土脸的告辞离开。 见得她离去,谢皇后又是冷哼一声: “哼!庶出就是庶出!瞧这一身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枉费她抬举这小小庶妹,入宫做了嫔妃。 皇上更是在看在她这个皇后,和英国公谢氏满门的面子上,册封这个庶妹为正六品贵人。 要知道,大胤后宫素来等级森严。 陛下又一向不爱对后宫女子大加封赏。 秀女入宫,一般初封的品级都不高。 正六品贵人,这可是同期选秀入宫的秀女之中,位份最高的了。 这次选秀入宫的秀女之中,统共也只有三人得封为贵人位份—— 一个是吏部尚书沈志河嫡女——沈贵人;一个是骠骑将军周炜嫡女——周贵人。 剩下的一个,便是谢芸儿。 谢皇后只觉,自己已经够提携谢芸儿这庶妹了。 谁知,这个庶妹,竟是这般不争气! “娘娘,您也知道,四小姐是庶出。您又何须同她这般置气?” 一旁的大宫女玳瑁见状,不由劝道。 嫡庶有别。 大胤更是一向嫡庶分明。 尤其是世家大族。 嫡女尊贵,不仅自小金尊玉贵的教养着,出嫁之后,也定是嫁与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做正妻宗妇。 而庶女,则多为妾室,亦或者,是嫁给次一流的人家、或是寒门子弟为妻。 其地位与待遇,天差地别,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正如谢皇后—— 她乃英国公嫡长孙女。 英国公世子之嫡长女。 及笄之年,便被先帝赐婚于太子,尊为太子妃。 昭文帝登基之后,她便是一国之母,当今皇后。 而她的那些庶妹,嫁的可就远没有她这般风光了。 “哼,若不是想要借一借她的肚子,本宫也懒得搭理她!” 闻得玳瑁的话,谢皇后面色稍霁,不屑冷哼一声。 下意识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嫁与皇上十余载,她都不曾有孕,谢皇后怎能不急? 偏偏,她刚嫁入东宫时,太过于天真,没个成算,竟是被奸人给暗害了,也未曾发现。 当她久未见喜信,察觉到不妥时,一切却是已经晚了。 她的身子,已经损了。 这些年来,谢皇后不知喝了多少苦药,求了多少偏方,只为能够诞下皇嗣,然而,她的肚子,却始终未曾有过动静。 “若本宫自己能生,哪里还用得上她这么一个庶女?” 谢皇后兀自喃喃,眸中的郁郁与阴鸷一闪而过。 令谢芸儿这个庶妹入宫,是祖父英国公的意思。 他们谢家需要一个皇子,她身为皇后,膝下更是需要一个皇子! 至于皇子的生母…… 一旦有了皇子,这个生母还重要么? 她和母亲,一早就商量好了。 到时候,去母留子。 想来,即便是祖父和父亲得知此事,也定不会置喙一句,必是会默许的。 毕竟,谢家只要有她的这个皇后娘娘,和一个属于谢家的小皇子就行了。 至于谢芸儿…… 她一个卑微、又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她的生死,重要么? 呵。 谢皇后自认,一切都盘算得极好。 谁知,这谢芸儿居然这般没用。 都已经入宫这么久了,竟然还未曾承宠。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见谢皇后余怒未消,殿内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就连皇后陪嫁入宫的大宫女——珊瑚、玳瑁、玛瑙几人,也都垂着头,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大宫女翡翠自外间走了进来…… 第22章 这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 见得翡翠步入内殿,谢皇后冲着一旁的宫人们挥了挥手。 宫人们见状,当即会意,鱼贯着退了出去。 而珊瑚、玳瑁、玛瑙三人,则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退到殿外,反手关上了门,而后,便都在门口侍立。 一时间,殿内只余谢皇后与翡翠二人。 “娘娘,那茶,宁选侍已饮下了。” 翡翠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向着谢皇后悄声禀道。 谢皇后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你确定?” 翡翠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的笃定: “是!奴婢确定。不会有错的。适才上茶的时候,奴婢就一直注意着宁选侍那边的动向。奴婢瞧她分明是饮过茶的。刚刚,我又特别去瞧了瞧宁选侍的那盏茶。那茶盏中的茶水,明显是有被喝过的。娘娘,您且放心!” 顿了顿,翡翠又压低了声音,凑近谢皇后耳畔,耳语道: “而且,她那茶盏的杯口、杯沿处,也都被涂了药。唇齿只要略碰上去,便会中招。娘娘,您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便是。那宁选侍,必是已经中招了!” 一时言毕,翡翠的面上难掩得意。 这也就是宁雨菡此时不在此处,未曾听得翡翠这番话。 不然,她一定会邪魅一笑,冲着一脸笃定得意的翡翠,嗤笑一声: 嗤,没想到吧,我装的。 那茶水,我压根就没喝。 杯口、杯沿,我压根碰都没碰,唇都压根没往那茶盏上碰过,就是防着你们这一手呢。 也不知道,翡翠和谢皇后若是得知真相,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当然,此时的她们压根不知真相。 只以为宁雨菡是真的已经中招了。 这不,闻言得翡翠的这番话,谢皇后明显吁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面露得意: “听你这么一说,那宁氏如今于本宫,也是完全无碍了。” 皇后意有所指的道。 眸中满是恶意与算计。 翡翠闻言,也是面上的得意之色愈浓,附和着点头笑道: “可不就是么?那宁选侍,本就是小官之女,还只是个庶女。位份又低。就算是偶然承宠,原本也对娘娘您构不成半点儿威胁。更何况,现如今……” 话到这里,翡翠顿了顿,面上掠过一抹讥嘲: “呵,她都已经绝了孕育皇嗣的可能了。往后,她一个小小选侍,断是逃不出娘娘您的手掌心。还不是任凭着皇后娘娘您搓圆揉扁么?” 翡翠的这番话,明显说到了谢皇后的心坎上。 闻言,谢皇后一脸认同,满意一颔首: “嗯,说的也是!” 这宁氏,往后,想必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见谢皇后面露满意之色,翡翠又嘻嘻的笑道: “况且,奴婢瞧着,这宁选侍也是个好摆弄的。这便更加不足为惧了!” 闻言,谢皇后也忆起了刚刚请安时,宁雨菡的那副怯弱模样,便也是略略一颔首首。 末了,谢皇后轻蔑一笑: “区区小官庶女,不足为惧!” * 玲珑阁 碧桃和小喜子,此时,正在玲珑阁大门口,来回踱步,不时的朝着门外张望着。 乍一见得不远处,初夏正搀着宁雨菡,一路向着玲珑阁这边而来,二人面上立时一喜,二话不说,便是齐齐迎出门去: “主子,您回来了!” “主子,您渴不渴?饿不饿?奴婢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主子快进去用点儿吧。” 碧桃与小喜子异口同声的道。 说话间,便已奔到了宁雨菡的跟前,眼巴巴的望向宁雨菡。 而宁雨菡,则是被他们这副模样,给逗乐了: “好了!知道你们忠心,都巴巴的盼着我回来呢。” 说着,宁雨菡又朝着四下里一扫,这便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玲珑阁: “行吧,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有什么话,且回去再说吧。” 闻言,碧桃和小喜子连连点头,齐齐称是。 而后,便与初夏一起,簇拥着宁雨菡,径直进了屋。 这外头人多嘴杂的,确实不宜在外头站着说太多。 有什么,自然是他们主仆几人,关起门来,在玲珑阁内细说才好。 嗯,到底还是主子想的周到啊! “我去屋里睡一会儿。” 才刚踏入玲珑阁,宁雨菡便冲初夏三人一摆手,一副疲惫模样,有气无力的道。 昨晚,她被狗皇帝折腾得够呛。 一大早,又赶着去请安,宁雨菡只觉疲累得很。 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会儿,补补眠。 其他的,待她睡醒之后,再说吧。 见主子这幅模样,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俱都是一脸心疼。 碧桃和小喜子当即便噤了声,初夏正欲扶宁雨菡进寝室休息,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突兀的尖细嗓音,陡然自玲珑阁大门口响起: “宁小主——,宁小主在吗?” 闻言,宁雨菡主仆几人,俱都是下意识一蹙眉。 主仆几人齐齐循声转目,朝着大门口那边望去,便见一小内侍,正立在玲珑阁的大门口。 显然,刚刚就是他在门口囔囔。 “你是何人?” 碧桃皱眉望向这名小太监,疑惑开口。 这小太监面生得很。 故而,碧桃才会有此一问。 这么一个眼生的小太监,突然跑过来,囔囔这么一嗓子,是几个意思? 他究竟想干嘛? “我是万宝林身边的总管太监小德子,我们宝林吩咐了,叫宁选侍过去咱们雨花阁一趟。” 小太监闻言,兀自把头一扬,趾高气扬的自报家门道。 说出来的话,端的是老大不客气。 言罢,见宁雨菡并没有有所动作,小太监小德子便又掐着尖细的嗓音道: “宁选侍,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同我一起过去雨花阁吧。可别叫我们宝林久等了!” 闻言,宁雨菡并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兀自皱眉望向门口的这个叫做“小德子”的小太监。 心中很是无语: 这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 这小太监,也太二百五了吧? 且不说,他一个小内侍,敢在她这个小主面前,一口一个“我”。 看看这憨批,都是怎么介绍他自己的。 还万宝林的总管太监? 试问,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宝林身边,有这么一个总管太监的名额和配置么? 思及此,宁雨菡心中更加无语,禁不住嘴角抽抽: 果然,万瑶琴那个二百五憨批,她的手下,也同样都是二百五憨批。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诚不欺我! 第23章 拉去慎刑司 “宁选侍,你还不赶紧和我一起动身去……” 见宁雨菡依旧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立在门口的小德子神情颇有些不耐,又再开口道。 然而,他这番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宁雨菡却是忽的俏脸一板: “把这个奴才拉去慎刑司,让他好好学一学规矩!” 闻言,小德子立时傻了眼: “我……慎刑司?为什么?宁选侍,你凭什么把我送去慎刑司。你……” 小德子下意识便想要反驳。 却是再一次被宁雨菡给一把打断了话头: “什么你啊我的?在我这个小主面前,你也胆敢口称你我?没规矩!” 宁雨菡斥道。 一番话落,小德子的一张脸,瞬间就惨白了起来。 此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他靠溜须拍马、奉承万宝林,得了万宝林的青睐,这些日子以来,在万宝林的雨花阁,小德子那是横着走。 嘚瑟得久了,竟是一时头脑发热。 跑到玲珑阁这边来拿大。 万宝林由来以本届民间采选入宫秀女之首自居,小德子原以为,这宁选侍也必定是以他们主子马首是瞻的。 所以,刚刚才敢那般拿大。 谁知…… 这是踢到铁板了? 面对宁雨菡的突然发作,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也明显怔愣了一瞬。 其中,小喜子最先回过神来,当即应道: “是!主子,奴才这就送他去慎刑司。” 说着,他便直接向着面色难看的小德子那边走了过去: “小德子哥哥,走吧。随我去一趟慎刑司!” 小喜子冲着小德子笑着道。 虽是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而闻得他这番话,小德子便是陡然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不!我不去慎刑司。你想干什么?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万宝林的人。你们……啊——” 小德子还待再说,然而,小喜子却丝毫不给他再多废话的机会。 只见他快走几步,径直来到小德子的面前,抬手一个手刀,重重击在小德子的后脖颈处。 小德子“啊”了一声,直接被小喜子这一计手刀给砍晕,身子软塌塌向着地上倒。 小喜子见状,索性扛起人高马大、还有些肥胖的小德子,就这样大步出了玲珑阁。 宁雨菡全程围观了这一幕,禁不住咋舌: “真没看出来,小喜子还有这么一手。” 谁能想到,小喜子看起来瘦瘦小小,跟个小豆芽菜似的,竟是有这一把子力气。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初夏见状,则是抿嘴一笑: “主子,听小喜子说,他本是农家子,从小在家担水劈柴、干农活,很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其实,小喜子的原话是,他小时候皮得很,除了干农活、担水劈柴,还没老少和村里头的孩子打架。 素来胜多败少。 想来,刚刚那计,能够致那人高马大的小德子一击昏厥的手刀,便是这么炼成的吧。 “原来如此啊。”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也是不由莞尔,旋即,她又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唔,好困!初夏、碧桃,我先回屋去睡一会儿。哦,对了,若那万宝林再谴人来请我去她的雨花阁,直接给我拒了!就说本小主要休息!” 言罢,宁雨菡便径直向着寝屋而去。 * 衍庆宫,雨花阁 万宝林和几名同届民间采选入宫的小妃嫔,一起坐在雨花阁门内的一座小凉亭中,一边赏景,一边闲聊。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无论是万宝林,还是其他几名小妃嫔,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时不时向着雨花阁门口张望。 “万姐姐,宁姐姐,怎的还不过来?她该不会不来了吧?” 终于,在众女又一次向着门口处张望,却依旧未曾见得那早该到来之人之际,一名一身精致宫装、浑身上下金灿灿的女子,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道。 此女,便是林采女——林珍珍。 林珍珍乃富商之女,虽出生低,家中却十分有钱。又是家中幼女,从小被娇养着长大。 是以,才养出了她这么个爱显摆、沉不住气,又没头脑的性格。 这不,她就这样大喇喇的,把在座几位小妃嫔的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 其余几人,心中早就在犯嘀咕了。 只是,谁也没有宣之于口。倒是这林珍珍,直接给说了出来。 闻言,万宝林面色登时一沉。 而一旁的郭选侍则是冷冷一哼: “万姐姐,宁雨菡该不会是故意不愿意来见你吧。” 说着,郭选侍又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某人是不是以为,她侍了一次寝,就有多了不起了?只不过才侍寝过一次,就敢不把万姐姐,你这个民间秀女之首,放在眼里了?哼!还真是有够狂妄!” 郭选侍夹枪带棒,好一通埋汰。 她虽未曾点名,但,明眼之人都知道,她口中的“某人”,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 自然是昨夜才承宠的宁选侍宁雨菡。 闻得她这番话,一旁的宋更衣与许答应,都将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万宝林迁怒。 要知道,她们也都是承过宠的人啊。 虽然,也只有一次而已。 她们可不就被郭选侍这话,给波及到了么? 为了不做那被殃及的池鱼,宋更衣与徐答应二人,只得埋着头,努力减小存在感。 而她们此时心里头,都快把这口没遮拦的郭选侍,给骂死了。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好么? 而闻得郭选侍这番话,原本脸色便不大好的万宝林,面色又是一沉: “这小德子是干什么吃的?叫他去请个人过来,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万宝林低咒一声,又冲侍立在一旁的贴身宫女秋月,挥了挥手: “秋月,你去玲珑阁那边瞧瞧。顺便把小德子和宁选侍一起给本小主带过来!” 万宝林依旧一副颐指气使模样。 并且,她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到得现在,她还理所当然的认为,宁雨菡必是应该要以她万瑶琴马首是瞻。 且不说,她乃巡抚之女,对方只是他父亲手下的一个县令的庶女。 就说现在,她万瑶琴可是从七品宝林,而宁雨菡不过是个正八品选侍。 她比宁雨菡这小贱人位份高。 宁雨菡就应该对她俯首称臣,听凭她差遣,不是么? 第24章 晋位 得了主子的话,秋月自是领命而去。 这次,秋月倒是没有让万宝林等太久。 约莫两刻钟后,秋月便疾步回到了雨花阁。 然而,她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这会儿,却是一脸惶恐的奔了回来: “主子,不好了!小德子被抓了!” 见秋月跌跌撞撞冲进来,囔着“主子不好了”,万宝林便是面色一沉,暗道一声晦气。 她正欲呵斥这不长眼的丫头几句,骤然听道小德子被抓,不由一挑眉,眸中闪过迷茫: “什么被抓?被谁抓了?” 这好端端的,她不过是叫小德子出去替自己传句话,怎么就被抓了呢? 谁敢抓她的人? “是慎刑司!小德子被抓进了慎刑司!是宁选侍,把小德子送进了慎刑司!” 秋月一迭声的道。 适才,她听从宝林的吩咐,过去玲珑阁那边想将小德子、并宁选侍,一同带到雨花阁来。 谁知,才到玲珑阁门口,便被玲珑阁的宫人给拦了下来。 “玲珑阁的宫人说,宁选侍正在休息,不见客,也不欲外出。至于小德子……他目无尊卑、言语冲撞了宁选侍,被宁选侍送去慎刑司了。” 闻言,万宝林登时大怒,将手中的茶盏,往石桌上重重一撂: “什么?宁雨菡这贱人!她居然敢?” 这贱人不仅拒绝过来她的雨花阁,还把小德子送去了慎刑司。 她怎么敢?! 见她如此气愤,秋月明显瑟缩了一下,将头低低的垂下,斟酌着继续道: “奴婢又赶紧去了一趟慎刑司,想要把小德子捞出来。结果,慎刑司那边的公公说,小德子尊卑不分,触犯宫规,要留在慎刑司那边好好教育一番,等教育好了,才能够放他出慎刑司。主子,您看……” 这慎刑司,是那么好去的? 这小德子这一次,只怕是要脱一层皮了! 唉。 “没用的东西!晦气!” 闻言,万宝林怒不可遏,抬手就直接扇了秋月一巴掌,啐道。 她看? 她能够怎么看? 慎刑司是她这个区区从七品宝林,可以左右得了的? 万宝林心中又气又恼,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既不能够去左右慎刑司那边的行事,又无法拿始作俑者——宁雨菡泄愤,只得拿贴身宫女秋月撒气。 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秋月的脸颊立时红肿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万分委屈,却也不敢多言,只得砰的一下跪到地上,砰砰砰的磕着头,一迭声的道: “主子息怒!” 见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凉亭中的众女,神色各异。 或懵逼、或震惊、或幸灾乐祸…… 各人心思各异。 郭选侍见状,眼珠子一转,一派同仇敌忾模样: “万姐姐,宁雨菡这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闻言,一旁的林采女也是直点头: “可不是!郭姐姐说的没错。万姐姐,宁选侍拒绝过来你的雨花阁,又把你阁内的小太监送去了慎刑司,可见她眼里压根没有你这个宝林姐姐。她就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闻言,原本就气得不行的万宝林,心中愈加恼怒: 宁雨菡—— 你个小贱人! 你不过是个区区选侍,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可是宝林小主! 从七品的宝林小主! 宁雨菡一个区区正八品选侍,她怎么敢? 万宝林恨得咬牙。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紧接着,万宝林的贴身大宫女秋玲,便是疾步从雨花阁外,奔了进来。 一看她这模样,便知是有事。 见状,万宝林沉着脸问道: “秋玲,你这是去哪儿了?可是有事?” 秋玲见状,遂冲着万宝林与凉亭内的众嫔妃们俯了俯身,这才一脸复杂的对万宝林道: “主子,适才,传旨的公公去了玲珑阁,陛下已经晓谕六宫,晋封宁选侍,为宝林了。此刻,宁小主已是从七品宁宝林了!” 万宝林闻言,又惊又怒,这一次,直接打碎了手中茶盏,一脸不可置信的扯着嗓子尖声道: “什么?陛下晋了宁氏为宝林?” 不仅是万宝林,乍一闻得秋玲此言,凉亭内一众小嫔妃的面色,俱都不太好看: 陛下居然晋了宁氏的位份! 她凭什么? 不过是侍寝了一次,这就晋位了? 如郭选侍这些尚未侍寝过的小妃嫔,那是又羡又妒。 郭选侍更是于心中暗想: 哼,嘚瑟什么啊? 不就是走狗屎运,侥幸被陛下幸了那么一次,被封个从七品宝林么? 待到她侍寝了,肯定也会被晋封的。 而且,还不仅只是个宝林。 再怎么着,也能混个美人当当。 宁雨菡,你给本小主等着瞧! 而宋更衣和徐答应,这些侍过寝的,则是心头泛酸,羡慕得心都快要滴血了。 都是侍寝。 宁氏侍寝,隔天就能够被晋封,升位份。 而她们呢? 侍寝完,连个毛都没有。 升位份,更是想都不敢想。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不能比的。 人比人,那是气死个人啊! “主子,这件事,千真万确!玲珑阁那位,现如今,确实已经是宁宝林了!” 顶着万宝林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秋玲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万分肯定的道。 此言一出,万宝林和凉亭内一众小妃嫔的面色,愈加难看了起来。 “怪不得她敢不来,敢不听万姐姐的话,敢情是人家底气足啊。” 郭选侍掩唇一笑,阴阳怪气的道。 其余几名嫔妃也纷纷附和。 闻得她们的话,万宝林此时的面色已是黑如锅底,心中更是又妒又恨: 宁雨菡那贱人,居然真的被晋封为了宝林,竟然和她平起平坐了? 万宝林心中狂怒,气得将桌上的果盘等物,直接掀翻在地。 * 就在万宝林气得几欲暴走之际,玲珑阁内,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玲珑阁前,宣旨太监已将晋封宁雨菡为从七品宝林的圣旨,宣读完毕,却久不见宁雨菡回应声。 打眼那么一瞧,便见宁雨菡正呆呆的跪在那里,怔怔然仰头望向自己,甚至都忘了接旨。 见状,宣旨太监只得轻咳一声,适时提醒这位仿佛正在发愣的小主: “恭喜宁宝林!宝林小主,您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接旨!” 第25章 这日子,可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宁雨菡原本在寝房内,睡得正酣。 骤然被初夏和碧桃从床上扒出来接旨,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会儿,宁雨菡俨然还没有睡醒,所以,便有些愣愣的。 闻得宣旨太监的话,宁雨菡倒是陡然清醒了不少,立时恭声道: “嫔妾接旨!嫔妾谢主隆恩!” 宣旨太监见状,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宝林小主快请起。” 说着,他又一指身后小内侍们捧着的各种赏赐: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宝林小主的。” 还有赏赐? 太好了! 宁雨菡的笑容,明显真切了几分。 她依言去瞧那些赏赐。 赏赐不多,却很合她的心意。 一根桃花簪,两匹桃粉色上好锦缎,并一百两银子,以及一小匣子金银锞子。 首饰、衣料之类的,都还好。 当宁雨菡瞧见装在匣子里的银子和金银锞子时,却是眼前一亮,面上的笑容越加的真切了。 她正愁没银子花呢。 狗皇帝便送了银钱过来。 嗯,不错!不错! 宁雨菡面上笑嘻嘻。 顺手拿了一锭银子,递到了宣旨太监手中: “辛苦公公了!” 虽然,略有些肉疼。 但这打赏的银子,可是不能省。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宁雨菡还是懂的。 何况,这位可是乾元殿那边的人。 可不是什么小鬼,而是大佛! 这便更不是她这么一个小小宝林,能够怠慢得了。 对于她的上道,宣旨太监明显也很是满意。 见状,当即不着痕迹的将那锭银子收入袖中,又向着宁雨菡说了几句吉利话,这便告辞,回乾元殿复命去了。 临走前,还细心的叫跟着的小内侍们,将皇帝的赏赐,全都搬进了屋内。 送走了宣旨太监,宁雨菡当即从匣中掏出五十两银子,向着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一递: “喏,这银子,你们三个分了吧。” 她现在家底不丰,掏出这么些银子来,其实,宁雨菡心里头是有些肉疼的。 但是,这银子,却必须掏! 必须厚赏初夏三人! 以前自己是没钱,现在有钱了自然要赏。 想赢得员工的忠诚,你这个老板就必须得大方。 老叫员工加班加点,却不整点实惠,只会画大饼、谈理想,可不行。 人不能光靠理想活着,得整点实际的! 果不其然,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见状,明显很是欢喜: “主子,您要把这些银子赏给我们?” “这么多银子啊?” “主子,您对奴婢们真好!”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 欣喜过后,三人面上又明显有些犹豫: “主子,您自己个也不宽裕。往后,少不得要打点应酬。这些钱,您还是自己个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初夏率先开口道。 显然,对于宁雨菡的经济状况,她也是了解的。 闻言,碧桃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主子,您的心意,奴婢们领了。这些钱,您还是留着自己个用吧。” 小喜子闻言,也是直点头: “对!对!主子,您还是自己个留着用吧。” 似怕宁雨菡面子上过不去,初夏想了想,又道: “要不,奴才们一人拿一锭银子就成!” 说着,她便伸手,从匣子里拣了一块体积较小的银子,拿在了手中。 碧桃和小喜子见状,也都如法炮制。 见得他们如此,宁雨菡心下一阵感动: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就知道,初夏三人都是好的。 三人对她,都是忠诚又体贴。 没曾想,他们竟如此贴心。 竟如此为她考虑! “叫你们拿着,就拿着!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 宁雨菡径直将那五十两银子,往初夏三人的手中一塞,嗔道。 他们既如此为她着想,她便更不能够亏待初夏他们,没得寒了他们三人的心。 见初夏三人,还欲推辞,宁雨菡当即拿眼一瞪: “我这个主子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 言罢,宁雨菡旋即又语重心长般,正色道: “咱们主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记住!往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必会有你们一口吃的。我吃米饭,必不让你们喝粥;我吃肉,你们也铁定跟着一起吃肉!” “主子……” 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闻言,俱都是难掩动容。 瞅了眼被自家主子硬塞入他们手中,那沉甸甸的银子,三人这才又欣喜一笑。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推迟,而是依言收下了银子。 而后,初夏三人又噗通一声,跪倒于地,齐齐冲着宁雨菡一叩首: “奴婢(奴才),谢主子赏!” 主子待他们是真好啊! 他们何其有幸,能够跟着这样一位好主子? 这日子,可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一天,宁雨菡主仆几人的心情一直很好。 而这份好心情,在下午未时,敬事房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晚仍由宁雨菡侍寝时,达到了顶峰。 “小安子公公,陛下真的又翻了我们主子的牌子,叫我们小主今晚过去乾元殿侍寝么?” 乍一听闻这消息,碧桃还犹自不敢确定的向着来报信的小太监追问了一句。 而这个小太监,也是熟人。 正是昨日过来报信的那名敬事房小太监。 这一来二去的,初夏他们三个,也和这小太监混熟了。 他们都知道,这小太监叫小安子,是以,碧桃便索性称他为小安子公公。 “碧桃姐姐,这当然是千真万确的事啊!这种事,奴才怎么敢打诳语?” 被如此追问,小安子无奈又好笑。 言罢,他又冲着宁雨菡躬身一笑: “宁小主,您还是赶紧准备着吧。约莫申时,就会有专人来接您去乾元殿了!” 闻言,宁雨菡自是微笑颔首: “有劳公公了!” 末了,她又冲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会意,给了小安子一个装着碎银的荷包,小安子接过荷包,便欢欢喜喜的走了。 “主子,恭喜您了!陛下又召您侍寝了呐。看来,陛下心里头,还是有您的!” 初夏三人一脸喜意,见得小安子走远,初夏方凑到宁雨菡耳畔,悄声道。 一派很是替宁雨菡高兴的欢喜模样。 见状,宁雨菡只是略略一勾唇: “好了!还是赶紧替我沐浴更衣去吧!” 第26章 她今晚,会好好努力! 其实,宁雨菡想说,皇帝心里头有没有她,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赶紧怀孕生子。 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初夏他们可不知道,宁雨菡内心之中的小九九。 他们还在那里,为主子的得宠,而兀自欢喜着。 闻言,初夏当即恭声应是,便开始与碧桃、小喜子几个,一起张罗起来。 烧水的烧水,准备洗漱用品的准备洗漱用品。 一时间,初夏他们三人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宁雨菡见状,悄然步入内室,在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只小瓷瓶,从中取出了一枚小药丸,以温水服下。 什么?你问她这吃的是什么? 自然是——宁雨菡自制助孕药。 昨天,在去乾元殿前,宁雨菡也悄咪咪吃过这药。 来到这大胤之后,宁雨菡一直很注意保养。她身体健康,经期也一直十分稳定、有规律。 是以,也十分好推算。 而这几天,便恰好是她的排卵期,这几天和男人同房,再加上这助孕药,她应该十分容易受孕。 这也便是,她昨日,特地外出,与皇帝“偶遇”的原因了。 错过这几天的排卵期,就又得等上一个月了。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宁雨菡昨晚侍寝的时候,才拒绝同昭文帝对饮。 既然要备孕,又怎么能喝酒呢? 饮酒后怀上的宝宝,可不健康! 不利于优生优育啊喂。 而对于今晚的侍寝,宁雨菡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多一次侍寝,便多一分成功受孕的机会嘛。 反正,这几天都是她的排卵期! 她今晚,会好好努力! 嗯。 抱着这样的心思,宁雨菡美美的洗了一个桃花瓣澡,又和昨天一样,吃了些桃花糕,垫了垫肚子,这才开始梳洗打扮。 “主子,这身桃粉色宫装就挺漂亮的。要不,今晚主子就穿这身?” 见宁雨菡在挑选衣裙,一旁的初夏忙一指一件桃粉色宫装,提议道。 这身宫装,和主子昨夜去侍寝时所着宫装,是同一色系、同一风格。 昨晚,陛下对主子的着装很是满意。 今日,陛下还特意赐了桃粉色锦缎给小主。这不就说明,陛下喜欢小主穿这个颜色的衣裙了么? 想来,主子今日若是穿着同款衣裙过去乾元殿,陛下见了,定也会欢喜的。 事实上,初夏的想法并没错。 并且,倒是个一劳永逸的稳妥法子。 然而,宁雨菡却压根不想按套路走。 “不了。今日,我便穿这身吧。” 宁雨菡闻言,摆了摆手,转而一指一套绯色衣裙道。 “嗯?主子,您要穿这件?” 初夏闻言一怔,眸中闪过诧异。 转目瞅了眼,那艳红至极的绯色衣裙,不由得蹙眉: “这套绯色衣裙,会不会太艳了?而且,这与主子您的风格,也不搭啊。” 闻言,宁雨菡却是嗤笑一声: “我是什么风格?你是指我昨晚的风格么?与昨晚的风格不搭才好呢!今天,我且换个样儿罢。”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也都是最贪新鲜的主儿。 初见你时,是惊艳新鲜。 若是第二次见你时,你还是那个样儿,他便要觉得你乏善可陈、索然无味了。 所以,宁雨菡今天想要换个路线。 昨夜,她是清丽脱俗;今夜,她便要艳光逼人,美艳而不可方物。 就不信,不能够令狗皇帝眼前一亮。 哼! 闻言,初夏便也不再多说,和碧桃一起替宁雨菡换上了那身绯色衣裙,又预备给宁雨菡梳妆。 “碧桃,给我梳个飞天髻。” 见碧桃折受开始给她梳发,宁雨菡便道。 碧桃恭声应是。 手指翻飞间,就替宁雨菡梳了一个飞天髻。 按宁雨菡的要求,发髻上,依旧簪了几朵新鲜采摘的桃花。 不过,这一次,簪的却不似昨日那般的粉色桃花,而是红色桃花。 宁雨菡又特意取了皇帝赏赐给她的那根桃花簪,斜插着簪在了她如墨般的青丝上,与那娇艳的红色桃花,交相辉映。 只衬得宁雨菡一张俏脸,越加娇媚。 耳间,则是挂了一对明月珰,随着宁雨菡螓首未动,一晃一晃。 而后,宁雨菡便开始动手,替自己上妆。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近乎裸妆的淡妆,而是给自己化了个桃花妆。 末了,宁雨菡又特地在眉间,画了朵娇媚的桃花,在花蕊处点了颗粉晶,以做点缀。 望着铜镜中,妩媚妖娆,美艳卓绝,却丝毫不显艳俗的自己,宁雨菡这才满意一点头: “嗯,搞定!” 再一瞥眼瞧去,便见初夏和碧桃,俱都眼神晶亮的瞧着她,两个小妮子眼中,满是惊艳: “小主,您真美!” 见得她回眸,初夏由衷赞道。 一旁的碧桃则是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大大的“哇”了一声: “小主,您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 被贴身宫女夸赞,宁雨菡心情很好。 见碧桃这幅样儿,宁雨菡只觉好笑,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 遂冲着碧桃,眨了眨眼: “碧桃的意思是……我往日里,就不美了?” 一边说,宁雨菡一边轻蹙黛眉,做西子捧心忧伤状。 一副被碧桃的“大实话”,给伤到了的表情。 碧桃见状,连连摆手,只将一颗脑袋,给直接要成了个拨浪鼓: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不止是今日,主子您往日里也都很漂亮!主子您天生丽质,就没有不漂亮的时候。” 见碧桃如此模样,宁雨菡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噗,哈哈。碧桃,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的嘴,原来这么甜?” 碧桃闻言,涨红了脸,一脸认真: “哎呀,主子,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啦!” 见她如此,就连一旁的初夏,也不由得失笑: “好了,碧桃,主子是在逗你呢。”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又禁不住掩唇而笑。 碧桃见状,还有什么不懂? “主子,您居然逗奴婢?” 碧桃跺脚嗔道。 一脸的“主子,你好坏!主子,你怎么能够这样”。 见得她这幅模样,宁雨菡又是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主仆几人就这样笑闹做一团。 直到申时二刻,凤鸾春恩车准时停靠在玲珑阁前,屋外传来了前来接宁雨菡去往乾元殿的宫人的声音: “凤鸾春恩车已备好。宁宝林请上车!” 闻言,屋内原本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行了,我该去乾元殿了。你们好生看家,等着我回来!” 略略整理了一下衣饰,宁雨菡冲着初夏他们挥了挥手道。 言罢,她便径直出了屋,在玲珑阁大门口,坐上那凤鸾春恩车,向着乾元殿而去…… 第27章 和那些庸脂俗粉,很不一样! 乾元殿 李元珩正兴致颇好的在桌案前练习书法。 一名小内侍忽的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同一直默默侍立在桌案边的方进忠耳语了几句。 方进忠遂冲着小内侍挥了挥手,又转身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禀道: “陛下,玲珑阁宁宝林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您看……” 方进忠点到即止,静待着李元珩的吩咐。 闻言,挥毫泼墨正酣的李元珩,手上微顿,挑了挑眉: “哦?她来得倒是一如既往的早!” 说着,他便径直一摆手: “如此,便传她到殿内伺候吧。” 早到也好。 他此时挥毫泼墨,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 自也是一桩乐事。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旋即便退出了殿内,不过一会儿,便领了宁雨菡进殿。 “嫔妾参见陛下!” 宁雨菡娉娉婷婷走入殿内,冲着桌案前的李元珩深施一礼。 “爱妃来了。” 李元珩轻“嗯”一声,下意识抬眸望去,但见一身绯衣,说不出的妩媚妖娆的佳人。 见状,年轻帝王立时眼前一亮,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爱妃今日的装扮,倒是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绯衣佳人,李元珩不由得笑道。 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宁雨菡今日的装扮,着实令他眼前一亮。 昨日,宁雨菡还好似一位清丽脱俗的桃花仙子一般;今日再见,她却又是艳美绝伦,好似那最艳丽的桃花精。 艳而不俗,撩人心弦。 “陛下谬赞了!被陛下夸的,妾都不好意思了!” 宁雨菡闻言,娇羞一笑,一副被李元珩给夸得不好意思的羞涩模样。 见她如此,李元珩不由朗声而笑,几步走到宁雨菡身前,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揽住了宁雨菡的纤腰: “朕可没有谬赞。好了,爱妃,不说这个了。来——” 李元珩显然心情很好,说话间,便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拉着她一起来到了桌案前。 “这是陛下的墨宝么?陛下字体行云流水、苍劲有力,真乃好字!” 打眼瞧见桌案上的字,宁雨菡便赞不绝口道。 虽然有拍马屁之嫌,她却也并不全然都是在拍狗皇帝的马屁。 李元珩的字,确实大气磅礴、铁画银钩。 俨然已有书法大家之势。 是以,宁雨菡夸得也并不违心。 李元珩心中暗道一声: 识货! 没想到,他这小嫔妃,还挺有眼光。 懂得欣赏!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面上却是不显,而是一副好心情的挑眉笑道: “朕倒是没看出来,爱妃的嘴这么甜。” 宁雨菡闻言,则是不依的娇嗔: “陛下,哪里是嫔妾嘴甜呀?嫔妾分明说的都是实话啦~” 说话间,宁雨菡的小手,还轻轻拽住了李元珩的衣袖,在那里摇啊摇的。 她这番娇媚模样,只弄得李元珩心神一荡,心弦好似被人不经意的撩拨了一下,发生一阵轻颤。 李元珩轻咳一声,温润一笑: “这么说,爱妃于书法一道上,也是颇有几分心得了?” 闻言,宁雨菡却是摆手道: “陛下,嫔妾哪有?嫔妾不过粗通文墨罢了。” 李元珩闻言,挑了挑眉: “哦?粗通文墨?朕倒是好奇,想要见一见爱妃的墨宝。” 闻言,宁雨菡想要推迟: “嫔妾所书,恐入不得陛下的眼!” 李元珩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爱妃但写无妨!” 顿了顿,年轻帝王又是一笑: “朕保证,不笑话爱妃,还不成么?嗯?” 这一次,宁雨菡倒没有再推迟。 也不矫情。 闻言,她当即冲着李元珩屈了屈膝: “如此,嫔妾便遵旨了!” 言罢,宁雨菡便拿起案上毛笔,略沾了沾墨,这便大大方方的挥毫泼墨。 但见宁雨菡一番书写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一行潇洒飘逸的行书,一蹴而就,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已跃然纸上,李元珩不由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讶然。 继而便是满目的惊艳与欣喜: “好!爱妃写的好!爱妃这书法,当真是不错!” 李元珩的目光,在宁雨菡刚写就的那一行行书上流连,禁不住抚掌而笑,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爱妃这字,当真可以用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来形容!”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垂眸望向宁雨菡。 说实话,他也未曾想到,自己这个小嫔妃,竟有如此书法功力。 原以为,她一介小官庶女,许也就是她口中说的那样,粗通点文墨而已。 平时习的,也应该是女儿家惯习的簪花小楷之类。 谁曾想,宁雨菡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写出来的字,飘逸洒脱,自有风骨,倒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小家子气。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又道: “爱妃之前,实在是太自谦了!” 现在再忆起宁雨菡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粗通文墨”、“恐入不得陛下的眼”,李元珩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嫔妃,实在是谦虚至极。 不似那些,素日里没事,便爱显摆一二,在他面前怒刷存在感的嫔妃。 嗯,不错! 他的小嫔妃,果然和那些庸脂俗粉,很不一样! 被昭文帝如此盛赞,宁雨菡却是一点也没有沾沾自喜。闻言,她只是抿唇一笑,一俯身: “些许微末小计,能博陛下一笑便好!” 现代那会儿,作为书画爱好者的外公,除了从小督促她学医,就爱督促她练字。 而外公,素爱王羲之的字,所以,她从小临摹学习的,也一直都是王羲之的字。 尤以行书见长。 十几二十年下来,宁雨菡于书法、尤其是行书上,已颇具心得。 虽不敢说是什么书法大家,却也小有所成。 屡次在国内外获奖,还在省内开过书法展。 连好友都经常调侃她,说她是被治病救人耽误了的书法家。 今天这也是凑巧遇到皇帝在写字,她也便捎带着小露了一手。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思及此,宁雨菡于心中一笑,面上却是愈加恭谦。 见得眼前的小嫔妃,如此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李元珩的眸中掠过一丝满意。 越发的觉得,他这小嫔妃不俗。 垂眸带着几许欣赏的望向宁雨菡,这一瞧之下,年轻帝王竟是不由有些看痴了…… 第28章 爱妃的唇,真甜! 宁雨菡原本生得就美。 清媚无双。 清纯之中,又夹杂着妩媚。 分外撩人心神。 同时,也恰巧,长在了李元珩的审美点上。 这也便是李元珩会一眼,便瞧上了她的原因。 而此时,灯下看美人,更是平添了几分韵致、与几抹惊艳。 烛光摇曳下,衬得原本就清媚无双,妩媚妖娆的宁雨菡,越加的雪肤花貌,艳美无双。 犹如那勾人的妖精一般,愈加的动人心魄。 看着这样儿的小嫔妃,李元珩的心,没来由的又是一荡。 心随意动间,李元珩已一把箍住了宁雨菡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倾身吻上了宁雨菡那诱人的樱唇。 “陛下,唔——” 猝不及防的被年轻帝王吻了个正着,宁雨菡嘤咛一声,旋即,便欲拒还迎的承受和回应着帝王这铺天盖地的吻…… 原本静谧的室内,一时间,气氛也变得旖旎起来。 这一吻热烈而绵长,直到宁雨菡被吻的险些快要喘不过气来,李元珩才一派意犹未尽般,才堪堪结束了这一吻。 宁雨菡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没好气的嗔了一眼,不远处,如同没事人一般,好整以暇睨着她的年轻帝王: “陛下,您欺负人家~” 这狗皇帝,怎么这么喜欢一言不合就亲人。 还非要吻得天昏地暗,吻得人喘不过气来,才罢休。 上次侍寝是这样,这次侍寝还是如此。 这狗皇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比如——索吻症啥的。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吐槽。 被小嫔妃这么大胆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反倒只觉别有一番韵致。 见状,他只是弯了弯唇,抬手轻抚上宁雨菡那如花瓣般娇艳的唇瓣: “真甜!” 宁雨菡闻言,明显有些懵逼,眨着美眸,望向年轻帝王。 见状,李元珩又是一笑。 轻笑着继续轻抚着宁雨菡的唇瓣,凑到自家小嫔妃的耳畔,低语道: “朕是说,爱妃的唇,真甜!” 闻言,宁雨菡俏脸一红,含羞带怯的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陛下~” 宁雨菡只当是狗皇帝在调戏打趣她。 殊不知,李元珩这完全就是实话实说。 他是真的觉得,宁雨菡的唇很香很甜。 实际上,李元珩素来就不爱吻宫中嫔妃。 因为,嫔妃们唇上,那红艳艳的胭脂味儿,他实在是不喜欢。 而宁雨菡,却是个例外。 昨日,他不过是见得他这小嫔妃的檀口红润诱人,便是鬼迷心窍的吻了上去。 吻上之后,李元珩才发现,他所碰触到的,完全不似其他嫔妃唇上的那股子浓烈的胭脂味儿,而是好似桃花般的清新甜蜜。 自然又清新,令得他没来由的沉沦。 忍不住,便深深吻了下去。 并且,一吻再吻。 他真是爱极了小嫔妃唇上的味道。 以及…… 她身上的味道。 李元珩目光沉沉的盯着眼前的佳人,忽的伸手,一把将小嫔妃打横抱起,抬脚径直向着内室而去。 “陛下——,您……唔——” 猝不及防被年轻帝王打横抱起,宁雨菡下意识惊呼一声,小手下意识紧紧攀上李元珩的脖颈。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又被李元珩一吻封唇。 宁雨菡被吻得晕晕乎乎。 待到这一吻毕,她已被李元珩抱到了龙榻上。 “不止是唇,爱妃的身子也好甜!好香!朕甚喜之!” 年轻帝王将头凑到宁雨菡的耳畔处,轻笑着低语道。 言罢,他已整个人覆了上来,把头埋入宁雨菡的颈项…… 鸳鸯交颈,红烛摇曳。 重重帷幕之下,床榻上的人儿,时不时发出一声娇呼: “陛下,你别~” “陛下,别……别这么急!” “哎呀,陛下,不要……妾不要嘛~” …… 被怀中的人儿,好一通折腾,李元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啃噬着怀中这娇气人儿的白嫩耳垂,一边粗喘着道了一声: “娇气!” 言罢,便愈加疾风骤雨般,与怀中的娇人儿抵死缠绵。 不过,他还是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温柔与怜惜。 而此举,也自是引得宁雨菡娇喘微微,娇呼连连。 …… 守在殿外的宫人们,听得殿内的动静,都不由得有些面红心跳。 谁说陛下羸弱的? 今夜,可不就雄风大振了? 哦,对!昨夜也是。 都春风几度了呢。 不过,这宁宝林,也当真是个绝色。 莫说是陛下了。 就算是那长年卧床、行将就木之人,见到如此美丽的宁宝林,也会立时来了精神,忍不住要将如此佳人揽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吧。 陛下自也不能免俗。 嘿嘿。 一番酣战,待到一时云消雨歇,宁雨菡懒洋洋的窝在年轻帝王的怀中,小手有一下的、没一下的,在李元珩的胸口画着圈圈。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出所料的,很快,李元珩便被怀中那娇气的小嫔妃,这番状似无意的小动作,给撩拨得心头再次火起。 他一把抓住那不停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小手,猛的一个翻身压下。 见状,宁雨菡却是娇嗔道: “陛下,不要~”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挑眉,居高临下的冲着榻上的小嫔妃邪肆一笑: “不要?爱妃你自己撩起的火,当然得由你自己来负责灭。” 谁叫他这小嫔妃,这般不老实,在那里撩拨他的? 现在,再说不要? 晚了! 言罢,李元珩便欲倾身压下,谁知,就在千钧一发,一触即发之际,宁雨菡又伸出了小手,往他面前一档: “陛下,不要嘛~,您且稍等。” 李元珩闻言挑眉,一脸不解: 等? 她要让他等什么? 索性,宁雨菡也并没有让蓄势待发的年轻帝王等太久。 她只是从龙榻上拿了个迎枕,迅速往她的腰下一垫,这便冲着李元珩扬唇一笑,娇声道: “陛下,嫔妾准备好了!” 李元珩:“……” 他这小嫔妃,怎么奇奇怪怪的? 这床笫之间,不但娇气,爱好还挺特别。 “陛下,您不过来么?” 见昭文帝似在发愣,宁雨菡又娇嗔道。 娇滴滴的女声,只令得李元珩心头一荡,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奇怪与特别? 权当这是自家小嫔妃,和自己玩儿的新招式、新花样。 心道一句: 这妮子花样还挺多! 罢了。 此时,正在兴头上,随她吧。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径直欺身而上…… 一室旖旎,夜未央。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29章 狗皇帝简直丧心病狂 这一夜,宁雨菡自又是整夜留宿在乾元殿中。 毕竟,她是累极,直接昏睡过去的。 见小嫔妃如此辛劳,李元珩也不愿令她大半夜离开乾元殿,回居所,来回折腾。 索性,就这样搂着他这又香又软的小嫔妃,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当宁雨菡自龙榻上悠悠转醒时,便发现,和上次一样,身旁的榻上,早已空空如也。 昭文帝早已不知去向。 想来,应该是去上朝了吧。 龙榻上的凌乱,和身体的酸软疲累,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宁雨菡于心中暗啐一声: 狗皇帝真的有些勇猛过了头了! 真的是…… 思及昨夜种种,宁雨菡禁不住俏脸一红。 扶着酸软到不行的腰肢,宁雨菡想要起身。 然而,浑身上下,好似被重型大货车碾过一般,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了半天,也硬是没有挣扎起身,反倒是惊动了在殿外守着的宫女银屏。 “小主,您醒了!您要起身么?奴婢来帮您!” 听得殿内的响动,银屏快步来到内室。 见宁雨菡想要起身,银屏遂几步奔至龙榻前,善解人意的扶了她一把。 在银屏的帮助下,宁雨菡这才得以起身。 “银屏姐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任凭着银屏服侍她穿衣着履,宁雨菡问道。 “禀小主,此时已是寅时三刻了。” 银屏恭声道。 顿了顿,她又道: “陛下临上朝前吩咐过,说是小主昨夜劳累,不许奴婢们惊扰小主,让小主好生休息。若是小主醒了,可在乾元殿用完早膳再回玲珑阁。” 这便是在向宁雨菡解释,为何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她还未过来唤宁雨菡起身。 这倒不是她这个御前宫女的失职。 而是,陛下一早有吩咐,不许打扰宁雨菡,让小主多睡一会儿。 是以,银屏才没有过来叫起。 当听得“昨夜劳累”这四个字时,宁雨菡一张俏脸,飞速掠过一抹可疑的红晕,不过,比之头一次侍寝之后,还是要淡定不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狗皇帝,就是个没节操、没下限的。 一如既往的,喜欢这般乱说话。 这种事,也是好对外说的么? 没羞没臊! 咳咳。 算了,看在他对自己,还算温柔体贴的份儿上,宁雨菡就不和这狗皇帝计较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在银屏的服侍下,迅速洗漱整理了一番,拒绝了银屏让她留下来吃早膳的提议,宁雨菡这便告辞离开。 陛下说,让她吃了早膳再走,那是皇帝的善意。 然而,宁雨菡也得知情识趣,懂些分寸。 她一个小小从七品宝林,按例来说,在侍寝过后,便应该离开乾元殿。 两次侍寝,皆留在乾元殿过夜,原本就已算是帝王隆宠了。 再留下来吃早膳,便是真的有些不知分寸,不懂礼数了。 乾元殿这个地方,可不是她这种低位妃嫔,可以久呆的地方。 索性,如她这般的低位妃嫔,也并没有日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资格。 除了初次侍寝之后的第二日,以及重大节日,宁雨菡等闲不用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是以,离开乾元殿之后,宁雨菡便直接回了玲珑阁。 才一来到玲珑阁的大门口,初夏、碧桃和小喜子,便巴巴的迎了过来。 “主子,您回来了!” “主子,奴婢扶您去屋里歇着去。” “主子,奴才一早便去膳房提了早膳,主子,您要不要吃点儿?” …… 三人七嘴八舌的道。 见宁雨菡一脸疲色,说话间,初夏便冲碧桃使了个眼色,二人这便一左一右,搀扶着宁雨菡进屋。 而小喜子,则是麻利的提了食盒过来。 “你还别说。我还真有些饿了。摆膳吧!” 对于初夏三人的体贴,宁雨菡很是受用。 遂笑着挥了挥手道。 而初夏、碧桃、小喜子闻言,三人面上明显齐齐闪过一抹心疼。 二话不说,便合力将早膳摆放在桌子上。 小喜子躬身退至一边,而初夏与碧桃,则是侍立在一旁,服侍着宁宇辰用早膳。 宁雨菡是真的饿了,是以,这一顿早膳,她吃了不少。 不过,她也并不贪吃,约莫吃了个八九分饱,她便住了手。 望着桌上,尚有不少她未曾动过的吃食,她小手一挥: “这些,初夏、碧桃、小喜子,你们分吃了吧。” 宝林的份例膳食,虽与高位嫔妃完全不能比。 但,比之宫人们的膳食,却不知要好上多少。 而且,每顿食材的量都很足。 宁雨菡的食量也有限。 是以,她也乐得把自己没动过的吃食,赏给初夏他们三人,让他们打打牙祭。 果不其然,闻言,初夏三人面上皆是一喜,碧桃更是直接欢呼出声: “太好了!又有好吃的了!主子,您待我们真好!嘻嘻~” 宁雨菡闻言,宠溺的虚点了点碧桃的额头,又冲着他们三人一挥手道: “知道就好!行了!别嘴甜了。赶紧下去吃早膳去!” 而她自己,则是径直往内室走: “我去小憩一会儿。若是无事,便不要来唤我了。” 昨夜她实在是太累了。 现在整个人昏沉沉,浑身酸软无力得很。 不行!她得好好休息一下。 否则,真的掐不住! 都怪狗皇帝! 简直丧心病狂! 初夏三人也知,小主昨夜侍寝,必定辛劳得很,遂闻言,也并没有异议。 只是有些心疼的齐齐恭声应是。 而后,便欢欢喜喜的拿了桌上的吃食,一起到隔壁的小间内分吃去了。 …… 许是累得狠了,宁雨菡一觉醒来,竟是已过晌午,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宁雨菡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才感觉,她仿佛又活了过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初夏忙进屋,服侍着宁雨菡下床、穿戴好,这便扶了宁雨菡出了内室。 外间,碧桃和小喜子早已准备好了膳食,等待她前来用午膳。 “主子,该吃午膳了!奴婢与小喜子已备好了膳食,主子可以用膳了。” 乍一见到宁雨菡,碧桃便迎了上来,冲着宁雨菡俯身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颔了颔首: “嗯,那就用膳吧。” 得! 她现在,真的快成那混吃等死的米虫了。 不过,米虫就米虫吧。 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也挺好!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坐到桌前,开始用膳,却见侍立在一旁的小喜子,一脸的欲言又止…… 第30章 小德子的下场 “小喜子,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见小喜子这副模样,宁雨菡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喜子闻言,则是恭声道: “回主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慎刑司已对昨日冒犯主子您的那个小德子,有了判罚。慎刑司罚那小德子,未时在宣德台门前,当众掌嘴三十,以儆效尤。并命阖宫上下不当值的宫人,尽数过去围观处罚。” 话到这里,小喜子不由有些欢喜。 初夏和碧桃也是一脸欢喜又解气。 初夏抿唇一笑道: “这是好事啊!当众掌嘴,还叫阖宫上下宫人前去围观,这一次,小德子和雨花阁那位的脸,算是丢大发了!如此,往后,只怕也没什么人胆敢任意欺凌小主了!” 起码,和主子同位份、以及差不多位份的低位妃嫔之中,是不敢再小觑主子,再在主子面前摆谱、造次了! 闻言,碧桃也是连连点头: “对!对!初夏姐姐说的对!” 说着,她有一瘪嘴,犹不解气道: “就只是掌嘴三十?我怎么觉得有点少呢?要能打烂他那张破嘴,才好呐!哼!” 可见小妮子对小德子不尊他们小主,这件事,是有多气。 见她如此模样,宁雨菡无奈摇头,随后从桌上递了块碧桃最爱的水晶糕给她: “好了!我们碧桃姑娘不气了啊。来,吃块水晶糕!” 见状,碧桃不由跺脚嗔道: “主子,你就逗我吧!奴婢又不是小孩子了!” 宁雨菡只摇头: “我哪有?” 主仆几人,霎时间笑闹做一团。 玲珑阁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宁雨菡用完了午膳,便见碧桃、小喜子,皆是眼巴巴望向她。 “你们俩这是想干嘛?” 宁雨菡见状,不由失笑。 闻言,碧桃与小喜子飞速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道: “主子,这不是小德子要在宣德台当众掌嘴嘛。奴婢和小喜子待会儿,也想过去瞧瞧。您看……” 言罢,碧桃便眼巴巴的望向宁雨菡。 宁雨菡好悬没被碧桃这小模样给逗笑,不过,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初夏便正色道: “你们两个别闹!也不想想,那小德子是因什么被罚,又是被谁送去慎刑司的。旁人可以去围观,咱们玲珑阁的人,还是算了吧!且安分着些!” 顿了顿,初夏又一脸担忧的道: “何况,主子又一连两日侍寝,还都留宿乾元殿。本就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知多少人,正盯着主子呢,就怕找不出主子的是非,挑不出主子的错处。你们要上赶着出去,给旁人找错处么?” 闻言,宁雨菡不由暗自点头: 初夏倒是个拎得清的。 头脑也是清醒得很。 有这么一个贴身大宫女在身侧,宁雨菡很放心! 其实,初夏想说的,也正是她想说的。 如今,她初入宫闱,看似一帆风顺。 又是接连两日侍寝,又是被皇帝晋位赏赐。 这些的确是好事,她们玲珑阁的人,却不能被这些好事,给冲昏了头脑。 一切,还是低调些才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总归不会有错的。 被初夏这么一说,碧桃和小喜子也收起了面上原有的嬉笑与得意之色,想了想,便是深以为然的齐齐重重一点头: “初夏姐姐说的对!这宣德台,我们不去了!” “对!奴婢们哪儿都不去,就守着玲珑阁、守着主子!” 见二人如此说,宁雨菡满意一点头: “就这样吧。从今以后,咱们玲珑阁内众人,便都继续深居简出,无事莫要出门便是!” 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闻言,忙齐齐应是。 就这样,宁雨菡直接下令初夏,将大门一关,主仆几人犹自呆在玲珑阁内说说笑笑,不再出门。 然而,他们不出门,却有的是人出门。 未时还未到,宣德台门口的空地上,便挤满了宫人,纷纷探头探脑,朝着宣德台这边瞅。 他们可全都是来瞧热闹的。 就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慎刑司的内监,架着灰头土脸、形容憔悴的小德子,一路来到了宣德台前。 “还愣着作甚,还不掌嘴?怎么,你还想让咱家来替你掌嘴不成?” 为首的一名慎刑司内监,不客气的将小德子推到围观的众人近前,没好气的道。 小德子被推搡得一个趔趄,却是敢怒不敢言。 闻言,当即点着头,诺诺应是: “是!是!是!我这就掌嘴!我这就掌!” 被慎刑司关押了一宿,小德子已经被唬破了胆儿,哪里敢反驳慎刑司内监的话? 昨晚,他可是吃尽了苦头啊。 他更不敢让慎刑司的内监,亲自掌他的嘴。 笑话! 被慎刑司内监亲自掌嘴,三十个巴掌打下来,说不得他就得去半条命。 还是他自己来吧! 思及此,小德子咬了咬牙,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并且,不受控制的痛呼一声,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哎哟喂——” 然而,一旁的慎刑司内监只是冷眼旁观,见状,却压根不买账: “下手太轻,不算,再来!” 小德子无法,只得加重了些许力道,再次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见状,一旁的慎刑司内监,却是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还是太轻!你若是不会掌嘴,那便由咱家来掌吧。” 说着,这名慎刑司内监,便作势挽袖子,预备亲自来替小德子掌嘴。 小德子见状,吓得不行,只得开始使命扇自己。 只听“啪”的一声响,小德子的半边脸颊,立时就肿了。 又是“啪”的一下,他的另外半边脸,也肿了。 见状,慎刑司内监这才掀了掀眼皮: “还成。继续!” 小德子闻言,只得左右开弓,抡起粗壮的膀子,不停“啪啪啪”猛扇自己。 原本来看热闹的宫人们,见此情状,此时也都吓傻了。 皆是噤若寒蝉,还有些瑟瑟发抖。 心中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能违反宫规,更不能落到慎刑司的手上。 嘶,真是太可怕了! 一时间,偌大的宣德台门前,唯余小德子掌嘴,那清脆的“啪啪啪”声,在回荡。 直到他整整掌嘴三十,一张胖脸肿得老高,脸上泛着血丝,嘴也破了,牙也歪了,这场惩罚,才算结束。 慎刑司内监板着脸,又好生训斥了小德子一番,这才挥手示意他离开。 末了,又扫视了一眼观刑的众宫人,冷声道: “都给我记住了!这就是目无尊卑、触犯宫规的下场!” 第31章 真是有趣! 很快,小德子被处罚的消息,以及他在宣德台门前掌掴自己的惨状,便如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后宫各个角落。 坤宁宫 “皇后娘娘,那小德子被打得可狠了!那惨样儿,奴婢瞧着都发怵呢。” 前去观刑的小宫女,规规矩矩的跪在谢皇后面前,恭声禀道。 思及小德子那惨样儿,小宫女整个人还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大宫女珊瑚闻言,不由撇嘴: “都道这个宁宝林是个怯弱的鹌鹑,奴婢看未必!真怯弱、真鹌鹑,还会一言不合,便把人送去慎刑司,闹出这么一出来?说不定,她就是在装怯弱、扮鹌鹑呢。娘娘,您可不能上了她的当!千万警醒着些!” 虽同为皇后从娘家带来的侍女,如今,同是皇后身边得用的一等大宫女,但四个大宫女间,都暗暗别着苗头。 尤其是珊瑚对翡翠。 一直以来,在四个大宫女中,谢皇后都明显更信任和器重翡翠。 这让珊瑚很是不忿。 她说这番话,倒不是真的发现了真相,察觉到了宁雨菡的“真面目”。 而是,怯弱鹌鹑,是翡翠对这宁宝林的评价。 而谢皇后却也深以为然,全然信任翡翠的话。 珊瑚便非要打破翡翠的评价。 更要让谢皇后否定这个评价。 然而,谢皇后的想法,显然与珊瑚的不同。 闻言,她只是不以为意的一笑: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珊瑚,你实在是多虑了!” 珊瑚见状,还想要再分辩几句,谢皇后却是不耐的摆了摆手: “好了,珊瑚,不提这事儿了,去把账册拿来,本宫要瞧瞧。” 闻言,珊瑚只得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讷讷称是: “是!娘娘。” 与此同时,昭阳宫内 王贵妃也同样听宫人汇报了宣德台那边的情况。 闻言,斜倚在贵妃榻上的王贵妃,不由得轻蔑一笑: “这么快,新晋入宫的那些小嫔妃,便开始菜鸟互啄、狗咬狗了?呵,着实是一场好戏啊!” 一旁的贴身大宫女桐儿见状,不由问道: “娘娘,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王贵妃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又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哪里还需要本宫做些什么?本宫还什么都没做呢。她们不就已经自己打起来了么?哈哈,甚好!咱们啊,便什么都不做,只管看戏就好!” 侍立在一旁的另一名大宫女柳儿,见状,当即拍起了王贵妃的马屁: “妙!实在是妙极!还是我们娘娘最英明!” 一边说着,柳儿还冲着“英明神武”的王贵妃,竖起了大拇指,她这番极尽讨好与谄媚的模样,不出意外的,成功取悦了王贵妃。 “那是自然!” 王贵妃洋洋得意一笑,眉宇之间,俱都是一副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笃定。 * 就在王贵妃洋洋得意的和贴身大宫女说话之际,崇德宫中的贤妃邓惠仪,也正在同心腹大宫女如梅密语: “娘娘,关于宣德台那边的事儿,您怎么看?” 崇德宫这边,自然也有那没当值的宫人,前去宣德台那边观刑。 这宫人才一回来,便竹筒倒豆子般,将在宣德台那边所发生的一切,合盘讲给了贤妃听。 贤妃静静听完了一切,便挥手让那名宫人退下了。 见主子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来主子心中究竟如何作想,如梅便是禁不住开口问道。 此时,室内只有她与如菊二人服侍。 她们二人皆是邓家的家生子,从小伺候贤妃娘娘一起长大。贤妃入宫之后,她们也跟着一起入宫,一直贴身服侍,皆是贤妃最心腹之人。 主仆三人呆在一起,把门一关,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私底下议论的。 贤妃邓惠仪闻言,却是略略一挑眉,不答反问: “你们觉得,宁宝林是个怎样的人?” 闻言,如梅不由皱眉思索,而一旁的如菊,则已是想也不想,便开口道: “这宁宝林,自然是个懦弱的。” 之前,宁雨菡去往坤宁宫给谢皇后请安那次,便是如菊随着贤妃一同去的坤宁宫。 自然也将宁雨菡的行事做派,瞧在了眼中。 在她看来,这宁选侍,哦,不,现在,已经是宁宝林了。 这宁宝林,可不就是个懦弱的主儿么? 不成气候,也不足为惧! 谁知,闻言,邓贤妃却是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懦弱?懦弱的人,能干得出这么一出?能当机立断,便叫手底下人,送了那小德子去慎刑司?” 闻言,如菊一怔,如梅却是皱紧了眉: “娘娘,您的意思是——懦弱只是表象。所谓的懦弱,全都是这宁宝林伪装出来的假象?” 若真是如此,这宁宝林也太会装、太会隐藏了吧? 邓贤妃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 “说不准,这宁宝林,会是这届新人之中,头一个出头的。”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心中如此想着,邓贤妃眸光一厉,眸中掠过渗人的寒芒。 转念一想,邓贤妃又只觉得她这就是想太多: 这宁氏再是如何,家事在那里摆着呢! 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县令的庶女,注定走不了多远。 实在不足为惧! 小小宁氏,还不配与她邓惠仪为敌! 如此想着,邓贤妃轻笑一声,冲着欲言又止的如梅、如菊二人,摆了摆手: “好了,咱们不提这事了。宁氏算哪个铭牌上的人?还不值得本宫这个一品贤妃关注!” 听得贤妃如此说,如梅、如菊也都深以为然,二人眼中俱都闪过一丝轻蔑,相视一笑,齐齐应是: “娘娘说的是!” “就是说啊。那宁氏,就算是给娘娘您提鞋都不配!” …… 不仅后宫众人听说了此时,就连此时身在勤政殿中的皇帝,也听说了此事。 勤政殿内 方进忠将宣德台那边发生的事,及其来龙去脉,向着李元珩汇报了一番。 闻言,正在伏案批改奏折的李元珩只是一笑: “哦?还有此事?” 看来,他的小嫔妃,还是有些脾气的! 脑海中,浮现起宁雨菡昨夜那娇滴滴的小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 嗯,有些脾气挺好的! 娇滴滴,又时不时会伸出爪子挠人的小野猫,这岂不是更勾人? 真是有趣! 第32章 陛下,该翻牌子了 对于宣德台发生之事,各方反应不一。 而此时,最郁闷、最丢脸的,当属雨花阁的万宝林。 “主子,小德子被慎刑司的公公们给抬回来了雨花阁,您看……” 秋月忐忑不安的瞥了眼万宝林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禀道。 闻言,万宝林原本阴沉的面色,便又是一沉,没好气的喝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他还有脸回来?本小主的面子,都要被他给丢尽了!叫他滚!赶紧叫他滚!” 闻得自家小主的怒吼,秋月小身子激灵灵一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末了,只得求助似的转目望向侍立在万宝林身旁的秋玲。 秋玲见状,叹了口气,一边抬手轻拍着愤怒的万宝林的背脊,替她顺气,一边劝道: “主子,您消消气。小德子是不堪用,可是,他这会子可是被慎刑司送过来的。您不收下,说不得慎刑司那边,还以为您不服他们的处罚,想要和慎刑司叫板呢?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万宝林闻言,面上一白,有些急切的道: “那怎么办?” 事实上,她还真就是不服这处罚。 然而,她却怎么敢真和慎刑司叫板呢? 凭她一个初入宫闱、还未承宠的区区宝林,眼下,可断没有这个胆儿! “主子,您好歹先让小德子进来,让慎刑司的公公们办完差,回去复了命再说。至于这小德子,您若是真不喜他。过几日,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 宫里头又不缺内侍使唤。 打发了再另找一个过来雨花阁使唤,倒也便宜得很! 万宝林显然也是这般想的。 闻言,她点了点头: “行!秋玲,就按你说的办。等过几日,就把这天杀的小德子,给打发了!记住,远远的打发了!让他做那最脏、最累、又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活儿。本小主再也不想看到他!” 万宝林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的道。 如今,她已经恨死这个小德子了! 都怪这蠢奴才! 害得她颜面扫地。 她要让他好看! 还有宁雨菡—— 这个贱人! 给她等着! 今日的折辱,他日,她万瑶琴必将百倍千倍,向宁雨菡那贱人讨要回来! 哼! * 永安宫,玲珑阁 原本惬意的躺在榻上,优哉游哉的翻着一本游记的宁雨菡,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而这一幕,恰好被端着热茶进屋的初夏,给瞧了个正着。 初夏见状,当即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便疾步来到榻前,关切道: “主子可是着凉了?” 说话间,她便已经熟练的拿了一个薄毯,盖在了宁雨菡的身上,又伸手探了探宁雨菡的额头,试了试体温,但见并无异常,初夏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轻笑: “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娇气?我没感冒!” 话说到这里,宁雨菡忽的玩味一笑: “只怕是有人在背地里咒我呢。” 不得不说,宁雨菡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是直接真相了。 初夏闻言,眼神一闪,抬手指了指衍庆宫雨花阁方向: “主子是指……那人在咒您?” 闻言,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不答反问的挑了挑眉: “你说呢?” 初夏见状,则是不由失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主子,叫奴婢说您什么才好呢?经此一事,那位必定是恨上您了。想必,您也早已知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可,您为何还要如此行事呢?” 初夏心中,主子素来是个隐忍的。 她只是有些搞不明白,这一次,主子为何却不忍了。 这一次,便注定是要树敌。 从此,便与那万宝林势不两立了。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却只是一笑,一脸的云淡风轻: “恨上我,便恨上我吧,我会怕她?” 旋即,宁雨菡又是一勾唇: “初夏,我不惹事,却也从不怕事。我不犯人。然而,人若犯我,我也必不是那好惹的!明白了么?” 初夏闻言一怔,深深的瞅了眼,床榻上那娇滴滴的人儿一眼,这才重重一点头,沉声道: “是!主子。奴婢明白!” 这样的主子,越发的让人敬重,让人有安全感。 也越发让初夏觉得,这是可以让她全然效忠与依靠的人。 她的主子……她没有选错人! 心中如此想着,初夏又转而谈起别的话题: “主子,您要不要再歇息一下?待会儿,敬事房那边就要派人来内宫通报今晚侍寝之人了,主子,您还是先养精蓄锐一番才好!” 宁雨菡被初夏这番没头没脑的话,给弄得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斜倚在榻上的她,不由失笑: “初夏,你是以为陛下今夜还会召我侍寝?” 初夏闻言,则是一脸理所当然般正色道: “主子,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啊。所以,主子,您要不要准备准备?” 陛下明明就很是喜欢主子,并且,应该对主子很满意。 不然,也不会连续两日召主子过去乾元殿侍寝,并且,侍寝过后,都将主子留在乾元殿过夜。 而且…… 思及她替主子沐浴更衣时,瞧见的主子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初夏禁不住脸红的垂下头去。 这都不算喜欢,那算什么? 陛下既然这般喜爱主子,想必今夜,也还是会召主子过去乾元殿侍寝才是!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却是一脸的不置可否,冲着初夏挥了挥手: “行了!初夏,你就别瞎猜了。反正,也差不多要到陛下翻牌子的时辰了。陛下今夜,究竟招谁侍寝,待会儿便能知晓!” 与此同时,勤政殿 和宫妃们纷纷关注皇帝今晚究竟翻谁的牌子不同,此时的昭文帝李元珩,还在与折子奋战。 方进忠则是尽职尽责的侍立在御案旁,随时等候差遣。 就在这时,敬事房总管太监马德义,带着一名小太监,捧着摆放着后宫嫔妃的绿头牌的盘托盘,走进殿内: “陛下,该翻牌子了!” 马德义例行公事的恭声道。 按祖制,这个时辰,便是皇上翻牌子的时间。 待陛下翻了牌子,确定了今晚的侍寝嫔妃,他们敬事房才好派人去后宫通知,让侍寝妃嫔提前做好准备。 “嗯,知道了!” 李元珩轻“嗯”一声,从堆积如山的折子中探出头来,抬手下意识伸向上书有“永安宫玲珑阁宝林宁氏”的牌子,作势便欲拿起…… 第33章 目的已达成 脑海之中,猛然浮现出他那小嫔妃的娇颜。 李元珩的修长大掌倏然一滞。 在空中停留了一瞬,转而随手翻了昭阳宫王贵妃的牌子。 罢了。 看在小嫔妃那般有趣,又那般合他胃口的份儿上,他且放她一马。 …… 很快,皇帝翻了王贵妃牌子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披香殿内 丽嫔听得这个消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还得是贵妃娘娘啊!” 丽嫔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永安宫的方向,面露讥嘲与不屑: “本宫就知道,陛下终归还是最宠爱贵妃娘娘的。陛下和贵妃之间的情谊,可不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撼动得了的!” 原先因着宁雨菡连续侍寝两日,而积攒于心间的不快,尽数消散。 丽嫔原本还想要给宁雨菡这小新人,一些厉害瞧瞧的。 现如今…… 罢了。 如今看来,陛下也并未曾将这宁氏当做一回事儿。 这等陛下不放在心上、又无甚地位的小嫔妃,还不值得她一个堂堂嫔位娘娘出手。 与此同时,柔嫔所居延禧宫 “哦?今晚陛下翻了王贵妃的牌子?呵,王贵妃可真是好手段!” 得知消息的柔嫔冷笑一声。 旋即,眼中浮现一丝不屑: “那宁宝林,接连侍寝两日,还被晋了位。本宫还道,这后宫出了个了不得的劲敌了呢。结果……啧,看来,又是个不争气的。成不了气候!” 亏她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收拾宁宝林这贱人呢。 现在想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陛下又不是真的宠爱这个宁氏,不过新鲜了两日,就撂开了手。 对付这样一个无宠无势的小人物,可不值当! * 见宁雨菡接连两日侍寝,又被晋了位份,后宫之中,不少妃嫔已开始忌惮暗恨于她。 甚至,都开始准备要着手收拾宁雨菡。 乍一听闻昭文帝翻了王贵妃的牌子,众人对宁雨菡的嫉妒暗恨,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纷纷也暂且歇了收拾宁雨菡的心。 而宁雨菡,则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么躲过了一劫。 玲珑阁 皇帝翻了王贵妃的牌子,今晚会留宿王贵妃寝宫昭阳宫的消息,此时,自然也传到了玲珑阁,听在了宁雨菡的耳中。 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此时,明显都有些失望。 颇有些担忧的瞅了眼,斜倚在软塌上的宁雨菡,但见自家主子,一副无悲无喜,不见喜怒的模样,初夏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小主,您……没事吧?”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我无事!” 一旁的碧桃却显然不信,瘪着小嘴,一脸担忧的道: “主子,您若是心里难过,别强撑!说出来,会好受些。奴婢把门窗关得死紧。主子放心!绝不会有人偷听到的。” 而宁雨菡,则是被碧桃这幅模样和她的这番话,给逗乐了: “噗,碧桃,瞧你说的。我怎么就成强撑了?所以,你们是以为,我在为陛下今夜召了王贵妃侍寝,而难过么?” 闻言,碧桃立时皱着小眉头反问: “难道不是么?” 再一细瞧主子的神态表情…… 呃,怎么会? 但见此时的主子,一脸似笑非笑,却完全不见幽怨哀伤。 难不成,主子真的不是在强撑? 主子她是真的没有因着陛下召了旁人侍寝,而伤心难过? “真不是!” 见碧桃扬首打量自己,宁雨菡便任由她打量,回以她一计微笑,笃定道。 伤心难过?怎么可能! 事实上,她现在,不仅不伤心、不难过,反倒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接连两日侍寝、两次都被留宿乾元殿,又是晋位、又是赏赐,还有慎刑司和宣德台那一出,她已经够扎眼的了。 说不得,都已经被不少后宫嫔妃给注意上,甚至是嫉恨上了。 若陛下今日再翻她的牌子,召她侍寝,只怕更是要犯了后宫诸人的众怒了。 之后,少不得要被后宫诸人针对、刁难。 这其中,甚至会包括不少高位嫔妃。 而这一切,绝不是她一个小小从七品宝林,能够应付得了的。 可以说,若是今夜她再侍寝,顶着连续三日被召侍寝的头衔,固然风光,可只怕也会引得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此,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乍一闻得昭文帝翻了王贵妃的牌子,今夜留宿王贵妃的昭阳宫,宁雨菡不但没有伤心失望,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挺好的! 有王贵妃这位宠妃,替她转移后宫众嫔妃的目光,吸引火力,实在是甚好!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 “碧桃,人须摆正心态,别将自己太当回事了!” 环视了一眼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宁雨菡正色道: “你们主子我,不过一区区从七品宝林,蒙陛下垂青,接连侍奉了两日,便已是侥天之幸了。岂能得寸进尺?这后宫,是陛下的后宫。我也好,贵妃娘娘、以及诸位娘娘、各位姐妹们也罢,皆是陛下的嫔妃。陛下想宠幸何人,便宠幸何人,哪里由得旁人置喙?” 其实,宁雨菡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在她排卵期时,接连两日侍寝,所有助孕的姿势和方法,她都已经依次试过了。 再加上自制助孕药的加持…… 宁雨菡下意识抬手抚了抚,此刻,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唇角禁不住微勾: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她的肚子里头,已是在孕育着小生命了。 成功受孕的目的已达成。 如此,侍不侍寝,宁雨菡也就没所谓了。 她还乐得清闲,不必受累呢。 毕竟,昭文帝是真凶残。 伺候他一夜,也是真的累。 宁雨菡下意识扶上自己的腰: 就这两日,她腰都快要累断了。 现在,还只觉得酸软无力呢。 腿也软得跟面条似的。 昭文帝不召她侍寝更好! 她正好能好好歇一歇! 不知宁雨菡内心的小九九的初夏三人,闻得宁雨菡的话,则是齐齐一凛,异口同声的恭声道: “是!主子,我们知道了!” 主子说的正是呐! 这后宫之中,认清身份、摆正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此,初夏三人都不由汗颜: 主子真是人家清醒! 在这一点上,他们可比主子差远了! 以后,他们还是多听主子教导,凡事都听主子的吧。 主子说的,必不会有错的! 第34章 有孕了 勤政殿 听完暗卫的汇报,御案前的年轻帝王不由一脸兴味的挑了挑眉: “哦?她是这么说的?” 单膝跪地的暗卫暗七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是!陛下。宁小主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奉命去打探后宫诸人的动向。 适才,已经将后宫众嫔妃的动向,俱都禀报于陛下知晓。 对于其他嫔妃的言行动作,陛下一直兴趣缺缺,也并不追问。 倒是当他提及玲珑阁宁宝林的言行时,陛下居然会开口相询。 暗七也没有多想,只是实话实说。 他手下的人,将宁雨菡关起门来,与阁内宫人说的话,听了个全须全影。 又全部禀报给了暗七。 而暗七,自是合盘禀于李元珩。 闻得暗七的话,李元珩唇角微勾: “有意思!” 他这小嫔妃,真是越来越对他的胃口,越来越有趣了。 关键是,还这么知情识趣。 还挺拎得清。 没有因着他宠了几日,就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搞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与身份…… 嗯,不错! 真是不错! 不枉他今天手下留情,怜香惜玉,护了她这一次。 思及此,李元珩又扬了扬唇,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见天已擦黑,李元珩遂挥了挥手: “摆驾昭阳宫!” 看在他这小嫔妃,这般清醒、拎得清的份儿上,送佛送到西,他便索性再助她一助吧。 * 随后,接连数日,昭文帝都宿在王贵妃的昭阳宫中。 后宫诸人见状,都道贵妃盛宠隆重,依旧宠冠六宫。 和王贵妃的盛宠相比,宁雨菡之前那连续两日的侍寝,便简直不值一提,压根便不算什么了。 渐渐的,后宫众嫔妃也都不再关注女主,反而把目光聚焦在昭阳宫那边,个个对王贵妃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些羡慕嫉妒恨的人中,却并不包括宁雨菡。 她自觉功成身退,整日深居简出,窝在自己的玲珑阁内,等闲不出门。 又恢复到之前那惬意的蜗居生活。 就这样,时间眨眼而过,转眼已一月有余。 这天,宁雨菡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替自己细细把脉。 宁雨菡屏气凝神,感受到自己的脉象,像摸到了滑动的小珠子似的,往来流利。 这分明是滑脉! 她有孕了! 确定自己乃是滑脉的那一刻,宁雨菡面上浮现出一丝喜意。 她成功了! 一击即中,成功怀上龙裔了! 就在这时,初夏和碧桃,一人手捧了一碟糕点水果,自门外走了进来。 “主子,奴婢和碧桃从御膳房取了糕点水果,您要不要用些?” 才一进门,初夏便是笑道。 说话间,初夏与碧桃已几步走至宁雨菡身前,将装着点心和水果的盘子,放在了宁雨菡面前的小几上。 最近主子好似特别容易饿。 是以,初夏、碧桃、小喜子他们三个,也总是会去御膳房那边领些糕点水果回来,给主子加餐。 幸而御膳房总管还算厚道,不是个捧高踩低的,小喜子又和御膳房内好几个小太监交好。是以,她们每每过去御膳房,也并未曾被刁难。 只是…… 唉。 思及刚刚的事,初夏叹了口气。 “嗯,好。给我来点水果,再来块点心!”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伸手便用摆在果盘旁边的叉子,叉了块切成小块的苹果,送到嘴中。 她如今怀着身孕,一人吃、两人补,确实容易饿。 怀孕的时候,应该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 以后生出来的宝宝,也能更健康漂亮。 心中这般想着,宁雨菡又叉了一块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 却忽然听得初夏仿佛叹了口气。 再瞧碧桃,竟是满目的愤慨与委屈。 见得她望过来,碧桃当即垂下头去,掩饰性的替她拿了一块水晶糕,递到宁雨菡面前: “主子,您吃!” 宁雨菡见状,秀眉不由一皱: “发生什么事了?” 宁雨菡心知,必定是有事。 不然,初夏和碧桃,怎么会是这幅神情? 闻言,碧桃忙不迭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哪有发生什么事啊。” 初夏闻言,也是强笑着道: “主子,瞧您说的,哪里会有什么事儿啊?” 她们二人不这般说还好,见得她们如此,宁雨菡的秀眉便又是一蹙: “可是谁为难你们了?” 不过转念一想,宁雨菡便似窥出了真相。 闻言,初夏和碧桃的面色,皆是一变,面上皆有一刹那的不自然。 见二人如此,宁雨菡越发笃定了她的猜测,柳眉不由一竖: “是谁为难你们?” “这……” 初夏和碧桃欲言又止。 宁雨菡见状,挑了挑眉: “莫不是,御膳房那边,有人给你们脸色看了?” 她久未再承宠,说不得就有那些子眼皮子浅的人,以为她失宠了,开始捧高踩低了。 想来,御膳房中,就少不得这样的人! 这也就是御膳房总管不知宁雨菡此时的想法,不然,他一定会大喊一声冤枉: 宁小主,您可是御前首领太监——方进忠、方爷爷,专程过来向他打过招呼,叫他平日里照顾着些,不可怠慢的人。 他哪里敢为难宁小主你阁内的宫人,还给她们脸色瞧啊? 冤枉啊! 闻言,初夏立时道: “不是御膳房那边。主子,您想左了!” 一旁的碧桃闻言,也是连连摆手。 她没有初夏有城府、沉得住气。 情急之下,竟是忍不住将事情和盘托出: “不是!不是!御膳房的公公们,对奴婢们很和善。是……沈贵人的贴身宫女冰蓝,她仗着她主子是贵人,比主子您位份高,前些日子,又侍寝过几次,有些恩宠,便故意为难奴婢和初夏姐姐,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那个冰蓝为难羞辱她和初夏姐姐也就罢了。 毕竟,她们只是区区奴婢,被为难、被羞辱,也没什么。 只是,她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 而那些难听的话,桩桩件件,都是针对他们主子。 这才是碧桃最气不过的地方。 居然敢那般说他们主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碧桃,你别说了!不许胡说!” 碧桃此言一出,一旁的初夏便是禁不住低声喝道。 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冲着碧桃使眼色,示意她赶紧闭嘴,不要再说了。 这些腌臜事,怎么可以让主子知晓? 阖该她们听到耳中,烂在肚子里头才是。 怎么能惹主子心烦? 第35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哦?她说了什么?”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抬手制止了初夏继续开口,示意碧桃回她的话。 听得主子的问话,碧桃则是难掩愤愤: “主子,那冰蓝,她说话可难听了!她说主子您不过是个玩意,陛下早已撩开了手,都忘了主子您是谁了。还说主子您注定无宠、无地位、又无出身,这辈子都别想出头,就是在他们小主面前,伏低做小、奴颜婢膝的命。注定这辈子低人一等,被他们小主踩在脚下。” 其实,冰蓝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远不止这些。 碧桃只是掐头去尾,略略说了一些。 她怕主子听完全部,会因此伤心难过。 自主子突然得了陛下青眼,接连侍寝两日之后,陛下便再未曾找过主子。 后宫诸人见主子不得宠,便难免生了轻慢之心。 是以,才会…… 唉。 “哦?她是这般说的?” 宁雨菡闻言,倒是不见怒意,只是略一挑眉: “这个冰蓝,口气还挺大。她家主子,如今也不过只是个贵人,她这个脾气倒是不小!难不成,是有何依仗?” 有道是,物似主人形。 有其主,必有其仆。 身边的宫人都这般嚣张,敢对后宫嫔妃口出狂言了。 那沈贵人现如今,还指不定狂成什么样儿呢。 虽然,新晋入宫的新人们当中,位份最高的便是贵人。 然而,正六品的贵人,在这后宫,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低位嫔妃而已。 而这沈贵人虽也陆续承宠过几次,却也并没听说,她如何受宠。 所以,她们主仆如此狂妄的底气是什么? 又或者说,她们究竟有何依仗? 这个沈贵人,该不会就因着她是吏部尚书之女,便嚣张狂妄至此了? “主子,奴婢听说,沈贵人最近经常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初夏也算消息灵通,闻言,忙开口替宁雨菡答疑解惑。 她话虽说得委婉,宁雨菡还是立时便听懂了: “原来是投靠了皇后!” 难怪这沈贵人,这么狂了! 闻言,初夏冲碧桃使了个眼色,碧桃当即会意,走了出去,反手关上了屋门,在外头守着。 见碧桃关上了门,初夏这才又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主子,您不爱和同届一起选秀入宫的新晋嫔妃们亲近,这也就罢了。只是……主子,您要不要拜访一下那些高位嫔妃?” 初夏的话说的含蓄。 所谓的拜访,其实就是投靠。 在初夏想来,宁雨菡现如今的位份,着实不高。若能够投靠上哪位高位嫔妃,有这位高位嫔妃庇护一二,她往后在宫里头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最起码的,如冰蓝之流,也绝不敢再造次。 说着,初夏便开始认真分析起来: “皇后那里,想必拜访的人一定很多,咱们不一定够得着。贵妃是个跋扈性子,不好伺候,还是算了。倒是贤妃娘娘,素有贤名,性子也温柔和蔼,小主,您不如试试拜访贤妃娘娘,和她亲近一二。” 这便是觉得,贤妃是最好的选择,建议宁雨菡去投靠贤妃了。 其实,初夏分析的并没有错。 她也是真心为宁雨菡着想,才选了贤妃这么一个看似不错的靠山,让宁雨菡去投靠。 若是宁雨菡有心想要寻一靠山,她许是真的会好好考虑一下这妮子的提议。 然而,宁雨菡却压根未曾生出投靠依附之心。 静静的听完初夏这一席话,宁雨菡只是兀自摆了摆手: “不必了!” 她并不打算投靠任何高位嫔妃、亦或者是皇后,甚至,她都不打算和这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嫔结交。 “我并不打算依附于这后宫之中的任何人,我也并不打算和她们结交。从前是如此,现在是如此,未来,亦是如此!初夏,你且记住!” 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人可信、可靠? 这就是一个大型雌竞现场。 被迫雌竞的她,不会相信这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嫔妃。 说什么姐姐妹妹? 明明都是雌竞的对手! 而且,还是你死我活,当面一脸笑,背后捅刀子的那种。 把对手当做靠山与依仗…… 呵,要不要这么天真? 真是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时话毕,宁雨菡顿了顿,又道: “以后你们出去,尽量避开后宫诸人和他们的宫人。他们说什么,你们只当是耳旁风,不理会就是。不必和他们争辩。” 论一日之长短,有何用? 她要成为这后宫最终的赢家。 为着这个目标,忍一时之气,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 宁雨菡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只要她肚子里头的孩儿,茁壮成长,平安诞下。 这后宫之中的任何人,都再也不敢小觑她。 更不会再有那个胆子,给她脸色瞧。 她可是皇帝唯一骨肉的生母,谁敢小觑? 谁敢再给她脸色瞧?!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则是一怔。 不知想起了什么,初夏飞速睃了眼宁雨菡的肚子。 恰好瞧见,宁雨菡正神色温柔的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见状,初夏禁不住目光微闪: 犹记得主子上个月的葵水,好似未曾来过。 莫非…… “是!奴婢都听主子的。” 心念电转间,初夏已恭声应道。 主子是个胸有沟壑、有成算的,听主子的,一准儿没错。 若是真如她想的那般,那便是太好了! 心中如此想着,初夏禁不住唇角含笑,只觉得往后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于是乎,她也不再劝宁雨菡,去找什么靠山了。 而是立时退了出去,打定了主意,要向碧桃和小喜子耳提面命一番。 若真如她所推测的那般,那往后的一些日子,他们玲珑阁内上下,少不得要更加深居简出、更加低调些才是。 如今,可是关键时期,能忍一时,是一时。 那些子势利眼小人,真是不理会也罢。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了主子的前程和她肚子里的…… 他们必须忍! 初夏向着自己小腹处打量的小动作,自然也被宁雨菡给瞧了个正着。 见得初夏心领神会般迫不及待的疾步奔出了屋子,宁雨菡不由失笑: 这个初夏! 她倒是怪机灵的。 她这是已经瞧出来了? 第36章 桃园再偶遇 宁雨菡和初夏主仆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点破。 只是,初夏三人在之后的日子里,服侍得越发周到、体贴,只把宁雨菡给服侍得万无一失、妥妥当当。 宁雨菡对此,自也是十分受用,便愈发安心惬意的养起胎来。 就这样,时间匆匆,转眼又过一月。 宁雨菡此时,已怀有孕两个月了。 她寻思着,再过一月,她便已有孕三个月。那个时候,胎位已经坐稳,到时候,便可找个机会,向昭文帝爆出她有孕之事了。 不过,还没有迎来有孕三个月,宁雨菡便先迎来了王皇贵太妃的生辰。 虽然贵为皇贵太妃,说白了,也只是先帝的妃妾。 并不是当今生母,而只是姨母。 加之,又并不是整寿。 王贵太妃之前,也曾有言,说她的生辰不欲大办。 昭文帝一听,大手一挥: 准了! 便遵了王皇贵太妃意思,没有大办。 而是只在后宫之中,举办一场小型的家宴,权当做是替王皇贵太妃庆贺生辰了。 事情到了这里,本来并不关宁雨菡什么事。 毕竟,她只是一区区从七品宝林。如她这等低位小妃嫔,还真不一定有资格参加这场小型家宴。 然而,皇后似乎觉得这场生辰宴,太过从简,实在是不够体面,便晓谕六宫,命后宫诸嫔妃,但凡是有品级的妃嫔,皆须到场,出席这场生辰宴。 对此,不少原本没有资格赴宴的低位嫔妃,自是喜不自胜。 而宁雨菡却只想说,大可不必! 若是可以,她是真不想去赴这劳什子生辰宴。 然而,这生辰宴,却也是由不得她不去。 谁叫这是谢皇后的懿旨。 而她,却是一个小小宝林,不得不遵皇后懿旨呢?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见宁雨菡换好出门的衣裳之后,便坐在窗棂旁发呆,初夏适时提醒道。 “哦,是么?那咱们走吧。” 宁雨菡闻言回神,轻“哦”一声,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任凭着初夏和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向屋外走。 “主子,您慢点!当心脚下!” 碧桃一边稳稳的扶着宁雨菡向前走,一边殷殷叮嘱道。 碧桃虽天真活泼些,却也不傻。 她与初夏一起贴身服侍宁雨菡,怎能未曾察觉到宁雨菡的异常。 对于宁雨菡有孕之事,这些日子,碧桃也早已察觉。 只是,主仆几人,都彼此心照不宣,未曾宣之于口。 不过,碧桃和初夏,皆对宁雨菡愈发的上心起来,时刻关注着主子的一举一动。 这会儿出门,平时素来都会留下来和小喜子一起看门的碧桃,更是坚持要随着初夏一起陪同宁雨菡一起去赴宴,就这样一左一右的扶着宁雨菡。 生怕她有个万一或闪失。 生辰宴在牡丹台举行。 而要去这牡丹台,御花园便是必经之路。 从御花园内穿过去,便就来到牡丹台。 这也是一条最快、最直接到达牡丹台之路。 原以为,宁雨菡必是会走这条路,然而,见宁雨菡明显不是向着御花园那边走,初夏不由得奇道: “主子,您这是要往哪儿走?咱们不是应该往御花园那边走么?” 宁雨菡则是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不去御花园了!咱们从桃园那边,绕道过去牡丹台,也是一样!” 就是因着御花园那边是必经之路,也是最快到达牡丹台之地,宁雨菡才不想往那边走呢。 这个时辰,若是去到御花园那边,还指不定要遇上多少后宫妃嫔。说不得,就要招来什么是非,引来什么麻烦。 对此,宁雨菡敬谢不敏。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不就是个绕个道儿么? 又没多远。 索性,她便避开众人,绕道过去牡丹台好了。 权当做是她多走动几步,锻炼身体了。 毕竟,怀有身孕的人,也需要适当走动。 如此,对之后的生产,也是有利的。 “是!主子。” “主子说的是!” 听得主子这么说,初夏和碧桃自不会有异议。 二人闻言,当即齐齐应是。 旋即,便扶着宁雨菡,主仆三人向着太液池附近的桃园而去。 主仆三人一路来到桃园,望着熟悉的景色,初夏不由生出了几分故地重游之感,禁不住笑道: “说起来,主子上一次来这桃园,还邂逅了陛下呢。就是不知,今日能不能再有这般际遇。” 初夏半是开玩笑,半是有些怀念与期待。 那一次的邂逅,成就了主子接连两日的侍寝,更是令主子成功怀上龙裔。 成为了这阖宫上下,头一个怀上龙胎的妃嫔。 若是这会儿,还能让主子在这里,偶遇陛下就好了! 说不得,主子就能够重获陛下青睐。 虽说主子已有孕,已是后宫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的好事。 然而,若能再次夺得帝王青眼,自然也是极好的! 初夏真就是满心满意,指望着他们家主子好! 宁雨菡自也知晓初夏心中所想,闻言,她只是一笑: “瞧你说的!且莫要得陇望蜀,净想美事了!” 她如今是有孕万事足,安心养胎,顺利产子,才是正经。 至于狗皇帝…… 他爱来不来! 反正,他也只是她生子的工具人罢了。 嗯哼。 就在主仆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前方密林中,忽的传来一阵响动,继而,便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谁?” 见状,碧桃立时惊呼道。 眼神警惕的望向前方。 而初夏,则是下意识与宁雨菡彼此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眼前的情状,莫名的有些熟悉: “主子,该不会是皇上他……” 之前,在桃园偶遇陛下时,和眼前的情状,何其相似? 宁雨菡显然也想起了这一出,不由得微蹙秀眉。 心中暗道: 不是吧? 这么巧,又遇到狗皇帝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说曹操,曹操到? 然而,显然,宁雨菡主仆俩,明显有些想太多了。 皇帝岂是那般好偶遇的? 何况,这会儿,昭文帝还在勤政殿,和堆积如山的折子较劲儿呢。 见状宁雨菡怔愣间,自密林中走出来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玉带金冠,身着亲王蟒袍。他径直走近宁雨菡主仆三人,薄唇微勾,眼中似有戏谑: “本王倒不知,这个时候,桃园竟会有人。” 第37章 成王李敬 乍一见得来人,宁雨菡主仆三人皆是一怔。 初夏和碧桃率先回过神来,齐齐下拜: “参见成王殿下!” 原来是成王李敬,王皇贵太妃所出的先帝第十子。 宁雨菡不由恍然: 怪道刚刚观此人长相,她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她为何会有这点子熟悉之感。 分明她很肯定,她之前,并未曾见过这男子。 这会儿,宁雨菡总算知晓,她这抹熟悉之感,是从何而来了。 这位成王殿下,和他的母亲——王皇贵太妃长得很像。 是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心中如此暗忖间,宁雨菡也冲着成王李敬略略一俯: “见过成王殿下!” 她虽只是个小小的从七品宝林,却也是皇帝妃嫔;而成王虽贵为亲王,却是外臣。 按例,宁雨菡无须对成王行礼参拜,只需礼节性的随意一礼,便可。 而作为外臣的成王,也需向她这位皇帝嫔妃回礼,以示尊敬。 这不,见状,成王当即冲着宁雨菡拱手一揖: “倒是不知,会在这儿遇见小嫂子。不知小嫂子是哪个宫的?” 成王唇角微勾,一派儒雅模样。 一双桃花眼,却是直勾勾打量着眼前的佳人。 但见对方一身藕荷色宫装,不施脂粉,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堕马髻,斜插了一只桃花簪,却显得分外清媚无双。身姿袅娜,妩媚天成。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只是,这美人儿身着宫装,这也于无形之中,昭示了她的身份。 她是他皇兄的嫔妃。 就不知,如此佳人,究竟是哪个宫的? 被成王李敬如此直勾勾的盯着,宁雨菡不由皱了皱眉,再一闻得他这番话,宁雨菡的秀眉不由又是一蹙: 竟然问她是哪个宫的? 如此大胆而放肆! 且,可以说是不知礼数。 她是陛下嫔妃,哪里由得他一个外臣打听。 而且,她还是他庶嫂, 他也唤她一声小嫂子了。 试问,哪有小叔子如此打听嫂子,肆无忌惮打量嫂子的? 看来,这位成王殿下,也远没有他外表表现得那般儒雅、而又风度翩翩。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只是再次冲着成王略略一俯,并不答他的话,径直绕开成王,向着前方而去。 初夏与碧桃也很不喜欢成王刚刚打量她们主子的目光。 更不想主子和成王多言。 毕竟,他们一个为皇帝嫔妃,一个是陛下亲弟,还是需得避忌着避点嫌的。 瓜田李下的,总归是有些不好。 乍一见得主子离去,初夏、碧桃自也是赶紧跟上,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快步离去。 见对方不答他的话,反是匆匆一礼,便径直离开,成王李敬却是丝毫不恼。 不仅不恼,李敬的唇角还荡漾起一抹兴味的笑。 桃花眼波光潋滟,兀自目送着佳人走远。 直到这时,他的心腹太监周福全,才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主子——” 见成王盯着刚刚那女子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回神,周福全不由唤了一声。 眼见得宁雨菡走远,娉婷背影就此消失,李敬这才收回视线,沉声对周福全吩咐道: “去打听一下,此女究竟是谁?” “是!殿下。” 周福全闻言,自是领命而去。 李敬又转目欣赏了一番桃园中的景致,只觉得,这景致虽好,与适才惊鸿一瞥的佳人一比,却是黯然失色。 一时间,李敬不由有些索然无味。 想了想,他便索性拂袖离去。 今日是母妃的生辰,他还是去瞧瞧母妃、给母妃庆贺生辰吧。 毕竟,今日他入宫,正是为此。 与此同时,宁雨菡已经与初夏、碧桃二人,一同走出了桃园。 主仆三人一路向西行去,终于来到了位于皇宫西边的牡丹台。 王皇贵太妃的生辰宴,便是在这牡丹台举行。 此时,牡丹台内,不少嫔妃已经陆陆续续到场。 宁雨菡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十分靠后、且偏僻的小几前,在这边坐定。 这张小几,可容纳两人同时入座,而与她同桌的,赫然就是万宝林——万瑶琴。 这倒不是负责安排位置的宫人憋着坏,故意将宁雨菡和万瑶琴分到了一张小几上同坐,而是宁雨菡与万瑶琴同在宝林的位份上,又同是新晋入宫的后宫嫔妃。 是以,才将她们安排在了一桌。 为讨好奉承王皇贵太妃,万宝林早早就到了。 她今日着一身胭脂红宫装,佩戴着一套赤金头面,打扮得分外喜庆高调。 见宁雨菡走到她身侧坐定,万宝林立时阴阳怪气的哼笑出声: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盛宠隆重的宁宝林来了啊!” 坐在下手的郭选侍闻言,立时掩唇笑道: “万宝林姐姐,您这可就说错了!宁宝林确实是得过两天盛宠,可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这些日子,宁宝林可未曾获宠。倒是姐姐和妹妹我,有幸得见了陛下的天颜呢。” 这两个月以来,前朝事忙,昭文帝一贯很少踏足后宫。 不过,却也零星召见了几个后宫嫔妃。 万宝林和郭选侍,赫然就在此列。 据说,她们俩是受到贤妃的举荐,才成功得见天颜。 虽统共也只各有一次。 二人也欢喜得意得不行。 这会儿,便是在向宁雨菡显摆呢。 在她们二人看来,宁雨菡早前虽连续侍寝两日,却也都是老黄历了。 现如今,宁雨菡便是那早已失宠的昨日黄花,不值一提。 而她们——万宝林和郭选侍,才是陛下的新宠。 正当时! “也是!” 闻得郭选侍的话,万宝林勾唇一笑,笑容之中满是得意,上下打量了宁雨菡一眼,一脸的鄙夷与嫌弃: “宁宝林,不是姐姐我要说你。知道你失了宠,不好意思出来见人,是以才长期缩在你那玲珑阁里闭门不出。可,也没得你这般灰心丧气,竟是连打扮,都懒得好生打扮一番,就这么过来赴宴了。啧啧啧,瞧你这样儿!可真是没眼看呐!” 万宝林阴阳怪气的道。 郭选侍闻言,也是连连点头附和,同样也是一脸的嫌弃。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 合着这俩蠢货,以为她闭门不出,是因着失宠而灰心丧气? 而她今日打扮素净,不施脂粉,也是为此? 宁雨菡心中呵呵哒,表示有被眼前这两个胸小无脑的货,给无语到。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第38章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宁雨菡之所以打扮素净,是因为她位份低微,又不是今晚的主角,自觉不能太过隆重高调,否则,恐会碍了某位高位嫔妃的眼。 如此,便就不好了! 在后宫,如她这等低位嫔妃,凡事低调些,总也是没错的。 至于她为何不施脂粉…… 宁雨菡下意识抚了抚,她尚且还十分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正孕育着她与皇帝的孩儿。 她现在是个孕妇,还是不要涂脂抹粉的好。 这样,对孩子好! 总之,一切都以腹中的孩子为重。 其他的,压根不重要。 何况…… 宁雨菡抬起雪白如凝脂般的柔荑,轻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微一勾唇: “万宝林、郭选侍,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么?就算我衣着简单,不施脂粉,也绝不会到所谓的没眼看的程度吧?毕竟……” 话到这里,宁雨菡忽然话头一顿,美眸轻抬,似笑非笑的睨向万宝林和郭选侍,轻笑一声: “本小主的姿容摆在这里呢。唉,谁叫我天生丽质,怎么着都好看。就算是披个麻袋,也比某些人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要好看得多了!啧啧啧。” 宁雨菡专往万宝林和郭选侍二人的痛处上戳。 似犹嫌这番话,气不到万宝林和郭选侍一般,末了,宁雨菡还学着万宝林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啧啧啧了两声。 果不其然,乍一闻言,万宝林和郭选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原本得意洋洋的脸,霎时间一僵,顷刻间,青白交加,满是恼怒: “你……” “宁雨菡,你别太过分了!” 郭选侍涨红着一张脸,气得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万宝林则是怒瞪向宁雨菡,抬手指向宁雨菡,手指一抖一抖的,全是被气的。 然而,偏偏,宁雨菡刚刚那番话,她们还真反驳不了。 谁叫宁雨菡刚刚说的,确实都是大实话呢? 宁雨菡确实是天生丽质。 就算是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宁雨菡的美貌,也绝属上乘。 此刻,她虽衣着简单,不施脂粉,却依旧显得清丽脱俗,说不出的好看。 确实是应了那句—— 天生丽质难自弃。 往那里一坐,便衬得盛装着意打扮过的万宝林和郭选侍,黯然失色、俗不可耐,相形见绌许多。 就好比,宁雨菡是那天上仙,而万、郭二人,则好似那土村姑一般。 万宝林和郭选侍的目光,不住的在她们自己与宁雨菡身上来回扫视,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二人面色齐齐一红,又瞬间转化为铁青,暗自羞恼暗恨不已: 呸!这个妖精!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恶! 虽然万、郭二人很不想承认,她们却都很明白,在这后宫,长得好看,那还真就是个大优势。 且不说,为所欲为。 若是她们能够有宁雨菡这般美貌,她们少不得也可以恃靓行凶,在这个后宫搅风搅雨一番。 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做个不尴不尬的小透明、低位嫔妃,如此憋屈? 唉,晦气! 就在万宝林与郭选侍,又羡又妒,暗自着恼之际,坐于不远处一张小几前的一名蜜色宫装、一派端庄模样,长得颇为丰腴的女子,却是冷不丁突然开了口: “宁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虽美貌,却也不能自视美貌便出口伤人啊!大家都是姐妹,宁姐姐你这般说话,也不怕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何况,身为女子,德行才是最为重要的。美貌与否,还是其次。须知,以色侍君,岂能长久?” 此女端着一副端庄矜贵模样,状似劝诫,实则话里行间,都是说教。 一副把自己当做道德典范和女性标杆,现身说法的模样。 而宁雨菡,则显然是那不符合道德规范的不堪之人,阖该被谴责。 然而,宁雨菡才不吃她这一套。 她斜睨了这滔滔不绝的女子一眼,挑了挑眉: “你又是谁?” 她怎么不记得,后宫之中,有这么一号人? 这人谁啊? 闻言,原本还一派端庄说教中的女子,面色不由一僵,原本一派端庄的模样,险些就要维持不住。 半晌,她才强笑道: “宁姐姐,妹妹是宝珠啊。薛宝珠。” “薛宝珠?” 闻言,宁雨菡再次一挑眉,秀眉微微蹙着,一副在费心思索薛宝珠是何人的模样。 见她这般反应,薛宝珠端庄的模样,再次龟裂,银盘似的脸上,飞速掠过一抹扭曲与憋屈: 就这么想不起来她这个人么? 这个宁宝林,简直目中无人! 她是压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吧? 事实上,薛宝珠此时所想,还真就是八九不离十。 宁雨菡这一时间,还真就没想起她这么一号人来。 在脑海之中回想了许久,宁雨菡才对上名号—— 薛宝珠? 不就是那个薛答应么? 和她们一起民间采选入宫的没落皇商之女。 敢情就是眼前这位啊。 宁雨菡不记得薛宝珠,还真不怪宁雨菡目中无人。 只怪薛宝珠的出身,可以说是这届选秀入宫之人中,吊车尾的存在。 士农工商,商为最低。 别说是她这个县令庶女,就是宋更衣这种普通民女,出身也比身为商女的薛宝珠要体面。 更何况,薛宝珠入宫之后,仅被册封为答应,姿容不显,又无宠。 入宫数月,都无甚存在感。 这样一个人,宁雨菡不记得,也并不为怪吧。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薛答应啊。” 搞清楚了此女究竟是谁,宁雨菡睨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 薛答应见状,则是皱了皱眉,面上却还是端着端庄的款儿,摆出一副世家贵女的派头,矜持的掩唇一笑: “是呐,姐姐,正是妹妹我!” 她正欲再对宁雨菡说教一番,规劝其“迷途知返”。 谁知,就在这时,宁雨菡却是倏然俏脸一板,拿眼一横: “谁是你姐姐?谁允许你自称妹妹的?没规矩!是谁教你,在面对比你品阶高的嫔妃时,可以这般嘻嘻哈哈,不尊不敬,还敢在品阶比你高的嫔妃面前,指手画脚说教的?如此不知尊卑,薛答应,这就是你的德行?呵,你这德行,还当真是好得很呐!” 第39章 你这宫规也直接学到狗肚子去了? “宁姐姐,我……” 薛答应闻言,银盘似的脸,瞬间涨红,水杏似的眸子,迅速泛起雾气,心中尴尬又委屈: 不该啊!往日里,她规劝旁人,那人听了她的话,从来都是心悦诚服的。 这宁宝林,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任谁人瞧见了薛答应这副模样,少不得都要心生怜惜,不忍怪责,然而,宁雨菡才不吃她这一套。 见薛答应一副委屈模样,宁雨菡当即美眸一瞪,冷哼一声: “什么你啊我的?什么姐姐妹妹?本小主乃从七品宝林,你不过是个正九品答应。入宫时,嬷嬷没教过你宫规么?在面对比你品阶高的嫔妃时,该怎么回话,你不知道?难不成,不止是德行“好得很”,你这宫规也直接学到狗肚子去了?” 薛答应闻言,脸色一白。 内心无比难堪。 纵使如此,她也再也不敢造次。 只得垂下头去,讷讷道: “姐……宁宝林赎罪!嫔妾知错了!” 大胤一向等级森严。 后宫更是如此。 按宫规,在面对比自己高阶的嫔妃时,低位嫔妃是需得用敬语,并且自称嫔妾的。 若是嫔位以上妃嫔,则是自称臣妾。 总之,官大一级压死人。 宁雨菡乃从七品宝林,而薛答应不过正九品答应,品级上,宁雨菡高出薛答应好几阶,又岂是官大一级这般简单? 这便更是妥妥的将薛答应,给压得死死的。 薛答应适才的话语,若是那碍于情面,不欲翻脸的嫔妃;又或者那昏了头,真讲什么姐妹情分的嫔妃,不欲与她计较,倒也罢了。 不然,就是妥妥的触犯宫规,没跑了! 而显然,宁雨菡明显就不想碍着那所谓的情面,也并不想和薛氏谈什么姐妹情分。 眼见得宁雨菡板着脸,冲着自己便是一通训斥,薛答应彻底慌了。 原本想要说教pua宁雨菡,却反被宁雨菡训斥…… 薛答应吃了好大一瘪。 只觉得郁闷无比。 偏偏还无法,只能身受。 见薛答应服软,主动认错,宁雨菡又是冷冷一哼: “念你是初犯,今日也便罢了。若有下次,我自会禀明皇后,替你请个教习嬷嬷,好好的教教你宫规!” 宁雨菡这话,是赤果果的威胁。 薛答应自然也听得明白。 然而,闻言,她却也只能暗自咬牙,面上则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恭声道: “是!嫔妾谨记宁宝林教诲。” 话虽这般说,薛答应却是已于心中,恨上了宁雨菡。 宁氏怎么敢? 不过一个宝林,这宁氏,竟狂成这样? 这般不给她脸面。 她说的那些,又有哪点不对? 居然当众如此下她的脸面。 真真是将她薛宝珠的脸面,往地上踩! 薛宝珠恨得咬牙,于心中暗暗发誓: 她一定要向上爬。 不择一切手段,往上爬。 待到她爬上高位时,她定要让这宁氏好看。 让她知道,自己说得对! 空有美貌,又能如何? 以色侍君,岂能长久? 今日之辱,他日,她薛宝珠必要向这宁氏,千倍百倍的讨要回来! 薛宝珠飞速睃了宁雨菡一眼,眸中满含恨意。 而她投注过来的这抹充满怨毒的目光,却是恰好被侍立在宁雨菡身侧的初夏,给瞧了个正着。 见自家主子仿若不知,还在那里悠然自得的捏了一颗葡萄在吃,初夏一脸无奈,只得装作是在替宁雨菡拿东西,不经意的凑到宁雨菡耳畔,用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可以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 “主子,您刚刚,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薛答应,只怕是恨上您了!” 这后宫嫔妃,哪一个不是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款儿,天天姐姐妹妹的,一团和气,就怕别人说她不贤不惠,不能容人。 哪里有像他们主子这样,一点情面也不给人留,张口就怼。偏偏还要挤兑得对方张口结舌,溃不成军的啊。 瞧这薛答应,刚刚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这下,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却是不置可否的一撇嘴: 恨上她了? 就算她不这么咄咄逼人的直接给她怼回去,这薛氏就不会恨上她? 什么姐姐妹妹的啊? 在这后宫,称姐道妹的,是有什么用? 明明就是你死我活,见不得对方好的对手,还给对方留什么情分? 这不是多余么? 这薛氏,胆敢跳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说教,还妄想pua她,便是活该被她怼。 谁叫这厮上赶着过来恶心人的? 这次不怼死她,众人搞不好还要认为她好欺负。 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人,想要骑在她头上拉屎呢。 哼,想都别想! 至于薛氏的恨…… 宁雨菡一扬修长白皙的脖颈: 姐压根就不带怕的! 抬手抚了抚小腹。 瞧见了么? 这就是底气! 都道她是恃靓行凶。 殊不知,她其实是恃肚行凶。 嗯哼! 将宁雨菡的神情动作,瞧在眼里,初夏哪里会不知,自家主子此刻的心中所想。 见状,初夏心中无奈又好笑,正欲再开口劝上几句,就在这时,守在殿门口宫人,却是陡然高声唱道: “王皇贵太妃到!王贵妃到!成王殿下到!” 闻言,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宴会现场,霎时间静默了下来。 眼见得一身品红色、上绣鸾鸟团花图样宫装,戴鸾鸟点翠珠玉冠的王皇贵太妃,在同样盛装打扮的王贵妃、与成王李敬,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径直迈入会场,在场一众嫔妃,纷纷起身相拜: “见过皇贵太妃娘娘,祝皇贵太妃娘娘福寿安康,长寿未央!” “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 …… 之前,在宁雨菡唇枪舌战,怒怼万宝林、郭选侍,和那莫名其妙跳出来,找存在感的薛答应那会儿,除皇后与王贵妃二人之外,后宫嫔妃已悉数到场。 这会儿,嫔妃们自是纷纷向王皇贵太妃和王贵妃行礼问安。 见状,成王自是侧身回避。 虽然,大胤并不死守男女大防、男女七岁不同席那套。 民风并不太保守。 然而,这里毕竟是昭文帝的后宫。 眼前之人,皆是成王的庶嫂。 成王也的确是该避讳一二。 第40章 姑侄心思 按理来说,作为早已出宫建府的成年王爷,成王李敬是不应该随意出入皇宫,尤其是昭文帝的后宫的。 不过,谁叫今日是王皇贵太妃的生辰呢? 为这事,王皇贵太妃特地求到李元珩面前,想要在自己生辰这日,让成王李敬入宫看望自己,陪自己吃完这顿生辰宴,以慰她对这个儿子的思念之情。 对此,李元珩自然是准了。 于是乎,成王才会今日入宫,并于此时,出现在这里。 而贵妃王青鸾,会与王皇贵太妃、以及成王李敬,一起同来,这也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王贵妃与王皇贵太妃同出于王家,王皇贵太妃更是贵妃王青鸾的嫡亲姑姑,而成王则是王贵妃的嫡亲表弟。 他们一起携手到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见得众人俯首下拜,王贵妃倨傲的瞥了眼冲着她叩拜的一众嫔妃,一派高贵骄矜模样,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 也是! 想她身为贵妃,又出身赫赫扬扬的世家大族——王家。 大姑姑是已故先帝元后——元德皇后,小姑姑是王皇贵太妃,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当朝丞相,皇帝是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出身显赫,又生得美貌,更是自入东宫起,便一直宠冠后宫。 若旁人换做是她,处在贵妃这般身份、这般境遇,只怕也会眼高于顶,压根不把后宫诸人放在眼里。 不同于王贵妃的志得意满,王皇贵太妃在进得会场之际,则是飞速扫视了一眼全场。 但见上首位置,帝后二人的座位,俱都空着,她的面色便是一沉。 旋即,飞速收敛起眸中的不满与不快,一派和善的微笑着冲着向她行礼问安的众嫔妃们,摆了摆手: “这么客气作甚?免礼!快快免礼!” 闻言,一众嫔妃皆是欢喜应是,旋即鱼贯起身。 见状,在会场后头偏僻角落处的宁雨菡,也便随着众嫔妃一同起身,就在这时,冷不丁听得挨着万宝林的郭选侍,一边自地上站起身来,一边一脸欢喜的对万宝林低语道: “万姐姐,皇贵太妃娘娘可真是和善。瞧!她还笑得一脸慈和的叫咱们免礼呢。” 闻言,万宝林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连连点头,一迭声的应和着: “可不是么?皇贵太妃娘娘可真是个和善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对咱们这些宫妃慈和着呢。怕咱们跪在地上凉。这便赶紧的叫咱们免礼了。真好!” 万、郭二人,虽是在低语,却也没将音量压得很低。 是以,她们之间的这番对话,被离得她们不远的宁雨菡,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宁雨菡嘴角一抽,很是无语,好悬没直接翻个白眼: 这两个胸小无脑的蠢货,究竟是怎么混进这后宫的啊? 就王皇贵太妃这样儿的,这叫和善?这叫慈和? 宁雨菡内心呵呵哒。 还有,这叫免礼么? 若王皇贵太妃真有心要免礼,还会等到她们一众人等都扎扎实实的下拜行礼过后,才张口说一声免礼? 啧,还真是有够假惺惺。 而万、郭二人,竟还对这假惺惺的免礼,感恩戴德。 简直可笑。 宁雨菡都快被这两货的单蠢,给逗乐了。 选秀那会儿,宁雨菡便察觉到,这位王皇贵太妃,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今再一瞧,这位还是个十足十的伪善之人。 若真将这位王皇贵太妃当做是个和善的慈和人,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雨菡暗自摇头。 * “小姑姑,咱们过去坐!” 就在众嫔妃纷纷起身,不少嫔妃因着王皇贵太妃的慈善,而心存感激之际,王贵妃则是有些不耐、又有些不满的撇过头去,抬起保养得宜的小手,冲着上手位置上的座位一指道。 王皇贵太妃显然也正有此意,闻言,也是一点头: “好!好!咱们过去坐。” 她也不想继续杵在这里。 先过去坐下吧。 至于皇帝、皇后…… 哼。 他们总归是要来的。 见王贵妃扶着王皇贵太妃上得前来,负责领路的小内侍,忙上得前去: “皇贵太妃娘娘,您坐这儿。” “贵妃娘娘,这是您的位置。” 小内侍分别一指,事先安排好的,王皇贵太妃和王贵妃的座位,见状,王皇贵太妃和王贵妃姑侄二人面上,齐齐飞速掠过一抹不甘与扭曲。 她们姑侄俩的座位,虽然都在上首,却都是侧位。 而正中的位置,俨然是留给帝后二人的。 原本还风光无限的王贵妃和王皇贵太妃,只觉得自己的脸,兜头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生疼生疼,还火辣辣的。 这样的座次,无声的昭示了她们乃是妃妾的事实。 再是风光又如何? 不过是个妃妾。 说白了,就是个妾。 在正室面前,永远只能退居次位,只能在侧。 王贵妃满心不甘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神不住的向着为皇后预留的位置上瞟: 若当日,嫁与表哥为太子妃的人是她,而不是谢婉莹那贱人,今日,坐在那个主位上的人,便是她王青鸾了! 可恨先帝不知受了英国公什么蛊惑,居然下旨给当时还是太子的表哥赐了婚,聘了英国公的嫡孙女——也就是谢婉莹,如今的谢皇后,为太子妃。 而自己,堂堂王家嫡长女,却只能屈居为太子侧妃,而今,还要屈居谢氏那蠢妇之下,为贵妃。 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若当日,被选聘为太子妃的人是她王青鸾,那今日,做这大胤皇后,一国之母的,也会是她王青鸾。 而此刻,高居这主位,与皇帝表哥肩并肩同坐的,也应该是她王青鸾才是! 王贵妃越想,心中越是不甘,满腹愤懑在心头。 而此时,王皇贵太妃的心情,也并没有比王贵妃好上多少。 甚至,她心中的不甘与愤恨,比之王贵妃——这个侄女儿,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盯着正中央的某个空地,眸中的怨毒与不甘,仿佛下一刻,便要溢出来。 那个位置,应是太后所坐之处。 若是她能够当上太后,她便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高高在上的享受无上荣光。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堪堪舔居在这么一个离主位不远不近的偏座上,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叫人羞愤、不甘,又难堪! 第41章 老天不公 王皇贵太妃心中的不甘,在转目瞧见自己的亲生儿子——成王李敬,被小内侍引领着在她下首位置的一个案桌前坐定时,达到了顶峰。 她转目望向上首位正中央那个,俨然是给昭文帝准备的、刻有龙纹的座位,心中泛起浓浓的不甘与怨憎: 都是先帝的儿子,她与元德皇后,甚至都还是一母同胞、一家子的姐妹。 凭什么姐姐的儿子就能够得继大统,成为这一国之主,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的儿子,却只能向着姐姐所出的李元珩俯首称臣,时时、处处都得要避让着,看李元珩的眼色? 今日明明是她的生辰,他李元珩可以坐于这上首正中间的主位,而她的亲生儿子,却只能屈居于这下手处的位置。 凭什么?! 老天爷实在是太过不公! 王皇贵太妃心中的不平、不甘,似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一发而不可收拾。 就在王氏姑侄二人,各自心怀怨念之际,殿门口宫人的却再次高声道: “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一身正红色、上绣凤凰展翅图案宫装,头戴红宝累丝攒珠九尾凤簪的谢皇后,便在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迈入会场内。 见状,除王皇贵太妃外,会场内所有人,皆是纷纷起身,向着姗姗来迟的谢皇后行礼问安: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成王李敬。 皇后乃国母,又是他的嫂子,于情于理,他这个做臣子、做小叔子的,都应该恭恭敬敬的向谢皇后请安。 于旁人来看,这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却是生生刺疼了王皇贵太妃的眼: 她的敬儿,居于李元珩之下,常年都要瞧李元珩这个皇帝的脸色,也就罢了。 居然还要对谢氏毕恭毕敬、伏低做小。 谢氏这个蠢妇也配?! 这叫她如何能忍? 见得成王李敬如此委屈求全,卑躬屈膝,王皇贵太妃心中一阵心疼。 再次暗恨老天的不公。 而王贵妃,此时,也是满心的不情不愿。 见其他嫔妃皆起身向着谢皇后行礼问安,她这才十分不甘的从座位中站起身来,草草一俯。 谢皇后扫视了一眼众人,此时,视线也恰好扫到了王贵妃那边。 将王贵妃那一脸的不情不愿与憋屈,尽数瞧在眼中,谢皇后眼中掠过一抹得意: 哼,王氏这个贱人,再是得宠,又如何? 还不只是一个妃妾。 对上她这个正宫皇后,还不是得要老老实实的行礼问安? 思及此,谢皇后禁不住唇角微扬,心情甚好的冲着殿内众人一挥手: “嗯,起吧!” 众嫔妃见状,这才纷纷起身。 而宁雨菡见状,则是忍不住嘴角再次一抽: 这谢皇后! 是该说她傻,还是憨? 明明她大可以和王皇贵太妃那样,假惺惺的道声免礼,说不得,大家伙儿还会念着她的好,纷纷赞一句皇后仁善。 她却偏要干巴巴说一句“起吧”。 如此公式化,如此高高在上。 有王皇贵太妃“珠玉”在前,只怕谢皇后这会子是要遭众嫔妃们腹诽了。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腹诽。 她正如此想着呢,不远处的郭选侍,便已和万宝林一起嘀咕上了: “皇后娘娘这话听着端的是高高在上啊!还是王皇贵太妃和善!对待咱们这些嫔妃也慈和,还叫咱们免礼呢。” 言下之意,便是说,谢皇后只是叫了起,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太高高在上了! 听郭选侍如此说,万宝林也是不住点头: “可不是!皇后娘娘真是过于目下无尘,不将咱们当回事了!” 万、郭二人,自以为是在窃窃私语,却不知,她们这番话,被宁雨菡听了个正着。 闻言,宁雨菡唇角又是一抽,颇为无语、又好笑: 这二人,可真是…… 这两蠢货,可长点心吧。 私底下议论皇后,也便罢了。 也不晓得刻意压低声音。 也不怕旁人听了去,在皇后面前告她们一状。 那可够这两个蠢货喝一壶的。 宁雨菡禁不住暗自摇头。 还有皇后…… 看吧,果不其然,便被拿来同王皇贵太妃比较,被议论上了吧。 其实,身为皇后,谢皇后的言行,也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王皇贵太妃过于会来事。 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再慈善不过。 更是于无形之中,让谢皇后躺枪,硬是给谢皇后拉了一波仇恨。 看来,谢皇后压根就不是王皇贵太妃的对手。 唉,这后宫的水,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宁雨菡禁不住再一次暗自摇头。 就在宁雨菡暗自思忖之际,谢皇后已径直来到了她的位置上。 见状,原本还端坐于自己位置上的王皇贵太妃,也施施然起身,一脸和蔼的冲着谢皇后笑道: “皇后,你来了!” 谢皇后闻言,冲着王皇贵太妃一颔首,微一欠身,这才一派端庄的笑道: “是啊,太妃娘娘。今日是太妃娘娘的好日子,您定要好好乐呵乐呵。” 虽然贵为皇贵太妃。 先帝生前,也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然而,妃就是妃。 纵使是位同副后,那也仍旧还是妃妾。 既为妃妾,就算不得皇后与皇帝的正经长辈。 是以,谢皇后这般冲着王皇贵太妃微一欠身,也算是全了礼数了。 何况…… 望着眼前冲着自己和蔼微笑着的王皇贵太妃,谢皇后的眸中,闪过一丝轻蔑: 不过是个妃妾,还处处给她摆什么正经婆母的谱儿? 简直可笑! 何况,谢皇后清楚得很。 对于这位嫡亲姨母,陛下也并没有多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正所谓妇唱夫随,陛下都是这么个态度了,她这做妻子的,自也不必将王皇贵太妃太当做一回事儿。 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一如此刻这般。 将谢皇后这番做派,瞧在眼中,王皇贵太妃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与怨毒: 可恶! 就连皇后这个蠢妇,也敢轻慢于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帝后二人的长辈。 谢氏,她怎么敢? 就因为她不是太后么? 若她是太后,谢氏怎敢如此对她? 心中如此想着,王皇贵太妃心中愈发愤懑不已,再次暗恨老天爷不公。 第42章 就算是瞅根木头桩子,都能让人感觉深情 就在王皇贵太妃心中暗恨不已之际,殿外小内侍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驾到!” 闻言,才刚刚坐定的众人,又再齐齐站起身来。 眼见得长身玉立,身着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徐徐迈入殿中,众人忙齐齐下拜: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万岁万万岁!” “朕安。众卿平身!” 李元珩略一颔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见状,众人才敢起身。 而王贵妃则是犹如花蝴蝶一般,快步迎了上去: “表哥,你怎么才来啊?青鸾可早就到了呐。还有小姑姑和成王表弟,他们也一早就到了。就等着表哥你呢。” 径直来到李元珩身前,王贵妃一派亲昵的嗔道。 她一贯喜欢称呼李元珩为表哥,而不是皇上、陛下。 这会儿,在众人面前,更是如此。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昭显她与李元珩之间亲近、以及她与李元珩之间关系的不同一般。 其实,王贵妃这般,实属有些越矩。 索性,李元珩一直听之任之,由着她这般称呼。 是以,王贵妃也自觉并未有什么不妥。 然而,原本打算去迎李元珩,却被王贵妃抢先一步,只得不尴不尬的立在原地的谢皇后,乍一闻到王贵妃这话,便是眉头一皱: 这王氏,可真是个狐媚子! 瞧王氏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表哥、表妹、姑姑、表弟的? 合着你们才是一家子,她这个堂堂皇后,陛下发妻,反倒是个外人,是吧? 谢皇后那张骄矜雍容的脸,瞬间就黑了。 王氏,你个贱人! 你欺人太甚! 不同于谢皇后的不爽,李元珩见状,却只是略一勾唇,仿佛十分宠溺的冲着王贵妃一笑: “哈哈,青鸾说的是!是朕来晚了。让尔等久等了!” 言罢,他便状似深情的牵起王贵妃的手,携着她一起向着殿中上首那边而去,见谢皇后立在那里,他又冲着谢皇后温润一笑,径直一摆手: “皇后,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说着,李元珩便一指他身边的座位。 见状,原本还脸色并不怎么好的皇后,立时笑颜如花,欢欢喜喜的和李元珩一起在正中央的上首位置上并排而坐。 看吧,陛下心目中,还是有她这个皇后的! 她才是陛下的发妻元后,地位不可撼动。 哼。 谢皇后志得意满,瞥了眼被皇帝撇开,只得独坐于她下手处一隅的韦王贵妃,好不得意。 而王贵妃则是回以谢皇后一抹讥嘲的笑: 啧,谢氏这蠢妇! 陛下待她不过是面子情,她就尾巴翘天上,真以为皇帝表哥对她有多好了? 表哥对她王青鸾才是真好! 适才,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嗔他,皇帝表哥都没有发恼。 还冲她笑得一派宠溺。 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的牵着她的手,一同来到上首位。 在皇帝表哥心中,孰轻孰重,这便不必她王青鸾多说了吧? 皇帝表哥对她,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偏爱啊! 谢氏这个人老珠黄的蠢妇,拿什么和她争? 哼! 对于皇后与贵妃之间的眉眼官司,年轻帝王倒是恍若不知。他自顾自落座。刚一坐定,便又冲着早已领命起身,却见帝后未曾坐定,便也并不敢回位置上落座的众嫔妃,浅笑着摆了摆手: “爱妃们也不必拘着了。都坐吧!” 一众嫔妃见状,当即面上带笑,恭声应是。 旋即便欢欢喜喜的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坐定。 不少嫔妃含羞带怯,甚至,有人脸上,还悄悄染上一抹红晕。 “万姐姐,陛下真的好英俊、好温柔啊。我感觉陛下在看我。你瞧!陛下他正在对我眨眼、对我笑呐!” 才一落座,隔壁小几上的郭选侍,便是捧着一张泛着红晕的脸蛋,连连惊呼,一脸的陶醉模样。 而万宝林,则是眼波如水,脸蛋微红,双手捧心: “是啊。陛下真的好温柔、好俊朗。不过,郭选侍,你有一句话,却是说错了!陛下哪里是在瞧你?陛下分明是在瞧我!对着我笑呢。哼。” 二人此刻心潮澎湃、无比激动。 是以,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压不住音量。 而坐得离她们甚近的宁雨菡,自是将万、郭二人之间的这番对话,给听了个正着。 宁雨菡瞄了这二人一眼,不由得失笑: 瞧她们这一副模样。 宁雨菡相信,若不是此时,她们还身在牡丹台,理智尚存,犹记得现在是个什么场合,万宝林和郭选侍二人,只怕是要控制不住“啊啊啊”尖叫了。 宁雨菡暗自摇头,不经意抬眸扫视了一圈在场诸嫔妃。 不瞧还好,这么一瞧,宁雨菡不由暗道了一声: 好家伙! 瞧瞧这些嫔妃,这一派娇羞的模样…… 啧啧啧。 宁雨菡抬眸瞥了眼,高坐于上首位的昭文帝,心中暗道: 狗皇帝,你可真是魅力无边啊! 几句话、一计笑容、一个眼神,就撩得在场众嫔妃五迷三道。 狗皇帝,你牛逼! 又瞅了眼,分坐在皇帝两边的谢皇后和王贵妃,宁雨菡再次暗自啧啧: 不仅魅力无边,还是个端水大师。 让皇后、贵妃、乃至整个后宫的嫔妃,都认为皇帝心中有她的位置。 狗皇帝,你个老6! 这也太6了吧? 宁雨菡正抬眸望向上首处,兀自这般暗想着,却见高坐于上首位置上的昭文帝,忽的转目朝着她这边厢望了过来。 于是乎,宁雨菡还未曾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就这样直直与昭文帝遥遥相望,冷不丁对了个正着。 而在远处高坐着的年轻帝王,仿佛也瞧见了宁雨菡一般,禁不住唇角微勾,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眼中的柔情与宠溺,都快能够叫人溺毙当场。 见此情状,宁雨菡颇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旋即飞速垂下头去。 狗皇帝干嘛瞅她? 宁雨菡一脸莫名,又忍不住嘴角抽抽: 怪道以前常听人说,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就算是瞅着根木头桩子,都能让人感觉深情无限。 宁雨菡原先还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夸赞。 现在一看…… 啧,真是诚不欺她啊! 狗皇帝可不就长着这么一双桃花眼? 怪道能分分钟把一众嫔妃弄得五迷三道。 简直要命! 第43章 她也想他了? 李元珩原本坐于上首主位,正有些百无聊赖。 不过不经意的一瞟,竟是和坐在那小角落处的小嫔妃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但见那娇滴滴的小嫔妃正抬眸,向着上首这边望来,乍一对上他的目光,小嫔妃明显有些懵逼。 她迷惑的眨了眨美眸,旋即便飞速垂下螓首。 真是……可爱! 李元珩见状,唇角不由微勾,险些直接轻笑出声。 小嫔妃这副迷糊模样,实在可爱。 李元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宁雨菡,但见她自垂下头去之后,那颗小脑袋便再也没有抬起来。 与旁的嫔妃,或谈笑风生、或搔首弄姿、时不时朝着上首位这边含情脉脉的瞄上一眼,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不同。 宁雨菡则是安安静静的猫在那小角落中,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副鹌鹑模样。 远远的瞧着缩在角落里当鹌鹑的小嫔妃,李元珩心下好笑。 暗道一声: 这个妖精! 和自己在一起时,就净折腾,十足十像极了只动不动伸出小爪子挠人的小野猫。 这会儿,在后宫诸人面前,这是怎的? 装乖? 不过…… 从李元珩的角度,恰好能瞧见宁雨菡微垂着的侧颜,以及因着垂着头,而露出来的精致下颚、锁骨、以及白皙修长的颈项…… 李元珩的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这小嫔妃,瞧着比之前仿佛更美了。 李元珩不由有些眼热。 下意识视线上移,不经意瞧见了小嫔妃发间戴着的那支桃花簪,李元珩怔了怔,眸中掠过一抹笑意: 那是自己赐给她的! 这桃花簪,乃是西域进贡的贡品,一直收在他的私库之中。 那日给她晋位赏赐的时候,莫名想起了,这只一直被放在他私库中的桃花簪,只觉得这支桃花簪,实在是很衬犹如桃花仙子一般的她。 李元珩便大手一挥,叫人自私库之中,取出这支桃花簪,赏赐于她。 是以,对于这支桃花簪,李元珩才特别有印象。 这小嫔妃,今日赴宴,还特地戴着这只桃花簪,莫不是…… 她也想他了? 思及此,李元珩心头一暖。 略一想来,自己与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要不,明日,他便翻这小嫔妃的牌子好了。 他也有些想她了! 至于为何不是今天…… 今日是他那好姨母的生辰,他可没那个心情!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旋即移开了目光,不时和王贵妃说笑两句。 而与此同时,随着皇帝的到来,生辰宴正式开始。 宫人们鱼贯着呈上各色美味佳肴,殿中丝竹阵阵,宫中教坊司的伶人们悉数登场,载歌载舞。 一时间,牡丹台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 “小姑姑,青鸾敬您一杯,恭贺您生辰!” 王贵妃率先拿起酒樽,笑意盈盈向着王皇贵太妃敬酒。 王皇贵太妃见状,面上扬起一抹慈祥的笑,旋即端起面前桌案上的酒樽: “好!那本宫便却之不恭,满饮此杯了!” 言罢,王皇贵太妃便一扬首,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王贵妃开了这个头,其他嫔妃也纷纷起身,向着王皇贵太妃敬酒,说着恭贺她生辰的吉利话。 对此,王皇贵太妃也是来者不拒,乐呵呵的与众嫔妃对饮。 一时间,生辰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就在这时,殿内不知何人,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呀,沈姐姐,你怎么了?不好了!沈姐姐晕倒了!” 闻言,殿内陡然静默下来,众人纷纷循声转目望去,便见夏美人正一脸无措的扶着俨然已经晕过去的沈贵人。 见众人纷纷转目望向自己,就连上首位置上的李元珩,也循声望向她,见此情状,夏美人目光微闪,迷蒙着双眼望向高坐着的年轻帝王,一副泫然欲泣、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道: “陛下,嫔妾原本与沈姐姐聊得好好的。不知怎的,沈姐姐就突然晕过去了。嫔妾一下慌了神,才……呜呜,陛下,这……该如何是好啊?” 见被夏美人费力抱着的沈贵人,俨然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李元珩见状,当即挥了挥手: “传太医!” 闻言,自有宫人领命而去。 约莫两刻钟后 牡丹台偏殿厢房 当值太医——余太医,在经过一番仔细诊脉之后,一脸惊喜的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沈贵人这是喜脉!” 闻言,一同过来这厢房之中的诸人,皆是脸色一变。 谢皇后和王贵妃明显面色一黑。 而兀自端坐在一张绣墩上的王皇贵太妃,一贯慈祥的面容,也险些快要维持不住,保养得宜的面容上,飞速掠过一抹扭曲。 王皇贵太妃撇过头去,与立在她身侧的成王李敬,彼此飞速对视了一眼,母子二人面上俱都掠过一抹震惊。 “余太医,你不会诊错了吧?你确定,沈贵人真的是喜脉?” 王贵妃忍不住率先开口道。 谢皇后闻言,也禁不住道: “余太医,你可确定?沈贵人真是有孕了?” 显然,谢皇后和王贵妃,都颇有些不可置信。 确切地说,她们都不敢相信,也都迫切的希望,这是余太医诊断错误。 陛下后宫多年无子。 这沈贵人……怎么可能有孕? 王贵妃心中如此想着,愈发觉得,余太医只怕的搞错了。 而谢皇后的眼神,却是数变: 怎么可能? 沈氏明明喝下了绝育药。 而且…… 谢皇后下意识朝着沈贵人的发间瞥去,但见沈贵人鬓发间的那抹艳红,谢皇后原本还惊慌、烦躁着的心,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有它在,沈氏这贱人不可能怀孕才对。 一定是余太医诊断错误! 谁知,闻言,余太医却正色道: “娘娘,千真万确!沈贵人确实是喜脉。虽才堪堪月余,臣也绝不会搞错。” 说着,他又向着李元珩拱了拱手: “陛下大可以传太医院其他太医过来一起替沈贵人请脉,看看这究竟是不是喜脉。” 话虽如此说,余太医面上却是一派笃定,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诊断断不会有错。 而他之所以会对昭文帝提议,叫来太医院其他太医一起前来诊脉,也是由于事关龙裔,兹事体大,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何况,陛下多年无子。 这可是头一个爆出有孕的嫔妃,自当慎之又慎。 第44章 有孕? 就在余太医说话的档口,原本昏迷着的沈贵人,却是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我……这是怎么了?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沈贵人睁开雾蒙蒙的眸子,一脸茫然的道。 见她醒来,她的贴身大宫女冰蓝忙道: “小主,您醒了!恭喜小主,您有孕了!小主,您怀上龙嗣了呐!” 冰蓝话里行间,满是得意与欢喜。 那神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完全未曾察觉到,在场的嫔妃们,在闻得她的话之后,瞬间变得难看的表情。 沈贵人闻言,也是一喜,一脸惊喜道: “真的?我真的怀上小皇子了?” 闻言,在场诸人的面色又是一变。 而见得沈贵人和冰蓝,齐齐打眼望向自己,一副想要向他讨要一个确定答案的模样,余太医也只得冲着沈贵人拱了拱手: “禀贵人,您确实是有了月余的身孕。” 至于是不是小皇子…… 咳,这便实在有些为时过早了。 余太医一番话落,沈贵人便笑意盈盈的转目望向一旁的昭文帝,一脸欢喜,又一派含情脉脉的道: “陛下,嫔妾有孕了!兰儿有了您的骨肉了!定是位小皇子!兰儿定为陛下诞下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见得她这般做派,众嫔妃面上又是齐齐一沉。 谢皇后神色数变,一脸复杂。 而王贵妃,则是直接黑了脸,暗啐了一声: 好不要脸! 沈贵人这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勾引她的皇帝表哥。 贱人! 真当她死了啊? 怀个孕,了不起啊? 王贵妃眼神喷火,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明艳的面庞之上,有一瞬间的凄苦: 沈氏这贱人,也太好命了! 居然有了皇嗣。 沈氏这贱人可以有孕,那她……怎么就不能呢? 一时间,王贵妃的心中,满是嫉妒与苦涩。 旋即,她又于心中冷哼一声,眸中掠过一抹厉色: 哼,侥幸怀上了,又怎么样? 就算是怀上了,她也定让沈氏这贱人,没命生出这小皇子来! 不同于其他人的集体破防,李元珩倒是在场诸人之中,最为淡定之人。 他的唇角,一直噙着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一派温润模样,默默瞅着眼前的一切,将在场诸人的神态表情尽数瞧在眼中,却始终不发一言。 闻得沈贵人这番话,李元珩这才一派温柔的望向她,冲着她温柔一笑: “嗯,朕很欢喜。爱妃有孕是好事。且好生静养着吧。” 话虽这么说,年轻帝王也一直在温柔浅笑,然而,笑意却未曾达眼底。 说话间,李元珩不经意的视线上移,望向沈贵人的鬓发间。 但见那鬓发间,那支醒目的红色珠钗,李元珩目光一闪,眼中飞逝掠过一抹兴味、与一抹冷意,心下却是略定。 一旁的方进忠,瞧见这一幕,禁不住瑟缩了一下,飞速垂下头去,心中暗道: 陛下这明显就是不高兴了啊。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作为低位嫔妃,宁雨菡还不够格入得厢房。 然而,刚刚事出突然,沈贵人突然昏倒,又叫了太医,生辰宴并没有散场,宁雨菡又不好就这样离开。 是以,便只能和一众低位嫔妃一起,眼巴巴的站在厢房外等消息。 这不,这会儿,宁雨菡便立在厢房门口的一个小角落里。 不同于其他嫔妃,掩饰不住黑了脸,难掩对沈贵人的嫉妒,宁雨菡此时的神色,却是有些复杂。 她忍不住抬眸向着厢房内眺望,恰好便见李元珩那不经意的一瞥。 顺着李元珩目光,那么一扫,在瞧清沈贵人鬓发间的那支鲜艳似血的珠钗之际,宁雨菡的眉头便是一蹙,面色愈加复杂。 一场好好的生辰宴,被这么一搅合,一时间,众人也没有心情再继续了。 李元珩以沈贵人要好好养胎为由,遣散了众人,叫大家各回各宫。 就此草草的结束了这场生辰宴。 而他自己,则是体贴的陪着沈贵人,一起去往了沈贵人所居的芳华苑。 “后宫终于有人怀上龙嗣了!皇帝终于要有皇儿了。这是好事啊!” 目送着御驾走远,王皇贵太妃这才笑意盈盈的对面色不好的王贵妃、与同样面色并不怎么好的谢皇后道。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 一席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原本就面色不好的王贵妃闻言,面色更差了。 谢皇后也没有比王贵妃好到哪里去,只是强笑着道: “太妃说的是!陛下有嗣,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王皇贵太妃闻言,则是一派老怀大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嗯,皇后说得很是呐!” 说着,王皇贵太妃又一派和蔼的轻拍了拍谢皇后的手: “你看,别的嫔妃都怀孕了,皇后,你也得抓紧点!早些为皇家添丁进口,替皇上生出了个嫡皇子来,才是正经!” 王皇贵太妃这一席话,成功的让原本还维持着端庄雍容国母款的谢皇后,脸色变黑。 以为她不想生么? 她是不能生、也生不出啊! 谢皇后心中暗恨,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怨毒: 若不是她当年少不更事,才刚一入东宫,便中了暗算,这么些年来,她哪里会一直没有子嗣? 若非如此,她现在,又何须如此日夜提防其他嫔妃有孕,甚至,费尽心机的给她们下绝育药? 每每想到当初,谢皇后便怨恨不已,更是悔不当初。 如果可以,她也想有孕,想诞下一位嫡皇子的啊。 王氏这个老虔婆,她以为她不想的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她的痛处戳,是吧? 谢皇后又愤恨、又委屈,偏偏还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暗自咬牙,面上笑得一派恭谦: “太妃说的是!本宫会努力的。” 谢皇后十分公式化的道。 见得她铁青着一张脸,一副明明暗自咬牙,恨得不行,却偏偏不敢明言,还要违心应承的模样,王皇贵太妃不由一笑,笑盈盈道了句: “皇后,你知道就好!” 言罢,王皇贵太妃一脸慈爱的对黑着一张脸的谢皇后,挥了挥手,这便带上成王李敬,摆驾回了自己的寝宫。 谢皇后见状,便也黑着一张脸,摆驾回了坤宁宫。 见状,王贵妃也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兀自摆驾回昭阳宫。 众嫔妃见状,便也不多做逗留,纷纷离开牡丹台,各回各宫。 谁能想到,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场生辰宴,到得后来,竟是虎头蛇尾。 便是这般草草散场。 第45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宁雨菡被初夏和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回了玲珑阁。 宁雨菡全程脸色复杂、一副思索状。 而初夏和碧桃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二人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小喜子原本正在玲珑阁内看门,远远的瞧见她们主仆三人,小喜子便迎了上去,瞧见的便是眼前这么一幕。 见状,原本还一脸欢欣雀跃的小喜子,面上浮现一抹忧色: “主子、初夏姐姐、碧桃,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宁雨菡闻言,并没有言语,依旧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初夏则是下意识朝着四周瞄了一眼,末了,又冲小喜子使眼色: “咱们别净杵在门口了。主子该累了!走,进去再说!” 小喜子也知,这里是大门口,并不好多说什么。 闻言,便也点了点头,殷勤周到的将宁雨菡她们领进了门。 宁雨菡兀自进了内室,初夏自是跟过去服侍。 而碧桃,则是拉了小喜子,一起退了出去。 临了,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初夏扶着宁雨菡落座,正想问宁雨菡要不要梳洗更衣,又或者是再用些茶水点心,才一坐定的宁雨菡,却是冷不丁哼笑出声: “初夏,你还记得,沈贵人的那个大宫女冰蓝为难咱们玲珑阁的事儿么?难怪她之前会那般狂妄、目中无人。原来,这才是她的依仗。” 这个她,指的是冰蓝,自然也是指沈贵人。 宁雨菡原还以为,沈贵人是因着抱上了皇后这条大腿,才会如此狂妄,没想到,原来她依仗的不是皇后,而是所谓的有孕。 想来,这沈贵人一个多月前,只怕就发现她有孕了。 怪道她,连带着她的宫人,都会突然间抖起来。 经过宁雨菡这么一提,初夏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所以,冰蓝是自视有了目中无人和狂妄嚣张的资本,才会那般对他们的吧? 而她这资本,就是她主子——沈贵人肚子里的龙裔? 想了想,初夏又再开口,柔声安慰道: “主子莫恼。纵使沈贵人身怀龙裔,也碍不着主子您什么事的。主子您不也有孕了么?算起来,主子您的孕期更在沈贵人之前。如今,主子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胎,顺利诞下龙裔。” 言下之意便是,宁雨菡肚子里头的孩子居长,只要能平安生下来,沈贵人的那胎,对宁雨菡也并没有什么妨碍,宁雨菡不必太在意。 事实上,初夏早就想劝慰一下自家主子了。 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并且,刚刚一直都在外头,人多眼杂的,也不太好开口。 这会儿,主子既然自己提起来,初夏自然是要适时开口,好生劝慰一番的。 主子正在孕期,很是容易敏感多思。 初夏就怕主子一个不小心,想左了,那可就不好了! 眼下,天大地大,还是主子好好养胎最大啊。 “我有什么可恼的?在你眼里,你主子我的眼皮子就这般浅?” 宁雨菡闻言,却是挑眉瞥了初夏一眼,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主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 闻言,初夏刚想要分辩两句,便被宁雨菡摆手打断: “好了!放心!我是不会因着沈贵人有孕,而心生不快的。何况,她也未见得真的有孕。” 宁雨菡淡淡的一席话,却犹如一计惊雷,打在初夏耳中。 “主子,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沈贵人她没有怀孕?这……” 初夏满目震惊的倏的一下睁大了眼眸,一脸的不可置信。 “主子,您确定?不是……适才太医不是已经确诊了么?那余太医,都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可以叫来太医院内所有太医一起过去诊脉了。可见其有多笃定。沈贵人有孕,应该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啊!” 见初夏一改一贯淡定的模样,惊讶得无以复加,却犹自不太敢相信她的话,宁雨菡只是挑了挑眉,斜睨了初夏一眼,不答反问道: “那余太医,他是说了,可以叫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一起过来诊脉,可陛下召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过来一起给沈贵人诊脉了么?” “这……” 初夏闻言,摇了摇头: “这倒是没有。不过,这不是更证明了,陛下对余太医的诊断深信不疑,才没有召来其他太医。而沈贵人,则确实是有孕了么?” 闻言,宁雨菡又是一笑,说出来的话,则是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若我告诉你,陛下其实也知晓,余太医诊断有误,沈贵人并没有怀孕。也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并没有召其他太医过来一起给沈贵人诊脉的呢。” 闻得宁雨菡这一番话,初夏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吧?” 见初夏一副三观都被炸裂颠覆的模样,宁雨菡不由有些好笑,继而冲着目瞪口呆中的初夏挑了挑眉: “有什么不可能的?” 凡事皆有可能。 何况,这是后宫。 波云诡谲的后宫! 那便更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宁雨菡眸中划过一抹讥诮: “其实,乍一听闻沈氏有孕,我起初也很意外、很疑惑。毕竟,沈氏她明明应该已喝下了皇后娘娘“赏”的绝育药,若无意外,她应该已绝育了才是。” 宁雨菡再次淡淡开口,轻描淡写的道。 然而,她这一番轻描淡写的话,听在初夏耳中,无疑于又是一计惊雷。 初夏直接将一双眸子瞪得跟铜铃似的,一张原本不大的小嘴,也张得能够直接塞入一个鸡蛋: “什么?皇后娘娘赏了沈贵人绝育药?沈贵人还喝了?真的假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初夏一迭声的问道。 还有,主子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将初夏这般险些惊掉下巴的模样,瞧在眼中,宁雨菡只是略略弯了弯嘴角,再次淡淡开口,抛下一席话,却是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何止是沈贵人,初夏,你还不知道吧?这阖宫上下的嫔妃们,只怕是都已经被皇后娘娘,“赏”过那绝育药了呐。” 第46章 凤血珠 “这……真的假的?” 初夏已经被彻底惊到了。 她知道,宫廷多秘辛。 却想不到,会听闻这般的惊天大秘幸。 闻言,宁雨菡又兀自弯了弯唇,用一副十分闲适的口吻道: “当然是真的。确切地说,凡是承宠过的后宫嫔妃,都被皇后“赏赐”过绝育药。就在嫔妃们侍寝第二日一早,去坤宁宫请安时。” 闻言,初夏已经惊得无以复加,口中不住喃喃: “这……怎么会?皇后娘娘,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闻言,宁雨菡唇角又是一弯,划过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皇后她怎么就不能?怎么就不敢了?她出身顶级世家英国公府,是现任英国公的嫡亲孙女,更是当朝皇后,一国之母。她多年无子,不想后宫嫔妃有孕,诞下龙嗣,也属正常。” 毕竟,又有哪家大妇正妻,在自己一直无所出的情况下,真容得下,家中妾室怀孕生子,威胁她的地位的? 而且…… “以皇后的身份,她若想让承宠的后宫嫔妃们饮下绝育药,自然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不是么?” 作为一位执掌宫权,浸淫后宫多年的一国之母,皇后动了这种心思,又背靠英国公府,只要她想,便能够办到。 且,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君不见,这些年,包括王贵妃在内的诸多嫔妃,都已经中招了么? 如若不然,昭文帝的后宫,怎会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人怀孕? 倒是让原本身体无碍的昭文帝,背上了好大一口“不育”的锅。 咳。 “这……太可怕了!皇后娘娘这也太……” 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不由有些不寒而栗,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初夏的面色忽的便变得不好起来: “小主,难不成,您也被皇后娘娘下过这绝育药?那……” 转念一想,初夏又一脸疑惑: 咦,不对啊。 若皇后真的给他们小主下过绝育药,他们小主服下了,那哪里还能够怀上龙裔? 心中如此想着,初夏下意识打眼望向宁雨菡的小腹。 主子的葵水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应是有孕无疑。 可,眼前,沈贵人的事,在这里摆着。 原本还十分笃定的初夏,不由有些不确定了。 主子说,沈贵人没有怀孕,而且,已经饮下皇后下的绝育药,已经绝育了。 那…… 主子呢? 该不会也…… 越想越是心惊,初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见她这幅模样,又一个劲儿猛瞧自己的肚子,宁雨菡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轻瞪了这想太多的妮子一眼: “想什么呢?你主子我,和沈氏可不一样!那绝育药,我一早就察觉到了,压根就没碰。还有……” 说着,宁雨菡又抬手轻抚了抚小腹,抿唇一笑: “我也是真的有孕了。已满两个月了。初夏,你应该也是知晓的,不是么?” 这是宁雨菡头一次如此直白的,在初夏面前,坦陈了她已有孕之事。 之前,主仆二人都没有明言,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如今,这便算是挑明了。 闻言,初夏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主子,实在是太好了!” 初夏拍了拍胸口,一副暗自庆幸不已的模样。 还好主子警觉,没有喝下那绝育药,还顺利怀上了龙裔。 不过…… 转念一想,初夏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主子,既然您可以察觉到那绝育药,没有碰它。那沈贵人,会不会也察觉到了那绝育药,也同样没有碰它?如此,沈贵人如今有孕,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得不说,初夏的推测也并不为错。 倒是极有这个可能。 然而,闻听她这番推测,宁雨菡却是摇了摇头,一脸笃定: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有孕。纵使她真的够警醒,没有中招,没碰那绝育药。沈贵人如今,也是绝无可能有孕的。” 见初夏一副“不是吧?主子,您确定?”的表情,宁雨菡又兀自弯了弯唇,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了其他事: “初夏,你可记得沈贵人常戴的那支红色珠钗?” 闻言,初夏眸中掠过一抹讶然。 虽惊讶于主子为何突然间提起这不相干的事儿来,她却还是点了点头: “嗯,奴婢记得!那珠钗,好像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沈贵人的。沈贵人很是喜爱。几乎天天都戴着呢。那珠钗颜色鲜艳异常,确实是挺好看的。” 其实,有些话,初夏没有明说。 那珠钗,岂止是鲜艳异常啊。 那般艳丽的红色,照理说,应该只是正室的专享。 阖宫上下,只怕唯有皇后娘娘才配穿戴享用。 其他嫔妃—— 纵使是贵妃,佩戴这种极正、极艳的艳红色,都算做是僭越了。 这也就是皇后娘娘亲赏给沈贵人的。 否则,沈贵人戴上一戴,都是妥妥的僭越之罪,没跑了。 更勿论,成天这么戴着。 “嗯,没错。她今日也戴着那珠钗呢。” 听得初夏如此说,宁雨菡点了点头,唇边渐渐扬起一抹讥诮的笑: “初夏,你可知,那珠钗上,鲜红似火的珠串,是用什么做的么?”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初夏不由有些莫名。却还是顺着宁雨菡的话头,挑眉道: “嗯?主子,那珠串是用什么做的?” 闻言,宁雨菡只是略一勾唇,高深莫测般的一笑: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凤血珠。” 初夏面上的莫名之色更甚,还夹杂着些许疑惑,她不由口中喃喃: “凤血珠?这名儿确实是挺美的。” 可是,主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向她提起这些? 单纯是为了向她介绍,沈贵人喜爱得不得了,成日里戴着的那支珠钗上面的珠串,叫做凤血珠么? 以她对主子的了解,主子绝没这么闲得发慌,也没这么无聊啊。 这…… 就在初夏皱眉疑惑间,宁雨菡又施施然再次开口了: “名字倒是美得很。但你可知,这凤血珠是如何制成的?每一颗凤血珠,都必须选取那颗粒饱满的红麝香珠,用大量红花、麝香,浸泡多年,再佐以水银调配,才可得。” 闻言,初夏不由大骇: “什么?这凤血珠,竟是这般得来的?” 初夏心中,大喊一声: 天爷! 红麝香珠、红花、麝香、还有水银,这些……可都是要命的东西啊。 尤其是对女子极其不好。 一旦沾染,便会对女子生育有碍。 如此炮制出的凤血珠,那沈贵人还天天戴着,这可真是…… 脑海之中,灵光一现,初夏心中有一个答案,正在呼之欲出。 第47章 没有一个是傻白甜 “这凤血珠,名儿美,看着也实在是好看得很,却是十足十的毒物,若女子长期佩戴,必会终身不孕!” 见初夏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宁雨菡又是略略一弯唇,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子令得人遍体生寒的冰冷。 竟真是如此!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初夏心中一震: “所以,主子您才会说,沈贵人不可能有孕。” 皇后娘娘那里的绝育药,沈贵人究竟喝没喝,姑且不论。 成日里戴着这样要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孕? 细一想来,沈贵人戴着这凤血珠所制珠钗,到处招摇,也有些日子了。只怕,早已是终身不孕了。 “正是如此!”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轻“嗯”一声,轻飘飘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凤血珠虽然罕见,却也并非难得。想必,陛下也认出了这凤血珠,且也知道妇人长期戴着它,会有何后果。” 宁雨菡可不会忘记,她不经意瞧见的那一幕—— 昭文帝特地垂眸,瞄了眼,沈贵人鬓发间的珠钗。 这一幕,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再一联系昭文帝,在得知沈贵人有孕时的反应与态度。 宁雨菡有理由断定,这狗皇帝决计是知道凤血珠这档子事儿的。 甚至,他很清楚,一直佩戴着凤血珠所制珠钗的沈贵人,早已经绝孕了。 所以…… “这也便是陛下为何没有听从余太医的话,召来全体太医院太医一起过来替沈贵人诊脉的原因。陛下都已经知道沈贵人不会有孕了,又何须如此?” 初夏闻言一脸震惊,口中喃喃: “陛下果真英明!” 这也能知晓? 要不怎么说,陛下是天子,是万乘之主呢? 半晌,初夏才从震惊与对陛下的敬仰与崇拜之中,回过神来,旋即点了点头: “嗯,主子,您说的是!陛下自已有了定论,又何须再召太医院的众太医悉数前去?没得兴师动众!” 闻言,宁雨菡则是不置可否的一挑眉: 免得兴师动众? 依她看,狗皇帝这分明不知是在图谋些什么。 直白点来说,就是在憋着坏呢。 至于陛下英明…… 狗皇帝英明不英明,她是不知道。 不过,这狗皇帝好似还有些见识,并且,貌似也是一个不好糊弄的主儿,这倒是真的! 果然,能够生活在这宫中这么多年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傻白甜! 初夏转念一想,眉头又是一蹙: “如此说来,这沈贵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儿啊!她居然敢谎称有孕!还有那余太医……他是被沈贵人给买通了,帮着沈贵人一起撒谎?” 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那倒不至于!沈贵人没这个胆儿。余太医便更没有!” 话到这里,宁雨菡唇角微勾,掠过一抹稍显兴味的浅笑: “想来,沈贵人是不小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造成了假孕反应。令得她自己满心以为,她真的身怀有孕。而余太医,也是被这假孕的脉象给误导了,才会诊出喜脉来。就是不知,给沈贵人“加料”的人,究竟是谁?” 假孕药之类的东西,又不是没有。 也不算难得。 据宁雨菡所知,可是有好些药材,甚至是吃食,拼凑在一起食用,便会造成假孕的效果呢。 它会让服食之人,停经、嗜睡、呕吐…… 所有表现,都和怀孕初期一般无二。 造成怀孕假象。 就连脉象,也与滑脉一般无二。 只以为,是月份较浅的喜脉。 沈贵人“中招”,应该不过月余,她自以为有孕,便迫不及待急吼吼的曝了出来。 所以,这真不能怪余太医。 这不正是“月份尚浅”么? 啧。 初夏闻言,眉头直皱: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这后宫之中的水,可真是有够深的。 不行!她得多提醒碧桃和小喜子,警醒着些。 往后无事,更要再尽量少出门些。 万一遇上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害了主子,可就不好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意外。沈贵人竟会选择在王皇贵太妃的生辰宴上,搞这么一出,她也不怕折了王皇贵太妃的面子?” 似想起什么来一般,宁雨菡又挑了挑眉。 闻言,原本心中警铃大作的初夏,却是颇有些欲言又止: “主子,这个嘛……王皇贵太妃她……她……” 就在初夏欲言又止的“她,她”了半晌,却也没有“她”出个所以然之际,芳华苑内,沈贵人沈庆兰正在寝房内,与她的好姐妹——夏美人夏淳儿密语。 “沈姐姐,真是恭喜你了!想必姐姐定能一举得男,顺利诞下皇长子的!” 夏美人一派娇憨模样,冲着此刻,正倚在榻上的沈贵人,甜甜一笑。 一张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满是艳羡,一副十分替她的好姐姐——沈贵人高兴的模样。 李元珩才刚一送了她回芳华苑,便推说还有事要处理,径直摆驾回了勤政殿,这让原本还想要顺利将皇帝留下的沈贵人很是郁闷。 这会儿,听得自小就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充当跟屁虫、小跟班的夏美人这么说,沈贵人心中原本的那点郁闷尽数全消,禁不住抿唇一笑: “嗯,淳儿,姐姐我便承你吉言了!” 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沈贵人一脸得意: 说起来,她就是好命! 不过才承宠过几次,便怀上了龙裔。 这福气,就连皇后都比不上。 若是她能一举得男,顺利诞下皇长子,往后,这后宫、这大胤,可不就是她沈庆兰的天下了? 思及此,沈贵人抑制不住唇角上扬,得意的笑了。 见得她这幅志得意满的模样,一旁的夏美人眸光一闪,面上笑得愈加娇憨甜蜜: “姐姐定会如愿的。以后,淳儿可就靠姐姐了啊。姐姐便是淳儿在这后宫最大的靠山。淳儿可是要抱紧沈姐姐你的大腿不放的!” 说着,夏美人还做出一副抱紧沈贵人大腿的动作,引得沈贵人哈哈一笑,抬手虚点了点夏美人: “你啊你!好了!淳儿别闹!姐姐晓得的!姐姐自会罩着你。有姐姐得意的一天,自也少不了妹妹你的好!” 第48章 往事,《夜缱缱》 沈贵人和夏美人这对好姐妹笑闹了一番,似想到什么,夏美人禁不住道: “姐姐,你今日……你就不怕皇后娘娘不高兴?” 沈贵人闻言,却是得意一笑,一脸志得意满的抚着她平坦的小腹: “管她呢?我已有孕,皇后这个梯子,便是再也用不着了。既用不着,便可以扔了。她英国公府虽势大,却也不能只手遮天。如今,我这还怀着小皇子呢,皇后又能奈我何?何况,我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 之前,她之所以会频频拜访坤宁宫,依附于谢皇后,不过也是因着她才刚入宫,根基未稳,品阶太低,又无甚宠爱。 指望着皇后能够照拂一二。 这会儿,她肚子里头,都揣上小皇子了,也用不着皇后这个靠山了,所以,二话不说,踹了便是。 呵,皇后又如何? 不过是个无宠无子的老女人。 等到她顺利诞下皇长子,这后宫的主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哼。 至于当初,她为何不选贵妃做自己的靠山,则是因为贵妃实在跋扈。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何况,都是妃妾,凭什么让她去依附、巴结贵妃? 跌份儿! 见得沈贵人这一副小人得志,一朝得志便猖狂的模样,夏美人眸光又是一闪,面上却是犹自点头,依旧一派娇憨的笑着: “嗯,对!对!姐姐说的没错!是妹妹我想岔了!姐姐的肚子里头,都有皇长子了,自然是不必再看皇后娘娘的脸色啦。” 话到这里,夏美人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蹙了蹙眉: “不过,姐姐,咱们设计的这一出,倒是把王皇贵太妃的生辰宴给搅合了。王皇贵太妃,她毕竟是长辈。姐姐,你就不怕皇贵太妃她记恨于你?” 谁知,夏美人不说还好,乍一闻得她这话,沈贵人便是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面上满含不屑与讥嘲: “长辈?她算什么劳什子长辈?王皇贵太妃?!说得好听,她是皇贵太妃娘娘,实则……呵,她是怎么上位的,京城世家圈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闻言,夏美人眼珠子一转,也是禁不住掩唇一笑: “呵呵,姐姐你说的也是啊!” 言罢,沈贵人和夏美人彼此相视一笑,二人的眸中,俱都划过一抹鄙夷。 与此同时,玲珑阁内 见初夏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整话来,宁雨菡不由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 “初夏,你究竟想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就这般“她,她,她”了个半天,硬是没“她”出个所以然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不成,这王皇贵太妃,还有什么不为人所道的秘幸?” 天知道,宁雨菡真就只是随口一说。 谁曾想,她这番话才刚落,初夏便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主子,你都知道啊?” 宁雨菡被这丫头搞得一脸懵逼: “知道?我知道什么?” 她该知道什么的吗? “就是……王皇贵太妃的过往啊。” 初夏眨了眨眼道。 闻言,宁雨菡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不知道。王皇贵太妃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过往么?初夏,你倒是说说看。” 言罢,宁雨菡便打眼望向初夏,一副静待她下文的模样。 初夏见状,面上颇有些古怪,却还是点了点头: “王皇贵太妃是元德皇后的嫡亲妹妹,也是王家的嫡幼女。据说,元德皇后生前,对这个嫡亲幼妹甚好。经常接王皇贵太妃入宫来玩。一来二去的,王皇贵太妃便与先帝日益熟络。后来……” 话到这里,初夏略顿了顿,面色愈加古怪,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又继续道: “神武十二年那会儿,元德皇后因在病中,王皇贵太妃便主动请缨入宫给姐姐——元德皇后侍疾。却在侍疾之时,和先帝情难自已,暗通款曲,夜间,与先帝在御花园中幽会。” “先帝还即兴赋诗一首,曰:花好月圆夜高长,今夕好向郎处来。罗袜步玉阶,手提鸳鸯履。凌霄东厢见,一见相依偎。慰奴潜出难,叫君恣意怜。” (本诗借鉴改编李煜的《菩萨蛮》) 宁雨菡:“……” 宁雨菡原本还没甚在意,权当做是在听故事,直到听到这里,她原本还一脸闲适淡定的面容,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合着是王皇贵太妃撬了嫡亲姐姐的墙角。 不仅在姐姐在世时,便和姐夫搞在了一起;还在姐姐病中时,假借侍疾的名义,跑到宫中,于夜黑风高夜,和她那皇帝姐夫偷情。 更绝的是先帝! 你说你偷情就偷情吧,还写下这么……呃,写实的诗句来。 你丫这不是在昭告天下,告诉大家你和你的小姨子有一腿,趁着老婆病中,你们夜里去偷情去了么? 这操作,真是有够骚! 等等…… 这诗似乎还挺耳熟的! 她怎么记得,嫡母给她的某本诗集上,赫然就有这首诗,家中请的女教习还专门拎出这首诗来,给宁雨菡她们几个庶出的女儿讲过。 毕竟,从小她们便是按照姨娘妾室培养的,教授的也都是这种……在世人眼中,很不入流的东西。 咳,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这首诗—— 这首先帝还原了他当夜与王皇贵太妃偷情过程的写实诗,居然流传了出去,而且,还被收录于诗集中,广为流传。 这,这…… “初夏,这诗,我好似也曾听过。它被收录于诗集里,貌似还挺有名的。” 宁雨菡实话实说道。 不过,若不是初夏今日提及,她还真不知道,这首诗中对应的是王皇贵太妃与先帝的…… 咳咳。 所以,这首诗,究竟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啊? 先帝就没有因此而大怒么? 毕竟,这事关他这位帝王的颜面,与皇家的颜面啊。 还有他心爱之人——王皇贵太妃的颜面。 怎么就被流传出去了呢? 真是…… “咳,那个……先帝即兴做了此诗之后,只觉甚为满意,便叫人抄录拓印流传至民间,后又收录在不少诗集之中,而这首《夜缱缱》,也就此在大胤、乃至外邦,广为流传,为不少人津津乐道。” 闻得自家主子的话,初夏颇有些面色复杂的轻咳一声,娓娓道出了实情。 宁雨菡:“……” 宁雨菡被初夏道出的真相,给雷得外焦里嫩,半晌说不出话来。 内心的小人疯狂大呼: 好家伙! 可真是好家伙! 先帝,你的操作,还能更骚一点么? 亏她还道狗皇帝是个老六。 先帝,你才是真的六啊! ! 第49章 目标女帝 “没想到,先帝与王皇贵太妃还有这么一出。” 好半晌,宁雨菡才从这劲爆的往事旧闻之中回过神来,禁不住道。 就挺无语! 真是应了那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瞧王皇贵太妃一副慈眉善目的慈和模样,原来…… 不过,宁雨菡可是一早就发现,这位王皇贵太妃绝不像她表面所表现的那般。 不是个善茬! 今日,一听这“精彩”的前程往事。 果然! 这王皇贵太妃何止不是善茬啊? 她就不是个好的! 抢姐夫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好的? 这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呢。 她亲姐姐——元德皇后,怕不就是被她给活活气死的吧? 宁雨菡正于心中如此想着,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初夏低声道: “这事儿,在当年,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先帝那诗,实在太过写实,一经流传,京城的权贵们随便一联想,便想到了诗句中,那手提鸳鸯履跑去“叫君恣意怜”的主儿,究竟是谁。” “这事,不知怎的,竟传到了病中的元德皇后耳中,没过几日,元德皇后便病重去世了!” 宁雨菡:“……” 初夏说的隐晦,宁雨菡却是秒懂: 元德皇后,还真是被她这亲妹妹——王皇贵太妃,给气死的?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若换做是她,只怕也得被气个半死。 何况,当时正缠绵病榻的元德皇后呢? 一时间,宁雨菡不由有些同情起这位,一直被世人当做贤妇典范与国母典范的元德皇后来。 再是被世人称颂贤德,被誉为千古贤后,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遭丈夫背叛,妹妹爬床。 犹在病中,便被亲妹妹算计、觊觎她后位的可怜女人罢了。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叹了口气: “可见,这后宫之中的女人,终是太难呐!” 贵为先帝元后、一代贤后的元德皇后,这一生,也是免不了各种心酸苦楚,甚至,英年早逝,被亲妹妹与皇帝夫君活活气死。 可见,纵使是身处后位,身为一国之母,也不过是个命运不受自己掌握的可怜女人。 何况,她一个地位卑微的低阶小妃嫔? 转念一想,宁雨菡禁不住自嘲一笑: 宁雨菡,你在想什么呢? 人家元德皇后,可是高高在上的先帝元后,是你一个低位小妃嫔,能够去同情的? 人家的地位与处境,不知比你这么一个小小宝林,要好上多少倍。 要同情,还是先同情一下你自己吧! “主子,您别这么想。您如今已怀上了龙裔,若是这一胎是个皇子,主子您便是皇长子的生母。他日……主子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见宁雨菡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初夏禁不住一迭声安慰道。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 一番话语,说得也极其隐晦。 然而,宁雨菡却还是听懂了。 这不就是在暗示—— 若她诞下皇长子,再熬死皇帝,扶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自己便能够做太后了。 所谓的福气在后头,可不就是指的这个么? 不怪初夏会这么认为。 实在是,熬死皇帝,扶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做太后,这便是后宫女子的终极目标。 可是,做了太后,便真的能高枕无忧么? 所谓,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喜乐由他人。 纵使做了太后,又如何? 依旧要屈从于这父权、这皇权,要看皇帝的脸色。 只不过,“老板”从现任皇帝,变成了自己的儿子——继任皇帝。 一生的荣辱兴衰,同样还是系于皇帝一人,全看帝王的心情。 所以,入得宫来,费心宫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做皇后、太后,将其视为终极目标,是不是太过于浅薄? 到得头来,命运还是不能够自己掌握。 若是如此……宁雨菡觉得,她倒不如自己做皇帝。 将这天下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如此,才能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看任何人脸色,恣意而活。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原本还十分郁闷的一颗心,禁不住豁然开朗。 对!这便是她的目标—— 她要做女帝! 她要让这天,再也遮不住她的眼! 她要独掌乾坤。 她自己的命运,由她自己做主! 心中主意既定,宁雨菡也不欲多言,这便冲着初夏摆了摆手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初夏,我有些饿了。给我拿些点心茶水过来吧。” 自己离女帝这目标,还任重而道远。 为今之计,还是要好好安胎。 待到顺利诞下腹中孩儿,再说其他。 这一通折腾下来,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确实得要好好吃些东西才是! 毕竟…… 宁雨菡轻抚上小腹: 就算她不吃,腹中的孩儿也要吃啊。 而听得宁雨菡这么说,初夏便是忙不迭应承: “是!主子,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去。” 点心吃食,她和碧桃、小喜子三人可是一直备着呢。 主子今时不同往日。 肚子里揣着皇嗣,可不能饿着! 心中如此想着,顾不上多言,初夏便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主仆二人之间的密语,也就此结束。 而此时,静安宫中的王皇贵太妃与成王李敬,母子二人,却仍在叙话。 生辰宴草草散场,才一回到静安宫,王皇贵太妃面上的慈爱笑容,便是再也挂不住。 才一进入殿中,王皇贵太妃便是脸色一沉,兀自往桌前一坐,瞧见桌前摆放着的茶盏,她一把操起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掷,茶盏瞬间落地开花,发出“啪”的一声响。 就算如此,王皇贵太妃犹不解气,禁不住连连冷笑: “这就是本宫的生辰宴?呵,好啊!当真是好得很呐。皇帝他是什么意思?纯心给本宫找不痛快?” 自踏进静安宫后,成王原本一直挂在面上的那抹儒雅笑容,也是陡然间消失不见。 原本翩翩佳公子模样的他,这会儿瞧着,整个人倒是有几分阴鸷。 见王皇贵太妃发怒,成王沉着一张脸,劝道: “母妃且别动怒!莫生气!” 然而,他不劝还好,他这一开口相劝,王皇贵太妃却是更怒了: “我儿说得轻巧。我能不动怒、不生气么?这一桩桩、一件件……李元珩那竖子,简直欺人太甚!” 第50章 这皇位,这江山,都应该是她的敬儿的 “本宫之前说这次生辰不欲大办,不过是稍微谦逊一下,做做样儿。李元珩这竖子倒好!他居然真就不大办。居然,只欲办场小宴,就这么把本宫给打发了!还有,这生辰宴在哪里办不好?偏要在那劳什子牡丹台办。” 王皇贵太妃开始列举李元珩对她的“恶行”。 提起这次的生辰宴,王皇贵太妃便是一肚子的火,难掩愤愤的道。 话到这里,王皇贵太妃突然一顿,禁不住咬牙切齿,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扭曲与狰狞: “他这分明就是在折辱本宫!那牡丹台在皇宫西边。有道是,东西东西,东边为正宫,西边则为侧。李元珩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他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的说,本宫是侧室、是妃妾,所以才不配在皇宫东边的地界摆生辰宴,只能去到位于皇宫西边的牡丹台摆宴。” 话到最后,王皇贵太妃冷哼一声,一脸愤恨的啐了一口: “李元珩这竖子,不愧是先帝和姐姐的好儿子。他和先帝、还有我那个好姐姐一样,都是那般的会膈应人!” 王皇贵太妃越想越气,觉得抱怨李元珩这个先帝与元德皇后所出幺子,犹不解气,禁不住开始连带着过世的先帝也一起抱怨起来: “还有先帝!也是个没良心的!亏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既然爱我,他为何到死都不愿立我为后?呵,说的好听!他心中分明只有我那个死鬼姐姐!” “谁说男人大些会疼人?本宫比先帝小那么多,先帝居然一点都不疼惜本宫。若他在世时,肯立本宫为后,本宫现如今,便是太后,是李元珩那厮名正言顺的嫡母,他哪里还敢如此对我?本宫又何至于被他欺辱至斯?” 她恨啊! 她好恨! 亏她当年,千方百计,不惜自毁名声,在她那个死鬼姐姐病中,费心勾住先帝,令得先帝同意召她入宫。 她原本以为,气死了她那个病秧子姐姐,她王敏儿便可以取而代之。 都是一家子姐妹,姐姐做得这大胤的皇后,她怎的就做不得? 可谁知…… 先帝到死,都未曾封她为后。 她只能做个不尴不尬的皇贵妃,再到皇贵太妃。 这叫王皇贵太妃如何能不怨? 先帝啊先帝,你真的好薄情!好绝情! 听着母亲这般碎碎念,成王李敬的面上划过一丝不耐: “母妃,怎么回事?那沈贵人怎么怀孕了?” 为今之计,这才是重点吧。 李敬真不明白,自家母妃抱怨这、抱怨那,絮絮叨叨,净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何意义。 亏母妃还好意思抱怨。 说起来,不都是她自己没用,没有笼络住父皇的心,没能哄得父皇将她扶为正宫的么? 若母妃稍微有些本事,不是这般没用,她早就是父皇的皇后,当今的太后了。 而他李敬,则早已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 昔日的储君之位,说不得也早已是他李敬的了。 哪里还需要像如今这般,在李元珩这个异母哥哥的手底下讨生活,看他脸色? 呵,说起来,都怪母妃太没用! 母妃误他啊! 心中如此想着,对于自己这个没用、还不成器的母妃,成王李敬不由生出了几分怨气,态度上便也带上了些许不耐。 不过,李敬这番话,倒是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 乍一闻听此言,王皇贵太妃便从满腹怨念的絮叨之中清醒过来。 她也完全没有计较和在意成王话中的不耐,而是倏然皱起了眉: “是啊。后宫居然有人有孕?” 这些年来,她明明一直严防死守,就是在防着李元珩的后宫有人有孕。 还有皇后和她那个贵妃侄女…… 她们私底下的那些动作,王皇贵太妃可是清楚得很。 都已经这样了,这沈氏竟然还能有孕?! 不得不说,这着实令王皇贵太妃倍感意外。 甚至,还有些措手不及。 王皇贵太妃心中又惊又怒,兀自皱眉思索了一阵,才沉吟着开口道: “沈贵人绝不可能有孕。这其中必有猫腻。” 话到这里,王皇贵太妃话锋一顿,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就算她真的有孕,本宫也定要想法子将这贱种弄掉!谁也不能妨碍我儿登上帝位。” 一直以来,王皇贵太妃都打着令李元珩无嗣、短命早逝,继而兄终弟及,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成王李敬,坐上皇帝宝座的心思。 为此,这些年来,她可是做了不少事。 可以说,昭文帝至今无嗣,后宫嫔妃经年无一人有孕,甚至那些广为流传的关于陛下羸弱、无法生育、天不假年的传闻…… 这些,可都是王皇贵太妃在背后出了大力的。 为的就是助自己的亲生儿子——成王李敬,早日登上皇位。 李元珩那小子,如今膝下犹空,无有一子时,都敢这般对待她,若是有了皇嗣,那还得了? 他们母子岂不是以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有孕,不允许任何人诞下李元珩的子嗣! 这皇位,这江山,都应该是她的敬儿的!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成王李敬则是深以为然的一点头,眼中同样掠过一抹狠厉,与一抹志在必得: “母妃,您说的极是!谁也不能妨碍我夺得帝位。这皇帝的宝座,终归会是我的!” 一番话落,成王李敬的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那道美丽倩影、以及那张美丽面庞。 忆及今日在桃园中,邂逅的那名美人儿,李敬不由眸光微闪。 他的贴身太监周福全,一早便已打听到了此女的身份。 竟是今年才刚采选入宫的小妃嫔——宝林宁氏。 如此佳人,竟是他那病秧子皇兄的嫔妃! 李敬既可惜,又不爽。 不过,没关系。 美人儿,你暂且再等本王些时日,待到本王夺得皇位,便纳你为后宫。 到得那时,本王定好好疼惜于你! 脑海中,再次浮现宁宝林那如花如仙一般的娇颜,以及她那袅娜曼妙的身姿,李敬禁不住心头一热,目光变得灼灼、又志在必得。 宁氏,你等着! 你早晚是本王的人! 到时候,本王一定会让你任君恣意怜! 第51章 她这么蠢,配做我的姐妹么? 芳华苑 夏美人在芳华苑陪伴了沈贵人良久,眼见得沈贵人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她这才笑道: “姐姐想必是困了。且好生歇息。妹妹这便先回了。明日再过来瞧姐姐。” 沈贵人却犹自还在兴头上,闻言,抬手拉着夏美人的衣袖: “妹妹,你怎的这就要走了?再陪姐姐我坐会儿,聊聊天。” 虽然此刻,沈贵人的确有些困乏,可是爆出怀上龙裔的兴奋劲儿犹在,叫她现在去歇息,她岂能甘心? 她此时,恨不得炫耀给阖宫上下人看呢。 好不容易逮到个听众,沈贵人自然不愿就这样放夏美人回去。 见状,夏美人则是一笑,娇憨之余是一脸的善解人意、一副急沈贵人这个好姐姐所急、想她所想的模样儿: “姐姐,妹妹也想留下来和你继续聊天呢。妹妹恨不得成日里和姐姐腻在一起才好呢。只是,姐姐你如今身怀龙裔,金贵着呢。一切还是以龙裔为重的好!我看姐姐已有些疲累,便先好生歇息一下吧。就算姐姐不休息,姐姐肚子里头的小皇子,不是也还得要休息么?姐姐,你说是吧?” 一听她肚子里头的小皇子,原本还不依,非要夏美人留下来继续陪她聊天的沈贵人,态度立时转变。 闻言,她当即松开了手,点了点头: “嗯,妹妹你说的很是!为今之计,我确实得要一切以我腹中的小皇子为重呐!” 沈贵人唇角微翘,一脸得意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副得意猖狂的模样,直刺得人眼睛疼。 见状,夏美人眸光又是一闪,笑盈盈点头附和: “姐姐说的是!那……沈姐姐,你便好生歇息吧。妹妹我便先回了。索性,我那枫林阁就在姐姐这芳华苑的隔壁,姐姐若有何事,叫宫人过去唤我即可。妹妹我保管随叫随到!” 见夏美人如此善解人意,又是这般真心实意的为她好,沈贵人这才满意一笑,挥了挥手,让夏美人自行离去: “行!妹妹且去吧。姐姐要好好睡上一觉。” 说着,沈贵人又以手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想必,她腹中的小皇子,也定是累了。 嗯,她是该好生歇息一下了。 夏美人闻言,自是点头,自行出了屋子,在门外伺候的冰蓝见状,只是敷衍的冲着夏美人屈了屈膝: “美人自去吧。奴婢还要伺候我家主子,便不送美人了!有何事,奴婢再去枫林阁传美人你便是。” 冰蓝一脸倨傲,说出的话,也很不客气。 这态度,可以说是相当轻慢与无礼了。 闻言,夏美人的贴身宫女蕊儿,禁不住皱了皱眉。 而夏美人则好似全然没有瞧出来,冰蓝的轻慢与无礼一般,依旧笑得一派娇憨: “行!我自行回去便可。冰蓝,你不必送了!好生服侍沈姐姐罢。” 言罢,夏美人笑着冲冰蓝挥了挥手,便带着蕊儿一起离开。 转身的瞬间,夏美人的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寒芒。 主仆俩一前一后,向着夏美人所居的枫林阁而去。 走在后头的蕊儿,嗫嚅着嘴角,几次欲言又止。 想了想,这是在外头,便也歇了开口的心思。 想着等到回到枫林阁再说。 毕竟,现在是在外头,人多口杂的,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关起门来说才好。 索性,枫林阁与沈贵人所居的芳华苑比邻,不过一会子功夫,夏美人便携着蕊儿一起回到了枫林阁。 见夏美人径直进了内室,蕊儿忙端着热茶,踱入内室,还随手关上了房门。 “主子,那冰蓝也太过分了!居然对主子您那般无礼。主子,您怎么也容得她?” 直到这时,蕊儿才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语,给说了出来。 呼,可算是把她给憋坏了! 看到冰蓝那做派,可是把蕊儿给气坏了。 冰蓝不过一介奴婢,也敢如此对待他们主子。 真是气人! 关键是,主子好似都不气、不恼的样子。 这是为何啊? 蕊儿想不通,也不明白。 谁知,闻言,夏美人却是嗤笑一声: “呵,物似主人形。这冰蓝,和她那主子——沈庆兰一个样儿,都是那没脑子的东西。你和她计较个什么劲儿?” 见自家主子是这般态度,蕊儿不由愈加迷惑: “可,主子,她们主仆这般对您,您就不气么?且不说冰蓝那小蹄子,沈贵人对您的态度也是……亏主子您还一直视沈贵人为好姐妹。” 说着说着,蕊儿禁不住面露不忿。 平日里,沈贵人便一直把自家主子当做小跟班,这也就罢了。 这会子,沈贵人怀上了龙裔,更是直接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对他们主子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是把他们主子当做她自己的仆从、丫头了么? 这沈贵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闻言,夏美人却是浑不在意的一笑,眸中闪过讥嘲: “这有什么?我可不会和沈庆兰这般的蠢人计较。呵,好姐妹?蕊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可从来未曾将她沈庆兰视作我的好姐妹!她这么蠢,配做我的姐妹么?何况,她姓沈,我姓夏。这又是哪门子的姐妹?” 夏美人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 乍一闻得她这番话,蕊儿更加迷惑: “主子,您……您既并未曾将沈贵人视为姐妹,又何必这般对她掏心掏肺?如此一副情同姐妹的模样。奴婢还以为……” 以为主子和沈贵人,真的情同姐妹。 自家主子对沈贵人这个姐姐,感情深着呢。 谁知,却是…… 闻言,夏美人却是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傍着她,于我有利可图么?不然,本小主才不伺候呢。谁愿意没事,去捧沈庆兰这蠢货的臭脚?” 蕊儿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这沈贵人,着实太嚣张了些!” 这才刚诊出有孕呢,便这般张狂。 真是…… 蕊儿禁不住撇嘴。 夏美人闻言,则也是一撇嘴,眸中掠过一抹噙满恶意的笑: “她嚣张才好呢。怀有龙裔本是好事,不过,有命怀上,就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命生了!” 第52章 有陛下在,这天,塌不下来! 闻得夏美人的话,蕊儿不由心头一惊: “主子,您是说……” 夏美人却是勾了勾唇,笑得一脸别有深意: “你觉得,这宫中的人,会眼睁睁看着沈庆兰顺利诞下皇长子么?且不说是皇长子,就算是皇长女,想来,宫中的娘娘们、和各位姐姐妹妹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着沈庆兰平平安安的将其生下来吧。” 何况,沈庆兰是个蠢的。 别说平安生下孩子了。 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保得住、保不住,还两说呢。 毕竟,妇人十月怀胎。 这段时间,是相当漫长的。 谁知道,这十个月里头,会发生些什么呢? 以沈庆兰的蠢劲,保不齐哪一天,她肚子那块肉,就没了。 哼。 闻言,蕊儿禁不住重重一点头,对夏美人的话,那是深以为然: “这……主子,您说的很是呐。” 转念间,蕊儿又禁不住蹙眉,面露疑惑: “可是,既如此,那主子您为何还要对沈贵人这般鞍前马后的,这般殷勤照顾着她?” 主子不是说,她并没有将沈贵人视为姐妹么? 那为何还要在沈贵人面前,表现得和她这般姐妹情深。 这般鞍前马后的照顾着沈贵人? 对此,蕊儿很是不解。 闻得蕊儿这话,夏美人只是一笑,圆圆脸上哪里还有那一贯的娇憨可爱? 反倒满是城府与算计。 “自然是因着,与她交好,跟在她身边,本小主有好处可捞啊。” 话到这里,夏美人话锋一顿,眸中染上一抹讥嘲与算计: “沈贵人是个好骗的!我不过略哄哄,她便能上套。如今,她有孕,身为她的“好姐妹”,我自然也能捞些好处。你想想,再怎么说,她肚子里头揣着的,也是陛下如今唯一的子嗣,就凭这一点,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皇上定会常常去芳华苑探望沈贵人。” 话到这里,夏美人眸中的算计越甚,略顿了顿,她才接着道: “而如今,沈庆兰有孕,又不能够侍寝,如此,她必是要推人出来,服侍皇上的。这般,便是我的机会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既与沈庆兰比邻而居,又是对她掏心掏肺、甘愿做她小跟班的好姐妹,她不将陛下推到我这里来,还能推到哪里去?如此一来,我可不就是得了实惠?日子久了,说不得,本小主也能怀上龙裔呐!” 一时话毕,夏美人扬唇一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都在她的谋算之中的得意。 在细细听完主子的这番谋划之后,蕊儿的眼中也洋溢着兴奋与跃跃欲试,禁不住冲着夏美人竖起了大拇指: “主子,还是您心思玲珑。高!实在是高啊!” 言罢,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眸中皆掠过一抹得意。 夏美人与贴身宫女蕊儿之间的密语,再无旁人知晓。 也并无人得知,她的这般好算计。 接下来的日子,夏美人依旧日日去往芳华苑,探望好姐妹沈贵人,各种殷勤的围着沈贵人打转。 不动声色的在替自己谋算着。 不得不说,夏美人也真的是好心机、好谋算。 然而,纵使她再有心机与谋算,甚至,已占据了地利与人和,千算万算,却还是漏算了,那不可测的天时。 不同于后宫诸人的心思各异,将沈贵人送至芳华苑后,李元珩便径直摆驾回了勤政殿。 他还有折子没批完。 原本是打算在他那好姨母的生辰宴上,略坐一坐,便回来接着批折子的。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竟是来了这么一出。 “陛下,是否需要老奴去查一下沈贵人,她……” 李元珩才负手迈入勤政殿,一直跟随侍候在他身后的方进忠,便是快步走到他身侧,用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能够听得清的音量,恭声道。 显然,方进忠也觉得沈贵人这突然有孕,实在太过于蹊跷。 按理来说,这不太可能啊。 毕竟,有皇后、贵妃、还有王皇贵太妃那毒妇的手笔,这沈贵人只怕也早已与这后宫其他的妃嫔一般,早已绝孕。 又怎会突然被诊为有孕? 这其中,必有蹊跷! 方进忠跃跃欲试,想要就此事调查一番。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淡淡道: “不必了!这件事,不必去管!” 一副浑不在意模样。 方进忠见状,不由蹙眉: “陛下,您这是……老奴不懂。” 作为李元珩的心腹,同时,也是看着李元珩长大的老人,方进忠很是知晓几分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 别的他不清楚,有一点,方进忠却是清楚得很。 那就是—— 陛下胸有沟壑,一心欲做那旷世明君,致力于扫除朝野陈苛,打击世家门阀,集中收拢皇权。 所以,陛下是绝不乐见出身世家大族的贵女,诞下他的皇嗣的。 何况,还是皇长女、甚至是皇长子? 这更是陛下所不欲见的。 而这沈贵人,其父乃吏部尚书沈志河,也算得上位高权重。 沈氏虽为二品世家,近些年来,却势头正劲,隐有赶超老牌一品世家之势。 如此出身的沈贵人,一旦诞下皇长子…… 就算不是皇长子,只是皇长女,这对陛下的大业与谋算,也必是有妨碍的。 “无须将这事放在心上。碍不着朕的事!” 见方进忠蹙眉,一副不解又担忧的模样,李元珩又摆了摆手,依旧淡淡的道。 话里行间,却难掩笃定。 “进忠,你下去忙吧。若无事,不必在朕跟前伺候了。” 李元珩冲方进忠一挥手,兀自来到御案前,径直坐下,开始批折子。 方进忠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是恭声应是: “是!奴才告退!” 临离去前,他又抬眸瞅了眼端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但见昭文帝神态自若,从容淡定。 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万事皆在其掌握的模样。 思及陛下刚才话里行间的那番淡然与笃定,方进忠禁不住心头一松,转身出了大殿。 陛下心有乾坤。 既然陛下都如此说了,想来,必有成算。 他自不必担心。 凡事都有陛下呢。 只要有陛下在,这天,塌不下来! 第53章 宝林不急,宫女急 翌日 这天难得轻松,李元珩刚批完所有折子,敬事房总管太监马德义,便领着一名手拿托盘的小内侍,一起施施然步入殿中。 “陛下,该翻牌子了。” 马德义领着小太监,径直来到御案前,恭声道。 见状,李元珩轻“嗯”一声,脑海之中,忽的便浮现起昨晚,遥遥相望所见的小妃嫔。 嗯,有些日子没有见他这小嫔妃了。 原本,李元珩便打定主意,今日召她过来。 思及此,李元珩的修长大手,在托盘上的绿头牌中一一掠过,正欲轻点上书“玲珑阁宝林宁氏”字样的牌子,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领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兵士,快步走了进来。 “报!西南总督八百里加急奏折!请陛下御览!” 李元珩见状,面容一肃,手上的动作,也不由一滞。 “将奏折呈上来!” 年轻帝王沉声道。 说话间,已是冲着马德义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马德义会意,领着一旁的小内侍,一起躬身退出了勤政殿。 “马爷爷,这是……” 见状,手捧托盘的小内侍有些不解,却也不敢造次。 直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他才敢凑到马德义跟前,悄声问道。 陛下还未曾翻牌子呢,怎么就叫他们退下了? 那……这牌子,还翻不翻啊。 陛下不翻牌子,他们敬事房怎么安排后宫嫔妃侍寝? 后宫的娘娘和小主们,可都还在翘首以待呢。 “你懂什么?” 马德义冲着这没眼力劲的小内侍,翻了个白眼。 抬手点了点小内侍捧着的托盘、以及托盘上的绿头牌: “把这些都收起来吧。只怕有些日子要用不着了。” 瞧这样子,前朝恐出了状况。 八百里加急啊! 只怕,这事儿还不小。 想来,陛下只怕要有段日子不会踏足后宫了。 得!他还是赶紧回敬事房猫着的好。 可不能傻乎乎的呆在这儿,触陛下的霉头。 心中如此想着,马德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带着身后的小内侍一起迅速离开。 事情果如敬事房总管太监马德义所料,前朝真就是出了大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昭文帝都忙于政务,异常忙碌,于是乎,又是一个月没有踏足后宫。 只引得后宫诸嫔妃们,皆翘首以盼,暗暗祈祷前朝的事情能早日肃清,如此,皇帝也能早日得闲,重新踏入后宫,她们也才好得见君颜。 而在这一个月里,沈贵人和她的宫人,则是仗着她怀有龙裔,在宫中各种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引得不少嫔妃与宫人怨声载道。 偏偏人家肚子里头揣着龙种,又是这么多年来,后宫之中头一个有孕的嫔妃,对于沈贵人的嚣张狂妄,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够咬牙忍着。 一时间,后宫之中,不知咬碎了多少银牙。 玲珑阁 宁雨菡正歪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一本游记,初夏则在一旁伺候着,不时的嘘寒问暖,添茶倒水。 就在这时,碧桃气哼哼的走了进来,才一进屋,便忍不住抱怨道: “主子,那冰蓝真是太过分了!她今天又抢了奴婢原本特地给主子您预定的点心!” 主子昨晚说想吃核桃酥,碧桃便特意去了御膳房那边,使银钱向着御膳房的小师傅预定了一份核桃酥,预备今天去御膳房取回来,给主子当今日份的加餐点心。 刚刚,碧桃便是去御膳房取这份核桃酥去了。 谁知,她去了御膳房,才捧了那预定的核桃酥,向着帮忙做点心的师傅道了声谢,便准备打道回府。 不想,沈贵人的贴身宫女冰蓝却在这时来了御膳房,一见碧桃手中的核桃酥,二话不说便抢了去。 碧桃见状,和冰蓝理论,冰蓝却根本不听。 不仅不听,冰蓝还白眼一翻,鼻孔朝天,一脸倨傲: “这核桃酥,我是要端给我们主子吃的。我们主子怀有龙裔,一切自然都得要紧着我们主子才是!怎的,你们小主还想要和我们主子争?” 言罢,二话不说,便在一众宫人的前呼后拥、阿谀奉承之下,拍拍屁股走人了。 只余碧桃在那里跺脚生气。 “主子,这人怎么这样啊?抢了奴婢花银子预定好的东西,还如此振振有词。她就是仗着沈贵人有孕,才如此有恃无恐。忒嚣张了!” 碧桃气呼呼将事情的始末,简要的向着宁雨菡复叙了一遍。末了,犹不解气,犹自气鼓鼓道。 要说有孕,他们主子不也有孕了? 也没见他们主子、以及他们玲珑阁上下,有沈贵人和她身边这群宫人的嚣张劲儿啊。 真是的! 闻得碧桃的话,初夏也禁不住直皱眉: “这冰蓝确实是太过分了!沈贵人也是!这也未免太过轻狂了些。自沈贵人被诊出有孕之后,沈贵人和她那芳华苑的宫人便是狂得没边了。这些日子,仗着她有孕,在宫中横行无忌,狂得不行,惹得不少人怨声载道。眼瞅着,都已经犯了众怒了!” 特别是,这些日子以来,沈贵人和那个冰蓝,可没少挤兑欺负他们主子、和他们玲珑阁的人,真的是欺人太甚! 见自己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宫女,都如此义愤填膺,宁雨菡却只是微一弯唇,抬手轻拍了拍碧桃的肩,以示安慰,嘴上调侃道: “瞧咱们碧桃姑娘,这小嘴噘得都快可以挂油壶了。好了!不气!不气啊。再气下去,可就不漂亮了。” 碧桃被宁雨菡这么一调侃,原本还一副气呼呼模样的小脸,立时一红,跺脚嗔道: “主子,您坏!您就逗奴婢吧!” 她这不是看着沈贵人和那冰蓝太嚣张,实在气不过,替主子鸣不平么? 主子怎么反倒对此浑不在意似的。 而且,主子的关注点,怎么好似有些不同啊? 碧桃很是无语,更是被自家主子说得臊红了一张脸,老大不好意思。 心道: 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么? 咳咳,她说错了。 是宝林不急,她这个小宫女急才是! 见小妮子如此脸皮薄,宁雨菡索性也不再逗碧桃了。 自顾自往贵妃榻上一躺,冲着初夏与碧桃,摆了摆手: “无需和他们置气!且再容她几日罢。她们主仆只怕也嚣张不了几日了。” 第54章 收网 虽然主子没有明言,初夏和碧桃也知,主子口中所说的“她”,还有“她们”,指的是谁。 闻言,两个丫头飞速对视一眼,旋即齐齐敛目称是: “是!主子,奴婢晓得了!” “嗯嗯,奴婢听主子的。” …… 虽然不知主子为何这般笃定,可初夏和碧桃却是莫名笃信宁雨菡的话。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们都听主子的。 既然主子说,沈贵人要糟。 那她们便等着呗。 她们倒要看看沈贵人和她那芳华苑上下人等,究竟还能够猖狂到几时! 与此同时 崇德宫 贤妃邓惠仪闲来无事,正一派闲适的围炉品茗,一边和心腹大宫女如梅、如菊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陛下前朝事忙,这都有些日子没有进后宫了。” 聊了些宫外趣事,邓惠仪忽然将话头转向宫内。 如菊闻言忙点头: “可不是!后宫中不少娘娘、小主,为此,可都是望眼欲穿,等着盼着陛下能够忙完政务,重新踏足后宫呢。毕竟,咱们陛下也不是个喜欢流连后宫的,别说是前朝事忙,就算是平日里,这经年见不着陛下一面的妃嫔,也是有得是呐。她们可不得心急?” 如菊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似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忙往回找补: “这些不过是一些不得宠、又无甚家世背景的小嫔妃罢了。咱们娘娘可不一样!陛下心中,也是有咱们娘娘的。这会儿是陛下正忙。等到忙完了,陛下一准儿会过来咱们崇德宫瞧娘娘!” 如菊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抹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还有几分心虚。 说话间,还不时瞥一眼贤妃,观察着贤妃的喜怒,生怕贤妃会着恼。 一直默默侍立在一侧的如梅,听得如菊这一番话,不由皱眉。 眼见得如菊还欲再说,如梅终于忍不住横了如菊一眼: “如菊,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你口不渴么?要不,你还是下去喝口水吧。” 一边说着,如梅还一边不停的对如菊使眼色,示意她赶紧闭嘴!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他们娘娘不受宠,陛下也不常来他们崇德宫。 这一切,都是事实。 阖宫上下都知晓。 如菊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不是专往娘娘的痛处上戳么? 这丫头!真是没眼色。 忒不会说话了! 就在这时,正专心烹茶的贤妃邓惠仪,也开口了: “嗯,如梅说的没错。你且下去喝点茶,歇息一下。本宫这里有如梅伺候便可。” 只见邓惠仪头也不抬的冲着如菊摆了摆手,一副娴雅端庄的模样。 如菊被如梅这么一横,讪讪的闭上了嘴。 又听得自家娘娘如此说,心中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便讷讷的应了声是,讪讪的退了出去。 临出屋时,如菊还贴心的反手关上了房门。 “娘娘,您别把如菊的话放在心上,那丫头就是这样!是个没成算的。” 见得如菊离去,如梅暗自睃着贤妃的脸色,劝道。 见得自家娘娘面上半点喜怒也无,依旧一派闲适模样,烹茶品茗,如梅这才暗自吁了口气。 还好! 娘娘没有因着如菊那番话生气。 谁知,闻言,贤妃邓惠仪却是轻笑出声: “呵呵,这有什么?如菊那丫头说的也没有错啊。本宫确实不受陛下宠爱。不过是仗着邓家的势,得了陛下几分尊重罢了。若是没有邓家,本宫也坐不上这贤妃之位,经年也见不得陛下一面呐!” 听得贤妃如此说,如梅张了张口: “娘娘,您……” 这番话,着实令人觉得有些丧气,可这些,却也是大实话。 是以,如梅虽有心想要劝慰贤妃几句,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 见她如此,贤妃邓惠仪又是轻笑一声,眸中带着几分讥嘲、几许凉薄: “瞧你这样儿!如梅,难不成,你觉得本宫是那般在乎帝王宠爱、沉溺于男女之间的那点子情情爱爱的无知妇孺么?” 如梅闻言,下意识摇头: “不!娘娘自然不是如此浅薄之人。娘娘是有大志向的!” 贤妃闻言,又是一笑: “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贤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己新烹制的茶,一边品茗,一边道: “如梅,最近宫中可还安宁?” 作为贤妃的第一心腹,如梅一直都在暗自观察着宫中的动向,定期向贤妃汇报。 贤妃如此问,便是在问及最近宫内的动向了。 对此,如梅自也是心领神会。 闻言,她便开始事无巨细,向贤妃汇报她暗中打听来的宫中近况: “娘娘,宫中的一切,与往日基本无异。只是,沈贵人那边……自这沈贵人被诊出有孕之后,她狂妄得都快要没边了。连带着她那芳华苑上下,也都猖狂得很。就差没在这宫中,直接横着走了。着实是嚣张得很!” 贤妃闻言,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兴味: “哦?她竟张狂如此?” 贤妃还以为,沈家的女儿,是个多了不起、多有成算的呢。 结果…… 呵,就这货色? 贤妃眸中划过一抹讥嘲,一手把玩着手中茶盏,一边淡淡吩咐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叫那边不要再加料了。本宫要送这沈氏一个惊喜。” 如梅闻言,眸光一闪,眼中划过一抹恶意的笑,当即恭声应是: “是!娘娘。我这就吩咐下去。” 娘娘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如今也该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如梅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瞧瞧后续的发展。 想必,定是十分精彩! * 几日后 枫林阁 夏美人正好梦正酣,寝房外冷不丁传来一道略显尖锐的呼唤: “夏美人,我们主子请您过去芳华苑。夏美人,你倒是快些出来,赶紧跟我走啊!” 床榻上,原本睡得正香的夏美人,被这突兀的呼唤声给吵醒。 闻得这熟悉的声音,夏美人不由皱了皱眉,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净是不耐。 她原本还欲再睡,谁知,就在这时,她寝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给老大不客气的一把大力推开,紧接着,刚刚那道尖锐的嗓音,便是再次响起: “夏美人,你怎么还在这里睡着呢?还不赶紧起来,随我一起去芳华苑?可别叫我们主子久等了!” 第55章 人算不如天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贵人的贴身宫女冰蓝。 随着冰蓝推门而入,夏美人的贴身宫女蕊儿的声音,紧接着从门外传来: “冰蓝姐姐,你别!你不能就这么闯进去啊。我们小主还在歇息呢。” 只见,蕊儿一边费力的拉着硬要往夏美人寝房中闯的冰蓝,一边一脸急色的一迭声道。 谁知,冰蓝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一派颐指气使模样: “没听到我们主子叫夏美人过去么?还睡什么睡啊?” 说着,冰蓝不顾蕊儿的拉拽,便闯入了夏美人的寝房,一边向着床榻那边走,一边囔囔: “夏美人,别睡了!赶紧起身随我一起去芳华苑。我们贵人还等着你呢。” 一番动静如此之大,就算夏美人再怎么想睡,这也是睡不成了。 没得奈何,夏美人只得睁开了双眼,自榻上坐起身来。垂眸的瞬间,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厌恶,面上却是不显,依旧一派娇憨,一副姐妹情深、十分关心沈贵人这个好姐姐的模样,满含关切的道: “沈姐姐找我过去?这一大清早的,是有什么事么?” 闻言,冰蓝却是十分不耐,径直冲夏美人挥了挥手: “夏美人你就别问了!我们主子正等着你呢。你还是赶紧过去吧。有什么事,待到去了芳华苑,见了我们主子,不就知晓了么?” 似未曾发觉冰蓝态度、以及言语上的轻慢与不敬一般,夏美人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嗯,也是哦。” 说着,夏美人又颇为不好意思的冲着冰蓝一笑: “冰蓝姐姐,你看我……这才刚醒来,都还不及梳洗,这个样子出门可就太失仪了。不若冰蓝姐姐你先回去向沈姐姐复命,让姐姐她稍等片刻。我这边简单梳洗一番,就过去芳华苑。” 宫中女子蓬头垢面出入宫闱,是为失仪。 在宫中,失仪属违反宫规,是要被罚的。 何况夏美人乃是后宫妃嫔。 若不经梳洗,就这么跑出去,便不仅仅是失仪,更是有损皇帝与皇家的颜面。 这事儿,还真就是可大可小。 不是闹着玩的。 是以,闻言,冰蓝面上虽有些不耐与不情不愿,也只得点了点头: “那行。我先回去跟我们贵人说一声。夏美人你快着些!赶紧过来!” 言罢,不待夏美人有所反应,冰蓝便径直转身离去。 见她如此无礼,一旁的蕊儿的眉头皱得险些能夹死苍蝇。 眼瞅着冰蓝走远,蕊儿这才皱着眉,颇为不满的道: “主子,她怎么这样?这个冰蓝!实在是太无礼、太放肆了!” 闻言,原本还一派姐妹情深模样的夏美人,一张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也是陡然一沉,一脸不耐的啐了一口,抱怨道: “烦死了!沈庆兰这一天天的,真是狗嫌猫厌。一整天下来,足足能叫她那没眼力劲儿的宫女,来枫林阁寻本小主八百遍,她到底有完没完啊?怀了龙裔了不起啊?她再这么作下去,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迟早要被她自己给作没了!哼。” 这一个月以来,沈贵人和她那芳华苑阖宫上下的宫人,那是各种作妖。 而作为“好姐妹”的夏美人,则是被沈贵人作得不甚其扰。 这些日子以来,沈贵人天天有事没事,便叫宫人唤夏美人去芳华苑,夏美人简直烦不胜烦。 最初,夏美人还能够忍受,还一直在那里尽心尽力的奉承着,各种扮姐妹情深。 只是,随着时日一久,夏美人便是越来越不耐烦。 听得夏美人的抱怨,蕊儿也是一脸不忿: “是啊。沈贵人也太过分了!动不动叫主子您去芳华苑,对主子您那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难不成是真将主子您当成伺候她的老妈子了?” 闻言,夏美人的面色便又是一沉: “哼,只怕她便是这般想的呐。” 其实,这倒不是最令夏美人气愤与郁闷的,最让她不满的是—— “枉我这些日子,一直小心奉承于她。没想到,她竟如此没用!都已经揣上皇嗣了,这些日子以来,陛下都一直未曾去瞧过她。哪怕一次。” 夏美人面色十分不虞的道。 哼!没用的东西!真是气死她了! 闻言,原本还和夏美人这个主子,一起同仇敌忾抱怨着的蕊儿,面上闪过一抹古怪: “主子,这……呃,其实也不能全怪沈贵人。主子,您也知道,前朝事忙,陛下这一个月,都未曾踏足后宫。所以……” 皇上这一个月来,都未曾去芳华苑瞧一瞧沈贵人,这也可以理解。 只能说,这实在是很不巧! 夏美人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掠过一抹恼羞成怒: “嗨,真是晦气!” 她原本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儿,想着借沈贵人腹中龙胎的光,有机会在沈贵人那里遇到皇上。 甚至,打着帮有孕的沈贵人笼络皇上的旗号,能够多得些侍寝的机会,如此也能多得几分帝宠。 说不得,这侍寝的次数多了,她自己也能怀上龙裔。 谁知…… 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偏偏前朝那边,在这节骨眼出了事,皇上这一个月来,一直忙于政务,从未踏足后宫,更别提是来芳华苑探望沈贵人了。 害得她白白阿谀逢迎、给沈贵人当牛做马了一个月,每天被她各种使唤、差遣,却是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 连毛都没捞到。 夏美人心里头,那个郁闷、那个气啊! 真是越想越生气! 见夏美人一副万分恼恨的模样,一旁的蕊儿嗫嚅了一下嘴角,问道: “那……主子,您这会儿还去芳华苑么?还是,您要继续睡?” 闻言,夏美人十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都已经被人给吵醒了,还睡什么睡?” 说着,夏美人便自榻上起身,挥手吩咐蕊儿道: “给本小主简单梳洗一番,本小主这便去芳华苑。” 她倒要瞧瞧,沈贵人葫芦里,又是在卖的什么药。 这一早上,急吼吼的遣了她那贴身宫女冰蓝过来唤她过去芳华苑,又是为那般。 啧,沈庆兰这个蠢货,该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第56章 见红?葵水 夏美人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径直出了门,直奔芳华苑。 索幸,芳华苑和夏美人住的枫林苑紧挨着,是以,没一会儿功夫,她人已来到了芳华苑。 任凭着小宫女将她迎了进去,才一进屋,歪在贵妃榻上的沈贵人便抱怨道: “妹妹怎么才来?可是叫姐姐好等!” 夏美人闻言,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嫌弃: 她已经速度够快的了,好么? 催什么催? 这么急,沈庆兰你是赶着去投胎么? 夏美人于心中暗啐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反倒是面露歉意,冲沈贵人娇憨一笑: “是妹妹来晚了!让姐姐久等了。姐姐勿怪!”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的冲着沈贵人俯了俯身,状似是在向沈贵人赔罪。 见状,沈贵人明显很是受用,她挥退了随侍在一旁的宫人,又冲着夏美人招了招手,面上带着一丝急色: “妹妹,快过来!姐姐有事要与你说。快过来坐!” 夏美人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她自然也窥见了沈贵人面上的那抹焦急与急切,眉头不由一蹙: 她怎么觉得,今日的沈贵人有些怪怪的? 和平日里的她,很不一样。 难不成,她真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而且,还是很不好收拾的那种烂摊子? 她这般急急的寻了自己过来,就是找自己来替她收拾烂摊子来了? 心思电转间,原本随侍在一旁的宫人,已快步退出了屋内,并且,反手关上了屋门,在门外守候。 而夏美人也轻移莲步,来到了沈贵人跟前,在贵妃榻旁的一张凳子上坐了。 “姐姐,何须如此?还叫贴身的人都退下?冰蓝可是姐姐你的心腹,怎的不留了她在这边伺候?” 夏美人自顾自坐定,笑盈盈道。 她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因为刚刚随侍在沈贵人左右的宫人之中,便有冰蓝。 见沈贵人挥退众宫人,冰蓝神色哀怨,甚至,还颇有些不忿的瞥了夏美人一眼。 而这一幕,则正好被夏美人给瞧了个正着。 显然,这冰蓝已经是狂得没了边了。 更是已经忘了自己是个身份。 甚至,都敢和夏美人这个嫔妃较劲。 对此,夏美人只觉得好笑。 这便也故作玩笑般说了出来。 心中更是颇为纳罕: 这冰蓝可是沈贵人的心腹,沈贵人究竟要和自己些什么,居然将她的心腹宫女冰蓝也给一并遣了出去? 此事,绝非一般。 只怕兹事体大! “嗨,她懂什么?不过是个奴婢。” 闻得夏美人的话,沈贵人却是摆了摆手,末了,沈贵人又忽的压低了声音道: “妹妹,别说她了。今日姐姐找你过来,着实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说话间,沈贵人面上的急色,不由变得更浓。 一副惶惶不安,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她如此,夏美人不由挑了挑眉: “姐姐,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姐姐,你可别吓我啊。” 听得夏美人如此问,沈贵人愈加惶惶不安起来,整个人既着急、又烦躁: “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今早起来之后,突然发现我的亵裤上有血渍。” 话到这里,沈贵人忽然顿住了话头,垂下眸子,欲言又止。 闻言,夏美人则是眸光一闪,飞速掠过一抹幸灾乐祸,面上却是一脸惊异: “什么?亵裤上有血渍?这还得了!姐姐,你还怀着龙嗣呢。怎么能?姐姐,你可曾传过太医?” 垂着头的沈贵人闻言,则是摇了摇头,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我没传太医。我……” 闻言,夏美人则是一脸的不甚赞同: “姐姐,你糊涂啊!兹事体大!怎么可以不传太医呢?你肚子里头可还怀着小皇子呢。这见了红,可不是好事!还是赶紧找个太医过来瞧瞧得好!不行!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言罢,夏美人倏的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去外头,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其实,夏美人打心里可不想管这档子事儿。 更不想张罗着替沈贵人请太医。 只是…… 她不知晓这事儿,也就罢了。 沈贵人见红不找太医,导致腹中龙胎受损,也不关她什么事。 只是,谁叫沈贵人这蠢妇,这会儿跟她说了这事儿呢。 若她再不管,万一沈贵人腹中龙胎不保,她夏淳儿可担不起这个知情不报、无所作为的罪名啊! 思及此,夏美人心中很是不爽,暗道一声: 晦气! 谁曾想,更加晦气的事情,还在后头。 见夏美人作势欲推门而出,去唤人找太医,沈贵人急得腾的一下,自贵妃榻上站起,一把拽住夏贵人的衣袖,面上满是焦急: “别!妹妹,你千万不要去找太医,我……我不是胎儿有损、见了红,我是……来了葵水。” 沈贵人凑到夏美人耳畔,将声音压得极低,一副生怕被除她和夏美人以外的第三人听到的模样。 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话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讷。 然而,即便如此,夏美人却还是将她这一番话,给听了个真切。 “你……你说什么?葵水?你都有孕了,怎么可能还会来葵水?你……姐姐,你确定?” 夏美人瞪圆了双眸,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葵水? 怎么可能是葵水? 有孕之人,怎么可能来葵水? 除非…… 思及此,夏美人越加吃惊,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的沈贵人,眸光频闪。 而乍一闻得夏美人的惊呼,沈贵人便是慌忙一把捂住了夏美人的嘴,冲着她使眼色,示意她噤声: “嘘,夏妹妹,你小点声!你再这样囔囔下去,外头的人可都要听见了!” 被沈贵人捂着嘴一提醒,夏美人似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示意沈贵人将捂着自己嘴的手松开,她这才学着沈贵人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悄声道: “姐姐,你确实,你真的是来了葵水?而不是见红?” 沈贵人闻言,面上神色数变,最终尽数化为颓丧与焦急,十分懊丧的点了点头: “我确定!我这就是来了葵水。不知为何,我那葵水停了两个多月,却是忽然又来了。我原还以为……”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怀了龙裔了呢。 真是白高兴一场! 唉。 第57章 确诊 闻得沈贵人的话,夏美人神色数变,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一脸复杂: “姐姐,你这个样儿可不行!还是得找太医诊断一番。” 沈贵人却哪里有勇气找太医? 闻言,连连摆手: “不行!不可以找太医!若是让太医发现,我不是有孕、不是见红,而是来了葵水。我……” 沈贵人惶惶的一迭声道。 然而,她一番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夏美人给一把打断。 “是见红,还是葵水,太医诊断出来的,才是最准。还是让太医过来诊断一番吧。兴许,是姐姐你料想错了。自己吓自己呢?” 眼前这个蠢妇的话,夏美人是半点不想听、半点不再敢去相信。 她还是请来太医诊断确定一番,再想其他。 沈庆兰这个蠢货的话,夏美人是半点不想再听。 听得夏美人如此说,沈贵人的面上,又掠过一抹不确定、以及一抹侥幸,不住点头: “对!对!夏妹妹,你说的对!我毕竟不是医者,说不定,是我判断错了。就是我自己吓自己。我这说不定不是葵水,而是见红。” 见她有了意动,夏美人又适时添了一句: “若是见红,那便更要快些找太医过来瞧瞧了。你肚子里头可是怀着龙裔呢。” 听得夏美人的话,沈贵人明显很是有几分意动,却又很是犹豫: “可是万一,真是来了葵水呢?被太医当场诊出来,那我岂不是……” 被太医当场诊出,无异于人赃并获。 那她该怎么办? 这是假孕! 是欺君之罪啊! 若此事传扬出去,她和整个沈家都完了! 见她如此,夏美人眸中闪过一抹不耐,旋即摆了摆手: “放心吧!我来安排!” * 约莫两刻钟后 枫林阁 “太医,我们主子在里头呢。有劳您替我们主子瞧瞧。” 蕊儿领着一名太医,一路快步来到枫林阁,将他迎进了屋中,一指帷幔后的床榻道。 听得蕊儿的话,夏美人也自帷幔内开口道: “蕊儿,是你请太医过来了么?我偶感不适,烦请太医替我瞧瞧。” 说着,自帷幔后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见状,太医也没有多想,道了一句: “为小主看病,是下官的本分,当不起小主这句烦劳。” 这便径直走到床榻前,开始替帷幔后的夏美人诊脉。 很快,太医便得出结论: “小主,您这是来了月信。可是经期有所不适?小主日后,在饮食上要注意些,否则,容易引起月信不调。” 闻言,露在帷幔外的手,不由得一抖。 而太医却丝毫未曾察觉有异,自顾自的道: “下官写个方子给小主,小主在经期过后,喝上两副,调理一下。下个月的月信,定能准时而止。” 闻言,帷幔内再次传来夏美人的声音: “如此,便有劳太医了。蕊儿,带太医去开方子,顺便送送太医!” 蕊儿自是恭声应是。 太医闻言,则是当即起身,冲着帷幔处一揖,这便跟随蕊儿一起出了屋,利落的开了方子,便打道回太医院去了。 蕊儿走时,特地关上了屋门。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心知蕊儿已带着太医走远,夏美人这才撩开帷幔。而此时床榻上除了她,赫然还坐着沈贵人。 此时,沈贵人整个人呆呆怔怔的,一只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垂在榻边。 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只手,便是刚刚自帷幔中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 原来,刚刚太医所诊之人,并不是夏美人,而是沈贵人。 为避人耳目,夏美人宣称自己身体不适,请了太医来看,却让太医隔着帷幔诊脉。 而这个时候,再让沈贵人李代桃僵。 如此,便能顺理成章的让太医替沈贵人诊脉了。 “真的是葵水!我只是月经不调,竟不是有孕?怎么办?妹妹,这可怎生是好啊!” 闻得太医的诊断,沈贵人怔愣了许久,半晌,才惨白这一张小脸,惶惶道。 她心中,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 可,现在…… 这丝侥幸,也随着适才太医所言,给尽数打破了。 她真的是来了葵水。 她不是有孕,而是月经不调,导致葵水一时没来而已。 这可怎么是好啊? 若是让皇上知晓…… 思及此,沈贵人不由激灵灵一抖,禁不住遍体生寒。 而此时,一旁的夏美人则是眸光频闪。 见沈贵人如此模样,闻得她这番话,夏美人在沈贵人瞧不见的角度,暗自翻了个白眼: 沈庆兰这蠢妇,算是废了! 这蠢货,明显就是被人给算计了啊。 听话听音,没听人家太医说,让她在饮食上注意些么? 这不就是在说,她沈庆兰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导致几个月葵水不至,甚至,误以为是有孕。 这都没有听出来,还在这里纠结这些? 她就说沈庆兰蠢吧。 没曾想,她竟然蠢钝如斯! 就在夏美人嫌弃的腹诽之际,沈贵人又忽的眼前一亮,生出了个主意: “妹妹,不然,我们去告那余太医,就说他医术不精,误诊我为有孕。” 她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禁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这都是他的错!怪不到我身上啊!该受惩罚的,也该是他!” 都怪余太医这庸医! 若不是她误诊出她有孕。 她也不会真的笃定的认为自己有孕。 如此,又哪里会陷入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境地? 哼!余太医这个庸医,真是害她不浅! 沈贵人越想越气,禁不住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即便把余太医这庸医给活撕了。 见状,一旁的夏美人眸中划过一抹讥诮,好意提醒道: “姐姐,余太医误诊,自然当罚。不过,这事儿,姐姐也只怕逃不脱。” 闻言,沈贵人不乐意了。 脖子一梗,正欲说一句: “我怎么就逃不脱了?这都怪那庸医误诊,可不关我什么事!” 然而,不待她出声,夏美人便先行一步,再次开口道: “且不说,姐姐如此,早已构成了假孕的事实。后宫嫔妃假孕是个什么罪名,就不需要妹妹我多说了吧?何况……自姐姐假孕以来,这些时日里,姐姐可是得罪过不少人呐。一旦姐姐被爆出假孕,这些人,会放过姐姐?他们还不借机,狠狠踩姐姐你一脚?姐姐,这些……你可曾想过?” 第58章 假孕!夏美人的决定 乍一闻得夏美人话,沈贵人的面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整个人急得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这……这可怎生是好?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这一个月以来,沈贵人自恃身怀龙裔,在后宫之中作威作福,她自也知晓,不少人因此,而早已对她怀恨在心。 然而,之前她一直仗着怀着龙胎,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反倒是一直觉得,这些人能奈她何。 可,现在…… 她已没有了龙胎做护身符,若是让这些人知晓,她未曾怀有龙裔,后宫诸人、还有她得罪过的那些人,可不得落井下石? 踩她一脚,都算是轻的。 说不定,就得要借机将她给整死。 思及此,沈贵人不由激灵灵一抖。 不行! 不能这样! 她不想死。 沈贵人咬着唇,蹙着眉,苦思冥想,忽的又生出一个主意: “不然,咱们找个替罪羊,让她“害”我“流产”,如何?” 如此,她假孕这档子事儿,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揭过了。 那眼前的危机,不也就解决了么? 沈贵人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甚妙。 禁不住于心中暗赞一声: 本小主真是聪明! 而一旁的夏美人,在闻得她这番话,尤其是沈贵人口中的那个“咱们”,眉心便是一蹙,眸中染上一抹不耐,复又挑了挑眉: “咱们?” 而此时,正洋洋得意、自以为自己聪明又机智的沈贵人,却丝毫未曾察觉到夏美人此时的异样。 闻言,兀自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是啊!当然是咱们啦。若是真要寻替罪羊,这件事,还需妹妹你从旁协助。再说了,咱们姐妹,谁跟谁啊。姐姐的事,妹妹你定不会不管,不是么?” 言罢,不待夏美人有所反应,沈贵人便开始转而琢磨起,要找何人做那替罪羊。 “妹妹,你快想想,咱们应该找谁做这替罪羊呢?高阶妃嫔肯定不成。和咱们品阶差不多的,家中有背景的,这也不成。不若,就选那些采选入宫的低位嫔妃好了。都是些软柿子,好拿捏。至于究竟选谁,这个嘛……” 沈贵人还在那里自顾自碎碎念,丝毫未曾察觉到夏美人眸中的不耐之色,越来越甚。 见沈贵人还在那挑挑拣拣着,究竟要让何人做这害她“流产”的替罪羊,夏美人终是忍不住开口: “姐姐,这件事兹事体大,需得要从长计议。这样,姐姐,你先回芳华苑去。省得你离开太久,恐惹人怀疑。我这里,再替姐姐好好谋划一番。晚些时候,我再去芳华苑和姐姐一同商议大计!” 沈贵人原还不想走,闻得夏美人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妹妹说的很是!我是该回去了。” 她是偷偷和夏美人一起过来枫林阁的。 若是离开太久,确实容易让人起疑。 思及此,沈贵人便欲回芳华苑,临走前,还不忘冲着夏美人反复叮咛: “妹妹,那……姐姐我这便回去了。你好生想想,替姐姐筹谋一二。姐姐在芳华苑等着你过来啊!” 夏美人闻言,露出一抹娇憨甜蜜的笑容,一派姐妹情深状,冲着沈贵人一颔首: “姐姐放心,妹妹定好生筹谋!” 闻言,沈贵人这才满意,径直离去。 见得她走远,夏美人面上的娇憨与甜美,便就此消散,尽数化作阴郁。 原本一贯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此时已是面沉如水,嫌恶的啐了一口: “呵,没用的东西!” 她早就料想,兹事体大。 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之大。 居然是假孕! 原还在想,沈贵人这般猖狂,她那肚子里头的那块肉,保不保得住还两说。结果——敢情她肚子里头,压根就连那块肉也没有。 这个蠢货!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要作死。 竟然还想拉自己去趟这趟浑水! 夏美人的眸中,满是不耐与不满。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您真的要帮沈贵人她……” 蕊儿刚才守在屋外,隐约间,也听了那么一嘴。 她也知晓了沈贵人乃是假孕之事。 并且,也听得沈贵人欲叫他们主子助她一起瞒天过海,嫁祸他人害她流产之事。 是以,蕊儿才会如此问。 谁知,夏美人却整了整衣衫,施施然开口: “蕊儿,替我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待会儿,我要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 蕊儿闻言,不由一怔,一脸莫名: “什……什么?主子,您要去拜见皇后娘娘?您这是……” 夏美人却是一笑,抬手指了指芳华苑方向,一张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尽是嫌弃: “我不去拜见皇后,及时向皇后娘娘禀明沈氏假孕之事,难不成,还要继续跟着沈氏这个蠢妇,呆在她那眼瞅着便即将沉没的破船上,和她一起等死么?呵,本小主可没这么傻!” 况且,这是个极好的投名状。 借此机会,她也能好好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露脸,说不得,就能够傍上皇后娘娘这个大靠山,成为皇后娘娘的心腹。 如此,又何乐而不为呢? “主子说的极是呐!” 闻言,蕊儿也会过意来,不由得连连点头称是。 主仆二人,彼此相视一笑。 旋即,迅速梳洗整理了一番之后,夏美人便避开芳华苑、以及阖宫上下的耳目,低调的出了门,特意拐了几个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坤宁宫。 此时,回到芳华苑补眠的沈贵人,还不知道,她的“好姐妹”——夏美人,已经打算将她给卖了。 此时的她,好梦正酣。 还做着成功寻了替罪羊,平安度过眼下难关之后,独得昭文帝隆宠,又顺利怀上龙裔,十个月后诞下皇长子,昭文帝当即封她的儿子为太子。 而她,自此宠冠后宫。 之后,便是一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皇后、贵妃都必须仰她鼻息、整个后宫都因她而形同虚设的美梦。 * 与此同时 坤宁宫 谢皇后原本正在偏殿内侍弄花草,翡翠、珊瑚、玛瑙、玳瑁等一众宫人,皆侍立在一旁。 就在这时,一名小宫女突然快步走进了殿内,向着离殿门口最近的大宫女玳瑁耳语了几句。 闻言,玳瑁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却还是上得前来,向谢皇后禀报道: “启禀娘娘,瑶华宫枫林阁美人夏氏,正在殿外求见。” 第59章 奴婢有个惊天大秘密,要向娘娘您禀报 闻得玳瑁的话,谢皇后不由一挑眉,原本正在修剪花枝的手上动作一滞: “哦?夏美人?她来做甚?” 见谢皇后面露疑惑,一旁的翡翠则是道: “娘娘,据奴婢所知,这个夏美人与芳华苑的沈贵人素来交好。” 听得这番话,谢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旋即挥了挥手: “哦?既如此,就让她进来吧。” * 夏美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受到谢皇后召见,不过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匆匆告辞离开。 虽然统共只在坤宁宫呆了少许时候,该说的话,夏美人却也尽数禀明。 又得了谢皇后嘉许,夏美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 待到夏美人离开,殿中只余谢皇后和几名心腹大宫女,谢皇后这才冷哼一声: “呵,本宫就说,沈氏是不可能有孕的吧。瞧瞧,这不就被本宫给说中了?不过,这个沈氏,她真是好大的胆儿!竟然敢假孕争宠!” 没错! 谢皇后压根不会去想,这其中可能还有隐情。 在谢皇后看来,沈贵人就是在假装有孕。 而沈贵人,既有胆子假装怀孕,其目的——便是为了争宠。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个沈氏为何要假孕? 闻言,一旁的珊瑚忙附和着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道: “娘娘说的正是!这沈贵人的胆子也忒大了!假孕争宠?亏她想得出来!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另一边的翡翠则是道: “娘娘,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不得不说,翡翠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这会儿,并不是附和谢皇后适才那番话的时候。 得知沈贵人假孕的消息,好生思索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做,才是正经。 显然,翡翠这话,深得谢皇后的心。 闻言,谢皇后不由挑眉: “哦?翡翠,你觉得本宫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谢皇后一番话落,不待翡翠答话,一旁的珊瑚便抢着开口道: “兹事体大!娘娘自然是应该第一时间去乾元殿,将沈贵人假孕一事,禀报于陛下知晓,坐实那沈贵人假孕争宠的罪名。” 闻言,谢皇后一派不置可否。 见状,翡翠则是俯身一礼: “一切但凭娘娘做主!想来娘娘早有决断。” 言下之意便是—— 这便不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以置喙与妄议的。 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满意一笑,眸中划过一抹算计,挥了挥手,吩咐道: “去!将沈贵人假孕之事,透露给贵妃知晓。” 闻言,翡翠会意,当即领命而去。 * 昭阳宫 王贵妃原本正百无聊赖的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不时的轻叹一口气: “表哥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自古深宫多寂寥。 皇帝久违踏足昭阳宫,王贵妃思之若狂,倍感寂寥。 她真的好想皇帝表哥啊! “娘娘,前朝事忙,陛下已经有日子没有踏足后宫了。” 闻言,一旁的贴身大宫女柳儿,适时提醒道。 那话里的意思就是—— 陛下不是不来他们昭阳宫,是有政务要忙,没有踏足后宫。 娘娘您可没有失宠呐! 侍立在另一侧的贴身大宫女桐儿闻言,则是笑道: “娘娘,陛下必定也是想您得紧。只是前朝这会儿实在不得空。您再等等。待到陛下忙完了正事,必定会第一时间来咱们昭阳宫瞧娘娘您的!” 不得不说,桐儿很会说话,也很懂王贵妃的心。 原本还很是有些闷闷不乐的王贵妃,闻得她的话,心中原本的郁结,霎时间消散了不少,不由得展颜一笑,抬手虚点了点桐儿的额头: “你这丫头!就会逗本宫开心!” 话虽如此说,王贵妃却也自觉桐儿说的很是! 这些天,都未曾见得皇帝表哥一面,王贵妃虽然甚为郁闷且挂念,却也不算不能够接受。 毕竟,表哥是在忙着前朝的事。 关键是—— 表哥不是单单未曾过来她的昭阳宫,而是,后宫诸人那里,表哥都未曾踏足。 这便让王贵妃心中平衡了不少。 她的地位没变! 依旧还是表哥最爱、宠冠后宫的贵妃! 纵使沈氏那个贱人有孕了,又如何? 她王青鸾,这独一无二的地位,还是改变不了分毫。 哼! 就在这时,一名长相平凡的宫女,自殿外走了进来。 才一进屋,便是冲着王贵妃一俯,垂首恭声道: “娘娘,奴婢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这名宫女名唤安儿,是昭阳宫内的二等宫女。 虽为二等宫女,却是仅次于桐儿、柳儿,这两名贴身大宫女,得王贵妃信重之人。 因其长相平凡,属于那种放到人堆之中,也不显眼,瞬间被淹没于人群之中的那种大众长相,王贵妃便喜欢叫安儿替她打探消息,做她于宫中的耳报神。 是以,乍一见得安儿进得殿来,说是有事禀报,王贵妃便是挑了挑眉: “安儿,你有何事要向我禀报?可是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安儿闻言,当即一点头: “娘娘,正是呐!奴婢这里,有个惊天大秘密,要向娘娘您禀报!” 王贵妃闻言,又是一挑眉: “哦?惊天大秘密?安儿,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王贵妃冲着安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说。 而她本人,却依旧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显然,对于这个所谓的惊天大秘密,她本人并没有多么期待。 而安儿见状,也并不沮丧,只是自顾自垂首恭声道: “禀娘娘,奴婢在芳华苑那边的眼线,适才告诉奴婢一个大消息——芳华苑那位,她根本未曾有孕,而是假孕争宠。” 安儿一番话,平铺直叙,毫无起伏。 然而,落在这整个殿内,听在王贵妃耳中,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闻言,王贵妃倏的一下坐直起身,飞速收回原本漫不经心望向窗外的视线,转目定定望向安儿,眸中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却又难掩灼灼: “什么?沈氏未曾有孕?她是假孕争宠?真的假的?安儿,你确定?” 被王贵妃如此灼灼的目光盯着,安儿却很是平静且淡然。 闻言,她只是十分肯定的一颔首: “禀娘娘,奴婢确定!据奴婢安插在芳华苑的眼线回报,那沈贵人近日恰好来了葵水,被她无意间窥到沈贵人亵裤上的血渍……试问,这世间女子有孕,谁还有会来葵水?娘娘,这不就证明,那沈贵人根本就是在假孕,想要伺机争宠么?” 第60章 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不得不说,安儿的话,很有说服力。 王贵妃闻言,深以为然,一时间,对于沈贵人实乃假孕,想要伺机争宠一事,也是深信不疑。 王贵妃禁不住猛的一拍贵妃榻旁的扶手,咬牙切齿的怒道: “沈氏那贱人,她居然敢?她居然是假孕!还想依靠假孕来争宠?呵,真是岂有此理!” 说话间,王贵妃腾的一下站起身,抬脚就向着殿外走。 侍立在一旁的柳儿与桐儿见状,皆是一怔。 二人忙不迭跟了上去,一边还一迭声道: “娘娘,您等等!”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前方的王贵妃头也不回,兀自怒气腾腾道: “本宫要去勤政殿!本宫要去向皇帝表哥告发沈氏假孕。绝不能让沈氏那贱人得逞!沈氏这些日子以来,不是一直很嚣张、很得意么?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假孕之事一旦曝光,她还如何嚣张、如何得意!哼!” 王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径直出了屋子,直奔昭文帝的勤政殿而去。 见状,桐儿和柳儿彼此对视一眼,均快步跟上。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唯余前来通风报信的安儿,还兀自跪在贵妃榻前。 此时,王贵妃与桐儿、柳儿,皆走得太急,俱都未曾察觉到,见得她们走远后,安儿眼中眸光一闪,划过一抹得逞的笑。 * 这日晚些时候,一个惊天大消息,便是传遍后宫。 据闻,王贵妃亲临勤政殿面见昭文帝,揭发瑶华宫芳华苑沈贵人假孕争宠之事。 皇上原不相信,奈何王贵妃信誓旦旦,声称沈贵人绝对是假孕,并且,愿以自己的贵妃之位,与王家人的名誉担保。 见贵妃如此笃定,昭文帝遂与贵妃同往芳华苑,又召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前来替沈贵人诊脉,果然诊出沈贵人并不未曾有孕,之前,不过是假孕。 据太医院院正推断,沈贵人应是服用了某些类似假孕粉之类,能够令人假孕的药物,才造成了假孕的现象。 实则,沈贵人从未曾有过身孕。 王贵妃见状,立时咬定了沈贵人是假孕争宠。 皇帝大怒,当即下旨褫夺了沈贵人的贵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连带着沈贵人背后的沈家,都遭连累。 沈贵人之父——吏部尚书沈志河更是被昭文帝申斥,直接被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给撸了下来,被贬出京,到个蛮荒之地做太守。 此事一经揭晓,阖宫上下哗然。 满宫皆道,这沈贵人…… 哦,不,现在,是庶人沈氏了。 满宫皆道,这庶人沈氏,实在太过大胆,也太过愚蠢,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假孕争宠。 一朝被揭发,便是鸡飞蛋打。 自己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不算,还连累家人,真真是得不偿失。 崇德宫内 偏殿之中,唯有贤妃邓惠仪与侍立在她身侧的如梅二人。 贤妃一边围炉烹茶,一边状似无意的轻声询问贴身大宫女如梅: “你可确定,那夏美人确实有去坤宁宫,向皇后禀报沈贵人假孕一事?” 如梅闻言,当即颔首,一脸笃定: “娘娘,奴婢很确定。自从您让奴婢叫芳华苑那边的暗桩,撤了给沈贵人饭食里加的假孕粉,奴婢便叫那边的眼线,一直密切的观察着芳华苑、以及比邻的枫林阁那边的动向。奴婢的眼线,亲眼瞧见夏美人鬼鬼祟祟去了坤宁宫。后由坤宁宫的守门宫女领了进去,足足在坤宁宫待了一盏茶时间的功夫才出来。 虽然夏美人的行动很隐秘。而且,在去往坤宁宫前,还特地绕了好几个弯,奴婢的眼线却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且,并没有被夏美人所发现。” 闻言,贤妃眼眸微闪,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禁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呵,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真是一如既往的老谋深算。但凡她想做什么,绝不会自己上,还不都是让那些蠢人,替她冲锋陷阵?这一次,那王贵妃只怕是又被她当枪使了。” 如梅闻言,却是皱眉: “娘娘,您的意思是……” 闻言,贤妃倏然转目睨了如梅一眼,唇角微勾,面露讥诮: “我能是什么意思?你道王贵妃怎的忽的得知沈氏假孕的消息的?只怕是皇后得知了沈氏乃是假孕的消息,有心想要将此事捅出来,借机除掉沈氏,又不想自己出手,便故意将这消息放出,让王贵妃知晓。如此…… 哼,接下来的事儿,便如眼前这般。如梅,你不也瞧见了么?” 如梅闻言,思索了一会儿,不由也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还真是!” 想了想,又道: “不过,娘娘,这的确是皇后的行事风格呐!” 他们这位皇后娘娘,惯会玩儿这等煽风点火、隔岸观火的阴招。 像这种故意放出消息,拿别人当枪使的手段,实属正常。 算是谢皇后的正常发挥与寻常手段了。 根本不足为奇。 贤妃闻言一笑,眸中划过一抹讥嘲: “皇后如此,也并不为奇,只是这王贵妃……呵,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无,又蠢、又冲动、还沉不住气。怪道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被谢皇后给压得死死的,硬生生被谢皇后玩弄于鼓掌之中!” 真是蠢不可及! 王青鸾这蠢女人,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让她投身在王家,有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父亲,又是陛下青梅竹马的表妹,不然…… 哼。 这蠢货早死了八百次了! 心中如此想着,贤妃邓惠仪面上的讥诮之色愈浓,眸中难掩鄙夷。 而这时,立在她身旁的如梅,则是轻笑着道: “是!贵妃是被皇后玩弄于鼓掌间,但,娘娘您可是运筹帷幄,置整个后宫于鼓掌间呢。今日之事,庶人沈氏也好,贵妃、皇后也罢,不都逃不脱娘娘您的谋算?说起来,娘娘您才是最厉害的呐!” 一时言毕,如梅还笑着冲着贤妃竖起了个大拇指。 贤妃见状,轻啜了一口刚刚烹好的新茶,眸中划过一丝自得: “那是自然!她们都逃不过本宫的手掌心!这后宫之中,最后的赢家,只能、也只会是本宫!” 第61章 国公爷他……他没了! “娘娘说的很是呐!” 见自家娘娘高兴,如梅顺着贤妃的话头,笑道。 “除掉了这个沈氏,这一届新晋的嫔妃,也就不足为惧了!” 这一届新晋嫔妃中,属沈庆兰出身最好。 其他人不是家世差些意思,就是虽出身世家大族,却是庶女。 如今,沈氏倒了,还累及沈氏一族,连累其父糟贬。 余下的其他新晋嫔妃,自是不足为惧。 这也便是贤妃出手对付沈庆兰的原因。 闻言,贤妃只是微一勾唇,冷冷一笑: “本宫岂能让皇后白得了这么一个手下助力?况且沈氏这家世,若任由其做大,对本宫和郑氏一族都是个威胁。呵,谁叫她自己蠢呢?” 若是沈氏一开始,选择投靠于她邓惠仪,或许她还会好心情的多留她一阵儿。 让这个出身还不错的低位嫔妃,做一做自己的狗腿子也不错。 谁叫她要去投靠皇后,选择抱皇后大腿呢? 如此,她岂能放过她? 哼!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的谢皇后,此时也是颇为满意与得意。 “王贵妃那蠢妇,虽一向愚蠢莽撞,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益处。瞧瞧,这一次,可不就是托了王氏生性愚蠢、莽撞、又善妒的福?不然,沈氏之事,岂能被处置得如此之快?哈哈。” 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难掩得意的笑出了声。 显然, 对于自己一力促成的“杰作”,十分满意。 并且,甚为得意。 要不怎么说,她才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呢? 这后宫,终归是她谢婉莹的天下,阖宫上下,都置于她这个堂堂皇后的股掌之中。 哈哈哈—— 见皇后心情颇好,俨然正在为自己借刀杀人,不动声色除掉沈氏而得意,侍立在一旁的珊瑚等人,也附和着笑道: “是啊!还是娘娘您有手段!” “娘娘英明!” “皇后娘娘运筹帷幄,实在厉害!” …… 闻得众人的恭维之语,谢皇后越发开心得意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坤宁宫正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一众人等俱都是喜气洋洋。 谁叫皇后娘娘今日开心呢? 主子开心,一众宫人们自然也都高兴。 就在谢皇后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簇拥在她身边的宫人们,也都说说笑笑之际,翡翠面沉如水,疾步来到殿中。 她三步并作两步,径直来到谢皇后跟前,面露哀恸道: “娘娘,不好了!” 见状,谢皇后不由得眉头一皱。 不待她说话,侍立在她身旁,察言观色瞅见了谢皇后面色不虞的珊瑚,便是厉声喝道: “翡翠,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娘娘不好了?娘娘她可是好得很呐。瞧瞧你这是个什么模样?你这一副活脱脱像是死了亲娘、亲老子的模样,是要做给谁看?就这样,你还敢跑来皇后娘娘跟前?也不怕给咱们娘娘添晦气,真是的!” 珊瑚素来瞧不惯翡翠,嫉妒翡翠在谢皇后面前比她更得脸,素来喜欢和翡翠较劲、别苗头。 瞅见眼前这样的好机会,她自是不会放过。 噼里啪啦、夹枪带棒,对着翡翠,便是好一通指责。 谁知,她不说这番话还好。她此言一出,翡翠的面色愈加难看,一副如丧考妣模样,禁不住一个没忍住,直接恸哭出声: “娘娘,真的不好了!国公爷,他……他……” 未语泪先流,翡翠哽咽着开口道。 而她口中的国公爷,便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人——英国公谢韬,亦是谢皇后的祖父。 乍一听得“国公爷”这三个字,又见翡翠涕泪横流,谢皇后心中便是忽的生出一抹不妙之感,她面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转目望向满目哀恸的翡翠,急声道: “祖父如何了?翡翠,你倒是快说啊!” 翡翠这般,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他,他”了个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着实令谢皇后感到心焦。 闻得谢皇后的话,翡翠砰的一下,匍匐跪倒在谢皇后跟前,哀哀戚戚、泣不成声道: “禀娘娘,国公爷他……他没了!” 谢皇后闻言,不由一怔,下意识开口道: “什么没了?翡翠,你在说什么?” 翡翠闻言,面上的哀恸之色愈浓: “娘娘,刚刚,英国公府传来消息,说就在刚刚,国公爷他忽然病逝了!事发突然,还望娘娘节哀顺变!” 翡翠这一番话,犹如一阵惊雷,响彻在整个坤宁宫中。 她此言一出,一旁的珊瑚等一众宫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或忐忑、或惶惶、或面色煞白…… 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 尤其是是珊瑚、玳瑁、玛瑙几人,人人眸中含泪,目露哀恸。 和翡翠一样,她们不仅是谢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更是英国公谢家的家生子,从小在国公府中,伺候着谢皇后,在英国公府中长大。 英国公谢韬,于她们而言,便是高高在上的家主与顶梁柱。 如今,顶梁柱竟是这般毫无征兆的便倒了,这叫她们如何接受得了? 如何不惶惶? 而这噩耗,对于谢皇后的打击则是更大。 乍一闻言,谢皇后整个人便是向后倒退几步,瞪大了双眸,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翡翠,颤着声一迭声的道: “什么?祖父病逝了?祖父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病逝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直直望向翡翠,眼神迫切又充满希冀。 那眼神分明在说: 翡翠,你是逗我的吧? 你是在开玩笑,祖父他并无恙,对吧? 然而,一切终归是要叫谢皇后失望了。 迎上谢皇后的目光,翡翠不忍又哀恸的垂下眸去,砰的一下,扎扎实实的向着谢皇后磕了个头,语带哀恸的恭声道: “娘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国公爷他……真的病逝了!如今,英国公府上下已挂起了白幡,府中正在张罗着国公爷的丧事。府上特地传消息过来宫内,想要问一问皇后娘娘是否要回府送国公爷最后一程。” 一则,当朝皇后亲临祭奠,这也关乎着英国公的逝后哀荣;二则,谢皇后自小便对英国公甚为孺慕,祖孙俩关系甚好。 如今,国公爷去世,自然需得第一时间通知谢皇后。 不然,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第62章 呵,这便是所谓的好姐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祖父他……祖父——” 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面上原本的不可置信,霎时间尽数转化为哀恸,她连连摇头,一迭声的道。 直到此时,谢皇后还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她的祖父—— 她们谢家的顶梁柱,英国公谢韬,就这么去世了? 怎么会? “祖父啊——” 谢皇后哭喊出声,整个人虚浮的晃了晃,脚下踉跄。 因着太过悲痛,谢皇后忽的眼前一黑,就此昏厥了过去,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幸而跪在她身前的翡翠,眼疾手快,扑了上去,奋力将谢皇后给堪堪扶住。 “娘娘,小心!” 一旁的珊瑚等人见状,也忙围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扶起了悲痛昏厥的谢皇后: “娘娘,节哀!” “娘娘,您可不要吓奴婢啊?呜呜。” …… 一时间,整个坤宁宫,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 玲珑阁 宁雨菡依旧深居简出,低调的进行着她的保胎大业,顺带着猫在她的玲珑阁内吃吃瓜、看看戏。 而沈贵人,哦,不,是庶人沈氏之事,既然已经传遍后宫,宁雨菡这边自然也有所耳闻。 闲来无事,这也便成了玲珑阁内今日份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不,宁雨菡此时,正悠哉悠哉的吃着点心,喝着初夏特地替她去御膳房弄来的银耳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初夏、碧桃二人聊着闲话。 而这会儿,这闲话的主题嘛—— 自是关于庶人沈氏假孕争宠,被昭文帝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之事。 “唉,这沈贵人……哦,不,如今应该唤做庶人沈氏了。不得不说,这庶人沈氏也是胆大!居然敢假孕争宠!这可真是……” 谈及沈氏,初夏禁不住连连摇头。 她都不知道沈氏是胆儿忒大,还是傻。 居然假装有孕? 她怎么敢的? 不知道,纸包不住火,终归是要露馅的么? 何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到时候,她要拿什么向皇上交代?向阖宫上下交代? 这可真是…… “哼!叫我说,她是活该!谁叫她平日里那么狂、连带着她那满芳华苑的宫人,都那般嚣张的啊?” 一旁的碧桃闻言,不由没好气的冷哼道。 话到这里,碧桃又不由皱了皱小眉头: “话又说回来,她一个假孕的,居然也敢那么狂、那么嚣张,好似肚子里头真揣着个龙胎似的。她难道不怕露馅么?” 对此,初夏也正疑惑着呢。 闻言,也不由拧眉做深思状。 见她们如此,宁雨菡不由莞尔,一边吃着手中的桂花糕,一边浅笑着开口道: “或许,沈氏之前,也并不知她自己是假孕呢?” 淡淡一席话,却是犹如石破天惊。 闻得她这话,初夏与碧桃皆是一惊,齐刷刷转眸,目光炯炯望向如同没事人一般,吃着糕点的自家主子: “主子,您的意思是……那庶人沈氏,是被人给陷害了?” 迎上两个小妮子惊疑不定的目光,宁雨菡只是淡淡的睨了她们一眼,这才轻启朱唇,淡淡开口: “是不是遭人陷害,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这后宫,从来只看结果。而此事的结果便是——沈氏她败了!” 不仅败了,还累及家人。 沈氏现如今,已是个废人了。 这辈子,算是完了! 在后宫诸人眼中,她已与死人无异。 在后宫这个战场,成王败寇。 如是而已。 不过,沈氏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全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别的且不说,就说那凤血珠—— 想来,就是因为那珠钗僭越了,名字叫凤血珠,颜色又是正宫才能用,沈氏才会如此稀罕,一直戴着吧。 若她没有野心,也不会着了皇后的道儿。 若不是她好大喜功,一心想要拔得头筹,做那第一个孕育皇嗣之人、甚至是皇长子的生母。她也不会被假孕的假象冲昏头脑,在刚发现早孕症状,还未曾最终确定之前,便急吼吼的将她有孕之事,曝光于人前…… 一步错,步步错。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沈氏她自找的。 自作孽,不可活! 宁雨菡一席话,直接盖棺定论。 初夏、碧桃闻言,皆是默然。 “主子说是!” 初夏点了点头道。 这后宫,可不就是从来只看结果。 沈氏是彻底完了! 而这背后的原因,还重要么? 显然并不重要! 碧桃也不由叹了口气: “沈氏败了,她那阖宫上下的宫人,也没落得到好。听说那冰蓝被直接杖毙了。枉她从前那般嚣张。没曾想,这才嚣张了几日啊,一条小命,便这样没了!唉。” 碧桃倒不是同情冰蓝。 毕竟,这人之前没少仗着庶人沈氏、和她那肚子里莫须有的龙胎的势,欺负刁难过碧桃等人。 碧桃才没有那般圣母,以德报怨的去同情冰蓝。 叫她说,冰蓝落得这般下场,原也是应该。 算是恶有恶报了。 只是…… 同为伺候各宫小主的宫人,见得冰蓝落得这般下场,碧桃难免有些物伤其类、兔死狗悲。 话到这里,初夏和碧桃都没了最初讨论起这个话题时的兴奋劲儿,遂不由转移了话题。 碧桃忽的想起一事,不由道: “主子,听说枫林阁的夏美人被晋封为从六品才人了!这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诏书,给夏美人晋封的呢。哦,不对!现在,是夏才人了!” 满宫内,现如今的关注点,都在那庶人沈氏、以及其背后家族——沈氏一族的身上,这夏才人,不过是从正七品美人晋升为从六品才人,倒是并没有那般显样。 关注到她那里的,也并不多。 碧桃不过突然间想起来此事,便就提了这么一嘴。 闻言,宁雨菡却是禁不住嗤笑出声: “看来,沈氏是被她这个好姐妹给出卖了啊。” 若不是如此,好端端的,夏淳儿为何会突然被晋封? 而且,这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诏书。 只怕,沈氏假孕之事,便是夏美人——如今的夏才人,告发到皇后那里,再由皇后透露给王贵妃,最终,由王贵妃揭发到御前的吧。 不得不说,宁雨菡于无意中真相了。 宁雨菡的眸中染上些许讥嘲,禁不住冷笑出声: “呵,这便是所谓的好姐妹!这宫中的姐妹之情,果然不可靠。” 这也便是她从来不与这后宫任何一人交好,甚至,来往都不来往的原因。 都是对手,哪里来的姐妹? 她可不想,被那些当面称姐妹,背后捅刀子的女人,在背后捅上一刀。 姐妹? 呵,真的大可不必! 第63章 陛下亲临坤宁宫 就在宁雨菡主仆三人叙话之际,小喜子忽的急匆匆奔了进来。 见他如此,宁雨菡不由挑眉,正欲问一声: “小喜子,你可是有事?” 小喜子却是先她一步,恭声开口了: “主子,奴才刚得的消息,英国公病逝了!” 小喜子迫不及待将自己刚得知的消息,禀告于宁雨菡知晓。 毕竟,此乃手握兵权的英国公,而且,还是谢皇后的祖父。 这位谢家的掌舵人去世,兹事体大。 小喜子不知道便罢。 如今知晓了,自是要第一时间,告知自家主子的。 主子聪慧,自有计较。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眸中掠过一抹意外与讶然: “什么?英国公谢韬病逝了?真的假的?” 这么突然? 她可是听说,这位多年驰骋沙场、手掌兵权的英国公,一向威风凛凛,身体倍儿棒。 一顿饭都能够吃下一大桶的那种。 怎么就毫无征兆的突然病逝了? 小喜子闻言,则是重重一点头: “主子,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英国公府上已经着人将这消息,传到了坤宁宫。皇后娘娘突闻噩耗,悲恸万分,突然间昏厥过去了。如今,坤宁宫上下俨然都忙乱成一团了!” 见宁雨菡似还不相信,小喜子又忙道出了他打听出来的一手消息: “奴才去打听过了。听说,英国公原本一直好好的。午膳还吃了三大碗米饭,外加两大碗红烧肉、三个大肘子。略消了消食,他便回屋歇晌去了。 谁知,这一觉,一直歇到快酉时,还不见英国公起身,屋内也一直没有动静。英国公身边的小厮忍不住在屋外唤了几声,英国公却不应声,屋内也依旧没有动静。 小厮心觉有异,推了门进屋去一瞧,才发现英国公还躺在榻上,怎么唤也唤不醒。小厮过去伸手一探,便发现英国公已经没气了!” 宁雨菡:“……” 宁雨菡闻言,嘴角抽抽,有些无语,干巴巴的道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啊。” 由小喜子的描述来看,宁雨菡基本能够得出判断—— 这英国公,很有可能是死于脑淤血之类的疾病。 英国公谢韬,极有可能患有三高、以及心脑血管疾病。 而他本人,又极喜爱吃油腻肥甘之物。 老年人原本对这些食物,是该忌口的。 然而,英国公府上下、与英国公谢韬本人,都没有注意这一点。 还放任他在饮食上,大鱼大肉、大吃大喝,没有节制。 吃完紧接着就去睡觉。 极容易引起脑血栓、脑淤血等症状。 而这些病症,往往来得迅猛而突然。 当时,英国公谢韬犹在睡梦中,身边又无人守候。 很有可能,在他尚在睡梦之中,做着好梦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人世。 啊这…… 了解到英国公病逝始末的宁雨菡表示,这还真是很难评! 不过…… 宁雨菡转目望向坤宁宫的方向,眸光闪动: “手握兵权的英国公突然病逝,如此,前朝和后宫的格局,怕是都要改变了!这后宫,只怕会变得愈加的波云诡谲。” * 坤宁宫内的人仰马翻,也惊动了勤政殿内的昭文帝。 忽闻英国公病逝,又闻谢皇后悲恸昏厥,昭文帝立时赶往坤宁宫,探望安慰谢皇后。 在太医们的努力下,此时的谢皇后,已是悠悠转醒。 乍一见得坐于榻前的昭文帝李元珩,谢皇后不由一怔: “陛……陛下,是您么?您怎的来臣妾处了?也不通知一声。” 侍立在一旁的翡翠闻言,暗自叫糟: 娘娘怎的张口就这般说? 这可真是…… 飞速抬眸睃了一眼年轻帝王的脸色,但见皇上面上并无不悦之色,翡翠这才暗自吁了一口气,兀自垂下头去。 恭敬侍立在昭文帝身后的方进忠,见得这一幕,则是暗自撇嘴: 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啊! 这么多年了,还是丝毫未曾有半点长进。 忒不会说话。 也不懂得怎么笼络陛下——这位皇帝夫君的心。 以往,有英国公在,谢皇后虽不受帝宠,却也是地位稳固,万事无忧。 如今,英国公忽然病逝,按谢皇后这德性。 只怕…… “朕听闻皇后伤心过度,昏厥不醒,心中甚为担忧,遂过来坤宁宫瞧瞧皇后。梓潼,你如今可还好?可还有何不适?” 闻得谢皇后的话,李元珩似无半分不悦,只是温润一笑,一派温柔的对谢皇后道。 闻言,谢皇后眸光闪动,心中溢出一抹感动与久违的甜蜜。 而就在这时,侍立在昭文帝身后的方进忠,又适时的添了一句: “皇后娘娘,陛下原本正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乍一听说皇后娘娘您突然昏厥,咱们陛下便是急得跟什么似的。政务也顾不上处理,抛下一切,便径直来了坤宁宫。” 方进忠此言一出,李元珩便转目横了他一眼,轻斥道: “方进忠,你个老货!就你多话!” 虽然是在斥责方进忠多嘴,却也并未曾否认方进忠适才的话。 可见,方进忠此言非虚。 都是事实。 谢皇后原本就很是有些感动,乍一闻得方进忠的话,又见李元珩并未反驳,只是斥责方进忠莫要多言,心中的感动与甜蜜更甚。 “陛下——,您……” 谢皇后口中喃喃,一时之间,禁不住说些什么才好。 心头禁不住一暖,原本万分悲恸的心情,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眸光微闪,抬眸望向坐于榻前的年轻帝王。 陛下有多久未曾如此关切于她,坐在她榻前,冲着她笑得如此温柔的唤她梓潼,对她嘘寒问暖了? 谢皇后原本以为,她在乎的只是她的后位。 她只要好好安坐后位,坐稳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拥有皇后应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利与体面就好。 至于夫君的宠爱—— 她并不在意。 可是,此时此刻,谢皇后却还是轻易沦陷,沉溺在她这皇帝夫君的温柔与关怀之中。 陛下原来还是挺关心她的。 他也是在意她这个发妻元后的吧。 真好!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眉间原本的哀恸之色也消散了几分。 然而,思及突然病逝的祖父——英国公谢韬,谢皇后的心,却还是不由一恸,泪水瞬间决堤: “陛下,我无事。只是……祖父……祖父他,怎的就这样突然去了呢?呜呜呜——” 第64章 帝王谋 “皇后,你莫哭!莫要伤心!谢爱卿素来疼你这个嫡长孙女。若是他泉下有知,见你因他如此伤心难过,谢爱卿纵使是走了,也走得不安心啊!如此,九泉之下,谢爱卿岂能瞑目?皇后,你要节哀!” 见皇后又恸哭不已,李元珩抬手,一边轻拍着谢皇后的背脊,一边柔声安慰道。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直切要害。 闻言,谢皇后渐渐收了泪,不再放声痛哭,而是一个劲儿点着头: “对!对!陛下说得没错!我不能如此。若让祖父泉下有知,知晓我这般伤心,祖父也定是万分难过,走也走得不能安心。我……我不能!不能让祖父在黄泉路上都走得不安。不可以!”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抬手拭干泪水,强打起精神,开始着眼当下,盘算起已故英国公谢韬的身后事来。 想了想,谢皇后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祖父自小便十分疼宠臣妾这个孙女儿,如今,祖父故去,臣妾阖该送祖父一程,不知……” 谢皇后原本是想向昭文帝请示,她欲亲回英国公府祭奠已故英国公谢韬。并且,旁敲侧击探一探皇帝的口风,看看昭文帝对谢韬的去世,以及谢韬的身后事,是个什么态度。 谁知,年轻的帝王闻弦音而知雅意,谢皇后才刚刚开了个头,还不待她细说,李元珩便径直表态道: “谢爱卿乃股肱之臣,又是皇后祖父,他的突然去世,是大胤与朕的遗憾。莫说是皇后了,朕也应该亲自送谢爱卿一程才是!” 闻言,谢皇后不由动容,心中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陛下——” 有皇帝这番话,她便放心了! 昭文帝此言一出,谁敢妨碍她祖父的死后哀荣? 谢皇后料想的果然没错。 英国公谢韬虽然病逝得极为突然,丧事却办得风风光光。 昭文帝更是携谢皇后,亲去英国公府祭奠致哀。 英国公谢韬的丧事,可谓极尽哀荣。 谢家虽骤然痛失顶梁柱,一时间,却也如烈火烹油,风光无限。 就在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英国公的逝后哀荣、与谢家的风光之际,昭文帝却是借机,不动声色的收回了不少原本被已故英国公谢韬、以及谢家所把持的兵权与其在军中的势力、官职。 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心腹,入了已故英国公谢韬的旧部。 军中势力正悄然发生变化。 原本掌握在英国公谢家手中的兵权,渐渐被昭文帝收拢到自己手中,为他所掌握。 朝野的格局,亦正在悄然改变。 * 翌日 勤政殿 “恭喜陛下成功收拢兵权!” 荣威将军刘劲松单膝跪地,抱拳恭声道。 刘劲松乃昭文帝心腹,年轻威武,心怀抱负。 作为心腹,他岂能不知昭文帝的心思? 多年来,大胤兵权皆掌握在英国公谢韬之手,英国公谢家功高盖主,尾大不掉,乃权倾朝野的第一功勋世家门阀。 亦是昭文帝的心腹大患。 此番,英国公谢韬病逝,倒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陛下明面上对已故英国公谢韬极尽哀荣,暗地里借机暗自收拢兵权。 时至今日,陛下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兵权尽数收拢于掌中。 不得不说,此番,陛下真乃下得一手好棋! 陛下谋略无人能及,刘劲松甚感佩服。 “军中那边,你与罗安国多费点心!朕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务必要将谢韬的旧部、以及谢家的残余势力,消灭干净!”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不将这些人彻底消灭殆尽,他这个一国之君何时才能真正独掌乾坤? 刘劲松闻言,当即抱拳,信心满满的朗声道: “是!陛下!此事,您就放心吧。一年为期,属下必能将其统统拿下。实在不行,属下也必叫这些人,如那英国公谢韬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就……” 刘劲松这一番话还没说完,话到这里,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便斜睨了他一眼,原本多情的桃花眼中,泛着一丝冷意与一抹警告: “谢爱卿怎么了?他不是寿终正寝,自然病故的么?何谓神不知鬼不觉,嗯?” 迎上年轻帝王的目光,刘劲松禁不住浑身一凛,当即垂下眼眸,抱拳恭声道: “是!陛下说的是!已故英国公年岁大了,又喜食肥甘,于休憩时突发脑卒中病逝,虽事出突然,却属实乃寿终正寝,自然病故。与人无干!” 至于这个“突然”,是如何促成的。 那便不必多提了。 总之,结果便是这般。 世人所知晓的,也是这般。 而陛下也达成了他所乐见的结果,这便够了! 照谢韬那喜食肥甘的程度,他左右都会病故。 不是这会儿,也会是不久之后的某一日。 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就是了! 陛下胸有沟壑,运筹帷幄。 这世间之事,皆逃不过陛下的谋算! 闻得刘劲松这番话,李元珩轻哼一声,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 “行了。若无要事,你且退下罢。” 潜台词就是—— 朕不耐烦听你废话,有事快说,没事就给朕赶紧圆润的退出勤政殿! 刘劲松自然也听懂了昭文帝的话中之意,不过,他倒是真就还有话要说。 “陛下,对于御史王瑞安,于殿前奏请您,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一事,您怎么看?” 近日,前朝有人开始奏请昭文帝过继子嗣。 往年,也陆续有这样的声音与提议。 甚至,还有大臣出言暗示,请昭文帝立成王李敬为皇太弟。一旦昭文帝驾崩,成王李敬便兄终弟及,继位为下一任皇帝。 刘劲松不是不知道,这是帝王大忌。 然而,他身为昭文帝心腹,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均系于昭文帝一人之手。 陛下安好,他才能够好。 陛下的心意为何,刘劲松自然也需得第一时间明了。 是以,哪怕是顶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刘劲松还是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给问出了口。 一时言罢,刘劲松心怀忐忑的抬眸睃了一眼,端坐于御案之后的年轻帝王,果见一向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昭文帝面色一凝,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泛着寒意: “呵,过继子嗣?他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再接着奏请册封成王为皇太弟,想要来个兄终弟及?无论是过继子嗣,还是兄终弟及,他们都休想!朕还没死呢!” 第65章 他也是该有一个皇嗣了 “陛下说的是!那些人,他们都是痴心妄想!” 见状,刘劲松心中一凛,飞速垂下头去,恭声道。 一番话落,他又斟酌着再次开口: “只是,陛下……子嗣之事,您也应抓紧了。若陛下能够早日喜得皇子,有了皇嗣,哪里还轮得到这些人说三道四,痴心妄想?” 这一切,归根到底,还不是陛下多年无子闹的么? 若是陛下膝下有个皇子,这些人哪里还敢置喙? 说起来,陛下这眼瞅着,也是快要二十七的人了。 却至今无有子嗣。 不知陛下心中如何作想。反正,他们这些心腹手下,暗地里都挺为陛下担忧着急的。 陛下膝下一天未有皇子,他们是一天不能够安心啊! 是以,刘劲松这会儿,才会大胆说出这番话来。 劝谏陛下“好好努力”,早日拥有一个皇子! 如此,眼下的困局,便可迎刃而解。 那些奏请过继子嗣、册封成王为皇太弟的声音,也会骤然消失。 一直侍立在御案前的方进忠,似是没想到,荣威将军刘劲松竟如此大胆,竟敢同陛下说出这么一番话。 闻言,他心下一凛,下意识转目瞥向端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 果不其然,便见一贯温润儒雅的年轻帝王,此时面色陡然一冷,居高临下的垂眸斜睨了一眼,单膝跪于近前的刘劲松,一脸似笑非笑的道: “看来,爱卿倒是闲得很!闲得都开始讨论朕的家事了。嗯?” 李元珩虽是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甚至,眸中还明显含着一丝薄怒。 身为心腹属下,刘劲松自然知道,陛下这是不喜了。 闻言,不由激灵灵一抖,赶忙告罪: “微臣不敢!请陛下赎罪!适才,是微臣造次了。微臣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着,刘劲松便是冲着李元珩一抱拳、一叩首,见年轻帝王并没有异议,这便逃也似的径直离开。 呼,陛下生气了。 好可怕! 虽然,忠言逆耳利于行。 可,刘劲松也知晓,刚刚,他的那番话,的确是僭越了。 唉,看来自己还是说错话了啊。 瞧他这张嘴! 惹得陛下不快了。 真该死! 唉,还是赶紧闪人吧。 省得留下来,碍陛下的眼。 “呵,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个刘劲松,就这么一点胆儿?啧。” 望着刘劲松夺门而逃的背影,李元珩禁不住轻“啧”一声,摇头失笑。 就这? 这厮胆子这般小,还敢开口劝谏他多多努力,早日生子? 呵呵。 李元珩越想,越觉好笑,禁不住笑出了声。 见皇上并未曾真的着恼,反而笑出了声,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儿,一旁的方进忠眸光微闪,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适才刘将军所言,虽逆耳,却也是忠言。陛下如今年逾二十七,也阖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子嗣了!” 大胤男女婚嫁生育年龄都早。 十几岁嫁娶,为人父、为人母,实属正常。 三十左右,儿女便都要成家立业,而自己便要荣升为爷爷奶奶了。 寻常人到了昭文帝这般年纪,孩子都已经十来岁了,可以充作半个大人来用。再过几年,便可娶妻生子。 偏偏,李元珩到了这个年纪,膝下还无一儿一女。 加之,李家男儿皆不长寿,在世时间最长的,便是先帝,却也没活过五十去,享年堪堪四十九。 如此,李元珩如今眼瞅着便二十七了,膝下还无有子嗣,这便着实令人忧心了。 也怪不得大臣们近年来,会渐生让陛下过继子嗣,亦或者是立成王李敬为皇太弟的心。 唉。 适才,刘将军的话,虽然僭越,却也是话糙理不糙。 若是陛下膝下有了皇子,便可堵住满朝文武的嘴。 同时,也可绝了那些人的妄念! 如此,可不是一劳永逸? 方进忠知晓眼前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年轻帝王,胸有丘壑,素有成算,然而,还是忍不住斗胆劝谏。 他虽为奴,却也是看着昭文帝长大的。 说句大不敬的,在方进忠内心深处,昭文帝更像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令人心疼的晚辈。 眼见得他一路走来,由襁褓之中的小婴孩,再到粉雕玉琢的小童、年少失母、兄弟阋墙、痛失幼妹的小少年…… 就这样一路孤身成长为今日的帝王。 方进忠深知昭文帝的不易与艰辛。 也很是心疼。 同时,也打心眼里希望,昭文帝能够万事顺遂。 在李元珩多年的隐忍与筹谋下,一切都在渐渐朝着他的目标发展。 然而,朝堂上却还是出现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 而今看来,唯有陛下膝下早日有了皇嗣,才能高枕无忧。 闻得方进忠的话,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面上的冷意还登时消散了不少。 年轻帝王转目笑睨向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抬手虚点了点,没好气道: “你个老货!就爱瞎操心!” 话虽说得好似没好气,话里行间,却饱含着亲昵与淡淡笑意。 似老友、又似家人。 恰如他们二人,似主仆、又似老友、亲人一般的关系。 “放心!此事,朕自有打算。” 见方进忠还欲再劝,李元珩遂摆了摆手。 闻言,方进忠遂嘿嘿一笑,直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嘿嘿,陛下有成算就好!”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和主张了。 如此,他便安心了! “你啊!” 见状,李元珩不由失笑。 李元珩岂会不知,方进忠和刘劲松二人,皆是为了他好? 而他们的谏言,也委实没错。 他也是该有一个皇嗣了。 不过,这诞育皇嗣之人,他还得费心斟酌挑选一番才是。 那些世家贵女,是万万不能的。 他可不想,他们李氏皇室,就这样逐步被世家门阀架空。 所以,他未来的皇子、皇女,一定不能由这些世家贵女诞育。 这也是这么些年来,他默许了王皇贵太妃、皇后、贵妃……她们在后宫搅风搅雨,令得后宫这么多年无有一人有孕的原因。 也是本次选秀时,昭文帝默许了王皇贵太妃作妖,首肯了于民间,采选出身不高的女子,选秀入宫的原因。 他已打定了主意,他未来的皇子、皇女,要由这些女子诞育。 她们出身不高,娘家没有权势,便也不会、亦或者说,没能力作妖。更不会有朝一日,威胁到皇权。 比之那些世家贵女,这样的女子,更适合做他未来皇子、皇女的生母,为他诞育子嗣。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人人都合适的。 还需他一一考察。 不能太蠢、人品、德行、举止、样貌……都要兼顾。 李元珩自顾自的想着,脑海之中,却是忽的浮现起一张清媚无双的娇颜。 她! 李元珩忽的觉得,他那小嫔妃,貌似还挺合适。 第66章 爱妃可曾想朕? 一时间,年轻帝王禁不住有些恍神。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见状,不由有些不明所以,不由得轻唤道: “陛下,陛下——,您这是……” 好端端的,陛下这是发什么愣呢? 耳听得方进忠的呼唤,李元珩这才从适才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略略一勾唇: “可还有人觐见?” 乍一闻言,方进忠明显有些懵逼,却还是尽职尽责的恭声回道: “呃,禀陛下,暂时无人觐见。” 陛下陆陆续续已经将原定要前来觐见的一干人等,全都面见完了。 若无意外,之后也不会再有人请求面见了。 是以,方进忠便是公事公办,实话实说,如是回复。 不过…… 陛下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就在方进忠暗自纳闷之际,李元珩闻言,则是略一颔首,继而又是一挥手: “如此,摆驾永安宫玲珑阁罢。” 难得今日奏折不多,他已全部批改完毕。 前来觐见的人,也都已经见完了。 接下来,也便没有什么事了。 闲来无事,他便去瞧瞧他那小嫔妃也好。 之前一早便说,要去瞧瞧她。 谁知,前朝事务甚多,李元珩一直没空。 许久未见,他倒是真的有些想她了。 今日难得有闲,便去瞧瞧她吧! “是!陛下。” 见昭文帝心情颇好,难得有兴致欲要去后宫嫔妃居所,方进忠自是忙不迭应是。 旋即便出去张罗备辇。 不过一会儿,皇帝的御驾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玲珑阁 宁雨菡正在屋内,替自己诊脉。 她细细感受着自己的脉动,唇角禁不住微勾,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一切正常。肚子里的孩儿,也很健康。正在茁壮成长。不错!” 对此,宁雨菡表示满意。 就在这时,初夏自外间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银耳羹。 “主子,来!吃晚银耳羹吧。” 初夏笑盈盈的走到了近前,将盛着银耳羹的小碗,摆在了宁雨菡身侧的小几上,笑道。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也没多说,拿起碗中的汤匙,便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银耳羹来。 她最近挺喜欢吃这个的。 而且,银耳羹滋补,适当吃些,对胎儿也有益。 见她吃得香,初夏禁不住唇角微翘,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 旋即,她又是想到了什么,禁不住秀眉微蹙。 时不时睃宁雨菡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见得初夏这幅欲言又止、满腹心事的模样,宁雨菡不由挑眉,用汤匙舀着银耳羹的手上动作,也不由得一滞: “初夏,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事?” 迎上宁雨菡转目望向自己的探究目光,初夏抿了抿唇,还是将心中那早想要问讯的话,给问出了口: “主子,您看……咱们是不是该找个时机,将您有孕一事,公之于众啊?” 一边说着,初夏还一边下意识垂眸望向宁雨菡的小腹。 此时,宁雨菡原本平坦的小腹,已微微有了起伏。 毕竟,主子都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这肚子也会渐渐的大起来。 若是再瞒,只怕也瞒不住。 倒不如找个时机,将有孕之事曝光,让此事过了明路才好。 一直这般瞒着,也不是个事!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 宁雨菡闻言,不由恍然。 末了,便又点了点头: “嗯,我也正有此意。的确是该将我有孕之事,过个明路了。” 如今,她已有孕三月有余。 早已坐稳了胎。 而且,胎像稳固。 腹中胎儿一切安好。 的确是时候,曝光她有孕之事了。 不过,宁雨菡却并不打算直接将她有孕之事,公之于众,而是…… 宁雨菡在想,她应该找个机会,向昭文帝透露她有孕之事。 狗皇帝都这个岁数了。 他这年纪,在现代,还算小年轻;可在大胤,已经算是老腊肉了。 就不信,他不为膝下无子而发愁。 毕竟,昭文帝他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的啊。 宁雨菡可不信,狗皇帝会甘心,在他百年之后,将自己的皇位和江山,拱手便宜给外人。 嗯哼。 只是…… 她要如何将她有孕之事,透露给狗皇帝知晓呢? 说起来,这狗皇帝都已经有日子没有踏足后宫了呢。 嗯,这是个问题!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禁不住皱眉。 而就在她皱眉苦思冥想着,要如何见到昭文帝,向皇帝透露她已有孕之事之际,屋外忽的传来一道尖细的高音: “陛下驾到——” 什么?陛下驾到? 宁雨菡闻言一怔,旋即便是一脸的惊喜与不可置信: “初夏,是我听错了么?陛下,他来了?”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适才,才念及狗皇帝。 狗皇帝这会儿,就来玲珑阁了?! 乍一闻得外间那道高声,初夏也是一脸惊异。 她下意识往外张望,便瞧见,昭文帝的御辇,正浩浩荡荡的向着玲珑阁这边而来,不由得又惊又喜。 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便是一个劲儿摆手,一迭声道: “没有!主子,您没听错!陛下真的驾临咱们玲珑阁了。主子,咱们还是赶紧出去恭迎圣驾吧。” 说话间,初夏便搀扶着宁雨菡往外走,主仆俩堪堪来到玲珑阁门口,便见碧桃与小喜子二人,早已跪拜在了门口,而御辇俨然也已来到玲珑阁门口停下。 一身玄色绣龙纹常服的李元珩,正款步迈下御辇。 “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见状,宁雨菡当即盈盈下拜。 然而,她还未曾拜倒,年轻的帝王便已款步踱到了她的面前,伸出修长大手,将她一把扶起: “爱妃免礼!” “谢陛下~” 闻言,宁雨菡也不矫情,当即顺势起身,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声音婉转,犹如黄莺出谷。 眼波流转、欲语还休的抬眸瞥了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一眼,便含羞带怯的垂下了螓首。 端的是千般旖旎,无限风情。 见状,李元珩眸光一闪,更是被眼前人儿那不经意间的抬眸一瞥,弄得心神一荡。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佳人,但见他这小嫔妃,容颜犹盛。甚至,好似比之前更甚。不由得笑道: “许久不见,爱妃可曾想朕?多日不见,爱妃倒是风姿犹盛,不减当日呐!” 第67章 朕这就赔给爱妃 “陛下~” 宁雨菡闻言,却也并不答话,而是含羞带怯的抬眸,嗔了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帝王一眼,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抬眸间,美眸流转,波光潋滟,似藏着无限思念与情意。 虽未曾明言,却更胜千言万语。 见小嫔妃如此,李元珩不由心头一悸,一双多情桃花眼含笑,目光灼灼: “看来,爱妃的确是想朕了。朕亦同样很是想念爱妃呐!” 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与眼前小嫔妃的邂逅,以及那两日乾元殿中的旖旎与缠绵,李元珩更是心头发热: “爱妃,咱们也莫要在这儿杵着了。进去再说!” 说着,李元珩便抬手一把箍住了宁雨菡的腰肢,预备揽着她,一起步入玲珑阁。 然而,当他的修长大掌轻抚上宁雨菡那柔弱无骨的纤腰时,李元珩却是挑了挑眉: “爱妃,多日未见,你好似丰腴了些呐。” 虽然这腰肢依旧纤细美好,抱起来手感极好。 然而,李元珩怎么觉得,这手感…… 嗯,比之从前,他这小嫔妃貌似略显丰润了些,腰身好似也不如之前那般纤细了呢? 闻言,宁雨菡目光微闪,心中惊诧于李元珩的敏感。 她毕竟是怀胎三月有余的人。 虽然她也一直有在关注、控制体重。 但,随着月份渐大,宁雨菡的体重,还是无可避免的有所增长。 首当其冲的便是腰围。 她的腰,比之几个月前,的确是粗了。 虽然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 谁曾想,这狗皇帝不过伸手一揽,就察觉到了。 这可真是…… 按捺下心中思绪,宁雨菡又再次抬眸嗔了年轻帝王一眼,嘟嘴娇嗔道: “陛下,您这话说的!您是在嫌妾长胖了么?” 见怀中的小嫔妃,嘟着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 一副“陛下,你若敢真嫌弃,信不信,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儿,李元珩禁不住失笑: “哈哈,怎么会?朕怎么会嫌弃爱妃长胖了呢?” 说话间,李元珩还顺势打量了一番怀中的小嫔妃。 这一打量,才发现,多日未见,怀中小嫔妃貌似确实丰腴了一些。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小嫔妃也是会长。 就算是长肉,这长的地方,也是恰到好处。 望着怀中佳人显得愈发凹凸有致、更添几分女人味的身形,李元珩忽的勾唇一笑,将俊脸凑到宁雨菡耳畔低声道: “朕倒觉得,爱妃这般丰腴了几分,倒是愈发的好看了呢。” 说着,李元珩还意有所指的瞅了瞅宁雨菡的傲然,以及翘臀。 大掌更是在宁雨菡的纤腰上摩挲。 触手软绵,比之前的触感更好。 一时间,李元珩竟是有些爱不释手。 他这小嫔妃,还真是天赋异禀,得天多厚。 怎么就这么勾人呢? 莫不是个妖精? 宁雨菡自然也注意到了昭文帝的目光,闻得他这话,俏脸不由一红,似嗔似羞的瞥了年轻帝王一眼,嗔道: “陛下~,您好坏!~” 这狗皇帝,他那眼睛,是在往哪里瞧呢? 咦,老色胚! 宁雨菡心中难掩嫌弃,垂下眸去,于皇帝看不到的角度,暗自翻了个白眼。 李元珩却丝毫未曾察觉到怀中小嫔妃的嫌弃与腹诽,他只道宁雨菡是在害羞。 以他的角度来看,怀中佳人螓首微垂,颊边生晕,端的是清媚无双、娇羞无限。 静静垂首立着,便是无限风情。 如此佳人在怀,李元珩只觉心神一荡,朗笑一声,便搂着宁雨菡进了玲珑阁。 才一进屋,李元珩便大马金刀的直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 见状,宁雨菡正欲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安坐。 谁知,李元珩却是大掌箍住她的纤腰,顺势一带,便令其坐在了他的腿上,旋即,从身后环抱住她。 “陛下,这样不妥啦!” 见状,宁雨菡嗔道。 作势便欲挣扎起身,却被李元珩的大掌给牢牢箍住: “朕说妥,便妥。就坐这儿!乖!” 年轻帝王轻笑着道。 说话间,还轻拍了拍宁雨菡的翘臀。 宁雨菡:“……” 这是调戏吧?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吧? 狗皇帝是真的狗! 青天白日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敢调戏她! 抬眸向着一路跟随着他们一起入得内室的方进忠、初夏等人一扫,但见一众宫人,俱都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侍立着,宁雨菡俏脸一红,又嗔了李元珩一眼: “陛下!讨厌啦~,这儿还有人呢。您就知道欺负人家~,哼~,人家不依啦~” 宁雨菡的小手轻拽着昭文帝的衣袖,轻轻摆动,一摇一摇的,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含羞带嗔的撒着娇道。 和眼前这狗皇帝相处了几次,宁雨菡也渐渐摸准了狗皇帝的尿性。 狗皇帝这恶趣味啊。 他就是吃这一套。 喜欢女子对他撒娇。 君不见,每每宁雨菡冲着他撒娇,他都很是受用么? 所以,宁雨菡也不介意,在昭文帝面前多撒撒娇。 不是有句老话,叫做—— 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么? 正好狗皇帝又偏偏吃这一套。 那她自然要多撒撒娇。 宁雨菡表示,她也想好命啊! 果不其然,对此,李元珩还真就是十分受用。 并且乐在其中。 瞅着小嫔妃这幅又甜又嗲,窝在他怀里柔柔的撒着娇的可爱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一边将宁雨菡又往怀中带了带,将怀中的娇人儿搂抱得更紧,一边一迭声柔声轻哄道: “好!好!好!是朕的不是。是朕坏。朕给爱妃赔不是,还不成么?” 李元珩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怀中的小嫔妃瞧,只觉得他的小嫔妃婀娜娉婷、姝丽明媚,美得愈发动人动心。 只瞅得李元珩心口发热。 偏偏怀里的小嫔妃,对此,一无所知,还不依不饶的在他怀中扭来扭曲,仰着一张比花儿还要娇媚的小脸,笑意盈盈的望向他: “那陛下打算怎么赔?光是口头赔,嫔妾可是不依的哦~” 见怀中的小嫔妃明眸善睐,美眸轻转间,便是无限风情,饱满娇艳如花瓣般的唇瓣,一张一合,显得格外诱人。 见此情状,李元珩眸光一黯,一时间,竟是有些心痒难耐: “好。朕不口头赔。用实际行动!朕这就赔给爱妃。” 李元珩低笑着道。 说话间,他的薄唇,已骤然抵上了宁雨菡那诱人的樱唇…… 第68章 唔,呕——,呕—— “陛下,你……唔……” 猝不及防被李元珩吻了个正着,宁雨菡惊得瞪圆了一双美眸,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李元珩以吻封唇…… 见状,方进忠当即冲着一众宫人使了个眼色,带着包括初夏、碧桃在内的一众宫人们,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内室,还贴心的关上了门,只在门外守候。 碧桃一脸忧心的一步三回头,被初夏拉扯着出了屋,还有些不情不愿。 “初夏姐姐,你拉着我出来干嘛?我得进去看着些。” 碧桃一边小声道,一边作势欲往内室走。 却被初夏一把拦住: “主子和陛下在屋内,你进去做甚?” 初夏一脸不赞同的瞪了碧桃一眼,低声斥道。 碧桃则是明显有些着急: “正是因为只有陛下和主子在屋内,我才要进去啊。” 说着,碧桃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初夏耳畔,低声道: “初夏姐姐,你也知道,主子这都有孕了。若是……一个不好,伤到主子和她腹中的小皇子,可怎生是好?” 一番话落,碧桃一张小脸已然红爆。 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毕竟,她还是个小丫头呢。 说起这档子事儿,总归有些……咳咳。 碧桃虽然说得含蓄,初夏却还是秒懂了她的话中之意,也明了她的担忧,不由笑道: “你啊,就放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主子自有分寸!何况……咳,陛下也不是那等人!” 初夏深知,宁雨菡不是那拎不清的人。 眼下,争宠与保胎,孰轻孰重,主子她心里头门儿清,亦自有分寸。 初夏相信,主子绝不会做出,为了邀宠,取悦皇上,而不顾腹中皇嗣,这般的傻事。 而陛下,也不是个色令智昏的急色昏君。 若陛下对他们主子,还有几分怜惜,这起子白日宣淫之事,陛下便断不会做。 顶多二人关起门来,亲亲热热,腻歪一番,也便罢了。 毕竟,也是多日不见。 他们家主子又如此美貌,陛下一时情难自已,也是有的。 嗯,可以理解! 不得不说,初夏还是很了解昭文帝的。 屋内 过了许久,李元珩才堪堪结束这缠绵热烈的一吻。 此时,宁雨菡早已溃不成军,整个人趴在在年轻帝王的怀中,气喘吁吁。 她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抬起粉拳,轻捶了捶李元珩宽阔的胸膛: “哼~,陛下,您坏死啦~。欺负人家!” 宁雨菡嘟着被李元珩吻得微肿、显得越发娇艳欲滴的粉唇,嗔道。 一边还没好气的抬眸,横了这狗皇帝一眼。 以示心中不满。 殊不知,她自以为气势十足的这么一横,却是波光流转、媚态横生,格外诱人。 看在李元珩的眼里,那是十足十的勾人。 宁雨菡不横这么一眼还好。 被她这么一横,浅笑勾唇望向怀中小嫔妃的李元珩,不由得眸光灼灼。 心头才刚刚平息的火,再次蹭的一下燃起。 若不是顾忌着这是白日,怕若造次胡来,恐对这小嫔妃的名声有碍,李元珩当场便欲将这惹人的小东西给办了。 这勾人的小东西! 李元珩于心中暗咒一声。 偏偏,瞧她这样儿,貌似还无辜得紧。 分明就是勾人,还不自知。 啧。 李元珩暗自轻啧一声,摇头无奈失笑。 倏然转目望向窗外天际。 但见,此时晴空朗朗,分明离天黑还早得很呐。 罢了,且再等等。 待到天黑,再…… 到时候,他定要连本带利,一起将这会儿欠着的,一并向怀中的小嫔妃讨要回来。 嗯哼! 李元珩暗暗期待着快些天黑。 咳。 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熊熊燃起的欲念,李元珩这才冲着怀中的宁雨菡勾唇浅笑: “爱妃可饿了?要不要用些吃食?” 李元珩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 此时,差不多也到了用膳的时辰,他便就在此,和小嫔妃一起用膳,然而,消磨一下难得的闲暇时光,也是使得的。 李元珩越想,越觉得妙极。 遂冲着屋外朗声吩咐道: “方进忠,着人去提膳吧。” 守候在屋外的方进忠自是恭声应是。旋即,冲着身后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当即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一众御膳房那边的小内侍,端着各色珍馐美味而来。 开玩笑! 陛下要用膳,暗岂能怠慢? 还不得精心准备,小心伺候着啊。 这不,不过一瞬,小内侍们就摆好了膳。 各色美味,摆满了整整一桌子。 见此情状,方进忠忙上前,恭声道: “陛下,宁小主,请用膳!” 说着,方进忠又一指一碗热气腾腾,正冒着垂涎欲滴食物香气的汤羹,笑道: “这八宝鱼羹很是新鲜。陛下要不要进些?” 他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知晓昭文帝的喜好,才会如此说。 并且,这八宝鱼羹做得确实不错,乃是御膳房主厨卫太监的拿手好菜。 想来,陛下定会喜欢。 如此想着,方进忠这才提了这么一嘴。 李元珩显然并未多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嗯,那便盛一碗来尝尝罢。” 闻言,侍膳太监当即应喏,先用银匙舀了两勺那八宝鱼羹,单独放到一个小银碗中,自己先试吃。 等了一瞬,见并无异常,这才拿起御用的瓷碗,盛了一碗,递到了昭文帝手边: “陛下,请用!” 见状,李元珩轻“嗯”一声,拿起汤匙舀了一匙鱼羹,却并没有递于自己口中,而是将其递到了宁雨菡的唇边: “爱妃,这鱼羹瞧着不错。你尝尝。” 一直敬陪末座中的宁雨菡,见状,颇有些莫名,她抬眸瞅了昭文帝一眼,但见年轻帝王一直笑意缱绻的望着她,见她望向自己,年轻帝王温润一笑,又兀自将手中的汤匙,往宁雨菡的唇边凑了凑: “来,爱妃,张口,啊——” 竟是欲亲自给宁雨菡喂食。 面对帝王的投喂,谁又能够拒绝? 见此情状,宁雨菡美眸微闪,冲着昭文帝嫣然一笑,旋即张口檀口,从善如流的任凭李元珩投喂。 然而,一匙鱼羹才一入口,宁雨菡就禁不住蹙眉,将其给呕了出来。 旋即,便是一阵干呕: “唔,呕——,呕——” …… 第69章 宁小主已有孕三月有余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眼见得小嫔妃干呕个不停,李元珩一边轻拍着宁雨菡的背脊,一边语带关切的道。 闻言,宁雨菡刚想说话,便又忍不住撇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兀自干呕不已: “陛下,妾……呕——” 见此情状,李元珩皱眉,不由急道: “传太医!快传太医!” 闻言,随侍在一旁的方进忠当即应诺,打发身边的小内侍火速去往太医院。 不过一瞬,小内侍便领着当值的太医来到了玲珑阁。 这名当值太医姓夏,出生杏林世家,为人颇为稳重,医术也十分了得。 是以,才会被小内侍拉来给宁雨菡瞧病。 毕竟,皇上还在这儿呢。 “微臣参见陛下,见过宝林小主。” 才一进屋,夏太医便忙不迭请安。 却被李元珩挥手阻止: “行了。别搞这些虚礼了。赶紧过来给宁宝林瞧瞧吧。” 桌上的饭食已被撤下,这会儿,宁雨菡也止住了干呕,被李元珩扶到榻上半坐半躺着。 轻蹙眉头,捂住胸口。整个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令得李元珩禁不住拧眉。 他这小嫔妃,前一刻还活力满满的在他怀中撒着娇呢。 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突然病了呢? 还有,她这是得了什么病啊? “是!陛下。” 闻得李元珩的话,夏太医忙不迭应是,旋即便来到榻前。 早有知机的小内侍,搬了张板凳于榻前,夏太医便顺势在这板凳上坐了,开始细细给宁雨菡诊起脉来。 起先,夏太医还不以为意,面上颇为淡定,然而,在细细探得宁雨菡的脉息之后,夏太医的面上飞速掠过一抹诧异与惊愕,面上浮现出一抹紧张。 他似不太能够确定一般,又再重新诊起脉来。 这一诊脉,便是许久。 而夏太医的面色,也是越加的丰富多彩,越加的不淡定起来。 却是迟迟未曾断定宁雨菡的病情。 见此情状,一旁的李元珩终于耐心告罄,沉声开口道: “爱妃是何病情,卿倒是给朕说说看。”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望向榻上的小嫔妃,禁不住皱眉: 这太医久久不语,还神色数变,一脸凝重模样。 莫不是,他这小嫔妃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不会是不治之症吧? “这……” 闻言,夏太医有些语塞,面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他能说,宁小主不似有病,瞧这脉象,分明是有孕了么? 且,夏太医细细诊了好几次脉,结果都一样。 不过,他此时可不敢将此事宣之于口啊。 毕竟,之前庶人沈氏的假孕风波,还历历在目呢。 那个替庶人沈氏诊脉,确诊其有孕的余太医,可是因此受到牵累,被逐出太医院,并且终身不能再行医了。 听说,那余太医现如今过的穷困潦倒,贫病交加,眼瞅着就快要不行了。 这下场不可谓不惨。 夏太医表示,他可不想步这余太医的后尘啊。 想了想,夏太医终是沉吟着开口道: “陛下,兹事体大。还是请陛下召太医院所有太医,一同过来替宝林小主诊脉的好!” 闻言,李元珩原本蹙起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兹事体大? 竟是病得这般严重了? 抬眸睨了眼榻上的小嫔妃,李元珩眸中划过一抹怜惜,遂挥了挥手: “传太医院众太医过来替宁宝林诊脉。” 闻言,方进忠恭声应是。 转身吩咐小内侍,赶紧去往太医院,宣众太医过来玲珑阁。 小内侍连连应是,快步奔了出去,须臾,便领着一众太医院太医,来到了玲珑阁。 就连太医令——郭太医,都被小内侍一并给捎带了过来。 “微臣参见陛下。” 见得帝王,郭太医带领着太医院众太医呼啦啦跪下给昭文帝行礼。 见状,李元珩只是摆了摆手: “免了!尔等赶紧给宁宝林诊脉罢。” 这才是正经。 没得动不动就行这些虚礼! “是!陛下。” 郭太医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领着一众太医,进得内室。 才一进去,便瞧见了立在一旁的夏太医。 见夏太医一脸复杂,郭太医不由得皱了皱眉: “夏阳,你已经替宁小主诊过脉了?宁小主究竟患了什么病?” 闻言,夏太医一脸的欲言又止,讷讷道: “呃,这个嘛……太医令大人和各位同僚先替宁小主诊完脉再说吧。” 见状,郭太医和一众太医都不由得心中一突,彼此对视了一眼,也不再说话,纷纷上得前去,开始替宁雨菡诊脉。 他们原本忧心忡忡。 然而,待到替宁雨菡诊脉之后,面上的忧色一扫而空,有那沉稳多思的,面上是与夏太医一模一样的复杂与不确定;而那气盛一些的年轻太医,面上已然染上喜意。 待到一众太医悉数诊脉完毕,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各自眼中窥出惊异、意外、与欢喜。 “你们诊的是和我一样么?” “我诊出是滑脉,你们呢?” “我也是!” “对!对!对!的确是滑脉无疑。” …… 再三确定之下,众太医皆诊断宁宝林乃是滑脉,应是有孕无疑。 而太医令郭太医,则直接拍板确认: “确实是滑脉。而且,宁小主已有孕三月有余!这是喜事啊!” 确诊之后,有那心直口快的太医,禁不住抱怨道: “夏兄,这明明是大喜事。你怎的……适才过来时,瞧你那模样,我还以为宁小主患了绝症。搞得我心中只打突!” 夏太医闻言,不由尴尬一笑: “呃,呵呵,我这不是怕我学艺不精,给误诊了么?毕竟,事关皇嗣,兹事体大啊!” 闻言,一众太医俱都是一默。 他们也不约而同想起了之前庶人沈氏假孕一事,以及被牵累的余太医,不由得齐齐一叹。 不过…… “宁小主确系有孕。这一点,倒不必担心。” “对!对!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咱们还是快些禀于陛下知晓吧。” 说起禀报给陛下,众太医你看看我、我又瞅瞅你,都有些犹豫。 显然,心中都有所顾忌,怕担责任,不想做这只出头鸟。 见状,郭太医没好气的瞥了他们一眼,捻须一笑: “行了!我来向陛下禀报吧!” 谁叫他是太医令呢。 这等重要之事,还是由他来禀报吧。 这后宫,终于有人有孕了。 这可是桩天大的喜事啊! 想来,陛下定会欣喜万分! 第70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太医商议妥当,便都出了内室。 太医令郭太医直接来到李元珩面前,冲着年轻帝王深深一揖,恭声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宁小主已有孕三月有余。” 郭太医言简意赅的一番话,犹如一记惊雷。 原本正欲开口询问郭太医,宁雨菡病情的李元珩闻言,不由一怔,眸中浮现出意外与震惊。 整个人不由怔愣当场。 随侍在他身侧的方进忠,也是一怔,旋即便大喜过望,只将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宁小主竟是有孕了!” 而且,还已有孕三月有余! 实在是太好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老奴恭喜陛下!” 方进忠兴奋的跪倒在地,一迭声的向着李元珩道着恭喜。 见状,在场的一众宫人也纷纷跪倒,口中皆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宫人们山呼的恭贺声,令得怔愣当场的李元珩瞬间回神,瞥了一眼,霎时间,已跪拜满地,口称恭喜的宫人们,年轻帝王这才禁不住唇角微勾,转目望向太医令郭太医: “郭卿可确定?宁宝林果真已有孕?” 闻言,郭太医又是深深一揖,十分肯定的恭声道: “禀陛下,微臣确定。这亦是微臣与全体太医院众太医,确诊的结果——宁小主确实已有孕三月有余了。且,胎象稳固,胎儿健康。微臣恭喜陛下!” 郭太医此言一出,一众太医也纷纷冲着昭文帝一揖,附和着恭声道: “太医令说的是!” “郭太医说的极是!” “微臣等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 …… 见太医们皆言辞笃定,亦纷纷向着他道恭喜,直到这时,李元珩方确定,他刚刚并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这小嫔妃,是真的有孕了! 而且,还已有孕三月有余! 她是真的怀上了他的子嗣! 李元珩大喜,倏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抚掌而笑: “哈哈,好!好啊!赏!统统有赏!” 年轻帝王高兴的一挥手道。 旋即,便是一溜烟儿的向着内室而去。 只余下众太医忙不迭谢恩的声音: “谢陛下!” “谢陛下赏!” “微臣谢陛下赏!” …… 而李元珩哪里顾得上听这些? 他早已几步踱进内室,便见榻上的小嫔妃,也正循声朝着他这边望来。 乍一见到他,宁雨菡便作势欲起身向他行礼,被李元珩一把拦住: “爱妃无需多礼!爱妃,你听到了么?你有了朕的子嗣!哈哈,好啊!真是太好了!” 李元珩朗声笑道。 他原本正寻思着,该将诞育子嗣的事,提上日程了。 琢磨了一圈,正觉得,让这小嫔妃替他诞育子嗣,貌似还挺合适。 天知道,他真就只是堪堪随便那么一琢磨。 谁曾想,他这小嫔妃,竟是直接就给他怀上了呢。 而且,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这可真是…… 也许,这便是天意! 这小嫔妃,便是老天爷替他选出来的,为他诞育皇嗣之人吧。 “爱妃,你实在是太争气了!你很好!真的很好!” 抬手轻抚了抚宁雨菡如玉般的小脸,李元珩禁不住再一次朗声而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有欣喜,更有赞赏。 旁的且不论,就冲着他这小嫔妃,能够避开王皇贵太妃、皇后、贵妃、与这满宫内那些魑魅魍魉、居心叵测之人的算计,能够顺利怀上龙裔,昭文帝便觉得,他这个小嫔妃便着实值得赞赏的。 看来,他这小嫔妃虽外表娇滴滴的,又这般爱撒娇,内里却也是个稳重,且有成算的。 如此,李元珩便也就放心了。 他倒是觉得,这小嫔妃,还真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很是适合替他诞育皇嗣。 嗯,真是越想越合适。 李元珩如是想着,禁不住暗自点了点头,心中甚为满意。 一瞬间,李元珩心中便有了决定,他转目睃向宁雨菡未曾显怀的小腹,眸中浮现一抹温柔,与一丝期待: 这里面,正孕育着他的子嗣。 也是迄今为止,他唯一的子嗣。 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皇女,李元珩都无比期待。 他会护着他们平安降生,也会护着他们平安长大。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又转目望向他的小嫔妃—— 这个由老天爷选定的,替他诞育子嗣,此时,正在孕育着他的骨肉的女人。 “爱妃辛苦了!往后这段日子,你只需好好养着,别的都不必理会。只管待到七个月后,替朕诞下个健健康康的皇嗣即可!朕必记你一功!” 见昭文帝这一副欣喜异常的模样,宁雨菡抿唇一笑。也不多话,只是任凭着昭文帝嘘寒问暖,不住打量。 昭文帝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这么多年,阖宫上下都从未有人有孕,他如今膝下还无有一子。 陡然间,有人有孕。 他自然欢喜异常。 换做是谁,都根本把持不住的,不是么? 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于是乎,宁雨菡便是一直但笑不语,静静的瞅着李元珩这幅欢喜无限的模样。 直到闻得李元珩这番话,她才一脸肃然且认真的重重一颔首: “嫔妾谨遵圣谕。必当安心养胎!” 说着,宁雨菡便作势欲向着李元珩一俯身,却是再一次,被李元珩给一把按住: “好!好!爱妃知晓该如何行事便是。免礼!快快免礼!” 宁雨菡见状,却是嗔道: “陛下,礼不可废呐。” 她可不想让李元珩认为她恃宠而骄、持肚行凶。 这会儿,李元珩正高兴呢,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稍后,他这股子高兴劲儿一过,理智回笼,谁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过于放肆、目无尊卑,因而在小本本上给她记上一笔呢? 被帝王记恨上,这可不是件好事! 纵使她如今身怀有孕,是替他辛苦孕育子嗣之人,也不可以! “你啊!忒多礼!” 闻言,李元珩笑道,抬手轻刮了刮宁雨菡的琼鼻,眸光闪过一丝满意,冲着她笑得一派温柔: “如今你正怀着身孕呢。实在不必如此多礼。乖啊!” 话虽这么说,李元珩心中,对于宁雨菡的知礼,却是甚为满意。 嗯,他这小嫔妃,倒是个懂礼数、知进退的。 不恃宠而骄,这一点很好。 李元珩越发觉得,由这小嫔妃替自己诞育子嗣,实在是极好! 第71章 姝……姝嫔? “是!陛下。妾都听您的!” 宁雨菡闻言,甜甜一笑,十分乖顺的道。 见得她这副满心依赖他的乖巧模样,李元珩心下满意,禁不住勾唇一笑。 旋即,冲着刚处理完一众太医的打赏事宜,才迈入内室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着人重新摆膳吧。” 刚刚,他们可都还没用膳呢。 他不吃也便罢了,可不能饿坏了小嫔妃、和她肚子里头的孩儿啊。 “记得上些清淡、有营养的菜色。” 想了想,李元珩又道。 小嫔妃有孕,还是注意些的好。 她正是在敏感的时候,万一一个不小心,又吐得稀里哗啦的,可怎生是好? 况且,吃些清淡、有营养的菜色,对小嫔妃腹中的胎儿好! 方进忠闻言,笑眯眯应是。 旋即,便吩咐手底下的小内侍,去了御膳房。 心中,则是不由得暗自啧啧: 陛下真的是鲜少这般事无巨细、如此细心的啊。 尤其是对待这后宫的女子。 陛下何曾有过如此耐心? 方进忠下意识向着昭文帝那边厢望去,却见年轻帝王,此时,多情的桃花眼微弯,一派温柔的望向榻上的宁宝林、以及她尚不显怀的小腹,时不时嘘寒问暖、软语温存,唇边一直带着温润而又缱绻的笑容。 见此情状,方进忠不由一怔。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开心啊! 不过也是。 终于有嫔妃怀上了皇嗣,膝下一直犹空的陛下,自然会高兴。 何况,这个给他孕育子嗣的女子,陛下也并不讨厌。 望着陛下那笑意明显达眼底,一派温柔浅笑着望向榻上的宁宝林的目光,方进忠不由得一勾唇: 看来,陛下对这位宁宝林,不但不讨厌,甚至,还有几分喜欢。 唉,这宁宝林,也是个有福的。 不但好运怀上了龙裔,还能得陛下几分青睐。 想必,这位日后,必又是这后宫,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得!他得好生伺候着了。 心中如此想着,方进忠转目垂首退出了内室,极有眼色的将内室留给了昭文帝和他的小嫔妃二人。 * 就这样,李元珩又留在玲珑阁内,与宁雨菡用了膳,饭后,又带着她去小院中散了会儿步,消了消食,便硬叫宁雨菡回内室躺下。 他又在榻前,对宁雨菡嘘寒问暖了一番,嘱咐她要好好养胎,这才离开玲珑阁,摆驾回宫。 原本,他还期待着,今晚再与宁雨菡一番缠绵的…… 咳咳。 谁叫小嫔妃现在有孕在身呢? 一切还是以皇嗣为重。 毕竟,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嗣啊。 晚间 乾元殿 “陛下,奴才已着人打听过了。据闻,宁小主从来未召过与她一起采选入宫的低位嫔妃去玲珑阁,也从未曾拜访过任何一位高位嫔妃。平日里,宁小主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自入宫以来,一直安静的在玲珑阁内呆着,若无事,便甚少出门。” 见昭文帝正合眼假寐,从外间返回的方进忠,遂走上前去恭声道。 之前,昭文帝吩咐他去打探宁宝林这些日子以来的动向,方进忠自然是照做了。 这会儿,已打听清楚,方进忠自是要第一时间,向着皇帝汇报。 一如此刻这般。 闻言,李元珩忽的一下睁开双眸,唇角微扬,眸中划过满意: “哦?如此说来,她倒是乖得很!” 李元珩心下满意: “如此,甚合朕意。” 他素来最讨厌拉帮结伙、攀附依存之人。 前朝如此,后宫更是如此。 要知道,他们的兴衰荣辱全凭他一人,只需仰望他这个大胤天子便是。 又何须拉帮结派、攀附权贵? 这是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还是压根没把他这个当今天子,放在眼里? 呵。 倒是宁氏,她做的很好! 既不拉帮结伙、也不攀附权贵。 想来,她是搞清楚了,她所依仗的,只有、也只该是他这位皇帝陛下一人。 他才是她的天! 她唯一应该仰望的天! 她的所有指望! 这也就是此时,宁雨菡不在这里,也并不知,昭文帝心中所想。 不然,她一定会猛的翻个白眼,道一句: 狗皇帝,你想多了! 她不爱出门走动,不爱拉帮结派、攀附高位嫔妃,那是因为她觉得,身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可靠和可信的。 才不是指着你这狗皇帝呢? 还她的天? 啊呸! 当然,昭文帝自也无法得知,宁雨菡的真正心思。 不得不说,这又是个美丽的误会! 在得知了宁雨菡自入宫以来的表现后,李元珩却是不由对宁雨菡越加满意起来。 看来,他没看错。 他的小嫔妃,确实适合给他诞育皇嗣,做他皇子皇女的生母。 嗯,不错! 真是不错! 如此,他也定不会负了他这小嫔妃! 李元珩大手一挥: “拟旨,朕要封宁宝林为嫔。” 话到这里,李元珩又略一沉吟,想了想,才接着道: “赐封号为姝。是为姝嫔。” 姝者,美好之女子也。 他的小嫔妃,倒是当得起这个“姝”字! “姝……姝嫔?” 一直随侍在一侧的方进忠闻言,禁不住诧异的倏然抬眸望向年轻帝王,眸中难掩震惊。 似是完全没有看出方进忠眼中的震惊与面上的惊诧一般,闻言,李元珩淡淡“嗯”了一声,见方进忠杵在面前久久未曾有动作,李元珩不由轻瞪了他一眼: “进忠,你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去拟旨?” 作为皇帝身边的御前首领太监与皇帝心腹,方进忠是有替昭文帝拟旨的权利的。 这等晋封内宫之事,由他来拟旨正合适。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 方进忠闻言,当即忙不迭应是。 转身便去拟旨去也。 然而,他此时心中,却是依旧难掩震惊: 他的个乖乖! 嫔位! 居然是嫔位! 宁宝林被诊出有孕之际,方进忠便料到,这位宁小主怕是要晋位了。 所以,对于陛下说要晋宁雨菡的位份,方进忠其实并不意外。 只是—— 谁曾想,居然一封,就给晋封了个嫔? 由从七品的小小宝林,就这么一跃成了一宫之主的嫔位娘娘。 而且,还是有封号的姝嫔。 不得不说,这位宁宝林……咳,现如今,是姝嫔娘娘了。 姝嫔娘娘可是真牛! 也是真的得圣心! 方进忠于心中暗自啧啧。 得!以后,遇到姝嫔娘娘,他定要多多恭敬着些。 这位真的是个人物啊! 皇后也好、贵妃也罢,搞不好都不是这位的对手。 更何况,这位如今还怀有龙裔。 搞不好,这后宫,往后,便是这位姝嫔娘娘的天下呐! 第72章 娘娘,出事了!出大事了!天大的事! 就在昭文帝着方进忠拟旨,欲晋封宁雨菡为正四品姝嫔之际,宁雨菡已有孕三月有余的消息,也似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后宫。 毕竟,这件事纸包不住火,且,无论是宁雨菡,还是昭文帝,都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 而后宫诸人,又皆消息灵通。 况且,之前,陛下还兴师动众的召了太医院一众太医,去往玲珑阁给宁雨菡诊脉。 如此,宁雨菡被确诊有孕之事,自是瞒不过后宫众人。 坤宁宫 皇后正神色疲惫的倚靠在凤座上,任凭着玛瑙替她捏肩,一边强打起精神,翻看着内务府递过来的账本。 见她面色蜡黄之中,透着苍白,眼窝深深塌陷,还泛着浓浓的乌青,一副明显很是虚弱,又萎靡不振的模样,侍立在一侧的翡翠难掩心疼,不由得劝道: “娘娘,您若是累了,便先去歇息吧。这账本左不过就在这儿,又不会长脚跑了。明天再看,也不迟!” 翡翠是真的很是心疼自家皇后娘娘。 原本,突闻国公爷的噩耗,娘娘便悲怆不已,甚至,直接厥了过去。 后来,又一直强撑着督促办完了国公爷的丧事。 好不容易忙完了英国公府那边的事,回宫后,又开始着急忙慌的处理这些日子以来,因忙着给国公爷置办丧事,而落下的阖宫事务。 娘娘是真的累极。 身体也一直不好,一直还未曾恢复过来,一直都是强撑着。 翡翠乃谢家家生子,自小便服侍谢皇后,不仅素来得谢皇后信任,也最是忠心。 见得主子如此,她怎能不心疼? 谁知,闻言,谢皇后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这怎么成?本宫这些日子无暇处理宫务,这阖宫的宫务都还等着本宫处理呢。本宫不赶紧处理完,可不行!” 谢皇后摆了摆手道。 说着,又是自傲、又自得的喟叹一声: “谁叫本宫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呢?这后宫的宫权与宫务,也只能由本宫一人定夺。本宫也少不得要多加劳累!” 显然,虽然疲累,谢皇后对此却是甘之如饴。 在她看来,处理宫务,手握宫权,这是她这个正宫皇后,才能有的权利与体面。 对此,她很是自得,也很是享受。 贵妃她们想要为此操劳,还不够格呢? 呵,妃妾就是妃妾! 怎能与她这正宫皇后相提并论? 见谢皇后如此说,且明显一副十分自得模样,翡翠还能怎么说? 只得把劝谏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头,垂首讷讷称是: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 在她看来,谢皇后若是分些不重要的公务,给后宫嫔妃去处理,不要凡事都如此亲力亲为,许就不会这般累。 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保养一二。 只是…… 自家娘娘如此在乎手中权利,怕是绝不会同意如此。 思及此,翡翠不由于心中暗自叹息,视线不由得瞥向谢皇后的小腹处: 叫她说,自家娘娘却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为今之计,娘娘好好保重,早些养好身体,争取怀上龙裔,才是正经。 若娘娘能一举得男,生下嫡皇子。 他们娘娘这皇后之尊,才是彻底稳了。 这可不比手握着宫权不放,将宫务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更好、更有效? 翡翠心中,正如此腹诽着。 寻思着,待到谢皇后闲暇时,找一个谢皇后心情好的时候,再和谢皇后好好说叨一番。 毕竟,老是指着给侍过寝的嫔妃下绝育药,避免她们先一步怀上龙裔,这…… 实在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 就在翡翠垂首暗忖之际,原本去御膳房拿点心的珊瑚,却是快步奔了进来: “娘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才一进殿,珊瑚便一迭声囔囔道。 闻言,谢皇后正在翻看账本的手上动作不由一滞,一脸莫名的抬眸望向朝着她这边厢奔来的珊瑚。 翡翠同样也循声望去,但见珊瑚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由得皱眉: “珊瑚,皇后娘娘面前,你好好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呢。” 一边说着,翡翠一边冲着珊瑚使眼色,示意她不可造次,不要在谢皇后面前咋咋呼呼。 这实在是太失仪了! 珊瑚怎么说,也是谢皇后的大宫女。 这个样儿,真的是很没分寸,很丢脸! 关键是,她这个样子一路走过来,丢的是皇后和整个坤宁宫的脸啊! 这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啊? 真是…… 谁知,闻言,珊瑚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 “翡翠姐姐,瞧你说的!可不就是天大的事么?” 珊瑚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指天,划了个大大的圆。 寓意此事真就是比天大。 见她如此,谢皇后挑了挑眉,一派不置可否的道: “哦?天大的事?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事。” 对于珊瑚口中这“天大的事”,她原本不以为意。 谁曾想,珊瑚接下来的话,却是犹如一记惊雷,直击谢皇后心房: “娘娘,宁宝林有孕了!” 谢皇后闻言,不由一怔,倏然瞪大双眼,眸中满是震惊: “你……你说什么?谁……谁有孕了?” 这后宫,竟然会有人有孕?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是……永安宫玲珑阁的宁宝林,她有孕了。” 迎上谢皇后的灼灼目光,感受到皇后目光之中的凌厉与威压,珊瑚咽了咽口水道。 闻言,谢皇后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起来。 一旁的翡翠,闻言,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窥了眼谢皇后的脸色,她这才转目同样目光灼灼的望向珊瑚,好似要直接将珊瑚给望出一个洞来: “你确定?那宁宝林真的有孕了?不会又像上一次,沈庶人那般,乃是假孕吧?” 闻言,谢皇后面色一霁: 是啊。 有庶人沈氏那假孕之事在前,宁氏说不得也是假孕呢? 思及此,谢皇后原本沉到谷底的心,霎时间又缓和了不少,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而,下一秒,她面上的笑容便是就此僵硬在唇角。 “不是!不是!这一次是真的!宁宝林可不是假孕,她是货真价实有孕了。恐再发生假孕之事,陛下召了太医院全体太医过去为宁宝林诊脉,所有太医一致诊出了喜脉,确定宁宝林确实已经有孕三月有余了!” 珊瑚被翡翠盯得老大不自在,闻言,连连摆手道。 她此言一出,偌大的殿中,突然死寂般静默了一瞬,一时间,侍立在殿内的一众宫人,竟是无人敢说话。 甚至,直接屏住了呼吸。 谢皇后则是瞬间惨白了脸色,惊呼一声: “什么?宁氏已经有孕三月有余了?” 不仅确认有孕。 宁氏竟然已有孕三月有余?! 谢皇后心头巨震,再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便是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 第73章 竟是她看走了眼 “娘娘——,小心!” 翡翠见状,不由得大呼一声,冲过去死命抱住谢皇后,以免她跌落地面。 “皇后娘娘——” 眼见得皇后厥了过去,包括珊瑚在内的一众宫人,也都惊呼一声,齐齐围了过去。 一时间,坤宁宫内,好一阵兵荒马乱。 与此同时,崇德宫内 贤妃邓惠仪正坐于小几前,把玩着她珍爱的琉璃盏。 这琉璃盏,乃番邦贡品,当时还是太子的昭文帝见贤妃喜欢,特地赏赐于她。 为此,王贵妃还吃了好大一阵子干醋,那一年里,但凡遇到贤妃,都会阴阳怪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对此,贤妃也浑不在意,因为她是真的很喜欢手中的这个琉璃盏。 这些年来,她一直珍藏着,时不时会拿出来擦拭和把玩一番。 就在贤妃一边把玩着掌中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一边不时用手中罗帕,擦拭着那琉璃盏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之际,贴身宫女如菊自外间走了进来。 她默默来到贤妃身旁侍立,面色却有些奇怪。 不断的翕合着嘴唇,时不时瞄贤妃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瞧见了如菊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贤妃忽的开口道: “如菊,发生什么事了?你可是有事,要与本宫说?” 贤妃这番话,说的漫不经心,头也未曾抬一下,依旧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琉璃盏。 而被点名的如菊闻言,则明显有些犹豫: “呃,这……” 见她如此,侍立在另一侧的如梅,冲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如菊不要犹豫,赶紧向主子回话。 如菊见状,一咬牙,这才踌躇着开口道: “主子,据可靠消息,永安宫玲珑阁的宁宝林有孕了。经太医院一众太医们诊断,这宁宝林已经有孕三月有余了!” “砰——” 闻言,原本正垂首把玩着琉璃盏的贤妃一怔,一个没留神,手上一松,那原本正握在手中的琉璃盏,倏然滑落,砰的一下砸在地面上,瞬间砸了个粉碎。 然而,此时,贤妃俨然已完全顾不上这只她极其珍爱的琉璃盏,而是倏然抬眸,一脸错愕又不可置信的望向如菊,眸中难掩戾气: “你说什么?玲珑阁的宁氏有孕了?” 而且,还有孕三月有余?! 还是太医院一众太医给诊断出来的。 所以,这个宁氏,她还不是假孕。 是真的有孕三个月了。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 一时间,贤妃脸色数变,心中惊怒交加,原本娴静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哪里还有往日贤良淑德、一派贞静温和的模样? 如菊被如此模样的贤妃盯得直发抖,垂首讷讷唤着: “娘娘——” 而一旁的如梅,则是担忧的望向贤妃,一迭声道: “娘娘别气!别气!” 闻言,贤妃忽的冷冷一笑,笑容中,有一瞬间的狰狞: “呵,真没看出来,这宁宝林倒是好手段!居然能有孕?未曾想,本宫终日打雁的,倒是被雁给啄了眼。好啊!当真是好得很!” 与此同时,静安宫内 王皇贵太妃正在侍弄她最珍爱的一株兰花,适才,已替这兰花除过草、施过肥,这会儿,王皇贵太妃正在用巾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兰花花瓣与枝叶上的尘土。 一旁的她的心腹——徐嬷嬷见状,不由笑道: “这等事儿,哪里需劳动娘娘您?只管吩咐那些宫人来做便是!” 王皇贵太妃闻言,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这兰花娇贵得很。还是本宫亲自侍弄得好。若被宫人们粗手笨脚的,弄坏了我的兰花,本宫可有得心疼呐!” 徐嬷嬷闻言,也笑道: “是这个理儿!” 言罢,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端的是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王皇贵太妃的另一名心腹——静安宫首领太监王忠义,忽的从外头窜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王忠义,倒是和皇后身边的珊瑚如出一辙,一进得殿内,便是颇有些沉不住气的囔囔起来。 徐嬷嬷见状,当即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个老货!安静点!能出什么大事啊?哪里值得你如此聒噪?” 对于徐嬷嬷的话,王皇贵太妃也深以为然。 是以,她只是头也不抬的轻“哦”了一声: “哦?出什么事了?忠义,你倒是给本宫说叨说叨。” 一边这么说着,王皇贵太妃却是依旧头也不抬,继续用手中巾帕细细擦拭着兰花花瓣上的尘土。 不同于徐嬷嬷的不以为然与王皇贵太妃的淡定,王忠义则是一脸急色。 闻言,立时恭声道: “娘娘,您还不知道吧?陛下后宫有人有孕了!是永安宫玲珑阁的宁宝林。她已经有孕三个多月了。” 闻言,王皇贵太妃一向和蔼的面容之上,忽的掠过一抹厉色,手上不由得一用力,未曾控制好力度,“啪”的一下,直将手中那株她精心呵护、十分娇贵的兰花,给直接掰成了两截。 然而,此时,王皇贵太妃却俨然顾不上这些。 她刷的一下抬眸,目光沉沉望向王忠义,皱眉道: “你说什么?” 昭文帝的后宫,居然还会有人有孕? 这怎么可能? 真当她是泥做的么? 这些年来,她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 明明,这些女人,都应该已经统统绝育了才是啊。 怎的…… “呃,禀……禀娘娘,奴才是说……玲珑阁的宁宝林已有孕三月有余了。” 迎上王皇贵太妃如芒似箭的目光,王忠义不由激灵灵一抖,颤声道。 闻言,一旁的徐嬷嬷当即沉声追问道: “你确定这是真的?” 这番话,俨然问出了王皇贵太妃的心声,闻言,王皇贵太妃也不再多言,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忠义,用眼神示意这狗奴才速速回话。 狗奴才,你倒是快说啊! 见此情状,王忠义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讷讷道: “这可是太医院一众太医都确诊无误了的。真的不能够再真了!” 闻言,王皇贵太妃气得一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手中早已被掰成两半的兰花,整个往地上一扔: “确诊无误?好一个确诊无误!呵,宁氏、皇帝,你们……可当真下得一手好棋!” 皇帝可真是好成算! 看来,她真是低估了他了。 还有宁氏…… 依稀记得,这是个胆小怯弱的小官庶女。 看样子,竟是她看走了眼!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第74章 各宫都是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昭阳宫中,王贵妃正在那里横挑鼻子竖挑眼,不停的滋事找茬: “噗,这茶这么烫,想要烫死本宫么?” “这糕点也太甜!是要齁死本宫么?御膳房是怎么做事的?” “内务府办事也是越来越不尽心了。瞧瞧这一季拨过来的首饰、衣料……啧,真是俗不可耐、又廉价,合着他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 王贵妃硬是看哪儿哪儿都不爽,将眼前的一切,都挨个数落了一通。 见她如此,昭阳宫内的一众宫人,无不垂头敛目,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当然知道,王贵妃这根本就是在鸡蛋里头挑骨头,纯属没事找事。 更知晓,王贵妃之所以如此,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 在得知陛下驾临玲珑阁后,王贵妃便是一直气不顺,直到现在。 她这般没事找事,其实就是在借机撒气。 而此时,正在没事找事的王贵妃,也是满心酸涩又不忿: 皇帝表哥这么些日子未曾踏足后宫。 这才一来后宫,竟然不是来她的昭阳宫,而是去了宁氏那个小贱人的玲珑阁,这叫王贵妃怎么不生气? 也不知,宁氏那小贱人,给皇帝表哥下了什么蛊了,竟然勾得皇帝表哥巴巴的去了她那破地方。 哼! 王贵妃真是想想都来气,刚想要继续寻众人的错处,借以宣泄心中的不满与不忿,正在这时,被王贵妃打发出去打听消息的宫女安儿,垂着头从外间走了进来。 王贵妃一回头,便瞧见了快步入得殿内的安儿,当即没好气的问道: “安儿,打听得如何了?皇帝表哥现在在哪儿?可还在宁氏的玲珑阁?” 安儿闻言,则是福了福身: “禀娘娘,陛下已然回去乾元殿了。” 闻言,王贵妃立时一喜: “表哥回了乾元殿?” 也就是说,表哥他并不打算在玲珑阁留宿了? 王贵妃心下欢喜,一迭声的指挥着众人: “快!给本宫梳洗打扮。本宫要去乾元殿见皇帝表哥。” 多日未曾怎么见过昭文帝,王贵妃甚是想念。 既然早先,皇帝表哥去了玲珑阁,这便代表,前朝的事情已经处理完,皇帝表哥这是又有时间和精力来后宫了啊。 如此,她便直接去乾元殿见表哥,顺便今晚就留宿乾元殿。 独占这个鳌头! 心中如此想着,王贵妃于心中暗自点头,越发觉得,自己打的这个主意儿甚妙。 谁知,安儿见状,面上却是有一闪而过的复杂,眼见得王贵妃已经在张罗着,准备打扮一下,便欲前往乾元殿,安儿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娘娘,还有一件事,奴婢还未曾向贵妃娘娘禀报。” 闻得她的话,正在对镜簪花的王贵妃丝毫不以为意,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要向本宫禀报什么事,就说吧。本宫听着呢。” 闻言,安儿眸光一闪,一咬牙,径直开口道: “娘娘,奴婢要向您禀报的是——玲珑阁的宁宝林她……有孕了!” 闻言,王贵妃正在簪花的手上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倏然转过头去,望向安儿: “什么?你说什么?谁……有孕了?” 迎上王贵妃那灼灼的,仿佛可以吃人的目光,安儿头皮发麻,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话: “是……玲珑阁的宁宝林。据闻,陛下已召太医院众位太医,为宁宝林诊脉。经众位太医诊断,宁宝林已然有孕三月有余。” 闻言,王贵妃瞬间面色涨红,气得将手中那新鲜采摘的花儿,给直接揉成了一团,愤愤的往地上一扔,怒道: “宁氏那个贱人,居然有孕了!她居然有孕了?!” 王青鸾虽骄横。 却也并不是听不懂,安儿的话中之意。 既是昭文帝召了太医院众太医过来诊断,确诊为有孕。 那……宁氏便是真的有孕无疑了。 和之前假孕的沈氏,自是完全不同! 可恶! 宁氏那小贱人,她居然有孕了! 而且,竟是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想她王青鸾入宫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 宁氏这个贱人,凭什么? 她凭什么! 王贵妃怒不可遏,气得将妆台上的妆奁,一把掀翻在地。 如此,还犹嫌不够,嘴中恨恨的喃喃着: “这个贱人!宁氏这个贱人!她怎就如此好运?” 说着,王贵妃犹不解气的掀翻了一旁小几上的所有东西。 旋即,便是见到东西就砸、就掀。 不过一会儿,王贵妃便将偌大的昭阳宫正殿,砸了个稀巴烂。 好似不如此,实在无以发泄心中怒火。 …… 除了皇后、贵妃、贤妃、与王皇贵太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后宫中的一众嫔妃,也都知晓了宁雨菡有孕之事。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一众嫔妃自也都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气恼、郁闷、又羡又妒之余,各宫都有不少帕子被撕烂,不少瓷器被打碎…… 总之,这一天夜里,各宫都是鸡飞狗跳。 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夜。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二人,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如同那没事人一般。 玲珑阁内 戌时刚过,宁雨菡便早早的上床,准备歇息。 自来到大胤之后,她便已习惯了早睡早起。 如今,她身怀有孕,对于早睡早起,更是身体力行。 刚躺到柔软的榻上,不过几息时间,宁雨菡便沉沉睡去,兀自睡得香甜。 对于一众嫔妃的羡慕嫉妒恨,那是丝毫不知。 与此同时,乾元殿 昭文帝难得有闲,却也并不打算召嫔妃侍寝,只是随手翻看着一本游记,打算随便略看两页,便去安置。 而此时,适才领命去拟旨的方进忠,却是去而复返,手捧着一道明黄色圣旨,恭声道: “陛下,晋封宁小主为姝嫔娘娘的旨意,已拟好。请您过目!若无不妥,老奴这就去玲珑阁宣旨。” 说话间,方进忠便双手捧着那刚拟好的圣旨,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李元珩的手边。 见状,李元珩随手拿起圣旨,略瞧了瞧,便又放回到方进忠手中,冲着方进忠摆了摆手: “行!就这么着吧。” 说着,李元珩抬眸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复又摆了摆手: “罢了。今日天色已晚,宁氏还怀着孩子,你莫去惊扰她!待到明日再去宣旨吧。” 第75章 她也是一宫之主的嫔位娘娘了呢 不得不说,李元珩对待宁雨菡这个孕妇,还是挺体贴的。 毕竟,他这小嫔妃肚子里头怀着的,也是他的崽嘛。 方进忠闻言,自不会有任何异议,当即恭声应诺: “是!陛下,老奴知晓该如何做。请陛下放心!” * 翌日一早,玲珑阁 一夜无梦,当晨曦透过窗棂撒到寝房,将整个寝房都镀上了一抹金色,榻上的宁雨菡才悠悠转醒。 她伸了伸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扶着肚子便欲起身,外间听得动静的初夏,便推门进屋: “主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说话间,初夏已来到榻前,扶着宁雨菡坐起身来,利落的替宁雨菡穿好鞋袜和衣衫,又扶着宁雨菡下地。 而这个时候,碧桃也已打好了洗脸水,带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是冲着宁雨菡甜甜一笑: “主子早!奴婢伺候您梳洗。” 这些日子以来,初夏和碧桃早已有了分工。 初夏稳重心细,遂掌管了玲珑阁的日常事务。 碧桃手巧,则一向负责替宁雨菡梳洗打扮,然后,便是给初夏打下手,辅助初夏处理一些较琐碎的日常事务。 二人行事一向默契,对此,宁雨菡自也是乐见其成。 一番梳洗,在宁雨菡的要求下,碧桃给宁雨菡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发髻上,只斜插了一支鎏金步摇,并两朵宫花。 至于妆容—— 恐对腹中孩儿有所伤害,自有孕之后,宁雨菡便一直未曾再化过妆。 一直都是不施脂粉,素面朝天。 就连香粉都不曾用过。 如此,她每日早起梳妆时,倒是格外省心。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已妆容停当。在初夏与碧桃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出了寝房,去了主屋。 这个时候,小喜子也正好去御膳房领了早膳回来。 于是乎,初夏与碧桃又伺候着宁雨菡,美美的用了一顿早膳。 一时饭毕,心满意足的宁雨菡,正打算到屋外的小院中走走,做下饭后运动,就在这时,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原本前去看守玲珑阁大门的小喜子便奔了进来。 此时的小喜子,面上还带着些小兴奋,才一到门口,便忙不迭道: “主子,方进忠、方爷爷过来传旨了。您快出去接旨吧!” 有什么旨意,是需劳动陛下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御前首领大太监,方进忠、方爷爷,亲自过来宣旨的? 思及此,小喜子便难掩兴奋。 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莫不是…… 主子要晋位了? 而且,这次晋位,兴许还不止一级。 说不得,能够多晋几级呢。 心中如此想着,小喜子心头一片火热,兴奋得不行。 初夏与碧桃此时,也是与小喜子同样想法。 乍一闻得小喜子的话,随侍在屋内的初夏与碧桃俱都是一喜: “方爷爷来传旨了?主子,咱们快出去看看吧。” “是啊!是啊!主子,可不能让方爷爷久等了!” …… 说着,便一左一右,扶着宁雨菡起身,一路出了屋子,果不其然,便见方进忠手捧明黄色的圣旨,在几名小内侍的簇拥下,已款步迈入玲珑阁内。 此时,他正立于屋前的一块空地上。 “方总管安好!” 宁雨菡见状,便是冲着方进忠略一颔首,福了福身。 方进忠乃太监之首,按例,如宁雨菡这等低位小嫔妃,见得方进忠,是需得行礼的。 是以,宁雨菡冲着方进忠福身,也属应当。 然而,这礼,她敢行,对面的方进忠却也万不敢受啊。 见状,方进忠忙侧身躲过了宁雨菡的福礼,旋即,笑着冲宁雨菡一揖: “老奴,可不敢当!娘娘,您这是折煞老奴啊!” 娘娘? 闻得这两个字,宁雨菡不由一怔。 只以为自己刚刚听岔了。 初夏、碧桃、小喜子见得这一幕,也是禁不住彼此对视了一眼,个个难掩震惊,暗地里打起了眉眼官司: 听到那声娘娘了没? 嗯嗯嗯,听到了! 方爷爷居然张口就唤他们主子为娘娘。 难不成…… 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只觉心头巨震,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三颗心不由得狂跳。 却又犹自不敢相信。 皆都怔愣在了当场。 而就在他们主仆几人怔愣的一瞬,方进忠则朗声笑道: “陛下有旨,宁宝林,接旨吧。” 宁雨菡闻言,当即收敛心思,正欲下拜,谁知,见状,方进忠当即摆了摆手,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不必!不必!宝林,陛下念及您怀有身孕,恐伤及您腹中皇嗣,特许宝林不必下拜,站着接着即可!” 说着,方进忠又冲着一旁尚有些呆怔中的初夏、碧桃二人,使了个眼色: “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扶着你们家主子!” 这位现如今,可是祖宗。 况且,这位祖宗肚子里头,还揣着个小祖宗呢。 万一有所闪失,他可没法儿对陛下交代啊! 闻言,初夏与碧桃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称是,重新一左一右搀扶住宁雨菡,不让她下拜。 见此情状,宁雨菡也便作罢,只垂首敛目立在那里,做恭听状。 笑话! 她又不是犯贱,喜欢下跪行礼。 既然狗皇帝免了她跪拜接旨,宁雨菡表示,她自然是从善如流的。 见她站定,方进忠这才点了点头,兀自展开手中圣旨,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宫玲珑阁宝林宁氏,柔嘉淑婉,贞静娴雅,孕育皇嗣有功,今亲封宁氏为正四品姝嫔,掌永安宫,即日起,迁入永安宫正殿居住。钦此!” 宁雨菡:“……?!!” 闻得圣旨的一刹那,宁雨菡一张姝丽的小脸上,满是意外与震惊。 正四品嫔位? 居然是正四品嫔! 而且,还是有封号、掌管永安宫的姝嫔! 不是没料想过,昭文帝会晋她的位份。 毕竟,她有孕了嘛。 肚子里头揣着的,还是这狗皇帝唯一的子嗣。 只是—— 万万没有想到,狗皇帝居然这般大手笔。 直接让她由一个小小的低位妃嫔,一跃成为一宫之主的嫔位娘娘。 不得不说,狗皇帝还挺大方的嘛! 意外与震惊之余,宁雨菡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谁会嫌自己晋位快,嫌自己位份高呢? 是吧?是吧? 现如今,她也是一宫之主的嫔位娘娘了呢。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啊! 第76章 连晋七级 不仅是宁雨菡,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也俱都是三脸震惊: 他们都想过,主子会晋位。 而且,也都曾设想过,或许,主子这次晋位,还不止一级。 说不定,能连晋几级。 可…… 谁能想到,主子竟是由从七品宝林,直接晋升为正四品嫔了呢? 这可真是…… 主子这是连升了多少级啊? 嗯,让他们细数数—— 从七品到正四品。 从七品到正七品,是为一级;再到从六品,是为两级…… 如此类推,初夏三人暗自掰着手指,这么一算。 好家伙! 七级! 竟然是整整七级! 他们主子就这样一言不合,连升了整整七级啊! 如果初夏三人是在现代,此时此刻,一定会被科普一个词汇,用来比喻他们主子宁雨菡的晋位速度。 那就是—— 堪比火箭一般的晋升速度。 不过,纵使不知晓这个词,也并不妨碍,初夏、碧桃、小喜子他们三人的震惊与欢喜: 晋升快,也就罢了。 关键是—— 他们主子现如今,是嫔位娘娘了呢。 正四品嫔,可以说,是后宫嫔妃的分水岭。 跨过这正四品嫔的位置,便是正式由低位小妃嫔,迈入了高位嫔妃的门槛。 只有四品以上妃嫔,才能上皇家玉碟,被称为娘娘,自称臣妾,有资格独掌一宫,成为一宫之主。 现如今,他们主子是永安宫主位——姝嫔娘娘! 这一切,他们整个玲珑阁上下,之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太过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令得宁雨菡与初夏三人,皆都有些怔怔的呆愣在当场。 半晌回不过神来。 见此情状,方进忠遂含笑开口道: “姝嫔娘娘,请您接旨!” 说着,又冲着呆愣中的初夏三人使眼色。 见状,宁雨菡主仆几人尽皆回过神来,宁雨菡当即走上前去,恭敬的双手接过方进忠递过来的明黄色圣旨,笑盈盈道: “真是有劳方公公了!劳烦公公回去之后,替嫔……本宫向陛下道谢!就说臣妾很是欢喜。对于陛下的晋封,感激涕零!” 一声“嫔妾”即将出口,宁雨菡才想起,她如今,已经是一宫主位。 不用再自称嫔妾,而是可以理直气壮的道一声“本宫”,称一声“臣妾”了。 不得不说,这很爽! 颇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谁能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自称本宫、臣妾,就这样实现了这后宫嫔妃的等级跨越了呢。 虽然只是后宫嫔妃的等级跨越。 对于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来说,也如同那阶级跨越一般难如登天。 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好运。 又或者,她是好孕?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好心情的弯了弯唇。 对于昭文帝这次大手笔的晋封,宁雨菡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狗皇帝真就还不错! 嗯嗯。 宁雨菡一番话落,又向着一旁的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会意,当即掏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了方进忠,直道“方爷爷辛苦,一点小钱,请方爷爷喝茶。” 对此,方进忠并没有推拒,而是笑盈盈接过了荷包,揣进了衣袖中。 作为陛下身边的第一得意人,方进忠不缺银子,这阖宫上下巴结他,给他送银钱的人多了去了。 就连谢皇后、王贵妃,见到他,也都是和颜悦色,各种讨好,打赏也是多了去了。 实际上,后宫与前朝,一般二般的人的银子,方进忠可是不收的。 这也是看在对方,是姝嫔娘娘的份儿上。 谁叫姝嫔娘娘怀有陛下迄今为止,唯一的龙裔呢? 而且,能够由区区从七品宝林,一跃成为正四品的姝嫔娘娘,想来,陛下对这位姝嫔娘娘,必定是不同的。 而这位姝嫔娘娘必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说实话,方进忠也是看好这位姝嫔娘娘的。 于是乎,也便有意与对方交好一二。 这才收下了对方的打赏,以示交好。 “哈哈,姝嫔娘娘的话,老奴自会学给陛下听。不过,依老奴看,这番话,若是娘娘自己说与陛下听,才是正好呐!” 一边将荷包揣进袖中,方进忠一边乐呵呵道。 言罢,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方进忠便冲着她一揖: “老奴还要回去侍奉陛下,便不久留了。这便告辞了!” 言罢,方进忠便告辞离去。 徒留下宁雨菡主仆几人,一脸莫名的呆怔在原地。 碧桃眨巴着眼睛,率先开口: “主子,方爷爷这是什么意思?是叫主子去勤政殿拜见陛下,亲自向陛下谢恩么?” 然后,再随便邀宠? 一旁的初夏,也不由得小声猜测道: “还是说,方爷爷是在暗示,陛下会来永安宫瞧娘娘您?” 宁雨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俨然一副思索状。 见状,一旁的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也是齐齐皱眉,跟随着宁雨菡这个主子一起,做思索状。 然而,也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苦思冥想的功夫,那群跟随着方进忠一起过来的小内侍们,便个个手捧着各种物什走了过来。 其中,有首饰珠宝、各种珍玩、衣料、药材…… 甚至,还有几匣子沉甸甸的金元宝。 琳琅满目,一时间,竟是让人看花了眼。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姝嫔娘娘的。小喜子哥哥、初夏姐姐、碧桃姐姐,劳烦你们赶紧清点一下,奴才等好回去复命。” 为首的小内侍笑得一脸喜庆又讨好,嘴上更是犹如抹了蜜一般道。 闻言,初夏三人心中都难掩欢喜: 曾几何时,他们也能被旁人称一声哥哥、姐姐,被旁人给如此奉承着。 真是如同做梦一般。 这可真是全都托了他们娘娘的福啊! 于是乎,初夏三人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当即忙活着清点搬运这些赏赐,霎时间,便忙活得热火朝天。 陛下对他们娘娘,是真的宠爱、真的好啊! 如此,他们这永安宫,往后可就有盼头了! 永安宫这边,从宁雨菡这位新晋姝嫔,到一众宫人,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然而,此时,阖宫上下却又是另外一个景象了。 宁雨菡被晋为永安宫主位——姝嫔的事,很快便晓谕六宫。 对此,阖宫上下皆是震惊不已。 不少人再次咬碎一口银牙。 一时间,阖宫上下不少帕子再次被撕烂,才刚刚新换上的瓷器,又再次被砸碎。 后宫诸人皆是羡慕嫉妒恨到不行。 暗道宁氏为何如此好运? 而此时,昭阳宫内,更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77章 有什么话,你们倒是快说啊! “姝嫔?皇帝表哥居然封了宁氏为正四品嫔位,还赐了封号?!宁氏这贱人,她凭什么?” 乍一闻得宁雨菡被晋为永安宫主位——姝嫔的消息,王贵妃便是大怒。 在昭阳宫内可劲儿的打砸。 不过一瞬,昭阳宫中,便是一片狼藉。 殿中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努力减少存在感,生怕被王贵妃逮着,充当出气筒,好一通捶。 那可就惨了! “不行!不能够这样!我要去见表哥!表哥定是鬼迷心窍、犯糊涂了。本宫要去让皇帝表哥收回成命!” 砸完最后一个汝窑梅瓶,王贵妃犹不解气的道。 丝毫未曾察觉到,她这番话有多么不妥、多么的大不敬。 言罢,王贵妃便转身向着昭阳宫外奔去。 见状,贴身宫女桐儿和柳儿登时大急: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娘娘——,您等等奴婢!” 桐儿、柳儿二人,一边在身后一迭声唤着,一边径直跟了上去。 而王贵妃却是头也不回,兀自狂奔,径直向着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主仆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来到勤政殿,却在门口,与面色苍白又难看的谢皇后、以及贤妃,撞了个正着。 似未曾料到,会在这里与谢皇后、贤妃二人,狭路相逢。 见状,王贵妃脚下一顿,明显一怔。 旋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屈了屈膝,敷衍的冲着谢皇后施了一礼: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日倒是有闲。不在坤宁宫处理宫务,倒是有时间过来勤政殿探望陛下了?” 王贵妃到底跋扈惯了,见了皇后,纵使给谢皇后行了礼,动作与内心也都是憋憋屈屈,十分的不服气。 于是乎,嘴上还要不饶人的刺谢皇后几句。 “你……” 谢皇后原本就面色难看,闻言,面色越加难看。 原本有些虚浮的脚下,更是一个踉跄,幸而身旁的翡翠与珊瑚,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谢皇后才未曾栽倒。 一旁的贤妃见状,也赶紧走过来扶住谢皇后: “皇后娘娘,小心啊!” 说着,贤妃又一脸不甚赞同的转目望向王贵妃: “贵妃,这可不是你逞口舌的时候。你来勤政殿,是来做什么的?莫不是,就想对咱们说这些有的没的?” 贤妃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意有所指。 心中,更满是嫌弃。 王氏这个蠢货! 这个时候,还只想着逞口舌之快,奚落皇后。 皇后也是! 被贵妃这么随口刺上一句,就气成这个样儿。 没出息! 这两个人都抓不住重点。 不明了为今的重中之重,究竟为何么? 她们是忘了她们为何会齐齐过来勤政殿,又在这勤政殿门口相遇么? 真是…… 贤妃心中暗自摇头,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嫌弃。 若不是有所求,她邓惠仪才不会与这两个蠢人为伍。 哼! 被贤妃这话,这么一提醒,王贵妃也忆起了她急吼吼来到勤政殿的目的,闻言,她冷哼一声,便冲着守候在勤政殿外的一名小内侍,招了招手,颐指气使的道: “去!向陛下禀报一声,就说本宫求见。” 贤妃的话,也同样提醒了谢皇后。 于是乎,她也顾不上同王贵妃置气,而是矜贵的对着那小内侍一扬脖颈,一派高高在上、又理所当然的模样: “本宫要觐见陛下,你去通传一下吧。” 贤妃见状不由皱眉,暗道一声: 这俩蠢货! 遂便莲步轻移,来到那小内侍面前,冲着小内侍和蔼一笑: “有劳公公替我等通报一声,就说我等在殿外求见陛下。” 对方虽然只是勤政殿的一名无品级的守门小内侍,却也是勤政殿这边的人。 有道是,宰相门房七品官。 陛下宫里的人,纵使是个不入流的小内侍,也阖该恭敬着些。 这才是正道。 哪有像贵妃这般颐指气使,如皇后这般高高在上的呢? 啧,这俩货,真真是愚不可及! 果然,小内侍闻得贤妃的话,明显很是受用,忙不迭躬身应是: “是!三位娘娘,请稍等。奴才这就去禀告。” 言罢,他便一溜烟儿的进了勤政殿内。 约莫半盏茶功夫,小内侍又快步而出,径直来到一后二妃跟前,冲着她们躬身一揖: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陛下召三位娘娘入殿觐见!三位娘娘,请!” 说话间,小内侍还躬身冲着三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谢皇后矜贵的仰着脖颈,轻“嗯”一声,在翡翠于珊瑚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款步踱上石阶,迈入勤政殿。 王贵妃见状,冷哼一声,抚了抚鬓发,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娉娉婷婷的跟了上去。 贤妃见状,眸中的鄙夷与讥诮,一闪而过,遂也跟上了前方王贵妃的脚步。 三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起进了勤政殿,冲着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盈盈下拜: “臣妾见过陛下!” “见过表哥。” “臣妾参见陛下!” …… 三人异口同声,三道迥异的女音,同时响起。 闻言,原本正在批改奏折的李元珩,翻看奏折的手上动作一顿,抬眸循声望去,乍见得一后二妃联袂而来,便是挑了挑眉: “皇后和贵妃、贤妃,怎的一起过来了?莫不是你们事先约好一起过来的?” 王贵妃闻言,立时否定道: “臣妾没有!臣妾不是!皇帝表哥,这怎么可能啊?” 贵妃一向自诩与陛下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不仅是昭文帝的表妹,更是昭文帝的真爱。 她一直认为,自己和这后宫其他的女人是不同的。 如今,被皇帝开口划为了是和谢皇后、邓贤妃那一拨的,王贵妃自然不认。 哼,她王青鸾是什么人? 谢氏和邓氏,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 她怎么可能和她们是一拨?怎么会与她们为伍? 见王贵妃急着要与她们撇清关系,一副和她们搅合在一起,便是自降身份、辱没了她的模样,谢皇后气得青筋直跳。 而邓贤妃的眸中,则是有一闪而过的讥嘲。 不过,理智尚存,贤妃深知,现在不是和贵妃这个蠢妇计较的时候,这可不是她此番前来勤政殿觐见的目的。 遂笑盈盈开口道: “陛下,臣妾等并未有约。说来也巧,臣妾和皇后娘娘,还有贵妃,是在勤政殿门口偶遇的呐。” 说话间,邓贤妃便不住向着王贵妃与谢皇后使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忘了此番到此觐见陛下的目的。 有什么话,你们倒是快说啊! 第78章 怀上龙裔,便是天大的功劳! 接收到邓贤妃的眼神,谢皇后和王贵妃纷纷回过神来,忆起了她们此番来勤政殿的目的。 王贵妃最是沉不住气,第一个开口道: “表哥,你怎么能将那宁氏晋封为嫔?还赐了她封号,允她独掌一宫?宁氏她不过一个小小县令的庶女,区区宝林,何德何能,能够直接为嫔?” 王贵妃这一张口,便是直抒胸臆,十分直白,且不客气。 毫不避讳的在李元珩面前,昭示着自己对于宁氏被晋封为永安宫主位——姝嫔的不满。 宁氏她凭什么?! 一旁的谢皇后闻言,也是深以为然。 甚至,一贯看不上王贵妃的谢皇后,闻得王贵妃的话,都只觉得一向惹她讨厌的王贵妃,此时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陛下,贵妃说的极是!您一下子连晋宁氏七级,只怕有失偏颇,后宫众人无法信服。再则,封嫔这么大的事儿,陛下怎么不和臣妾商量一下呢?” 显然,谢皇后最后一席话,才是重点。 她虽也不满皇帝突然晋封宁氏为嫔,认为宁氏这晋升速度实在太快。 更不喜皇帝对宁氏的恩宠与另眼相待。 然而,更令谢皇后感到不满的是—— 册封宁氏为嫔,这么大的事,皇上居然事先都未曾与她这个皇后商量。 这实在是有损于她这个皇后的威仪与体面。 要知道,这后宫嫔妃的晋升,都需皇后打理安排。 若是昭文帝只是给宁氏晋升一、二级位份,也就罢了。 左不过,也只是个低位妃嫔,谢皇后自也不会太过在意。 只是…… 这可是正四品嫔啊! 堪堪迈入高位妃嫔行列,能够载入皇室玉碟,执掌一宫,被尊称一声“娘娘”的嫔位娘娘。 而且,还是有封号、且执掌永安宫的姝嫔。 这在后宫,绝对算得上是大事! 这等大事,皇帝竟完全未曾与她这个皇后商量,甚至,都未曾提前知会过一声,就直接下旨,晓谕六宫了? 谢皇后只觉颜面无光。 更是深觉失了她这个堂堂正宫皇后,应该的体面与威仪。 是以,她才强撑着身子来到勤政殿,向昭文帝讨个说法。 再怎么着,她也是皇后,陛下怎能如此? 简直就是将她这个堂堂皇后的面子,往地上踩! 邓贤妃闻言,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附和着谢皇后的话: “是啊!在晋封宁氏之前,按例,陛下阖该和皇后娘娘商量一番才是。毕竟,后宫妃嫔的晋封,按例,也是由皇后娘娘负责与掌管的。” 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默默的听完了一后二妃的话,不由得一挑眉,眸中掠过一丝讥诮: “皇后与两位爱妃的观点如此一致。倒是难得!” 李元珩不是不知道,皇后与贵妃一向不睦,贤妃则是人前一贯一副老好人模样,谁也不得罪。 这会儿,这三人竟然达成一致。 这算什么? 枪口一致对外么? 他不过封宁氏为嫔,后宫中人反应就这么大? 闻得昭文帝似戏谑、又似嘲讽的话语,谢皇后与王贵妃的面上皆是一红,一时间,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邓贤妃定力尚好,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然而,若仔细瞧,还是能够瞧出,她的笑容明显僵硬了那么一瞬。 而就在这时,李元珩忽的瞥了邓贤妃一眼,冷声开口: “贤妃是在置喙朕的决定么?还是,你觉得,朕没资格晋封后宫嫔妃?只有皇后才可以?” 闻言,邓贤妃面上保持着的得体的微笑,终于再也撑不住,面上一白,惶恐的垂下了头,忙不迭摆手: “不是!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真不是这个意思啊,陛下——” 见邓贤妃如此,李元珩也不多做理会,只是冷哼一声,便转目望向谢皇后: “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可朕乃这天下之主。朕封个嫔,怎么了?还需皇后你来批准,嗯?” 李元珩这话说得尚算含蓄。 然而,言下之意,却尤为明显。 分明就是—— 你是皇后怎么了?你还不是得听我的?朕说了算! 谢皇后被李元珩这番话,给堵得一噎,原本苍白的面色,霎时间又是一白,身形晃了晃,垂下一向矜贵的高扬着的脖颈,垂首敛目道: “陛下折煞臣妾了!臣妾不敢!” 见此情状,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又是冷哼一声,这便又转目望向一脸不满、气愤的王贵妃,淡淡开口道: “这么多年,后宫唯宁氏一人有孕,朕封她个嫔位,怎么了?怀上龙裔,便是天大的功劳!如此,宁氏晋封为姝嫔,也不为过。” 话到这里,李元珩忽然一顿,目光在谢皇后、王贵妃、与邓贤妃三人身上,挨个扫过,这才又淡声开口道: “尔等说,是也不是?” 闻言,一后二妃的面色齐齐一变,心中暗恨不已。 “表哥——” 王贵妃面色涨红,羞愤又难过,依稀还夹杂着自惭形秽,和羡慕愤恨……各种情绪。 她猛的大喊一声,又羞又恼、又是愤恨不已的跺了跺脚,旋即掩面哭着向着殿外奔去。 而对此,御案前的李元珩则是不以为意,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去追回王贵妃好生安慰她一番的意思。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邓贤妃眸光一闪,瞬间恢复到一贯的贞静贤淑模样,垂首冲皇帝屈膝行礼: “陛下说的是!之前,是臣妾想左了。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 显然,对于邓贤妃的上道,李元珩还是比较满意的。 思及邓贤妃素日里,一向娴静温婉,与人为善,是这后宫出了名的老好人,李元珩心道: 贤妃说不得是被皇后她们拉来凑数的。 嗯,也是难为贤妃了。 而此时,谢皇后却是一脸灰败,似被人重重兜头捶了几下一般,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 见邓贤妃开了口,谢皇后翕合了几下干涸的嘴唇,终是丧气的垂下了头: “陛下说的是!宁氏身怀龙裔,实属大功一件。封为姝嫔也不为过!” 皇后不情不愿的道。 心中,满是苦涩。 这些话,说起来实在违心,每一个字,都似在剜她的肉一般。 然而,碍于作为皇后的体面,谢皇后却不得不如此说。 不然,怎么办? 难不成,她要和贵妃一样,不知体统的发疯跑掉么? 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皇后心中,那叫一个恨啊。 宁氏! 好你个宁氏! 第79章 摆驾永安宫 就这样,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三人,铩羽而归,各自离开了勤政殿。 坤宁宫中 谢皇后一路强撑着身子回到自己宫中,才一进殿,她便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旋即两眼一闭,犹如一只断了线的破败风筝一般,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娘娘——,小心!” 随侍在一旁的翡翠与珊瑚,见状大骇,手忙脚乱的一左一右,将谢皇后给扶住。 这才堪堪避免了失去意识的她,向着地面上栽倒,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翡翠与珊瑚皆是秀眉紧蹙,忧心忡忡: 皇后娘娘这是又厥过去了啊。 这次更糟! 竟然还吐了血! 这……可怎生是好啊? 而殿内的一众宫人,见此情状,也是慌了手脚,口中大呼着: “娘娘——” “皇后娘娘——” 便是齐齐涌了上去。 一时间,坤宁宫内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 与此同时,勤政殿 “呵,朕不过是给有孕的宁氏,封了个嫔位而已。她们这一个两个的,就开始坐不住了?居然跑到勤政殿来向朕兴师问罪。哼!” 思及刚刚的事,李元珩便有些来气。 只将手中的折子,重重往桌上一扔。 见他如此,随侍在一旁的一众宫人,俱都噤若寒蝉。 侍立在御案一侧的方进忠,也未曾说话,不过,眸中也掠过了一抹对一后二妃行事的不甚赞同: 这后宫有人有孕,陛下喜得皇嗣,这是好事啊! 陛下说的没错,姝嫔身怀龙裔,便是天大的功劳与喜事。 封个嫔位,又怎么了? 你们不能生,也不该这样嫉妒眼红人家能生的啊。 难不成,你们是要看着这后宫一直无人有孕,陛下无嗣,无亲子继承皇位,将这皇位拱手让与旁人,甚至是成王,你们才甘心么? 若真是这般,身为陛下的皇后与嫔妃,你们又能落得什么好? 指望旁人、还是成王,能厚待你们? 呵,蠢不蠢? 被皇后她们这么一添堵,一时间,李元珩也没有心思再批改奏折,倒是有心想要出去走走。 去御花园逛逛? 还是算了! 他可不想逛个园子,还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偶遇。 忒烦! 李元珩暗自思忖,脑海中忽的闪过宁雨菡那张姝丽的小脸、以及她的倩影。 嗯,倒不如去看看他的小嫔妃……哦,不,现在,已经不是小嫔妃,而是新鲜出炉的姝嫔。 心中如此想着,年轻帝王冲着方进忠摆了摆手: “摆驾永安宫。朕去瞧瞧姝嫔。” 闻言,方进忠自是收敛心神,恭声应是。 转身出殿张罗了一番。 须臾,李元珩便乘上御辇。御驾一路向着永安宫而去。 而此时,永安宫内,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着。 宁雨菡正歪在玲珑阁堂屋中的贵妃榻上,和侍立在一旁的碧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就在这时,忽闻外间传来一道尖细高亢的嗓音: “陛下驾到!” 闻言,原本正在说着话的宁雨菡与碧桃,皆是止住了话头,主仆俩彼此对视一眼,便迅速出了屋子,快步来到玲珑阁门口。 却发现初夏、小喜子,以及几名过来帮忙收拾永安宫的宫人,早已远远的在永安宫门口呼啦啦跪成了一片。 而此时,永安宫门口,赫然停着御辇。 一身月白色绣金龙常服的昭文帝,已一路款步来到了玲珑阁门口。 见状,碧桃当即扑通一声跪倒。 而宁雨菡,则自也是俯身便拜,口称: “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然而,宁雨菡才刚欲屈膝,便被李元珩一把拦住。 年轻帝王疾走几步,径直来到宁雨菡面前,伸出修长大掌,一把箍住宁雨菡的腰: “爱妃免礼!” 说话间,李元珩的目光,在宁雨菡愈发娇媚的俏脸上流连了一瞬,复又垂眸望向宁雨菡的小腹处,唇角微扬,眸光一派温柔: “爱妃肚子里头还孕育着咱们的皇儿呢。可不要动不动就拜。对皇儿不好。往后,爱妃有孕的这段日子,这礼便统统免了吧。待到爱妃平安诞下皇儿之后再说!” 闻得昭文帝这番话,宁雨菡也不矫情,当即冲着满目柔情的年轻帝王嫣然一笑,从善如流的脆生生应是: “是!陛下,臣妾知道了。” 看来,眼前的帝王,是真的很在乎她腹中的孩儿。 思及此,宁雨菡面上的笑容愈加绚烂而甜蜜,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保护陛下与臣妾的孩儿的。” 听得她这般说,李元珩明显也很是满意: “爱妃,咱们进去聊。” 一直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 况且,宁氏如今有孕,身娇体弱的。 也不好一直久站。 她受得了,她腹中的孩儿,也不一定受得了啊。 所以,还是先进屋坐下再说吧。 对此,宁雨菡自也没有异议,闻言,当即笑盈盈迎了李元珩往玲珑阁那边走: “陛下,您这边请。” 见状,李元珩却是微一蹙眉: “朕不是已经下旨,令爱妃迁入永安宫正殿了么?爱妃怎的还窝在这小小的玲珑阁中?” 玲珑阁不过是永安宫偏僻一隅,居住条件,岂能和一宫主殿相比? 眼前的女子,正怀着他的皇儿呢。 而且,还是迄今为止,他唯一的骨血。 他怎舍得她和她腹中孩儿,蜗居在那小小一隅? 对于宁雨菡这自苦的行为,李元珩十分不赞同,遂当即冲着她投注过去一抹不甚赞同的目光。 迎上年轻帝王的目光,宁雨菡一怔,旋即,便知,眼前的帝王这是想岔了,遂掩唇一笑,细声细气的解释道: “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啦。不是臣妾不愿迁入永安宫,只是,臣妾这边,人手实在有限,正殿那边这不是还没收拾整理出来么?待到正殿那边收拾整理好了,臣妾一准儿搬过去!” 闻言,李元珩挑眉: “哦?原是如此。” 看来,倒是他错怪她了! 人手不够? 那便加派些人手好了! 李元珩当即大手一挥,对一直随侍在他身后的方进忠吩咐道: “叫内务府多派些人手过来!好生伺候姝嫔与她腹中皇嗣。” 闻言,方进忠当即恭声应诺,这便着人去传话。 而见状,宁雨菡心下也是十分满意: 看来,狗皇帝对她这一胎,是真的很在乎呢。 对此,宁雨菡自也是乐见其成。 思及此,宁雨菡得嫣然一笑,伸出雪白柔荑,主动挽起李元珩的手臂,撒娇般轻晃了晃李元珩的手臂,娇声道: “陛下,咱们进屋吧~” 第80章 红颜知己,唤她雨菡 对于宁雨菡的撒娇,李元珩明显很是受用。 他就是喜欢眼前小女人的这副调调。 十足十的爱娇模样。 端的是可爱得紧。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勾,轻点了点宁雨菡的鼻尖,轻笑道: “娇气!” 话虽如此说,李元珩却还是言笑晏晏的一把牵起了宁雨菡的小手,携着她一起走进了屋中。 见此情状,初夏、碧桃、小喜子三人俱都相视一笑,旋即便张罗着沏茶、拿点心、摆水果,招待突然驾临的皇帝陛下。 屋内,才一进屋,李元珩便顺势扶着宁雨菡这个孕妇,在椅子上安坐,旋即,一抬头,便瞥见了宁雨菡随手放在一旁小几上的书籍。 一本《大胤游记》、并一本《大胤史记》,均都是半新不旧,从书页上的边边角角的磨痕来看,应该是被翻阅了很多遍了。 书的主人,将其摆放在这里,绝不是沽名钓誉,充当门面,而是常看。 见此情状,李元珩不由得挑了挑眉,眸中晃过一抹意外。 修长大手拿起小几上的《大胤游记》与《大胤史记》,随手翻看了几页,复而笑睨向一旁的小女人: “爱妃喜欢游记,还有史书?” 说实话,这还挺令李元珩意外的。 寻常女子不是都喜欢看些话本子之类的么? 再不济,也会是诸如佛经、琴谱之类的。 倒是很少有喜欢看这些的。 喜欢看游记,也就罢了,居然还喜欢看史书。 他这个爱妃的爱好,还真是有些特别。 与寻常女子相比,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宁雨菡闻言,嫣然一笑,坦坦荡荡的承认道: “臣妾自小便爱看这些。观游记,可知我大胤大好河山。读史可使人明智。臣妾觉得,多读点这些,挺好的!” 胎穿到大胤,她一直居于深闺,等闲难得出一趟门。 更别提是出门游历了。 作为一个异时空的外来者,宁雨菡对这大胤一无所知,她也是靠这《大胤游记》和《大胤史记》,才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 游记令她了解大胤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史书让她得知大胤朝的旧史传承,以史为鉴。 不是有句话叫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么? 可见,了解历史,多读史书,总也是没错的。 宁雨菡不过有感而发,随口一说。 谁知,闻言,李元珩又一挑眉: “读史使人明智?” 李元珩口中喃喃,于心中暗自咀嚼着宁雨菡这一番话,一双桃花眼中生起一抹兴味的光: “这句话,倒是甚妙!爱妃所言甚是呐。” 他一直觉得,宁氏是个妙人。 不仅长得好,脾气性情,也都甚妙。 甚至连喜好、见解,也如此特别。 端的是和那些庸脂俗粉,大大的不同。 嗯,不错!真是不错! 甚合他意! “陛下谬赞了!” 闻言,宁雨菡掩唇一笑,口中谦虚道。 迎上年轻帝王的那灼灼目光,宁雨菡俏脸生晕,羞涩的垂下了螓首。 心中则是暗自啐了一口: 狗皇帝,你是真的狗! 干嘛这样瞅着她啊? 没事干嘛乱放电? 不知道你那桃花眼的电量有多大么? 啧。 乱放电是不道德的! 李元珩自是不知,宁雨菡心中,对于他桃花眼乱放电的吐槽,见宁雨菡一脸羞涩的垂下头去,只以为她是在害羞。 心道: 这小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爱害羞。 不过,他的姝嫔,如此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思及此,李元珩朗声一笑,一把揽了宁雨菡在怀中,一只大手握着宁雨菡的雪白小手,另一只手,则是随意的继续翻了几页《大胤游记》,随口提了一下书中的内容。 而宁雨菡便立时接话,二人竟是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契。 聊完了游记,李元珩又开始聊史记,令他惊喜的是—— 宁雨菡依旧能够接上他的话头,并且言之有物。 二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聊起来。 越是畅聊,李元珩越是觉得,宁雨菡的很多观点与想法,与自己分外投契,渐渐生出了一种知己之感。 这一聊,不知不觉便已近晌午,眼瞅着就快要到午膳时间,而里屋的皇帝与姝嫔,却好似正聊到兴头上,完全没有要用膳的意思,方进忠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内,恭声提醒帝妃二人道: “陛下,快到晌午了,您可要回乾元殿用膳?” 方进忠不过随口这么一问,意在提醒昭文帝该用膳了。 想也知道,这个时候,陛下不可能起身回乾元殿去。 毕竟,陛下和姝嫔正聊到兴头上,陛下如今正高兴呢,怎么舍得就此离开? 再则,姝嫔的腹中还揣着陛下唯一的皇嗣呢。 就是冲着这一点,陛下也不会在这会子离开永安宫,回乾元殿用膳。 这般不给姝嫔体面。 果不其然,李元珩闻言挑了挑眉,眸中掠过一抹讶然: “已经快晌午了么?” 居然不知不觉,都到这个时候了? 言罢,李元珩径直一挥手: “摆膳吧。朕就在这里和雨菡一起共进午膳。” 经过一番畅聊,李元珩对宁雨菡的称呼,已由原先的“爱妃”,自动自发的转换为直呼宁雨菡的闺名——雨菡。 如今,他对眼前的女子,又有了新的认识与定位—— 她有趣、博学、清新脱俗…… 不同于后宫的其他嫔妃。 李元珩觉得,面前的女子,不仅是他的嫔妃、是替他孕育子嗣的女子、他未来皇子、皇女的母亲,更堪做他的红颜知己。 往后,促膝畅聊、红袖添香,也真真是桩妙事! 而他的红颜知己,他对她的称呼,自不该是那千篇一律的“爱妃”。 李元珩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闻言,方进忠却是难掩震惊: 陛下何曾如此称呼过后宫诸人了? 这后宫,无论何人、品阶为何,除了皇后,陛下不都一贯统一称呼,称她们为爱妃的么? 就连陛下表妹,素来宠冠后宫的王贵妃,也不曾例外。 可…… 陛下刚刚,竟然唤了姝嫔娘娘的闺名。 这…… 姝嫔娘娘果然厉害! 陛下待姝嫔娘娘,果然是不同的! 心中如此想着,方进忠恭声应是,对待起宁雨菡来,则是愈发恭谦,一口一声“姝嫔娘娘”的唤着: “是!奴才这便去安排摆膳。陛下、姝嫔娘娘,请稍等!” 这位娘娘可了不得了! 说不得,以后可是有大造化的。 方进忠表示,他可不得小心伺候着? 第81章 小姑姑,你要替青鸾做主啊! 宁雨菡也隐约感觉到了,昭文帝对她的态度上的细微变化。 闻得年轻帝王唤她“雨菡”,宁雨菡也并未曾反驳,而是含笑应和,坦然受之。 开玩笑! 能够被唤名儿,总比一直被唤做“爱妃”好吧。 这阖宫上下,哪个嫔妃不是被昭文帝,统一唤做爱妃的? 忒敷衍! 每次被他爱妃爱妃的唤着,宁雨菡都想翻白眼,甚至都怀疑,这厮是不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亦或者是压根不记得。 如今这般,算不算自己已经从一众“爱妃”之中,脱颖而出,在昭文帝这里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头了? 思及此,宁雨菡弯唇一笑: 如此,倒也挺不错的! 与此同时 昭阳宫 一身盛装,明显经过精心打扮的王贵妃,在花厅内来回踱着步,不时往外头瞧一眼,又不时转目瞥一眼,不远处桌子上摆着的各色佳肴,禁不住皱眉: “桐儿,你说皇帝表哥怎么还不来啊?本宫特意为皇帝表哥准备了这么多他爱吃的膳食,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来。他再不来,这一桌子菜,可都要凉了!” 自勤政殿愤然离开,回到昭阳宫后,王贵妃就指望着昭文帝过来哄她。 对此,王贵妃颇有几分自信。 毕竟,她王青鸾可是这后宫女人中的独一份。 她和皇帝表哥之间的情分,也是不同的。 往日里,她生气了、亦或者是难过了,皇帝表哥也没少前来昭阳宫哄她。 所以,王贵妃觉得,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都已经想好了,若是皇帝表哥过来昭阳宫哄她,她就稍微拿拿乔,待到皇帝表哥软语相慰,向她道歉,顺带着再承诺往后的日子,只来她这昭阳宫,不再去管那讨厌的宁氏之后,她再勉为其难的原谅他。 不得不说,王贵妃算计得很好,只是…… 左等右等,都未曾等到昭文帝驾临昭阳宫。 而她一早命人准备的皇帝爱吃的膳食,也都快凉了。 随侍在一旁的贴身大宫女桐儿闻言,只得柔声劝道: “娘娘,您别急!许是陛下现在有事在忙,不得空过来。咱们再等等。柳儿不是出去打听去了么?一会儿,一准能有消息!” 而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瞬,刚刚被提及的柳儿,便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 柳儿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好。 见状,桐儿心下便是咯噔一声,心中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王贵妃却是完全没有桐儿这般,懂得察言观色。 乍一见得柳儿折返回来,王贵妃便是一喜,几步奔了过去: “柳儿,你去打探得如何了?陛下是不是快要过来了?” 王贵妃不问还好,她这么一问,原本面色就不怎么好的柳儿,此时,面色便是越加的难看起来。 柳儿的面上掠过一抹为难,接触到自家娘娘的热切目光,她才磕磕巴巴嗫嚅着道: “娘娘,陛下他……去了永安宫。现已叫人在永安宫那边摆了膳。想来,这会儿,陛下正在……正在永安宫用膳呢。” 至于是和谁一起用膳,就不必她多说了。 还能是谁? 自然是那位新晋的姝嫔娘娘。 “娘……娘娘,您还是别等了吧。您先用膳,再……” 柳儿又试图规劝王贵妃用膳。 不要再等。 毕竟,陛下这会儿,都去了永安宫,正和姝嫔一起用膳呢。 想来,是不会到她们昭阳宫来了。 贵妃娘娘又何必再等? 就算等,也等不来陛下啊。 然而,柳儿才刚刚开口,王贵妃便陡然爆发了。 “什么?陛下去了宁氏那贱人那里?还留在那里和宁氏一起用膳?” 王贵妃一张明丽的面庞,顿时被气得铁青,一副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愤愤道。 说着,她便狠狠瞪了一眼,随侍在一旁的桐儿: “你还说陛下有事在忙,不得空?这就是陛下在忙,不得空的事!他在忙着去永安宫,见宁氏那贱人。还陪着她一起用膳!” “娘娘,这……” 被王贵妃这么一狠瞪、一责问,桐儿一脸为难,讷讷的垂下了头,心中满是委屈: 这些,她哪知道啊? 她不过是想劝慰一下主子,谁知…… 见桐儿被自己训得抬不起头来,王贵妃犹不解气,又转目怒瞪向一旁的柳儿,怒瞪向她,恨声道: “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还一个劲儿劝本宫用膳。也不想想,这个时候,本宫有心情用膳么?哼!” 闻言,柳儿也被训得垂下头去,讷讷不敢言。 然而,王贵妃却是依旧怒不可遏。 思及昭文帝正在宁雨菡那里,便是气得不行: “皇帝表哥既然宁愿去永安宫,陪宁氏那个贱人,也不过昭阳宫哄哄我?” 过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 亏她还特意叫人精心准备了这么多皇帝表哥爱吃的膳食。 王贵妃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蹭蹭蹭几步来到摆满了各色膳食的桌子前,气得将一桌子席面,直接掀翻在地。 “都怪宁氏!都怪宁氏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皇帝表哥怎么可能这么对本宫?” 不行! 不能够就这么算了! “本宫要去找小姑姑,让她来评评理!替本宫主持公道!” 王贵妃愤恨的一跺脚,哭着就往昭阳宫外走。 桐儿和柳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得一怔。 回过神来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急急的跟了上去: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娘娘,您等等奴婢啊!” …… 静安宫 事实上,这两日,王皇贵太妃的心情也不甚好。 确切地说,自从听闻昭文帝的后宫有人有孕,而且,还已有孕三月有余之后,王皇贵太妃的心情就不好了。 早膳王皇贵太妃就没用多少,这会儿已至晌午,她还怠于用膳。 她的心腹——徐嬷嬷,好说歹说,劝了好久,王皇贵太妃才终于同意摆膳。 这不,一应膳食才刚刚摆上桌,在徐嬷嬷的服侍下,王皇贵太妃才刚准备用午膳,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待殿外宫人通传,王贵妃便风风火火的径直闯了进来: “小姑姑,你要替青鸾做主啊!” 第82章 有命怀,可不一定有命生 见状,王皇贵太妃和侍立在殿中的一众宫人,俱都是一怔。 就在王皇贵太妃怔愣的瞬间,王贵妃已经带着桐儿、柳儿,一路向着王皇贵太妃这边奔来,而身后,还有守门的小内侍,气喘吁吁一迭声道: “贵妃娘娘,您不可以擅入的。怎么着也得让奴才向皇贵太妃娘娘通传一声啊。” 殿内陡然间的喧嚣,令得王皇贵太妃瞬间回神,见状,她冲着一脸惊惶的跟过来的守门小内侍,挥了挥手: “好了,你且退下吧。” 小内侍闻言,如蒙大赦,道了声是,这便躬身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王贵妃已然风风火火的来到了王皇贵太妃的近前。 王皇贵太妃抬眸睨了眼自己这个侄女,见她眼眶红红的,明显一副哭过的模样,这会儿更是一副泫然欲泣,委屈到不行的样儿,不由皱眉: “青鸾,这个时候,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瞧你!这又是怎么了?” 乍一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原本便满腹委屈的王贵妃,更是觉得委屈到不行,禁不住掩面而泣: “小姑姑,都怪宁氏那贱人!你还不知道吧?皇帝哥哥封了宁氏那贱人正四品姝嫔。他还……还……” 王贵妃哭哭啼啼,将今早发生的一切,告知王皇贵太妃知晓。 包括突闻宁氏被封姝嫔,她不忿去勤政殿求见昭文帝,却铩羽而归;适才她原本在昭阳宫等着皇帝过去哄她,昭文帝却跑去了永安宫,这会儿,更是正陪着宁氏在用膳。 静静的听完了王贵妃的叙述,王皇贵太妃眸光一闪,挑了挑眉道: “哦?这么说,陛下待这宁氏,倒是有心呐!” 而王皇贵太妃这番话,显然愈加刺痛了委屈、愤懑的王贵妃的心,闻言,她当即没好气道: “什么有心?还不就是仗着她那肚子?宁氏这个贱人!都怪她!都是这个贱人,引得皇帝表哥一时迷了心窍。小姑姑,你可得帮青鸾好好劝诫一下皇帝表哥啊。可不能任凭着宁氏这贱人,继续迷着皇帝表哥的心窍!” 王皇贵太妃闻言,眸光一闪,故作为难的道: “这……青鸾,本宫只怕是有心,却也无力啊!陛下他……到底不是本宫亲生,终归是隔着一层,未必会听本宫的。若是当初,你嫁给敬儿,本宫倒可以劝上一劝。” 王皇贵太妃这番话,实乃半真半假。 一方面,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非昭文帝生母,昭文帝这竖子,也从来就不是和她一条心。真就未必能听她的话。听她的劝。 另一方面,王皇贵太妃也并不想要帮王贵妃劝诫昭文帝。 想当初,王皇贵太妃可是动了让自己这个侄女儿,婚配亲子——成王李敬的心思的。 王青鸾虽蠢,却也是自己那个权倾朝野的丞相兄长,唯一的嫡女,若她的敬儿娶她为妻,也是一大助力。 谁曾想,自己这个蠢侄女,竟是有眼无珠,不鸟她的敬儿,而是看上了李元珩,宁愿给李元珩这竖子做侧妃,也不愿意去当那正儿八经的成王妃。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王皇贵太妃看来,她这个侄女,就是犯贱! 而闻得王皇贵太妃这番话,王贵妃禁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现在知道,皇帝表哥和你隔着一层了? 叫她说,这还不都怪小姑姑你自己不积德。 在大姑姑病中,勾引先帝。 依王贵妃看,大姑姑八成就是被小姑姑给气死的。 若她是皇帝表哥,他也和小姑姑亲近不起来。 亏小姑姑当初还想撮合她和她那亲子——成王。 啧,一个庶子! 皇子又怎样? 她王青鸾,生而不凡,天生凤命,当然要嫁给皇帝表哥呐。 虽然,现如今只是暂且屈居贵妃之位,不过,皇帝表哥待她是不同的,她可是皇帝表哥的真爱! 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取谢氏那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而代之,坐上皇后的宝座。 姑侄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都颇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理智回笼,王贵妃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这是气晕了头,走了一步烂棋。 王皇贵太妃在皇帝表哥心目中,俨然还没有这个分量! 她能替自己做什么主啊? 于是乎,王贵妃也不再哭闹着要求王皇贵太妃去劝诫昭文帝了。 姑侄俩闲话了几句,王贵妃便是无精打采的告辞离开。 嗨,晦气! 而同样感到晦气的,还有王皇贵太妃。 被这蠢侄女这么一搅和,她也没了用膳的心情: “都撤了吧。本宫没胃口,不想吃!” “娘娘——,您这是……” 一旁的徐嬷嬷有心想劝几句,却被王皇贵太妃拿眼那么一扫,顿时不敢再劝。 只是于心中暗自埋怨王贵妃: 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他们娘娘好不容易愿意用膳了,这一口都还未吃呢。 就被王贵妃给搅和得又没胃口了。 这可真是…… 见得宫人们鱼贯着把桌上的膳食撤了下去,王皇贵太妃这才没好气的冷哼道: “本宫现在,哪里有心情用膳呢?” 气都气饱了! “话又说回来,那个宁氏,倒真是好运!又是有孕、又是直接被晋为了嫔。姝嫔?这封号也很是不错呐!” 王皇贵太妃犹如闲话家常一般,兀自喃喃道。 话到这里,却是突然一顿,一向慈和的面容上,陡然生起一抹令人心惊的戾色: “不过,一时的好运,可不代表之后都能够这般好运。怀上了,又如何?有命怀,可不一定有命生!” 见状,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与大太监王忠义,皆是不由得一个激灵,彼此飞速对视一眼,旋即齐齐垂下头去,恭声称是: “娘娘说的是!” “奴才但凭娘娘吩咐。” …… 与此同时,永安宫内,李元珩和宁雨菡,此时已经愉快的用完了午膳。 饭后,李元珩又略坐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告辞离开。 临走前,他还不忘牵着宁雨菡的手,柔声叮咛: “雨菡,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与你腹中的皇儿。朕有空再来看你。” 宁雨菡闻言,自是乖顺的点着头应是,娇声道: “陛下只管放心。臣妾省得!陛下辛苦,也需保重才是!臣妾等着陛下过来~” 对于宁雨菡的应答,李元珩明显很是满意,遂朗声一笑,大步离去。 直到回到了勤政殿,李元珩依旧面上带笑,眼瞅着心情便是甚好。 见状,随侍在一旁的方进忠,也是一脸的笑逐颜开,禁不住凑趣道: “陛下今儿个心情倒是好!” 李元珩闻言一笑,爽快承认: “那是!” 忽的,年轻帝王面容一肃,低声吩咐方进忠道: “往后,记得多多看顾永安宫那边。朕要姝嫔万无一失,平安诞下这一胎。进忠,懂朕的意思么?嗯?” 第83章 天子终于要有后了! 闻言,方进忠也是登时面容一肃,正色冲李元珩躬身一揖: “是!老奴省得!老奴必不负陛下所托!” 此时,昭文帝后宫有嫔妃有孕的消息,也早已传出了皇宫,在整个京城传开。 对此,那些忠于皇帝的大臣们、以及百姓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弹冠相庆。 皇宫内,终于有娘娘有孕了呐。 天子终于要有后了! 这是喜事啊! 大喜事! 然而,对于那些各怀心思、心中有着别的想望的人来说,乍一闻得此消息,便是如遭重击。 成王府内 一大早,成王李敬便得知了昭文帝后宫有人有孕的消息。 而且,他还知晓得十分详细。 “你是说,皇兄封了有孕的宁氏为姝嫔?而宁氏,已然有孕三月有余了?” 听得心腹太监周福全的禀报,成王李敬面沉如水道。 说话间,他双手紧握,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昭示着成王李敬此时的愤怒。 顶着主子愠怒的目光,周福全点了点头,恭声道: “呃,是……是啊。奴才在宫中的眼线,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事,皇贵太妃娘娘也差人过来说了,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闻言,成王李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将小几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 “呵,他倒是好运!” 就是不知道,李敬口中的他,指的是年逾二十七,膝下还无一子,此刻后宫终于有人有孕的昭文帝;还是在后宫十几年无一人有孕的情况下,竟然能够成功有孕的宁雨菡。 亦或者,两者都是。 李敬心中暗恨不已: 居然有人怀上了皇兄的孩子? 而且,还是他惦记的那个美人儿。 不行,他不能够让她将孩子生出来。 她是他的。 皇位也是他的! * 宁雨菡有孕的消息,可谓一记惊雷,在皇宫内外,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宁雨菡,却尤为淡定。 依旧贯彻和安享着她的养胎生活。 送走皇帝之后,宁雨菡在院子里头走了走,消了消食,这便回寝屋小憩了一会儿。 午睡之后,她又喝了点牛乳、吃了点水果、点心,看了会儿书,和初夏、碧桃她们说笑一会儿,又去到院子里头走了走。 按时用了晚膳,略坐了坐,又去到院子里头遛了会儿弯,这便回屋洗漱,早早上床,熄灯歇息。 就这样,又度过了低调养胎的一天。 第二日一早,宁雨菡起了个大早,预备去坤宁宫给谢皇后请安。 如今,她是正四品的嫔位,这个品级,按例是需每日去向皇后请安的。 虽然她此时有孕,却也不能恃宠而骄。 这安嘛…… 自然还是要请的。 宁雨菡正指挥着碧桃,给她梳一个低调、不出错的发髻,预备找身同样低调、不惹眼的宫装穿上,便去坤宁宫请安,谁知,就在这时,初夏却是自外间走了进来。 “娘娘,您不必费心张罗着去请安了!刚刚坤宁宫的宫人过来通传,说是皇后娘娘又病倒了,这会儿正卧床不起呢。已经免了各宫娘娘们的请安。” 宁雨菡闻言,正在整理鬓发的手上动作微顿,不由得挑了挑眉: “如此,我倒不必过去请安了?” 初夏闻言点头: “可不是么?皇后娘娘痊愈之前,娘娘都不必去坤宁宫请安了。” 初夏十分愉悦的道。 于自家娘娘来说,这自然是好事。 毕竟,娘娘肚子里头还揣着一个呢。 大清早的前去请安,真的是多有不便。 能够不用请安,自然是好! 显然,宁雨菡与初夏倒是想法一致。 “哦?这样啊。” 闻言,宁雨菡挑了挑眉,复又点了点头。 心道: 行吧。 倒是免了她去请安。 挺好! 至于皇后为何会卧床不起…… 宁雨菡对此并没有兴趣。 也并不想深究。 人家可是皇后,后宫大佬,还轮不到她这么一个小小嫔妃担心。 思及此,宁雨菡好心情的摆了摆手: “既如此,那便摆膳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既然不必去请安,那就赶紧吃早饭吧。 她如今,可是一人吃,两人补。 她不吃,她肚子里头的孩儿,也是要吃的啊。 显然,初夏也是这般认为的。 主仆俩俨然又想到一处去了。 “是!奴婢已经让小喜子去御膳房提膳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奴婢出去瞧瞧。” 初夏笑盈盈道。 说着,便转身出屋,张罗着摆膳去了。 见状,宁雨菡满意一笑,叫碧桃随意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又随便拣了件藕荷色宫装穿上,便径直出了寝房,去到平时用膳的屋子。 此时,初夏也早已摆好了早膳。 宁雨菡当即在桌前坐定,美美的用了一顿早膳。 才一饭毕,屋外便隐约传来喧嚣声。 一时间,原本宁静的永安宫,显得格外嘈杂。 耳听得外间的喧闹,宁雨菡不由微一蹙眉: “外头是怎么回事?” 随侍在一旁的初夏,也是禁不住皱眉: “娘娘,您且安坐。奴婢出去瞧瞧。” 言罢,初夏正欲转身出屋,却与从外头急急奔进来的小喜子,撞了个正着: “主子,内务府总管太监——季顺德、季公公,亲自领了不少人过来。说是陛下下旨,要给咱们永安宫加派人手。 还有,主子您晋为嫔位娘娘,按例,也需给您添置一些宫人,这些人也一并过来了。此时,都正在咱们宫外候着呢。主子,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闻言,宁雨菡一挑眉: “哦?” 怪道听得外间如此喧嚣呢。 原来…… “嗯,本宫便出去瞧瞧吧。” 宁雨菡倒不是好奇、八卦。 想跑出去瞧稀奇。 只是…… 毕竟是内务府总管太监,亲自领着一众宫人过来她这永安宫。 对方这般做,便是在向着她示好呢。 如此,她阖该出去见见才是! 若是不见,这季顺德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头说不得就要暗道,她这个姝嫔恃宠而骄、恃肚行凶、不好相与了。 何必如此得罪人? 对方虽是奴才,却也是能够撼动大树的奴才。 小小老鼠都能够扳倒大象,何况,对方还是手握内宫极大权柄的内务府总管太监。 不求能与之交好,起码,也要面子上过得去。不得罪,不是么? 第84章 奴婢银屏,但凭主子吩咐! 说话间,宁雨菡已站起身来,欲要往屋外走。 初夏、碧桃见状,二话不说,直接跟上: “主子,小心!” “主子,奴婢扶着您走。” …… 见二人这副紧张兮兮、活脱脱将她当做个易碎瓷娃娃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你们啊。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能自己摔了不成?” 宁雨菡笑睨了初夏与碧桃一眼,嗔道。 话虽如此说,心知这两个丫头也是关心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儿,遂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任凭着她们一左一右的扶着自己,一路出了屋,来到永安宫门口。 远远的,便瞧见永安宫门口,此时正站了不少人。 为首一名有些富态的中年太监,正是内务府总管太监季顺德。 乍一见得宁雨菡的身影,季顺德便颠颠儿的迎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宁雨菡跟前,季顺德当即躬身一揖: “见过姝嫔娘娘!姝嫔娘娘万福!” 宁雨菡见状,则是摆了摆手,谦和一笑,并不拿乔: “季公公免礼!” 见得她如此,季顺德面上的笑意愈加的真切了几分,抬手冲着身后立着的众人一指,一脸殷勤的道: “姝嫔娘娘,这些是给永安宫加派的人手,以及给娘娘您添置的宫人。个个都是内务府精心挑选出来的,您看看满不满意。若是不满意,随时可以再换。” 闻言,宁雨菡面上笑得愈加谦和,冲着季顺德略略一颔首: “有劳季公公了。既是内务府挑选出来的,想必都是好的。本宫自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季公公的办事能力与识人水平,本宫还是相信的!” 显然,宁雨菡的这番话,季顺德很是受用、也很是爱听。 闻言,这位内务府总管太监面上的笑意越浓,心中,对面前这位姝嫔娘娘的好感倍增: “瞧姝嫔娘娘您说的。被您这么一夸,老奴都快要不好意思了!哈哈。” 原来,季顺德是瞅着这位姝嫔娘娘受宠,又怀着陛下唯一的龙嗣,上赶着过来巴结讨好来着。 来之前,季顺德都预备好要热脸贴冷屁股,或者是被得宠的有孕宠妃,鼻孔朝天,目空一切,不当人看了。 谁曾想,姝嫔不仅丝毫没有恃宠而骄、恃肚行凶,还如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亲自出来迎了他不说,还如此谦和有礼,如此会说话、会夸人。 夸得他一整个心花怒放的。 嘿嘿。 不得不说,这位姝嫔娘娘,真真是位妙人! 怪道能得陛下另眼相待! “这些宫人,都是方进忠、方爷爷,亲自把过关的。娘娘可放心使唤!” 想了想,季顺德凑到宁雨菡耳畔,悄声道。 他这般暗搓搓给姝嫔娘娘提个醒,也算是给这位卖个好了。 原本,这些事,季顺德是不欲透露的。 毕竟,宫廷之中的生存法则,便是闭紧嘴、少说话。 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然而,谁叫这位怀有龙裔的姝嫔娘娘,一点都不恃宠而骄,也并不因为自己是受宠的主子,而鼻孔朝天,瞧不起他这个做奴才的呢? 既然姝嫔娘娘如此尊重他这个做奴才的,季顺德也愿意投桃报李,透露些对姝嫔娘娘有用的消息,以作回报。 闻言,宁雨菡眸光微闪,冲着季顺德颔首一笑: “多谢季公公提点!” 说话间,宁雨菡又转目望向身旁的初夏,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初夏见状,当即会意,掏出个鼓鼓的荷包,递到了季顺德的手边: “季公公,小小心意,您老拿去吃茶。” 季顺德见状,乐呵呵一笑: “哈哈,如此,奴才就多谢姝嫔娘娘赏了!” 说话间,他便将那荷包收入了袖中。 和方进忠一样,身为内务府总管太监的季顺德,也是轻易不会受人打赏的。 这会儿,收下了这荷包,也是真有心与永安宫这边交好。 一方面,通过这番短暂的接触,季顺德对谦和有礼、平易近人的宁雨菡,很有好感。 他觉得,这位姝嫔娘娘,和那些自持身份,不把他们这些奴才当人看的后宫娘娘、小主们,很不一样。 另一方面,季顺德更是认为,眼前这位姝嫔娘娘,绝不寻常。 假以时日,必定是这后宫的一号人物。 少不得,曾经宠冠六宫的王贵妃,都得要给这位,退位让贤。 是以,季顺德巴不得能够与永安宫这边交好,趁早抱上姝嫔娘娘的金大腿呢。 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心中如此想着,季顺德笑呵呵冲着宁雨菡拱了拱手: “姝嫔娘娘,奴才还有事,便先回内务府去了。若娘娘有事,只管谴人去内务府吩咐便是!” 言罢,他便带着几名随行的小内侍,一起离开。 见得季顺德离去,立在永安宫门口的一众宫人,方才走了过来,齐齐纳头便拜: “奴婢(奴才)参见主子,主子万福!”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挑眉: “怎么就称本宫为主子了?” 不是该称娘娘的么? 闻言,跪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宫女,却是第一时间,斩钉截铁,恭声道: “奴婢等被派来永安宫伺候姝嫔娘娘,娘娘便是奴婢等人的主子。奴婢等人唤娘娘主子,实属应当!” 此女此言一出,其余宫人也都纷纷称是: “没错!没错!” “从今以后,姝嫔娘娘就是奴婢等人的主子。” “对!对!奴才誓死效忠主子!” …… 一众宫人忙不迭的向着宁雨菡表起了忠心。 而宁雨菡,则是循着最初那道女声响起的方向望去,才一瞧清那不起眼角落里说话的宫女,眸中便陡然浮现一抹讶然: “怎么是你?银屏——” 没错。 适才那名第一时间开口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乾元殿御前宫女银屏。 就是宁雨菡之前去乾元殿侍寝时,每次第二日一早,留在寝殿中照顾她的那名御前宫女。 好好的乾元殿御前宫女不当,她怎的跑到她这里来了? 不同于宁雨菡的惊诧与莫名,银屏却是尤为淡然。 见宁雨菡转目望向她,并且认出了她,银屏只是毕恭毕敬的,再次冲着宁雨菡叩首一拜,恭声道: “奴婢已被调至永安宫这边服侍姝嫔娘娘。从今以后,奴婢不再是乾元殿御前宫女,而是姝嫔娘娘您宫内的宫人。姝嫔主子万福金安!奴婢银屏,但凭主子吩咐!” 第85章 这样的主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闻言,宁雨菡的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显然,对于银屏这位乾元殿御前宫女,被调到自己这边来的消息,颇为意外。 不过,眼瞅着这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宁雨菡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冲着一众宫人挥了挥手: “别跪着了。尔等都快些起身吧!” 闻言,一众宫人皆齐齐应诺,利落起身,口称: “谢主子!但凭主子吩咐。” 见众人一副恭顺模样,宁雨菡略一颔首,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一众宫人。 这么一瞧,却又让她瞧见了一张熟面孔。 “你是小安子?” 宁雨菡望着此时,正和几个小内侍并排立在一起的小安子,禁不住挑眉。 这不就是敬事房的那个小太监么? 之前,她两次侍寝,敬事房那边前来玲珑阁通知的,都是他。 可不就是熟人么? 小安子闻言,也不藏着掖着,反而嘻嘻一笑,坦坦荡荡的就承认了。 他规规矩矩的冲着宁雨菡一揖,正色道: “回主子,正是奴才!奴才往后,便是永安宫的内侍了。主子有什么需要奴才去做的,尽管吩咐。奴才但凭主子吩咐!” 见这小安子向她表忠心,宁雨菡只是笑着一挑眉: “哦?你也是被调到永安宫来的?” 小安子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奴才是自愿过来当差的。” 听说永安宫缺人,他可是特意托了关系,使了银钱,才能够被从敬事房调到这永安宫来的啊。 就是看准了,觉得这位昔日的宁宝林、如今的姝嫔娘娘,定是个有大前程、大造化的。 这样的金大腿,此时,他不上赶着抱上。 往后,只怕是没机会了! 敬事房的差事虽安逸,跟着姝嫔这样的主子,才能有盼头呢。 闻言,宁雨菡眸中掠过一抹意外。 这小子竟是自愿的? 她还以为,也是被调来的呢。 不过,宁雨菡也没再多问,而是同小安子又闲聊了几句,嘱咐他好好干,便又转目望向其他宫人。 只一眼,便又瞧见了一名嬷嬷打扮的年长宫人、以及一名医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而这二人,又恰好立在一起,打扮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是以,格外显眼。 适才,也就是瞧见了熟人。 不然的话,宁雨菡第一眼瞧见的,应该就是她们。 “你们是……” 宁雨菡挑眉望向这二人道。 “奴婢姓周,是内务府派来照顾娘娘的嬷嬷。” 那名嬷嬷打扮的年长宫人闻言,冲着宁雨菡福了福身,垂首恭声道。 周嬷嬷言罢,那名医女打扮的年轻女子,也同样冲着宁雨菡一俯身: “奴婢医女汐月。被派来照顾娘娘孕期时的起居的。” 宁雨菡闻言,挑了挑眉: “哦?” 还真是给她指派的嬷嬷和医女。 看着周嬷嬷便知,是个经年做事做老了的人。 而且,给她这个姝嫔指派个嬷嬷,这原也是份例内的事,不足为奇。 只是这名叫汐月的医女…… “你也是内务府派来的?” 在大胤,医女虽然地位卑微,却也并不属于宫人一列,也不在内务府的管辖范围之内。 宫中的医女,是由太医院统管的。 照说,内务府是没资格指派医女过来她的永安宫的。 “陛下下旨,令太医院派名医女过来照顾娘娘孕期的日常起居,太医令便命奴婢过来永安宫。” 医女汐月闻言,又是冲着宁雨菡一俯身,如实道明缘由。 原来如此! 闻言,宁雨菡恍然大悟。 原来是狗皇帝吩咐的啊。 哼,算这狗皇帝还有点良心。 宁雨菡唇角微翘,下意识以手轻轻抚上小腹: 看来,这狗皇帝对她这一胎,当真是十分在意呐。 弄清楚了一切的始末,宁雨菡冲着周嬷嬷与汐月颔了颔首: “如此,便有劳嬷嬷和汐月姑娘了!” 见状,周嬷嬷和汐月忙恭声道: “娘娘折煞老奴了!” “奴婢不敢当这个有劳。” …… 心中,则是齐齐惊讶于这位姝嫔娘娘的礼貌客气。 对待他们这些低位卑微之人,姝嫔娘娘也是这般客气,丝毫不摆主子贵人的谱儿。 真是难得! 这样的主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不仅是周嬷嬷与汐月如此暗忖,一众被分配来永安宫的宫人们,也同样是这般想法。 接下来,宁雨菡又挨个询问了在场一众宫人的姓名,之前是在哪里当差等等一些情况,挨个和每个人都略微寒暄了几句,末了,又鼓励了他们一番。 绝不冷落任何一名宫人。 在宁雨菡看来,这些人如今都是她手底下的员工,自然要第一时间了解员工的基本信息,然后,适时的对他们展露关怀,以资鼓励,尽快和他们打成一片。 如此,才能更快、更好的,让他们融入永安宫这个集体。 以后,这便是她的团队了。 用好这些手下,她才能够事半功倍。 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宁雨菡可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所以,团队嘛,还是得好好管理起来! 宫人们可不知宁雨菡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他们只觉得,姝嫔娘娘真真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跟着这样一位主子,往后他们的日子,还愁不好过? 不能够! 于是乎,一众人等愈发坚定了,要好好伺候姝嫔主子,誓死效忠姝嫔娘娘的决心。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简短的“员工动员大会”开完,宁雨菡便冲着一众宫人挥了挥手。 又命初夏、小喜子二人,带着一众宫人离开,给他们安排住宿、分工等一切相关事宜,这便在碧桃的搀扶下,欲往屋内走。 想了想,她又冲着正准备与一众宫人一起离开的银屏,招了招手: “银屏姐姐,你过来一下。咱们聊聊。” 银屏本想说,当不得娘娘您这声姐姐,还有那声“咱们”。 又顾忌着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终是嗫嚅了几下嘴角,没说出口。 只是规规矩矩的冲着宁雨菡一俯身: “是!娘娘。” 这便疾走几步,上得前去,极有眼色的和碧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向着屋内而去: “娘娘,您还有身孕在身。先回屋去歇歇。有什么话,且等您进屋坐下再说!” 第86章 银屏竟是昭文帝亲派?! 见银屏如此知机,宁雨菡心下满意。 便也没说什么。 任凭着银屏和碧桃二人,将她搀扶进屋。 才一进屋,银屏又是疾走几步,在椅子上垫了一个靠背,这才扶了宁雨菡上得前去,在这椅子上坐定: “主子,您先坐会儿。垫个靠背坐着,会舒服一些。刚刚站得久了,主子可有感到不适?可需奴婢去太医院,唤个太医过来给主子请个平安脉?” 银屏尽量放柔声音,一迭声的道。 这一番操作,如行云流水。 看得一旁的碧桃怔愣在当场,被这位银屏姐姐的操作,给唬得一怔一怔的。 若碧桃是现代穿过来的,此时定能找到一个词,用以形容眼前的银屏。 那就是—— 专业! 实在是太专业了! 碧桃一直觉得,论服侍主子的殷勤周到,初夏姐姐当属第一。 现如今一瞧,眼前这银屏姐姐,才真正是个中翘楚。 初夏姐姐都俨然有些比不上她。 唉,不愧是曾经在乾元殿服侍的御前宫女啊。 事实上,不仅是碧桃,就连宁雨菡,也被银屏这一系列动作,给弄得一怔。 闻得银屏的殷殷询问,宁雨菡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没事。” 她是有孕,不是变成了个玻璃人,略站一站,身体都会撑不住。 真没到这个地步。 身边的这些人,真是紧张过头了! “倒是你,银屏姐姐,你若是还想回乾元殿当差,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宁雨菡转而提起了正题。 适才,碍于那么多人都在场,宁雨菡不好说这些。 这会儿,才特意留下银屏,私底下同她聊起这个话题。 在她看来,身为乾元殿御前宫女的银屏,只怕是不愿在她的永安宫当差,是被迫被派到这边来的。 若是她不愿留在永安宫,宁雨菡也不介意帮银屏周旋一二,助她回到乾元殿继续当差。 对此,宁雨菡也能理解,并不会因此而对银屏有所怨怼。 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好好的乾元殿御前宫女不做,人家凭什么要过来永安宫,给她这么一个区区姝嫔当差? 谁知,闻言,银屏却是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 “娘娘,奴婢不回去!奴婢愿意留在永安宫侍奉娘娘。望娘娘成全!” 生怕宁雨菡要坚持送她回去,想了想,银屏又压低声音道: “娘娘,是陛下指了奴婢过来永安宫服侍的。陛下说,娘娘留宿乾元殿时,便是奴婢伺候娘娘,想来,奴婢与娘娘有缘,便遣了奴婢过来永安宫伺候。临来永安宫前,方进忠、方爷爷,也反复叮嘱奴婢,定要尽心伺候姝嫔主子您。” 宁雨菡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讶然: 竟是如此! 银屏竟是昭文帝亲派?! 还被方进忠这个御前首领太监耳提面命过? 看来,这狗皇帝,对她…… 哦,不,确切地说,是对她肚子里这块肉,确实很上心!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皇嗣嘛。 不管怎么说,这于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就在宁雨菡愣神间,银屏又道: “娘娘,您就让奴婢留下来吧。能够到娘娘跟前服侍,奴婢自也是欢喜。就像陛下说的,这也是奴婢与娘娘之间的缘分。往后,奴婢定好好服侍娘娘!”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虽然被陛下指派到永安宫,银屏内心之中,也颇感意外,却并不排斥。 不仅不排斥,心中还很是欢喜。 之前,她虽然只是短暂的和姝嫔娘娘相处了两次,却也知,姝嫔娘娘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儿。 这般好伺候、把他们这些奴婢当人看的主儿,在这后宫,可是不多见。 更勿论,这位主子,如今怀有龙裔。 腹中怀着,迄今为止,陛下唯一的骨肉。 用脚趾头想,姝嫔娘娘往后,也必定是有大前程、大造化的。 银屏深觉,自己有幸被指派给姝嫔这样的好主子,实在是走运! 对于自己被指派来永安宫当差,银屏自也是千肯万肯。 她愿意留在永安宫内,好好侍奉姝嫔主子。 宁雨菡深深的望了一眼银屏,见对方目光真切,不似作假,遂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愿意留在永安宫,那便留下来吧。往后,你便是永安宫的一等宫女,下头的那些小宫女们,还需劳你多多提点、教导。” 这便是愿意接受银屏为仆了。 银屏闻言,登时一喜,砰的一声跪下,给宁雨菡叩了个头: “奴婢多谢主子!奴婢往后定好好伺候主子。必不负姝嫔主子信任!” 宁雨菡被银屏如此郑重其事认主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她有心去扶,然而,银屏动作实在太快,待到她反应过来之际,银屏已然跪倒了地上,在向着她叩首了。 见状,宁雨菡索性也不再动作,只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大大方方的受了银屏的大礼,末了,点了点头: “嗯,今日,你的话,本宫记下了。快起吧!” 说着,宁雨菡还冲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还赶紧不扶你银屏姐姐起身?” 闻言,碧桃忙不迭应是,过去扶了银屏一把。 见银屏起身,宁雨菡忽的俏脸一板,正色道: “既如此,今日,我也把话撂下。咱们主仆,往后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尔不相负,我宁雨菡定也永不相负!” “娘娘……” 银屏闻言一怔,眸中难掩意外与激动。 而一旁的碧桃,则是笑嘻嘻,猛点头: “对!对!主子说的是!主子待我们可好了!从来都是有福同享。银屏姐姐,往后,你只管忠于主子,尽心为侍奉主子,为主子做事,主子必不会亏待你的!我保证!” 碧桃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越矩。 不过,宁雨菡却并不为意,反而笑盈盈望着她,眼含宠溺。 银屏见状,禁不住眸光微闪,眼中愈加难掩激动,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奴婢知道了!娘娘,奴婢愿此生效忠娘娘。定不相负!” 宁雨菡闻言,微笑着略一颔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初夏却是自外间走了进来: “娘娘,赵嫔娘娘前来拜访。您看……” 第87章 陛下又送赏赐来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赵嫔?住隔壁合庆宫的赵嫔?她来做甚?” 她和这赵嫔,可是完全不熟。 都说点头之交,而她们,则是连点头之交都不是。 虽然住得极近,也从未曾打过照面。 这会儿,这赵嫔突然上门来,是要做什么? “赵嫔娘娘说,都是自家子姐妹,又彼此住在隔壁,阖该互相照应。听闻娘娘有孕,特来探望。” 初夏这一番话,是赵嫔适才的原话。 她将它整个照搬了过来,说与宁雨菡听。 一番话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与情绪。 然而,初夏的眸中,却还是禁不住染上讥嘲。 闻言,宁雨菡的美眸中,也满是讥诮: “哦?她是这么说的?” 谁和她是姐妹? 还互相照应? 她们又不是第一天住隔壁。 之前怎么没想过,过来探望、互相照应? 现在,看到她顺风顺水,又是有孕、又是直接晋位为姝嫔,这赵嫔就急吼吼的跑过来探望“自家姐妹”了? 呵。 “就说本宫需要静养,不见客。打发她回去!” 宁雨菡冲着初夏摆了摆手,冷冷吩咐道。 “是!” 初夏当即恭声应是,退了出去。 她自然也是不愿主子见赵嫔这号人的。 只是,见与不见,这都是主子说了算的事儿。 她还做不得主子的主,只能陈述事实。 不过,初夏一早便知晓,以主子的聪慧与清醒,是绝不会待见这位赵嫔,更不会想要浪费时间去见她的。 这不——果然! 永安宫大门口 一身半新不旧宫装的赵嫔,正立在门口,不时殷殷的朝着永安宫内张望一番,眼见得初夏从远处走了过来,赵嫔面上一喜: “初夏姑娘,你可已经给姝嫔妹妹通传过了?本宫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说着,赵嫔便欲迈步跨过永安宫大门口的门槛,却被初夏给一把拦住: “赵嫔娘娘,我们娘娘需要静养,不宜见客。您还是请回吧。多谢您前来探望我们娘娘,您的心意,我们娘娘领了!” 初夏冲着赵嫔略一福身,道。 礼貌客气之中,透着公式化的客套与疏离。 话说得委婉,滴水不漏,拒绝之意,却十分明显。 就是拒绝让赵嫔入内,却偏偏让她找不出一点错处。 赵嫔就这样吃了个闭门羹,面上的笑意不由一僵,旋即,又重新挂上笑,十分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 “成!那妹妹就好生静养。我改日再来瞧妹妹。” 初夏闻言,又是屈了屈膝,将礼数做到无可指摘: “如此,奴婢便不送赵嫔娘娘了!” 赵嫔见状,不由得暗自咬牙,却仍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合庆宫离永安宫这般近。本宫自己回去便可。初夏姑娘只管去忙。姝嫔妹妹刚刚晋位,想来,要忙的事,还多得是呐!初夏姑娘,怕是要辛苦了。” 天知道,赵嫔不过客套几句,说几句场面话。 谁曾想,这话竟是一语中的。 言罢,赵嫔便告辞,转身欲要步行回隔壁的合庆宫。 谁曾想,迎面却见得一众内侍,抬着不少东西,浩浩荡荡的向着永安宫这边行来。 赵嫔的贴身宫女红儿,一眼便认出了打头走在追前头的那名内侍,不由凑到赵嫔耳畔,悄声道: “娘娘,这群内侍好像是乾元殿那边的。为首的那位,奴婢认得,他是方爷爷的徒弟——小许子公公。” 赵嫔闻言,却是目露诧异: “什么?乾元殿的内侍?为首的,还是方总管的徒弟……他们过来这边做什么?” 红儿闻言,摇了摇头: “不知道。娘娘,要不咱们再瞧瞧?” 就在赵嫔主仆二人说话间,小许子已领着一众内侍,抬着成箱的东西,来到了永安宫门口。 见得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初夏便也没走,一直立在原地。 见状,不由上得前去,客客气气的问道: “这位公公,您这是……” 小许子闻言,则是笑盈盈冲着初夏拱了拱手: “奴才乾元殿小许子,奉方爷爷之命前来永安宫,给姝嫔娘娘送东西来了。” 说着,小许子便一指身后,那成箱的物什,笑道: “瞧,这些都是陛下今早赐下的东西,点名要给姝嫔娘娘的。可都是好东西,姑娘赶紧清点一下,叫人抬进去。咱家也好回去复命!” 乍一闻得小许子的话,初夏颇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 继而便是喜不自胜: “公公且稍等,我这就去请我家娘娘过来接赏谢恩。” 说话间,初夏便欲往永安宫内飞奔,却被小许子给一把拦下: “不必!不必!陛下说了,这些东西,姝嫔娘娘这边只管收着便好。不必谢恩了!娘娘只管好好养胎便是。陛下还说了,姝嫔娘娘,若是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只管跟陛下说。但凡是这宫中有的,必都会先紧着娘娘。” 初夏闻言,登时心下狂喜,忙不迭点头: “是!是!奴婢遵旨。小许子公公稍等,奴婢这就叫他们把东西都抬进去。陛下的话,奴婢也自当谨记!” 说话间,初夏已开始张罗着清点物什,着人将它们给一一抬进了永安宫。 不远处的赵嫔和她的贴身宫女红儿,自也将这一幕,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红儿难掩艳羡: “我说小许子公公怎么会来永安宫,原来是替陛下送赏赐来了。好多东西啊!乾元殿的物什可都是好东西!说不得,还都是陛下私库中的宝贝呐!姝嫔娘娘,可真真是有福!” 赵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永安宫门口,视线在那成箱的陛下赏赐之物上流连。 乍一闻得红儿的话,她眼神暗了暗,喃喃道: “可不是么?姝嫔,她可不就是好福气么?” 赵嫔轻叹一声,垂下头去。 垂下头去的瞬间,赵嫔的眸中浮现深深的羡慕、嫉妒、以及不忿: 大家都是人!又都同为陛下的嫔妃。 姝嫔出生也未见得多好,凭什么她就能够得如此厚待? 又是有孕、又是直接被晋为姝嫔。身为有封号的嫔,地位还要压她这个无封号的嫔一头。 还被陛下如此厚赏。 而她却在陛下大婚后不久,就被当时还是太子妃的谢皇后,赐下一碗绝育汤,从此不能生养。苦熬多年,也不过仅仅换得一个嫔位。 凭什么?! 姝嫔她,究竟凭什么这般好运?这般有福? 第88章 会有人坐不住的 很快,陛下赐下赏赐给永安宫的姝嫔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对此,后宫诸人不由暗地里犯起了嘀咕: 陛下昨日下旨给姝嫔晋位时,不是已经赏赐过了么? 又赏? 看来,陛下真就是格外看重姝嫔,又或者说,是格外看重姝嫔腹中的皇嗣啊。 啧,怀上龙裔就是好! 瞧瞧,竟是这般隆宠。 真是叫人眼热啊。 就在众嫔妃各自犯嘀咕之际,静安宫的的王皇贵太妃也有了动作。 她也紧随着昭文帝之后,赏赐了不少东西到永安宫。 随后,坤宁殿的大宫女翡翠,也亲自往永安宫走了一趟,替卧病在床的谢皇后送去赏赐。 贤妃见状,也依葫芦画瓢,叫贴身宫女如菊跑了一趟,往永安宫那边送了不少好东西。 眼见得宫中几位大佬,纷纷送去赏赐,阖宫妃嫔自也是紧跟脚步,争先恐后的送东西到永安宫,恭贺姝嫔有孕、晋位,双喜临门。 前往永安宫拜访的嫔妃,也是络绎不绝。 不过,却全都被姝嫔,以需要静养为由,给堵在了门外。 一时间,永安宫门前熙熙攘攘,人群往来络绎不绝,端的是喧嚣鼎沸、热热闹闹。 和永安宫的喧嚣热闹不同,此时的崇德宫,却是显得格外清幽静谧。 贤妃邓惠仪正在怡然自得的在花厅中烹茶,贴身宫女如梅,此时正在一旁侍立。 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如菊便从外间,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娘娘,您的赏赐,奴婢已经亲自送至永安宫了。奴婢是看着他们收下,才回的。” 才一进殿,如菊便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的道。 说着,如菊撇了撇嘴: “娘娘,您是不知道,这会子,永安宫门前是有多热闹。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去给那姝嫔送礼,上赶着上门去巴结那姝嫔呢。” 话到这里,如菊顿了顿,又是一撇嘴: “结果,那姝嫔却不领情,把那些前去拜访的嫔妃,全部都给拒之门外。不过,礼还是都给收下了。” 邓贤妃闻言,则是挑了挑眉,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哦?这样啊。” 如菊见状,不由皱眉: “娘娘,您为何也给那姝嫔送东西啊。而且,还送了那么多好东西过去。这又是何必呢?” 邓贤妃闻言,则是瞥了她一眼: “陛下、皇后、皇贵太妃,都送了东西过去,本宫岂能不送?” 不但要送,还得多送些好东西过去。 不然,倒不如不送。 闻得自家娘娘的这番话,如菊小嘴又是一撇: “谁说的?听说贵妃娘娘,她就没送!” 邓贤妃闻言,手上烹茶的动作一顿,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嗤,这个王氏!” 呵,她还是这么的愚不可及。 她这是想和皇上对着干么? 殊不知,和陛下对着干,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啧。 就在邓贤妃心下暗忖间,侍立在一旁的如梅,也忍不住开口道: “娘娘,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这姝嫔……总不能真看着她那肚子越来越大,平安诞下皇嗣吧。” 有孕、又被陛下如此盛宠、晋位速度还如此之快。 若是让这位平安诞下皇嗣,那还得了。 且不说,若是诞下皇子,那便是陛下的皇长子。 就算是皇女,也绝不是他们娘娘所乐于见到的啊。 邓贤妃闻言,却是轻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了!你们听说过捧杀没有?嗯?” 这便是她送去那么多好东西去永安宫的原因。 想来,王皇贵太妃和谢皇后那边,应该也是存了这捧杀的心。 思及此,邓贤妃抿唇一笑,轻啜了一口手中才刚刚烹好的一盏清茶,一脸的闲适惬意,一派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而她身旁的如梅与如菊,不由得都有些莫名: “捧……捧杀?” 如梅和如菊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齐齐不解的望向一派气定神闲的邓贤妃。 迎上两个心腹宫女的目光,邓贤妃只是一笑,又轻啜了一口杯中清茶: “姝嫔如此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才好呐!会有人坐不住的。” 话毕,邓贤妃复又勾唇一笑,笑容之中,满是恶意与算计。 * 与此同时 昭阳宫 昨日几次铩羽而归的王贵妃心情郁闷,无从发泄,今日一大早,便召了丽嫔来她宫中,与她说笑解闷。 得了王贵妃的召唤,一贯依附于王贵妃的丽嫔,自不敢拿大。一大清早的就急吼吼的过来了昭阳宫,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笑着,想要讨王贵妃的欢心,然而,收效甚微。 甚至,乍一闻得陛下赏赐永安宫姝嫔的消息,王贵妃的面色便是登时一沉,原本就不甚好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窥着王贵妃难看的脸色,昭阳宫内的一众宫人,皆是噤若寒蝉。 见此情状,桐儿暗叹一声,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 “娘娘,皇贵太妃、皇后、贤妃……还有宫里头的各位娘娘、小主,也都纷纷给永安宫姝嫔送去了礼物。咱们昭阳宫,是不是也该给永安宫那边随一份礼啊?” 若是可以,桐儿也不想在这个档口,触自家娘娘的霉头,说这些。 只是…… 作为贴身宫女的她,不得不善加提醒。 毕竟,阖宫上下都送了礼去永安宫,就他们娘娘没送。 这也……咳,太明显了些。 实在不妥! 若是被陛下得知,只怕也会觉得他们娘娘不识大体。 唉。 谁知,面对桐儿的善意提醒,王贵妃却并不领情,闻言,当即翻了个白眼,嗤笑着冷哼一声: “送礼?呵,她休想!本宫才不给宁氏那贱人送礼呢。” 末了,还不忘狠瞪了“多嘴”的桐儿一眼: “桐儿,你这丫头,究竟是谁的人,嗯?竟然叫本宫去给宁氏那贱人送礼?说!你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桐儿被王贵妃瞪得一个激灵,当即砰的一声,跪倒于地,砰砰砰猛磕头: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妄言。奴婢自然是娘娘的人。奴婢的忠心,日月可见啊,娘娘——” 坐在一旁的丽嫔见状,没有半点规劝王贵妃的意思,反而也是轻哼一声,一派阴阳怪气的附和着道: “就是!凭什么叫咱们给宁氏送礼?她算哪根葱啊?何况,她现在可不缺咱们的那点子礼!” 第89章 臣妾定给宁氏一些颜色瞧瞧 闻得丽嫔的话,王贵妃也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可不就是丽嫔你说的这样么?前有陛下、皇贵太妃、皇后、跟贤妃,后有那么多后宫嫔妃上赶着给宁氏送礼物。她哪里会缺咱们送的那点子礼?” 丽嫔闻言,直点头: “就是说啊。呵,这姝嫔多大的脸啊?娘娘,咱们就不给她送礼!省得她这一朝得志,都快忘了自己个是个什么出身了!哼。” 丽嫔周喜月也是出身世家,父亲乃户部尚书,是王丞相的得意门生兼心腹。 身为周家嫡女,丽嫔素来自视甚高。 别看她一向依附、巴结王贵妃,骨子里却也是高傲的很。 如今,她一想到,宁氏不过一个小小县令庶女,竟然能够得封为姝嫔,和她平起平坐,丽嫔心中便很是不忿。 如此想法,倒是与同样不忿的王贵妃,不谋而合。 二人就这样,一唱一和的抱怨起来。 如此这般的抱怨了一大通,到得最后,王贵妃竟一扫之前的郁气,心情变得比之前好了不少。 甚至,都有心情,纡尊降贵,送要回寝宫的丽嫔,一路来到了昭阳宫的门口。 倒是丽嫔,越说越是愤恨难当,最后,竟是站在昭阳宫宫门前,毫不避讳不远处,宫人们的来来往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对王贵妃道: “娘娘放心!臣妾定给宁氏一些颜色瞧瞧。不给她些颜色瞧瞧,她就不知道我丽嫔的厉害!” 丽嫔这番话,并未避着人,不仅未曾刻意压低声音,嗓门还挺大,仿佛是生怕不会被旁人听到似的。 可见,她此时真的是愤恨难当,越想越气。 也是真的被嫉恨给冲昏了头脑。 对此,王贵妃只是一笑,并不以为意,只当丽嫔是在口嗨: “行了!少在本宫这逞口舌,赶紧回吧。” 王贵妃冲着大放厥词的丽嫔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这一通下来,她也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一会儿了。 丽嫔这没眼力劲儿的,还杵在这儿干嘛啊? 有本事,你丫倒是真的去对付宁氏那贱人啊。 别净哔哔赖赖。 显然,对于丽嫔这口嗨的模样,王贵妃很是有些不耐烦。 许是王贵妃的眼神过于直白,丽嫔也秒懂了王贵妃的眼神之意,当即一迭声道: “贵妃娘娘,我说真的!你信我!我真的立马就给宁氏那贱人一些颜色瞧瞧!” 由于过于激动,丽嫔再次未曾克制住音量。 一番话说得分外大声,经过、往来于昭阳宫前的一众宫人,不少都将她这番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宫人们恍若未闻,全做不知,一个个却都兀自加快了脚步,走得飞快。 见此情状,王贵妃也很是无奈,只得道: “本宫没不信你。好了,你回去吧。本宫乏了,要去歇息了!” 说着,王贵妃还以手掩唇,面带困倦的打了个呵欠,又冲着丽嫔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不必再在这里杵着了。 丽嫔正在兴头上,原本还欲说上几句,见王贵妃挥手赶人,到底不敢忤逆王贵妃的意,悻悻然住了嘴,冲着王贵妃俯了俯身: “是!贵妃娘娘,您好生歇息。臣妾先告退了。” 言罢,这才在宫人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去。 与此同时,枫林阁 “听说永安宫那边这会儿可热闹了!那是自然!阖宫上下,都在给姝嫔娘娘送礼呐!” “还有不少娘娘和小主,亲临永安宫拜访姝嫔娘娘。啧啧啧,姝嫔娘娘可真真是好生隆宠!好生风光啊!” “可不是!姝嫔娘娘真是好命!谁曾想,她竟是有这么大的福气,竟是不声不响的便怀上了龙裔,还一跃就成了一宫之主的嫔位娘娘了呢?这在这届新晋入宫的小主们之中,可是头一份呐!” …… 外间,几名洒扫宫人,正在那边一边干着活,一边叽叽喳喳,窃窃私语。 然而,许是她们聊得过于兴奋,没有控制住音量,声音不知不觉,便有些大,她们这番话,被枫林阁内的夏才人和她的贴身宫女蕊儿,在屋内给听了个正着。 侍立在一旁的蕊儿,眼见得自家主子的面色,由艳羡转为深深的嫉妒,又转为不忿、嫉恨…… 渐渐的,夏才人原本娇憨可爱的圆圆脸,已变得有些扭曲。 见此情状,蕊儿不由劝道: “主子,您别这样!姝嫔她不过是一时走运而已。且让她笑这一时罢。咱们且看看,她还能够笑多久!主子,您不是常说,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么?” 闻言,夏才人冷哼一声,面上一片阴沉: “哼,这个宁氏倒是好运!她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啊。也没见她多得宠,侍寝也不过才两次,怎么就怀上龙裔了呢?现如今,这宁氏,又是有孕、又是被晋为姝嫔、又是得了陛下的青睐,轮番赏赐,她倒真真是风光! 外头的那些宫人说的没错!这宁氏,如今,可是咱们这一批新晋入宫的嫔妃之中,拔得头筹的头一份呐!” 正是因着如此,夏才人才满心的不甘与不忿。 她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出卖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好姐妹”——沈庆兰、沈庶人,投靠皇后,费心费力往上爬,却也堪堪只得了一个小小才人的位份。 可宁氏…… 她一个不入流的县令庶女,竟然能够一跃成为一宫之主的姝嫔娘娘,地位、隆宠,都令夏才人这个世家贵女,望尘莫及。 更令夏才人感到愤恨嫉妒的是—— 宁氏居然怀有龙裔。 她居然怀有陛下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肉。 而且,同庶人沈氏截然不同。 沈庶人有孕是假,而宁氏,则是经太医院全体太医确诊为有孕的。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一旦宁氏平安诞下腹中皇嗣,无论皇子皇女,她的前程只会更大。 自己更是拍马都赶不上! 一想到这里,夏才人就嫉妒得不行。 想到自己要被一个,她从来就瞧不起的小官庶女,死死踩在脚下,看着她高高在上,而自己却卑微如斯,此生只怕都很难改变这个状况,夏才人便气得直咬牙,生生将唇瓣咬出血来。 偏偏,她阁内的宫人也不省心,还在这个时候跑进来添油加醋…… 第90章 宁氏,都是你逼我的 “小主,奴才回来了!” 小太监小郭子一脸不忿的自外间走了进来。 见他两手空空,蕊儿不由皱眉,奇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去御膳房,要一锅银耳羹、并几碟精致小点心的么?小郭子,你怎么空手回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原本就很是不忿的小郭子,越加的不忿了: “主子、蕊儿姐姐,你们还不知道,御膳房那些趋炎附势、看人下菜碟的货?现在,这起子人,正上赶着巴结永安宫那位呢。谁有空理咱们啊?” 现在这个点儿,恰是后宫主子们爱点些汤啊水啊的、和各色点心的时候。 是以,御膳房这会儿,一般都特别繁忙。 适才,小郭子去御膳房要东西的时候,恰逢永安宫那边,也正去御膳房那边拿点心吃食。 姝嫔的隆宠,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何况,那位肚子里头还揣着龙种,御膳房上下自是不敢怠慢。 这种情况之下,御膳房那边自是紧着永安宫那边的来。 至于夏才人这边要的东西,御膳房的厨子也没说不做。 只是对小郭子说,叫他且等等。 等他们忙完,做完了永安宫姝嫔娘娘那边要的吃食点心,再给夏才人这边做。 毕竟,夏才人素来要求甚高。 不精致的点心,她绝对不吃。 而这精致的点心嘛…… 自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眼下,御膳房那边还真是没有空,给夏才人弄这些精致的小点心。 然而,小郭子对此,却很是有些接受不了。 当即就恼恨无比的冲出了御膳房,转身便回了枫林阁。 被蕊儿这么一问,小郭子便是禁不住阴阳怪气。 而后,便是添油加醋的将御膳房那边的事,给夏才人学了一遍。 闻言,原本就又妒又恨的夏才人,登时恼恨异常,一张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满是阴鸷: “瞧瞧,她腹中的那块肉还没呱呱落地呢,本小主就已经被挤兑成这样了。若是她平安诞下皇嗣,本小主岂不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哼!这可不行!本小主绝不能坐以待毙!” 宁氏,都是你逼我的。 原本,我可没打算这么快出手的。 不过现在…… 哼! 怀上龙裔很风光、很了不起,是吧? 那她就将宁氏肚子里头的那块肉,给弄没了。 看到时候,宁氏这贱人,还怎么风光。 思及此,夏才人阴恻恻一笑,挥退被她这副模样,给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郭子,又冲着蕊儿招了招手,在她耳畔悄声吩咐道: “蕊儿,你这样……” * 身在永安宫的宁雨菡,自是不知夏才人的嫉恨与算计。 此时的她,正惬意的倚靠上永安宫主殿内,一张宽大舒适的贵妃榻上,和碧桃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着,任凭着一众宫人忙碌,而她自己,则是直接当了个甩手掌柜。 “主子,周嬷嬷和汐月二人,已将各宫送来的东西,一一都检查了一个遍,并无异常。这会儿,初夏姐姐和银屏姐姐她们,已经将这些物什全都都清点好,一一造册入库了。” 碧桃一边捧着刚刚洗好的一盘葡萄,放到贵妃榻旁的小几上,一边笑着向宁雨菡汇报道。 闻言,宁雨菡挑了挑眉: “哦?这么说,大家办事效率都还挺高的。” 碧桃一脸理所当然,还不忘表表忠心: “那是自然。替娘娘办事,敢不尽心?” 宁雨菡闻言险些笑喷,抬手虚点了点碧桃: “小马屁精!” 碧桃跺脚嗔怪: “娘娘,奴婢说真的啦。奴婢才没有拍马屁。” 主仆二人又笑闹了一阵儿,期间,碧桃还不忘忙前忙后,殷勤周到的伺候着宁雨菡,只将宁雨菡伺候得无一不妥帖。 见状,宁雨菡不由莞尔。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啊…… 不得不说,是真爽! 原本,宁雨菡也担心,怕那些阖宫送来的礼物中,会有些不好的东西。 毕竟,前车之鉴—— 她初入宫第一天,在玲珑阁内发现的那些要命的东西,还历历在目呢。 可是得警醒着些。 不然,不小心中招了,可怎么好? 何况,她现在,还不是一个人。 肚子里头,还揣着崽呢。 可不容有失! 原本宁雨菡是打算稍后,自己过去查看一番的。 谁曾想,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甚至,都不必她提一嘴,周嬷嬷和汐月就已经抢在她前头,把事情给做了。 她不说,都有人帮忙检查,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不错! 而初夏和银屏,则二话不说,直接善后。 嗯,很不错! 不得不说,晋位就是好啊。 不仅能够住大房子,还能有更多宫人伺候。 一众宫人们更是各司其职,将一切都打理得好好的,完全不用宁雨菡操一点心。 感觉这个姝嫔娘娘当得不错。 舒坦! 怪道后宫女子,都拼了命的想要晋位、想要往上爬呢。 身为高位嫔妃,这小日子过得的确惬意啊。 生活质量都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所以,为了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宁雨菡会更加努力,争取继续晋位,努力往上爬。 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冲!冲!冲! 宁雨菡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于心中暗自握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循声望去,便见医女汐月正提着她的小药箱,款步而来。 她一路行来,却在殿内口停下脚步,冲着殿内的宁雨菡躬身一福: “娘娘,奴婢过来给娘娘请脉。不知可否入内?” “请脉?” 宁雨菡闻言挑眉。 她好像并没有叫汐月过来给她请脉吧? 虽心下疑惑,宁雨菡还是冲着殿门口的汐月,招了招手: “汐月,你且进来!” “是!” 医女汐月恭声应是,旋即款步迈入殿中,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作势便欲给宁雨菡请脉。 见状,宁雨菡则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汐月,本宫好像并没有叫你过来请脉吧?” 言下之意就是—— 本宫没有叫你请脉,你为何要过来给本宫请脉? 闻言,汐月则是摆足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恭声道: “是银屏姐姐适才吩咐奴婢,过来给娘娘请个平安脉的。银屏姐姐说,娘娘毕竟是双身子的人,阖该着紧着些。往后,奴婢每日都会过来给娘娘请脉!” 第91章 奴婢自认不比这世间的大夫差,为何得不到世人的尊重? “哦?原来是银屏叫你过来的。” 闻得汐月的话,宁雨菡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之前,银屏就担心她有何不适,说是要去请太医过来替她请脉,被她给拒绝了。 她说不必请太医。 谁知,银屏倒是不请太医了。却还是叫了医女汐月过来给她请脉。 这个银屏! 宁雨菡不由失笑。 如此,便是既不必劳师动众的去请太医,却也力保了她的身体,万无一失,是吧? 得! 不得不说,不愧是前乾元殿御前宫女,银屏办事倒是着实周到又靠谱。 “娘娘,请伸出手来,奴婢这就替您诊脉。” 就在宁雨菡暗忖之际,汐月已经伸手过来,预备要给宁雨菡诊脉。 见宁雨菡怔神,不由柔声开口,提醒道。 宁雨菡闻言回过神来,将一只雪白皓腕,向着汐月面前一递: “成!你瞧瞧吧。” 她素来康健,也一直都很注意保养,自有孕之后,也是一直都致力于静心保胎。 何况,她自己就中西医皆精,每日无人时,也都会给自己把把脉,随时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能够出什么事? 果然,几息之后,汐月也是一脸轻松,面含笑意的点了点头: “娘娘身体康健,腹中的皇嗣也很是健康呐。” 宁雨菡闻言,唇角微勾。 心道: 那是自然! 嘴上却是道: “康健便好。” “不过,娘娘还需继续安心养胎才是。” 见状,汐月又开口提醒道。 说着,她又如数家珍般,提及了不少养胎之事,以及孕期的常见问题、与注意事项。 宁雨菡闻言一笑,心道: 这些姐熟啊。 便也接着汐月的话头,也讲起了她的养胎注意事项。 其中,不乏中医养胎观念,也夹杂了不少现代的科学养胎法。 天知道,宁雨菡不过随口那么一聊,一旁的汐月却是颇有些意外,禁不住睁圆了一双美眸: “娘娘,原来您这么懂孕期养胎之事?您说的好些,都是经年老中医的经验之谈。还有一些,奴婢更是闻所未闻。” 宁雨菡闻言,心中暗笑: 可不是闻所未闻么? 好些都是后世总结的科学养胎。 这大胤,只怕还无人总结出来呢。 “娘娘,奴婢可以将您刚刚说的那些养胎注意事项,给记录下来么?” 见宁雨菡但笑不语,汐月又道。 说着,汐月便是眼神晶亮,满含期待的望向宁雨菡,眼眸中满是名为期待的小星星。 见她如此,宁雨菡不由失笑,扛不过汐月的期待目光,点头笑道: “嗯,当然可以!” 闻言,汐月的眼神又是一亮,双手却有些扭捏而紧张的拽着衣摆: “那个……娘娘,我是说,我想将您刚刚说的那些孕期护理和养胎知识,一一记录在册,然后,将它们广而告之,普及给我大胤的妇人们知晓。不知娘娘,您意下如何?” 虽然,这是个艰辛而漫长的过程。 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实现。 毕竟,她只是一介医女,身份卑微,以眼下的状况来说,压根不可能。 不过,这却是汐月的心愿。 人活于世,总是该有些心愿的。 万一有朝一日实现了呢? 是吧? 所以,在此之前,她还是得要和姝嫔娘娘说一声,得到娘娘的首肯。 毕竟,这一切,还都是娘娘她讲述给她听的呢。 未经娘娘许可,汐月觉得,这是不好外传的。 毕竟,这年头,不少医者固步自封,死捂着祖传的方子,不肯示人呐。 汐月这不是担心,姝嫔娘娘介意么? 然而,事实证明,她实在是想多了。 “可以啊!将这些普及给有需要的人。这是好事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闻得汐月的话,宁雨菡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笑意盈盈道。 端的是爽朗豁达、毫不计较,也毫不藏私。 在宁雨菡看来,这些孕期养胎知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在现代,但凡你百度一下,都能够了解到的东西,她干嘛要藏着掖着、不能示人? 再说了,她也乐于和有需要的人分享,希望这些医学小知识,能够帮到那些有需要的人。 优生优育,顺利诞下一名健康活泼的宝宝。 这才是宁雨菡所乐见其成的。 “娘娘,您真好!” 汐月闻言,很是意外,也很是感动,一双眼睛晶亮晶亮望向宁雨菡,满是孺慕与崇拜。 姝嫔娘娘真是大气又善良。 关键是,还有一颗不藏私、又心怀苍生的心。 真真是难得! 这般好的姝嫔娘娘,她阖该会有福报。 娘娘她定会顺利诞下麟儿,前程似锦! 听得汐月的夸赞,宁雨菡却是笑盈盈对汐月竖起了个大拇指: “叫我说,汐月你才真的是不错呐!难得你有这份心。汐月,你是个好大夫!” 面对宁雨菡这位姝嫔娘娘,如此不吝辞色的夸赞,汐月禁不住面上一红,双颊洋溢着喜悦而又羞涩的红晕。 显然,是既兴奋,又被宁雨菡这般夸赞,给夸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更是禁不住唇角微翘,口中喃喃: “娘娘,您觉得,我是个好大夫么?” 然而,还不待宁雨菡点头,做出肯定的回答,汐月又忽的眼神一黯: “可惜,在大胤,没有人会把医女当做真正的大夫,也没有人会瞧得起医女,给予我们医女尊重。尤其是那些士大夫、和那是世家贵族,他们只会认为,医女卑贱,是上不得台面的贱民。无论奴婢如何做、如何行事,也都无法换来尊重与认可。” 许是打开了话匣子,紧接着,汐月又提及了她的日常。 那些努力学医、兢兢业业给人治病,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连一声谢,都得不到,还老是被人呼来喝去的身为一名医女的日常。 “那一年,御史大夫钱大人家老夫人犯病,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奴婢冒雨前去治好了钱老夫人的病。 结果,钱府上下没有一人向我道谢,还犹如施舍一般,将我安排到下人房子,说是念及雨势过大,且容我在府上暂住一日。然后,拿了一批素绢过来,充作诊金。这便把我给打发了。 那管家还一直在说,此乃厚赏,一般医女前来问诊,可得不到这么多诊金。还说我能在府上住上一宿,是主家心善,已是天大的恩赐了。一副我这个卑贱医女,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态度。 可,我需要的是这些么?我需要的是尊重!是身为一个大夫的尊重与认可! 娘娘,奴婢自认我们医女也不比这世间的大夫们差,为何就是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呢?” 第92章 娘娘,不可!这些菜,不能吃! 闻得医女汐月的一席话,宁雨菡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心中也很是替汐月等一众医女,感到不平。 这世道,为何要将人分作三六九等? 难道,底层之人,就活该被轻贱? 还有,这万恶的父权社会,淹没了多少女子的才华与努力。 正如汐月说的,她们这些医女,在行医治病上,也都不比那些身为男性的大夫差,甚至,更努力、医术更高超、更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 可,为何世人就从来未曾给予过她们认可与尊重? 她们只是想要得到应得的尊重与认可而已。 竟是也这般的难! 宁雨菡觉得,她又多了一条,必须成为女帝的理由。 她要改变这个世道。 这个把人分作三六九等,有贵贱之分,父权至上,埋没无数女性才华与努力的世道。 她要为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底层人民,和处在弱势地位的女性们,谋福祉! 虽任重而道远。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心中如此笃定的想着,宁雨菡牵起汐月的手,柔声安慰道: “汐月,你莫要气馁。相信我,终有一日,医女定会受到世人的认可与尊重。一定!” 面色黯然的汐月闻言,下意识抬眸望向宁雨菡,正好迎上宁雨菡饱含坚定目光,明知道,这是一句安慰话。 可莫名的,汐月不知怎的,就信了宁雨菡的这番话,禁不住点了点头: “嗯,我不会气馁。我会继续努力!姝嫔娘娘,我信您!” 话到激动之处,汐月甚至都忘了自称奴婢,而是全程以“我”自称。 照宫规论,这妥妥是越矩。 然而,宁雨菡却完全不以为意。 只是点了点头,冲着汐月展颜一笑: “好!那咱们就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改变医女的地位、女子的地位、以及贱民的地位…… 加油! 宁雨菡与汐月相视一笑,转而又聊起了孕期医学小常识。 不知不觉,又从孕期医学小常识,聊到了医理。 宁雨菡发现,汐月适才所言绝不是自吹自擂。 她是真的热爱医学,并且,学术扎实,的确是个不错的医者。 而汐月则是惊喜的发现,姝嫔娘娘竟是颇懂医理。 并且,对于中医的好些理论,姝嫔娘娘都有着十分深刻的研究与认识。 一时间,汐月竟是犹如找到了知音一般。 两个人越聊越投契,彼此相谈甚欢。 这一聊之下,竟是直接聊到了晌午时分,两个人还都犹在兴头上,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见状,一直默默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不由出声提醒: “主子,都已经这个点儿了,您该用午膳了。” 似是要验证碧桃所言非虚一般,碧桃才刚一话落,银屏与初夏便联袂而来。 二人径直走入殿内,来到宁雨菡跟前,冲宁雨菡一福,异口同声道: “娘娘,午膳已备好,不知何时可以摆饭?” 竟是已经直接备好了午膳,等着她去吃了。 宁雨菡也未曾想到,自己这天聊的,竟是直接就聊到了晌午。 下意识抬手轻抚了抚小腹,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是该吃午膳了。 就算自己不吃,腹中的宝宝也要吃啊。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饿着肚子里头的孩子可不行。 思及此,宁雨菡点了点头: “成!午膳就摆在花厅吧。我马上过去。” 闻言,银屏与初夏领命而去。 而碧桃,则是上得前来,搀扶宁雨菡,欲往花厅那边走。 “娘娘,您好好用膳。奴婢告辞!” 见状,汐月便欲告辞,却是被宁雨菡一把拉住: “告辞什么?你与本宫一起去用膳吧。” 闻言,汐月一怔,似是未曾想到,姝嫔娘娘竟会留她一起用饭。 这于一名身份卑贱的医女来说,算得上极大的恩宠,只是…… “这……娘娘,只怕于理不合吧?” 汐月正想要婉拒,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行了!你不也得要吃饭的么?正好一起吃。走了!” 言罢,宁雨菡便二话不说,拉着汐月一起去了花厅。 而此时,各色佳肴已经在桌上摆好。 见得宁雨菡,银屏忙恭声道: “娘娘,午膳已摆好。娘娘可以用膳了。” 而初夏,则更直接。 乍一见得宁雨菡踱入花厅,她便几步迎了过去,与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宁雨菡,往餐桌那边走。 就这样,宁雨菡被搀扶着在桌前坐定,旋即,下意识瞥了一眼桌上菜色。 只这一眼,宁雨菡便禁不住蹙眉,心中暗道一声: 好家伙! 这些菜,道道都是“费尽心思”呐! 而与此同时,前后脚跟着她一起来到桌前的汐月,也是拧眉望向桌上菜色,焦急的大喝一声: “娘娘,不可!不要动筷!这些菜,不能吃!” 闻言,银屏、初夏、碧桃她们几个,皆是一脸茫然,宁雨菡却是勾唇一笑,冲着汐月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 汐月果然颇通医理,她这是也看出来了? 迎上银屏三人的那满是疑惑的目光,汐月面沉如水,肃声道: “这桌子上的菜品,看似正常无害,却道道都是相克的。吃了恐身体不适,伤及娘娘腹中胎儿,导致流产。” 这话说得含蓄,银屏三人却也听明白了。 这些菜,分明就是致人流产的食物。 是有人想要利用食物相克的道理,害他们娘娘流产。 什么人想出这般隐秘又阴毒的法子? 真是好生歹毒啊! 初夏、碧桃、银屏三人,俱都是一脸惊骇,禁不住异口同声的道: “有人要谋害娘娘!” “什么人胆敢谋害娘娘?” “不行!我这就去禀报陛下去!” …… 言罢,银屏便嗖的一下,冲了出去,直奔勤政殿而去。 初夏和碧桃,则是犹如护崽的母鸡一般,一左一右的护在宁雨菡跟前,一副生怕有歹人要谋害他们娘娘的模样。 就连原本正在忙活的周嬷嬷与小喜子、小安子,也都闻讯来到了花厅,寸步不离的在宁雨菡身边。 “娘娘,您别怕!别担心!定能逮住那起子歹人!” 周嬷嬷一迭声的安慰着道,生怕宁雨菡害怕担忧。 思虑太重,也会伤及腹中胎儿的。 而小喜子与小安子,则是在一边低声咒骂: “居然敢谋害我们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小主子,这天杀的丧了良心的东西,铁定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外间一道尖细高亢的唱和声,陡然响起: “陛下驾到——” 第93章 陛下——,臣妾好怕~ 陛下来了? 闻得这声通报,宁雨菡主仆几人对视一眼,顾不上许多,便齐齐向着殿外而去。 才一来到门口,便见昭文帝正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方进忠、银屏,以及呼啦啦一众宫人。 见状,宁雨菡赶忙下拜: “臣妾参见陛下!” 李元珩见状,当即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一把将她揽住: “雨菡,免礼!不是说了,不必行礼的么?” 李元珩皱着眉,不甚赞同的道。 “你腹中还有咱们的皇儿呢。万一伤到皇儿,可怎生是好?” “是!臣妾知道了!妾遵旨~” 宁雨菡闻言,当即乖顺的一颔首,冲着李元珩甜甜一笑,带着些许娇嗲的道。 闻言,李元珩弯了弯唇,忆及适才银屏所禀之事,又不由俊脸一沉: “听说,你的午膳全是相克的食物,吃下这些食物,会致妇人流产?” 闻言,宁雨菡故作怯弱的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小脸适时的一白,期期艾艾的瞅了眼年轻帝王,贝齿轻咬,欲言又止的轻喃着道: “陛下——,臣妾好怕~” 说着,一双原本波光潋滟的美眸,也染上了雾气,一副无限委屈惊惧,欲语还休的模样。 李元珩见状,心好似被揪一下一般,顿时生出一抹心疼,大手一揽,将宁雨菡整个人搂在怀中,柔声安慰: “别怕!雨菡不怕!有朕呢。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和你腹中的皇儿。” 见此情状,一旁的初夏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俱都齐齐砰的一下跪倒: “陛下,请您给娘娘做主啊!” “陛下,您要给娘娘主持公道啊。” “请陛下严惩暗害娘娘之人!” …… 闻言,窝在李元珩怀中的宁雨菡,明显又瑟缩了一下,小脸又是一白,一副明显被吓到的模样。 李元珩见状,很是心疼。 当即俊脸一沉,大手一挥: “走!进去瞧瞧。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谋害朕的爱妃、与她腹中皇嗣!” 说着,李元珩便已揽着宁雨菡,径直进得殿内。 这个时候,银屏也从方进忠的身后,闪身而出,几步上得前来,领着李元珩一路去到花厅,向着桌上的饭食一指: “陛下,就是这些。这些就是那些吃了可以致人流产的相克的菜。请陛下明鉴!” 因着要留证据,桌子上的菜都还未撤,这会儿,还原样儿摆着呢。 是以,李元珩一来,便瞧了个正着。 睨了眼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的膳食,李元珩俊脸微沉,旋即,沉声吩咐道: “宣太医!”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领着太医令郭太医与几名当值太医,一并过来永安宫,一路将人领到了花厅之中。 才一进得这花厅,众太医便瞧见了皇帝与姝嫔,不由纷纷下拜: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姝嫔娘娘!” “见过陛下!见过姝嫔娘娘!” …… 见状,李元珩不耐一摆手: “行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虚礼?” 说着,年轻帝王又抬手一指不远处桌上的膳食,道: “众卿替朕去瞧瞧,这些菜品,可是有哪里不妥?” 闻言,众太医自是齐齐恭声应是,旋即转目去瞧那桌子上的菜品。 不瞧还好,这细细一瞧之下,郭太医等一众太医们,登时齐齐变了脸色。 待到太医们,对这些菜品一一查验过后,一众太医的面色便是变得愈加的不好起来。 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太医令郭太医上得前来,向着皇帝如实禀报: “禀陛下,经查验,这些菜品皆为相克,吃了恐会引起身体不适,如是有孕之人吃下这些,更是会伤及孕妇腹中胎儿,导致流产。” 话毕,郭太医冲着昭文帝深深一揖。 不再多言。 摆足了一副“事实便是如此,一切但凭陛下圣裁”的模样。 闻得郭太医的话,李元珩登时大怒,猛的一拍一旁小几: “呵,好!好!好!当真是好得很呐!查!给朕好好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胆敢谋害姝嫔,谋害朕的皇嗣!” 见此情状,在场众人唬得不轻,纷纷跪倒。 方进忠则是肃着一张老脸,领命而去。 见众人如此,李元珩沉着一张俊脸,也并不叫他们起身,只是第一时间扶起了,也欲与其他人一起拜倒的宁雨菡: “雨菡,你莫跪!” 说话间,年轻帝王还将宁雨菡往怀中带了带,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闻言,宁雨菡眸中霎时间染满雾气,惨白着一张小脸,怯怯的睨向李元珩,端的是一副娇滴滴、我见犹怜的小模样: “陛下,我怕!我好怕啊~。有人要害臣妾!陛下,您要替臣妾、替咱们的孩儿做主啊~” 言罢,宁雨菡便一头扎进年轻帝王的怀中,身子一抖一抖,不住的瑟缩起来,间或隐隐传来压抑的嘤嘤啜泣声。 可见,是真的委屈极了,也害怕极了。 见得怀中的娇人儿,这么一副柔弱、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李元珩心中顿生怜惜,不由一迭声的柔声劝慰道: “别怕!雨菡,不怕!不是有朕么?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和你腹中的皇儿!朕保证!” 说话间,李元珩还一边温柔的一下一下,轻拍着宁雨菡的背脊。 伴随着他的轻抚,宁雨菡这才渐渐的止住了嘤嘤啜泣声,身子也不再瑟缩,再次自年轻帝王的怀中抬起头来,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道: “皇上,这可是您说的。君无戏言哦~。臣妾和臣妾肚子里头的孩儿,往后,可都指着陛下守护啦~” 见她这么一副娇滴滴、可怜可爱的模样,李元珩的一颗心,瞬间化为一潭春水,柔软得不行。 闻言,青年帝王当即颔首,朗声而笑: “自然是君无戏言!往后,有朕护着你。朕定护着你和咱们的皇儿!” 话到这里,李元珩的俊脸陡然一沉,眼神一厉: “至于那害你之人——朕定会严惩!绝不姑息!” “陛下~” 得到了满意的答应,宁雨菡目露感激与孺慕崇拜的盈盈望向年轻帝王,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旋即,便欲语还休,一脸羞怯的,将整个螓首埋入李元珩的怀中,于众人无法看清的角度,唇角缓缓上翘,扬起一抹得逞的笑…… 第94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果然,在男人面前扮柔弱,便能激起男人无限的保护欲。 这招真是有效。 昭文帝这狗皇帝,果然也吃这套,逃不脱这个套路。 嗯哼。 柔弱无辜、犹如小白花一般窝在李元珩怀中的宁雨菡,无声的笑了。 然而,对于自己被套路了这件事,身为当事人的李元珩,却一无所知。 看着怀中的娇人儿,他只觉得可怜可爱,柔弱不能自理。 这样的娇人儿,越发激起了年轻帝王浓浓的保护欲。 心中越发的怜惜起怀中的爱妃来。 “雨菡,可曾用过午膳?” 李元珩柔声道。 一边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宁雨菡的秀发。 动作温柔、又透着亲昵。 窝在李元珩怀中的宁雨菡,闻言,摇了摇头: “还未曾。” 闻言,李元珩也不意外。 事实上,他早料到了。 乍一发现,满桌都是相克的、可致人流产的食物,得知有人要害她、和她腹中的骨肉,想来,他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爱妃,定是被吓得不轻。 没瞧见,他过来之后,雨菡窝在他怀中,还不住瑟缩么? 唉,这妮子,就是胆儿小、没心机。 都不知,他未曾过来时,她吓成什么样儿呢。 如此,她还哪里会有心思,吃什么午膳啊? 思及此,李元珩眸中又掠过一抹怜惜,冲着银屏挥了挥手: “摆膳!朕要与姝嫔一起共进午膳。” 银屏闻言,当即领命而去,张罗着去备膳。 不过一会儿,午膳便已摆好。 “陛下,可以用膳了。” 银屏过来恭声复命道。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复又垂眸望向怀中的娇人儿,柔声轻哄道: “雨菡,来!和朕一起用些膳。” 突闻永安宫这边发生的事,李元珩震怒,也还没来得及用午膳,便匆匆赶了过来。 一大清早,便早起上朝,后又一直忙着见朝臣、批改奏折,忙活了一整个上午。 这会儿,李元珩倒真是有些饿了。 由己度人,想必,怀中的娇人儿也应是饿了。 “朕知晓,发生这种事,你没心情用膳。不过,还是多少吃一点吧。可别饿坏了自己、和你腹中的皇儿。” 怕宁雨菡不肯用午膳,李元珩又拥着宁雨菡继续劝道。 而窝在宁雨菡怀中的李元珩,则是盈盈抬眸,乖巧的点了点头: “妾都听陛下的~” 闻言,李元珩不由朗声一笑,一双多情桃花眼中,波光荡漾,满含宠溺: “好!说好了。雨菡都听朕的。走!咱们用膳去。” 说着,李元珩便牵起宁雨菡的素手,揽着她向着厢房那边而去。 银屏已着人,将午膳备在了那里。 将帝妃之间的互动,瞧在眼中,御前伺候的一众宫人,不由得咋舌: 陛下真的好宠姝嫔娘娘啊。 从未曾见陛下如此在乎这阖宫内的哪位娘娘、小主。能得陛下如此眷顾,这位姝嫔娘娘,可是满宫里头的头一份呐! 而初夏、银屏、周嬷嬷、碧桃、小喜子等一众永安宫内伺候的宫人,也都同样震惊。 震惊过后,便是禁不住心中暗喜: 陛下对娘娘好体贴、好温柔啊。 陛下和娘娘之间的互动,这也太甜了吧? 陛下果然很是看重自家娘娘。如此,他们也就放心了! 就这样,李元珩和宁雨菡共进了午膳。 不过,因着心中都存了事儿,这一顿饭用得也不过草草,算不上有多愉快。 饭后,李元珩又安慰了宁雨菡几句,方进忠便是去而复返。 有昭文帝一声令下,旁人敢不尽心? 这不,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调查便已有了结果。 “禀陛下,制造相克食物,欲意谋害姝嫔娘娘、以及姝嫔娘娘腹中皇嗣的罪魁祸首,现已找到。” 方进忠肃着一张老脸,恭声道。 “说!是何人?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姝嫔与她腹中皇嗣!” 李元珩闻言挑眉,厉声道。 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可见,这位平日里轻易不动怒的年轻帝王,今日这是真的怒了。 见此情状,殿内众人不由都激灵灵一抖,皆都是胆颤心寒。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下子,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搞不好,后宫前朝,都将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嘶。 闻言,方进忠也是心中一凛,旋即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 “禀陛下,奴才依照陛下所令,彻查此事,现已查出,此事乃御膳房太监孙福所为。” 方进忠此言一出,在场众宫人皆是面色一变,心中暗道一声: 天爷啊! 竟是孙福—— 身为御膳房四把手的孙福! 真的假的? 真的是孙福、孙太监么? 似是为了验证众人心中所想一般,方进忠又紧接着肃声道: “孙福此人一直在御膳房负责为后宫各位娘娘、小主的膳食配菜。今日之事,便是孙福利用职务之便所为。奴才当场逮住了形迹可疑的孙福,送与慎刑司,经刑讯,孙福现已供认不讳。” 闻言,在场一众宫人越加震惊: 天爷! 真的是孙福、孙太监! 他……究竟为何要如此做啊?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是,这位孙太监,拿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被人给收买了。 所以,才甘冒天下大不为,做下这等杀头要命之事? “孙福?他好大的狗胆!” 李元珩闻言,冷哼一声: “这个孙福,可有招认背后指使他之人?” 显然,众宫人想到的,李元珩自然也想到了。 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小御膳房太监,会是此事的主使。 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这个孙福,又怎么会去谋害姝嫔和她腹中的皇嗣? 这对他这么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处? “这……” 方进忠面上有些犹豫。 李元珩见状,却很是不虞: “将这孙福给朕带过来!” 言毕,他又觉不妥。 这孙福既入了慎刑司,必是被上了刑,不然,这死太监也不会招认。 若让上过刑的孙福,就这般过来,恐会吓到姝嫔这柔弱的娇人儿。 再则,让这孙福来永安宫,也是脏污了姝嫔的地方! 思及此,李元珩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冲着方进忠摆了摆手: “摆驾慎刑司!朕去会会这个孙福。朕倒要看看,这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胆敢谋害姝嫔、与她腹中龙裔!” 第95章 孙福招了 李元珩又安抚了宁雨菡一番,这便摆驾去了慎刑司。 “娘娘,此事,可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待得昭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银屏方道。 她原为乾元殿御前宫女,还是颇有几分人脉的。 若是娘娘有意想要打探,她也是能替娘娘打探一番的。 然而,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此事自有陛下圣裁。咱们永安宫上下,就不必再过问了。” 事情捅到狗皇帝那边。 狗皇帝也承诺过,会彻查此事了。 那剩下的,便交于狗皇帝去查、去处理吧。 她只需坐等结果便是。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是摆了摆手: “罢了,不提这事儿了。本宫想去院中走走。” 眼下,她的头等大事,还是养胎。 不能为任何事,而打乱阵脚。 见状,银屏恭声应是。 一旁的初夏和碧桃,则是极有眼色的上得前去,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向着殿外的小院而去: “娘娘,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嗯嗯,还有奴婢。” …… 与此同时,李元珩已驾临慎刑司。 得知天子亲临,慎刑司总管太监胡光忙不迭来到门口亲迎: “奴才参见陛下!” 李元珩可没心情看这老奴,在自己面前玩儿这些虚的。 当即冲着胡光摆了摆手,直接问起了正题: “罪奴孙福可在?他可招供了?” 闻言,胡光当即抱拳,恭声道: “禀陛下,孙福那厮现已招供!” 说话间,胡光眸中掠过一抹得意。 呵,也不看看这儿是哪里? 这可是阎王老爷进来,也得要脱一层皮的慎刑司。 他老胡和一众手下,个个都是刑讯的高手,论刑讯逼供的手段,那可都是一等一的。 落到他们手中,天王老子都得要招供,再硬的骨头也都扛不住。 这孙福,自也不会例外。 事实上,方进忠、方爷爷前脚才刚走不久,他们便已经让那孙福招供了。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孙福已经招供?” 旋即,眼神一厉: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这孙福,谋害姝嫔与她腹中皇嗣?” 见状,胡光被唬得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当即俯首恭声回话: “禀陛下,据孙福供认,他是收了丽嫔的贿赂,才听凭丽嫔指使,在姝嫔的午膳中,弄了些相克的菜,想要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令姝嫔流产。” 听得胡光所禀,李元珩的面色陡然一沉: “丽嫔?呵,好个丽嫔!” * 披香殿 丽嫔刚用完午膳,此时正听着殿内宫女杏儿打听回来的消息: “你是说,陛下适才去了永安宫,请了太医,又和宁氏那贱人,一起共进了午膳?” 听完杏儿口述的一切,丽嫔禁不住柳眉倒竖,恨声道。 一张芙蓉面上满是嫉恨。 “是……正是如此。” 杏儿闻言,点了点头,复又禁不住皱眉: “娘娘,您不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么?好端端的,陛下怎的会突然去永安宫,还召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去。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将太医令和当值的太医们,全都召到了永安宫。这……” 杏儿也说不上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切,好似不同寻常。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杏儿是个心思细腻,且警醒之人。 然而,丽嫔却并不以为意。 闻言,她只是没好气的哼笑出声: “这有什么好蹊跷的?定是宁氏那贱人作妖,引了陛下过去,又拿她那肚子说事,博君爱怜。哄得陛下还以为,她身子有什么不适,才一口气召了那么些太医,一起过去永安宫的。 后头,宁氏又故技重施,哄了陛下留下来和她共进午膳。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哼!宁氏她有什么啊?她不就仗着肚子里头的那块肉,才敢这般拿乔么?哪天没了肚子里头这块肉,我看宁氏这贱人,还怎么嘚瑟!” 丽嫔越说越气愤,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 杏儿见状大骇,一迭声劝道: “嘘,娘娘,您别说了!娘娘您小声点!” 她的个天爷啊。 娘娘这么大声! 这些怨怼诅咒之语,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传出去,可怎生是好? 娘娘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啊? 之前,在昭阳宫宫门口,就口无遮拦。 这会儿,又…… 唉。 杏儿忧心不已,丽嫔却并不领情。 不仅不听劝,反倒是撇了撇嘴: “本宫说的都是大实话。谁也管不着!” 说着,丽嫔还欲再说些更狠的,以泄心中对宁氏那贱人的嫉恨与不忿,而就在此时,一名身着御前内侍衣袍的小内侍,却是由丽嫔宫中的总管内侍小海子,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 “小许子公公,您请!您这边请!” 原来,这名被小海子领进殿的正是方进忠的徒弟——小许子。 丽嫔也一眼认出了小许子,见状,也顾不得再怨怼怒骂,而是嗖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笑盈盈迎了过来,一脸惊喜的道: “小许子,你怎么来了?莫不是陛下传召本宫?” 小许子则是半点也不打算与丽嫔寒暄,才一进殿,便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肃声道: “陛下口谕,传丽嫔即刻前往乾元殿,不得有误!” 闻言,丽嫔登时大喜过望,一点都未曾发现小许子神色的异常,欢喜的一迭声道: “真的么?陛下真的召我去乾元殿了?” 陛下都多久未曾召过她,她都有多久未曾得见过君颜了啊? 陛下这是想起她来,忆起她的好来了? 丽嫔无比欢喜的想。 嘴上则是又道: “小许子,你且稍等,且容本宫去梳洗打扮一番,再随你一起去乾元殿。” 言罢,丽嫔便欢喜的欲往内殿走,却是被小许子给一把拦了下来: “不用梳洗了,陛下正在乾元殿等着呢。丽嫔,这便随咱家走一趟吧!” 丽嫔闻言,蹙了蹙眉,暗骂小许子狗眼看人低,对待她忒不客气。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欢欢喜喜的随着小许子,一起直奔乾元殿。 路上,丽嫔心中不由冷哼: 哼,这小许子,狗眼看人低。 不就是见得她早已无宠,才敢如此不给她面子的么? 等着瞧吧! 说不得这一次的乾元殿之行,她就能重获帝宠。 到时候…… 哼哼。 她定要让这小许子好看! 还有宁氏那贱人。 她也定不饶她! 第96章 这是诬告! 丽嫔就这样一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得意又欢喜的来到了乾元殿。 才一入得殿中,她却发现后宫不少嫔妃,此刻,居然都聚集在这乾元殿中。 丽嫔打头瞧见的,便是一身华丽衣裙、华贵万分的王贵妃。 “贵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丽嫔不由有些傻眼,禁不住脱口而出。 换来的则是王贵妃一计不耐的冷哼,与一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见此情状,丽嫔有些莫名。 心道: 陛下不是想起了她,独召她一人前来侍奉么? 她还以为…… 看来,是空欢喜了一场。 一时间,丽嫔心中原本的那点儿欢喜,消散了大半。 再仔细一瞧,竟是除了卧病在床的皇后,后宫诸人此时,都在这殿内。 而昭文帝正坐于上首,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人—— 竟是姝嫔宁氏。 此情此状,丽嫔一看,便火了,眸中满是嫉恨的小火苗: 宁氏凭什么能够坐在陛下身侧? 她凭什么? 丽嫔怒气冲冲,刚准备开口直谏,见得她进得殿来,端坐于上首位的李元珩,俊脸却陡然一沉,厉声喝道: “丽嫔,你跪下!” 见天子突然发怒,在场诸嫔妃皆是心头一凛,有那胆子小的,已是止不住瑟缩。 丽嫔整个人也是激灵灵一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跪下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只感到既委屈、又莫名,禁不住道: “不知陛下因何召臣妾过来?又因何发这么大的脾气?难不成,是臣妾做错什么了吗?” 丽嫔自诩,她一向循规蹈矩,守礼知礼,应是不会犯什么大错。 陛下却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对她,丽嫔心中越想越觉得委屈。 她说出这番话来,也是要让昭文帝知道她的委屈。 实在不该冲着她发火,厉声叫她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下跪,失了她的脸面。 谁知,丽嫔此言一出,李元珩怒火更甚: “哼,朕为何发这么大脾气?还不都是因着你干的好事!丽嫔,你竟然还敢问,你做错了什么?还在这里给朕装傻。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李元珩冲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摆了摆手: “去!传孙福过来。让丽嫔“见一见棺材,掉一掉泪”。” 方进忠闻言,领命而去。 丽嫔却是一脸莫名: “陛下,您是在说什么啊?臣妾不明白。” 还有那个孙福…… 他是谁啊? 嗯,好像有那么一点耳熟。 不过,却也记不得了。 她既记不得,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丽嫔原本就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 陛下说话这般云山雾罩的。 她是真的听不懂啊。 这会儿,她都被搞糊涂了。 见她如此,李元珩又是冷哼一声: “不明白?待会儿,领了孙福过来,相信丽嫔你便不会再说不明白了。” 丽嫔闻言,愈加莫名,刚欲开口再问问,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殿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下一刻,方进忠便指挥着人,押着血迹斑斑、满身是伤的孙福来到殿中。 见此情状,殿内一众嫔妃,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少胆小的嫔妃,则是纷纷撇过头去,不敢去看那满身是伤,形容凄惨之人。 嘶。 实在是太惨! 太可怕了! 这个人明显是被上了刑,而且,还是重刑。 真真是不忍直视! 丽嫔见状,也是唬了一跳,掩住口鼻,撇过头去,不想看这腌臜人,口中禁不住斥道: “方进忠,你怎么回事?这种腌臜人,你也敢往乾元殿中领。也不怕污了陛下的眼?” 对于丽嫔的质问,方进忠却并不理会。 他命人将孙福往地上一扔,便是冲着昭文帝躬身一揖: “陛下,孙福现已带到。” 自孙福被带入殿中,李元珩便一把将坐于身旁的宁雨菡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雨菡,莫怕!” 怀中的娇人儿如此柔弱娇软,哪里见得这些污糟? 若是被孙福的这幅样儿,给吓到了,可怎生是好? 一时间,李元珩有些后悔,不该叫人就这样把孙福这厮带进来,应该稍微给他洗漱整理一番,以免吓坏了怀中的娇人儿。 何况,他这娇人儿,此刻肚子里头还有他们的皇儿呢。 真是大意了啊! 闻得方进忠的话,李元珩心不在焉的轻“嗯”一声,这才淡淡睨了一眼身上血迹斑斑的孙福: “孙福,把你之前招供的一切,再说一遍,给众人听听。” 匍匐于地的孙福闻言,身子明显一抖,惶惶开口道: “陛下,奴才乃御膳房负责为后宫诸位娘娘、小主配菜的太监孙福。奴才是收了丽嫔的贿赂,才听凭丽嫔指使,在姝嫔的午膳中,弄了些相克的菜,想要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令姝嫔流产的。 陛下,奴才是被猪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窍,才……这一切,都是丽嫔娘娘指使奴才的啊!是她指使奴才害姝嫔、以及姝嫔娘娘腹中的皇嗣的啊。陛下,请您明鉴啊!” 一众嫔妃闻言,皆是一怔,旋即,又齐齐转目望向丽嫔。 那眼神,分明在说: 什么?丽嫔居然意图谋害姝嫔和她腹中的皇嗣?! 这是什么惊天大消息! 丽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给弄得一怔,迎上一众嫔妃投注过来的目光,丽嫔瞬间回神,满目愤然的望向匍匐于地的孙福,手指一抖一抖的直指向他,大声喝道: “你……你胡说!大胆贱奴,你竟敢血口喷人,诬陷本宫!” 说着,丽嫔又转目望向李元珩,激动的一迭声道: “陛下,这是诬陷!臣妾并未曾指使这死太监去害姝嫔与她腹中皇嗣。臣妾是被冤枉的。陛下,您可不能信了这狗奴才的鬼话!陛下,您明鉴啊!” 丽嫔一脸的理直气壮,立证自己并不曾指使孙福去害宁雨菡。 这个孙福就是在诬告! 绝对是诬告! 就在这时,跟随着方进忠一起押送孙福过来的慎刑司总管太监胡光,却是突然上前一步,冲着端坐于上首位的李元珩躬身一揖: “启禀陛下,孙福在慎刑司内,不仅对收受丽嫔的贿赂,听凭丽嫔指使,谋害姝嫔与她腹中的皇嗣罪行,供认不讳,还供出了证据。” 第97章 人证物证俱在 说话间,胡光冲身后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当即会意,上得前去,将手中的托盘,躬身递于李元珩手边。 “陛下,奴才根据孙福所供,于他的住处,找到了这沓银票。据孙福供称,此乃丽嫔贿赂于他的银票。奴才已谴人去此钱庄查证,现已查明,此银票的银钱,确系丽嫔娘家周府所有。请陛下明鉴!” 胡光又冲端坐于上首位的昭文帝俯身一揖,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皱眉瞥了一眼托盘上的那沓银票,复又转目冷冷望向丽嫔,冷声开口道: “丽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么?” 闻言,丽嫔浑身一颤,比之前的气势,明显气弱了几分,一个劲儿摆着手道: “陛下,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加害姝嫔,更没有要谋害她腹中皇嗣。陛下,是有人诬陷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见状,李元珩沉着脸,皱眉不语。 而胡光则是又躬身抱拳道: “陛下,还有旁的人证。” 说着,胡光又冲着另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立时会意,大步走出殿外,不多时,便带着几名宫人走了进来。 那几名宫人均身着普通低等宫人服饰,想来,便是宫内当差的普通宫人,并无品级。 陡然间被带到乾元殿,得见天颜,他们都有些瑟缩,才一进得殿中,便都噗通一下跪倒,冲着上首位的昭文帝纳头便拜: “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皇上万福金安!” …… 见此情状,胡光轻咳一声,沉声命令道: “尔等把你们听到见到的,给陛下学一遍。” 提到正题,跪着的几名宫人丝毫不敢隐瞒,忙不迭将他们的所见所闻,统统说了出来: “奴婢当值时,正好经过昭阳宫,在昭阳宫门口,见得丽嫔娘娘气势汹汹,信誓旦旦的说,定要给姝嫔娘娘一些颜色瞧瞧。” “奴才也正好打昭阳宫门口经过,正好瞧见了。丽嫔娘娘确实说,要给姝嫔娘娘一些颜色瞧瞧。还说,若不给姝嫔娘娘一些颜色瞧瞧,她便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的确如此!奴婢也听见了!” “对!对!对!奴才也听到了!” …… 闻言,李元珩面色一沉,怒瞪向丽嫔: “丽嫔,你前脚才说要给姝嫔一些颜色瞧瞧,后脚姝嫔就被谋害,你怎么解释?别告诉朕,这只是个巧合。” 而丽嫔这个时候,也是急了,一个劲儿摇着头、摆着手,急急分辩道: “不是!这是巧合!这真就是巧合啊。陛下——,臣妾真没有加害姝嫔,真的!陛下,您相信臣妾!您千万要相信臣妾啊!” 李元珩闻言,眸中晕染着怒气,唇角掠过一抹讥嘲: “哦?这么说,这几名宫人又是诬陷?丽嫔你并没有说过这些话?还是,这银票是假的,你并未曾以这些银票贿赂孙福,嗯?” 闻言,丽嫔眸光一闪,明显很是心虚: “我……我……那是……” 而闻得皇上的话,那几名宫人也明显慌了神,他们生怕陛下以为,他们都是在说假话,情急之下,压根就不待丽嫔将话给说完,便迫不及待的一迭声道: “陛下,奴婢没有诬陷丽嫔娘娘!” “陛下,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啊!” “对!对!这些都是奴才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俱都是千真万确。当时,贵妃娘娘也在场,陛下,您若不信,还可以问贵妃娘娘的啊!” …… 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如此言行,是否越矩了。 甚至,将王贵妃都给直接抬了出来。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转目望向此时正默默坐于一隅的王贵妃: “哦?贵妃,你当时也在场?你也听到了丽嫔的所言,说要给姝嫔一些颜色瞧瞧?嗯?” 似未曾料到自己突然被点名,闻言,王贵妃不由一怔,迎上昭文帝投注过来的探究目光,王贵妃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又古怪,忙不迭开口道: “是啊!丽嫔那会子正好要回她自己宫中,臣妾便送了送她,谁知,她走到臣妾的宫门口,突然就说……就说要给姝嫔一些颜色瞧瞧。皇帝表哥……陛下,臣妾当时,也被丽嫔这般大放厥词,给唬了一跳呢。” 王贵妃迫不及待的表明立场,迅速撇清关系。 情急之下,她都开始规规矩矩的口称臣妾、陛下了。 再无往日那边,青鸾、皇帝表哥的,腻歪得令人发齁。 王贵妃心里头那叫一个急啊。 谁人不知,丽嫔周喜月,其父是她父亲王丞相的心腹,而丽嫔则一向是依附于她这个贵妃。 她不赶紧表明立场,撇清关系,指不定,这些人要以为,是她指使丽嫔干下这起子事的。 君不见,皇帝表哥瞧她的眼神,都有些说不出的渗人了么? 不行!坚决撇清! 这个锅,她可不背。 一番话落,王贵妃还不由没好气的拿眼瞪向丽嫔。 那眼神分明在说—— 好你个丽嫔! 你竟真有胆子这么做,给了姝嫔好大的“颜色”瞧瞧。 只是,你不要命,也不要带累本宫啊。 莫要牵连本宫! 闻得王贵妃所言,又迎上王贵妃的目光,秒懂了其眼神之意,丽嫔大急。 这是连大靠山贵妃娘娘,也不相信她、也要放弃她了么? 不要啊! 丽嫔心中生起无边的恐慌。 而闻得王贵妃的话,高坐于上首位的李元珩,又再次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望向惶惶不安的丽嫔: “丽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贵妃也冤枉了你?” 丽嫔面色煞白,惶惶然一个劲儿摆手: “陛下,贵妃娘娘没冤枉臣妾。不!臣妾是说,臣妾确实是说过要给姝嫔一些眼色瞧瞧,可,臣妾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未曾做过什么啊。还有,那银票……” 话到这里,丽嫔咬牙。 事到如今,她豁出去了。 “那些银票,确实是臣妾拿来贿赂御膳房的太监的。可,臣妾贿赂他,却未曾叫他做什么,只是想在御膳房寻个眼线,以备他日所需。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谋害姝嫔与她腹中皇嗣。陛下,您千万要明鉴啊!陛下——” 她甚至不怎么记得,她贿赂的是哪个太监,只隐约记得,是御膳房的四把手。 现在一想,这个人,只怕就是孙福。 丽嫔心中大呼点儿背。 她是冤枉的啊! 她真的是冤枉的! 第98章 贬为庶人,赐鸩酒自裁 之前,丽嫔还一直有所顾虑,不敢将她贿赂御膳房太监的事,说出来。 毕竟,这起子暗地里干的事,怎么能公之于众呢?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她可不想被冤枉。 被诬陷谋害姝嫔、与她腹中胎儿啊。 毕竟,谋害皇嗣,这罪名很大的。 丽嫔可不敢身受。 这边厢,她信誓旦旦的分辩着,极力试图摆脱嫌疑。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匍匐于地的孙福,却突然间有了动作: “陛下,的确是丽嫔娘娘指使奴才谋害姝嫔与她腹中皇嗣的。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在丽嫔的蛊惑下犯下大错。奴才该死!” 言罢,孙福突然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墙上撞去。 轰的一声,顿时血流四溅。 丽嫔离得不远,孙福的血,更是直接溅到了她的身上、脸上。 她被吓得不轻,“啊——啊——啊——”的不住尖叫着。 殿内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唬得一怔,待到回过神来之际,孙福已然触壁而亡。 不少嫔妃被眼前的状况,给唬得不轻,或面色惨白,或不住瑟缩,或衣袖掩面,或撇过头去,或嫌恶的掩住口鼻。 李元珩则是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遮挡住眼前的惨状,一边轻拍着宁雨菡的背脊,柔声安慰: “雨菡,莫怕!没事的!有朕在,不会有事。乖!莫怕啊。” 而此时,胡光也回过神来,几步走到孙福那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旋即,冲李元珩一拱手: “陛下,孙福已气绝身亡!” 谁能想到,孙福竟是就这般死了。 还是自己一头撞死的。 联想起孙福死前说的话,他这简直就是在以死明志啊。 在场众人不少都有如此想法,禁不住目光复杂的齐齐望向犹自惊叫着的丽嫔。 感受到众人投注过来的异样目光,丽嫔也顾不得惊惧恐慌了,而是回瞪了众人一眼,异常警醒道: “你们这般看我做甚?” 闻言,不待旁人说话,柔嫔付柔尔便是禁不住嗤笑出声,第一个开口道: “嗤,丽嫔,瞧你这样儿。你莫不是心虚了?” 丽嫔闻言,不由皱眉,一边抹着被溅到脸上的血,一边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柔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今天这事…… 一件件,一桩桩。 究竟是哪个贱人在陷害她? 丽嫔的状态,明显很是不好,然而,柔嫔却不愿意就此放过她。 “呵,你就是心虚!没听到孙福临死前说的那番话么?前脚他才刚说完那番话,后脚他便直接触壁而亡。孙福这分明就是以死明志!别以为咱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 “你……” 闻得柔嫔的话,丽嫔又惊又惧又气,抖着手,直指向柔嫔。 然而,柔嫔却压根不再管她,而是冲着李元珩盈盈一福: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重要人证孙福现已以死明志。罪证确凿,岂容丽嫔狡辩?丽嫔谋害姝嫔以及她腹中皇嗣,罪证确凿,望陛下严惩!” 柔嫔之父——忠勇侯,乃已故老英国公心腹。柔嫔自入宫,便一直依附于谢皇后;与父亲是王丞相心腹、自己又依附于王贵妃的丽嫔,分属两个阵营。 而作为皇后与贵妃各自麾下之人,柔嫔和丽嫔也算是老对手了,往日里,可没少互相倾轧。 如今,有机会将丽嫔一军,柔嫔自是不会放过。 何况,自老英国公突然病逝之后,王家的势力更甚,而偏偏,谢皇后却又一直缠绵病榻。 柔嫔可不想让王贵妃那一边,趁机将势力做大,凌驾于皇后之上。 这对于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今,有机会废了丽嫔,从而打击到王贵妃、及其宫中势力,柔嫔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是以,柔嫔迫不及待,就要令丽嫔定罪。 而闻得柔嫔的话,一众嫔妃神色各异: 不少嫔妃,也纷纷出言赞同柔嫔的话: “陛下,柔嫔娘娘说的没错!孙福这分明就是以死明志啊!” “丽嫔谋害姝嫔及其腹中皇嗣之事,此乃罪证确凿,不容狡辩!” “人证物证俱在,重要人证还直接以死明志。丽嫔分明罪大恶极。请陛下明鉴!” …… 这些人之中,有真认为,谋害姝嫔及其腹中皇嗣的定是丽嫔的;也有平时受尽丽嫔欺压,借机报复的;更有想要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的。 谁叫丽嫔平时,仗着自己出身高门,又依附于王贵妃,便是各种嚣张狂妄、惹人嫌呢? 这个时候,可不就是墙倒众人推了么? 毕竟,在这后宫之中,希望丽嫔倒霉的人,可不少。 而与此同时,王贵妃望向丽嫔的眼神,则满是嫌弃,已犹如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她知道,丽嫔怕是要废了! 这个蠢货!居然去谋害姝嫔和她腹中龙裔。 你丫谋害了,也便罢了。 居然还留下了把柄。 真是蠢不可及! 邓贤妃一派贞静娴雅模样,端坐于一隅,正在默念佛经,一副不忍直视眼前这一副腥风血雨的模样。 叫一旁的宫人见了,都禁不住暗道一声: 贤妃娘娘果然菩萨心肠,忒悲天悯人。 这是连孙福这样的罪人,也不忍见他落得这般下场啊! 坐于上首位的李元珩,将众人的神情、举动,尽数瞧在眼中,他朝着殿内冷冷扫视了一眼,原本还聒噪着的几个嫔妃,见状,唬得一跳,齐齐噤声。 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年轻帝王这才转目望向此时已经状若疯癫,身上、脸上俱都沾着血的丽嫔,冷声开口道: “丽嫔周氏,谋害姝嫔与姝嫔腹中皇嗣,罪证确凿。即日起,贬为庶人,赐鸩酒自裁。” 谋害皇嗣是大罪。 直接仗杀,都不为过。 只是,乍一闻得昭文帝所言,在场一众嫔妃,却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居然是贬为庶人,赐鸩酒自裁? 陛下这可真是雷霆手段啊! 众嫔妃面色各异,禁不住齐齐转目朝着上首位望去。目光齐齐聚焦在此时,正被皇帝紧紧揽在怀中护着的姝嫔的身上。 陛下,竟为出身小官庶女的姝嫔,赐死出身高门、父亲身居要职的丽嫔? 真没想到,陛下竟愿为姝嫔做到如此地步。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重视姝嫔腹中的皇嗣啊! 姝嫔,怎么就这般好命呢? 思及此,众嫔妃又羡又妒,不由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第99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最是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当属丽嫔。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双目赤红,不住摇头晃脑,双手近乎疯魔一般,在自己身上、头上来回抓挠,任凭指甲挠破了皮肉,挠得发髻散乱,她也恍若未觉,只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叫喊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啊——” 一边说,丽嫔还一边以头撞地。 只撞得,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巨响。 而丽嫔却犹未所觉。 甚至,还好似没有痛觉一般,还在那里一边不住扭动着身子,双手不住抓挠着头发,一边口中歇斯底里的惊呼着,反反复复都是: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是谁?是哪个贱人在害我?别被我找出来,否则,我绝不饶她!啊——啊——,哈,啊哈哈哈哈——” 眼见得,丽嫔就这样,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见得她这副歇斯底里、疯疯癫癫的模样,在场一众嫔妃,俱都被唬了一跳。 有妃嫔禁不住道: “丽嫔她……莫不是疯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嫔妃皆是一脸的深以为然。 瞧丽嫔这副模样…… 她可不就是疯了么? 这还不叫疯,什么才叫疯? 见状,坐于上首位的李元珩不由皱眉,却仍旧不忘将一旁的宁雨菡护在怀中,柔声安慰宁雨菡: “雨菡,莫怕!没事的。有朕在,别怕!” 谁能想到,不过寻常的一场对质,竟然会发生如此多的事。 前有孙福撞壁而亡;后有丽嫔如此疯癫模样。 这可真是…… 倒是让怀中的娇人儿,平白受了惊吓。 以怀中人儿这般柔弱的性子,也不知,是否被吓到。 若是因此,而惊到她和她腹中皇儿,可怎生是好? 事到如今,李元珩不由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便不让这娇人儿过来乾元殿了。 让她自在永安宫歇息,这边他自行查清一切,等有了结果,便直接着人去永安宫告知她一声便是。 何苦让她过来这一趟,受如此多的惊吓。 思及此,李元珩的眉头又是一皱,心下禁不住有些自责,睨了眼,疯疯癫癫、歇斯底里的丽嫔,李元珩遂挥了挥手: “将周庶人拖下去!” 显然,李元珩已经不想再看着她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儿了。 更怕庶人周氏这副模样,会惊到宁雨菡和她腹中的皇嗣。 是以,李元珩打算速战速决。 直接叫人把周氏拖下去便罢。 至于周氏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神弄鬼的假疯,李元珩却并不在乎。 适才,他旨意已下,贬丽嫔为庶人,赐鸩酒自裁。 待到周氏被拖下去后,自有人会端杯鸩酒于她。 无所谓这鸩酒是她自己喝,还是由旁人来灌。 结果都不会改变。 闻言,殿中内侍齐齐应是。 几名知机的小太监,立时几步来到疯疯癫癫的丽嫔,哦,不对,是庶人周氏身前。 七手八脚的将庶人周氏向着殿外拖。 而此时,鬓发散乱,形容狼狈的周氏,还在那里不断挣扎,歇斯底里的惊呼、尖叫: “啊——,是谁在害本宫?本宫没有!不是本宫!本宫是冤枉的!皇上,臣妾冤枉啊!” 周氏挣扎着不愿离去,拼命想要朝着上首位的皇帝那边奔,奈何被几名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架着,如蜉蝣撼树,根本挣脱不开身,只得就这样,疯疯癫癫、形容狼狈的被那几名小太监,拖拽着向着殿外走去。 殿内众人,就这样,瞅着周庶人被拖拽着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一众嫔妃眼前。 众嫔妃见状,面色各异: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只觉解气;有人面上惶惶,明显被刚刚的一幕,给唬得不轻;也有人面露不忍;还有人面上,掠过一抹类似于物伤其类、兔死狗悲一般的哀色。 居高临下坐于上首的李元珩,自然将后宫诸人的面色,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他目光微闪,不辨喜怒。 而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坐于一隅的邓贤妃,则是突然自椅子上起身,施施然来到大殿中央,优雅的冲着李元珩行了一礼: “陛下,您刚刚也瞧见了,丽嫔……周庶人现已疯癫。她这幅模样,也怪可怜见的。臣妾瞧着实在不忍。 陛下,看在周庶人自东宫那会儿便开始服侍您的份儿上,就别让她自裁了。改为让她入冷宫。您看可好?” 闻言,不少嫔妃与在场宫人,皆暗道贤妃果然慈善。 这位,真就是如那观世音菩萨一般,大慈大悲、慈眉善目。 李元珩闻言,却是一挑眉,斜睨了此时,正冲着他盈盈下拜的邓贤妃一眼,一脸的不置可否: “哦?贤妃,你是在为周庶人求情?” 邓贤妃闻言,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面上一副悲天悯人模样,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是!陛下,臣妾的确是在替周庶人求情。” 说着,她又望向被皇帝揽在怀中的宁雨菡,笑道: “陛下今日之怒,皆因姝嫔妹妹而起。不过,姝嫔妹妹自也是那和善之人。想来,姝嫔妹妹也不忍周庶人横死。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皱了皱眉: 邓贤妃这番话是何意? 暗指她是那搅事精,今天的一切,包括丽嫔的惨状,都是因她而起? 还是想要给她来个道德绑架? 若是她不顺着她邓贤妃的意思,求情放周氏一马,她便不是和善之人? 换而言之,她便是个睚眦必报、不贤不惠的恶女。 果不其然,邓贤妃此言一出,众嫔妃望向她的目光,明显变得不同了。 不少人的目光之中,带着审视,与赤裸裸的怨怪。 好似在说—— 宁氏,你就是个祸水! 快应了贤妃娘娘的话,否则,你就是个坏蛋! 奸妃! 是周幽王的褒姒,商纣王的妲己。 你个奸妃! 而就在这时,李元珩也开口了: “雨菡,对此,你怎么看?嗯?” 年轻帝王转目望向宁雨菡,冲着她挑眉一笑,一副在征询她意见的模样。 闻言,宁雨菡直接无视一众嫔妃投注过来的灼灼目光,一扬修长白皙的脖颈,冲着众嫔妃,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这才转目望向身旁的昭文帝,倏然自座位上起身,冲着李元珩深施一礼: “陛下乃大胤之主,亦是臣妾等人的天。陛下乾坤独断,一切自有圣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不敢妄议!” 第100章 落水身亡 哼,这个贤妃! 还想逼着她,附和着你丫说话? 宁雨菡偏不! 她都听、且只听昭文帝的。 狗皇帝怎么说,她便怎么听。 绝无异议。 听领导——皇帝的话—— 这才是一个合格嫔妃应具有的素质。 果不其然,李元珩闻言很是满意,多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赞许。 不得不说,宁雨菡的一番话,真真是搔到了李元珩的痒处。 他乃天下之主,阖该乾坤独断。 宁雨菡这个后宫女子都懂的道理,前朝那些老臣不懂。后宫这些世家高门出身的贵女们也不懂。 还敢置喙他的话? 哼! 说起来,还是面前的娇人儿,识大体!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一把揽过,此时正冲着他盈盈下拜的宁雨菡的纤腰,朗声道: “好!好!好!雨菡说的很是!来,雨菡,坐!不是说,你叫你莫行礼了么?你啊,又忘了!” 李元珩将宁雨菡径直扶坐到身旁,她原本的座位上安坐,一手轻揽着她,一手抬起虚点了点怀中娇人儿的额头,宠溺一笑。 见皇帝闻得自己适才那番话,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宁雨菡唇角微扬,抿唇一笑,娇声道: “是!陛下,臣妾知道啦~” 看来,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真真是很合狗皇帝的心意呢。 果然! 皇帝虽年轻,却也是君王。 但凡是君王,都会想要乾坤独断,而不是让人置喙、左右他的决定。 正如,现代的那些领导们,既当了领导,他们自然也都希望,能够一言堂、自己个说了算。 可不想听底下的人,没事哔哔。 质疑他的决定。 何况,他都已经赐自裁了,贤妃偏要跑出来求情,让皇帝改为将庶人周氏打入冷宫,这是几个意思? 显摆你丫仁慈啊? 所以,你是想让皇帝成为你仁慈的对照组,让旁人觉得皇帝残忍咯? 哼,真真是不知所谓。 眼见得昭文帝只顾着同身边的姝嫔甜甜蜜蜜、你侬我侬,众嫔妃只觉得心口发酸,不少人又羡又妒又恨,再次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陛下何时对后宫哪个嫔妃如此好、如此另眼相待过? 这个姝嫔她凭什么? 陛下现如今,光顾着和她说话,只将她们众人,都给直接晾在一旁,这算怎么一回事? 哼,姝嫔这个狐媚子! 真是个奸妃! 气愤过后,嫔妃们回过神来,眼瞅着此时还杵在那里,等着皇上发话,却俨然已经被直接无视的邓贤妃。 不少嫔妃又都有些幸灾乐祸。 啧,没想到素来光鲜、于后宫之中高高在上,仅次于皇后、贵妃,第三尊贵的贤妃娘娘,也有今天。 此时,邓贤妃也明显有些不甚自在。 闻得姝嫔适才的话时,她的眸中便掠过一抹讶然,旋即,飞速掠过一抹厉色。 这个姝嫔,竟是不顺着她的话头来。 她这是何意? 是想与自己对着干? 哼,好你个姝嫔! 这会儿,眼见得陛下直接无视她,只与姝嫔那贱人打得火热,邓贤妃便是心下暗恨不已,面上一贯的贞静娴雅,差点就要挂不住。 见昭文帝俨然一副遗忘了她的模样,邓贤妃只得装作浑不在意的轻咳一声,主动开口道: “陛下,周庶人那……您看……” 其实,她也并不在意周氏那蠢货的生死。 刚刚站出来谏言,也不过是想要卖个好,在众人面前彰显她的贤德与仁慈。 并且,暗搓搓踩一踩皇帝目前的宠妃——姝嫔,让大家看看姝嫔这“奸妃”的真面目,让后宫诸人越加恨上姝嫔罢了。 只是,谁曾想,事情的发展,却俨然已经偏离了邓贤妃之前所预期的轨道。 这会儿,她倒很是有些不尴不尬,骑虎难下。 闻言,李元珩转目瞥向立于殿中的邓贤妃,原本在望向姝嫔时,显得温柔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此时瞅着却是淡漠得很,面上的笑意也已尽数敛去: “爱妃还欲替周庶人求情?” 迎上年轻帝王的目光,邓贤妃没来由心头一凛。 恍惚间,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她却并没有抓住,她张了张嘴: “陛下,臣妾只是……” 然而,李元珩却并未曾让她将话说完,便摆了摆手: “罢了,看在周庶人伺候朕一场的份儿上……” 李元珩嘴上淡淡,心中却是烦腻得很。 前朝有那帮子老臣,在那里指手画脚;到了后宫,还有如贤妃这般贵女,时不时置喙圣意。 他早就不耐烦了。 这些人,是想要架空他这个皇帝,让他做一个傀儡,做他们的提线木偶么? 哼,想得美! 不过,此时,还不是他该翻脸之时。 不过周氏的生死。 罢罢罢。 他暂且容她。 李元珩正欲下旨,改令周氏自裁为打入冷宫。 反正,冷宫里活着,也不见得比死好。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一片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刚刚那群领了庶人周氏出殿的小太监,便是一个个神色慌张、衣衫凌乱、头上冠帽歪斜的奔进了殿中。 眼见得他们去而复返,且一个个如此模样,殿内众人便是一脸莫名。 端坐位上首位的李元珩,则是皱了皱眉。 他正欲开口询问一番,那几个小太监便噗通一下,齐齐跪倒于地。 其中一个小太监,磕头便拜,惶惶然恭声禀道: “启禀陛下,周庶人落水身亡了!”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哗然。 嫔妃们纷纷窃窃私语: “什么?周庶人死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落水身亡了?” “就是说啊。怎么是溺水啊?就算是死,也应该是鸩酒自裁才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 而坐于上首位的李元珩闻言,也禁不住皱眉: “怎么回事?周庶人怎会落水身亡?” 闻言,几名小太监又在齐齐叩首,忙不迭道: “陛下,奴才等待着周庶人行至澄湖,她突然就向着澄湖中冲。” “陛下明鉴!是周庶人她硬要往湖中闯啊。奴才等拦都拦不住。” “那澄湖多深啊。眼见得周庶人冲进去,整个人就那般被淹进去了,奴才等忙不迭奔过去想去救人。还叫了不少懂水性的宫人一起施救。废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将周庶人给捞上来。谁曾想,这会儿,周庶人已没气了!” …… 几个小太监口齿伶俐,你一言、我一语,便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个清楚。 末了,又齐齐冲着端坐于上首位的昭文帝,重重叩首,请罪道: “陛下,奴才们看管不周,令得周庶人落水身亡。请陛下责罚!” 第101章 陛下和娘娘,好甜啊! 澄湖乃乾元殿附近的一处人工湖。 湖水确实颇深,且湖面宽阔。 若是人跌入其中,确实难寻。 直接被溺死,也实在不足为奇。 闻得事情始末,李元珩沉默了须臾。 旋即,冲着惶惶叩首请罪的几名小太监,摆了摆手: “罢了。这许是天意。尔等且退下吧。” 许是周氏命数如此。 他原有心想改令其入冷宫,谁曾想,她却自己个冲入澄湖中溺水而亡。 只能说,一切皆为天意。 今日阖该是周氏的死期。 她不死于鸩酒自裁,也会像如今这样,死于溺水。 事到如今,尘埃已定。 一场对质,演变成眼前这般情状,李元珩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瞥了眼身旁的宁雨菡,见她一张小脸上似有疲惫之色,眸中闪过怜惜。 遂冲着殿中诸人,挥了挥手: “行了!都散了吧。” 这便是令一众嫔妃各自回宫了。 言罢,李元珩又转目,对身旁的宁雨菡柔声道: “雨菡,累了吧?朕送你回去。” 言罢,李元珩又是一挥手: “摆驾永安宫。” 说着,他便揽着宁雨菡一起起身,携了她,一起向着殿外而去。 全程未曾留给殿内诸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见昭文帝毫不留恋的携着姝嫔走了个没影,原本还磨磨蹭蹭不肯离开,想要博君青睐的众嫔妃们,不由既懊丧,又气结。 纷纷不情不愿、又不甘的各自离去,各回各宫。 见得众嫔妃离去,邓贤妃也摆出一副一贯的娴雅慈悲模样,施施然离开大殿。 在即将出门之际,邓贤妃忽的脚下一顿,突然回头睨了眼,一直呆呆坐于一隅、迟迟未曾离开的王贵妃,眸中掠过一抹兴味又鄙夷的笑。 这才转身走出大殿。 “娘娘,咱们也该回去了!” 眼见得其他嫔妃陆陆续续都走了个干净,唯余自家娘娘一人,还呆坐着,久久不曾有动静,贴身宫女桐儿只得悄声提醒道。 却陡然与王贵妃那充满嫉妒与愤恨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见状,桐儿禁不住激灵灵一抖,讷讷的唤了一声: “娘娘——” 他们娘娘这又是怎么了? 这眼神…… 嘶,也太可怕了! 王贵妃并未曾理会桐儿。 她的目光,直直望向昭文帝携着宁雨菡一起离开的地方,眸中满是嫉恨: 刚刚,她可是听见皇帝表哥一直唤宁氏为雨菡。 雨菡? 想来,必是宁氏那贱人的闺名。 皇帝表哥都多久未曾唤过她王青鸾的闺名了? 宁氏那贱人,凭什么? 她究竟凭什么! 王贵妃气愤难当。 又是嫉恨,又是不甘。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厢,李元珩已携着宁雨菡一起一同坐上御辇,直奔永安宫而去。 “陛下,如此于理不合呐。” 眼见得御辇缓缓向着永安宫驶去,被李元珩揽在怀中的宁雨菡,不由娇声道。 她指的自然是,她此刻,与皇帝同乘一辇之事。 她只是一个小小嫔妃,与皇帝同乘一辇,自然是于理不合的。 不管愿不愿意,宁雨菡都得要提一嘴,表个态。 否则,一旦有个什么,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轻笑出声,只将宁雨菡揽得越发的紧了: “什么理不理的?朕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理!雨菡之前不也说了,朕是你的天,一切都听朕的么?嗯?” 宁雨菡闻言挑眉: 敢情狗皇帝到现在,还记得这茬呢? 真没想到,这厮想要乾坤独断的心,还挺迫切的啊。 宁雨菡当即决定顺毛撸,遂冲着年轻帝王甜甜一笑,仰着头,以一副仰望崇拜的模样,娇声道: “那是自然。妾都听陛下的~” 她这一副娇滴滴、又满心崇拜依恋的乖顺模样,是个男人都抵不住。 见得怀中的娇人儿这般情状,李元珩禁不住龙心大悦,朗声而笑: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 李元珩心情甚好的朗笑着,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只将她揽得更紧,恨不得直接揉入怀中: “如此,雨菡你便听朕的。好好在这御辇上坐着。朕陪着你一同回永安宫去。嗯?” 闻言,宁雨菡嫣然一笑,娇声应是: “是!臣妾遵旨~” 二人相视一笑,肩并肩、手牵着手,就这样同乘一辇,向着永安宫而去。 待到回到永安宫,周嬷嬷、初夏、碧桃等人,早已在宫门口等候。 见得御辇停下,初夏与碧桃二人,便很是知机的上得前去,想要去搀扶宁雨菡,却被李元珩摆手阻止: “不用!朕来!” 说话间,年轻帝王已温柔小心的揽着宁雨菡,兀自下了御辇,而后,便这般一路揽着怀中的娇人儿,携着她向着她所居的永安宫主殿而去。 见此情状,初夏和碧桃,不由得有些傻眼,就连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周嬷嬷眸中,都难掩惊异。 见她们如此,一直跟随着御辇一路行来的银屏,不由得掩唇一笑: “你们呀,也别太惊讶。陛下待咱们娘娘惯是极好的。之前,在乾元殿,陛下也是让娘娘一直坐在他身侧,一直揽着娘娘,将咱们娘娘护在怀中,时不时柔声安慰着呢。” 刚刚银屏一直随侍左右,自然将陛下和姝嫔娘娘之前的互动,给瞧了个正着。 陛下对他们娘娘,明显很是着紧。 适才那般,才哪儿跟哪儿啊。 正常! 基本操作啦。 闻得银屏的话,碧桃禁不住“哇”一声,面上难掩欣喜: “银屏姐姐,你说真的啊?陛下待咱们娘娘,竟是这般体贴、这般好?哇哦,陛下和娘娘两个,好甜啊!” 初夏闻言,也是难掩笑意,望向此时已然渐行渐远的帝妃二人,心中也很是替自家娘娘高兴: “看来,咱们娘娘是真的得了陛下的青眼了。真好!” 娘娘得宠,她也跟着开心啊。 实在是太好了! 嗯,不得不说,碧桃说的没错。 陛下和娘娘,端的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可不就是看起来挺甜的么? 初夏禁不住抿嘴偷笑。 而一旁的周嬷嬷,和永安宫的一众宫人们,此时,也都是乐得合不拢嘴。 陛下疼他们娘娘,是好事啊! 大好事! 他们可是巴不得呢。 没曾想,姝嫔娘娘是个有福的。 不仅怀有龙裔,遇难成祥,还因祸得福,得了陛下的宠。 眼瞅着,便俨然有了宠妃之势。 瞧这架势,姝嫔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跟着姝嫔娘娘,他们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盼头啊。 真好! 第102章 娘娘这眼瞅着,是越来越得宠了 永安宫正殿内 李元珩揽着宁雨菡一路进了正殿,扶着她到椅子上坐定,而他自己,则径直做到了一旁的一张椅子上,与她肩并肩而坐。 望着眼前的娇人儿,年轻帝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连带着之前,因经历了那些污糟事,而产生的一些郁闷,也就此一扫而空。 “雨菡,朕会加派人手,护着你和你腹中皇儿。你只管安心养胎便是。其他的,你都别多想!” 李元珩轻拍着宁雨菡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今日之事,想必,这娇人儿是吓坏了! 他自然得要好生安慰。 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想到今日之事,李元珩又禁不住皱眉,想了想,又道: “今日之事,说起来,也怪朕考虑不周。御膳房人多口杂,难免出些纰漏。况且,雨菡你如今有孕,想要吃个什么,还得差人大老远的从永安宫跑去御膳房去拿。这属实不便。不若就在永安宫设立个小厨房吧。 往后,雨菡你的一日三餐,便让你宫中的小厨房打理。若是你想吃个什么,也可以吩咐小厨房给你做。岂不是好?” 宁雨菡闻言,不由一喜,忙娇声道: “如此自然是好。陛下这是要给臣妾设立小厨房了?君无戏言!臣妾谢主隆恩!” 说着,宁雨菡又欲起身,冲着李元珩一福。 她自然也是知道,有小厨房比较好啊。 只是,之前,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这会儿,既然狗皇帝开了金口,主动提议。 宁雨菡自然是千肯万肯。 并且,赶紧就欲落实此事。 终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厨房,以后,不用叫小喜子他们巴巴的过去御膳房那边拿吃食了。 真好! 见她欲起身,李元珩当即一把将她按住,轻笑着点了点她的琼鼻: “都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动不动行礼!你啊!真是个娇娇!” 他自然也知,眼前的娇人儿这是在将他一军呢。 瞧瞧! 又是“君无戏言”,又是“谢主隆恩”的。 她如此说,想来,他便不好再改口了。 这妮子,只怕就是打着这鬼主意儿呢。 啧,这小机灵鬼! 对于宁雨菡的这点子小心机,李元珩一眼看破,却也并不厌恶,也无甚反感,反而只觉得这娇人儿实在可爱。 何况,他本就打算要给宁雨菡一个小厨房,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更勿论反悔一说了。 思及此,李元珩轻笑着摆了摆手,冲随侍在不远处的方进忠吩咐道: “进忠,吩咐下去,朕要给永安宫设立一个小厨房。你安排些得力之人过来伺候着。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言下之意,便是要保证宁雨菡、以及她腹中胎儿的安全。 今日之事,切不可再次发生。 方进忠自然也是听明白了李元珩的话中之意。 闻言,他当即垂首恭声应是: “是!陛下。” 李元珩又陪着宁雨菡聊了会儿,又嘱咐了宁雨菡好生歇息,好好养胎,这才姗姗离去。 毕竟,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耽搁了不少时间,勤政殿那边,还有成堆的奏折没处理呢。 李元珩还要回去批折子。 “臣妾恭送陛下~” 对于李元珩的嘱咐,宁雨菡皆乖巧应是。 又娇声恭送皇帝离去。 待到御驾走远,她才在初夏、碧桃的搀扶下,回到了内室。 宁雨菡索性往贵妃榻上一歪,银屏和初夏忙着给宁雨菡垫迎枕、捏肩,而碧桃,则是一边在一旁伺候茶水,一边喜滋滋的道: “恭喜娘娘!坏人得了惩罚,还得了自己的小厨房。娘娘你这是遇难成祥、因祸得福呢。” 还有一句话,碧桃没说。 陛下对他们娘娘,那可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另眼相待了。 娘娘这眼瞅着,是越来越得宠了。 嘻嘻,真好! 谁知,闻言,宁雨菡面上却是淡淡,并不见有多么欢喜。 不知想到什么,宁雨菡更是不由微一蹙眉: “我总觉得,这件事,远没有这般简单。” 她口中所说的这件事,自然便是指的,有人给她午膳中放相克的菜品,想要谋害她流产之事。 虽未明说,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也是听懂了的。 闻言,初夏也禁不住皱眉: “娘娘是觉得,谋害您的,另有其人?” 显然,初夏也觉得,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人证物证俱在,庶人周氏也被定罪。 但,怎么瞧着,都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显然,有这般想法的,也远不止她一人。 这不,银屏闻言,便是皱眉道: “会是谁呢?陛下察觉到真凶可能另有其人么?” 闻言,闲适的歪在贵妃榻上的宁雨菡,则是微一勾唇,面上一派淡然: “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陛下想要怎么做。” 这后宫,本就是波云诡谲之地。 而在这后宫中生存,最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皇帝的心意。 如今,昭文帝摆明了是要力保她、和她腹中胎儿的。 这便够了。 至于真相…… 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至于害她之人—— 若真不是丽嫔,而是另有其人。 那人自然也会按捺不住。 早早晚晚,会露出马甲,现出原形。 日子还长着呢。 且慢慢瞧着吧。 与此同时,勤政殿 李元珩才刚踏入勤政殿,方进忠便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元珩脚边: “都是奴才的疏忽!老奴向陛下请罪!” 之前,陛下已经放言定要保住姝嫔腹中的这一胎,并暗示他多加看顾。 谁曾想,今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幸而姝嫔娘娘自己个警醒,发现菜品有异。 否则,可不得酿成大祸? 陛下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嗣,只怕也要…… 说来,都是他方进忠的失职。 他阖该向陛下请罪。 李元珩垂眸淡淡睨了眼,跪下请罪的方进忠,沉声道: “下去领十个板子,若有下次,朕必重罚!” 方进忠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忙不迭恭声应是: “是!奴才这就去领罚。” 陛下肯罚他就好! 若是不罚他,那事情反而就大条了! 那便是陛下于心中,狠狠的记了他一笔了。 如此反倒是不好了。 再则,十个板子—— 陛下这明显就已经是手下留情,轻罚于他。 旁人十个板子,那可是有得受了。 可,方进忠自小习武,是个练家子。别看他年纪渐长,身子骨可是一等一的棒。 十个板子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 打完他还能回来接着伺候陛下,歇都不必歇的。 陛下待他,当真也是极好的! 第103章 雷霆手段 方进忠旋即便去外头领了这十板子的罚。 回来时,他只是略显狼狈,由小许子搀扶着,跪地向昭文帝谢恩: “奴才已领罚!奴才伺候陛下。” 说着,方进忠便欲起身,继续伺候昭文帝。 适才那十板子,行刑的小太监打下来,力度并不大。 他的伤势,也比预想的要轻得多,晚些时候,回去贴块膏药,明早起来,一准就能够好得七七八八。 方进忠知道,这应该是陛下特地吩咐行刑的小太监放水的。 陛下果然是手下留情了! 见状,李元珩却是挥了挥手: “罢了。这边有你徒弟和其他内侍伺候便可。朕亦无甚事,你且回去歇着、养养伤去吧。朕可不想看着你病病歪歪的杵在这儿。” 闻言,方进忠心下暖意洋洋,禁不住咧嘴一笑: “是!陛下,老奴领旨!” 旁人不知,方进忠还能不知陛下的性格? 看似无情,实则却是最多情敏感、最重情义之人。 等闲人都难得入得了陛下的心,若是能够令得陛下上那么一二分的心,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终身受用不尽啊。 到底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陛下这是在心疼他呢。 至于刚刚那十板子…… 那是他办事不力。 该罚! 陛下一向赏罚分明。 没得说! 方进忠并不想拂了陛下的好意,这便乐呵呵准备退下。 而就在他即将退下之际,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又冷不丁开口,沉声吩咐道: “永安宫那边,你且记得加紧保护。今日之事,切不可再有下次!” 方进忠闻言,心下不由一凛,老脸一肃,拱手恭声应是: “是!陛下,奴才遵旨!” 适才他还暗道,能够让陛下上那一二分心的,便是终身受用的天大的福气。 如此看来,永安宫的姝嫔娘娘,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能够被陛下如此惦念,可不就是有福气么? 而且,是有大福气! 眼见得李元珩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方进忠按捺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领命退下。 眼见得方进忠离开,李元珩面色陡然一沉,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戾气,令得殿内伺候的一众内侍,皆是禁不住发颤。 “来人,替朕磨墨!” 李元珩大手一挥,沉声吩咐道。 闻言,小许子忙恭声应是,上得前去,熟练的磨起墨来。 李元珩拿起桌上狼毫笔,沾墨于明黄色的圣旨上,笔走龙蛇,书写下一行字。 一旁磨墨的小许子,不小心窥见了圣旨上的内容,唬得一跳。 这…… 陛下雷霆手段。 只怕前朝那边,又要抖三抖了! 晚些时候,一道圣旨,震惊朝野: 据闻,宫中庶人周氏,妄图谋害皇嗣,昭文帝震怒。 以谋害皇嗣为由,贬丽嫔为庶人。周庶人现已身死。 然而,如此,却并不能平复昭文帝心中之怒。 陛下直接下旨,罢免了庶人周氏之父——户部尚书周达的官职,周家阖家上下,抄家流放。 不光是前朝震动,后宫诸人乍一闻得这一消息,也都十分震惊。 崇德宫内 乍一闻得周达被罢免,周家上下被抄家流放的消息,邓贤妃唇角便是止不住轻扬,一副明显心情甚好的模样: “哦?看来,陛下怒气很甚呐。” 虽然,陛下之怒,乃是因着宁氏那贱人而起,这令邓贤妃有所不快,但,却依旧无损于她此刻的好心情。 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于她、于邓氏一族,都是一个好消息。 “王丞相痛失心腹臂膀,这一次可真是损失惨重呢。经此一事,王家和贵妃的势力,只怕也要大减。这倒是本宫和邓家的好时机。如梅,你和家里暗地里通个气,让家里想办法,谋了这空出来的户部尚书之位。” 若是能夺得这户部尚书之位,说不得,她与他们邓氏一族,都能够更上一层楼。 思及此,邓贤妃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而侍立在一旁的如梅,自是恭声应是,附和着笑道: “是,娘娘!娘娘算无一漏,足智多谋,这后宫与前朝,阖该都是娘娘与咱们邓家的天下!” 闻言,邓贤妃虽未说话,唇角却是止不住轻扬,眸中掠过一抹成竹在胸的得意。 与此同时,昭阳宫内的王贵妃,则是正在大发脾气。 砰的一声,王贵妃将桌上的茶盏猛的掀翻在地,嘴中禁不住骂骂咧咧: “周氏那个蠢货!她自己蠢,把自己给蠢死了不要紧。竟然死了,还要连累本宫和我们王家,真真是晦气!” 阖宫上下都知晓,庶人周氏是王贵妃的心腹,如今,周氏因着谋害皇嗣而被陛下贬斥身死,这便令得王贵妃的处境,颇为尴尬。 弄得她郁闷不已。 谁知,周氏这蠢货还累及家人,令得户部尚书周达被罢免,周家全家被抄家流放。 原本,周家人的生死荣辱,也不关王贵妃什么事。 可,谁叫周达乃她父亲——王丞相王定邦的门生兼心腹呢? 陡然失去了这么一个左膀右臂,而且,还是位居户部尚书,这一掌管“钱袋子”的朝野要职,王定邦气得不行。 竟是谴人过来宫内传话,责怪王贵妃这个做女儿的,疏于管教手底下人,令得手下人昏了头,做下如此蠢事,累及王丞相、以及王家,痛失一大势力。 来人传的是王丞相的话,说话很不客气。 被这般训斥责怪,王贵妃气得不轻,可不就可着劲儿在寝宫内砸东西、发脾气,宣泄自己的不满与郁闷。 “娘娘息怒!老爷他也是一时心急,才会……您是老爷唯一的嫡女,老爷他还是疼您的!” 见王贵妃气得不轻,一旁的桐儿,只得一迭声的劝慰道。 柳儿闻言,也是连连点头,一迭声的附和着道: “是啊。桐儿姐姐说的是!娘娘,您莫气!老爷他还是疼您这个女儿的!” 闻言,王贵妃则是不耐的翻了个白眼,犹如瞧白痴一般,瞥了自己这两个贴身宫女一眼: “我是计较他疼不疼我么?本宫是担忧,父亲一怒之下,不愿再扶持本宫!” 她可不想只舔居这区区贵妃之位。 她王青鸾,可是要做皇后的! 如此,失了父亲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的助力,可是不成。 至于父亲疼不疼她—— 无所谓啦。 她只想要后位。 若是能够登上后位,怎么样都成啊! 第104章 狗皇帝狗着呢 不得不说,王贵妃身为王家人,具有大部分王家人所具有的共同特质。 那便是——薄凉与自私。 王贵皇太妃是如此,王定邦王丞相亦是如此,而王贵妃本人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为达自己目的,不顾其他人死活的人。 哪怕,那个其他人,也包括了他们自己的手足与至亲,也无所谓。 闻得王贵妃的话,知晓了她此刻内心之中真正的担忧,桐儿和柳儿彼此对视一眼,只得忙不迭的劝慰道: “娘娘放心,老爷必定还是会扶持娘娘您的。” “就是!不扶持娘娘您。还能够扶持谁去?难不成还会是家中那几位庶出的小姐?她们哪里能和娘娘您相提并论?” 被两个贴身宫女这么轮番用好话哄劝着,王青鸾的面色明显好上了不少,渐渐的也收了怒气,面上恢复了一贯的高傲骄矜: “哼,也是!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怎么能和本宫相比?父亲就算再傻,也应该知晓他该扶持谁。” 就在邓贤妃和王贵妃,因周达被罢免、周家被抄家流放,而各怀心思、各有算计之际,永安宫内的宁雨菡,也听到了这则重磅消息。 “哦?陛下下旨罢免了周庶人之父——周达的官职,周家阖家上下,抄家流放?” 闻得此消息的时候,宁雨菡正被周嬷嬷督促,喝着一盅燕窝粥。 闻言,她只是挑了挑眉,眸带玩味。 一旁的银屏,闻言点了点头: “是!娘娘,的确如此。得知这消息,满朝皆惊。如今,也不知多少人都在背地里议论这个消息呢。咱们陛下这会儿,眼瞅着是动了真怒了!” 叫银屏说,周家落到这一步,也不算是有多无辜与可惜。 要知道,周家一直以来,也是横得狠。 这些年来,也做下了不少仗势欺人的恶事。 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事儿,也都没少干。 不然,周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贿赂孙福? 而同样侍立在一侧的碧桃,在听得这一消息之后,则是俨然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隐隐还有些小得意、小骄傲的一扬小脑袋: “陛下这会儿动了真怒,那也是为了咱们娘娘啊。陛下待咱们娘娘可是真好!” 闻言,宁雨菡却是笑了,眸中的玩味之色,却是愈浓,似笑非笑的睨了一脸欢喜的碧桃一眼: “你这丫头!难不成,你以为,陛下下旨罢免了周达的官职,令周家上下抄家流放,都是为了我?” 话到这里,宁雨菡不由嗤的一下,笑出声来,一双平日里波光潋滟的美眸中,飞速划过一抹轻嘲: “我可没这么大的魅力!本宫不是褒姒、妲己,陛下也不是周幽王和商纣王。咱们陛下,可是英明着呢。” 宁雨菡的一席话,将原本还既欢喜又骄傲的碧桃,给唬得不轻。 碧桃登时小脸一白,噗通一下,跪倒于地,摆着手,讷讷道: “娘娘,奴婢没有!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褒姒、妲己? 那不是奸妃么? 她只是想说,陛下对他们娘娘极好,很是宠爱他们娘娘。她可没有想要说他们娘娘是奸妃,陛下是昏君的意思啊。 真没有! 见碧桃如此情状,宁雨菡摆了摆手: “好了,碧桃,你且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俏脸却是一板,肃声道: “不过,碧桃,本宫给你提个醒。这种陛下待本宫真好的话儿,往后休要再提。还有,往后,话从口出之前,需得三思。小心祸从口中。害人害己!这深宫之中,还是尽量谨言慎行的好。懂么?” 宁雨菡自然知道,碧桃的话语并无恶意。 只是在替她欢喜。 不过,她还是不免对碧桃耳提面命的告诫一番。 碧桃是个好的,就是年纪小,不如初夏、银屏她们沉稳。 看样子,还需好好磨一磨这丫头的性子才是! 碧桃闻言,讷讷称是。 见状,银屏、初夏、以及周嬷嬷,则是彼此对视一眼。 心道: 看样子,她们少不得要多多训诫一下碧桃这妮子,和永安宫内的其他宫人了。 给他们紧一紧弦。 别才看到陛下对他们娘娘的宠爱,就忘乎所以,忘了警醒。 如此,可是要不得!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要小憩一会儿。” 宁雨菡索性燕窝粥也不吃了。 将汤匙往碗中一放,摆了摆手道。 见状,周嬷嬷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劝。 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开口,冲着银屏她们使了个眼色。 旋即,一同退出了屋内。 罢了,主子想要清静片刻,他们便退下吧。 至于燕窝粥…… 待会儿再吃,也是使得。 见得随侍在左右的人皆离去,屋内只余她一人,宁雨菡才小小的喟叹一声,转目望向乾元殿方向,眸光微动: 狗皇帝这哪里是因着她,才罢免了周庶人父亲的官职,令周家上下抄家流放的啊? 他分明是借机打击门阀世家,顺带着一并除去了王丞相的一个心腹爪牙。 不得不说,狗皇帝此番,真真是下得一副好棋呐! 为了她动了真怒? 不存在的! 狗皇帝狗着呢。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狗皇帝才不会干! 啧。 不得不说,宁雨菡是堪破了真相。 户部尚书被罢免,眼见得这么一个举足轻重的肥缺空出,前朝不少势力与家族,都盯上了户部尚书这个肥缺,想要谋夺一二。 谁曾想,第二日,昭文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早朝上,直接任命寒门出身的户部右侍郎林中堂,接任户部尚书一职。 林中堂此人,乃神武九年的榜眼,看似为直臣、孤臣,与朝野上下任何势力、任何世家,都无甚交集。 实则,此人却乃昭文帝心腹。 皇帝的这番举动,倒是打了以王丞相为代表的一干权臣、与世家门阀,一个好大的措手不及。 他们尚且还未曾反应过来,一切便已木已成舟,林中堂也已直接升任为新的吏部尚书。 他们还能如何? 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而昭文帝,便是本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一番操作之下,他不仅除掉了王丞相的心腹爪牙,极大的打击了王丞相的势力,还于不动声色之间,将户部尚书这个要职,收入自己麾下。 以后,便由他自己的人,掌管着大胤的“钱袋子”。 后宫之中的宁雨菡,得知了这一切,又不得于心中暗啐了一声: 狗皇帝,你个老六! 真是六啊! 第105章 真正的幕后之人 无论前朝后宫诸人如何做想,日子依旧在继续。 转眼几日过去。 眼见得后宫和前朝,都鲜少再有人谈论庶人周氏、以及落败抄家流放的周家,枫林阁内,自觉一切尘埃落定的夏才人,不由得于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末了,她又难免有些得意。 这天,夏才人正呆在自己的枫林阁,心情甚好的和贴身宫女蕊儿一起说说笑笑,谁曾想,守门的小宫女却忽的来报,说是崇德宫贤妃娘娘有请。 对此,夏才人不由有些莫名: “敢问姐姐,贤妃娘娘可是因何事寻嫔妾过去?” 夏才人命守门小宫女将前来传话的崇德宫宫人,客客气气的迎了进来,自己个又笑盈盈,客客气气的对这宫人道。 而这名奉命前来枫林阁请夏才人去崇德宫的宫人,闻言,只是冲着夏才人一福,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奴婢只是奉贤妃娘娘之命,请夏才人过去崇德宫那边。其余一概不知。” 听这宫人如此说,夏才人只是轻“哦”一声,点了点头: “哦,原来如此。那好吧。我这便随姐姐一起去崇德宫。” 贤妃这位一品妃位娘娘有请,她敢不从命? 就是不知,这贤妃找她是有什么事了。 夏才人心里头犯着嘀咕,却也并不惧。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她早已投诚于皇后,乃是皇后的人。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 想来,邓贤妃也不会对她如何。 思及此,夏才人内心之中,越发笃定且有恃无恐,便就这样,面上挂着可爱娇憨的甜笑,一路毫无顾忌、坦坦荡荡的随着那来请她的宫人,一起去往邓贤妃所居的崇德宫。 崇德宫内 邓贤妃正在观摩一盘残棋,手中还拿着一本棋谱。 守门宫女却是突然来报: “娘娘,枫林阁的夏才人来了。” 邓贤妃闻言,挑了挑眉,唇边浮起人畜无害的笑: “哦?她来了啊。还不赶紧让夏才人进来!” 守门宫女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快步而出。 不过一会儿,夏才人被领进了殿中,夏才人当即冲着邓贤妃施了一礼: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安!” 闻言,邓贤妃笑意盈盈一点头: “嗯,夏才人来了啊。” 旋即,便没有下文了。 也没有给夏才人赐座。 贤妃也并不瞧夏才人一眼,而是又开始垂眸,自顾自专心致志的瞧着手中的棋谱、与桌上的残棋。 贤妃不开口,夏才人也不能主动找个地方落座,只得不尴不尬的立在那里。 夏才人的眸中掠过一抹异色,似是完全未曾料到,邓贤妃居然会就这样将她撂在这里,置之不理。 这还是一向和善仁慈、与人为善的贤妃么? 还有,好好的,贤妃唤她过来做甚? 唤了她过来,却又将她就这样撂在一边,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真是的! 夏才人心中纳闷又腹诽不已,就这样立了有一会儿,嘴上张张合合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贤妃娘娘——,不知娘娘您唤嫔妾过来,是有何事?” 闻言,邓贤妃翻看棋谱的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瞥了一眼,此时,明显已经心浮气躁、有些沉不住气的夏才人,又转目淡淡向着侍立在一旁的如梅那边一扫。 如梅见状,当即会意,冲着侍立在殿中的一众宫人们挥了挥手。 旋即,众宫人便鱼贯着退出了大殿。 如梅走在最后,最后一个退出大殿,在退出去之际,还不忘反手关上了房门,独立自己一人在殿外守候。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只余邓贤妃与夏才人。 见邓贤妃煞有介事、仿佛异常郑重一般,遣散了殿内的一众宫人,夏才人不由皱眉: “娘娘,您这是何意?何以要将宫人们都遣退了?您究竟想要和嫔妾说些什么啊?” 夏才人觉得,邓贤妃今日,实在有些古怪。 莫名的,她的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一抹不知从何而生的不安来。 直觉告诉她,邓贤妃遣退众人,接下来想要与她说的话,绝没有那般简单。 而事实证明—— 夏才人的预感是正确的。 邓贤妃接下来的话,对于夏才人而言,觉得无异于是平地一声雷,直炸得她心颤胆寒。 “夏才人,谋害姝嫔的人,其实是你吧?” 邓贤妃一派闲适的抬眸瞥了夏才人一眼,淡淡开口道。 然而,一番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言,夏才人登时脸色大变,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慌乱,却还娇憨一笑,强作镇定道: “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啊?嫔妾不懂娘娘您说的什么意思?嫔妾怎么会谋害姝嫔娘娘呢?呵呵,贤妃娘娘,您可真是爱说笑!” 闻言,邓贤妃挑了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说笑?呵,本宫可没有在说笑。你不懂本宫在说些什么?” 话到这里,邓贤妃忽的掩唇一笑,望向夏才人的眸中满是讥诮: “呵呵,夏才人,你就别在本宫面前装傻了。非要本宫说的如此直白么?本宫是说,你才是那指使孙福弄出那些相克的菜品,想要谋害姝嫔腹中皇嗣的人。你才是孙福身后的主子,真正的幕后之人! 而丽嫔,不过是你一早准备的替罪羊。你一早就布置好了,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便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到周氏的头上,让周氏去做这个替死鬼。 夏才人,你不错嘛!你可真真是好成算!” 夏才人闻言,心底大骇,却还是强撑起一副无辜娇憨的模样,颇有些委屈与受伤的惊呼着道: “娘娘,您胡说些什么呢?贤妃娘娘,您是不是对嫔妾有什么误会?嫔妾怎么可能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还说嫔妾陷害庶人周氏,让她做替罪羊? 周氏她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心思歹毒,嫉妒姝嫔娘娘有孕,欲图谋害姝嫔腹中的皇嗣,关嫔妾什么事儿?娘娘,您可不能平白往嫔妾身上泼脏水、冤枉嫔妾啊!” 夏才人期期艾艾,满脸委屈的望向邓贤妃,一副“纵使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品贤妃,也不能够如此冤枉我这个小妃嫔啊”的表情。 然而,对此,邓贤妃却并不买账。 见状,邓贤妃冷笑一声,随手从棋谱中,掏出一张轻飘飘的信纸,往夏才人面前一递: “夏才人,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第106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贤妃娘娘 夏才人看着被递到她眼前的那张信纸,才瞧了眼信纸上的内容,她的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原来,这竟是孙福的绝笔信。 短短一页纸的绝笔信中,尽是孙福对夏家的忠心。 绝笔信的末尾,孙福赫然写着—— 奴才誓死效忠主子! 见夏才人瞬间脸色大变,邓贤妃略略一勾唇,划过一抹玩味的笑: “真没想到,夏才人,你藏着够深的啊。孙福竟是你的人。是你们夏家早年于后宫安下的暗桩内线。啧啧,不得不说,你们夏氏一族倒是善于筹谋。” 可见,夏家多年前,许就存了送女入宫的心思呐。 邓贤妃于心中冷笑。 “娘娘,我……我不懂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我……” 夏才人虽面色惨白,却还兀自强撑道。 甚至,情急不安之下,都忘了“嫔妾”的自称,直接越矩的“我”“你”相称。 只是惨白的脸色、与看似欲言又止的身形,已经于无形之中揭露了她此刻的心虚。 对于夏才人的越矩,邓贤妃却也并不计较,她只是一笑,眸中满是讥诮: “夏才人,你就不要再狡辩了。对于孙福与你们夏家的过往,本宫已调查得清清楚楚。这孙福,是个早年逃难来到京城的孤儿。 快饿死的时候,为你们夏家所救,和一群逃难来的孤儿一起到得你们夏家在京郊的庄子里头,经人秘密培训过。被当做夏家的内应眼线,送入皇宫。 这孙福是个争气的,多年以后,竟然熬成了御膳房的四把手。虽然只是四把手,但可以为你、为你们夏家做的事,也不少。 这次,就是你命他谋害姝嫔腹中胎儿,并且,叫他于事后,将这件事栽赃到周氏身上,让她做了你夏淳儿的替死鬼。 夏淳儿,你可真真是好谋算啊!” 邓贤妃这一番话,句句犹如惊雷,打在夏才人心头。 每听她说一句话,夏才人原本就不怎么好的面色,就又白上一分;原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形,也都会不受控制的抖上一抖。 一时言罢,邓贤妃便是似笑非笑的睨向夏才人,面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望向夏才人的目光,仿佛在说—— 别试图挣扎了。 没用的! 本宫已经抓住了你的把柄。 你逃不掉的! 而夏才人则是身心俱震,再也扛不住,噗通一声跪倒,膝行几步来到邓贤妃的脚步,抱住邓贤妃的大腿,惨白着脸,一迭声的求饶: “娘娘,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我知道错了。贤妃娘娘,你饶了我吧。您放过我这一次。求您了!” 说着,夏才人便伸手欲去夺邓贤妃手中的孙福的绝笔信,想要将其毁尸灭迹。 然而,邓贤妃似早有防备,夏才人才刚一动作,邓贤妃的手便猛的向后缩去,竟将那能够要了夏才人、以及夏氏一族命的绝笔信,径直揣进了袖兜内。 夏才人见状,不由傻眼,面上愈加惶恐不安,身形也愈加的摇摇欲坠: “娘娘,您究竟想怎样?嫔妾都说了,嫔妾只是一时糊涂了,贤妃娘娘素来仁慈善良,您就不能够放过嫔妾一次么?嫔妾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闻言,邓贤妃居高临下的垂眸望向夏才人,望向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只已经被她捕获、无力再挣扎的猎物,又似在瞧一只蝼蚁: “夏才人是聪明人,本宫想怎样,你不会不懂吧?本宫要你从今以后,听凭本宫差遣,你可有异议?嗯?” 夏才人闻言一怔,倏然抬头望向老神在在的邓贤妃,眸中满是震惊。 似是未曾想到,贤妃会如此。 定定的瞅了邓贤妃一瞬,夏才人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娘娘,您……呵,您和平日里的您,真是很不一样!” 夏才人眸光复杂的望向邓贤妃。 仿佛在说—— 贤妃娘娘,没想到,您是这样的贤妃娘娘! 眼前之人,和往日里一贯贞静贤淑、与人为善的模样,可是一点都不搭。 反而满满都是心机与成算。 难不成,之前的贞静贤淑,都是伪装出来的?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贤妃娘娘,您倒是挺会装嘛。 似察觉到夏才人的眼神之意,迎上她的目光,邓贤妃只是略一勾唇: “夏才人,你也不必这般瞧本宫。你不也一直以一副娇憨可爱、单纯没心机的模样示于人前么?谁曾想,你竟是如此胆大、有心机,竟然敢谋害皇嗣、嫁祸他人呢?” 这后宫,谁不是人前人后有几副面孔,谁会真以真面目示人呢? 啧,傻不傻? 闻言,夏才人不由有些心虚,面上也很是有些挂不住。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而今,被邓贤妃揭穿了老底,并且,她也发现了邓贤妃的本来面目,夏才人的心情有些复杂。 然而,还不待她多想,邓贤妃便悠悠的又开了口: “放心!只要你忠于本宫,老老实实听凭本宫差遣,好好替本宫办事,这封绝笔信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人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夏家与那死去的孙福之间的过往。你还是可以好好的做陛下的嫔妃,做你的夏才人的。” 话到这里,邓贤妃话锋一顿,突然沉下脸来,冷哼一声: “但,倘若你不肯听本宫的话……嗯哼!” 夏才人闻言,整个人激灵灵一抖,来不及多想,当即噗通一声,冲着邓贤妃重重磕了一个头: “嫔妾听娘娘的!嫔妾都听贤妃娘娘的!日后,嫔妾一定都以贤妃娘娘马首是瞻,听凭贤妃娘娘差遣。” 事到如今,夏才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邓贤妃这是捏住了她的把柄,想要她听命于她呢。 只是,事已至此,邓贤妃手中又确实拿捏着她要命的把柄,夏才人还能怎样? 根本不敢反抗。 邓贤妃淡淡睨了眼,匍匐于地,俨然已经缴械投降,臣服于她的夏美人,唇角微勾,手中落下一子到那副残棋之上。 随着这一子落,残棋上胜败已分。 邓贤妃眯了眯眼,将手中棋谱往桌上一扔,又恢复了一贯与人为善模样,心情甚好的一把扶起面色惨白的夏才人,笑得一脸端庄和善:: “自家姐妹,妹妹何须如此?今日天气不错。走!咱们去我院中赏赏花。” 第107章 陛下的头疾 “娘娘有命,嫔妾哪敢不从?” 夏才人闻言,笑道。 敛去脸上的慌乱,一张圆圆脸上,依旧一副娇憨可爱模样。 面对邓贤妃时,却是低眉顺目,恭敬万分。 见状,邓贤妃满意一笑,携着夏才人去到崇德宫的院中,似模似样的逛了逛,赏了赏花,这才打发了夏才人离开。 蕊儿未曾进得崇德宫,一直在殿外守候。 乍一瞧见夏才人出得崇德宫,便是急急的迎了上来: “小主,您终于出来了!贤妃娘娘召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夏才人闻言,面色一沉,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后的崇德宫方向,匆匆撂下一句: “咱们回去再说。” 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携着蕊儿一起离开。 * 接下来的日子里,后宫颇为平静。 谢皇后依旧在卧床养病。 而宁雨菡也因此乐得清闲,不必每日早起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于是乎,她便又开启了她深居简出的养胎生活。 一直窝在永安宫中,等闲就连永安宫的大门都不迈出。 这不,这会儿,宁雨菡正扶着已经渐渐隆起的肚子,任凭着初夏、碧桃二人搀扶着,在院子里头散着步。 眼见得这里地方小,也无甚景物,宁雨菡只得在院子里头转圈,来回踱着步,一直跟随在一旁的银屏,不由得提议道: “娘娘,这会儿,御花园的花花草草定是十分繁茂,那边地方也大,不然咱们过去逛逛?” 她也是不忍他们娘娘,成日里被拘在永安宫这一亩三分地里,想要让娘娘出去走走,放放风。 如此,心情也能舒畅一些,娘娘腹中的皇嗣,也太能够更茁壮的成长,不是么?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本宫就在院中里头转悠转悠就极好!” 她自然也知,御花园比自己这院子大、且好。 只是,御花园虽好,却不是她一个人的地方。 她觉得好,其他人也觉得好。 她可以去,其他人自然也可以去。 出门一趟,遇见人和事的几率,实在是太大。 也更容易给人以可乘之机,借机对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做些什么。 所以,出门还是能免则免吧。 宁雨菡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若无必要等闲不出门,就窝在这永安宫中,静心养胎。 毕竟,这儿是自己的地方,在自己的地盘上,安全性自然是大大增加的。 见宁雨菡拒绝了去御花园的提议,银屏便也就诺诺称是,绝口不再提了。 她只是提议一下,最后做主的,自然还是主子。 主子不想去,便不去吧。 对此,银屏并无异议。 而一直跟在后头的周嬷嬷,则是欣慰一笑: 她人老成精,岂会不知他们娘娘为何会一直深居简出,等闲不愿跨出永安宫的大门一步? 甚至,连今日,银屏提议去御花园逛逛,都被娘娘给拒了。 宁雨菡想到的,周嬷嬷自也都想到了。 实际上,周嬷嬷很是赞成宁雨菡就这样窝在永安宫里头安心养胎,能不出门,便尽量不要出门的举动。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娘娘肚子里头孕有龙裔,还是陛下唯一的骨肉,真的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他们娘娘是个有成算的。 如此,周嬷嬷便放心了! 宁雨菡心情不错的,又与身边的人说笑了几句,就在这时,小喜子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面上带笑,一副很是欢喜的模样: “娘娘,陛下来了!陛下驾临咱们永安宫了!” 闻言,宁雨菡挑了挑眉,在初夏和碧桃的搀扶下,转身便欲去到永安宫门口,去迎驾临永安宫的帝王。 谁曾想,她还没走几步,李元珩便在方进忠等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施施然一路走了过来。 今天的李元珩,着一席月白色绣龙纹常服,头上束一只紫金龙冠,长身玉立、丰神俊朗,贵气逼人,更兼天子威仪与气度。 就连在现代经历过互联网信息爆炸时代,阅美男无数的宁雨菡,也不得不承认,李元珩确实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身材,都是顶顶好、顶顶拔尖的存在。 再加上,他这一国之君的身份,也难怪后宫的嫔妃们为了他,一个个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变着花样,可着劲儿争宠了。 按捺下纷乱思绪,眼见得李元珩向着自己这边走近,宁雨菡作势便欲行礼,口称: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然而,宁雨菡还没来得及拜倒,李元珩便疾走几步来到她跟前,伸出大掌,将她给一把揽住: “雨菡免礼!不是都说了,无须多礼了么?你如今身子眼瞅着重了。哪里能动不动就行礼?嗯?” 说话间,李元珩还亲昵的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柔情与宠溺。 宁雨菡闻言,却是掩唇一笑,娇声道: “陛下,礼不可废嘛~。臣妾可不想旁人说臣妾恃宠而骄!” 闻言,李元珩唇角微扬,无奈的又虚点了点宁雨菡,笑道: “你啊!就是忒多礼!” 这些日子以来,李元珩时常过来看望有孕的宁雨菡,每每都会待上一阵儿,甚至,还会陪着宁雨菡用膳,之后,再离开。 如此,一来二去的,二人也越来越熟悉,二人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随意。 甚至,在旁人看来,这帝妃二人,更像是寻常小夫妻,彼此之间的相处与互动,皆是温馨而甜蜜。 这不,宁雨菡和李元珩又在院中说笑了几句,引得一众随侍宫人,都是禁不住唇角上扬,帝妃二人这才相携一起向着殿内走去。 二人往东次间窗边摆着的一张宽大的罗汉床上,并肩一歪,正欲接着畅聊,谁知,这会儿,状况却是突生。 李元珩忽的痛呼一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面色也陡然变得惨白,额头上也渗起豆大的汗珠,一副十分痛苦难耐的模样。 一旁的宁雨菡,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状,给唬得一跳,忙一把将李元珩抱住: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陛下,您可是有何不适?” 李元珩抱着头,痛苦的拧着眉: “朕头疼!朕的头好疼!” 言罢,便是一把挣开宁雨菡,痛苦的在罗汉床上打起了滚。 随侍在一旁的方进忠见状,也是被唬得不轻,当即一迭声的道: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陛下的头疾又发了!” 第108章 臣妾可见不得陛下难受呐 “什么?头疾?” 宁雨菡闻言一怔,敏锐的捕捉到方进忠的话中之意—— 方公公话中的那个“又”字。 也就是说—— 昭文帝不仅患有头疾,而且,还又复发了? 瞧这状况,复发可能还不止一次。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瞅了眼,张罗着欲去请太医的方进忠,又瞧了眼疼得满头是汗,神情痛楚,不住闷哼之中的皇帝,宁雨菡径直跳下罗汉床,去到内室,不过一会儿,便拿了一个荷包回来。 从荷包中,掏出银针,点燃根蜡烛,熟练的将银针在蜡烛上烤了烤,消了消毒。 而包括方进忠在内的一众宫人,则是被宁雨菡这一系列举动,给弄得一怔。 “姝嫔娘娘,您这是……” 方进忠一脸莫名的望向宁雨菡。 闻言,宁雨菡并不答话,而是冲着一旁几个青壮小太监挥了挥手: “你们过来按住陛下,不要让陛下乱动。” 几名被点名的小太监闻言一怔,却还是齐齐恭声应是,上得前去,七手八脚的将昭文帝给按住。 与此同时,宁雨菡二话不说,便开始为昭文帝施针。 宁雨菡的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看得,包括方进忠在内的一众宫人一怔一怔。 待到方进忠回过神来之际,宁雨菡已然收了针。 “姝嫔娘娘,您这是……” 方进忠一脸惊异的望向宁雨菡。 “我在替陛下施针。” 宁雨菡言简意赅的道。 复又望向罗汉床上的李元珩。 但见原本痛苦万分、不住闷哼呼疼的李元珩的状况,似乎也好上了不少。 至少,他面上已经没有了痛苦之色,也不再闷哼呼疼,忍不住想要挣扎了。 看来,头疼的毛病,暂时是止住了。 不过,宁雨菡还是一迭声柔声问道: “陛下,您感觉如何?头还疼么?有没有好些?” 说着,宁雨菡又掏出一方罗帕,轻柔的替李元珩拭去额上、脸上的汗水。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朕无事。朕的头不疼了!朕很好!” 说着,李元珩便欲起身,却是被宁雨菡给一把按住: “陛下,还是等太医来看看再说吧。” 她刚刚为李元珩施针,是眼瞅着他实在太过痛苦,作为医生的本能,下意识的,她便想要替患者减轻痛苦。 只是,虽然通过针灸,李元珩的头疾明显有所缓解,头也不再疼了。可是,这却也是治标不治本。 还是需得让太医过来诊治一二,找出一个根除病患的法子才是。 闻言,一旁的方进忠也恭声开口: “陛下且稍等!奴才已遣人去请太医去了。太医一会儿就到。” 方进忠这话才刚落,外头便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小内侍便急吼吼的领着太医令郭太医快步奔了进来。 乍一瞧见罗汉床上的陛下,小内侍和郭太医都齐齐一怔。 小内侍一脸莫名。 心道: 陛下刚刚还疼成那样。怎的这会儿就好了? 郭太医也于心中纳闷,狐疑的瞅了一旁的小内侍一眼: 这小公公不是说,陛下头疾发作得厉害,叫他火速前往救治的么? 怎么…… 这眼瞅着,陛下不是好好的么? 哪里像是头疾发作的样子? 按捺下心中思绪,郭太医冲着罗汉床上的帝王行礼问安,复又小心翼翼的道: “陛下,微臣听说您适才头疾发作。您现在,可有哪里不适?” 不怪郭太医会如此问,实在是—— 李元珩这会子瞧着好好的。 闻言,李元珩转目瞥了宁雨菡一眼,复才淡淡开口: “朕适才的确头疾发作,不过,头疼之症,现已止住。郭太医,你且过来替朕瞧瞧吧。” 郭太医闻言当即恭声应是,上得前去,对李元珩望闻问切一番,之后才道: “陛下,这个季节容易诱发头疾,您平日里注意保养,切莫烦心。微臣给陛下开个方子,您且服上一剂……” 郭太医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无非就是让李元珩注意保养云云。 一旁的宁雨菡听着,也从郭太医所言中,了解了大概。 原来,李元珩的头疾,不仅是旧疾,更是他打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病症。 儿时还不明显,随着年纪渐长,这头疾之症便日益严重。 虽然不至于发作得太过频繁,然而,每次发作,便是头疼难抑,十分难熬。 而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对于陛下这顽固的头疾,也是束手无策,并无根治之法。 唯有在陛下头疾复发时,想办法替陛下止住头疼。 多年来便是如此。 了解到一切,宁雨菡不由有些恍然大悟。 心中暗道一声: 难怪! 怪道适才,止住头疼之后,这狗皇帝便犹如没事人一般,想要该干嘛干嘛去。 原来是他早就知道,太医无法根治他这病啊。 宁雨菡望向李元珩的目光之中,禁不住带上了几丝同情。 毕竟,这是个身患顽疾的病患。 身为医者,对于这样的病患,还是很有几分怜惜的。 而李元珩听得郭太医的老生常谈,不由得颇为不耐烦。 又和他唠叨这些! 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李元珩一脸不耐的转目朝着身旁的宁雨菡望去,想冲着她投注过去一抹“看吧,朕说叫这帮子太医过来也无甚用”的眼神,却对上了宁雨菡那饱含怜惜与心疼的眼神。 骤然对上宁雨菡的目光,年轻帝王不由一怔。 这眼神…… 这妮子,这是在心疼他? 李元珩的心头,莫名一暖。 抬手挥退了还在喋喋不休掉书袋的郭太医、与一众宫人,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雨菡,这一次,多亏你了!” 李元珩唇角微扬,眸光温柔的望向身旁的娇人儿。 心里头,虽也惊讶于宁雨菡,竟然会针灸施针这回事。 不过,他却并未曾问出口。 而是勾唇一笑: “说吧,想要朕如何赏你?嗯?” 宁雨菡闻言,则是只将一颗小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 “臣妾不要陛下赏!臣妾可不是为了讨赏来着。臣妾是瞧着陛下头疼,心里头难受。臣妾可见不得陛下难受呐~” 第109章 吓死臣妾了~ 闻言,李元珩很是感动,动容的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雨菡,你待朕真好!” 这娇人儿,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他。 看来,这妮子是真真爱惨了他呐!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 而被李元珩揽入怀中的宁雨菡,闻言,则是仰头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陛下是臣妾的天,是臣妾一生的倚靠和仰望,臣妾不对陛下好,还能对谁好呀~?” 一席话说得李元珩心里头美得冒泡,越发的唇角上扬: “好!好!好!雨菡对朕好。朕记得!朕受了!” 作为回报,李元珩也并不排斥,对怀中的娇人儿多偏宠几分。 谁叫这小人儿实在甚合他意。 可怜又可爱得紧呢。 如此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子,他多疼宠一些,偏爱一些,也实在不为过。 何况,这娇人儿的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呢。 如此,他多疼爱她一些,便更是实属应该了。 李元珩于心中暗自点头,唇角却是禁不住再次上扬,一副龙心大悦的模样。 窝在年轻帝王怀着的宁雨菡,一直抬眸暗自观察着李元珩的神色表情,但见他眉目舒展、唇角微扬,明显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她才又娇声道: “陛下,适才可真是吓死臣妾了~!” 宁雨菡的声音娇滴滴,浓密如蝶翼的睫毛扑闪,美眸之中波光潋滟,倒映着李元珩一人的俊脸与身影,说话间,她还用她那白生生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副后怕、又担忧不已的模样。 见此情状,李元珩唇角又是一扬,一双多情桃花眼中掠过柔情。 但见怀中人儿如此情真意切的替自己担忧,李元珩搂紧了怀中的娇人儿,一边抬手轻拍着宁雨菡的背脊,一边的柔声轻哄道: “无事。都过去了!这头疾,朕自小便有。只是偶尔会发作。无碍的!” 谁知,李元珩这一番安慰的话,不但没有安慰到怀中的人儿,他反是见得怀中的娇人儿,在听闻他这番话之后,一张清媚无双的小脸,便是倏的一板。 “陛下可不能这么说。头疾是病。既是病,便不可大意!” 什么叫做偶尔发作?无碍? 这种心态可是大大的要不得! 宁雨菡最不喜病人抱着如此态度了! 要严肃对待病情,懂不懂? 思及此,宁雨菡还抬眸瞪了这‘乱来’的帝王一眼,抬手一把搭上李元珩的脉: “陛下,你且别动。让妾瞧瞧!”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一系列的动作,给弄着一怔。 待到他回过神来,便见怀中的人儿,已似模似样的搭上了他的脉息,一脸认真的替他诊起脉来。 见此情状,李元珩挑了挑眉: “雨菡这是在替朕诊脉?” “嗯。” 宁雨菡闻言轻‘嗯’一声,继续专心替李元珩诊脉。 对此,李元珩也并不觉得被敷衍。 只是又挑了挑眉,将心中早已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 “朕倒不知,雨菡你会医术,还会替人诊脉。” 之前的针灸也不错。 他那个时候,头疼的紧,没有特别注意。 却也知道,怀中的人儿手法精湛,施起针来,犹如行云流水。 且行之有效。 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止住了他的头疾。 动作与手法,比之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遑多让。 甚至,施针技艺犹在众太医之上。 不得不说,对此,李元珩很是纳罕惊异,也不由得对他这个爱妃另眼相看。 平日里只知,她既娇且媚,是个娇滴滴、惹人怜爱的小女人。 未曾想,他这位爱妃,竟是有这么一手! 宁雨菡闻言一笑,一派坦然的答道: “臣妾自幼对医术便颇感兴趣,在闺中时,便一直酷爱看医书、研究医术。许是臣妾于医术上,也有些天赋,多年下来,也算是有些心得。” 反正,她出身赵县,且一向深居简出,都没怎么出过门。 又因着是庶出,从来无人在意、无人关注。 宁雨菡笃定,她未出阁时的闺中之事,就算是昭文帝真有心去查,也绝查不到什么。 何况,以宁雨菡对眼前帝王的了解—— 昭文帝才没有这么无聊。 这皇帝虽然是狗了点儿,但却绝不会小肚鸡肠、心思多疑的派人千里迢迢去到赵县,就为了查这点子事。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朗声一笑: “哈哈,岂止是有天赋啊?朕瞧着,雨菡你于医术一道上,是有大天赋呐!” 对于宁雨菡所言,李元珩并不疑有他。 事实上,对此,李元珩压根都不欲多纠结。 他一向都是个实用主义者。 凡事不为过程,只看结果。 宁雨菡为何会懂医术,且医术精湛,其实,李元珩压根不甚在意。 他只知道,结果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受了益。 若不是宁雨菡适才迅速替他施针,他说不得还要多承受一段时间头疾的痛苦呢。 能替他解除头疾之苦,便是好样儿的。 因此,对于宁雨菡的医术,李元珩自是不吝夸赞。 并且,也乐得自己的爱妃精通医术。 这于他、于宁雨菡自己、以及她腹中的胎儿,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不是么? 如此,便是甚好! 被李元珩如此毫不吝啬的夸赞,宁雨菡却是不骄不躁,闻言,只是谦虚一笑: “陛下谬赞了!” 说话间,宁雨菡已诊完脉,将手从李元珩的手上抽回,复又轻轻搭上他的额头,开始轻轻按压: “陛下,您可有感觉不适?” …… 随着一番望闻问切,宁雨菡的小脸越来越沉,最终,更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揽自己在怀的年轻帝王: “陛下,你这样可不行!” 这狗皇帝! 有疑似家族遗传病,打娘胎里便带了病,也就罢了。 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也这么不好。 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他是真想天不假年,做个短命皇帝么? 作为医生,宁雨菡此时瞧李元珩的眼神,就好似在瞅一个明明有病,还一直嚯嚯、不爱惜身体的“朽木”一般。 那叫一个既痛心疾首、又怒其不争啊。 这样可不行! 最终,宁雨菡板着一张俏脸,开口道: “陛下,若您今日再无旁的事的话,便留在永安宫中吧。” 第110章 原来,这妮子竟这般爱朕啊 宁雨菡打着留皇帝下来,替他改善饮食和生活习惯,顺便叫他适当运动的主意。 然而,显然,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皇帝陛下,却是想歪了。 闻言,李元珩明显怔愣了一瞬,继而便是似笑非笑的睨了眼怀中的娇人儿。 心道: 原来,这妮子竟这般爱朕啊。 这是舍不得朕离开,想要朕留下来陪她? 思及此,李元珩心头莫名的一暖,当即一点头: “好!那今日,朕便留在永安宫陪雨菡你。” 其实,原本,李元珩只打算过来瞧瞧宁雨菡,和她说说话,便要回乾元殿去的。 不过,索性,今日难得奏折少,他已早早批完,反正也无甚正事要做。 那便留下来陪陪这满心爱慕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娇人儿,以慰她的相思之苦吧。 虽然,按例,嫔妃有孕,他是不该留宿有孕嫔妃宫中的。 不过,规矩又如何? 他是皇帝,他的话、他的决定,便是规矩。 嗯哼! 宁雨菡却完全不知,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元珩便已经脑补出了这么多。 见李元珩点头同意留下,宁雨菡嫣然一笑,旋即笑盈盈起身: “陛下且坐。臣妾去小厨房吩咐他们准备晚膳的菜式,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宁雨菡略冲着李元珩屈了屈膝,这便一溜烟儿的奔出了屋。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般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得一怔,待到他回过神来,怀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暖玉温香,眼见得宁雨菡已经疾步走出了屋,李元珩忙道一声: “小心!你慢点!” 说着,李元珩便欲起身。 闻言,宁雨菡却是转目回首望了过来,冲着李元珩挥手一笑: “陛下,放心吧。妾小心着呐。” 说话间,宁雨菡的手抚上自己微隆的腹部,笑得一脸甜蜜: “臣妾腹中还有陛下与臣妾的孩儿呢。自当万事小心。臣妾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为陛下生出个健康的皇嗣的。” 不得不说,宁雨菡这一番话,又再次捎到了李元珩的痒处。 显然,这番话,李元珩很是爱听。 闻言,禁不住唇角上扬,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温柔得不行。 这么个爱惨了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子,她正孕育着他的子嗣。 那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肉。 她适才说,她一定会平平安安生出个健康的皇嗣。 为了他! “嗯,朕知道了!” 李元珩轻‘嗯’一声,点了点头,桃花眼中泛着连他都未曾察觉的不知名的情愫: “不是要去小厨房么?朕陪你去。” 说着,李元珩便是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作势便欲携着她,向着永安宫的小厨房那边而去,却是被宁雨菡给一把拦住: “陛下,君子远庖厨。您还是不要去了。臣妾也不过过去略略交代一番,一会儿就回来。您且在这边稍坐片刻,等臣妾回来嘛~” 宁雨菡仰着螓首,娇声道。 一边说着,她的两只小手,还顺势拽住了李元珩的衣袖,轻轻摇晃。 李元珩被她这副爱娇的模样,给逗乐了。 “爱撒娇!” 李元珩轻捏了捏宁雨菡的鼻尖,道。 旋即,又点了点头: “好吧。朕听你的!不过,雨菡,你也要快些回来。还有,你也莫要进厨房。把厨房的管事、厨子叫出来吩咐即可。” 宁雨菡则是摆出一副唯李元珩马首是瞻的受教模样,点着头娇声道: “是!陛下,臣妾听您的。臣妾都听陛下的~。有银屏、周嬷嬷、初夏、碧桃她们陪着我一起呢。陛下,您就放心吧。” 闻言,银屏等人自是忙不迭应和: “陛下且放心!” “奴婢等人定会看顾好姝嫔娘娘。” …… 旋即,便搀扶簇拥着宁雨菡,一起施施然离开。 见几人服侍得格外尽心,李元珩这才放心,却并未曾坐下,而是一直立在门口,活脱脱一副“望妻石”模样,勾头望向宁雨菡离去的方向。 御前的那些小太监们见得这一幕,不由都有些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你挑挑眉,我努努嘴,各自暗地里打着眉眼官司,却被一旁的方进忠给狠瞪了一眼。 小太监们瞬间不敢再造次,低眉顺眼,垂首侍立。 见小太监们纷纷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方进忠这才收回警告的目光,转而望向杵立在门口的昭文帝,眸中有震惊、也有复杂: 知道姝嫔娘娘得陛下青睐。 却未曾想,陛下待姝嫔竟是如此的不同一般。 眼前,陛下的这幅样儿,真是像极了一个望眼欲穿,盼妻归来的痴汉…… 咳。 不得了! 姝嫔娘娘真真是不得了! 能够令陛下对她这般。 这可真是…… 宁雨菡的地位,在方进忠心里,又蹭蹭蹭往上涨了不少。 方进忠越发觉得,姝嫔娘娘当真是不容小觑。 往后,他得越发敬着这位姝嫔娘娘些,才是啊。 与此同时,簇拥着宁雨菡向着小厨房而去的初夏等人,却是时不时瞥宁雨菡一眼,一个个面色涨红,都颇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银屏实在忍不住,吭哧吭哧道: “娘娘,这……后宫争宠,虽是常事。可,您正在孕中啊。娘娘您小心伤了腹中皇嗣。” 适才,见得宁雨菡挽留李元珩,银屏等人便有心想劝一劝自家娘娘。 刚刚碍于陛下也在,她们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眼瞅着这会儿,只有自己人在,银屏自是少不得抓紧时机,规劝自家娘娘。 不是说,叫娘娘不争宠。 后宫嫔妃,自然是应当争宠的。 只是,娘娘这会儿犹在孕期呢。 孕期争宠,这……不合适吧? 伤到娘娘腹中的皇嗣,可怎生是好? 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却是一怔,一脸的莫名: “争宠?争什么宠?” 还什么正在孕中,小心伤了腹中皇嗣? 宁雨菡禁不住倏的一下将一双美眸瞪了个溜圆,视线一一在银屏、初夏、碧桃与周嬷嬷面上一一掠过,但见她们那一副不甚赞同,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一时间,宁雨菡禁不住好气又好笑: 她们…… 敢情她们都以为,她留下狗皇帝,是为了要争宠啊! 第111章 雨菡,你还有什么是朕所不知道的? “你们都是在想些什么呢?本宫可没有那个意思。” 宁雨菡好笑的环视了一眼簇拥着她的几人,不由笑道。 说着,她又没好气的轻瞪了几人一眼。 一副“你们这都是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的模样。 银屏、初夏、碧桃、周嬷嬷几人见状,皆是一怔。 心道: 娘娘难不成不是想要争宠,才特地开口留下陛下的么? 难不成,是她们想多了? 周嬷嬷到底年纪较长,见识的也比银屏等人多,短暂的怔愣过后,她第一个回过神来,明显一副松了口的模样,又颇感欣慰的笑道: “娘娘并无此意便好。如此,倒是奴婢们误会了娘娘的意思。还望娘娘饶恕则个!” 说着,周嬷嬷便是屈膝一福。 一副知错就改、坦陈错误的模样。 见状,宁雨菡也是莞尔一笑: “行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小厨房吧。快去快回。可别叫陛下久等了!” 闻言,周嬷嬷、银屏几人当即恭声应是。 主仆几人彼此相视一笑,便是继续向着小厨房那边前行。 吩咐完小厨房那边,宁雨菡便立时回去正殿。 而但见她回来,李元珩立时一喜: “雨菡,你可算回来了。” 虽然宁雨菡其实并未曾离开多久,但李元珩却还是觉得,宁雨菡出去了老长时间了。 这便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咳咳。 李元珩轻咳一声,收回那乱七八糟的思绪,扶着宁雨菡并肩落座,转移话题,提议道: “索性闲来无事。不若,咱们下盘棋吧。” 原本,宁雨菡原是有心想要带着李元珩在院子中走走,活动活动的。 闻言,却也点了点头: “嗯,好啊。臣妾陪陛下下棋。” 说着,宁雨菡便命初夏去拿棋盘、棋子等物。 皇帝陛下既然都提议了,她总归是要给点面子的。 索性,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至于活动之事,那便稍后再说吧。 很快,初夏便取了棋盘、棋子而来。 于是乎,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便开始对弈。 李元珩这一下棋的提议,原本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顺带着打发一下闲暇时光。谁知,几盘棋下来,李元珩惊讶的发现,宁雨菡于棋艺上,竟也颇为精通。 并且,这妮子还毫不客气,连续几盘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朕倒不知,雨菡你于棋艺上,也颇有些造诣呐。” 眼见得桌上的棋局已定,李元珩当即随意将手中棋子,往棋盘上一扔,笑道。 关键是,这妮子棋艺好,也就罢了。 居然还敢赢他。 而且,还赢得这般坦然、这般的明目张胆。 这在后宫、乃至前朝,可都是独一份。 李元珩既新奇、又惊讶。 不过,他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反而还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开心,与不被人虚与委蛇、逢迎讨好的畅快。 李元珩感觉,面前的人儿,并未曾将他当做一位必须小心翼翼侍奉、虚与委蛇讨好逢迎的帝王来对待,而是将他当做一个人—— 一个可以与她平等相处之人。 她的夫君。 对此,李元珩颇为满意。 这小女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还不都是爱惨了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 唉。 李元珩于心中暗自摇头,唇角却是止不住上扬。 宁雨菡自是不知,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面前的帝王便已脑补了这么多。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只是抿唇一笑,谦虚道: “陛下谬赞了!臣妾也不过是于闲暇时,偶尔手谈一两局,看看棋谱。哪里当得起有什么造诣啊?” 其实,在现代时,因着外公酷爱下棋,从小受外公的熏陶,宁雨菡的棋艺早已达到了专业级别。 宁雨菡的这番话,十足十乃是谦逊之语。 至于,她为何不故意藏拙,暗搓搓输给昭文帝,博君一乐…… 想来,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但凡与狗皇帝对弈过的,应该都是这么做的吧。 无论棋艺如何精湛,都会暗搓搓故意输给昭文帝。 不声不响的拍拍龙屁。 这也应该就是和皇帝下棋时,所有人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规矩和套路了。 正是因为如此,宁雨菡才偏不按这套路走。 若是她和众人一样,在皇帝面前还有什么趣儿? 还不得泯灭于众生之中? 她就要赢皇帝。 坦坦荡荡的赢了他,杀得他片甲不留。 狗皇帝才反而会觉得有趣呢。 看吧,狗皇帝现在笑得是有多欢畅? 可见,他是真开心、也是真的得了趣儿。 见此昭文帝的唇角,止不住上扬,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宁雨菡便知,她这步棋,是走对了! “哈哈,雨菡,你真不必这般谦虚。” 闻得宁雨菡的话,与她相对而坐的李元珩却是抚掌一笑,一双桃花眼晶亮而灼灼,满满倒映的都是宁雨菡的倩影与如花娇颜: “雨菡,你怎么总是能够带给朕惊喜?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的?嗯?” 眼前的女子,写得一手好书法、懂医术,棋艺也如此好…… 每每都能够给他带来惊喜,令得他为之侧目。 这小女人…… 她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李元珩目光灼灼的望向与他相对而坐的娇人儿,眼神之中,带着探究与欣喜,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炙热与宠溺。 “陛下~” 闻得李元珩这番话,宁雨菡羞涩一笑,迎上年轻帝王这般灼灼的目光,宁雨菡俏脸一红,微垂下螓首。 见她如此,李元珩心头一悸,只觉得眼前之人,分外娇媚,如一朵娇媚、而又羞答答的桃花一般,静待着人去采撷。 一时间,李元珩只觉情难自已,倏然倾身凑了过去,薄唇袭上宁雨菡的那娇艳欲滴的诱人樱唇…… 就在李元珩的唇,才刚刚触上宁雨菡的,还来不及施为之际,银屏却是陡然自外间迈步走了进来。 紧接着,便传来了银屏的声音: “陛下、娘娘,晚膳现已备好。现下是……” 显然,银屏原是想说现下是否要摆膳的。 然而,在瞧见屋内的情形的那一刹那,银屏未尽的话语,便是戛然而止。 “那个……陛下、娘娘,你们继续,奴婢告退。” 银屏的脸瞬间爆红,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进屋,实在是有多么的不是时候,讷讷的抛下这么一句,银屏转身便逃也似的离开。 殊不知,她这一番动作,也令当事人之一——宁雨菡的俏脸,腾的一红…… 第112章 小拳拳捶你胸口 在银屏即将夺门而出之际,宁雨菡倏的一下,将头一偏,冲着准备遁走的银屏道: “银屏——,既然晚膳已备好,那便摆膳吧。” 银屏闻言,赶紧驻足。 都不敢抬头,只是垂着头匆忙道了声“是”。 便就这么一溜烟儿的奔出了屋。 见此情状,宁雨菡又被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得嗔了那始作俑者一眼: “陛下~,都怪你!臣妾没脸见人了啦~”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一边用双手捂起了羞得通红、且滚烫的脸颊。 任凭宁雨菡心理素质再好,被人猛然撞见,她和李元珩正在…… 咳。 她还是禁不住又羞又臊。 毕竟,她的脸皮,可没那么厚。 然而,宁雨菡却不知,她嗔的这一眼,是有多么的波光潋滟,无限风情。 而她这一副娇媚的小模样,更是看得李元珩心旌摇曳。 若不是李元珩定力够好,他又万分重视宁雨菡腹中皇嗣,不停在心中默念,面前之人有孕,不可以。 说不得,李元珩便会一个倾身,猛的压下,将面前这勾人的小妖精,给直接就地正法。 按捺住心头的热切,被嗔怪的皇帝陛下也不恼,而是好心情的朗声一笑,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一迭声的柔声劝慰道: “哈哈,雨菡不气!不气啊。乖啊。朕的错。都是朕的错。行了吧。” 其实,刚刚的好事,被人的打断,李元珩心中是颇有些遗憾与不爽的。 不过,被宁雨菡这么一嗔怪,李元珩倒也不恼了,反而还颇为兴味的哄劝起怀中的娇人儿。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则是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又再嗔了一眼搂着她不撒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年轻帝王。 心道: 你丫哄孩子呢? 什么叫做都是你的错,行了吧? 原本就都是你的错啊! 要不是你这狗皇帝,这么…… 她至于被银屏撞见刚刚那一幕,弄得她闹那么大一红脸么? 哼。 宁雨菡正欲再翻个白眼,搂着她的李元珩,却是忽的轻笑一声,凑到她耳畔,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谁叫雨菡你如此诱人呢?朕也是实在忍不住啊。”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的,李元珩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宁雨菡耳畔、面上,呵着气。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宁雨菡的俏脸,禁不住红了红。 而当听得年轻帝王这番话,宁雨菡的一张原本就很是红润的小脸,便是瞬间红爆。 “陛下~,你坏!” 顶着一张红得能够滴出血来的小脸,宁雨菡抬眸嗔了李元珩一眼,娇声道。 说着,又抡起粉拳,捶了捶李元珩厚实的胸口,以示不满。 这狗皇帝! 他还有没有下限啊。 对着她一个孕妇说这些有的没的,还…… 真的合适么? 而面对宁雨菡的嗔怪,与小拳拳捶胸口的“暴行”,李元珩却是半点不恼。 不仅不恼,反而还是一副很愉悦、很享受的模样。 宁雨菡的嗔怪,就不说了—— 她以为是凶巴巴、倍儿有威慑力;而在他看来,却是娇媚无限、又风情万种,分外勾人。 正是所谓的,撩人而不自知。 至于宁雨菡的小拳拳捶胸—— 啧。 李元珩垂眸睨了眼怀中的娇人儿,忍不住轻笑。 这娇人儿娇滴滴、身娇体弱的。 她小粉拳,捶打在他胸口,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就好似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倒是瞧着她这幅模样,李元珩竟是觉得说不出的可爱。 于清媚之中,更添几分娇憨,叫人挪不开眼。 忍不住想要宠着她、纵着她。 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去而复返的银屏的声音: “陛下、娘娘,晚膳现已摆好,可以用膳了。” 这一次,银屏聪明的立在屋外廊下通禀,并没有进屋。 似是料想,如此,便不会撞见屋内的陛下和娘娘…… 咳。 便也不会尴尬。 宁雨菡闻言怔了怔,禁不住忆起刚刚的事儿,俏脸又是一红,羞恼的又嗔了眼,害她在自己宫中宫人面前丢人的始作俑者,又再次抡起粉拳,捶向李元珩厚实宽阔的胸膛,却是被李元珩的大掌,猛的一把握住了她的粉拳: “好了!晚膳也摆好了。咱们且去用膳吧。” 李元珩冲着宁雨菡宠溺一笑,又颇有些揶揄的,冲着怀中的娇人儿,眨了眨眼: “适才运动量也挺大的。想来,雨菡你该是饿了。” 不知怎的,李元珩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宁雨菡竟是瞬间秒懂: 这是在说,她刚刚一直在他怀里折腾,不停捶他胸口,应是耗费了不少体力? 思及此,宁雨菡的俏脸又是一红,旋即,羞怯的垂下了螓首,娇声道: “适才,臣妾是气狠了,才……是臣妾僭越了。望陛下饶恕则个~!” 不管怎么样,她捶皇帝,的确是僭越。 虽然,瞧狗皇帝这个样儿,明显就没有因此而生气。 不过,提起这一茬,她该认错,还是得要认错的。 态度上,必须端正。 哪怕是做做样儿,也好啊。 虽然,实则刚刚,她捶的时候,都有刻意控制住力道。 看似是在捶皇帝胸口,实则是一种小互动、小情趣。 用来增加和促进二人感情的。 也就是古人常说的闺中之乐了。 当然,她现在认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闺中之乐呢? 就看皇帝陛下喜不喜欢这个调调了。 显然,李元珩的脑回路与宁雨菡是一致的。 他也的确很喜欢眼下的这个调调。 闻言,他只是轻捏了捏被他的大掌,包裹着的,宁雨菡刚刚被他一把擒住的小粉拳,又抬起一手,虚点了点宁雨菡那光洁的额头,笑道: “瞧你!动不动请罪做甚?朕是那般小气的人么?好了,走!随朕一起用膳去。” 说着,李元珩的大掌,又倏然覆上了宁雨菡已然渐渐隆起的小腹,垂眸望向她的小腹处,笑得一派温柔: “就算你不吃。咱们的皇儿也要吃啊。闹腾了这么久,咱们的皇儿该饿了。雨菡,你待会儿可要多吃点!给你自己和皇儿,都好好补一补。” 第113章 他活了快二十七年,就没有吃过这么素的菜 见李元珩如此模样,宁雨菡目光放柔,盈盈一笑: “是!臣妾知道了!臣妾待会儿一定多吃点。不会饿着咱们的孩儿的。” 说着宁雨菡也将一只柔荑,覆盖在李元珩覆着她微隆小腹的大掌上。 见状,李元珩抬起头来,与宁雨菡相视一笑。 旋即,李元珩的大掌便一把反握住了宁雨菡的柔荑,携着她一起出了屋,向着摆膳的花厅而去。 不过,待到来到花厅,在桌前坐定,见得桌上的菜色,李元珩却是明显怔愣了一瞬。 别说是他本人了。 就连一路跟随而来,默默在一旁随侍的方进忠,在瞅见了桌上的那些菜时,也是一怔: 这一桌子菜,怎的这般素啊? 尽是青菜、豆腐之类的。 怎的连个硬菜都不整一个? 这叫陛下如何下口? 方进忠可是伺候昭文帝,伺候老了的人。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陛下素来无肉不欢。 眼前这样的清粥小菜,怎能对得上陛下的胃口? 简直就是食不下咽。 果然,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回过神来的李元珩,便是皱起了眉: “这都是些什么菜?太素了。雨菡,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能吃这些?” 说着,李元珩便是挥了挥手,吩咐道: “将这些都撤了吧。吩咐厨房重新置办一桌菜。水晶肘子、炙羊排、炖蹄筋、油焖蹄髈……这些都各做些。” 李元珩十分顺溜的报出了一溜儿菜名。 道道都是重油重脂的食物。 听得一旁的宁雨菡直皱眉。 偏偏,这家伙还摆出了一副他就是随便点点,凑合着吃吃,对付一顿的模样。 见他如此,宁雨菡更是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 眼见得一旁的小内侍闻言,便要领命而去,宁雨菡忙摆手阻止: “不必了!” 旋即,她又转目望向此时,正拧着眉的李元珩,伸出小手,搭在李元珩的大手上,娇声道: “陛下,何必如此麻烦。臣妾和腹中的孩儿都饿了。可是等不得了。” 李元珩原想说,叫膳房加紧做,很快的。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宁雨菡便再次开口,一把截过了他的话头: “再说了,晚膳吃些大油大腻之物,也不好克化,于身体无益。倒是不如吃得清淡些更好呐。何况,这些菜,又不是完全没有荤腥。” 宁雨菡一边说着,还一边虚指了指桌上的菜品。 这一桌子菜,可不全都是素菜哦。 豆腐里头有肉沫,青菜里头有虾仁…… 明明是荤素搭配 不过就是不是大鱼大肉而已。 然而,对于这样的荤素搭配,李元珩却很是嫌弃。 李元珩顺着宁雨菡所指,那么一瞧,不由得轻哼一声: “这点子肉沫肉星子,也叫有荤腥?” 在他看来,荤腥就应该是大鱼大肉,煎炸烤烧…… 眼前的一桌子菜,真的是太素了。 他活了快二十七年,就没有吃过这么素的菜。 见他如此,宁雨菡也懒得再辩,而是索性伸出两只小手,拉住了李元珩的衣袖,一摇一摇的撒着娇: “哎呀~,陛下,您就听臣妾的嘛。这可是臣妾特意吩咐,精心叫他们给您准备的晚膳。这样的晚膳,对您的身体,绝对大有裨益。您要相信臣妾啊。 就算您不相信臣妾。看在臣妾煞费苦心的份儿上,您也勉为其难,和臣妾一起共进了这顿晚膳嘛。陛下~” 宁雨菡说的可都是实话。 她费心巴力的,都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昭文帝的身体着想。 这狗皇帝,真是不知保养! 明明身有家族遗传的心脑血管病,居然还这么喜食大油大腻的食物。 瞧他这样子,估计这么多年以来,顿顿吃得都是大油大腻。 这怎么招得住? 不知道,心脑血管病的人,吃得这么油腻,乃是大忌么? 他是嫌自己的命长,想要早点嗝屁,是吧? 宁雨菡精心准备的这一桌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膳食,真就是为了他好啊。 不得不说,昭文帝还真就很吃宁雨菡撒娇的这一套。 见她如此,李元珩立时缴械投降: “好!好!朕依你。朕陪你吃!” 说着,他便亲自夹了一筷子青菜虾仁,到宁雨菡的碗里: “不是说饿了么?来,雨菡你快吃吧。可不要饿着了咱们的皇儿。” 闻言,宁雨菡笑盈盈点头,又投桃报李般,也夹了一筷子菜,递到昭文帝的唇边: “陛下,您也吃啊~” 一旁的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伺候的宫人,见得这一幕,险些直接惊掉下巴。 陛下何曾给后宫之中的哪位嫔妃夹过菜?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姝嫔娘娘居然也给陛下夹菜,而且,居然还直接递到了陛下的嘴边。 啊这…… 李元珩也被宁雨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要知道,这阖宫上下,可无人如此过。 给他夹菜,还给递到他嘴边。 眼前这娇人儿,可是独一份。 别说,还挺新奇的。 再加上,人前人儿这娇滴滴、娇声娇气的模样,李元珩更是完全不忍拒绝。 不过短暂的怔愣过后,他便已回过神来,朗声一笑: “好!好!朕吃。” 说着,二话不说,他便张口将宁雨菡递到他嘴边的那一筷子菜,给张口吞了下去。 “陛下,这菜如何?好吃么?” 闻言,李元珩一边细嚼慢咽,细细咀嚼着口中食物,一边点了点头: “嗯,不错。” 虽然不是他爱吃、且吃惯了的那些菜色,除了入口时,有那么一点儿不适应,细细咀嚼之下,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竟是意外的还挺好吃。 李元珩兀自将口中的菜吞咽下肚,睨了眼,此时正笑意盈盈,一脸期待的望向他的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勾。 心道: 许是这菜,乃是眼前的人儿,亲手喂到他嘴边的,才别有一番滋味儿吧。 思及此,李元珩唇角又是一扬,一副明显心情很好的模样。 见此情状,宁雨菡二话不说,当即又夹了一筷子菜,到李元珩嘴边: “陛下既觉得好。那便多吃点啊。” 宁雨菡仰着头,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笑眯眯娇声道。 见面前的娇人儿这副模样,李元珩还能说什么? 只得朗声一笑,下意识张嘴,将宁雨菡投喂过来的这一筷子菜,给再次吞吃下腹…… 第114章 陛下,您可要节制啊 一旁的方进忠和一众御前宫人,见得眼前这一幕,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直接掉地上了。 银屏、初夏等人,见状,也是一个个瞪圆了眼珠,面上满是震惊。 而身为当事人的帝妃二人,则好似完全未曾瞧见一旁服侍的宫人们的震惊一般,依旧我行我素。 “别光顾着朕。来,雨菡,你也吃。” 李元珩一边咀嚼着口中食物,一边也夹了一筷子菜,也递到了宁雨菡的唇边。 对此,宁雨菡倒丝毫不扭捏,见状,她只是点了点头,便笑盈盈的张口,将年轻帝王亲手递到她唇边的菜,给一口吃掉。 见状,李元珩轻笑着,继续向宁雨菡投喂,而宁雨菡也是不逞多让,依旧也会夹上那么一筷子菜,递到帝王嘴边…… 帝妃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互相投喂。 一时间,花厅内的气氛分外和谐而温馨。 不时传来帝妃二人的欢声笑语。 而宁雨菡与李元珩,也就这样,于互相投喂间,吃完了一顿愉快的晚膳。 末了,李元珩更是大手一挥,道: “这膳食做的不错。赏!” 许是有宁雨菡在一旁陪伴,李元珩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香。 连他一向不爱吃的素菜,吃起来都格外的可口。 一个不小心,他甚至还比平日里吃得多了些。 望着桌上没剩下多少的膳食,李元珩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好想大喊一声: 接着来,朕还能够再多吃一碗饭。 一旁的宁雨菡,瞧见他这副样儿,险些被逗笑。 “陛下,臣妾院中的花儿最近开了不少,不若咱们过去瞧瞧?” 宁雨菡适时转移话题道。 过去赏赏花,散散步,消消食。 嗯,挺好! 对于宁雨菡的提议,李元珩自是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成!朕和你一起过去瞧瞧。”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便一起相携着去到院中,赏花散步。 一时间,竟是也好不快活。 而入夜,李元珩更是直接宿在了宁雨菡的永安宫。 永安宫正殿寝房 方进忠带着一众宫人守在重重帷幔后,不时听得昭文帝的喘息声,自帷幔内传来。 伴以姝嫔娘娘的娇呼: “陛下,不是那样啦。” “陛下,这样不行的哦。” “陛下,不要那样啦~” …… 虽然重重帷幔之下,外头的人并瞧不见里头的人都在干些什么,乍一闻得帷幔后的动静,立在外头的人,却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而方进忠,则是一脸忧心。 与此同时,帷幔内 宁雨菡原本是打算教李元珩耍五禽戏的。 然而,李元珩不过做了几个动作,就开始气喘吁吁,且动作做得还极其不标准。 见状,宁雨菡改教授李元珩八段锦。 想着这个难度较小,皇帝陛下应该能练。 谁曾想,她还是高看狗皇帝了。 “陛下,你这是有多久没有运动了啊?” 宁雨菡嘟着嘴,嗔道。 李元珩则是一边喘着气,一边无奈摊手: “运动?朕每日不得闲,哪里有时间运动?” 其实,还有句话,李元珩没说。 那就是—— 从小到大,他就最讨厌运动了。 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时,他就不爱运动。 当上皇帝之后,就更不爱了。 也不知,眼前这小女人,今天是突然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教他耍这些? 呼,好累! “不行了。朕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李元珩长长的喘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他便冲着一直守在外头的方进忠高声道: “进忠,备水!朕要沐浴。” 他此时全身是汗,的确是得要去沐浴一番才行。 否则,汗津津的,要如何入睡? 闻言,外间的方进忠立时恭声应是,掀开层层帷幔,伺候着李元珩一路向着浴房而去。 徒余下宁雨菡在那里摇头叹息: 她算是瞧出来了。 李元珩这狗皇帝,就是个不爱动弹,且长期缺乏运动的主儿。 怪道才没动几下,就开始喘呢。 真是…… 身患家族遗传的心脑血管病,饮食上大油大腻,吃得如此不健康,还不爱动弹,长期缺乏运动,你不短命,谁短命? 如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真就是那天不假年的病秧子皇帝。 这家伙再这般继续下去,只怕就真的要天不假年了! 谣言直接改预言啊喂。 看来,替狗皇帝改善饮食和生活习惯,这档子事儿,远没有她之前所想的那般容易。 这活儿,任重而道远。 且,不能一蹴而就。 需得循序渐进才行。 就在宁雨菡无奈摇头叹气,想要着如何循序渐进之际,李元珩已来到了浴房,方进忠一直在一旁随侍,不时抬眸瞅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进忠,你有何事想与朕说么?” 被方进忠这般瞅了又瞅,李元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一边示意一旁的内侍,服侍他宽衣沐浴。 闻得李元珩的话,方进忠的面色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才凑到李元珩耳畔,低声道: “陛下,老奴知晓您喜爱姝嫔娘娘。姝嫔娘娘确实也是后宫之中独一份的好颜色。只是,眼下,姝嫔娘娘她腹中还怀着皇嗣……陛下,您可要节制啊。” 方进忠一番话说得委婉,李元珩却还是听懂了: “你……方进忠,你这老奴什么意思?什么节制?朕又没有……朕适才不过是与姝嫔运动了一番而已。你这老货,脑子里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呢?” 李元珩倏的一下,转过头去,指着方进忠的鼻子,没好气道。 谁曾想,此言一出,方进忠却是愈发的想歪了。 但见方进忠露出一副“果然如此。老奴就知道”的表情,了然的一点头: “运动啊……陛下和娘娘都还年轻,运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姝嫔娘娘到底有孕在身,陛下和娘娘运动的时候,到底还是要顾忌着些才好呐!” 说着,方进忠还一脸忠心耿耿、又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冲着皇帝陛下眨眼一笑。 李元珩:“……” 他怎么觉得,方进忠说的这个“运动”,格外的意味深长,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呢? 这老货,分明就是越想越歪了! 天地良心,他适才,的确就是在跟雨菡一起运动啊。 就字面上的意思。 纯运动,好吗? 方进忠这老货,想哪里去了? 第115章 他说可以,便就是可以 方进忠还欲再说,却被李元珩给瞪了一眼,讷讷的闭上了嘴。 唉,陛下到底是血气方刚。 方进忠表示,他可太难了! 忠言逆耳啊! 见方进忠终于闭嘴了,李元珩这才闭目安心让小内侍们沐浴。 一番沐浴完毕,又由小内侍内服侍穿好了寝衣,这才施施然回到寝房。 而此时,宁雨菡早已躺在床上睡下了。 原本,宁雨菡是打算等着皇帝陛下回来之后,再同他一起上床歇息。 可是,站得久了宁雨菡又觉得疲累,遂径直往榻上一倒。 原本还想睁着眼,等李元珩回来。 可是,躺着躺着,宁雨菡便是呵欠连天,渐渐的闭上了眼。 是以,待到李元珩沐浴完返回寝房,瞧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但见宁雨菡独自侧卧在榻上,兀自睡得香甜。 见皇帝陛下入得寝房,侍立于榻前的银屏,有心想要提醒与榻上睡得正酣的自家娘娘,让宁雨菡赶紧起身见礼。 毕竟,哪有陛下过来留宿,陛下还未曾安置,嫔妃就先睡了的呢? 这不合礼数啊! 然而,银屏刚欲倾身叫醒榻上安睡的宁雨菡,就被李元珩发现了意图,冲着她摆了摆手: “莫吵醒她!让她睡!” 李元珩压低了声音道。 银屏闻言一怔,刚想要开口,李元珩却冲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冲着侍立在寝房内的宫人们,挥了挥手。 银屏见状,赶忙噤声,福了福身,便和一众宫人一起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寝房。 望着床榻上睡得正酣的娇人儿,李元珩唇角微勾,轻手轻脚的上了榻,刚刚躺下。 谁知,就在这时,身旁那一直安睡的人儿,却忽然有了动作。 但见宁雨菡慢慢翻了个身,整个人向着皇帝陛下的怀中一拱,就这样窝进了年轻帝王的怀抱。 旋即,又拱了拱,寻了个舒适的角度,这才又继续安睡。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一系列举动,给弄得一怔,待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怀中的娇人儿窝在他怀中睡得正酣,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盯了怀中的娇人儿良久,李元珩才轻笑一声,兀自搂紧了怀中的人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虽然如此,貌似有些于理不合。 不过,管他呢。 这种怀抱着宁雨菡这娇人儿入睡的感觉,真不赖! 他喜欢! 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以及怀中娇人儿均匀的呼吸,李元珩渐渐进入梦乡。 这一夜,二人相依相偎,睡得极香。 翌日清晨 当一夜好眠的宁雨菡悠悠转醒时,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年轻帝王的怀抱之中。 见状,宁雨菡怔了怔,下意识挣了挣,想要挣脱李元珩的怀抱,谁曾想,整个人便被男人强而有力的手臂,猛的一把箍住,头顶上也适时的传来一道温润男声: “别动!再睡一会儿。” 许是刚刚睡醒,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暗哑。 说话间,又兀自用手臂将宁雨菡往怀中带了带。 “陛下,是臣妾将您给吵醒了?” 宁雨菡颇有些歉意的道。 说着,又欲再挣开李元珩的怀抱: “陛下,这样可不行。这样于理不合……” 嫔妃就是伺候皇帝的人。 哪里有这样窝在皇上怀中睡的啊。 这样实属逾矩。 成何体统! 谁知,还不待宁雨菡把话说完,李元珩便轻笑一声: “什么于理不合啊。昨晚咱们不也就这样睡了一整夜了么?” 若是逾矩,那早也便逾矩了。 再说了,什么规矩、什么体统? 他是皇帝,这些统统由他说了算。 他说可以,便就是可以! 闻言,宁雨菡俏脸陡然一红,颇有些不甚自在,停止了挣扎,而是窝在李元珩怀中,期期艾艾的道: “陛下,我……臣妾也不知,臣妾睡着之后……” 咳。 宁雨菡心内大呼冤枉。 她也不知,她睡着了,怎么会…… 再一睁眼,就躺在狗皇帝的怀中了。 听狗皇帝的意思,合着她是躺在他的怀中,睡了这一整晚啊。 宁雨菡表示,好想捂脸,怎么破? “好了!没事。继续睡。嗯?” 见宁雨菡羞臊得红了一张俏脸,李元珩不由失笑,莫名觉得怀中的人儿特别可爱。 真是个娇人儿! 娇滴滴的,面皮还这般薄。 哈哈。 李元珩轻笑着,好心情的轻拍了拍宁雨菡的背脊,就这样又搂着怀中的佳人儿,又眯了一会儿。 难得今日不用上朝,李元珩便贪睡了会儿,直到卯时三刻,才与宁雨菡一起起身。 李元珩心情很好,也并没有急着离开。 与宁雨菡各自洗漱之后,在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依旧是宁雨菡吩咐小厨房备下的。 与昨晚的晚膳相比,这顿早膳便明显要丰盛得多。 有大肉包、水晶虾饺、水煮蛋、鸽子汤、鸡胸肉…… 见桌上摆了不少肉食,李元珩满意的点了点头,携着宁雨菡一起坐在了桌前,准备用膳。 将李元珩这幅满意的模样,瞧在眼里,宁雨菡弯唇一笑,亲手端了盅鸽子汤,递到李元珩面前: “陛下,这鸽子汤是臣妾昨晚特地吩咐小厨房的厨子熬的。您尝尝。” 李元珩闻言,点了点头: “嗯。好。” 旋即,微笑着揭开了瓷盖,而后便是一怔: “这……这鸽子汤怎的没油?” 瞅着并不见一点油腻的鸽子汤,李元珩明显有些傻眼。 这和他想象的鸽子汤,完全不一样啊。 没有油星的鸽子汤,能叫鸽子汤么? “大早上的,吃得太油腻,可不好。臣妾特别叫厨子将鸽子汤里头的油,都给撇干净了。陛下,您快用吧。” 宁雨菡抿唇笑道。 早膳不同于晚膳。 营养可续饮食,讲究的便是早餐要吃好。 要有营养、要丰盛。 不过,说的是营养,却并不是大油大腻。 鸽子汤很有营养,但一大清早喝这个,还是略显油腻。 是以,宁雨菡特地叫厨子,将鸽子汤中的油,全部撇干净了,再呈上桌。 如此,皇帝陛下既不会吃到太过油腻的食物,又能够补充营养。 完美! 桌子上其他的菜色,也是如此。 都是营养,却不大油大腻的食物。 多用蒸煮清炖,而不是炸烤之类不营养的烹调方式。 有效补充蛋白质,而不是脂肪、油脂、胆固醇。 这样的菜色,妥妥便是科学营养膳食。 对于改善李元珩的头疾,防治他的家族遗传性心脑血管病,是十分有益的。 不得不说,为了给李元珩治病,宁雨菡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第116章 这妮子,这是又想折腾他了? “这……” 望着没有一点油星的鸽子汤,李元珩明显有些迟疑。 心道: 这样的鸽子汤能好喝么? 见他如此模样,似昭文帝肚子里头的蛔虫一般,知晓了他此时的心中所想,宁雨菡一笑,娇声道: “陛下,这鸽子汤很是美味的!不信,您尝尝看啊~” 说着,宁雨菡又兀自将那盅鸽子汤,向着李元珩的面前推了推。 末了,又扑闪着亮晶晶的美眸,眼巴巴的望向李元珩,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架不住她这副眼巴巴的小模样,李元珩终是点头,轻‘嗯’一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鸽子汤,送入嘴中。 原本,李元珩只打算意思意思,随便喝一口,全了宁雨菡的心意便罢了。 谁知,这鸽子汤入口的味道,还真挺不错。 虽不是他一贯喜欢的口味,却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乎,李元珩又舀了一勺鸽子汤,送入口中。 而后,又舀了一勺…… 一盅鸽子汤的分量本就不多,不知不觉间,李元珩竟将这一盅鸽子汤全都给用完了。 末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宁雨菡一直笑盈盈望向大快朵颐中的皇帝陛下,见此情状,不由得笑道: “陛下,这鸽子汤味道如何呀?” 闻言,李元珩想也不想,便径直点头: “嗯,不错!” 说话间,他又垂眸睨了眼,已然被他吃得空空的那盅鸽子汤: 就是少了点儿。 他还没有吃过瘾呢。 就这么没了! 见他如此,秒懂了李元珩心意的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抬手夹了一只水晶虾饺,递到李元珩面前的瓷碗中: “陛下,尝尝这水晶虾饺,做的也很不错呐。” 所谓过犹不及。 这每一份膳食,分量都不多。 每样都吃,每样都尝尝。 如此才更有利于膳食与营养的均衡不是? 见状,原本还有些扼腕鸽子汤这么快就没有了的李元珩,瞬间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闻言,他点了点头: “嗯,朕尝尝。” 说着,便用象牙箸夹起了宁雨菡夹到他碗中的水晶虾饺,优雅的送入口中…… 宁雨菡不时替李元珩夹菜,李元珩吃着这些,他平时都不爱、也不会吃的清淡膳食,竟是觉得别有滋味,兀自吃得津津有味。 间或也会投桃报李的替宁雨菡夹些膳食,放入她面前的碗中,与宁雨菡分享他觉得不错的美味。 就这样,二人愉快的用完了早膳。 末了,饱餐了一顿美味早膳的李元珩,龙心大悦,大手一挥: “早膳置办得不错!赏!” 闻言,方进忠自是领命而去,厚赏了永安宫小厨房内的一干厨子。 而小厨房内的众厨,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口中连连称谢,心中则是对自家姝嫔娘娘感激涕零。 他们可都是照着姝嫔娘娘的食谱和吩咐,做的膳食啊。 如今,得了陛下的喜欢,还一连得了这两次赏。 这都得要感谢姝嫔娘娘。 能够被拨到永安宫,服侍姝嫔娘娘,这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他们是祖坟冒青烟,走大运了! 而此时,吃罢早膳的帝妃二人,则是相携着一起去到院子里头逛了逛,顺便消了消食。 “这永安宫的院子到底是小了些,花花草草也不够繁茂。雨菡,你怎的偏爱在这儿逛,不去外头御花园那边逛逛?嗯?” 昨晚陪着宁雨菡一起过来逛这院子,李元珩倒还算觉得新鲜。 这会儿再逛,便不由有些腻了。 睨了眼身边的娇人儿,不由奇道。 他可是听说,这小人儿等闲不出门,日日都窝在永安宫中,就连御花园都未曾去逛过一次。 对此,李元珩是真有些好奇。 整天窝在永安宫这一亩三分地,每天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头逛,这小女人就不闷么?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一脸的敬谢不敏: “御花园虽好,奈何其他人也觉得它好。大家伙儿有事没事,都喜欢去那边逛,臣妾还是去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着,宁雨菡又抬手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唇角微翘,笑得一脸慈爱: “何况,臣妾腹中还有孩儿。还是不折腾了。就静静呆在这永安宫中,守着这一方天地,安心养胎便是!外头的姹紫嫣红,可不关臣妾什么事儿。” 怎么能不闷? 成日里呆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宁雨菡也很闷的啊。 只是,比起闷,她更不想出门,平白招惹是非。 更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搞事情。 所以,她还是苟着吧。 一切,待到她平安产下腹中的宝宝再说。 这才是现如今的重中之重。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一怔,继而便是言笑晏晏一点头: “嗯,雨菡说的很是!御花园那边,确实是嘈杂了些。那咱们还是莫要去御花园了。就在这院子里头走走就好!” 被宁雨菡这么一说,李元珩也不由忆起,自己每次有心想去御花园逛逛,便会和后宫一干人等各种“偶遇”的情形。 因此,李元珩也不甚喜欢去御花园。 而宁雨菡,显然是他的“同道中人”。 不愧是他的知己。 眼见得宁雨菡一脸慈爱的轻抚着她的小腹,李元珩的一双桃花眼中也是一片柔和,隐隐的,还透着一丝欣赏。 他很为宁雨菡的一片慈母之心动容。 一切以腹中孩儿为重。 自己早逝的母后,何尝不是如此? 忆起早逝的母后—— 眼前之人,正渐渐与印象之中的母后重叠。 “雨菡,朕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一如他的母后——元德皇后一般。 似是忆起某些美好的回忆,李元珩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微勾,满目柔情的望向宁雨菡,笑道。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当仁不让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见得她这般傲娇的小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 而眼见得李元珩这般笑眯眯,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宁雨菡则是眼珠子一转,娇声提议道: “陛下,索性闲来无事,不若,咱们再做些运动呀~” 李元珩:“……” 原本轻笑着的李元珩,笑声戛然而止。 啥?又做运动? 瞥了眼笑眯眯,忽闪着大眼睛冲着他眨眼的宁雨菡,李元珩忽然间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忆起昨晚,在宁雨菡寝房内的运动。 李元珩禁不住嘴角抽抽,斜睨了宁雨菡一眼—— 这妮子,这是又想折腾他了? 第117章 咱们拉钩 李元珩刚想要张口拒绝,便迎上了宁雨菡晶亮晶亮,格外眼巴巴、又充满期待的目光。 一时间,拒绝的话语,竟是未曾说出口。甚至,他还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嗯,好。” 竟是就这样直接应下了。 宁雨菡闻言,唇角微翘,二话不说,便就开始比划起来: “陛下,您先将手伸展开,腿迈开,左右晃动……” 宁雨菡就这样一番指挥着,指导着李元珩做着广播体操。 没错! 就是广播体操。 昨晚,她已经看出来了,李元珩实属长期不活动,严重缺乏运动。 如他这般,从来没有运动过的人,不能一开始就进行强度运动,只能从最简单的来,循序渐进。 运动过度,反而得不偿失,不仅他本人承受不了,还容易受伤。 犹记得在现代时,她那从不运动的表姐,不过做了一次瑜伽,就把膝盖韧带给拉伤了。 她之前还有一个病人,也是经常不运动,不过出去打了场羽毛球,就把手筋给弄断了。 …… 这样的事儿,比比皆是。 宁雨菡可不想昭文帝也因此受伤。 万一受伤了,她可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令皇帝陛下龙体受损,这可是大罪。 何况,这里不是现代,万一受伤了,可不见得能够治得好。 皇帝若是有什么万一,可怎生是好? 思来想去,宁雨菡决定,就先叫狗皇帝做做广播体操吧。 这种易学易会,又毫无难度的轻度运动,昭文帝的身体,应该承受得了。 而且,做起来,也并不会有何困难。 虽然,运动强度不大,好歹也算是活动了一二,总比之前完全不运动,要来得强。 其他的,就慢慢来,徐徐图之吧。 果不其然,对于这简单易学,做起来也并不困难的广播体操,李元珩很快就上了手。 等到做完一整套广播体操,李元珩面色轻松。 还道: “这就做完了?” 一脸“啊,就这?这也无甚难度嘛。看,朕手到擒来!”的表情, 见此情状,宁雨菡好悬没有被这傲娇的皇帝陛下,给直接逗乐。 “嗯嗯,是啊。这便就是一整套呐。” 宁雨菡忍着笑,点了点头。 说着,宁雨菡又海豹似鼓掌,故作一脸崇拜的夸赞道: “陛下好棒!这么快就学会了!真厉害!” 被她这么一夸,李元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如同一只骄傲的公鸡一般,扬起了脖颈,唇角止不住上扬。 见皇帝陛下如此模样,宁雨菡抿唇一笑,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得逞的光芒,又仰着头,笑眯眯道: “既然陛下如此厉害。又都将刚刚那套操给学会了。以后,便常常做做刚刚的那套操好了。嗯,这样,就暂定为早中晚各做一次。陛下,您觉得如何呀~?” 李元珩:“……” 李元珩闻言,原本上扬的唇角,不由一僵。 狐疑的垂眸望向身旁的小女人。 他怎么觉得,这妮子,这是又在给他上套呢? 合着如此不吝辞色的夸赞他,就是为了让他自动自发掉坑里,是吧? 李元珩有心要拒绝,却在对上宁雨菡投注过来的眼巴巴的目光之际,再一次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嗯,好!朕听雨菡的。” 话才刚落,李元珩就还不知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怎的又答应这妮子了? “陛下,那您可要说话算话哦~。每天早中晚三次,可不能少!” 宁雨菡闻言,仰着头,笑意盈盈道。 说着,她又朝着李元珩伸出小手指: “那……咱们拉钩!拉钩之后,陛下的话就不能够变了哦~” 李元珩原本正懊恼,他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了宁雨菡的套,正想要反悔,却在见得宁雨菡的笑靥如花之际,莫名的心头一悸。 霎时间,皇帝陛下便也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就是每日早中晚,做三次刚刚那样的操,有什么呢? 由此,能够换得宁雨菡的如花笑靥,年轻的帝王觉得,这还是很值的!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学着宁雨菡的模样儿,伸出右手小指,轻笑着点了点头: “好!咱们拉钩!” 见状,宁雨菡又再次展颜一笑,将小手指与年轻帝王的彼此勾缠在一起,嘴中念念有词: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李元珩则是被宁雨菡这幅模样,给直接逗乐了! 配合着宁雨菡动作的同时,又不由轻笑着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 “你啊!” 这妮子,哪里想出来的,这么多花招? 真是有够古灵精怪。 偏偏,李元珩便愿意由着她。 不但不生厌,还觉得面前的娇人儿很是可爱。 唉,罢了。 看在这小女人如此可爱的份儿上,他便就多宠着她些罢。 不然,还能怎样? 李元珩又在永安宫逗留了一阵子,直到快到巳时,方才离开。 年轻帝王表示,和宁雨菡呆在一起,他整个人都莫名的自在惬意,呆在永安宫里头,他都有些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 若不是,昨日他一早就约了大臣,于今日巳时,在勤政殿商谈政务,李元珩都不想要离开。 “雨菡,你且回屋歇着去吧。好好保养身子。朕得空了再来瞧你!” 反复叮嘱了一番,李元珩这才坐上御辇离开。 见得帝王的御驾缓缓驶离,宁雨菡也并未曾马上回殿,而是一直立在永安宫门口,挥着帕子,含情脉脉、又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御驾离去。 直到年轻帝王、以及御驾,都消失得没了踪影,宁雨菡面上原本的含情脉脉与依依不舍之色,才尽数敛去,目光平静如水。 一旁的初夏,适时开口道: “娘娘,咱们回屋歇着吧。”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一挥帕子: “嗯,回吧。” 狗皇帝都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她也没必要站在这里,扮演望夫石,故作深情了。 她也乏了,且回去休息吧。 宁雨菡任凭着初夏与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回到寝殿,用了碗刚炖好的燕窝粥,又去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 殊不知,此时,整个后宫,已然炸开了锅…… 第118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眨眼的功夫,陛下刚刚才起驾去往勤政殿的消息,便传遍了阖宫上下。 宫中所有嫔妃皆知,昭文帝自昨日下午去到永安宫之后,便一直没有从永安宫中出来,直到这会儿,方堪堪出了永安宫。 对此,一众嫔妃俱都是又羡又妒,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昭阳宫内 王贵妃气得又撕碎了一方帕子,打碎了一个茶盏: “宁氏这贱人!这狐媚子!大着肚子还不忘勾引陛下,勾得陛下昨夜宿在她的永安宫不说,还直到这会儿才姗姗离开。这个贱人!” 一边咒骂着,王贵妃又是一通乱砸。 …… 和王贵妃一般想法的,这阖宫上下,还有不少。 一时间,宫中又不知有多少帕子被撕碎,多少瓷器被打碎。 而身为当事人的宁雨菡,却对这一切,以及众嫔妃们的各自羡慕嫉妒恨,一概不知。 此时,她正在小憩中,兀自睡得香甜。 然而,此时的王贵妃、以及阖宫上下其他嫔妃,却完全未曾料到,令得她们更加羡慕嫉妒恨的事情,还在后头。 勤政殿内 李元珩召见完几个大臣,便开始批改奏折。 不知不觉,便到了该翻牌子的时辰。 敬事房总管太监马德义,领着手捧摆着绿头牌托盘的小内侍,一路来到殿中,见昭文帝正在专心致志的批改奏折,马德义忙上得前去,恭声道: “陛下,该翻牌子了。” 说着,马德义便冲着手捧托盘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会意,赶忙疾走几步来到御案前,将手中捧着的托盘,往昭文帝那边一递: “陛下,请翻牌子!”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全程头也不抬: “不必了。下去吧。” 这便就是不翻牌子,今夜不召人侍寝的意思了。 小内侍与马德义当即会意,恭声应是,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见此情状,又瞥了眼,此时正在御案前,专心致志批改奏折的皇帝陛下,一直默默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心中暗道: 看来陛下忙于政务,是无暇顾及后宫了。 然而,很快,方进忠就发现,他此时的论断,乃是大错特错。 李元珩就这样埋头批改着奏折。 直到临近晚膳时分,他才终于将今天的奏折给全部批改完。 “什么时辰了?” 将手中的狼毫笔,随意的往笔洗中一扔,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李元珩这才开口道。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赶忙恭声道: “回陛下,此刻,申时二刻已过,已到了晚膳时分,陛下可要用晚膳?老奴这就去传膳。” 事实上,眼瞅着到了饭点,方进忠也正踌躇着,想着要开口询问皇帝陛下,是否要摆膳呢。 此时,李元珩先开口相问了,他自然是乐得赶紧一股脑儿的道。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并没有令人摆膳,而是兀自一挑眉: “哦?申时二刻都过了啊……” 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自己竟是又这般忙碌了一天。 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宁雨菡的倩影,以及她的音容笑貌…… 也不知那妮子,这一天都是怎么过的,过得好不好? 思及此,李元珩不自觉唇角微勾,旋即一挥手: “摆驾永安宫。” 闻言,方进忠明显怔了怔,却还是一迭声应着声,张罗着去备辇去了。 心中则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陛下不是昨日才去永安宫瞧过姝嫔娘娘么? 甚至,今天早上近巳时,陛下才从永安宫离开。 这才多久啊? 这就又想见姝嫔娘娘了? 这就是戏文里头说的那什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不,这都不是一日不见,至多也就半日吧。 陛下这就又惦念、记挂着姝嫔娘娘了? 姝嫔娘娘真是不得了! 看来,这位是真的入了陛下的心了啊! * 无论方进忠心中如何惊涛骇浪,却不妨碍他办事麻利。 这不,很快,他便遣人备好了御驾。 而李元珩,便就这样乘着御辇,一路浩浩荡荡向着永安宫而去。 永安宫内 宁雨菡刚在摆好了晚膳的桌前坐定,正准备用晚膳,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后,身着宝蓝色绣金龙图案常服的年轻帝王,便突然出现在宁雨菡眼前。 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内侍与宫人。 见此情状,宁雨菡颇感意外: “陛下,您怎么来了?” 宁雨菡下意识开口,诧异道。 说话间,她已自椅子上起身,作势便欲行礼,却被李元珩一把拦住: “批完折子,便想要过来瞧瞧雨菡你。怎么,雨菡不希望朕过来?嗯?” 李元珩笑道。 说话间,便已十分熟络的携着宁雨菡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闻言,宁雨菡当即嗔了一眼年轻帝王,娇嗔道: “臣妾哪有?臣妾可是盼着陛下能够多来呢。最好能够时时刻刻见到陛下才好!” 显然,对于眼前这娇人儿的回答,李元珩俨然十分满意,一脸“朕就知道,你想见朕。瞧,朕不是来了么”的傲娇模样。 “放心!朕往后,一定会常来。” 龙心大悦的年轻帝王朗声一笑,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朗声道。 看来自己往后,要多多过来永安宫才是。 虽然,他自认自己之前也时常过来探望这小妮子。 但是,李元珩觉得,还不够。 他往后,应该来得更勤些。 谁叫眼前这娇人儿,这般爱他,竟是无时无刻不想要见到他呢。 哎哎。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保证,宁雨菡嫣然一笑,俨然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末了,似想起了什么,又道: “陛下可曾用过晚膳?” 不怪宁雨菡会如此问,这眼下,不正是晚膳的时辰么? 自己也正预备用晚膳,既然陛下到访,她自然也少不得要问一嘴。 闻言,李元珩则是轻“唔”一声,摆了摆手: “朕还未曾用过晚膳。” 而一直侍立于一旁的方进忠闻言,则是冲着与昭文帝并肩而坐的宁雨菡,拱了拱手,笑道: “不瞒姝嫔娘娘,陛下心系娘娘。才一批完奏折,就想着来永安宫探望娘娘,竟是连晚膳,都顾不得吃呐!” 第119章 他……咱们的皇儿,他动了! “你这老货,废话怎的这么多?” 李元珩瞪了多话的方进忠一眼,似是在嫌他多嘴。下一刻,便是对上宁雨菡含情脉脉的目光: “陛下~” 宁雨菡柔柔的唤了一声。 似是对李元珩尚且没有用晚膳,刚一处理完政务,便过来瞧她的举动,很是感动。 而李元珩,则是被宁雨菡这般瞧得,心头莫名一悸。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宁雨菡已经伸出雪白柔荑,一把牵起了他的大掌: “陛下既未曾用膳,便在这儿陪臣妾一起吃点儿吧。只要陛下不嫌弃才好!” 闻言,李元珩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有什么可嫌弃的?成!朕就在陪着雨菡你一起用膳。” 宁雨菡闻言,欢喜的展颜一笑,又转目吩咐银屏,叫小厨房再多置办些菜,这才又和皇帝陛下一起开始用膳。 席间,宁雨菡依旧如昨日那般,不时的给李元珩夹菜,而李元珩同样投桃报李,不时给宁雨菡夹菜。 两个人宛若民间寻常夫妻,席间气氛也是和谐又温馨。 虽然,这顿晚膳,依旧以清淡为主。李元珩却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反而吃得挺顺口。 他心里头也有些讶异: 自己不是无肉不欢,偏好煎炸炙烤等重油、重口味的食物的么? 怎么会吃这等清淡菜肴,吃得如此顺口? 睨了眼,身旁笑意盈盈,嘘寒问暖、不时询问他需求、又不时给他夹菜的宁雨菡,李元珩禁不住勾唇一笑: 许是,有这知心解语的娇人儿,陪伴在身侧,同他一起用膳,他才会觉得顺口、又开怀吧。 毕竟,心情好嘛。 心情好,可不就是吃什么,都倍儿香么? 哈哈。 饭毕,李元珩并未曾离开,而是陪着宁雨菡,去到院中散了散步。 并且,在宁雨菡的监督下,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末了,李元珩却也没走,眼见得时辰不早,他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决定留宿永安宫。 而面对皇帝陛下的决定,宁雨菡则是诧异的眨巴眨巴清亮的美眸: “陛下,您今夜不翻牌子?又要留宿永安宫啊?” 老实说,宁雨菡还挺意外的。 毕竟,她怀着身孕,不能侍寝。 昨晚,这狗皇帝宿在自己宫中,和自己同榻而眠,就算是破例了。 今天,他又要宿在自己这里,真的假的? 这狗皇帝,他确定?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眉: “怎么,雨菡你不是想朕宿在永安宫?嗯?” 闻言,宁雨菡忙摇头: “哪能呢?臣妾当然想陛下宿在臣妾这里。” 说着,宁雨菡的小手,已经勾上了李元珩的衣袖,一路顺势握住了年轻帝王的修长大掌,小手与大掌就这样勾缠在了一起,大有一副誓不放手之意,仰着头,娇滴滴道: “臣妾才不会放手!陛下~,您可不许走~!” 被眼前这娇人儿如此娇声唤着,李元珩的心都酥了,不由得失笑。 用另一只未曾被宁雨菡握着的大手,轻捏了捏宁雨菡的鼻尖: “爱撒娇!” 偏偏,他就爱极了这小女人,娇滴滴冲着他撒娇的样儿。 唉。 “知道了。朕不走!绝对不走。行了吧。” 原来,这小妮子这般不想要他走。 这般想要他留下啊。 感觉到自己如此被需要。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心情十分愉悦。 垂眸含笑对宁雨菡道: “入夜了,外头凉。咱们回屋去罢。” 宁雨菡闻言,自是含笑点头。 二人彼此相视一笑,便一起携手向着寝房那边而去,各自去到净房洗漱不提。 待到李元珩沐浴更衣出来,便见宁雨菡已先他一步,洗漱完毕,这会儿,正身着寝衣,斜倚在榻上,合眼假寐。 这娇人儿又不知为何,忽的睁开了双眼,“哎呀”了一声。 旋即,面上既讶然、又欢喜的抬手轻轻抚上了她那微隆的小腹。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见她抬手抚上小腹处,李元珩不由开口道。 声音里头,隐隐透着几分焦急,更是长腿一伸,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的面前,一脸询问的瞅着他。 不怪他会如此紧张,宁雨菡的肚子里头,可是还怀着他的皇儿呢。 他可不想,这未出世的皇儿有任何闪失。 “不是啦,陛下,是胎动!” 宁雨菡闻言,则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而年轻帝王闻言,则明显有些莫名: “胎动?” 李元珩挑眉,一脸狐疑,且未曾反应过来的模样。 而他这么一副蠢爸爸的模样,则是直接将宁雨菡给逗乐了。 “嗯嗯,就是胎动啊。陛下,臣妾腹中的孩儿,他动了呢。” 宁雨菡欢喜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便她的小手便一把拽过了李元珩的大掌,将皇帝陛下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而李元珩的大掌,才刚一覆上宁雨菡微隆的小腹,他便清晰的感受到手下的动静。 宁雨菡腹中的胎儿,好似动了一下: “他……咱们的皇儿,他动了!” 李元珩的面色,浮现一抹讶异,不过转瞬,便尽数转化为惊喜: “他真的动了!” 似乎是为了应和自家亲亲父皇的话,李元珩话音刚落,宁雨菡腹中的小家伙,便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动作比之前要猛烈得多。 好似正朝着李元珩的大掌踢了一脚。 感受到手下的动静,李元珩激动不已,高兴得嘴角裂得都快要直接裂到耳朵根: “哈哈,他真的动了!这么有劲儿,一定是个健康的小皇子!哈哈哈哈——” 见李元珩如此开怀,直乐得手舞足蹈,跟个孩子似的,宁雨菡不由失笑。 禁不住也跟着乐了起来。 一时间,寝房内充满了帝妃二人的欢声笑语,尤其是皇帝陛下。 守在寝房外的方进忠,时不时便能听见寝房内传来的陛下的朗声大笑。 对此,方进忠也禁不住弯起了唇角: 陛下这是龙心大悦啊! 有多久,未曾见得陛下笑得如此开怀了? 所以说,还得是姝嫔娘娘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唯有在姝嫔娘娘这里,陛下才能够如此舒心自在、如此开怀。 怪道陛下会对姝嫔娘娘另眼相待! 第120章 胎教 “皇儿,再踢父皇一下!快!” 李元珩乐得合不拢嘴,索性,将头凑到宁雨菡微隆的小腹处,侧耳感受着宁雨菡腹中胎儿的动静。 一边,还一迭声的道。 谁知,这会儿,宁雨菡腹中的宝宝,却是忽的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李元珩侧着头、贴在宁雨菡小腹处良久,她腹中的胎儿都不再有任何动静。 见状,李元珩不由有些失望: “他怎么不动了?” 李元珩禁不住嘀咕道。 见他如此,宁雨菡不由失笑: “许是咱们的孩儿这会儿觉得累了。想要歇歇吧。” 宁雨菡轻笑着,随意找了个借口道。 话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转而笑道: “陛下,往后,您若是得空,可以给咱们的孩儿,念念书、讲讲故事、读读诗的啊。他虽还在臣妾的肚子里头,却也是能够听到的。想来,咱们的孩儿,也是很乐于听父皇给他念书、讲故事、念诗的。” 这就是所谓的胎教。 既然,孩子都开始已经有胎动了,那么胎教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何况,宁雨菡也有意让昭文帝多亲近一下她腹中的孩儿。 让狗皇帝给她腹中的宝宝胎教,从现在,就开始培养他们父子(女)之间的感情—— 嗯,如此甚好! 宁雨菡觉得,自己这点子实在不错。 简直完美! 而显然,李元珩也觉得,宁雨菡这个提议实在不错。 闻言,不过略略沉吟了一瞬,便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雨菡,你这提议,倒是不错!” 说着,李元珩便径直起身,大步走出寝房,不过一瞬,他便又捧着一本《论语》,大步流星的走了回来。 宁雨菡被皇帝陛下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一脸的莫名: “陛下,您这是……” 李元珩却是兀自将手中的《论语》,在宁雨菡面前一扬,道: “给咱们的皇儿念书啊。你不是说他听得见么?朕现在就给咱们皇儿念。” 宁雨菡:“……” 这狗皇帝! 她不过就这么一说,他至于这般雷厉风行么? 再瞅一眼书名—— 《论语》 好家伙! 这一上来,就给安排四书五经啊? 就在宁雨菡震惊又无语之际,李元珩已经坐到了榻前,慈爱的抬手摸了摸宁雨菡的肚子,这便翻开手中的《论语》,开始郎朗通读了起来。 见此情状,宁雨菡又是一阵好气又好笑: “陛下,他才多大的啊。您给他念什么《论语》啊?” 一边说着,宁雨菡也一边下意识轻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 李元珩却不以为然: “再小也是朕的皇儿。放心!咱们的皇儿聪明着呢。他一准能听懂!” 宁雨菡:“……” 望着眼前这个傻爸爸,宁雨菡禁不住嘴角暗自抽抽。 心道: 原来,皇帝陛下也并不能免俗,也是这么一位“自家孩儿天下第一”、满心满意望子成龙的蠢爸爸。 睨了眼,此时,正傻傻的靠在她肚子前,给腹中孩儿做胎教,认真读着《论语》的昭文帝—— 宁雨菡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又禁不住唇角微翘: 算了,她就不打击狗皇帝的积极性了。 他爱读,就让他读吧。 永安宫内,一室温馨。 而皇宫内的其他地方,却俨然没有那般和谐。 陛下再度留宿在永安宫之事,此时已传遍了整个后宫。 乍一闻得这个消息,满宫嫔妃又再度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是好一番对宁雨菡又羡又妒。 崇德宫内 原本正打算就寝的邓贤妃,忽闻昭文帝留宿永安宫的消息,反手便将手中盛着牛乳的杯盏,狠狠向着地上一掷,冷笑道: “陛下不是都没翻牌子的么?怎的又去了姝嫔的宫中?还直接宿在了永安宫?呵,姝嫔真真是好手段!” 侍立于一侧的如梅,见贤妃动怒,忙一迭声安慰道: “娘娘,您切莫动怒。切莫因着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 说着,她又嗔了一眼,另一旁的如菊,似在埋怨如菊不该将陛下再度留宿永安宫的消息告知贤妃,引得自家娘娘这般动怒。 末了,如梅又阴恻恻一笑,一派意有所指般道: “陛下接连留宿永安宫,这位姝嫔娘娘,可算是犯了众怒了。想来,阖宫上下,应该已有不少娘娘、小主,要坐不住了呐。” 闻言,邓贤妃哼笑出声,转目望向坤宁宫的方向,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何止是旁人?只怕,咱们的皇后娘娘,也要坐不住了呐!” 宁氏如此受宠,又怀有龙裔。 就不信,皇后还能安卧病榻。 哼! 这一夜,永安宫中李元珩和宁雨菡温馨甜蜜,可谓是一夜好眠。 而其他宫中,不知多少人,则是辗转难眠。注定了又是一个无眠夜。 * 一切,果然不出邓贤妃所料。 陛下连续留宿永安宫两日之后的第三日,便传来了谢皇后病愈,恢复请安的消息。 这一日,坤宁宫中 谢皇后特地起了个大早,刻意洗漱打扮穿戴了一番,待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一身盛装,任凭着翡翠与珊瑚,两个贴身大宫女搀扶着,在一众宫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施施然去往嫔妃们日常前来请安的大殿。 才一进大殿,便瞧见,此时的大殿内,已是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阖宫之中,有资格给皇后请安的嫔妃,俱都到齐了。 大殿之中,只有两个位置,尚且还是空着的。 一个,是位于皇后凤座之下的左下首处第一个位置—— 那是属于王贵妃的位置。 一个,则是位于柔嫔上首处的位置。 谢皇后见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暗道一声: 王贵妃那个贱人,这是又想拿乔,拖延着不想过来给她请安了,是吧? 哼,这么些年了,王氏这蠢货还丝毫没有一点儿长进,只会用这招! 至于柔嫔上首的那个位置—— 这里是何人的座位? 一时之间,谢皇后竟是想不起,这儿究竟应是何人的座位。 心中带着疑惑,谢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兀自于凤座上坐定。 谢皇后高高在上,端坐于凤座之下,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殿中一众嫔妃,摆足了一国之母的威仪,这才淡淡开口道: “妹妹们,这是都到齐了?” 第121章 请安风波 谢皇后这一番话,便是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一边说着,谢皇后的目光,还在向着空着的那两个位置上扫。 接受到谢皇后投注到她上首位空座上的目光,柔嫔忙道: “禀皇后娘娘,贵妃与姝嫔尚且还未过来!” 谢皇后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哦?王贵妃和姝嫔还没有来啊。” 王贵妃她知道,毕竟自己左下首处的空座那般明显。 所以,柔嫔上首处的空座,是姝嫔的? 这姝嫔,不过才刚进宫数月,怎的就凌驾于柔嫔之上了呢? 这是何人安排的座位? 谢皇后不由得皱眉,对于姝嫔越发的不喜起来,更兼心中警铃大作。 姝嫔不过怀了个孕,就可以凌驾于柔嫔之上;若她诞下皇子,岂不是她这个皇后,都要没地方坐,给她腾位置了? 思及此,谢皇后的眉头不由紧拧。 而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嚣声,为王贵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此时的王贵妃,也是一身盛装,端的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只见她缓步来到殿中,敷衍的冲高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屈了屈膝,这便算作是给谢皇后行了礼: “臣妾来迟了。还望皇后莫要计较。” 王贵妃笑盈盈的道。 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说出的话儿,也是十分不走心、且带着敷衍。 这也是她的惯用伎俩了。 事实上,王贵妃就是故意迟到的。 对于谢氏,这个皇后,她一向不服气。 压根不想过来给她请安。 历来都是能拖一时,便拖一时。 甚至,故意迟到,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及于后宫之中的地位超然。 “贵妃起吧。坐!” 将王贵妃的敷衍,尽数瞧在眼中,谢皇后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淡淡开口道。 说着,又抬手一指,她左下首空着的那个座位,示意王贵妃落座。 心中则是冷笑: 哼,就算你再不愿,又如何? 我是皇后,你是妃妾。 你还不是得过来给我请安,给本宫行礼? “贵妃娘娘来的也不算迟。有的人还没有来呢。” 王贵妃刚一坐定,柔嫔便兀自掩唇一笑道。 说话间,她还转目瞥了眼,身旁的空位。 王贵妃见状,秀眉一挑,四下里环视了一眼,但见满宫的嫔妃俱已悉数到场,倒是未曾见到她这些日子以来,妒忌狠了的宁氏。 见此情状,王贵妃禁不住冷笑道: “敢情姝嫔也还未到啊。” 说着,王贵妃又挑眉瞥了眼,一派高高在上模样,端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眸中竟是讥嘲: “皇后,看来,姝嫔这是不买皇后你的账,不将你这个皇后当回事儿呢。瞧瞧,这请安的时辰都已经过了,她还不曾过来坤宁宫。她这分明是不把皇后你看在眼里呢。” 王贵妃冷嘲热讽、又夹枪带棒的道。 闻言,谢皇后的面上陡然一沉,双手紧握,手背青筋凸起,却还是努力的控制住面部表情,一派端庄的强笑着道: “贵妃此言言重了。姝嫔有孕辛苦。晚来些,也可以理解。” 话虽这么说,谢皇后此时心中,对宁雨菡却已然十分不满。 甚至,觉得这个宁氏,比她素来看不顺眼的王贵妃还要碍眼。 真是让人心中添堵、窝火! 虽然,谢皇后也知道,王贵妃刚刚那番话,十足十存着挑唆之意,但却并不妨碍,她将王氏适才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去。 而且对这番话深以为然。 是以,对宁雨菡更加不喜。 这个宁氏! 怀上皇嗣,她便抖起来了? 王氏说的没错! 这个宁氏,就是没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思及此,谢皇后的手,再次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昭示着她此时心中的不满与愤怒。 闻得皇后的话,王贵妃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 柔嫔则是笑着一边打圆场,一边还不忘在谢皇后面前给宁雨菡下眼药: “皇后娘娘说的是!还是皇后娘娘体贴我们这些妃嫔啊。不过,这姝嫔妹妹也是的!就算身怀有孕,来得迟。也阖该派来过来说一声啊。这样姗姗来迟,还要叫皇后娘娘您等,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她不说还好,经由她这么一说,谢皇后对宁雨菡愈发的不喜与厌恶起来。 就在谢皇后欲强笑着,保持着母仪天下的风范,说几句场面话时,殿外忽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一秒,小许子便由玛瑙领进了殿内。 “奴才参加皇后娘娘!” 才一进殿,小许子便是冲着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行礼问安道。 谢皇后自也是第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小太监,乃是御前伺候的小许子,遂摆了摆手: “免礼!小许子,你怎么会来?可是陛下何嘱托?” 小许子闻言,则是目不斜视,冲着谢皇后躬身一揖,摆足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奴才是过来传陛下的旨意的。陛下才刚下旨,免了姝嫔娘娘的请安,好叫姝嫔娘娘安心养胎。陛下特遣了奴才过来坤宁宫这边,给皇后娘娘说一声!” 闻言,大殿内陡然一默,众嫔妃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谢皇后的面色,也是陡然一沉,不过,她还是极力克制着,端着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强笑道: “哦?原来是陛下免了姝嫔妹妹的请安啊。本宫就说,姝嫔一向是个知礼的,怎么会无缘无故不来请安,这么不知礼数?今日,姝嫔迟迟不来坤宁宫请安,必定是有缘故的。” 谢皇后的话里行间,带着机锋。 暗指姝嫔宁氏不知礼数,恃宠而骄、恃肚行凶,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然而,小许子却好似完全未曾听出皇后娘娘的话中之意一般,只是又冲着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拱了拱手,恭声道: “不止是今日。皇后娘娘,陛下的意思是,往后的一段日子,直到姝嫔娘娘平安诞下皇嗣之前,姝嫔娘娘都不必过来坤宁宫请安了。” 闻言,谢皇后的面色一僵,一双手不自觉再次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再次根根鼓起。 谢皇后快要怄死了! 怄得她恨不得直接掀桌! 第122章 都怪宁氏那贱人 竟然不止今天不必给她请安。 而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直至姝嫔生产,都不必过来向她这个堂堂皇后请安! 一时间,谢皇后只觉得憋屈不已,偏偏又没得奈何。 谁叫这一切,是陛下的旨意呢? 为此,陛下甚至还特地遣了小许子过来,就为了跟她说这件事。 陛下啊陛下,你竟然偏心那姝嫔到如此地步! 简直就是在把她这堂堂皇后的面子,往地上踩! 谢皇后心中暗恨,却还是只得强笑着对小许子道: “本宫知道了。姝嫔有孕,阖该好好养着才是。的确是不必再过来坤宁宫请安了!” 似完全未曾瞧见殿内众嫔妃面色的难看,以及谢皇后说出这番话时的勉强与面上的僵硬,小许子兀自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说的是。奴才告退!” 言罢,压根就不给谢皇后和在场诸位嫔妃再说话的机会,小许子便直接告退了。 他就是来传旨来着。 至于皇后娘娘和诸位嫔妃的所思所想,那就完全不在小许子的考虑之中了。 管她们怎么想呢? 他是伺候陛下的人。 只要遵循陛下旨意,将陛下伺候好便成。 见小许子兀自离去,谢皇后登时面色一沉,极力维持的端庄仪态,也快要维持不住。 而王贵妃,则是直接冷哼一声: “哼!还指望着人家过来请安呢。哪里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打算过来请安。不止是今日,往后的日子都是!有了身孕,就是不同啊。这都不来给皇后你请安了。若是真让她诞下个皇子,那还得了?皇后,只怕到时候,你连站的地儿,都要没有了!” 王贵妃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大胆而又不客气。 却是真真说到了后宫诸人的心坎上。 闻言,在场一众嫔妃俱都是面色一沉。 谢皇后的面色也是禁不住一阵难看,极力维持着的雍容端庄,也再也维持不住,沉着脸狠瞪了左下首位的王贵妃一眼,冷声道: “贵妃,慎言!” 王贵妃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 “皇后,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 王贵妃还想再说,却被高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高声呵止: “够了!贵妃,你僭越了!本宫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说着,谢皇后又狠瞪了王贵妃一眼,肃声道: “贵妃王氏,妄议是非,胡言乱语,言语僭越。着罚俸三月,抄写二十遍宫规,以儆效尤!” 王贵妃闻言,不由气结,一双眼因为愤怒,而瞪得溜圆: “你竟然罚我?” 王贵妃不敢相信,她居然被谢氏这老女人给罚了。 谢氏她怎么敢? 这么些年,谢氏都从未曾有这样的底气,胆敢罚她! 迎上王贵妃愤怒的目光,谢皇后却只是略略一挑眉: “本宫是皇后,你这个妃妾犯错,难道本宫还罚不得?怎么,贵妃莫不是觉得本宫的处罚太轻?嗯?” “你……” 王贵妃闻言气结。 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见状, 则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若贵妃不服气,也可以去找陛下评理。姝嫔都可以令得陛下下旨,免了她的请安。想来,一向得陛下宠爱、宠冠六宫的贵妃妹妹,也定能让陛下给你讨个说法,下旨免了本宫对你的责罚的,是吧?” 王贵妃闻言,再次气结: “皇后,你……” 王贵妃算是听出来了,皇后这老女人,分明是在讥讽她,说昔日宠冠六宫的自己,已经失宠了。 如今,陛下宠爱的是姝嫔,也只有姝嫔有这个面子,可以令陛下下旨。 而她—— 王贵妃可没有信心,能够令昭文帝下如此旨意。 事实上吗,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未曾见过昭文帝。 陛下也已经多日未曾踏足过她的昭阳宫了。 思及此,王贵妃的面上划过一抹凄楚,与一抹怨毒: 皇帝表哥怎么都不来昭阳宫看她了呢? 都怪宁氏! 都是宁氏那狐媚子,老是勾着皇帝表哥不放,才叫皇帝表哥无暇去她的昭阳宫看她的。 都怪宁氏那贱人! 见王贵妃直接破防,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唇角划过一抹笑意,心中原本的不快与郁结,也仿佛消散了不少。 她不痛快,便也不想王贵妃痛快。 哼! 她堂堂一国之母,岂是王氏一个妃妾胆敢置喙、妄议的? 想看本宫的笑话? 那本宫就先叫王氏你成为一个笑话! 不过…… 贵妃适才的那些话,虽然有挑唆之嫌,却也说得没错! 宁氏现在,就可以借着怀有身孕,不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 他日,她若是诞下一位皇子,那她这个皇后,岂不是真就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思及此,谢皇后的面色又是一沉,顿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遂冲着一众前来请安的嫔妃,摆了摆手: “本宫乏了。尔等且退下吧。” 众嫔妃见状,不由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俱都恭声应是。 而谢皇后,则是已任由着贴身大宫女翡翠与珊瑚搀扶着起身,在一众宫人们的前呼后拥之下,径直出了大殿。 坤宁宫寝殿中 谢贵人——谢芸儿,正一直守候于此。 见得谢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款步入得寝殿,谢贵人忙堆着笑脸,迎了上去,殷勤道: “长姐,您回来了。累不累?我做了些长姐您喜欢吃的糕点,给长姐尝尝。” 然而,谢贵人的一番殷勤,却是换来了谢皇后的一张冷脸: “吃!吃!吃!你是饿死鬼投胎么?成日里就知道吃!到现在,你都未曾得蒙圣宠,你还好意思杵在这儿?若是你稍微能够有那么一丝长进,说不定如今怀有龙裔的便是你! 你瞧瞧,那姝嫔现如今如何风光,再瞧瞧你自己。哼,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长姐,我……” 被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谢贵人不由一怔,白着一张小脸,嗫嚅着开口,心中却是委屈到不行: 她也想得宠,也想被帝王青睐,也想怀上龙裔啊。 可,她不是没有姝嫔那般的好福气么? 长姐怎的好端端的,又冲着她发这么大的火啊? 呜呜。 阖宫上下,也只有姝嫔娘娘有那等大福气,怀上了龙嗣。 说起来,这样的福气,身为皇后之尊的长姐,不也同样没有么? 长姐也从来未曾有过身孕呐。 为何要怪她? 第123章 就说臣妾在永安宫等着他呢~ “你什么你?瞧你这副样儿!别说陛下了。本宫见着都烦!” 谢皇后压根不给谢贵人说话的机会,劈头盖脸又是一阵数落。 将一腔怒火与憋闷,全都发泄到了谢贵人的头上。 谢贵人被谢皇后这个长姐,训得有苦难言,委屈极了。 直到谢皇后数落训斥够了,她才灰败着一张小脸,怯怯离去。 “哼!德性!” 见得谢贵人这个庶妹,如此灰头土脸离开,谢皇后不由得冷哼一声。 刚刚在谢贵人这头发泄了一通,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些许,没有之前那般郁闷了。 却还是难掩愤恨。 忆及未曾过来请安的姝嫔宁氏,谢皇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这个宁氏!她可真是好得很呐。” 原本,谢皇后是想要在请安时,给宁氏一个下马威的。 结果,皇上却是直接免了宁氏的请安。 而且,这一免,就直接免到了宁氏生产之后。 光是想想,谢皇后便直觉怄得不行。 真是气死她了! “娘娘,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啊!” 侍立在一旁的翡翠,见得谢皇后有要动怒,不由一迭声的劝道。 一边说着,还一边轻拍着谢皇后的后背,帮她顺气。 一脸担忧的望向俨然被气得不轻的谢皇后。 娘娘她原本就身体不好。 是闻得陛下连着几日留宿姝嫔的永安宫,才会坐不住,强撑着身子谎称病愈,重新恢复请安。 眼下,想要趁着请安,给姝嫔下马威的目的没有达成,反倒被气成这样。 这可真是…… 翡翠生怕自家娘娘,如此动怒,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若是如此,可怎生是好? 闻言,一旁的珊瑚,也是连连附和: “就是!娘娘,您乃金贵之身。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姝嫔她现在,也不过就是恃肚行凶而已。凭那姝嫔再怎么嚣张,只要娘娘您好好的,她一个妃妾,难不成,还能越得过娘娘您去?” 话到这里,珊瑚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恶意: “更何况,这姝嫔肚子里头的那块肉,保不保得住、生不生得出来,还两说呢。娘娘您猜,这满宫上下的嫔妃,就真甘心让姝嫔平安诞下皇嗣,得了这泼天的富贵?” 闻言,翡翠赞许的瞥了珊瑚一眼,眸中满是算计: “是啊,娘娘,您是皇后,只管安坐就好。就让底下那些嫔妃去斗吧。这阖宫上下,多的是人看不过眼,不想姝嫔诞下皇嗣呢。” 听得自己身边这两个贴身宫女,这般一唱一和的,谢皇后也不由觉得很是有几分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嗯,你们说的很是呐!” 那她便兀自高坐,看看接下来的“好戏”吧。 后宫的那些“妹妹们”,你们可千万要给力些啊。 呵呵。 打定了主意,谢皇后原本盛怒的面上,怒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满算计的笑。 * 稍早时候,永安宫 宁雨菡原是打算去给谢皇后请安的。 这边厢,她才刚起身不久,正任由着碧桃给她梳妆。预备梳妆好后,随便垫几块点心,便去到坤宁宫,给谢皇后请安。 谁曾想,就在这时,方进忠却来了永安宫。 乍一闻得方进忠到访,宁雨菡挑了挑眉,当即命人迎了方进忠进来: “这大早上的,什么风把方总管给吹过来了?” 方进忠才一进得殿中,宁雨菡便笑道。 要知道,对方可是昭文帝的御前大总管,等闲不会离开御前一步。 这会儿,却跑到她的永安宫里头来,是有什么事呢? “姝嫔娘娘,老奴是特意来传陛下口谕的。” 方进忠闻言,嘿嘿笑道。 话毕,一张老脸却是陡然一肃: “陛下有旨,在姝嫔诞下皇嗣之前,姝嫔不必前往坤宁宫请安,只需安心养胎即可。” 闻言,不过略怔了怔,宁雨菡当即领旨谢恩: “谢陛下!臣妾定好好养胎,必不负陛下一番心意!” 不得不说,狗皇帝下的这道旨意,真的是甚合她意。 若是可以,宁雨菡当然也不想日日去坤宁宫请安。 如今,能够不用请安,当然是好啦。 “姝嫔娘娘知道陛下待您的一片心就好!娘娘且放心,陛下也已谴人,将旨意传至皇后处了。娘娘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方进忠闻言笑道。 顿了顿,又笑眯眯补充了一句: “陛下还说了,稍后,待处理完政务,陛下便会过来永安宫看望姝嫔娘娘。” 闻言,宁雨菡嫣然一笑,冲着一旁的银屏使了个眼色,银屏当即会意,塞了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到方进忠手里: “有劳方公公了。替本宫向陛下带句话,就说臣妾在永安宫等着他呢~” 宁雨菡言笑晏晏的道。 眼角眉梢说不出的喜悦与娇媚。 瞅着她这幅模样,方进忠都不由暗道一句: 姝嫔娘娘真是爱惨了陛下。 没见得,一听说陛下要来,她便这般高兴么? 啧啧。 如此娇滴滴、又满心满意都是陛下的小娘子,怪道陛下会情不自禁想要偏宠一二呢。 该! 方进忠的一张老脸,都快要裂成了一朵菊花,乐呵呵应是,这便告辞离去。 毕竟,陛下身边,可是离不得他。 他还得赶回去伺候陛下呢。 至于银屏递过来的荷包…… 方公公自然也是收了。 这可是姝嫔娘娘所赐,方进忠表示,可不好不收的。 何况,这阖宫上下,姝嫔娘娘可是头一份的好福气、好运道。 他如今手下这荷包,也能跟着沾沾福气不是? 嘿嘿。 “好了,碧桃,不用费事了。随便给梳个简单的发髻便好!” 待到方进忠走后,宁雨菡便冲正为她梳妆的碧桃摆了摆手: “妆也不要上了。随便寻身家常衣裳给我穿就行。” 说着,她又转目望向银屏: “去吩咐摆膳吧。本宫饿了!” 说着,宁雨菡又揉了揉微隆的小腹,垂眸一笑: “宝宝,你是不是也饿了啊?走,咱们娘儿俩一起去用早膳去。” 不用请安了,就可以按时用早膳了。 真好! 银屏、周嬷嬷、初夏、碧桃等人,也被宁雨菡这幅模样,给逗笑了。 银屏忙不迭应是: “是!奴婢这就去叫他们摆膳。可不能饿着了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小皇子!” 第124章 有孕五月有余 愉快的用过早膳,宁雨菡便歪在东次间的贵妃榻上,优哉游哉的翻看着一本游记,端的是好不惬意。 侍立在一旁的初夏,则是瞅了她一眼,又瞅了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初夏自以为,她的小动作做得十分隐蔽,却不知,早已被懒懒歪在贵妃榻上的宁雨菡,给瞧了个正着。 见初夏又一次向着她瞅过来,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初夏,你可是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嗯?” 说着,宁雨菡还冲着初夏眨了眨眼,摆足了一副“你有何事,便只管说啊”的模样。 似未曾想到,会被自家娘娘给逮了个正着,初夏略怔了怔,旋即,面上便浮现一抹担忧: “娘娘,您不必去坤宁宫请安,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此,会不会遭人嫉恨?” 初夏说得隐晦,宁雨菡却也是听懂了。 初夏口中之“人”,便是这后宫中的其他嫔妃。 甚至——是皇后。 用脚趾头想,她不去坤宁宫请安,这些人也必定是会嫉恨于她。 纵使面上不说,这些人心里头只怕也会各种羡慕嫉妒恨。 只是…… 宁雨菡唇角微勾,淡淡道: “随他们去吧。不遭人嫉是庸才!” 她自有孕,就已经遭了这后宫上下的嫉恨了。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人。 她才不怕呢! 天大地大,她安心养胎,平安诞下腹中皇嗣,才是最大。 其他的—— 呵,爱谁谁吧! 宁雨菡只知道,少出门一趟,她就能少遇上些幺蛾子,如此,也就更安全一分。 离她平安生产,也就更进一步。 这便足够了! 至于旁人如何做想,她可管不住! 听得宁雨菡如此说,见自家主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初夏也点了点头: “娘娘,您说的也是!倒是奴婢想左了。管旁人如何嫉恨呢?现如今,娘娘您平安诞下皇嗣,才是重中之重呐!” 言罢,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初夏心中的那点子担忧,也瞬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自外间传来,下一刻,一身龙袍、头戴冠冕的李元珩,便在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入得室内。 见状,宁雨菡不由奇道: “陛下,您怎么来了?” 下意识起身相迎。 一双美眸之中,难掩惊诧: 这个点儿,皇帝怎的会来? 而且,他还穿着一身如此正式的龙袍,还戴着冠冕,他这分明是…… 就在宁雨菡暗忖之际,年轻帝王已经几步来到她跟前,长臂一伸,将宁雨菡揽入怀中,朗声笑道: “朕刚下朝,便过来瞧瞧。雨菡,你今日感觉如何?”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宁雨菡于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面上则是抬眸,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臣妾一切都好。陛下可饿了?可要用些膳食?” 每日上朝前,由于时辰太早,李元珩也不过略吃些点心,便去上朝了。 下朝之后,再回去用早膳。 而今日,皇帝陛下这是刚一下朝,便直接来她这儿了。 宁雨菡才会如此问。 搞不好,狗皇帝还没用早膳呢。 果不其然,宁雨菡一番话落,就听李元珩道: “嗯,朕还未曾用早膳,过来和雨菡你一起用。” 敢情还真就没用早膳就过来了啊。 莫名的,宁雨菡心中生起一抹感动。 旋即,眉头一锁,面露焦急: “陛下您还未曾用早膳么?这怎么行!饿坏了肚子,可怎生是好?” 言罢,宁雨菡还很是不满的嗔了李元珩一眼,似是在谴责他对自己的身子,怎么如此不上心。 饭都不好好吃。 说着,便开始张罗着,给李元珩摆膳。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元珩,被怀中的娇人儿这般又嗔又瞪,却也不恼。 反倒是含笑听着宁雨菡的数落,看着她张罗着给他摆膳,唇角止不住轻扬: 这小女人果然满心满意都是他呐! 瞧瞧,听得他未曾用早膳,她便急成这幅样儿。 这阖宫上下,也只有眼前这小女人,会如此在意他,待他如此真心了。 这种感觉,真好! 很快,李元珩的早膳便备好,宁雨菡拉着他,去到花厅内用膳。 看着桌上那些清淡的菜肴,李元珩乐了。 不由得摇头失笑: 唉,他就知道! “陛下,您愣着做甚。不是饿了么?赶紧吃!喏,这是您的鸽子汤。” 就在李元珩怔愣的瞬间,宁雨菡已经照例捧了一盅鸽子汤,递到了李元珩的面前,娇声道。 李元珩见状一笑,揭开汤盖一瞧: 好嘛,依旧是被撇了油的鸽子汤。 李元珩没说什么,舀了一汤匙鸽子汤送入口中。 嗯,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不错! 再夹了一只水晶虾饺。 嗯,同样也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 将这一桌子清淡而又富有营养的早膳吃完,李元珩一脸弥足。 饭后,他又和宁雨菡一起,到院中散了会儿步,又做了一整套广播体操,这才摆驾勤政殿处理政务。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陛下但凡一有空,便会驾临永安宫,与宁雨菡同吃同睡。 渐渐的,原本无肉不欢的皇帝陛下,也适应了永安宫中的清淡菜色。 每每饭后,李元珩便会带着宁雨菡在院中散散步,练习练习广播体操,或是关在屋子里头,给宁雨菡腹中的皇儿做胎教。 渐渐的,这一切,俨然都成了李元珩的习惯。 转眼,宁雨菡已有孕五月有余,而她的肚子,也如同被吹起的气球一般,猛的鼓了起来,由原先的小腹微隆,变为了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 瞧得让人心惊。 而这一日,又恰好到了,给宁雨菡这位后宫唯一一个孕妇,请平安脉的日子。 由于对宁雨菡这一胎,实在太过慎重,每次定期请平安脉时,太医院的太医们便会悉数聚集在永安宫,一一为姝嫔娘娘把脉,直到所有人确保姝嫔娘娘腹中的胎儿无恙,方才能安心。 这不,这一天,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早早的便过来永安宫,给宁雨菡请平安脉了。 当然,一向极为重视姝嫔这一胎的皇帝陛下,也早已在永安宫中。 此刻,正坐在姝嫔身边,陪伴着她一起诊脉。 但见太医们一一把完脉,却是你瞧瞧我、我又瞧瞧你,并无一人出言,年轻帝王不由皱眉: “怎么了,众太医,尔等怎么不说话?姝嫔腹中皇嗣,莫不是有何不妥?” 第125章 双胎,再晋位 见陛下发问,一众太医们赶忙摆手: “不是!不是!姝嫔娘娘腹中皇嗣十分健康。” “姝嫔娘娘腹中龙裔,并无任何不妥。” 见状,李元珩不由挑眉,眸中浮现疑惑之色: “哦?皇嗣很健康,并无不妥?” 那这帮子太医,为何这副表情? 接收到皇帝陛下充满疑惑的探究目光,太医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有由太医令郭太医,最先出言: “启禀陛下,经微臣等诊断,姝嫔娘娘腹中的皇嗣,乃是双胎!” 双胎在大胤皇室,实属罕见。 自大胤开国以来,数百年,这还是头一次。 是以,太医们才会惊诧万分,一时间,都忘了向昭文帝禀报了。 显然,不止太医们感到惊诧,乍一闻得太医令郭太医的话,李元珩也明显一惊: “什么?双胎?太医令,你是说,姝嫔怀的是双胎?你确定?” 年轻帝王倏然瞪大了眸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陛下,微臣确定。姝嫔娘娘怀着的,确实是双胎。” 这是他适才反复诊脉,反复确认过的。 怎么可能不确定? 实在是太确定了! 闻言,其余一众太医,也纷纷向着皇帝陛下拱手,恭声道: “微臣也确定,姝嫔娘娘肚子里头怀着的,乃是双胎。” “微臣确定!” “微臣也确定!” …… 太医们众口一词,皆道姝嫔乃是怀着双胎,确诊无误。 见太医们如此笃定,确定宁雨菡腹中皇嗣乃是双胎,李元珩还有什么质疑的? 年轻帝王登时乐得不行,抚掌一笑,朗声道: “好!好!好!好啊!” 说着,李元珩又笑盈盈转目望向与他并肩而坐的宁雨菡,面上笑容灿然,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雨菡,听到么?你怀了双胎呐!” 说话间,李元珩的大掌,已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另一只大掌,则是轻轻抚上了宁雨菡高高隆起的腹部,笑得见牙不见眼: “原来这儿,正孕育着咱们的两个皇儿呢。哈哈——” 他就说,雨菡的肚子,怎的这般大。 他还担心,是不是皇儿有什么状况呢。 却原来—— 这里头孕育着的,不止一个皇儿。 而是两个! 真好! 而闻得喜讯,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银屏、初夏、碧桃等人,也俱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刚刚太医们都不说话,银屏、初夏、碧桃等人,可都和陛下一样,悬着一颗心,还担心是娘娘肚子里头的小皇子,有何不妥呢。 现在看来,真真只是虚惊一场。 娘娘竟怀的是双胎? 两个小皇子! 太好了! 周嬷嬷也暗自松了口气。 心道: 怪道她一直觉得,他们娘娘的肚子,实在是有些过大。 明明才有孕五月有余,活脱脱却像是妇人怀胎七月的。 先前,周嬷嬷还暗自担心,胎儿是不是过大,绞尽了脑汁,引着娘娘多活动。 谁曾想,原来是虚惊一场。 合着姝嫔娘娘是怀了双胎啊! 实在是太好了! 这是姝嫔娘娘的喜事,更是他们整个永安宫上下的喜事! 思及此,周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口称: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见她如此,银屏、初夏、碧桃等人,也纷纷跪倒,也随着周嬷嬷一起道: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太医们见状,也都整齐划一的拱手恭声道: “恭喜陛下!恭喜姝嫔娘娘!” 见状,原本就十分欢喜的李元珩,更是龙心大悦,当即一挥手: “好!好!赏!重重有赏!”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宁雨菡,朗声道: “姝嫔宁氏,敏柔淑慧,孕育皇嗣有功,晋封为昭仪,封号不变,是为姝昭仪。” 年轻帝王此言一出,室内陡然一静。 周嬷嬷、银屏、初夏、碧桃等一众永安宫宫人,显然被皇帝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旨意,给弄得一怔,回过神来之际,便俱都是一脸欢喜: 好棒! 娘娘她有晋位了呢。 这次,竟是直接被晋为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 真是太好了! 一众太医彼此对视一眼,人人眼中都闪过震惊: 姝嫔……不,现在是昭仪娘娘了。 这位这么快就晋升为昭仪娘娘了? 这晋位的速度,也忒快了吧? 不得了啊!不得了! 往后,对这位昭仪娘娘,他们可都要越发小心、越发恭敬的伺候着才是啊! 想必,这位姝昭仪的造化,还在后头呢。 不仅是一众太医们,就连一直侍立在皇帝陛下身后的方进忠,也是一脸震惊: 姝嫔娘娘这就又晋位份了? 不仅晋位了,还一跃从正四品嫔位,直接晋升为从二品昭仪。 这晋升速度…… 啧,真不是盖的! 看来,得知姝嫔…… 哦,不,现在,该称呼姝昭仪了。 看来陛下得知姝昭仪怀的是双胎,是真的很高兴啊! 而且,陛下也是真的很钟意姝昭仪。 不然,也不会给姝昭仪晋位,晋得如此爽快了! 不同于众人的神色各异,宁雨菡的神情一直很淡定。 就算是闻得太医们确诊她怀有双胎时,她也只是一直浅笑盈盈,并未曾见得有多么的震惊与狂喜。 反倒是给人一种,她好似早已知晓她自己乃是怀着双胎之感。 直到李元珩开口下旨,晋封她为姝昭仪,宁雨菡这才笑盈盈起身行礼: “臣妾谢主隆恩!” 宁雨菡口中恭声道。 作势便欲正正经经的向着李元珩行叩拜大礼,却被李元珩给一把拦住: “雨菡,免礼!勿谢!” 说着,他目光放柔,抬手覆上宁雨菡高高隆起的腹部,笑得一脸慈爱、而又充满希冀: “雨菡,你只需安心养胎。平平安安的将你腹中的两个皇儿诞下,便是对朕最大的回报与谢礼了。这些虚礼还是免了罢!” 宁雨菡闻言,也不矫情拘礼,而是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 “是!陛下,臣妾听陛下的。臣妾定好好养胎,平平安安的为陛下诞下腹中孩儿。” 言罢,李元珩的大掌与宁雨菡的小手,不约而同的,纷纷再次覆上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小腹。 帝妃二人彼此相视一笑。 一室温馨。 …… 第126章 好大一盘棋 又在永安宫待了一阵儿,和宁雨菡说笑了一番,李元珩这才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摆驾去往勤政殿处理政务。 宁雨菡还是依旧坚持将李元珩送至永安宫门口,帝妃二人在永安宫门口依依惜别。 临离去前,年轻帝王还不忘握着宁雨菡的小手,柔声叮咛道: “雨菡,你等朕。待朕批完折子,便过来和你共用晚膳,一起散步、做操,还有给咱们两个皇儿胎教!” 这些日子以来,昭文帝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他本人俨然也很享受这样的日常与生活。 提起这些事儿来,便是唇角带笑。 “是!臣妾和孩儿们在永安宫等着陛下~” 宁雨菡闻言,笑盈盈娇声道。 闻言,李元珩唇角又是一扬,抬手轻抚了抚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这便在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上了御辇,逶迤而去。 宁雨菡就这样一手抚着肚子,一手不住的挥着,目光缱绻而又甜蜜的目送着皇帝陛下离开。 直到御驾已经消失无踪,宁雨菡眸中的缱绻与甜蜜,霎时间尽数敛去,尽数化为清明。 “娘娘,陛下已经离开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旁的初夏,见御驾已然走远,遂柔声提醒道。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回吧。” 闻言,初夏和碧桃当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转身往永安宫内走。 才一转身,便见永安宫内服侍的一众宫人,不知何时,皆都聚集于此。 但见宁雨菡转身,周嬷嬷、银屏、小喜子、小安子便是带领着一众宫人,纳头便拜: “恭喜娘娘得封昭仪!” 见状,初夏与碧桃,也是嘻嘻一笑,旋即,也同其他人一般,噗通一声跪倒,跟着众人一起道: “恭喜娘娘得封昭仪!” 一时间,永安宫内服侍的一众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皆是恭贺之语。 自家娘娘得封昭仪,一跃成为九嫔之首,这可真是大喜事! 他们是真的高兴。 也真的替自家娘娘欢喜! 同时,也为自己个欢喜。 跟着这样好运道的娘娘,大家伙儿也能更又盼头啊! “好!赏!” 宁雨菡被众人这番动作,给弄得一怔,旋即嘴角轻翘,朗声道。 说着,还冲着大家伙儿比了个平身的手势: “都起吧!统统有赏!” 话到这里,宁雨菡居高临下,淡淡扫视一眼众人,唇角微勾,轻启朱唇: “今日是本宫之喜,亦是永安宫上下之喜。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家一心为本宫、为永安宫,本宫定不负卿!” 闻言,刚刚站起身来的众宫人,忙齐齐恭声道: “是!奴婢(才)必尽心服侍,必不负娘娘所望!” 见众人如此信誓旦旦,宁雨菡满意一笑,冲着初夏与碧桃挥了挥手: “我乏了。扶我回去歇会儿吧。” 初夏和碧桃当即应是,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去到内室,宁雨菡兀自往榻上一歪,便遣退了众人,独立自己一人在室内。 待到屋内再无一人,宁雨菡抬手轻抚上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唇角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 事实上,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 确切地说,这双胎,根本就是宁雨菡有意为之,从一开始便谋算出来的。 早在宁雨菡受孕之前,在排卵日前几天,她便服下了自制药。 此药,容易造成双卵同排。 一旦受孕,怀上的便会是异卵双胞胎。 宫里缺孩子。 很缺! 一个一个生,实在太慢、又太累了! 不如一次性生俩。 至于腹中宝宝的性别,宁雨菡倒没多在意。 生男生女,都无所谓。 怎么着都是皇帝的长子、亦或者是长女,更是皇帝目前唯二的子嗣。 想来,皇帝都会很欢喜,很疼爱宝贝他们。 一旦平安诞下腹中的孩儿,宁雨菡在宫中,便也算站稳了脚跟。 也不必担心有朝一日,皇帝嗝屁,她会被殉葬啥的了。 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她都是有嗣嫔妃,不在此列。 若是皇子,便是皇长子。皇后膝下无子,她所诞下的皇长子,被册封为太子,也是顺理成章。 若是公主—— 也可以封皇太女嘛。 谁规定皇位必须儿子继承? 再说了,她还可以做女帝。 早了说了,她的目标是女帝,而不是太后。 宁雨菡可不喜欢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她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得不说,宁雨菡真是步步为营,从一开始,便谋划布置下这么许多,下了这么大一盘大旗。 如今,一切都是按照宁雨菡当初的计划,在慢慢推进着。 心中一般如是想着,宁雨菡一边抬手替自己把了把脉。 感受到腹中胎儿强而有力的胎象,宁雨菡的唇角划过一抹笑意,目光慈爱的低声呢喃道: “宝宝们,无论你们是男是女,妈妈都爱你们!” 与此同时,宁雨菡腹中的胎儿,亦是应景的动了几下,仿佛是听到、并且也听懂了自家娘亲适才的那番话,在回应着母亲的话,和自己的亲亲娘亲互动。 见状,宁雨菡微怔,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回过神来,便是喜不自胜,唇角止不住上扬,抬手轻轻抚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宝宝们,你们是听懂了妈妈的话了?这是在回应妈妈么?真乖!你们放心!妈妈一定会好好养胎,把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一定!” * 永安宫内一室温馨,宁雨菡与腹中的宝宝们互动正酣,而宫内其他地方,却俨然又是另一幅光景。 很快,太医们确诊宁雨菡腹中怀着的乃是双胎,昭文帝龙心大悦,直接晋封宁雨菡为姝昭仪的消息,便犹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后宫。 一时间,后宫一众嫔妃,对于宁雨菡又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各宫又不知有多少帕子被撕烂,多少瓷器被砸坏。 众嫔妃又再一次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皆道: 宁氏怎的就如此好运道? 居然怀着的是双胎! 双胎啊! 她们求一个皇嗣,却都不得。 宁氏居然这么一怀,就直接怀上了个双胎?! 陛下竟然还直接晋封宁氏为九嫔之首的昭仪。 这就是昭仪了! 宁氏怎的就这般好命呢? 真真是羡煞旁人。 又叫人好生嫉妒啊! 第127章 算计 坤宁宫 忽闻宁雨菡怀的乃是双胎,并被昭文帝晋封为姝昭仪的消息,皇后气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要向着地上栽去。 幸而,身旁的一众宫人,眼疾手快,七手八脚的又拽又扶,谢皇后才免于以头抢地,与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众人合力将谢皇后半拖半拽着扶上了榻,玳瑁张罗着要去请太医,翡翠则是立在榻前,不住的替谢皇后顺气: “娘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个,可怎生是好?” 翡翠一边替谢皇后顺气,一边一迭声的道。 眸中满是担忧。 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自老国公爷去世之后,娘娘的身体就亏损得厉害。 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气、怄气,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可怎生是好啊? “宁氏居然怀的是双胎?呵,她可真是好福气啊。” 躺在榻上的谢皇后的面上,青白交加,沉着脸怒声道。 眸中有嫉恨到极致的戾芒。 话到最后,谢皇后已是咬牙切齿,眸中的愤恨与嫉妒,快要凝为实质: “本宫嫁给陛下这么多年,都未曾怀上过一胎,宁氏她凭什么入宫不久,就轻易有孕,一怀就怀上了双胎?她凭什么!” 何况,明明她之前是给宁氏下过药的。 眼下,宁氏应该绝育,不能生了,才对啊。 怎么可能会怀孕? 宁氏怎么就这般好运? 谢皇后妒恨极了。 好你个宁氏! 她堂堂皇后,一国之母都没有这个福气。 宁氏,你凭什么?! 一旁的翡翠,见得谢皇后如此模样,担忧心疼不已,一迭声的劝道: “娘娘,您别这样!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姝昭仪再是如何,也绝不可能越得过娘娘您去。您是皇后,她是妃妾。您始终高高在上,压她一头,根本就没得比!” 闻言,一旁的珊瑚,也难得没有和翡翠别苗头,而是连连点着头,一迭声的附和着道: “就是!翡翠说的对!娘娘您莫气!姝昭仪她一个妃妾,再怎么着,也不过越不过娘娘您!何况……” 话到这里,珊瑚忽的阴恻恻一笑,抬眸飞速扫了一眼四周,见殿内,除了她、翡翠和谢皇后,便再无旁人,这才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您想啊,双胎是那么好生的?搞不好,就是难产。说不得,就是一尸三命呐!” 对于珊瑚这番满是恶意,甚至,可以说的恶毒的诅咒之语,谢皇后似乎很是受用。 闻言,她的面色明显一霁。 而一旁翡翠,在闻听得珊瑚的话时,下意识皱了皱眉,旋即,又是眼珠子一转,别有深意的冲着谢皇后一笑: “嗨,就算姝昭仪真的诞下了两位小皇子,还不得唤娘娘一声母后么?娘娘您始终都是他们的嫡母!” 谢皇后闻言,描摹精致的眉,不由一皱,不喜的抬眸瞥了翡翠一眼,正欲呵斥翡翠几句,却对上了翡翠那一双别有深意的眸子。 见状,谢皇后一怔,旋即冲着一旁的珊瑚挥了挥手: “珊瑚,你且退下。本宫有话要和翡翠聊。” 珊瑚闻言,面色一僵。 又要将她撇开! 有什么话,非要单独和翡翠聊的? 在娘娘心中,果然还是最为倚重翡翠! 思及此,珊瑚心中便是暗恨不已,偏偏却是敢怒不敢言。 见躺在榻上的谢皇后,又淡淡冲着她一扫,示意她赶紧出去。 珊瑚无法,只得屈膝行礼退下: “是!娘娘,奴婢告退。” 言罢,她便躬身退下,临出门之际,珊瑚隐晦的瞥了此时,正在榻前侍立的翡翠一眼,眼中饱含嫉恨。 翡翠和榻上的谢皇后,都未曾注意到珊瑚的目光,也未曾察觉到她的异样。 确切地说,她们压根就不关心珊瑚的所思所想。 见珊瑚退了出去,随后带上了屋门,谢皇后这才开口道: “翡翠,你刚刚的话,是何意?” 主仆多年,谢皇后断定,翡翠刚刚的话,绝对别有深意,否则,她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谁知,翡翠却只是一笑: “娘娘您还记得,为何迎四小姐入宫么?” 闻言,谢皇后却是疑惑的一挑眉: “四小姐?你是说……谢芸儿?” 也就是她那个没用的庶妹。 现如今,唯唯诺诺,让她看了就生厌,见一次,骂一次的谢贵人。 这又关她这个庶妹什么事? 翡翠怎的突然提起她这个无用的庶妹来? 晦气! 见谢皇后面色明显不虞,翡翠又是一笑,继续道: “对!就是四小姐,如今的谢贵人。娘娘您可还记得,您将她弄进宫,是为何?” 闻言,谢皇后又是一蹙眉,虽依旧不明其意,却还是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道: “还能是为何?自是想让她给本宫、给谢家诞下一位小皇子啊。” 可惜,这谢芸儿实在无用。 别说皇子了。 到现在,入宫数月,连皇帝的毛都未曾摸到。 想让她有孕生子,更是实属天方夜谭。 思及此,谢皇后撇嘴: “谢芸儿是个没用的!本宫早已不做这个指望了!” 这步棋,俨然是废了! 闻言,翡翠也不由得点头: “是!奴婢瞧着,四小姐也是不怎么顶用的。” 话到这里,翡翠忽然话头一顿,转而又是一笑,笑得一脸别有深意: “可是,娘娘,若想要有个小皇子,也不是不可以啊。您瞧,这眼瞅着,姝昭仪的肚子也大了,还是双胎,这不就是现成的么?就像刚刚珊瑚说的,这怀着双胎呢,生产时难产的几率,也高着呢。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谢皇后闻言,眉心一动,恍惚间似有所悟,倏的抬眸望向翡翠: “翡翠,你的意思是……” 话虽这么问,就在这番话刚一出口的瞬间,谢皇后的内心已是豁然开朗,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而闻言,翡翠则是饱含算计的一笑,凑到谢皇后的耳畔,悄声说了一句: “去母留子。” 言罢,翡翠与谢皇后彼此对视一眼,谢皇后冲着她投注过去一抹“你倒是和本宫想到一处去了”的表情。 主仆二人充满恶意与算计的齐齐相视一笑。 …… 第128章 蠢爹爹李元珩 后宫的嫔妃们,各怀心思。 在听闻昭文帝今日依旧未曾翻任何人的牌子,而是在处理完政务之后,便直接摆驾去了永安宫的消息后,后宫诸人对宁雨菡的羡慕嫉妒恨,霎时间达到了顶点。 一时间,后宫诸人又不知撕烂了多少手帕,砸碎了多少瓷器。 入宫不久便怀孕,也就罢了。 怀的是陛下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肉,而且还是双胎,这也就罢了。 可,眼瞅着陛下还如此重视、如此盛宠于宁氏。 而这宁氏,俨然已有了取王贵妃而代之,宠冠六宫之势。 这怎叫后宫一众嫔妃不眼红、不妒忌? 这个宁氏,她究竟凭什么啊? 如今,她有孕、又有宠,位份还蹭蹭蹭的往上升。 好气啊! 这个宁氏,她凭什么就这般好运! 而身为当事人宁雨菡,自是不知,后宫有多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更不知有多少人因她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过,她也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此时,她正笑意盈盈起身相迎着如约而至的年轻帝王: “陛下,您来了~” 没想到,这狗皇帝还挺守信用的。 之前说批完奏折便会过来,他还真就过来了。 她原本还以为,他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呢。 思及此,宁雨菡望向李元珩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了几分,隐隐带着些许欣赏: 她一向喜欢言而有信之人。 对于这样的人,宁雨菡都会高看一眼。 李元珩含笑点头,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微一勾唇: “雨菡,可有想朕。嗯?” 宁雨菡闻言,嫣然一笑: “想!臣妾可想陛下了~?咱们的宝宝们,也好想父皇呐!” 说着,宁雨菡便抬手牵起了李元珩的修长大掌,将它轻轻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而宁雨菡腹中的宝宝们,好似似有所感一般,忽然动了一下。 感受到手底下的动静,宁雨菡和李元珩,这一对准娘亲、准爹爹,皆是一怔。 旋即,便是齐齐乐开了怀: “陛下,宝宝们是在给您打招呼呢。” 宁雨菡笑颜如花,抬眸望向李元珩。 李元珩则是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俨然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 “哈哈,朕的皇儿们真聪明。这是想父皇了?” 李元珩一脸欣喜,皇帝陛下的威仪也不顾了,直接弯下腰去,将一张俊脸贴在了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细细侧耳倾听,似是想要近距离和腹中的宝宝们说话,第一时间感受到他们的胎动: “朕的小皇子们,再动动。再和父皇打个招呼可好?嗯?” 见皇帝陛下如此模样,包括方进忠在内的一众御前宫人,不由都有些傻眼。 这还是他们那个矜贵高华的皇帝陛下么? 天爷啊! 这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傻爹爹模样儿,真是没眼瞧! 而宁雨菡见状,却是嗔了眼,李元珩这“蠢爹爹”: “陛下,瞧您说的。万一臣妾肚子里头怀着的,是小公主呢?您一直皇子、皇子的唤着,咱们的小公主听到了,会难过的。莫不是,您就只稀罕小皇子,不想要小公主呀?” 宁雨菡自是知道,这是古代。 在大胤,世人多重男轻女。 不过,她相信,膝下尚无一子一女的李元珩,应是不会嫌弃女儿的。 果不其然,李元珩闻言,忙摆手: “没有!朕绝对没有!” 时下,重男轻女,乃是常事。 他亦很想宁雨菡一举得男,诞下皇子,如此,他膝下也总算是有嗣了。 那些个大臣,自然也不会再敢提议,让他过继宗室子,亦或者是封成王为皇太弟,弄什么幺蛾子兄终弟及了。 不过,退一万步说,若是宁雨菡腹中的两个孩儿,都是公主,也不是不可以。 公主也是他的骨肉。 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不,是唯二的骨血。 公主他也喜欢! 思及此,李元珩唇角微扬,漾起一抹慈父之笑,一边继续弯着腰,将一张俊脸凑到宁雨菡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侧耳细听,一边温柔的抚了抚宁雨菡的肚子,柔声道: “乖皇儿!父皇的小公主、小皇子!无论你们是皇子、还是公主,父皇都喜欢你们,你们都是父皇的宝贝!宝贝儿,来~,再动一动!踢踢父皇!” 而宁雨菡腹中的胎儿,也好似聪明的听懂了自家父皇的话语一般,李元珩这番话,刚一话毕,宁雨菡腹中的胎儿,便又开始动了。 先是象征性的动了一动,好似在翻身,旋即,隔着肚子侧耳倾听的李元珩,便清晰的感受到,宁雨菡腹中的宝宝踢了他一脚。 见状,李元珩怔了怔,继而便是龙心大悦,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乖皇儿!朕的小公主、小皇子真乖!真聪明!” 他刚说叫他们再动动,踢踢父皇。 这还在母妃肚子里头的两小家伙,便立马依言照做了。 这不是又乖、又聪明,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 宁雨菡被昭文帝这么一副“老子的孩儿天下第一。就是好!就是乖!”的蠢爹爹模样,给逗乐了。 禁不住唇角微翘,眸中却是一派温柔。 而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见得这一幕,则是略怔了怔,旋即,便是齐齐相视一笑: 眼前这一幕—— 陛下和姝昭仪,还有姝昭仪腹中小皇子、小公主们的互动,真的是好温馨啊! 方进忠则是再次傻眼: 这还是他那尊贵不凡的陛下么? 回过神来的方进忠,又瞅了眼,笑得有些傻气,一派蠢爹爹模样的皇帝陛下,禁不住咧嘴一笑,一张老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觉得,陛下如此模样,也很顺眼呐。 虽然抛去了一贯的矜贵,却俨然多了一副烟火气,显得格外的生动与喜庆。 陛下他是真的很开心、很幸福呐。 如此甚好! 他算是瞧不来了。 也就只有在姝昭仪娘娘这里,陛下才会如此高兴、如此自在、如此发自内心的开怀。 兴许,这也是陛下越来越偏宠姝昭仪娘娘,过来永安宫越来越频繁的原因吧。 思及此,方进忠又是咧嘴一笑,冲着一众宫人,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 众宫人当即会意,随着方进忠蹑手蹑脚,鱼贯而出。 只将偌大的一间屋子,都留给了李元珩、宁雨菡、以及宁雨菡腹中胎儿。 室内,不时传来帝妃二人的欢声笑语与说笑声。 一室温馨。 …… 第129章 习惯,日常 “陛下、娘娘,晚膳已然备好。陛下和娘娘可要用膳?” 眼瞅着已经到了晚膳时分,方进忠才在屋外恭声道。 虽然他也不想打扰皇上与姝昭仪娘娘独处,不过,出于职责,他还是得适时提醒陛下和姝昭仪娘娘该用晚膳的事。 如若不然,便是他的失职了。 闻言,屋内的李元珩轻“哦”一声,抬眸瞧了眼一旁摆放着的更漏,才发现,此时俨然已是申时二刻。 确实是该吃晚膳的时候了。 旋即,李元珩便朗声从屋外的方进忠吩咐道: “嗯,那就摆膳吧。” 说着,他又目光柔和的转目望向与他并肩而坐的宁雨菡: “雨菡,走!咱们去用膳。” 就算他们不用,雨菡腹中的小皇子、小皇女们,也得要用啊。 蠢爹爹李元珩表示,可不能饿着了他的孩儿们! 而宁雨菡也明显与李元珩想到一处去了。 闻言,宁雨菡立时点头,下意识轻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与年轻帝王相视一笑,这便携手一起向着外间而去。 二人来到用膳的花厅,便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 一桌子膳食,皆属清淡菜系。 荤素搭配,并不见任何大油大腻。 对此,李元珩并没有任何微词,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这些日子以来,他时常和宁雨菡一起用膳。 渐渐的,吃起这些菜色,也是越来越顺口。 潜移默化之中,皇帝陛下的口味,似乎都开始发生的转变。 渐渐的,也不再想吃那些大鱼大肉、大油大荤之物,而是就想这样,以清淡、荤素营养搭配为主。 帝妃二人不时为对方夹菜,就这样愉快而又温馨的用完了一顿晚膳。 一时饭毕,李元珩明显心情很好的主动提议道: “雨菡,咱们去院中走走。还有那广播体操,朕今早、中午都已各做过一次。不过,晚上的那一次,还未曾做过。朕陪你去院中走走,顺便把晚上的这一次广播体操给做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有听从宁雨菡的话,早中晚各做一次广播体操。 渐渐的,这也便成了习惯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一天不做操,李元珩自己个还有些不习惯。 浑身上下,还有些不得劲儿。 这不,都不待宁雨菡相询,他便主动开口要完成今日份的运动量了。 见皇帝陛下如此自觉,宁雨菡唇角微翘,冲着年轻帝王投注过去一抹“孺子可教”的赞许目光,笑盈盈点了点头,娇声道: “嗯,好啊~,陛下,咱们走吧~” 宁雨菡的声音,娇滴滴,如黄莺出谷。 听得李元珩心头一荡,唇角的笑意越浓。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这便相携着一起去了院中。 陪着宁雨菡在院中散了会儿步,李元珩便自顾自做了一整套广播体操。 不远处,宁雨菡坐在一张石凳上,浅笑盈盈的笑看着皇帝陛下专心致志、又异常认真的做操,待到李元珩将一整套广播体操做完,她才笑道: “陛下,臣妾瞧着,您如今做操,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呐。” 闻言,李元珩则是自信满满的一勾唇: “那是自然!” 自小不爱运动的皇帝,渐渐适应、也习惯了做操。 每天,不在早中晚各做上一整套广播体操,李元珩都感觉浑身不舒服。 听闻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一笑: “既如此,从今日起,陛下也不要光做广播体操了。从今天开始,臣妾教陛下练八段锦。” 既然狗皇帝已经适应了广播体操的运动量,她便要开始适当加大运动量和运动难度了。 那么,就先从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八段锦开始吧。 后续,五禽戏、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太极剑等等…… 这些,统统可以安排上了! 心中如此盘算着,宁雨菡已站起身来,开始比划着手势动作: “来,陛下,跟我来。双腿分开,双手平举,吸气、呼气……” 宁雨菡一通比划,身体力行的教授李元珩练习八段锦。 不过,因着顾忌着腹中的胎儿,宁雨菡也并没有挨个做出完整的动作,只是比划了个大概。 “知道了!这样做,对吧?雨菡,你不要样样都身体力行。你说一声,比划一下便是。我省得!” 李元珩见状,自也是一迭声道。 一副生怕宁雨菡会有所散失的模样。 索性,皇帝陛下的悟性极高。 宁雨菡不过口述了一番,又顺手比划了一番,李元珩便心领神会。 囫囵着将八段锦,整个做了一遍,李元珩竟也是出了一身汗。 他还欲再练,却被宁雨菡给一把拦住: “陛下,今儿个就到这儿吧。这八段锦,以后,陛下每日抽空练上一次便好!” 八段锦的运动强度,可是比广播体操要大不少。 鉴于李元珩的身体长期缺乏锻炼,他往后每日还是只练习一次的好。 以免运动过量,身体承受不住。 毕竟,运动是件长期、且持之以恒的事。 不能一蹴而就,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才好!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是径直一点头,颇有些从善如流般的道: “好!今日便到此为止。朕明日再练!”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陛下和宁雨菡相处得越来越多,两个人也越来越和谐。 在宁雨菡的潜移默化之中,李元珩的生活习惯和作息,渐渐都有了改变。 李元珩也渐渐觉察到了,这一切带给他的好处—— 比如,他的身体,明显好上了许多。 很少再感到疲乏不说。 他的头疾,也已经有日子,未曾发作了。 真切的感受到了好处的李元珩,自是乐得听宁雨菡的话,保持适当运动的。 何况,这些如今已成了习惯,好似每日的生活日常。 叫李元珩不做,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思及此,李元珩转目望向宁雨菡,目光之中满是柔和与温存: 或许,有很多人会觉得,他对眼前这娇人儿恩宠太过,晋封她实在晋封得太快。 然而,李元珩却觉得,这个昭仪的位份,是宁雨菡应得的。 一为孩子;二为女主帮他治病,改善身体,宁雨菡都当得起这个昭仪之位。 “陛下,夜深了。咱们进屋去歇息吧。” 见李元珩目光温柔的望向自己,宁雨菡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道。 “嗯,好!” 闻言,李元珩想也不想,便径直点头。 说话间,便已伸出大掌,牵起宁雨菡的雪白素手,帝妃二人一起相携着进了屋。 一夜好眠,夜未央。 …… 第130章 羌笛来犯 时间荏苒,转眼又过两月。 此时,宁雨菡已有孕七月有余。 因怀有双胎,她的肚子俨然已经隆得老高,活脱脱像极了寻常孕妇有孕近十月的模样。 行走起来,都开始有些不方便起来。 不过,宁雨菡却还是每天坚持挺着肚子,到永安宫院中走上几圈,活动活动。 孕妇多运动,对胎儿有好处。 既能防止胎儿过大,又有利于生产。 就冲着这些,宁雨菡也每日坚持适量运动。 这天,是个艳阳天,宁雨菡正在院中,由初夏、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走动,便见小喜子领着方进忠的徒弟——小许子,一路向着她这边而来。 见此情状,众人皆是一怔。 一直静静侍立在一旁的银屏,禁不住开口问道: “小许子,你怎的过来了?” 银屏之前,在乾元殿当差时,和小许子共事过,两人尚算熟络。 所以,银屏见得他,也是有话便直接问,并不跟他玩儿虚的。 闻言,小许子回答得也敞亮: “是陛下特地遣了奴才和姝昭仪娘娘说一声,陛下今日还有事,就不过来陪姝昭仪娘娘一起共进晚膳了。” 小许子利落的冲着宁雨菡行了一礼,恭声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这样啊。陛下可是有何事烦心?” 要知道,昭文帝昨日可是说好了,今日要过来用晚膳的。 相处了这段时日,宁雨菡对李元珩的脾性,也了解了个大概。 这狗皇帝,虽然有些时候,确实狗了点儿。 却是一个言出必行、重信守诺的主儿。 他昨日既然说了,要来永安宫与她一起共进晚膳,就不会轻易更改。 除非是真的遇上什么事了。 而且—— 只怕还是大事! 身为皇帝陛下的嫔妃,宁雨菡深谙职业操守,自觉若是自己能力所及,她还是乐得给皇帝分分忧的。 退一万步说,她也该对皇帝陛下表现出适当的关心。 不能太没心没肺,不闻不问不是? 闻得宁雨菡的话,小许子则是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他就知道!姝昭仪娘娘铁定会问出了什么事儿的。 师傅说的对! 姝昭仪娘娘对陛下情根深种,将陛下视为她的天。 陛下有事,姝昭仪娘娘怎么可能不问? 果然啊!果然! 姝昭仪娘娘果然是爱惨了陛下呐! 思及此,小许子唇角微勾,飞速掠过一抹“磕到了”的笑意。 旋即,便是面容一肃,毕恭毕敬的冲着宁雨菡一揖,恭声道: “不瞒昭仪娘娘,是前朝出了大事了!西南那边传来八百里加急消息,羌笛部落突然进犯我大胤边境。陛下震怒。此刻,皇上真在大臣商议讨伐事宜呢。 这一商议,不知是什么时候,是以,陛下才遣了奴才过来和娘娘您说一声,叫娘娘您不必等他过来用晚膳。” 闻言,宁雨菡的面色也是陡然一肃。 银屏、周嬷嬷、初夏、碧桃等一众永安宫宫人闻言,也俱都是面色一沉,似是未曾想到,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原来如此!” 宁雨菡肃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冲着小许子略一颔首,正色道: “国事为重!有劳小许子你过来这一趟。你回去之后,代本宫好好照顾陛下。替我跟陛下说一声,就算国事繁重,也要记得保重身体。还有,告诉陛下,我会好好保重身子,好好养胎,陛下不必惦念于我,只管安心处理政务即可!”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十分应景的,轻轻抚了抚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目光温柔而坚定。 “是!姝昭仪娘娘,奴才遵命!” 小许子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告辞离开。 毕竟,他还赶着回去勤政殿那边伺候着呢。 目送着小许子走远,宁雨菡也失了继续再散步的兴致,思及自己今天的运动量也已经是够了,宁雨菡遂摆了摆手: “不走了!扶本宫回去歇着吧。” 闻言,初夏、碧桃当即恭声应是,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往殿内走,银屏和周嬷嬷等人,也都一路尾随。 不过,所有人都显得有些神思不属,面容肃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宁雨菡被惨扶着来到东次间,径直往临窗的榻上一歪,见宁雨菡一脸肃然,初夏禁不住道: “娘娘,可是在担心家里头?” 犹记得,自家娘娘的父亲好似是青州那边某个县的县令。 青州可不就在西南那边么? 刚刚那消息,是西南那边发出来的。 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青州好似与羌笛挨得挺近的。 莫不是,青州那边也遭了难? 那…… 娘娘的娘家那边……该不会也遭了难了吧? 娘娘莫不是因此而忧心忡忡? 电光火石之间,初夏已想了许多。 而乍一闻得她的话,宁雨菡却是一挑眉: “家里头?” 宁雨菡的眸中,略过一丝疑惑与恍惚。 似是完全不理解是哪个家里头。 迎上初夏担忧的目光,宁雨菡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这才想到,初夏口中的“家里头”指的究竟是什么。 “哦,你是说赵县那里啊。” 宁雨菡拉开窗户,眺目朝着西南方向望去,口中兀自喃喃: “说起来,还真是叫人担心啊!” 她在担心二弟耀仁。 羌笛在西南作乱,赵县那个地处西南部的小县,多多少少应该会受到波及。 在赵县的宁家人,估计也不会太好过。 不过—— 这也不关她什么事。 宁雨菡才不会为远在赵县的宁家人担心。 她凭什么要去担心那个无良县令爹、嫡母,还有那个重男轻女,只把她当做工具人的姨娘、弟弟,以及那些从未曾对她释放过善意、甚至对她充满恶意的其他的所谓家人? 宁家唯一值得她惦念的,也就只有二弟耀仁了。 此时此刻,宁雨菡只希望,这场战事,不要波及到二弟耀仁。 但愿二弟继续呆在县令府衙深处,那个不起眼的僻静小院,不要出门,也不要引人注意。 就这样,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偏安一隅,平平安安的,捱过这段非常时期吧。 二弟—— 但愿你一切安好! 至于宁家的其他人…… 该怎么滴,怎么滴吧! 第131章 又一个重磅消息 “娘娘别担心!娘娘的家里头那边,定会安然无恙!陛下定会平定动乱的。” 见宁雨菡面露忧色,初夏不由劝道。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嗯,陛下必定会平定羌笛作乱!” 对于这一点,宁雨菡丝毫不怀疑。 虽然她居于后宫,却也知,李元珩乃是位有为的帝王,且大胤兵精粮足,武力充沛,绝不是小小羌笛可以撼动的。 想来,不日便能荡平来犯的羌笛。 而一切,也果如宁雨菡所料。 此番羌笛来犯,看似来势汹汹,却在大胤军队的铁蹄下溃不成军。 短短不过几日,羌笛来犯贼首被被俘,羌笛人战败投降,一个个犹如丧家之犬般,被赶了回去。 很快,捷报便传到了京城,传入了皇宫。 静安宫中 王皇贵太妃忽闻羌笛贼首被俘,羌笛人战败投降的捷报,便是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直接往地上一摔: “怎的这么快就战败了?这群羌笛人可真是没用!” 听得“砰”的一下,茶盏摔在地上的碎裂声,王皇贵太妃犹不解气,还狠狠一拍一旁的桌子道。 原本,闻得羌笛来犯,王皇贵太妃还只道,这是一个机会。 原还想着,让成王李敬趁乱做些什么。 谁曾想,压根还不待他们有所动作,羌笛便投降了。 真是气死她了! 白瞎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这群羌笛人就不能争点气,再支撑一段时间么? 就算再多支撑个一旬,王皇贵太妃和成王也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运作一番。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坐在一旁的成王李敬,也同样冷哼一声: “谁说不是呢?这些羌笛人确实没用!” 羌笛人这么快投降,搞得他原本的盘算,全部都落了空。 李敬心中很是不爽。 不过…… 羌笛人如此无用,不也反衬了昭文帝,实在太过强悍,太过英明神武么? 思及此,成王李敬面色一沉,心中越发不爽。 他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异母兄长的优秀。 只觉得,被啪啪打脸,一张脸都快要被打肿了。 母子二人俱都沉默了一瞬,末了,王皇贵太妃沉着脸,冷哼一声: “哼,李元珩,这次算你小子运气好!你给本宫等着!这大胤的皇位,早晚会是本宫的敬儿的!” 成王李敬闻言,眸中也掠过一抹灼灼与疯狂: 母妃说的对! 皇位一定会是他的! 他李敬的! * 不同于静安宫内王皇贵太妃与成王李敬母子二人的不喜与憋闷,后宫诸人闻得羌笛投降的消息,则俱都是欢欣鼓舞,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的高兴。 要知道,后宫诸人的高兴,可都是实打实的。 之前,因着羌笛进犯,昭文帝已经好几日未曾踏足后宫了呢。 这会儿,羌笛已然投降,想来,皇上也应是得了空,能够再踏入后宫了。 于是乎,后宫一众嫔妃便是就这般,一边在口中各种称赞陛下英明神武,一边翘首以盼着皇帝陛下接下来,能够驾临后宫。 谁曾想,众人还未曾等到昭文帝驾临后宫,前朝便又传来一个重磅消息—— 有御史弹劾西南部地方官员,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 而宁雨菡的那个无良爹——赵县县令宁东山,赫然也在弹劾之列。 这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疯传到了后宫。 永安宫内 宁雨菡正在屋内小憩,永安宫内的一众宫人,便都得知了这一消息。 碧桃急得在房门口团团转,一迭声道: “初夏姐姐,怎么办?那可是娘娘的父亲啊。通敌卖国、贪污受贿……这些可都是大罪!万一……若是娘娘得知了这消息,可怎生是好?” 不待初夏开口,一旁的银屏便肃声道: “所以,你就不要让娘娘知晓这个消息!” 碧桃闻言,不由一怔: “银屏姐姐,你的意思是……” 银屏抿唇不语,一旁的周嬷嬷则是板着脸扫视了永安宫伺候的一众宫人,肃声道: “宁县令之事,切莫要告诉娘娘!谁也不要走漏消息!” 闻言,一众宫人赶忙应是。 碧桃见状,张了张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初夏却是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嬷嬷说的是!这事儿,还是暂且莫让娘娘知晓得好!娘娘如今身子越发重了。还是莫要让娘娘担忧的好!” 初夏满目担忧的道。 在初夏心中,天大地大,自家娘娘最大。 娘娘如今有孕七月有余,若是让她得知父亲的事,受到了惊吓,可怎生是好? 无论如何,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都不能够有任何闪失。 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先将宁县令之事给瞒起来,再说了。 一切都以娘娘和娘娘她腹中的皇嗣为重。 见初夏这么说,碧桃也若有所悟般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永安宫上下,直接统一了口径。 而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响动,紧接着,是宁雨菡的呼唤声: “初夏、碧桃、银屏——” 闻言,碧桃立时一喜: “娘娘醒了。” 说着,她便直接向着屋中奔去。 初夏、银屏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周嬷嬷则是叫了医女汐月,和她一起进了屋。 宁雨菡才刚醒,迎面便见得这么一大堆人都齐齐围在了她的面前,不由得失笑: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天知道,她不过是随口一问。 却明显察觉到,大家伙儿的面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尤其是碧桃。 她心性单纯,最不会撒谎。 乍一听闻宁雨菡的话,面色便是一僵,却还是下意识摆手,一迭声道: “没……没有啊,哪里能有什么事啊。” 碧桃一边说,一边嘿嘿干笑了几声。 然而,她这幅样儿,在宁雨菡看来,却着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越发的觉得,貌似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呢? 什么事,大家都要瞒着她? “娘娘,叫汐月给您瞧瞧脉吧。” 就在宁雨菡皱眉思索间,周嬷嬷又笑道。 说着,便招手将汐月招到榻前。 汐月躬身一福,这便开始替宁雨菡诊脉。 见状,宁雨菡眸子微眯,心中的狐疑更甚: 好端端的,又为何特地叫汐月给她诊脉? 周嬷嬷她们葫芦里头,究竟都是卖的什么药? 第132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很快,汐月便替宁雨菡把完了脉: “娘娘的脉象正常,小皇子们都很健康。”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脉象正常,腹中的孩儿都很健康。 自有孕以来,她几乎天天都给自己把脉。 就在小憩之前,她还替自己把过脉呢。 若问她的身体状况,以及腹中孩儿们的状况,宁雨菡也应该是最清楚也不过了。 众人越是如此,宁雨菡越是狐疑。 她总觉得,大家好似在故意瞒着她什么一般。 “扶我去院中走一走吧。” 宁雨菡沉吟片刻,开口道。 不管如何,宁雨菡还是决定照常养胎。 至于究竟有什么—— 宁雨菡相信,周嬷嬷、初夏、银屏、碧桃她们都是有分寸之人。 若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必须让她知晓的大事,她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她。 这会儿,不跟她说,想必是有原因的。 并且,这其中必也有她们的考虑在其中。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宁雨菡也不欲去点破。 见宁雨菡并未曾再追问,碧桃等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当即恭声应是。 七手八脚的扶了宁雨菡,簇拥着她去到院中。 宁雨菡照例在永安宫后头的小院中走动,任凭着初夏和碧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在院中绕着圈儿走,却是忽闻院墙外头,似有说话声: “听说了么?御史弹劾姝昭仪的父亲——青州赵县县令宁东山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呢。” “真的么?且不说贪污受贿。单论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这可是大罪!弄不好,可是要抄家灭族的。这宁县令,他怎么敢?” “谁知道呢?许是他仗着姝昭仪这有孕宠妃的势吧。不过,这样的罪名,只怕姝昭仪也保不了她这个父亲了!” “可不是!这样的大罪,陛下必定会震怒。宁家这下铁定要完!就连姝昭仪只怕也要受到牵累,为陛下所不容、不喜呢。” …… 两道突兀的女声,突然自院墙外响起,一唱一和的说了这么许多。 期间,不仅未曾控制住音量,反而,说话的声音还十分大。 一副生怕旁人听不到她们说话的模样。 银屏闻言,脸色骤变,当即冲着墙外喝道: “大胆!是谁在那里妄言?” 说着,银屏便冲着不远处的几名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宫人当即奔了出去,想要去抓拿这起子在墙角嚼舌根的人,却是扑了个空。 那两名原本立在墙角嚼舌根的宫女,乍一闻得银屏的喝问,立时噤声,脚底抹油,溜了个没影。 几名宫人扑了个空,只得讪讪然回返院中,歉然道: “银屏姐姐,奴才办事不利。让那两个嚼舌根子的给跑了。您看……” 一边说着,这几名宫人一边抬眼嘘着银屏的脸色,却见银屏,也正嘘着昭仪娘娘的脸色: “娘娘,您莫生气!” 一旁的周嬷嬷也是一脸担忧的望向脸色明显变得凝重的宁雨菡,闻言,也是一迭声的劝道: “是啊!娘娘,您别气!也别急!那起子嚼舌根的浑人说的话,娘娘您可莫要当真!” 一边说着,周嬷嬷一边皱眉: 他们整个永安宫守口如瓶,不让娘娘知晓此事。 谁曾想,千防万防,却还是让娘娘知晓了宁县令之事。 这可真是…… 娘娘突闻噩耗,若是一时间受不得惊吓,可怎生是好啊? 周嬷嬷真是担心! 心中如此想着,周嬷嬷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便是愈加担忧了起来。 而宁雨菡则是不过怔愣了一瞬,旋即便回过神来。 迎上周嬷嬷、银屏、初夏、碧桃等人,投注过来的或担忧、或不安、或凝重的目光,她则是略略一勾唇: “怎么?这便是你们瞒着我,不想让我知晓的事儿?” 闻言,初夏等人俱都是有些期期艾艾: “娘娘,不是……我们是担忧,您……” 见状,宁雨菡又当即微笑着一摆手: “本宫知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我没事!” 宁东山竟然被御史给弹劾了! 说实话,对此,宁雨菡还是挺意外的。 不得不说,她这个无良爹——这罪名,也确实是挺唬人的。 若她和宁东山父慈女孝,乍一闻得这噩耗,她只怕是真的会受到惊吓,焦虑、恐惧之下,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说不定,受惊之余,就会流产,亦或者是早产。 搞不好还会难产,一尸三命,又或者她本人一命呜呼,徒余两个嗷嗷待哺,却失去亲娘的孩儿,任凭人鱼肉。 哼,不得不说,这幕后之人,当真是好算计呐。 宁雨菡的目光聚焦在墙头那边,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没错! 她笃定,这一切,绝对都是有人谋算的。 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宫人,在她院子外头高声议论此事? 这是生怕她不知晓宁东山之事,特意让她知道呢。 更甚者—— 宁东山被弹劾,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只怕也是有心之人有意为之。 不然,宁东山不过区区一个小地方的县令,京城的御史都不见得能够知道有他这号人,更没必要上达天听,在御前,去弹劾他这种小人物。 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宁雨菡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些人弹劾宁东山是假,想要借此打击自己这是盛宠、又身怀龙裔七月有余的姝昭仪,才是真。 不得不说,这幕后之人,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然而—— 她只怕要让这幕后之人失望了! 思及此,宁雨菡的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本宫要去勤政殿。” 说着,宁雨菡转身便往殿内走。 银屏被宁雨菡这突如其来的指令,给弄得一怔,却还是恭声应是,兀自去张罗着准备步辇。 宁雨菡如今已为从二品昭仪,出门皆可乘坐步辇。 何况,娘娘如今有孕多有不便,自然亦断不可能步行。 至于宁雨菡为何突然要去勤政殿…… 银屏也不多问。 她相信,娘娘自有道理。 很快,银屏就备好了步辇,而宁雨菡则是进到殿中,简单的梳洗整理了一番,便在初夏与碧桃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径直上了步辇,向着勤政殿而去…… 第133章 勤政殿前 勤政殿前 万宝林和郭选侍,正满目凄惶的跪在勤政殿前,口中呜咽着苦苦哀求着: “陛下,嫔妾的父亲是冤枉的!呜呜,陛下,嫔妾父亲真的是冤枉的啊!陛下明鉴啊!” “陛下!陛下——,求您饶恕嫔妾的父亲吧。呜呜呜。” 原来,御史也并不是独独弹劾宁雨菡之父——宁东山一人。 连带着宁东山的上峰——万宝林之父,青州巡抚万廉、以及郭选侍之父——丰县县令郭通,也都被弹劾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 忽闻此消息,万宝林和郭选侍俱都惶恐不安得不行,纷纷来到勤政殿,想要求见昭文帝,为自己父亲和家族说情。 然而,昭文帝却根本不欲见她们。 她们甚至都还未曾靠近勤政殿,就被守门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没得奈何,万宝林和郭选侍只得跪在勤政殿前,满心惶恐,哭哭啼啼的喊着她们的父亲是冤枉的。 请求皇帝陛下宽恕。 然而,她们二人嗓子都快要喊哑了,也无人搭理她们。 守门的太监起先还想赶她们走。 见得她们赖在这里不走,守门太监也就不管了。 反正,万宝林和郭选侍跪着的地儿,离勤政殿正殿还很是有段距离。任凭她们怎么哭喊,勤政殿内的陛下,也是听不见声响的。 她们爱哭喊,就让她们去哭喊吧。 啧。 守门太监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 望向万宝林和郭选侍的目光,带着些许鄙夷。 这两个,居然妄图左右陛下的政令与圣意? 不知道,陛下素来乾坤独断,这种事,哪里容得后宫诸人插嘴? 何况,还是她们这两个不受宠的末流小妃嫔? 啧啧。 守门太监正于心中暗自啧啧,就见一乘步辇,远远的向着乾元殿这边驶来。 定睛一瞧,那高坐于步辇之上的,可不就是陛下的宠妃——姝昭仪? 见状,守门太监怔了怔,就在他怔愣的功夫,宁雨菡所乘坐的步辇,已经一路来到了乾元殿门口停了下来。 步辇方才停下,宁雨菡便在初夏与碧桃的搀扶下,下了步辇,一路向着守门太监这边而来。 见状,守门太监立时回神,谄笑着应了上去,冲着宁雨菡便是恭恭敬敬的一揖: “姝昭仪娘娘,您怎的来了?” 实际上,守门太监这便有些明知故问了。 除了万宝林和郭选侍之父,遭御史弹劾,直指他们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姝昭仪的父亲——赵县县令宁东山,也赫然在御史弹劾之列。 想来,姝昭仪也必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才匆匆来到勤政殿,想要找陛下求情、喊冤来了。 心中如此想着,守门太监眼珠子一转,面上则是依旧恭敬,还带着些愧意与巴结的道: “娘娘,陛下正在忙政务呢。此时,实在不便打扰。您看……” 这便是有心劝退宁雨菡,想让她就此打道回府,不要再杵在这里的意思了。 闻言,宁雨菡只是一笑: “有劳公公帮本宫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有事要求见陛下。” 闻言,守门太监面色一僵,明显有些踌躇: “娘娘,这……” 见他如此,宁雨菡又是一勾唇: “放心!本宫不为难你。且替本宫去通传吧。若是陛下真忙得不能抽身,不能够见本宫,本宫也不勉强。” 言罢,宁雨菡微微一笑。 笑容之中,一派从容笃定。 好似认定了昭文帝必是会见她一般。 原本跪在勤政殿前哭求的万宝林和郭选侍,在宁雨菡的步辇停靠在勤政殿前之际,便不约而同的止了哭求之声,两个人只是睁着两双哭得发红、肿得好似核桃一般的眼睛,形容狼狈的望向宁雨菡。 但见她一身得体宫装,小腹高隆,仪态万千,一副气定神闲、状态极好的模样,任由着宫女搀扶、宫人簇拥,款步来到守门太监面前,言笑晏晏的表示要见陛下。 万宝林和郭选侍自惭形秽之余,都不由有些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她们就这般形容狼狈,卑微如蝼蚁,宁氏她却如此雍容华贵,前呼后拥着,还一派气定神闲模样,与勤政殿的守门太监相谈甚欢? 瞧这守门太监,这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 这货在面对她们时,可是鼻孔朝天,鄙夷不屑得很呐! 凭什么宁雨菡能够被另眼相待? 就凭她这肚子么? 还是凭她这些日子里来的盛宠? 万宝林和郭选侍于心中,难掩愤愤的想。 与此同时,听闻宁雨菡说要求见昭文帝。 万宝林与郭选侍二人心中,又有些幸灾乐祸: 哼,宁氏,你也想见陛下? 多大脸啊! 瞧吧,决计会被这守门太监毫不留情拒绝通传。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大出乎万宝林和郭选侍所料。 原本还有些踌躇的守门太监,在听得宁雨菡这一番话之后,当即谄笑着开口道: “既然姝昭仪娘娘都把话儿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奴才少不得要替娘娘您进去通传一声。娘娘,您稍等!奴才这就去通传。” 就算姝昭仪之父遭御史弹劾,罪名甚重。 姝昭仪娘娘如今却仍是圣眷正浓。 且她还怀有陛下唯一的龙裔,还是双胎,守门太监哪里敢忤逆这位盛宠的姝昭仪娘娘的意,不给她面子? 不过就是进殿去禀报一声的事儿,又不费事。 还能在姝昭仪娘娘面前卖个好。 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陛下见还是不见,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心中如此想着,守门太监又冲着宁雨菡一揖,这便是颠颠儿去往殿内通传。 见此情状,宁雨菡一派气定神闲模样,在勤政殿外等候。 而惨兮兮跪在地上的万宝林和郭选侍,则是直接傻了眼: 这守门太监! 这厮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她们适才无论如何苦求,还塞了银钱给这守门太监,想要求见陛下一面,他都无动于衷,拒不帮她们通传。 这会儿,宁氏不过略略说了几句话,他就忙不迭跑进去通传去了? 真是…… 可恶! 这起子捧高踩低、阿谀奉承的小人! 这是瞧着宁氏身处高位、又受宠,还怀有身孕,就这般逢迎么? 万宝林和郭选侍只觉得万分愤懑又难堪,快被怄死了! 气得又是一阵咬牙: 可恶!可恶!可恶! 第134章 这便是圣眷正浓的宠妃的待遇么? 跪在地上的万宝林和郭选侍,饱含愤恨的目光,齐齐投注到宁雨菡身上。 似想到了什么,二人心中俱都泛起冷笑: 呵呵,宁氏,你以为,你巴巴的跑进去通传,就能讨得了好? 她们可是知道,宁氏的父亲——赵县县令宁东山,也被御史弹劾,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了呐。 有这么一个“好”父亲,陛下说不得,连带着宁氏也一并给厌弃了呢。 万宝林与郭选侍,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二人的眸中闪着恶意,只等着看宁雨菡的“好戏”。 呵,宁氏叫你丫得宠! 叫你丫走狗屎运,有幸怀上龙裔! 因而能得这守门太监高看一眼。 呵呵呵。 此刻,万宝林和郭选侍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瞧见宁氏遭陛下厌弃,灰头土脸、凄惶不安的模样。 最好,再惊惧交加的直接小产,又或者一尸三命,才好呐。 嚯嚯嚯,真真是好期待啊!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要再次让万宝林与郭选侍失望了。 那名守门太监进得殿中,不过片刻,便就匆匆折返了回来,而且,还不只有他一人,同行的还有御前总管——方进忠。 “方爷爷,这边!姝昭仪娘娘就在这边!方爷爷,您这边请!” 守门太监对着方进忠,巴结讨好,一迭声道。 一边细声细气的说着,一边还冲着宁雨菡所在的方向,对着方进忠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方进忠显然也第一时间瞧见了宁雨菡,二话不说,便是向着她这边奔来。 径直来到宁雨菡面前,方进忠冲着宁雨菡一揖,却是有几分嗔怪的道: “姝昭仪娘娘,您怎么来了?” 闻言,宁雨菡却也不恼,只是冲着方进忠略一颔首,微笑着道: “我来见陛下。” 见状,方进忠叹息一声,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也并没有阻止宁雨菡,而是道: “陛下召姝昭仪娘娘进殿。特遣了老奴过来迎一迎娘娘您。姝昭仪娘娘,请!” 说着,方进忠又冲着宁雨菡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迎着宁雨菡向着殿中而去。 至于跪在勤政殿前的万宝林和郭选侍—— 则是被方进忠给直接无视了个彻底。 方进忠全程都未曾向着她们投注过去哪怕一计余光。 只将这两个小嫔妃,全然当成了空气。 万宝林和郭选侍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全程惊讶于方进忠对宁雨菡的态度。 待到她们回过神来,方进忠已经一路领着宁雨菡进得勤政殿中。 见状,万宝林和郭选侍满目震惊之余,心中更是羡慕嫉妒恨到不行: 陛下居然召了宁氏入殿? 宁氏一说要见陛下,陛下还真就见? 不仅召见,还特地派了方公公过来把宁氏给迎了进去。 而身为御前总管的方进忠、方爷爷,竟然对待宁氏如此恭谦?! 这便是圣眷正浓的宠妃的待遇么? 和她们,竟是有着云泥之别。 她们一再苦求,想要觐见皇上也是无果,只能跪在勤政殿前,跪在这冰冷坚硬的地上,任凭如何哭泣哀求,替父亲喊冤,也是无果。 而宁氏,一来就可以顺顺当当,得到陛下的召见,前有守门太监巴结,后有御前总管方公公亲自迎进殿中。 这待遇,不可谓不是天差地别。 看得万宝林和郭选侍,俱都是牙根痒痒。 好气啊! 大家都是人,还都是同一届选秀入宫的。 宁氏的出身,更是比她们二人还要不如。 凭什么她就能够这般好命? 简直气死个人! 这叫她们如何能够平衡。 “宁氏她是不是也是过来,替她爹求情的?” 郭选侍委屈的瘪了瘪嘴,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和身旁的万宝林低语道。 万宝林眸光之中,难掩愤恨与不甘。闻言,点了点头: “八成就是过来给他爹求情的。” 青州那边的官员,眼下,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由己度人,将心比心。 她与郭选侍,听闻自己父亲被弹劾,犯下如此抄家灭族的大罪,俱都坐不住,齐齐来到勤政殿替父亲与家族喊冤求情了。 想来,宁氏此番过来,必也是替她父亲和宁氏一族喊冤求情才是。 不然,宁氏因何巴巴赶来? 闻言,郭选侍又是一瘪嘴,嫉恨之余,面上又不由浮现一丝羡慕: “唉,她就好啦。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还有陛下的宠爱,这么轻易就进了勤政殿。进去之后见到陛下,枕头风一吹,说不得陛下就心软,饶过她父亲一命,对宁家从轻发落了呐。哪里像我们……” 谁知,闻言,万宝林却是一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瞧你说的!你道陛下是昏君么?光凭她那肚子,和宁氏的三言两语,陛下就能够饶恕宁氏的父亲、和她的家族?哼,只怕她待会儿直接触怒了圣颜,被赶出来呢。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她那父亲和宁氏一族,还要丢了陛下的宠爱。说不得,也得和咱们一样,到这勤政殿外来跪着哭求呢。” 万宝林虽不受宠,却也有所耳闻。 昭文帝素来最厌恶别人指手画脚,插手政务,干预他的决断。 只要宁氏进得殿去,开口求情,便是干政,陛下铁定会不满。 到时候…… 呵呵。 她就等着看宁雨菡的笑话了。 一听万宝林这话,郭选侍也深觉有理,眼眸不由一亮。 形容狼狈的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俱都扬起一抹恶意的笑,一瞬不瞬的朝着勤政殿内望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宁雨菡的笑话。 她们不好过,宁氏凭什么好过? 她也应该如她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狼狈难堪才是! 就在万宝林与郭选侍满含怨愤与恶意的盯视着乾元殿方向,静待着看宁雨菡的笑话之际,宁雨菡已在方进忠的引领之下,一路来到乾元殿殿中。 年轻帝王此刻,正端坐于御案之前,垂首翻看着一本奏折。 听得脚步声,李元珩方抬眸循声望去,而宁雨菡也恰好抬眸向着他这边厢望来,一时间,竟是四目相对,望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依旧一副气定神闲模样,仪态优雅的冲着御案前的皇帝陛下欠了欠身: “臣妾参见陛下!” 第135章 若臣妾父亲真的有罪,请陛下不要姑息! 李元珩的眸子暗了暗,快速掠过一抹晦暗,与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却还是冲着宁雨菡抬了抬手,比划了一个免礼的手势: “免礼!” 说着,又冲方进忠使了个眼色: “进忠,去!扶一把姝昭仪。” 说话间,李元珩的视线,便不由得瞟向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禁不住拧眉: 胡闹! 她肚子里头,还怀着他们的皇儿呢。 居然大老远的跑到勤政殿来,还要弯腰行礼。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有些生气,遂冷着一张俊脸,沉声道: “爱妃突然过来勤政殿求见,是有何事么?” 被方进忠搀扶起身的宁雨菡闻言,不由一怔: 不唤她闺名,而唤她爱妃。 这狗皇帝是生气了? 他是因着自己跑到勤政殿来找他。 以为自己是特特过来为她那个无良爹求情,所以生气了? 瞥了一眼,皇帝陛下板着的俊脸,电光火石之间,宁雨菡便堪破了其中关节,不由失笑。 见她突然间掩唇失笑,李元珩的俊脸又是一板,禁不住拧眉: “你笑什么?” 闻言,宁雨菡却是抬眸望了眼高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脆生生道: “陛下,您可是以为,臣妾这会儿过来,是听闻了臣妾父亲的事,忙不迭过来替臣妾父亲求情的?” 李元珩闻言,眉头便又是一皱,面上又是一板: “不然呢?若不是为此,爱妃因何会突然来勤政殿求见朕?” 在他看来,宁雨菡都已经不打自招了。 她不也说了,是听闻了她父亲的事了么? 看来,她必定也听说了,她的父亲——青州赵县县令宁东山被御史弹劾,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之事,才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及,如此急吼吼的来到勤政殿求见于他。 不是过来替她那犯了事的父亲求情,还是为了什么? 哼! 思及此,李元珩心中便是生起一抹恼怒,禁不住冷着脸,兀自冷哼一声。 见年轻帝王如此,宁雨菡则是一笑: “陛下,臣妾的确是因着臣妾父亲被弹劾,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之事而来。不过,臣妾却并不是来给臣妾父亲求情的。” 坐于御案后的李元珩闻言,则是挑眉,桃花眼中闪过疑惑: “你这话,是何意?” 年轻帝王狐疑的睨了眼,盈盈浅笑着,显得格外淡定从容的宁雨菡: “你不是过来替你父亲求情的,又是为了什么?” 面对皇帝陛下的打量,宁雨菡表现得十分坦然,不仅淡定的任凭着李元珩打量,还在他的眸光睨向她之际,回以他一计浅笑。 闻得昭文帝的话,宁雨菡依旧一派从容,只是忽的面容一肃,正声道: “臣妾过来拜见陛下,是想请皇上秉公办理此事。若臣妾父亲真的有罪,请陛下不要姑息!” 宁雨菡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言罢,她又肃着脸,异常严肃认真的欠身冲着李元珩行了一礼,以示郑重。 这便不是一个宠妃,在向皇帝陛下撒娇扮痴、提要求;而是一名后宫嫔妃,在请谏帝王。 见状,端坐于御案后的李元珩不由一怔,眸中飞速掠过一抹讶色。 似是完全未曾想到,宁雨菡此番丝毫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皇儿,挺着大肚子,急匆匆来到勤政殿求见于他,竟然是为了主动请谏! 不是跑过来替父求情,而是请谏他秉公办事,断不徇私。 这…… “雨菡,你这是欲要大义灭亲么?” 李元珩一边示意方进忠去将宁雨菡扶起,一边挑眉望向宁雨菡: “你可知,你刚刚说了什么?若是朕真秉公处理此事,一旦你的父亲,那些被御史弹劾的罪名得到核实,不但你的父亲命将休矣,你的家族、你的亲人,也少不了被牵累。贪污受贿且不说。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这可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到底知不知道?嗯?” 宁雨菡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这一切,臣妾自然知晓,也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说什么。” 说着,刚被方进忠扶起的宁雨菡,再次面容一肃,规规矩矩的冲着御案前的李元珩又施一礼,肃声道: “臣妾还是那句话——请陛下秉公处理此事。若臣妾父亲真的有罪,请陛下不要姑息!” 这便是表明了态度,在这件事上,她不徇私,也不求情,而是要大义灭亲。 见她如此严肃认真,目光之中满是坚定,李元珩不由一怔。 端坐于御案后的年轻帝王,眸光微闪,深深的睨了眼,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此时,正冲着他盈盈下拜的宁雨菡。 下一刻,李元珩倏的一下自御座之上站起,长腿一伸,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不用方进忠代劳,亲自一把扶起眼前人: “雨菡,朕没想到!” 他还以为,宁雨菡是赶着过来为父求情的。 却不知…… “雨菡,是朕错怪你了!也是朕小瞧了你!你能大义灭亲,不错!很不错!” 他的雨菡果然与众不同,如此深明大义,和宫里头那些只会哭哭啼啼、无脑护着娘家的庸脂俗粉,果然不一样! 不枉他偏宠她一二。 迎上年轻帝王难掩欣赏与明显染着一丝愉悦的目光,宁雨菡宠辱不惊。 闻得帝王饱含嘉许的话,宁雨菡也只是抿唇一笑,状似羞涩的垂下了头,娇声道: “陛下谬赞了!” 这就又唤她雨菡了? 不爱妃、爱妃的叫着了? 啧。 狗皇帝,你是真的狗! 别看这些日子以来,这厮貌似一直挺宠她的。 宁雨菡丝毫也不怀疑,若是她适才,不是大义灭亲,请求昭文帝秉公处理,该怎样,就怎样;而是给她那无良便宜爹求情,这狗皇帝一准儿直接翻脸。 触怒龙颜都是轻的。 说不定,顷刻间,她便会直接失宠,沦为全后宫的笑柄,以及人人都能够踩一脚的对象。 什么?你说她肚子里头还有皇嗣呢,不至于。 那谁又能够知道呢? 呵,皇嗣? 不过肚子里头一块没有生出来的肉,想要弄掉,又不是不可能。 别说是尚未出生的皇嗣了。 就算是已经呱呱落地的皇子、皇女,想要让他们于不知不觉间,“一个不小心”夭折,又有何难呢? 这后宫里头的人,哪里能没有一点子这样的手段? 眼下,是碍于她受宠,这些人才不敢妄动。 一旦她失宠,这些魑魅魍魉,还不得第一时间跳出来,敲骨吸髓,把她和她腹中孩儿,祸害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么? 第136章 独一份的解语花 所以,宁雨菡不能失去李元珩的宠爱。 宁雨菡垂下眸子的瞬间,眸光频闪,不过心念电转间,便已想到了这么许多,然而,宁雨菡的面上却是不显。 一时言罢,她索性娇软无骨般往李元珩怀里一靠,只将一颗螓首轻轻倚靠在年轻帝王的肩头。 独属于宁雨菡的体香,扑面袭来,李元珩下意识一把揽过主动投怀送抱的娇人儿。 软玉温香抱满怀,李元珩只觉得,怀中的人儿越发的可怜又可爱,好不惹人怜惜,唇角微扬,禁不住放柔了声音: “雨菡就别谦虚了!如此深明大义,雨菡可是这后宫之中的独一份!” 更是他身边,独一份的解语花! 李元珩于心中暗自补充一句,唇角禁不住又是一扬,望向宁雨菡的目光,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温柔宠溺。 甚至,比之之前的温柔宠溺,还要更甚。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窝在他怀中的宁雨菡,则是倏然抬眸,嗔了他一眼: “陛下,您就知道打趣臣妾~” 她这一抬眸,说话间,便与李元珩那温柔宠溺得都快能够将人溺毙当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俏脸便是一红,再一次羞涩的垂下头去,含羞带怯的将一颗螓首,重新埋入了年轻帝王的宽阔胸膛。 而李元珩,则是被眸中秋波潋滟的宁雨菡,给嗔得心神一荡,但见宁雨菡羞涩垂首,再次一头埋入自己的怀中,年轻帝王长臂一紧,兀自将怀中的娇人儿搂抱得更紧。 见得这一幕,一直默默侍立于一旁的方进忠,则是止不住咧嘴一笑,一张老脸都快笑得直接裂成了一朵菊花: 陛下不生姝昭仪的气。 陛下和姝昭仪娘娘之间,没有嫌隙。 这不是顶好么? 亏他适才,听闻姝昭仪在殿外求见时,那个心惊胆战的啊! 犹记得当时,陛下面上忒阴沉。 陛下怕是以为,姝昭仪娘娘这会儿过来求见,是想要替她那父亲求情。 咳,好吧。 其实,方进忠之前,也是这般想的。 亏得方进忠之前,还替姝昭仪娘娘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就怕这位救父心切,跑来陛下面前,给其父求情喊冤,触怒龙颜。 谁曾想,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姝昭仪压根就不走寻常路。 她竟不是来为父求情的,而是来大义灭亲,请陛下秉公处理,该怎样,就怎样,绝不姑息的。 不得不说,意外之余,就连方进忠都开始对姝昭仪肃然起敬。 这位娘娘果然和后宫的其他娘娘、小主们,是不同的。 君不见,此时勤政殿外,就有那起子没见识、小家子气、又不长眼的小妃嫔,在那里长跪不起,哭求喊冤,请求陛下饶恕她们的父亲么? 啧。 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姝昭仪娘娘! 姝昭仪娘娘,她值得! 方进忠心中暗自啧啧,静静瞅着皇帝陛下和姝昭仪二人你侬我侬,唇角再次漾起一抹笑意。 而宁雨菡,则是就这样,又和李元珩腻歪了一阵儿,略说了两句话,便作势要告辞离开: “陛下,臣妾该回去啦~” 宁雨菡扬眸望向年轻帝王,冲着他眨了眨眼,娇声道。 见他的娇人儿要离开,李元珩很是不舍,作势便欲挽留: “怎的这就走了?便在这儿再多待会儿吧。” 宁雨菡闻言,却是摆了摆手,原本娇俏的小脸立时一肃,一派认真的道: “那可不行!这是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臣妾哪里好多待?何况,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呢。臣妾就不耽误陛下处理正事了!”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抬手指了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 陛下,瞧!您还有这么多奏折没处理呢。 您啊,还是赶紧批折子去吧。 臣妾就不打扰了! 李元珩顺着宁雨菡所指那么一瞧,也瞧见了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瞬间垮了脸。 刚刚气氛正好,一时间,他倒是忘了,他还有这么多折子未曾处理呢。 唉。 心中那点子旖旎的心思,瞬间全消,李元珩只得摆了摆手: “行!雨菡,如此,你便先回永安宫吧。待到朕处理完政务,再去永安宫瞧你!” 言罢,不待宁雨菡开口,他又转目冲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吩咐道: “进忠,你去送一送姝昭仪。记得将姝昭仪全须全影的送回永安宫之后,再回来伺候。” 宁雨菡毕竟是双身子的人,而且,此时已有孕七月有余,还怀着双胎。 李元珩可不放心宁雨菡就这么一个人回宫。 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可怎生是好? 若不是他这里,还有成堆的奏折没有处理,李元珩都想要亲自送宁雨菡回永安宫了。 还有,待会儿,他还得要召见大臣。 他自己不得空,不能够送宁雨菡回宫,便只得派方进忠这个——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心腹,走这一趟了。 方进忠素来办事稳妥,有他送雨菡回去,李元珩也能放心。 而方进忠自也立时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闻言,立马恭声应诺: “是,陛下!奴才这便送姝昭仪娘娘回宫。陛下且放心!” 而宁雨菡见状,则是笑盈盈冲着方进忠一颔首: “如此,便有劳方公公了!” 方进忠闻言,则是躬身一揖,口称: “可不敢当昭仪娘娘一句有劳!” 宁雨菡闻言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冲着李元珩屈了屈膝,娇媚一笑: “陛下,那臣妾便先告退啦~,臣妾在永安宫等着您哦~”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副娇滴滴的小模样,给弄得心神一荡,正欲抬手去握她的雪白柔荑,谁曾想,宁雨菡却是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但见,这娇人儿忽的便退后几步,继而便径直转身,一旁的方进忠则是极有眼色的上前搀扶,嘴中一迭声道: “姝昭仪娘娘,您慢些走!姝昭仪娘娘,您这边请!” 二人竟是就这样一路向着殿外而去。 李元珩:“……” 垂眸瞥了眼,想要去牵宁雨菡的小手,却扑了个空的大掌,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再一抬首望向宁雨菡离去的方向,却发现就在自己垂眸的那会儿,那娇人儿已然离去,偌大的勤政殿内,哪里还有她的倩影? 只余独属于宁雨菡的体香,似乎还萦绕于鼻间。 年轻帝王不由得再次失笑,摇了摇头,旋即转身几步来到御案前,倏的坐下,开始专心致志批改奏折。 还是早些将折子都给处理完吧。 等处理完了。 他便可以摆驾永安宫,去瞧雨菡和雨菡腹中的皇儿们了! 对此,李元珩颇有些迫不及待。 批改起奏折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 第137章 小丑竟是她们自己! “姝昭仪娘娘,您这边请!姝昭仪娘娘,您小心着些。老奴扶着您!” 方进忠一路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的扶着宁雨菡,出了勤政殿。 原本跪在勤政殿外,预备瞧宁雨菡笑话的万宝林和郭选侍,见状,皆是一怔。 形容狼狈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什么情况? 宁氏进去替她父亲求情,难道没有触怒龙颜么? 她怎的能够好端端的走出勤政殿,而且,还是被方公公,这么一路恭恭敬敬的搀扶着走出来呢? 瞧方公公对她这副恭敬样儿,难不成,宁氏竟未曾触怒龙颜,也未曾失宠? 怎么会这样? 眼见得自己二人这副狼狈模样,又瞧着宁雨菡这么一派光鲜亮丽、又有御前总管、陛下心腹——方进忠、方公公,这般小心翼翼捧着供着的模样,万宝林和郭选侍,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同样的人,大家都是陛下的嫔妃,还都是父亲被弹劾,犯了大罪的,凭什么宁氏就可以如此风光、这般高高在上,连御前的人都这般捧着她;而她们二人,却是卑微到尘埃泥泞里头,也无人理会? 陛下更是见都不见。 凭什么! 然而,对于万宝林和郭选侍心中的愤懑,压根便无人理会、也无人在意。 就在她们满心嫉恨与不甘之际,方进忠已亲自扶了宁雨菡上了步辇。 旋即,宁雨菡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乘着步辇,打道回宫,一路悠悠荡荡向着永安宫而去。 见此情状,万宝林和郭选侍二人,险些气得个倒仰: 此时此刻,她们总算明白,小丑竟是她们自己! 好气啊! * 就在万宝林和郭选侍气恨不已之际,宁雨菡已乘着步辇,在方进忠的护送之下,回到了永安宫。 “有劳方公公了!公公坐下吃杯茶再走吧。” 任凭着初夏与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入了殿,在椅子上坐了,宁雨菡遂笑盈盈对一路护送她回来的方进忠道。 人家身为御前总管,亲自护送她回来,她怎么都得表示一二啊。 怎能让方公公就这样走了? 好歹也应尽一尽地主之谊。 然而,闻言,方进忠却是摆了摆手: “不用了!老奴谢娘娘好意。不过,老奴还赶着回去向陛下复命呢。就先走了!” 他可是奉命走这一趟的。 将姝昭仪娘娘全须全影送回到永安宫,方进忠便赶着回去,向昭文帝复命了。 哪里还敢在这儿耽搁? 还吃茶? 他可不想玩忽职守。 见方进忠如此坚持,宁雨菡也便没有多作挽留。 而是冲着一旁的银屏,使了个眼色。 银屏当即会意,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往方进忠手边一递。 与此同时,宁雨菡则是笑道: “公公且去忙吧,本宫就不留方公公了。一点子小小心意,公公莫要客气。拿去吃茶吧。” 她都这么说了,方进忠自是不会不接荷包。 闻言,方进忠也是一笑,二话不说,便一把接过银屏递过来的荷包,往袖兜中一塞: “如此,便谢过姝昭仪娘娘了!娘娘且安坐,奴才告退!” 言罢,方进忠又冲着宁雨菡拱了拱手,这便告辞离去。 待到方进忠走后,初夏才难掩关切的问道: “娘娘,如何了?您去勤政殿向陛下求情,陛下如何说?” 初夏想当然的认为,自家娘娘如此着急的去往勤政殿,必是去替远在赵县的县令父亲、以及娘家求情去了。 谁曾想,宁雨菡闻言,却是挑了挑眉: “谁告诉你,本宫是去替父亲与家族求情去了?” 闻言,初夏、碧桃皆是一怔,就连侍立在一旁的银屏与周嬷嬷,也颇感意外,一脸的万万没有想到。 碧桃一脸讶然,一个没忍住道: “不是……娘娘,您到勤政殿那边求见陛下,不是为您父亲和您家里头求情的么?那……您是去做什么去了?” 碧桃很是不解。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只是微一勾唇。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本宫是去大义灭亲,请陛下秉公处理此事的。本宫已经和陛下说了,该怎么样,便怎么样。若是本宫父亲真犯了事,也请陛下秉公处理,断不可徇私。” 宁雨菡淡淡开口道。 轻飘飘的一番话,则是令得初夏、碧桃、银屏、以及周嬷嬷,俱都呆怔在当场,人人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一副瞠目结舌、万分震惊的模样: 什么?娘娘竟然不是去给父亲求情,而是大义灭亲去的? 这……可是万万没想到! 半晌,碧桃才回过神来,双眼瞪得溜圆,小嘴张得快要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吭哧吭哧的道: “大义灭亲固然是好。可是,娘娘……您这样,万一……御史弹劾的那些罪名被落实,可就……贪污受贿,姑且不说。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这可是大罪。搞不好,娘娘您父亲会被判死罪不说,您娘家那边,少不得还得跟着抄家灭族啊!这……” 娘娘,您真的确定,要大义灭亲,让陛下秉公处理此事,绝不徇私么?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你说的这些,本宫自然知晓。” 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点了点头,端的犹如个没事人一般,又冲着初夏等人一摆手: “不说这些了。本宫乏了,扶本宫去榻上歇会儿吧。” 初夏等人见状,自然应是,立时扶了宁雨菡去到内室,将她扶到榻上躺下。 不过,待到做完这一切,初夏她们却还是不愿离开,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之中,难掩担忧,更是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见状,宁雨菡又冲着她们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且退下吧。一切本宫自有计较。” 闻得宁雨菡这么说,初夏等人还能再说什么? 只得齐齐应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末了,还贴心的替宁雨菡关上了房间的门。 娘娘都已经说了,一切她自有计较了。 她们也便无须多问。 想来,娘娘亦自有她的一番计较在其中。 她们相信娘娘! 第138章 宠妃就是不一样 听得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的声音,仰躺在榻上的宁雨菡,望着帐顶,唇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笑: 看来,阖宫上下,只怕都以为,她会去向皇上求情,求皇帝饶恕她父亲与家人。 只怕也有不少人,正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的“好戏”。 想看她替父求情,触怒龙颜,失宠、被皇帝厌弃。 甚至,因此而惊惶不安,惊吓交加,直接流产,亦或者是,一尸三命。 呵呵。 只不过,她要叫这些人失望了! 他们实在是高估了她对她那个无良便宜爹、以及宁家众人的感情。 他们如何,关宁雨菡何事? 无良爹也好,家中的嫡母、姨娘,健在的兄弟姐妹们也罢,除了二弟耀仁,这些人,又何曾有人关心在乎过她? 这些从来都毫不关心、不将她当回事的所谓父亲、所谓家人,就算都被抄斩了,又关她何事? 他们的生死,宁雨菡压根就不关心。 宁雨菡已做好了十足的打算。 退一万步来说,若便宜爹——宁东山,真的被定了罪,她再去向陛下求情,说什么,也要保全二弟耀仁的性命,许他一世安宁富贵。 至于其他人,便爱咋滴,咋滴吧。 她才懒得去管!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微扬,掠过一抹讥诮的弧度: 话又说回来,以宁雨菡对便宜爹——宁东山的了解,她这便宜爹,虽然无良,却最是胆小,贪污受贿这等事,他也许会做。 然而,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这等大罪,宁东山可是万万不敢干。 不是宁雨菡瞧不起他—— 就算是借十万个胆子给宁东山,他也绝不敢通敌卖国、勾结羌笛来着。 此番被人弹劾如此大罪,只怕别有隐情。 十之八九,乃是诬告。 顶多那贪污受贿是真罢了。 狗皇帝虽狗,却并不昏庸。 不但不昏庸,反而还精得很。 他若真秉公办理,有心去查,一切不日自见分晓。 总之,问题不大。 宁雨菡便静候皇帝陛下的佳音便是。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这便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身为孕妇的她,本就嗜睡。 折腾了这么一番,宁雨菡还真是有些困了。 唔,且让她眯一会儿。 这边厢,宁雨菡陷入到黑甜乡中,好梦正酣。 外头,她前去勤政殿请谏昭文帝秉公处事,不惜大义灭亲之事,却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乃至朝野上下。 对此,后宫诸人皆是倍感意外,难掩震惊。 犹跪在勤政殿外,苦求着陛下饶恕她们父亲与家人的万宝林和郭选侍,在闻得此事之后,不由得齐齐傻眼。 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她们,这一刻,甚至都惊讶得忘记了哭泣,齐齐怔愣在当场: “怎……怎么会?宁氏适才过来,竟不是来为她父亲求情的?她竟然是来大义灭亲的?” 万宝林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郭选侍则是歇斯底里惊呼出声: “宁氏她是疯了吧?这个节骨眼,她跑来大义灭亲,请求陛下秉公处理。她不知道,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这是何等大罪么?这是足以抄家灭族、满门抄斩的大罪啊!宁氏这不是上赶着递刀子,好叫她父亲和家人早点死么?宁县令怎的生出这么一个心狠意冷的女儿来?果然是小娘养的。忒坏!” 关键是,宁氏你够心狠,不顾你父亲和家人死活,你也别搭上她们啊。 她们还想替父求情,请陛下饶恕她们的父亲与家人呢。 呜呜,宁氏,你真是够了! 许是太过于震惊,万宝林和郭选侍俱都未曾控住好说话的音量,她们二人适才的话语,被不远处的守门太监听了个正着。 闻言,守门太监当即面上一板,厉声喝道: “大胆!姝昭仪娘娘,也是你们可以置喙的?” 别说置喙了。 就算是私心里,称宁雨菡这位从二品昭仪为宁氏,也属大不敬。 九嫔之首的姝昭仪娘娘,岂是万宝林和郭选侍这样的低位妃嫔,能够亵渎的? 闻言,万宝林和郭选侍俱都是脸色一白,垂首讷讷道: “不敢!不敢!” “嫔妾不敢!” 见得她们这幅怂样,守门太监面露不屑,冷冷一哼: “你们啊,也别嫉妒姝昭仪娘娘得陛下青睐。且瞧瞧这会儿的事,便是高低立现。同样是父亲遭弹劾,你们二人只会跑过来哭哭啼啼,陛下不见,还不愿意离开,跪在这里哭嚎哀求陛下饶恕你们的父亲与家人。 再瞧瞧人家姝昭仪娘娘——是何等的深明大义,举止有度。和你们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姝昭仪娘娘呐!” 守门太监一脸的“宠妃就是不一样”。 闻得他这番话,见得他这幅模样,万宝林和郭选侍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你……” 气死她们了! 真真是气死她们了! 在这阉人眼中,合着她们是地上泥,而宁氏就是那天上月? 气恼难当之余,万宝林和郭选侍的面色俱都十分难看,彼此对视一眼,俱都在对方眼中,瞧出了一丝不安与惶惶: 难不成,在陛下眼中,也是这么瞧她们的? 谁叫她们颠颠儿的跑过来哭嚎求情,宁氏却大义凛然的大义灭亲呢? 这守门太监适才的话,虽难听。 可,万宝林和郭选侍也知道,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她们与宁氏如此截然不同行事与做法,的确高低立现。 她们二人,在其中,的确落了下乘。 可,怎么办? 难不成,她们要坐视不理,不管她们的父亲与家族么? 这…… 她们做不到啊! 与此同时 后宫诸人对于宁雨菡大义灭亲的举动,也是反应不一。 王贵妃听说此事,当即冷笑一声: “这个宁氏端的是心冷意冷,无情至极!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顾,只顾着自己个荣华富贵。” 旋即,她又转目望向勤政殿的方向,眸中满含怨念: “皇帝表哥,你可别被宁氏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双眼。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宁氏她不值得!她不值得得到皇帝表哥你的宠爱啊!” 崇德宫的邓贤妃得知此事后,则是不由莞尔,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哦?宁氏居然要大义灭亲?” 不得不说,对此,她还挺意外的。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不关她的事,她只管高坐,坐等好戏开锣便是。 不同于王贵妃的怨愤,与邓贤妃的静观好戏,此时,延禧宫中的柔嫔,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第139章 幕后之人 延禧宫中 柔嫔将手中的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撂,茶盏发出突兀的乒乒乓乓之声,在偌大的殿内响起,听着格外的不和谐,甚至有些惊心。 然而,对此,柔嫔却是恍若未觉,反而止不住冷笑道: “呵,居然跑去勤政殿请谏陛下,要大义灭亲?这宁氏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也怪道她能爬得这么快了!” 见主子不虞,侍立在殿中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努力减少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好被主子迁怒。 唯有侍立在柔嫔身侧的贴身大宫女春兰,却在这时,凑到柔嫔耳畔,悄声道: “娘娘,咱们要不要……” 春兰才一开口,柔嫔当即扫了她一眼。 迎上柔嫔的目光,春兰当即讷讷闭上了嘴,抬眼扫向侍立在殿内的宫人。 与此同时,柔嫔也是转目四下里一扫,旋即冲着殿内的一众宫人,挥了挥手: “尔等且退下,殿内有春兰伺候本宫便可。” 闻言,众宫人当即齐声应诺,鱼贯着退出了殿中。 待到宫人们都离开之后,春兰这才几步走过去,将殿门关好,又透过窗棂观察了一会儿,但见并没有人靠近、偷窥,这才折返回去,不动声色的对柔嫔点了点头。 旋即,低声道: “娘娘,咱们要不要接着行事?” 柔嫔闻言,冷哼一声: “那是当然!宁氏以为她如此行事,一切就能够与她无关了?说的好听——大义灭亲?本宫倒要瞧瞧,若宁氏的父亲被判死刑,他们宁家被抄家灭族,她还能够高兴得起来?” 在柔嫔看来,娘家和父亲,便是她们这些后宫嫔妃们最大的依仗与支柱。 少了娘家和父亲的支撑,便等于没了根基,如同那浮萍一般。 不得不说,柔嫔实在有些以己度人。 她自觉自己的最大依靠便是其父忠勇侯、与娘家忠勇侯府,便以为宁雨菡也与她一样,对父亲与娘家诸多依赖。 却完全不曾细想过,宁东山不过一偏僻小县的小小县令,宁家在宁东山做官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耕读人家,哪里来的什么底蕴和底气,给宁雨菡做依仗。 甚至,柔嫔也压根不了解,宁雨菡未入宫选秀前,在宁家的境况,以及宁东山对她这个女儿的态度。 不得不说,柔嫔真是有些太想当然了。 “谁说不是呢?娘娘,您就等着瞧“好戏”吧。” 闻得自家主子的话,春兰也凑趣的笑着,顺着柔嫔的话头道。 而柔嫔闻言,则是唇角微翘,明显一副在听得春兰如此说后心情甚好的模样。 末了,她又冲着春兰挥了挥手: “行吧!你走一趟,跟家里头说一声。叫他们继续!” 一番话毕,柔嫔一向温柔似水的眸子中,迸发出一抹阴鸷的暗芒: 她就是看不惯宁氏那副小人得势便猖狂的德行! 她有什么? 又是凭什么? 不过侥幸怀上了龙裔,居然就这样抖了起来? 入宫还不到一年,便夺得了陛下的宠爱,还连连晋位。 不仅有宠,如今居然还骑到了自己这个柔嫔的头上,成为了九嫔之首的姝昭仪。 那自己苦熬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些,柔嫔就嫉恨难平,恨得牙痒。 宁氏,你等着! 有你哭的时候! 不小心瞥见柔嫔此时的狠厉目光,春兰被唬得一跳,赶紧垂下头去,恭声应是: “是!娘娘,奴婢省得。” 不过一会儿,春兰便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普通民女装束,出了延禧宫,一路出了皇宫,径直去往忠勇侯府。 春兰行事相当低调,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自她刚踏出延禧宫,便被人给盯上了。 一道黑影始终默默的跟着她,一直跟着她去到忠勇侯府,看着她被仆人毕恭毕敬的迎入了柔嫔之父——忠勇侯付勋的书房。 …… 傍晚时分 勤政殿 李元珩批改完案上的奏折,活动了一下脖颈,揉了揉额头,又冲着侍立在殿中的众宫人挥了挥手: “尔等且退下!” 说着,又一指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 “进忠,你留下!” 闻言,方进忠与一众宫人俱都齐齐应是。 殿内众宫人当即鱼贯着退出大殿,顺带着关上了殿门。唯余方进忠一人,在殿内伺候。 而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一直阖眼假寐,此时,才又悠悠开口: “进忠,吩咐你着人去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元珩虽说得含糊,未曾指出具体是什么事,方进忠却是当即会意,垂首恭声道: “禀陛下,老奴已遣暗卫秘密进行调查。幸不辱命!现已查明,弹劾姝昭仪娘娘之父的那个罗御史,与忠勇侯府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罗御史此番之所以会弹劾姝昭仪娘娘之父——宁东山,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亦是受了忠勇侯付勋的指示。 而忠勇侯付勋之所以会指使罗御史弹劾宁东山,则是柔嫔所授意的。 至于那同被弹劾的青州巡抚与丰县县令——应该只是被捎带上的。毕竟,只在御前独独弹劾宁东山这么一个小小县令,实在太过引人侧目,少不得被人思度。捎带上这二人,倒是更能显得罗御史乃是秉公而为,而绝非目的不纯。” 方进忠据实已报,将他遣暗卫查到的一切,尽数禀报于御前,没有半点隐瞒与欺瞒。 更不曾因着对方乃是陛下嫔妃、娘家乃是功勋世家,而有所欺瞒。 柔嫔也好、忠勇侯也罢,他只效忠于陛下,其他人他管他是谁呢? 何况,他又不曾添油加醋,颠倒是非。 他只是将调查的情况,如实和盘以告,一切自有陛下决断。 而与此同时,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默默听着方进忠的陈述,年轻帝王那张丰神俊秀的面庞,渐渐沉了下来,桃花眼中染上一抹寒意: “柔嫔?柔嫔之父忠勇侯?真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他们搞的鬼!他们这是想要做甚?莫不是想要在朝堂上搞风搞雨,将朕玩弄于他们父女俩的鼓掌间?呵,好得很!柔嫔他们父女俩,当真是好得很呐!” 第140章 她的深情蜜意 见昭文帝这副模样,方进忠心头不由一凛默默的垂下头去。 心道: 看来,这一次,柔嫔和其父忠勇侯,只怕是要倒霉了! 而就在方进忠如此暗忖间,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沉吟片刻,又道: “赵弘毅何在?即刻招赵弘毅前来见朕!” 这位赵弘毅赵大人,不仅是陛下的心腹,还对《大胤律法》颇有见地,眼下更是就在刑部任职。 陛下突然急召赵弘毅赵大人进宫,莫不是为了姝昭仪娘娘之父——青州赵县县令宁东山,遭弹劾一事? 方进忠忍不住暗想,于心中暗忖间,当即恭声应诺,领命而去。 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便将刚刚自刑部下衙的赵弘毅给带到了勤政殿。 才一进得勤政殿,赵弘毅便是冲着端坐于御案前的躬身一揖: “微臣参见陛下!” “嗯。爱卿且平身吧。”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挥了挥手,示意眼前这位心腹平身。 末了,又冲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 方进忠见状,当即会意,抬手挥退殿中宫人,自己也一路尾随着宫人们鱼贯而出,走出大殿的瞬间,还不忘随手关上殿门,兀自在殿外守候。 一时间,偌大的勤政殿,独留李元珩与赵弘毅君臣二人。 赵弘毅依旧垂首而立,一副静待着皇帝陛下差遣的模样。 见他如此,年轻的帝王微一勾唇: “俊德,朕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李元珩淡声开口道。 俊德乃是赵弘毅的字。 对于自己的那些心腹股肱,昭文帝也时常唤他们的字,以示亲昵。 闻言,赵弘毅毫无异议,二话不说,当即俯身一揖,恭声道: “微臣但凭陛下差遣!” * 李元珩关起门来,与赵弘毅密谈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而他们君臣彼此之间谈话的内容,无人能知。 与昭文帝密谈过后,赵弘毅便告辞出宫回府,随后,又赶在京城城门落锁之前,秘密出了京。 而李元珩,则是摆驾去了永安宫。 永安宫中 睨了眼一旁案上的更漏,又瞅了眼已然擦黑的天色,碧桃暗自叹了口气,不由劝道: “娘娘,奴婢还是叫人先给您摆膳吧。” 都这个时辰了,陛下只怕是不会来永安宫了。 起码,是不会来永安宫用晚膳了。 亏得他们娘娘,还坐在这里,眼巴巴的等着皇上过来永安宫,一起用晚膳。 唉。 见碧桃开了个头,初夏也禁不住开口劝道: “是啊!就算您自己个可以饿着,您肚子里头的小皇子们,也断不可以饿着啊。想来陛下定是有事耽搁了,才会……娘娘,您还是先用晚膳吧。” 相较于“耿直”的碧桃,初夏的话,说的比较委婉。 虽然,她其实也觉得,昭文帝今天很有可能不会过来永安宫了。 别不是之前娘娘去往勤政殿,无意中惹恼了陛下,陛下生了娘娘的气,不来他们永安宫了吧? 这可怎生是好啊? 若让其他宫的娘娘、小主们知道此事,还指不定如何笑话他们娘娘呢。 说不定,还会以为,他们娘娘失了陛下的宠爱,借此想要跑过来踩一脚。 这可真是…… 思及此,初夏难免忧心。 一旁的银屏与周嬷嬷等人,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显然,他们和初夏是想到一处了。 毕竟,当时只有宁雨菡一人独自进入了勤政殿。 她进殿之后的情形、以及与陛下之间的相处、陛下的态度,初夏等人全不知晓。 宁雨菡又未曾对他们透露过分毫。 又见往常这个点儿,早已过来永安宫的昭文帝,迟迟未曾过来,初夏他们可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么? 不同于初夏、碧桃、银屏、周嬷嬷等人的忧心忡忡,宁雨菡却十分淡定,甚至,还有些老神在在。 此时,正歪在贵妃榻上的她,闻言只是一笑,摆了摆手,一脸笃定的道: “不必了!本宫等陛下过来再和他一起吃。放心!陛下一定会来的。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陛下应该马上就快到了!” 闻言,初夏等人都颇有些欲言又止,彼此对视一眼,还是由初夏再度开口相劝: “娘娘,您还是先……” 然而,初夏才刚刚开口,外间便有宫人高声唱道: “陛下驾到——” 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须臾,一身玄色绣龙纹常服,头戴玉冠的李元珩,便在方进忠等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步入内室。 见此情状,初夏等人皆是一怔: 娘娘果真料事如神! 陛下居然真的驾临永安宫了! “臣妾参见陛下!” 见状,宁雨菡作势便欲起身相迎,然而,她此时身子重,着实有些不方便,还没等她从贵妃榻上爬起,李元珩便已长腿一伸,疾走几步来到榻前,一把将欲起身的她,给一把按住: “好了!早说了不必拘礼了。你身子不便,坐着就好!” 说着,李元珩就极其自然的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一副腻歪亲相的模样。 见二人如此你侬我侬,一旁包括初夏、碧桃、银屏在内的年轻宫女,都羞红了一张脸,同时又禁不住掩唇一笑,都为自家娘娘感到高兴。 看来是她们多想了。 陛下真就没生娘娘的气。 她们娘娘也并没有失宠。 真好! 瞧瞧,她们娘娘和陛下的感情好着呢! 余光瞥见自己手底下的宫女们,人人掩唇偷笑,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宁雨菡不争气的俏脸一红,抬眸望向皇帝陛下,娇声询问道: “陛下怎的这么晚才来。可有用过晚膳。” “未曾。” 李元珩闻言,摇了摇头,又道: “雨菡呢?可是用过晚膳了?” 宁雨菡闻言,也摇了摇头: “臣妾也未曾。” 见李元珩闻言蹙眉,立时又娇声道: “晚膳臣妾已叫小厨房备好,不若陛下和臣妾一同用晚膳吧。” 侍立在一旁的碧桃,又适时插上了一嘴: “陛下,娘娘不愿意独自用晚膳,非要等着陛下一起共进晚膳呢。” 闻言,宁雨菡当即嗔了碧桃一眼: “多嘴!” 心里头却暗道: 碧桃,好丫头! 说得好! 她的“深情蜜意”,自然也要摆在明面,让昭文帝知晓。 不然,她岂不是都白做了? 第141章 陛下可真疼娘娘! 闻得碧桃的话,李元珩立时面色一沉,不赞同的望向宁雨菡: “雨菡,你怎的不吃晚膳呢?朕没有来,你就先吃啊!饿坏了你和你腹中的皇儿们,可怎生是好?” 宁雨菡闻言则是垂下了螓首,娇声道: “陛下,臣妾在等陛下嘛~。臣妾想和陛下一起共进晚膳。一个人怎吃得下?” 说着说着,宁雨菡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变成了轻声呢喃。 末了,她更是直接将头埋入年轻帝王的怀中,不欲出来。 不过,虽然她的话,声音极轻,却还是被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给听了个正着。 李元珩闻言,面色一霁,心中莫名一暖: 原来,这娇人儿饿着肚子,都是为了要等他。 她就这么爱他? 爱到他不来,她便茶饭不思? 思及此,李元珩内心之中,柔软一片。 有些窃喜,又有些心疼。 年轻帝王顺势一把揽过窝在自己怀中的娇人儿,低笑道: “知道了。那——朕现在陪雨菡去用晚膳,好不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若朕没能及时过来,雨菡也要记得先用膳,知道么?” 说话间,李元珩又轻点了点宁雨菡的小鼻尖: “你啊!怎么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雨菡,你这样,朕可是会心疼的!还有咱们的两个皇儿……” 说着,李元珩的又抬手抚上了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雨菡,你就舍得让咱们的皇儿挨饿?嗯?” 宁雨菡闻言,立时自李元珩怀中,抬起螓首,乖巧的点了点头: “嗯,知道啦。陛下,臣妾下次不会了啦。” 见得宁雨菡这幅可怜可爱的小模样,李元珩心头不由又是一软,禁不住朗声一笑: “好!好!这可是雨菡你说的。朕可是记下了!” 言罢,李元珩还轻刮了刮宁雨菡的琼鼻,冲着她投注过去一计“若是再有下次……嗯哼!”的眼神。 而宁雨菡则是冲着皇帝陛下眨了眨眼,回以一计“不会了!真的不会啦。臣妾保证!”的眼神。 末了,帝妃二人都不觉有些好笑,不由得相视一笑。 宁雨菡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李元珩则是强压笑意,轻咳一声,一把揽住宁雨菡,作势便欲起身: “好了,不说这些了。雨菡,咱们去用晚膳吧。” 就在二人腻歪之际,银屏早已极有眼色的张罗着叫人将晚膳摆在了用膳的花厅处。 这会儿,只待昭文帝与他们娘娘过去,便可以用晚膳。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笑盈盈点了点头: “嗯,好啊。走!陛下,咱们去吃晚膳去。” 说着,她下意识抬手轻抚了抚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臣妾和腹中的孩儿都饿了呢。” 似是为了应和她这番话一般,宁雨菡刚一话落,她腹中的胎儿便动了一下,似是在踢踢脚,又似在说: 娘说的对!宝宝也饿了! 见状,宁雨菡与李元珩皆是一怔,继而彼此相视一笑。 李元珩更是笑道: “看来皇儿们也饿了。走吧,咱们先去吃晚膳再说。” 说着,便半搂半抱着宁雨菡,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起向着用膳的花厅而去。 二人就这样你侬我侬,甜蜜温馨的用过了一顿晚膳。 饭后,宁雨菡照例拉着李元珩在院中散步。 李元珩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宁雨菡,生怕宁雨菡摔倒、亦或者是有个什么磕磕绊绊,一边又时不时盯着宁雨菡高高隆起的腹部,见她扶着肚子,走动起来十分不易,不由有些心疼,遂道: “雨菡,你身子越发的重了。何必如此辛苦呢?你自去歇着吧。以后,也多在屋子里头歇着,别再到院子里头活动了。” 闻言,宁雨菡却是抿唇一笑,摆了摆手: “陛下,臣妾不辛苦。臣妾还是得要多多走动,多多运动才是。这样,我们的皇儿才能够更健康。也更有利于臣妾生产呐!” 宁雨菡好心情的给李元珩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爹爹,科普道。 开玩笑! 天天只吃不动,成天窝在屋子里头。 那胎儿还不得长老大啊。 而且,还长期缺乏运动。 照这样搞下去,生产的时候铁定会难产。 古代生产,医疗条件可是远比上现代的。 搞不好,她不直接死翘翘啊? 甚至,一个不小心,便就直接一尸三命。 她才不要呢。 闻得宁雨菡的话,一直随侍在一旁的周嬷嬷,也连连点头附和: “陛下,娘娘说的正是!娘娘在孕期多活动、多多走动,这对娘娘腹中的胎儿有好处。也更利于娘娘之后的生产。所以,没事的时候,还是让娘娘多在院中里头走动走动比较好!” 难得自家娘娘挺着大肚子,还坚持走动,周嬷嬷可不想陛下一句话,把娘娘直接劝得窝在屋里头不动了。 孕期多走动走动,生产的时候也好生些。 何况,娘娘还怀的是双胎,这便更是要精心了。 不然,到时候,娘娘可是要遭罪咯。 万一若是难产,那可就…… 周嬷嬷赶紧打住自己飘得越来越的思绪,于心中暗自呸了好几声,又念了声佛: 啊呸呸呸。 她在想些什么呢? 好的灵,坏的不灵! 阿弥陀佛。 “是么?原来如此!” 闻得周嬷嬷的话,李元珩不由有些恍然大悟,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他之所以说出适才那番话,完全是出于对面前这娇人儿的心疼,看着她挺着个大肚子走动,着实不易,才开口叫她回屋歇着。 谁曾想—— 所以,雨菡是为了腹中两个皇儿好,亦是为了能够平安顺利的诞下两个皇儿,才忍着不适与不便,也要坚持活动的? 李元珩这是头一次知晓,原来妇人怀孕生产,竟是这般不易,不由得有些动容。 小心翼翼的扶着宁雨菡,冲着她极尽柔情的一笑: “雨菡,为了咱们的皇儿,你着实辛苦了!以后,朕定多陪着你活动。来,朕扶着你!慢慢走!别急!” 言罢,帝妃二人相视一笑,就这样搀扶着相依相偎的在院中继续开始散步,端的是甜蜜又温馨。 随时的一众宫人见得这一幕,不由得齐齐笑弯了嘴角: 陛下可真疼娘娘! 陛下和娘娘的感情可真好! 第142章 宁氏只怕是就此失宠了 李元珩又陪着宁雨菡在院中散步走动了一阵儿,他自己又练了一整套八段锦,这才心满意足的扶着宁雨菡,一起进了内室。 而此时,时辰也已不早,李元珩便也顺势留宿在了永安宫。 而陛下留宿永安宫的消息,自也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阖宫上下,传到后宫一众嫔妃的耳中。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一众嫔妃也是纷纷气得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昭阳宫内,王贵妃气得将自己珍爱的碧玉簪给一把摔到地上,任凭碧玉簪被直接摔成两半,她也毫不心疼。 而是兀自咬牙切齿的怒道: “可恶!这个宁氏!皇帝表哥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居然还往宁氏那里跑。不仅去这贱人那里用晚膳,在宁氏那里逗留了这么久不说,这会儿还直接留宿在了宁氏宫中。 宁氏这个贱人,真是不知羞!肚子都这么大了,还狐媚惑主,勾着皇帝表哥宿在她那里。 贱人!贱人!贱人!” 好气啊! 原以为,宁氏会就此失宠。 谁曾想…… 宁氏的父亲,不都被御史弹劾通敌卖国、勾结羌笛了么? 这样的重罪,宁氏居然还能受宠,皇帝表哥居然还没有厌弃宁氏,还巴巴的往宁氏那里跑,在她那里留宿,真是气死她了! 王贵妃越想越气,随手又打烂了一旁摆放的一只汝窑花瓶。 …… 不仅是王贵妃,后宫之中,有着与王贵妃同样想法的嫔妃,还有不少。 一时间,后宫之中,不知又有多少帕子被撕烂,多少瓷器被打烂。 不过,对于后宫诸人的羡慕嫉妒恨、与各宫的鸡飞狗跳,宁雨菡并不知晓,此时,她已洗漱完毕,与昭文帝依偎着躺在帐中,柔情蜜意、软语温存,端的是一室旖旎。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见得宁雨菡那双眉目含情的大眼睛,渐渐阖上,一副眼看就要睡去的模样,李元珩忽的开口道: “往后几日,朕许是都不会过来。你无须多想,安心闭门养胎即可。你父亲之事,朕会解决。” 闻言,原本昏昏欲睡的宁雨菡,立时睡意全消。 她倏然睁开眼睛,抬眸望向正与她相依相偎的年轻帝王,却见李元珩真满目柔情的含笑望着她,见她抬眼望来,更是冲着她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成竹在胸与笃定。 迎上皇帝如此目光,宁雨菡莫名觉得很是安心,遂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臣妾听陛下的。臣妾相信陛下!” 见她如此娇软乖巧,李元珩心中甚是愉悦。闻言,禁不住唇角微勾,抬手将这娇人儿径直往怀中一带: “好了!安置吧。不是困了么?” “嗯~”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娇声轻嗯一声,又抬手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呵欠,这便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很快,便呼吸均匀,进入了黑甜乡。 见她如此,李元珩不由得轻笑,眸中划过他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与缱绻,又将怀中的人儿,兀自往怀中紧了紧,旋即也便阖上双眼,兀自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 之后的几日,朝堂上,罗御史又一直锲而不舍,继续不断弹劾青州对方官员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贪污受贿。 其中,首当其冲被弹劾的官员之中,宁东山每每都赫然在列。 昭文帝一直将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 御史台和前朝,则是一直在给昭文帝施压。 弹劾力度越来越猛。 罗御史甚至还一派耿直的直接将此事引到了后宫,言道: 赵县县令宁东山,身为陛下妃嫔之父,立身不正。 正是依仗着后宫之中的姝昭仪有孕,且是陛下宠妃,才胆敢通敌卖国、勾结羌笛,对待此等丧心病狂之恶徒,理应严惩不待。 不仅是宁东山,后宫中的姝昭仪,也应受到惩罚。 罗御史表面大义凛然、大公无私。 实则,直到这时,他与其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已是穷图匕现了。 而自那日昭文帝驾临永安宫,并在永安宫留宿之后,便没有再踏足过永安宫。 虽然,昭文帝也并未曾驾临其他任何嫔妃宫中,甚至,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前朝政务繁忙,都未曾踏足过后宫。众嫔妃见状,却还是都于暗地里开心不已,幸灾乐祸的暗自嘲笑宁氏只怕是就此失宠了。 衍庆宫,雨花阁 万宝林和郭选侍相对而坐,得知宁雨菡失宠的消息,她们二人都觉得十分解气: “宁氏她活该!切,她以为,她大义灭亲,就能没事了?瞧吧,御史连她都一起捎带上。她更是直接失了宠。啧啧,真真是一场好戏呐! 忆起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万宝林不由得撇嘴一笑,阴阳怪气的道。 十足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看到宁雨菡失宠,她开心啊! 郭选侍闻言,也是连连点头,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可不是嘛。真没想到,宁氏她也有今天!宁氏她终于失宠了!哈哈。” 对于宁雨菡,郭选侍一向羡慕嫉妒恨得很。 同样都是同一年选秀入宫的。 两个人入宫伊始,还都是选侍位份。 父亲的官职一样,都是七品县令。 甚至,二人父亲任职的地方,还是比邻的两个县。 原本,对于自己这个县令嫡女,和宁雨菡这个县令庶女,居然同样得了个选侍位份,郭选侍就很是不满。 谁曾想,入宫之后,宁雨菡便是一路好运连连,不但十分好命的怀上了龙裔,位份那是蹭蹭蹭的往上升,不到一年,便成为了从二品姝昭仪娘娘。更是夺得了陛下的青睐,成为了后宫里头一份的宠妃。 而郭选侍,既不得宠,也不得势,在后宫蹉跎近一年,也还是一个小小选侍,别说是有福气孕育龙裔了。 就是陛下的影子,她也没见过几次啊。 光是想想,郭选侍便觉得怄得不行。 如今,眼见得宁雨菡失了宠,郭选侍别提是有多开心、多解气了! 而正在她兀自开心不已,忍不住想要手舞足蹈之际,原本也很是开心的万宝林面上的笑意却是一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 甚至,禁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唉,宁氏失宠固然解气,不过,这不也正说明了,咱们爹和宁氏她爹被弹劾之事,愈发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那咱们的父亲、还有家族……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143章 看笑话 闻得万宝林的话,原本还一脸开心的郭选侍面上的笑容,也于霎时间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愁容满面: “万姐姐,你说的也是啊。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呢?” 短暂的开心与解气之后,万宝林和郭选侍便陷入了一派愁云惨淡之中,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皆都愁眉不展,叹气连连。 看宁氏失宠的笑话虽好,她们却顾不上看宁氏的笑话了。 她们的父亲的性命,都快要不保了啊。 还有她们的家族与家人…… 她们该怎么办呢? 唉。 不同于万宝林和郭选侍二人的愁云惨淡。 昭阳宫中 王贵妃则是难得好心情,兀自笑弯了眉眼: “哈哈,该!皇帝表哥英明!宁氏她活该!这贱人早就该失宠了。” 这下好了。 宁氏失宠了,她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嗯,她该想想,如何拢住皇帝表哥的心,把皇帝表哥重新拽回到她的昭阳宫了! 高兴之余,王贵妃于心中暗自思忖,复而眼珠子一转: 不过,这也不急于一时,有件事,她更想做。 “摆驾永安宫!本宫要去瞧瞧宁氏。” 王贵妃抬手抚了抚发髻间的累丝点翠攒珠偏凤簪,得意洋洋的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瞧瞧宁氏失宠之后,那犹如丧家之犬的落魄模样了。 她要去好好的瞧一瞧宁氏的笑话。 哈哈。 闻得贵妃有令,贴身宫女桐儿当即恭声应是,张罗起王贵妃的出行事宜。 很快,王贵妃便乘坐步辇,在宫人们的前后簇拥之下,浩浩荡荡的一路向着永安宫而去。 * 与此同时 永安宫 望着优哉游哉,如同个没事人般,捧着肚子在院中散步的宁雨菡,初夏、碧桃、银屏等人,都有些欲言又止。还是被周嬷嬷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这三人才瞬间回神,继续若无其事的在一旁随侍,或是继续亦步亦趋的搀扶着宁雨菡,在院中活动。 虽然永安宫的人,和宁雨菡这个主子一样,一向都深居简出,对于外界的流言,他们却也并不是不知晓。 而宫里头私下里都在传,他们娘娘失宠的消息,永安宫的一众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再加上,这几日,陛下确实未曾踏足过他们永安宫,也未传过任何旨意,就连方公公和小许子公公也未曾来过,永安宫的宫人们便都不由得有些慌。 生怕外头的流言是真的。 他们娘娘不会真的失宠了吧? 一众永安宫宫人心中惶惶,禁不住于心中犯着嘀咕。 而银屏、初夏、碧桃她们几个一向在宁雨菡跟前伺候的,想的却比这些宫人更多。 她们就怕陛下这几日未曾驾临,自家娘娘会多想。 别看娘娘一副没事人模样,心里头指不定多想陛下,多难过呢。 之前,娘娘待陛下的点点滴滴,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娘娘她对陛下,俨然已经情根深种。 分明就是爱惨了陛下。 陛下突然几日不来,就这样突然冷落娘娘,娘娘会不会在心里头暗自伤心难过,兀自多想啊? 她们就怕娘娘多思多虑,伤了身子。 那可怎么好? 何况,娘娘这还怀着小皇子呢。 就在初夏等人满腹心思,面上却故作无事的陪着宁雨菡继续在院中溜达之际,今日负责守门的小安子突然跑了过来。 乍一见得他,碧桃不由得奇道: “小安子,你怎么过来了?” 小安子却并不答碧桃的话,而是冲着宁雨菡打了个欠: “娘娘,合庆宫的赵嫔求见。说是过来探望娘娘您来着。” 他原本正带着几个小太监,一起守着门呢。 谁曾想,这赵嫔就来了。 再怎么说,这位也是主子,她说是过来探望他们娘娘的,小安子也不好不过来通报不是? 宫里头对他们永安宫和他们娘娘的风言风语,可是已经够多了。 他可不想再加上一条—— 永安宫宫人行事跋扈,赵嫔过来探望,守门宫人都敢拒不通传。 闻得小安子的话,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 “赵嫔?她来做什么?探望我?” 碧桃闻言,则是撇嘴: “什么探望啊?说的好听。这个赵嫔!只怕是过来瞧娘娘您的笑话的。” 听说娘娘失宠了,就这么迫不及待跑过来瞧他们娘娘笑话? 这个赵嫔,真是够够的! 碧桃这话才一出口,一旁的初夏便横了她一眼,斥道: “碧桃,胡说什么呢?咱们娘娘何曾有是笑话给旁人瞧?” 说话间,初夏还冲着碧桃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碧桃赶忙改口: “对!对!初夏姐姐说的是。瞧我这张嘴!一时嘴瓢,净瞎说!” 说着,碧桃便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这张嘴,自打了一个嘴巴子,还一边嘀咕着: “叫你瞎说!” 她这番举动,倒是将宁雨菡给直接逗乐,禁不住噗嗤一笑。 初夏则适时上前,虚点了点碧桃的额头: “好了!你啊,就别在这里耍宝了。” 一番插科打诨之下,竟是就这样将刚刚的话,给圆了过去。 亦或者说,是宁雨菡对于碧桃刚刚的话,压根就不以为意,也并不计较。 见此情状,一旁的银屏和周嬷嬷都暗自松了口气。 见小安子还躬身侍立在此,银屏便道: “娘娘,赵嫔眼下还在宫门口求见,您看……” 宁雨菡闻言,摆了摆手: “让她回去了。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利,需要闭门静养,她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犹记得她最初有孕时,这个赵嫔也曾过来探望,她当时也是不见的。 这会儿,这个赵嫔怎么又来了? 宁雨菡自也是听说了近几日,宫中传出的流言蜚语的。 宫中都道她失宠了,这个赵嫔怎么还跑过来啊? 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姐妹情深? 呵,宁雨菡可是不相信的。 何况,她和赵嫔压根就不是姐妹,何谈情深? 她可不相信,赵嫔是好心过来探望她那么简单。 宫中的女人,哪有简单的? 何况,还是浸淫后宫多年,在昭文帝还是太子时,便伺候他的女人。 犹记得,这赵嫔好像还是教授陛下人事的司帐宫女出身。 能从宫女爬到一宫主位的嫔位娘娘,想必,这赵嫔也绝不是个纯情小白花。 这样的人,宁雨菡才懒得和她周旋。 能不见,便尽量不见吧。 第144章 王贵妃来了 “是!奴才这就去回复。” 小安子闻言,自是恭声应是,旋即转身直奔永安宫大门口而去。 望着小安子远去的背影,宁雨菡估摸着自己这会儿的运动量也差不多了,遂冲着随侍在身边的初夏等人,摆了摆手: “本宫累了。就暂且活动到这里吧。扶我回屋去歇歇。” 初夏和碧桃闻言,当即应是,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宁雨菡向着殿内而去。 银屏、周嬷嬷,以及随侍在一旁的宫人,也都径直跟在了后头。 与此同时,永安宫大门口 赵嫔正杵立在此处,不时朝着永安宫内张望。 见得小安子自远处远远的奔了过来,赵嫔眼神一亮,待到小安子一溜烟儿来到宫门口,赵嫔便是冲小安子颔首一笑: “小安子公公,可是已经向姝昭仪娘娘通报过了?咱们这便去瞧瞧姝昭仪娘娘吧。” 说着,赵嫔便欲往永安宫内走,却被小安子给闪身一把拦住: “回赵嫔娘娘的话,我们娘娘说,赵嫔娘娘过来探望她,她心领了。不过,我们娘娘身子不太爽利,需要闭门静养,不能见客。” 这便是闭门谢客,不打算让赵嫔进门了。 小安子的话中之意,赵嫔自然也听出来了。 闻言,她面上飞速掠过一抹不自在,脚下的步子也是一滞,僵笑着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那……便不打扰姝昭仪静养了。我就先回去了。” 就在赵嫔说话的档口,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耳听得动静,赵嫔与小安子齐齐循声转目望去,便见王贵妃正乘着步辇,在宫人的前后簇拥之下,一路向着永安宫这边而来。 见状,赵嫔和小安子皆是一怔。 而就在他们怔愣的瞬间,王贵妃所乘坐的步辇,便已径直驶到了永安宫大门口。 王贵妃不是瞎子,自然也瞧见了兀自杵在永安宫门口的赵嫔。 她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的睨了赵嫔一眼,兀自弯唇一笑: “哟,这不是赵嫔么?你不在你的合庆宫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嘛?莫不是过来瞧宁氏笑话的?” 王贵妃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赵嫔却是被唬得不轻,忙不迭摆着手澄清: “没有!臣妾不是!贵妃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绝没有过来瞧姝昭仪娘娘笑话的意思。臣妾是过来探望姝昭仪娘娘的。” 见得如此模样,王贵妃哼笑一声,一脸鄙夷: “瞧你!本宫不过随口一说。瞧你吓得那个样儿。多大点事儿啊。至于么?啧啧,瞧瞧你这上不得台面的德行!难怪伺候陛下多年,也不过是个无宠的正四品嫔。 这也还是看在你久侍御前的份儿上。不然就凭你,这辈子,只怕都要做个最末等的更衣,做到底了。啧啧,到底是宫女出身,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赵嫔闻言脸色一白,怯弱的垂下头去,讷讷称是: “贵妃娘娘说的是!” 谁也未曾窥见,赵嫔垂下头的瞬间,眸光之中迸发出的恨意与寒芒。 见赵嫔犹如个面团一般,任凭她拿捏搓揉,也不敢反驳,王贵妃又再次嗤笑一声,旋即便撩开了手,不再理会这没脾气、又好拿捏的赵嫔,而是转而冲着自己手底下的宫人摆了摆手: “进去!” 她抬手朝着永安宫一指,抬着步辇的几名大力太监立时会意,抬着步辇,便欲向着永安宫内闯,却被反应迅速的小安子和几名守门太监,齐力拦住: “你们想做甚?” “你们不能往里闯。” 几个守门太监七嘴八舌的道。 小安子见状也道: “贵妃娘娘您这么做,不合适吧?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就往里闯呢?” 闻言,王贵妃不由嗤笑一声: “嗤,通传?” 这宁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都失宠了,还在她面前玩儿这些。 似是没听到王贵妃的嗤笑,没瞧见她眼中的讥嘲,小安子躬身一揖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按宫规,若是拜访一宫之主,说什么都应该通传一二才是。如此方合规矩!” “大胆!狗奴才,你竟敢拿宫规在本宫面前说事?” 王贵妃闻言大怒,猛的拍了一下步辇上的扶手。 忽而,她又眼珠子一转,斜睨了只将身子躬成了一只直不起来的虾米一般的小安子,不怀好意的一笑: “如此,你便去通传吧。就说本宫驾临,叫宁氏过来迎接本宫。” 说着,王贵妃又似笑非笑的瞥了小安子一眼: “你不是跟本宫讲规矩么?那便按规矩来吧。按宫规,高位嫔妃驾临,低位嫔妃可是要到宫门口相迎的。本宫这个一品贵妃驾临永安宫,宁氏这么一个从二品昭仪,过来宫门口相迎,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见小安子并不为所动,依旧躬身挡在永安宫大门口,高坐于步辇之上的王贵妃当即喝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宁氏过来迎接本宫!” 小安子一脸为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身后却忽的传来一道了略显苍老的女声: “小安子,你在那里做甚呢” 小安子循声望去,便见周嬷嬷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而适才那道女声,正是出自周嬷嬷之口。 事实上,周嬷嬷本是打算去小厨房,预备去端炖好的燕窝粥给宁雨菡吃,路经过这边,远远的便听到大门口处的喧哗,遂不由得皱着眉头过来看看。 谁曾想,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眼见得,面对王贵妃的跋扈与淫威,小安子就快要招架不住,周嬷嬷只得高声道。 乍一见得来人的周嬷嬷,小安子立时一喜: “周嬷嬷,您来了!” 周嬷嬷轻嗯一声,不着痕迹的冲着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沉住气,稍安勿躁。 这便一路快步上得前来,冲着高坐于步辇之上的王贵妃施了一礼: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驾临永安宫是有何事?” 周嬷嬷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偏偏,施的这一礼,恭恭敬敬,极其标准,就算是王贵妃有心在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王贵妃神色不虞的瞥了这突然冒出来的“陈咬金”一眼,冷哼一声: “你这老货又是何人?” 第145章 凭什么跟本宫斗! 面对跋扈嚣张的王贵妃,周嬷嬷不卑不亢。 闻言,又是一福身,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恭声道: “奴婢是陛下着内务府遣来照顾姝昭仪娘娘的嬷嬷。蒙姝昭仪娘娘不弃,现为永安宫的管事嬷嬷。” 短短一席话,就包含着数个信息。 第一,她是内务府指派过来的人。 内务府是什么样的存在?这阖宫上下的人都懂。 纵使是王贵妃,也得掂量着来。 第二,她是皇帝陛下授意而来。 如此,贵妃便更得要掂量着办了。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无故责难她,便是不给陛下面子。 第三,则是表明身份。 她乃永安宫的管事嬷嬷。也算是回了王贵妃的话。她不是问,她是何人么? 闻言,王贵妃又再次冷哼一声: “呵,永安宫的管事嬷嬷。我倒不知,你这老奴这么大的牌面!” 果然,在听得周嬷嬷是陛下指派,内务府遣来永安宫的之后,碍于昭文帝的面子,王贵妃到底没有多责难,却还是少不得阴阳怪气一番。 而周嬷嬷,对于王贵妃的阴阳怪气,却是恍若未闻。 闻言,则是屈了屈膝,一板一眼,声音未曾有丝毫起伏的道: “娘娘谬赞。奴婢不敢!” 见状,王贵妃又再次冷哼一声,却不欲再和周嬷嬷继续耗下去,而是冲着周嬷嬷摆了摆手,颐指气使道: “你这老货,别净杵在这里了。宁氏呢?本宫来了永安宫,还不叫宁氏速速过来迎接本宫?” 周嬷嬷闻言,却并未曾照着王贵妃的话去做,而是又冲着她一屈膝,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回贵妃娘娘的话,我们娘娘身子不爽利,需要静养。贵妃娘娘过来探望我们娘娘的好意,我们娘娘心领了。不过,未免打扰我们娘娘静养,贵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说到“好意”二字时,周嬷嬷的话里行间,格外的意味深长,垂着的眸子中,也飞速掠过一抹讥嘲。 她也是服侍宫中经年的“老麻雀”了。 哪里能看不出来,王贵妃此番来,绝对是不怀好意呢? 只怕是贵妃听说了他们娘娘失宠的谣言,特地过来看他们娘娘的笑话、找他们娘娘的茬的。 如此,她便更不能让王贵妃进去了。 何况,之前昭仪娘娘就已有闭门谢客之意。 对赵嫔是如此。 对来者不善的王贵妃,想必,亦是如此。 周嬷嬷少不得要替娘娘挡着,免得这起子“闲杂人等”,让娘娘烦心。 王贵妃闻言,却是大怒: “放肆!本宫堂堂贵妃,岂是宁氏一个昭仪说不见,就可以不见的?居然赶本宫走?岂有此理!” 说着,王贵妃径直一挥手,命令自己的宫人道: “还愣着作甚?进去!” 这便是要硬闯了。 闻言,抬着步辇的几名大力太监们,当即恭声应是,抬着步辇便欲硬闯进永安宫,然而,就在这时,周嬷嬷却双手大张,兀自拦在了宫门口。 小安子等人见状,也纷纷拿身体去挡,硬生生的堵住了王贵妃一行人的去路。 见状,王贵妃更加怒不可遏,气的猛的一拍步辇上的扶手: “大胆!本宫是贵妃,她不过是个昭仪,居然敢拦着不让本宫进?” 面对王贵妃的威吓,周嬷嬷依旧不卑不亢。 又是冲着王贵妃一福身,道: “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并不是有意不见您。亦不是奴婢胆大妄为,硬要拦着您,不让您进。只是,我们娘娘怀着小皇子,月份渐大、身子越发沉重,需要静养。 贵妃娘娘若是随意乱闯,惊扰了我们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可就不好了!小皇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纵使是贵妃娘娘您,也不一定能够担待得起。” 周嬷嬷状似恭谦至极,愣是让王贵妃找不到一丁点错处,一番话说的却是绵里藏针,警告意味满满。 “你……” 闻言,王贵妃险些气得一个倒仰。 这狗奴才居然敢威胁她? 简直是岂有此理! 然而,事关龙裔。 还是昭文帝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血。纵使王贵妃再是跋扈嚣张,也不得不投鼠忌器,不敢再硬往永安宫里头闯。 “哼!给本宫等着!” 最终,高坐于步辇之上的王贵妃,也只得重重一拍步辇的扶手,没好气的撂下这么一句狠话。 旋即,又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一众宫人一眼: “还愣着做甚?回宫!” 末了,她又横了立在不远处,唯唯诺诺,垂着头,一直不敢吭声的赵嫔一眼,斥道: “哼!没用的东西!晦气!” 赵嫔闻言,身子一抖,只将头垂得更低,嘴上麻木的讷讷道: “贵妃娘娘说的是!” 俨然并不敢反驳这位嚣张跋扈的一品贵妃一句。 而簇拥着王贵妃的一众宫人,在闻得王贵妃的话之后,则是当即诺诺应是。 抬着步辇的几名大力太监,则是忙不迭抬着步辇转了个向,一路向着昭阳宫的方向而去。 随行的一众昭阳宫的宫人见状,自也是赶忙跟上。 就这样,王贵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来时风风火火,想要看宁雨菡的笑话,结果虎头蛇尾,笑话没看着,竟是被堵在了门口,就这样铩羽而归。 坐在步辇之上的王贵妃,光是想想就气。 任凭着大力太监抬着步辇离去,她回首转目望向永安宫方向,心中不由冷哼: 有孕了不起啊? 还小皇子呢? 都还不知道,肚子里头的那块肉,是公是母。 能不能生得下来,都不一定。 想着想着,王贵妃忽的眼珠子一转,唇角掠过一抹恶意满满的诡异笑容: 宁氏眼瞅着已经失了宠,朝堂上还有人提议要严惩她,只怕此刻,这贱人早已是惊惧交加,说不定,这贱人自己个就流产了,肚子里头的那块肉,都保不住了。 哼!没了肚子里的那块肉,看宁氏这贱人还拽什么拽? 凭什么跟本宫斗! 越想越觉得,极有这么一个可能,王贵妃的唇角止不住上扬,坐在步辇上,任凭着一众宫人们簇拥着,向着昭阳宫而去。 目送着王贵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远,周嬷嬷这才暗自吁了一口气,又冲着负责守门的小安子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向着小厨房那边走。 而赵嫔,则是始终垂首立在那里,也不吭声,也不走。 一直跟在赵嫔身后的贴身宫女红儿,见状,不由伸手悄悄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 “主子,咱们也回吧。” 第146章 她有那么恋爱脑么? 一直低垂着脑袋,畏畏缩缩的立在墙根的赵嫔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瞥了身后的贴身宫女红儿一眼,点了点头: “嗯,咱们回吧。” 言罢,这才和红儿一起,转身向着合庆宫而去。 所幸,合庆宫和永安宫离得近,主仆二人不过一会儿,便回到了合庆宫。 望着合庆宫内的萧索。 见得合庆宫内,统共没几个的宫人,正在无精打采的做着事的样儿、 赵嫔的眼神一黯,默默的叹了口气。 脑海之中不禁回想起永安宫的气派。 以及永安宫宫内众多宫人,个个干劲十足,充满了精气神。 一时间,赵嫔心中很不是滋味,也很不得劲。 不都说,姝昭仪已失了宠了么? 怎的她的宫内还是比自己的气派。 而她宫内的宫人众多,就算了。 一个个的,还都那般有精气神。 他们主子都失宠了,他们就不怕主子是个没有前程的? 还这般干劲十足? 怀揣着满腹的心思,赵嫔一路踱进了屋里。 将屋门一关,红儿便再也忍不住嘟囔道: “娘娘,您何必去向着姝昭仪示好?亏得您两次主动去示好,人家却压根就不领您这情。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什么都没落着,还反倒是惹了一身骚。不值当!” 就拿这次来说吧。 自家娘娘好心过去永安宫探望,被挡在门外不说,还倒霉的遇上了王贵妃,被王贵妃逮着好一通数落。 这又是何必呢? 唉,真是想想都憋屈! “若是这姝昭仪,还像从前一样,是宠妃也便罢了。偏偏她现在又失了宠。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红儿连连叹气,真不知自家娘娘是哪根筋搭错了,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赵嫔闻言,没说什么。 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也是懊悔不已。 只觉得,她今日实在是走了一步烂棋。 之前,宁氏有孕又受宠,赵嫔便对她起了结交之意。 奈何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这会儿,听大家说,宁氏失宠了,赵嫔便又动了心思,想着雪中送炭,趁机收服宁氏,和她成为“好姐妹”。 如此,往后,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又能多一个同盟。 说不得,必要时,宁氏还能为她所用,替她谋利。 然而,谁曾想,居然会这般倒霉。 她巴巴的过去探望,宁氏却是又一次避而不见,还害她平白被王贵妃奚落一番。 可恶! 思及此,赵嫔一向以木然怯弱示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她倏的转目望向透过窗棂,眺望东南方向,此处正是永安宫的方向,而她此刻的眸子,俨然已是恶意满满: 宁氏,你清高! 都已经失宠了。 父亲和家族也就那样了。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么? 待到你父亲被问斩,你们宁家被抄家灭族之后,你的身份和处境,只怕还不如我这么个宫女出身的呢。 看你以后还怎么狂! * 与此同时 永安宫中 歪在榻上翻看着一本游记的宁雨菡,不过随意一抬头,不期然的便对上了初夏等人饱含担忧、与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宁雨菡不由挑眉,心道: 这是她这会子第几次撞上这几个丫头,如此目光了呢? 似乎已有好多次了呢。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挑眉望向初夏等人,淡淡道: “说吧!” 闻言,初夏等人却是一怔。 彼此对视一眼,碧桃最先沉不住气,狐疑着开口道: “什……什么说吧?娘娘,您叫奴婢等说什么啊?”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弯唇一笑,索性将手中的游记往榻上随意一放,又再抬眸望向众人: “瞧你们这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是有话想要跟本宫说吗?有什么话,你们就快说吧。” 言罢,宁雨菡又是一挑眉,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见状,初夏等人又再迅速彼此对视了一眼,初夏这才轻咳一声,斟酌着语气开口: “娘娘,那个……虽然陛下这几日未曾过来咱们永安宫,您也切不要多想。想来,陛下必是前朝政务繁忙。才……” 才不是那些人传的什么陛下厌弃了他们娘娘。 他们娘娘失宠了呢。 一定不是! 初夏如此这般委婉劝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神不错的小心翼翼打量着宁雨菡的神色,不放过自家娘娘的一点些微神态表情。 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说出的话,会触动自家娘娘,惹得她伤心难过。 而闻得初夏的这番话,宁雨菡先是一怔,回过神来之后,又瞅了眼越发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初夏等人,宁雨菡不由得轻笑出声: “什么啊,我道你们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原来是这个!” 这几个丫头,竟是在担心她,会因昭文帝这几日未曾踏足永安宫,而黯然神伤? 怎么可能? 她们该不会以为,她真的爱极了昭文帝那厮吧? 啧,她有那么恋爱脑么? 她不过是在狗皇帝面前演戏,扮演一个对他情根深种的痴情小女人的角色。 且不说,昭文帝他有没有相信这个人设,这几个丫头,怎的就信以为真了呢? 真是的! 宁雨菡暗自摇头。 思及此,对上初夏等人担忧的目光,宁雨菡摆了摆手,冲着她们一笑: “放心吧,我没事的。” 且不说,昭文帝来不来她的寝宫,她其实真心没所谓。 哪里会有初夏等人想象的这般,黯然神伤,要死要活呢? 更何况,昭文帝一早就跟她提前报备过。 他可是一早就说过,往后一些时日,他不会来永安宫。 如此,宁雨菡便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下,她便只管闭门安心养胎,静候昭文帝那边的佳音便是。 怕初夏她们不信,话到这里,宁雨菡顿了顿,想了想,又道: “有些事,本宫现在不便细说。不过,相信过不了几日,便能够见分晓!” 听得宁雨菡如此说,原本就唯宁雨菡马首是瞻的初夏等人,哪里会再有任何质疑,原本一脸忧色的她们,面上立时浮现出笑意,口中一迭声道: “这样就好!” “如此,奴婢就放心了!” “嗯嗯嗯,娘娘不难过了好。” …… 周嬷嬷端着燕窝粥入得屋内,正巧将这一幕给瞧了个正着,连带着也听到了宁雨菡适才说的那番话。 闻言,她禁不住唇角微扬,于心中大大的呼了口气: 阿弥陀佛,娘娘没事就好! 心中如此想着,周嬷嬷端着燕窝粥,乐呵呵的上得前去: “娘娘,吃燕窝粥!趁热吃!” 第147章 好梦易醒 又过几日 傍晚,延禧宫 “春兰,春兰——” 才吃过晚膳不久,柔嫔在西次间内绣了会儿花,忽然想到什么,张口呼唤贴身宫女春兰。然而,连唤了数声,也未曾见得春兰回应,更未曾见得春兰的声音。 见状,柔嫔描摹精致的眉,不由得一蹙,禁不住嘀咕道: “春兰这丫头!这是死哪里去了?” 她这一迭声呼唤,未曾唤来春兰,倒是将另一名贴身宫女——夏荷,给唤了过来: “娘娘,您可是有何吩咐?” 柔嫔却是挑眉: “春兰呢?她去哪儿了?” 闻言,夏荷却是摇头,一问三不知: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娘叫奴婢等退下自去用晚膳之后,奴婢就未曾见过春兰姐姐了。许是吃过晚膳后,春兰姐姐去哪儿消食解闷去了吧。” 闻言,柔嫔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夏荷的回答。 毕竟,这会儿也不该春兰当值。 说不得这丫头就跑去哪里疯去了,没回来。 夏荷提到消食解闷,柔嫔也突然有了兴致,遂冲着夏荷一挥手: “近日御花园景色不错,夏荷,你也随本宫一起过去逛逛吧。” 夏荷闻言,当即忙不迭应是: “是!娘娘。” 言罢,夏荷旋即便转身出去张罗柔嫔的出行事宜。 到底也是一宫之主的嫔位娘娘,出去一趟哪里能没有排场? 那仪仗和排场,自然也是足足的。 这个时候,不少妃嫔也正在御花园内徘徊。 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份位不如柔嫔的嫔妃。 见得柔嫔的仪仗,自是大老远儿的纷纷避让。 一时间,柔嫔可谓是风光无限。 而眼前的这一幕,也极大的满足了柔嫔的虚荣心。 “娘娘,您看她们!” 见所到之处,有几个低位小妃嫔,远远的便噗通一声跪倒,诚惶诚恐的向着柔嫔行礼,夏荷不由抬手向着那几个匍匐在地的小妃嫔身上一指,抿嘴笑道。 眼中饱含兴奋与得意。 与此同时,柔嫔的面上也是一脸的自得,视线顺着夏荷所指之处望去,禁不住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不知想到什么,柔嫔又是一勾唇,掠过一抹得意的弧度,掩唇娇笑道: “这算什么?本宫往后只会更风光!” 一边说着,柔嫔一边侧头瞥了眼坤宁宫的方向,转而又望向永安宫的方向: 皇后娘娘可是一早就说好了。 若是她能够把宁氏拉下马,那宁氏今日的昭仪之位,便是她的。 前朝的事,截至目前很顺利。 陛下也眼瞅着是厌弃了宁氏。 如今,宁氏已经失了宠。 离那个目标,也已不远了。 到时候…… 想来,她成为昭仪的日子也不远了! 柔昭仪——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却也还不错! 到时候,她看能不能再加把劲,成为柔妃、亦或者是四妃之一吧。 毕竟,四妃的位置,除了贵妃和贤妃,不是还有两个位置空着么? 这两个位置,说不定就是给她付柔尔空出来的。 思及此,柔嫔的眸中再次闪过一抹得意。 而闻得柔嫔这番话的夏荷,自也是忙不迭一迭声附和: “是!是!是!咱们娘娘是谁啊?往后必定更风光!” 言罢,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俱都是一脸的欢喜与得意。 而这份好心情,也一直持续到夜晚。 这一夜,柔嫔一夜好梦。 梦里,她一路晋封,从昭仪、到柔妃、再到四妃之一的淑妃,最后更是取代了王贵妃的位置,做了贵妃。 成为了后宫之中,除谢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不尽的尊荣富贵,高高在上。 柔嫔好梦正酣,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还未曾醒来,依旧在做着她的好梦。 这会儿,她正梦见一众嫔妃都齐齐匍匐于她的脚下,高呼着贵妃娘娘千岁呢,冷不丁耳畔陡然响起夏荷的声音: “娘娘,您醒醒!您快醒醒啊!” 夏荷的声音颇为突兀,还有些尖锐。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推搡着榻上的柔嫔,力图将她给唤醒。 而在夏荷这一番动作之下,原本正做着好梦的柔嫔,也就此被唤醒。 睁开眼后的柔嫔,很快就恢复了清明,不由得皱眉望向夏荷,斥道: “夏荷,大清早的,你这是做甚?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如此惊呼鬼叫?” 对于夏荷突然间唤醒她,打扰了她的好梦,柔嫔十分不爽,连带着每日的起床气,一起向着夏荷撒。 然而,夏荷却俨然顾不上柔嫔的斥责,而是惊惶又焦急得一迭声道: “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侯爷他……” 闻言,柔嫔脸色一沉,正欲斥责夏荷乱说话,什么叫做“娘娘不好了”? 她明明好得很。 这丫头,不是在咒她么? 皮痒了,是吧? 然而,在听得夏荷提及“侯爷”时,面容便是一肃。 春兰和夏荷,都是她从娘家忠勇侯带进宫来的。 二人都是忠勇侯府的家生子,从小到大伺候她的贴身丫鬟。 夏荷口中的“侯爷”,除了她父亲——忠勇侯付勋,不做第二人想。 瞧夏荷这幅样儿,难不成,是父亲出了什么事了么? “父亲他怎么了?” 柔嫔正色道。 闻言,初夏面上的惊惶与焦虑愈浓,话到嘴边,不知想到什么,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侯爷他……他……” 见状,柔嫔却是耐心告罄,斥道: “本宫父亲究竟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夏荷被唬得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禀娘娘,一大早从忠勇侯府传来消息,侯爷他卒了!” 闻言,柔嫔猛的一下坐直身子: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本宫的父亲……他怎么了?” 夏荷闻言,身子一抖一抖的,既哀且惧,禁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娘,一早侯府便传来了侯爷的死讯。侯爷他于昨夜没了!” 柔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也难以置信。 她不相信,一向生龙活虎,且正值壮年的父亲,竟然就这么死了。 明明昨日早上,春兰还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回来禀报时,还说家中一切如常,父亲的身体也还是好好的。 他甚至,还在书房召见过春兰呢。 怎么会…… 不过隔了一日,父亲怎么就去世了? 这不是真的! 一定不是真的! 第148章 忠勇侯之死 “这不可能!本宫的父亲,素来健朗。还有,父亲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的就……” 柔嫔连连摇头,依旧十分不可置信。 见她如此,夏荷则道: “娘娘这是真的!据闻,府中上下也是瞧着侯爷昨日还好好的。谁曾想,今日一早,小厮去唤侯爷上朝,在屋外怎么唤,都未曾唤醒屋内的侯爷,正院里伺候的人冲进去一看才发现,侯爷他已经……已经死在了新买的歌姬的肚皮上。” 简单的一席话,讲明了忠勇侯去世的始末,话到末了,夏荷便讷讷的闭上了嘴,只将一颗头,垂得更低。 侯爷的死因,便是她之前一直欲言又止的原因。 瞧这情况,还不清楚么? 侯爷他,分明是死于马上风。 这等死法,实在太过…… 咳,反正是忒不体面,也有损于侯爷的威名与忠勇侯府的颜面。 还有他们娘娘的声誉。 这,这…… 叫她怎么好提及。 然而,再不想提,她却还是得如实禀报。 夏荷表示,她实在是太难了! 而乍一闻得夏荷的话,柔嫔起先一怔。 似是被夏荷的话,搞得有些懵。 等到她回过神来之际,柔嫔的面色已是难看至极。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柔嫔面色扭曲,兀自喃喃着摇着头道。 然而,柔嫔于心中,却是已然认定了这说法的可靠性。 并且觉得,她的父亲,之所以会猝死,极有可能就是因着这个不体面的原因。 毕竟,自己父亲是个什么德行,柔嫔最是清楚。 她的父亲哪儿哪儿都好,却有一个十分让柔嫔嫌恶、不齿的嗜好,那便是——好色成性。 用祖母的话来说,便是不拘那香的臭的,都爱往屋里头拉。 如今,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这还真就是她那个好爹爹能够干得出来的事。 可…… 这叫什么事啊! 忒丢人! 一时间,因着忽闻父亲逝世,这一噩耗,而震惊、悲痛的柔嫔,心中的悲痛也霎时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羞耻。 她这个爹,也真是的! 死都死得这么突然!这般的不体面! 让他们忠勇侯府上下跟着一起丢脸! 思及此,柔嫔越发的羞愤难当,面上也是愈发的扭曲起来。 见此情状,夏荷不由激灵灵一抖,将头埋得更低,生怕主子的怒火无从发泄,拿她当出气筒。 与此同时,夏荷心中,又禁不住开始埋怨起春兰来。 都怪春兰! 一大早的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不然,接待府上报信之人的活计,便应是由春兰来做。 那么,现在向主子禀报侯爷死讯、和侯爷这般不体面的死法,面对主子的愤懑与怒火的,也应该是春兰,而不是她了。 哼,这个春兰! 生生害得自己个倒霉。 许是主仆俩心有灵犀。 就在夏荷暗自埋怨春兰之际,柔嫔也突然开口问道: “春兰呢?死到哪去了?叫她过来。本宫有话问她!” 环视了一眼,发现室内只有夏荷一人,不见另一个贴身宫女春兰的身影,柔嫔禁不住皱眉。 夏荷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娘娘,奴婢不知啊。奴婢今早起来,便没瞧见春兰姐姐。奴婢原以为,她早已经过来娘娘这边服侍了呢。谁曾想,竟不是。咦,奇怪了!春兰姐姐究竟是去哪儿了呢?这大清早的,莫不是又偷溜出去玩儿了? 究竟是有什么好事啊?让春兰姐姐连娘娘这边、还有府上这么大的事,都不管不顾了?” 夏荷故作疑惑的道。 不动声色的在柔嫔面前,给春兰下眼药。 果不其然,闻得夏荷这番话,柔嫔的面上明显闪过怒意,猛的一拍床榻: “春兰这死丫头!一大早上的,这死丫头死哪里去了?” 气死她了! 大清早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是没有一样是让她省心的。 净给她添堵。 柔嫔原本是想派春兰回府上看看,顺便打听一番,再看看怎么处理父亲的后世。 还有,一定要嘱咐家中,想办法隐瞒下父亲的死因,切莫让外人知晓。 父亲的死因……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倘若是传到后宫诸人的耳中,她付柔尔往后,还哪有脸面对后宫诸人啊! 可这会儿,春兰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然而,此时也不能够耽误。 事不宜迟。 思来想去,柔嫔正准备吩咐夏荷代替春兰,去走这么一趟。 这边厢,她正欲开口呢,谁曾想,便有一宫人在外头廊下恭声道: “娘娘,乾元殿的小内侍刚刚过来传旨,说是请娘娘您速去乾元殿。” 闻言,屋内的柔嫔于夏荷主仆二人皆是一怔。 “娘娘,陛下召您呢。陛下这是想娘娘您了?娘娘,您赶紧去吧。奴婢这就给您梳洗打扮。保管把您打扮得美美的,让陛下见了娘娘您,便忘不了!” 夏荷率先回过神来,欢喜得一迭声道。 闻言,柔嫔也回过神来,对于昭文帝的召唤,她面上也很是惊喜,不过,心中想的,却是更多: 陛下这般突然召她,莫不是得知了她父亲的死讯? 这是想要召自己过去,安抚一番? 那…… 陛下是不是也知道了,父亲乃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之上? 若是陛下真知道了,父亲乃是这么一个死法,陛下会怎么看她啊! 思及此,柔嫔不由有些羞恼。 然而,终归是被陛下传召的喜意,盖过了心中的思绪与那点子羞恼,柔嫔冲着夏荷挥了挥手: “嗯,赶紧给本宫梳洗更衣,本宫要赶紧去乾元殿见陛下。可不能让陛下等急了!” 对于夏荷说要精心打扮一番,打扮得美美的去见昭文帝的提议,柔嫔则是直接默许。 实际上,她心里头也是这般打算的。 待会儿,她务必要让陛下眼前一亮。 父亲的死,是噩耗;说不定也是转机。 所谓否极泰来。 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下一个独得盛宠的宠妃,便是她付柔尔! 怀着这样的心思,柔嫔端的是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眼见得镜中那如花似玉、柔情似水的自己,柔嫔满意一笑,这才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乘着步辇,向着乾元殿而去…… 第149章 莫不是在路上偶遇的? 乾元殿门前 柔嫔的步辇停靠在不远处,任凭着夏荷搀扶着,一路来到乾元殿门口,抚了抚发鬓,矜持的对着守门太监略一颔首: “陛下召本宫觐见。本宫奉旨而来。你赶紧进去通报一声。” 见柔嫔和她身边的宫人都是一副喜意洋洋的模样,守门太监眸中闪过一抹莫名,闻言,当即公式化的道: “不必通报了。娘娘自进去便是。” 闻言,柔嫔面上则是一喜: “真的?不用通报,本宫就可以进去了?” 这定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陛下对她真好! 能够获此殊荣,足见陛下对自己的用心。 突然间,柔嫔对自己借此机会,成为宠妃的构想,又再添了不少信心。 瞧吧,陛下待她,也是特别的。 乾元殿任凭她出入,都不必通报,就可以进去呢。 这可是这后宫里头的独一份。 当初贵妃盛宠时,还有那个宁氏—— 纵使她们之前再怎么受宠,也没有这个殊荣呢。 柔嫔心中欢喜又得意,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一路向着乾元殿中而去,完全没有掐尖守门太监望向她时,那犹如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然而,柔嫔的欢喜得意,却也并未曾持续多久。 当她踏入乾元殿内,才发现,里面早已是衣香鬓影,聚集了不少人。 细细一瞧,竟是这满后宫的嫔妃,包括谢皇后,都悉数在场。 闻得殿门口的响动,众嫔妃纷纷扬起笑脸,打眼望去,然而,在瞧见来人是柔嫔时,她们面上的笑容却是顿消,又齐齐转回头去。 嗨,她们还以为是陛下来了呢。 原来是柔嫔。 见状,柔嫔心中原本的那点子欢喜与得意,尽数转化为狐疑,兀自来到谢皇后面前,冲着她躬身行礼道: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 怎么一个情况? 谢皇后见状,略一抬手: “起吧。” 闻得柔嫔的话,谢皇后的面上也露出疑惑之色: “具体的,本宫也不知。陛下遣人召本宫过来,本宫便过来了。想来,她们也是一样。” 说话间,谢皇后一指殿内的一众妃嫔。 闻言,不少嫔妃也连连点头称是: “是呐。臣妾也是如此!” “对!对!嫔妾也是被陛下遣人传召过来的。” 所以,陛下并不是单单只传召了她一个人,而是传召了几乎满后宫的嫔妃。 柔嫔禁不住皱眉: 所以,陛下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陛下呢?” 坐于皇后下首位的王贵妃,原本一直摆着一副高贵矜持,不欲开口与其他嫔妃多言的模样,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她来这里已经有会儿了,满宫嫔妃见了不少,却独不见昭文帝。 将后宫诸人尽数叫来乾元殿,偏偏,他自己却不在。 皇帝表哥这是想干嘛? 王贵妃倒是将众人、以及柔嫔心中的疑惑都给问出了口,闻言,柔嫔点了点头: “是啊。皇上呢?” 她刚刚进殿之际,便四下里扫过了,殿内根本没有陛下的身影。 不过,与此同时,柔嫔也发现,这殿内,也不是满宫的嫔妃都在的。 起码,宁氏就不在。 是陛下未曾遣人传召她过来乾元殿么? 是了!一定是如此。 所以她才未曾过来。 由此可见,之前大家言道她失宠了,果然是真的! 宁氏果然已经失宠了! 思及此,柔嫔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毕竟,这一切,可都是她的手笔啊。 得意之余,柔嫔邀功般的瞥了一眼谢皇后,而谢皇后则是不着痕迹的冲着她点了点头,眸中有欣慰、以及对柔嫔的肯定。 显然,她们二人是想到一处去了。 谢皇后一早也发现,宁雨菡并不在场。 亦是满心的以为,宁雨菡已经遭了皇上的厌弃,就此失了宠。 一直静静端坐于一隅的邓贤妃,将皇后与柔嫔之间的眉眼官司,瞧了个正着。 见状,她眸光一闪,和蔼一笑: “陛下这个时候,想必还在上朝吧。咱们且等一等吧。” 而就在贤妃话落不久,殿外便传来内侍的高声唱报声: “陛下驾到——,姝昭仪到——” 乍一闻言,包括皇后在内,殿内众人纷纷起身。 而柔嫔闻言,则是一怔,一边随着众人一起俯身迎接帝王,一边心下疑惑不已: 什么? 宁氏也来了? 陛下也召她过来了? 难不成,宁氏竟还未失宠? 就在柔嫔暗忖之际,一身龙袍、头戴冕冠的年轻帝王,扶着一身藕荷色常服,小腹处高高隆起的宁雨菡,一路来到殿中。 见此情状,众人皆是一怔,却还是忙不迭向着昭文帝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众嫔妃呼啦啦跪了一地,对此,李元珩则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这便一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宁雨菡,一路来到上首的空座,扶着她一起坐下。 皇帝陛下这般小心、熟练,却又柔情缱绻的模样,生生刺疼了在场一众嫔妃的眼。 瞧陛下这般情状,搀扶宁氏这种事,应是没少做吧? 思及此,众嫔妃便是忍不住又是艳羡、又是嫉妒。 就连谢皇后也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端庄的国母款儿,面上控制不住的飞速掠过一抹扭曲。 明眼人更是一瞧便知,皇帝陛下这是才刚下了朝。 而宁雨菡这幅模样,应是直接从永安宫中而来。 该不会是,陛下下朝之后,便巴巴的过去了永安宫,将这位给带过来了吧? 思及此,众嫔妃面色各异,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更是复杂难言。 止不住的羡慕嫉妒恨。 不是说,陛下已经厌弃了宁氏,她已经失宠了么? 为何还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眼瞅着,宁氏她并没有失宠。 不但没失宠,陛下还肉眼可见的对宁氏很是上心。 真是气死个人! “皇帝表哥,你这是刚下朝?你和宁……姝昭仪怎的一起过来的?莫不是在路上“偶遇”的?” 王贵妃被眼前的一幕刺疼了双眼,大喇喇开口道。 她还特地加重了“偶遇”这两个字,一脸的似笑非笑。 话中之意,尤为明显,分明是在暗讽宁雨菡借着“偶遇”帝王,想要复宠。 其他嫔妃自也都听懂了。 闻言,不由失笑。 原来如此啊。 敢情是“偶遇”啊。 这可是后宫诸人的惯用伎俩了。 这个,她们熟啊! 原来是宁氏特意“偶遇”的皇上。 第150章 柔嫔,你可知罪? 宁雨菡自也听出了王贵妃话中的嘲讽之意,迎上王贵妃别有深意的嘲讽目光,宁雨菡丝毫不为所动,恍若那没事人一般。 李元珩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出了王贵妃话中的不怀好意,当即正色道: “不是偶遇。是朕下朝之后,到永安宫接雨菡一道过来的。” 短短一席话,便是令得王贵妃的面色一僵,众嫔妃再次陷入嫉妒恨中。 还真就是之前有些嫔妃猜测的那样,陛下还真就是下了朝,过去接了姝昭仪过来乾元殿的啊。 她们竟然真相了! 思及此,一众嫔妃心里头,好似吃了柠檬一般,酸得不行。 什么偶遇、什么失宠啊? 看来这些都是假的。 君不见,陛下下了朝,特地去永安宫接了姝昭仪来乾元殿,还这样一路搀着,一派温柔小意。 能够让陛下如此对待,这可是后宫之中的独一份。 就这,还说姝昭仪失了宠? 这也太瞎了! 合着姝昭仪她压根就没失宠! 柔嫔见状,又羡又妒,心中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宁氏居然还未失宠? 这……怎么可能? 明明前朝那边已经…… 柔嫔皱眉暗忖,然而,她还来不及多想,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便是倏然转目望向她,冲着她喝道: “柔嫔,你可知罪?” 柔嫔闻言一怔,迎上李元珩倏然间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被年轻帝王那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给唬得全身一凛,心中止不住的发寒,却还是硬逼着自己状若无事,强撑着道: “陛下,臣妾不知您何出此言?” 脑海中飞速回想了一番,柔嫔觉得自己向来循规蹈矩,恪守宫规,哪有犯过什么罪? 除了暗地里对付宁氏…… 不过,这都是私底下做的事情。 而且,她都是叫心腹宫女春兰私底下去做的。 陛下绝不可能知晓。 思及此,柔嫔心中越发笃定,委屈的瞥向李元珩,替自己喊冤: “陛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臣妾冤枉啊!臣妾何罪之有啊!” 谁知,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闻言,则是冷笑一声: “嗤,何罪之有?付氏,你问你何罪之有?” 昭文帝没有再称呼付柔尔为柔嫔,而是直呼她为付氏,可见,皇帝陛下这眼瞅着便是动了真怒。 对此,谢皇后与在场的一众嫔妃也察觉到了。 柔嫔闻言,也是一怔,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高坐于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却是挥了挥手: “方进忠,将人给带进来吧。” 方进忠闻言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大殿,不过一会儿便领着慎刑司的管事太监胡光走了进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慎刑司的内侍,正押着一名形容狼狈,满身都是伤痕与血渍的宫女走进殿中。 “禀陛下,罪奴已带到。” 才一进得殿中,胡光便冲着李元珩打了个欠。 伴随着胡光此言一出,几名内侍便粗鲁的一把将那名满身伤痕与血渍的宫女,往地上一按: “跪下!” “还愣着作甚,还不给陛下请安?” 说话间,这几名内侍则是纷纷跪下给昭文帝行礼: “给陛下请安!” “参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元珩摆了摆手,示意胡光和他的手下起身,又一指那名形容狼狈、满身伤痕与血迹的宫女,冷冷望向柔嫔: “付氏,你瞧瞧,她是何人?” 那名宫女披头散发,整张脸都隐没在她杂乱的发里,众人并看不太真切她的容颜。 柔嫔闻言,虽觉诧异,却还是顺着昭文帝所指之处望去,恰在这时,此女似有感应一般,也忽的转目抬眸,向着柔嫔这边望来,随着她原本遮盖着脸的长发话落,就此展露出了真容。 而当瞧清楚此宫女庐山真面目的瞬间,柔嫔便是瞪圆了双眼,禁不住惊呼出声: “你……春兰,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柔嫔的心腹宫女——春兰。 春兰怎么会被慎刑司的人,给押到这里来? 还有,春兰何以会如此狼狈? 她这副模样,明显就是受过刑讯。 她…… 柔嫔内心之中,忽的砰的一声,似有一颗大石头,跌落谷底。 一时间,她竟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而下一秒,她的预感便得到了证实。 见她一眼认出了春兰,李元珩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睨向柔嫔: “付氏,想必,你和此人很熟吧。事到如今,还要说是朕误会了你?还要说你是冤枉的、何罪之有?嗯?” 柔嫔被李元珩盯得头皮发麻,却还是兀自咬牙硬撑: “我……陛下,我不知您在说什么。我……” 李元珩闻言,则是眸光一厉,抬手拍了一下御座上的扶手,禁不住冷笑: “呵,不知道朕在说什么?” 说话间,李元珩忽的转目一指形容狼狈的春兰,抬手一指,冷声道: “春兰,你告诉你的主子,朕究竟在说什么。” 见状,胡光赶忙躬身抱拳道: “禀陛下,此罪奴已然招供。” 说着,胡光掏出一沓供词,向着李元珩一递: “此乃罪奴春兰的供词,请陛下过目。” 见状,一旁的方进忠忙接过供词,递于李元珩手边,李元珩见状,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给朕瞧。给付氏瞧瞧!” 方进忠依言将供词拿到柔嫔面前。 李元珩又再次一指匍匐在地的春兰: “春兰,把你之前在慎刑司交代的事情,再讲与你主子听听!” 闻言,胡光等慎刑司之人,也是横眉冷对,冲着春兰喝道: “快说!” “赶紧说!” 春兰见状,惨白着脸,一阵瑟缩,当即竹筒倒豆子般一迭声道: “我说!我招!我全都招!是我们娘娘,也就是柔嫔,欲加害姝昭仪。是她叫奴婢回去忠勇侯府和侯爷密谋,委托侯爷想法子除去姝昭仪娘娘。这才有了后头罗御史弹劾姝昭仪娘娘之父——青州赵县县令宁东山之事。 后来,弹劾姝昭仪的事,也是柔嫔授意的。 至于侯爷和罗御史之间,有什么勾连,奴婢就不知晓了。 这些事,完全都是柔嫔的授意,不关奴婢的事啊。皇上,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 第151章 降为更衣,玉碟除名,幽禁广寒殿 “春兰你……住口!给本宫住口!” 似是未曾想到,春兰会将她的事情,全部一股脑儿交代了个彻底,就这样于大庭广众之下,公之于众,柔嫔面色一白,顾不得许多,便是歇斯底里的吼道。 二话不说,上得前去,狠狠的给了春兰一个嘴巴子,试图让她闭嘴。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殿。 春兰的半边脸,立时肿得老高。 在场一众嫔妃,见此情状,个个面露惊异,齐齐面露古怪的望向柔嫔,有不少还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柔嫔这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啊。 在她们看来,柔嫔这分明就是恼羞成怒了啊。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 柔嫔竟然勾结前朝。 宁氏父亲被弹劾,竟是柔嫔的手笔。 端坐在御座上的李元珩,冷眼的瞅着这一切,半晌,才冷声道: “付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柔嫔闻言,面色又是一白,兀自强辩道: “陛下,冤枉啊!您别听她胡说!这贱婢,她这是血口喷人!” 说着,柔嫔又转目狠瞪向指证她的春兰,厉声道: “春兰,你竟敢背主?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诬陷本宫!” 然而,往日被她瞪上一眼,便会瑟缩不已的春兰,这一次,在面对柔嫔的狠瞪时,却是恍然未觉。 闻言,她只是一脸急切,连连冲着昭文帝叩首,一迭声的道: “陛下,奴婢说的全部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这一切,就是柔嫔指使奴婢去做的。此事绝对千真万确!陛下,您就饶了奴婢吧!” 昨日傍晚,伺候完主子用膳,她原本正预备回去吃饭,谁曾想,突然间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人便已经到了慎刑司的黑牢里。 想起昨晚经受的那些,春兰便是面色苍白,止不住的瑟缩、颤抖。 和昨晚的那一切相比,柔嫔的瞪视,又算得上什么? 那样的酷刑与炼狱,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是她不顾主仆情义,只是眼下,实在是顾不上了。 春兰不想死,更不想再入慎刑司受刑,生不如死啊! 况且,她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又没有冤枉主子。 这一切,确实是柔嫔命她做的啊。 见她们主仆各执一词,一副狗咬狗的模样,以王贵妃为首的一众嫔妃皆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一旁的邓贤妃,则是不辨喜怒,静静坐在那里。 而谢皇后此刻却是暗自蹙眉,隐在宽大衣袖下,已经紧握紧成拳的手,昭示出了她此时,内心之中的不甚平静。 对于柔嫔、春兰主仆俩的各执一词,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不置可否,只是冷眼瞧着这对主仆狗咬狗,互相攀咬。 方进忠见状,却是冲着慎刑司总管太监胡光,使了个眼色。 胡光见状,当即会意,再次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 “禀陛下,对于春兰供认的事,奴才等都一一做了核实,现已查明,均属事实。” 方进忠闻言,也适时开口道: “禀陛下,根据春兰提供的证词,奴才已派锦衣卫连夜入忠勇侯府,拿下了相关人等。而这些人,对于柔嫔指派春兰找忠勇侯密谋陷害姝昭仪、及其父宁东山之事,也都已经供认不讳。这是证词!” 说话间,方进忠便掏出一沓上面按着手印的证词,向着李元珩手边一递。 春兰回去忠勇侯府,纵使再隐秘,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会和一些人有接触。 比如,忠勇侯付勋身边的心腹小厮、心腹管事等。 对于自家柔嫔娘娘和侯爷的密谋和算计,这些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春兰将他们给供认了出来,方进忠连夜就派人去把他们统统都抓了起来。 一番拷问之下,这些人也都集体招供。 由此,事情已是水落石出。 柔嫔勾结前朝,与忠勇侯付勋一起密谋构陷姝昭仪、以及其父的事,也是铁证如山。 李元珩接过方进忠递过来的证词,不过略略一扫,便是径直将手中证词,向着柔嫔那边一扔,俊脸上一派嫌恶: “付氏,你自己好好瞧瞧!” 见状,柔嫔下意识捡起了散落在她脚边的证词,那么一瞧,下一秒,她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陛下,我……臣妾……” 她还想要狡辩,然而,李元珩此时已耐心告罄,压根不再给柔嫔开口与狡辩的机会,便径直开口: “柔嫔付氏善妒成性,心思歹毒,为构陷宫妃,竟胆敢勾结前朝,构陷朝廷官员。即日起,降付氏为末等更衣,玉碟除名,幽禁广寒殿,无召不得出殿。” 李元珩皱眉冷声,一字一顿道。 他每说出一个字,柔嫔的面色便是越加白上几分,到得最后,柔嫔的一张脸,已是一片灰败。 她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下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来到李元珩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李元珩的腿,歇斯底里的哭喊道: “不!不可以!陛下,你不可以这样子对我啊!陛下——” 竟然是降为末等更衣,还要让她在玉碟上除名,从此,皇家玉碟上,便再无她付柔尔这个人。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将她从玉碟上除名,将她的位份一撸到底,沦为最末等的更衣,也就罢了。 居然还要将她幽禁广寒殿,无召不得出。 广寒殿是什么地界? 那是紧邻着冷宫的一处破败宫室,被打发到那里居住,和被打入冷宫没两样。 甚至,她这比打入冷宫还不如、还可怕! 柔嫔,不,现如今,是付更衣了。 付更衣也曾想过,若是她此番与父亲一起密谋构陷宁氏之事暴露,许是会受到严惩。 可却也万万未曾料到,这惩罚,竟然会这么重。 陛下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为了宁氏,她竟这样对她! 付更衣又惊、又怒、又惶恐,指望着她的哀求与哭嚎,可以令陛下软下心肠,回心转意。 谁曾想,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压根不也不理会她,只是垂眸冷冷瞥了她一眼,又再度冷色开口道: “经查证,忠勇侯付勋,通敌卖国、勾结羌笛,包揽诉讼,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御史罗怀以权谋私,强抢民女,抢占民田,纵仆行凶,至人身死。” 李元珩冷声罗列着付勋与罗怀的罪状,短短一席话,便是犹如一记惊雷,重重的砸到了殿内。 一时间,偌大的殿中诡异的一默…… 第152章 癫狂 罗怀不过是一个无甚厉害背景的御史,倒是无人在意。 然而,忠勇侯付勋却是不同。 乍一闻得忠勇侯付勋的各项罪证,众人皆是一怔,眸中难掩震惊: 原来,忠勇侯才是真正与羌笛暗中勾结之人? 亏得他,还指使那罗怀罗御史弹劾别人,构陷旁人通敌卖国。 事情被曝光,在场一众嫔妃望向付更衣的神情,顷刻间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就连谢皇后,也是满目惊诧与复杂: 这付勋怎么敢? 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竟然敢勾结羌笛。 简直是作死! 自己娘家——英国公府上,和忠勇侯家一向走得近,会不会被牵扯? 不行! 她得通知宫外的谢家人,一定要趁早与付家撇清关系。 可不能被付家人连累! 迎上众人投注过来的异样目光,付更衣只觉羞愤异常,而昭文帝的话,却令她愈加惶惶,她连连摆着手,摇着头道: “不!不!陛下,臣妾父亲不会的!这其中必有误会!” 然而,闻言,李元珩却是面容一肃,猛的拍了一下御座上的扶手,冷声道: “罪证确凿,岂容你狡辩!此二人,皆罪不容诛!大理寺已判了罗怀斩首。至于付勋……” 话到这里,李元珩忽的话头一顿,见状,付更衣自以为还有转机,希冀的抬眸望向端坐于御座上的年轻帝王,却正对上李元珩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以及帝王眼中的果决与冷毅: “付勋已死。然而,他虽身死,其罪不可赦。忠勇侯府即日起夺爵,抄家流放漠北,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这是之前,他临朝时,便当众宣布的判罚。 只是,此判罚才刚刚宣布不久,还未曾传到后宫来。 那便再由他亲口说一遍好了。 听得昭文帝对忠勇侯府上的处罚,不少嫔妃更是不由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陛下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忠勇侯付家,这是彻底的倒了啊! 失去了娘家的依仗,那…… 付更衣,岂不是也彻底没有指望了? 就连谢皇后,心头也不由一凛,越发于心中打定了主意,要严令英国公府莫要再搭理付家。 这付家,算是完了! 没救了! 他们谢家可不能将这一身腥沾身上。 绝对不能! 听得昭文帝对付家的处罚,付更衣却是大骇,抱着李元珩的大腿,苦苦哀嚎: “陛下,不可以!不可以啊——” 夺爵抄家,全家流放漠北,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完了! 他们付家这下,彻底倒了! 然而,对于付更衣的哀哀哭求,李元珩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居高临下,冷冷的瞥了一眼,匍匐在自己面前的付更衣,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腿,自付更衣的手中抽出,兀自冷哼一声: “哼,如此,都算是便宜付勋了!竟就这么死了。如若不然,朕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说着,李元珩又冲着付更衣摆了摆手,摆明了一副耐心告罄,不欲多谈的样儿: “付氏,你且退下!回你的广寒殿,好好呆着去。至于忠勇侯府…… 传旨内侍早已去了忠勇侯府,想必,此刻也已宣读了朕的旨意。不日,付家上下就将被放送前往漠北。” 眼见得君心似铁,不可逆转。 自己的娘家摆脱不了夺爵抄家,全家流放,就此大厦倾的局面;而她自己,也将沦为末等更衣,形同被打入冷宫一般,将被幽禁在破败的广寒殿中,从此没有了未来,失去了依仗,付更衣倍感绝望,垂着的眸中,忽的掠过一抹癫狂。 付更衣忽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猛的冲向宁雨菡,朝着她的肚子上撞去,与此同时,她还伸出双手,想要去掐宁雨菡的脖子: “宁氏,你去死!去死!你和你肚子里头的小贱种,都去死!” 她往后余生没了指望,活不下去,她也不会叫宁氏好活。 索性大家一起去死! “雨菡,小心——” 似是未曾想到,上一刻还跪伏在地,苦苦哀求的付更衣,会突然暴起发难,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唬得一怔。 还是坐于御座上的李元珩,第一个反应过来。 年轻帝王倏的一下自御座上腾的一下站起,眼瞅着付更衣正朝着宁雨菡扑去,情急之下,李元珩没有多想,下意识一把揽过宁雨菡,将她牢牢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末了,李元珩又反手一把拽住付更衣伸向宁雨菡的双手,反手一拽,直接将付更衣一把大力推倒在地。 许是由于帝王力度太大,被推倒在地的付更衣发出“啊——”的一声哀嚎。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方进忠等人,也冲了上去,一把制服了被推倒在地的付更衣,几名小内侍,七手八脚的将她死死压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形容好不狼狈。 然而,对此,付更衣却完全不顾,依旧在那里不断挣扎,试图冲开小内侍的束缚,口中则是不住谩骂,癫狂大笑: “宁氏,你个贱人!都怪你!我付柔尔、我们付家,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宁氏你这个贱人害的。你去死!去死!连带你腹中的小贱种,也阖该去死!哈哈哈哈哈——” 付更衣状若疯癫的大笑,在殿内回荡。 然而,李元珩压根就顾不上这个,也未曾多看发疯的付氏一眼,而是转目望向怀中的娇人儿,眸光之中难掩关切: “雨菡,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年轻帝王便拿眼不错的上下打量着怀中的宁雨菡,视线最终定格在宁雨菡的小腹处,见她并未异常,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宁雨菡闻言,则是摇了摇头: “陛下,臣妾无事!” 闻言,李元珩也点了点头,神色温柔: “嗯,没事就好!” 确定怀中的人儿无事,昭文帝这才转目望向陷入癫狂之中的付更衣,眸光冰冷: “更衣付氏意图谋害皇嗣,扼杀宫妃,其心可诛,即日起,废为庶人,赐白绫三尺,自裁谢罪!” 这个毒妇! 她不是想掐死雨菡么? 呵,那便让她尝尝被活活吊死,窒息而亡的滋味吧。 毕竟,这和被掐死的滋味也差不多。 这么想掐死别人,那她便也去感受一下吧。 哼。 第153章 凭什么宁氏就这般好运?! 旨意一出,在场一众嫔妃皆是心头一凛。 她们纷纷望向被李元珩护在怀中的宁雨菡,眼中难掩羡慕嫉妒,心中妒恨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刚才的一幕,历历在目。 陛下竟然如此在乎宁氏,对她这般相护! 还当即下旨废付氏为庶人,令其自裁。 陛下竟已宠爱宁氏至斯! 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爱了。 甚至,可以说是在乎。 宁氏她何德何能,能够得陛下如此宠爱与在乎? 至于付氏—— 一众嫔妃倒是无人在意她的结局。 在她们眼中,付氏俨然是一个再无复起之日的失败者。 她的死活,关她们什么事? 幽禁广寒殿也罢,被废为庶人赐死也罢。 她们都没所谓。 宫中少一个嫔妃,还能少一个人,和她们争宠呢。 原本陷入癫狂之中的付柔尔,忽闻李元珩的旨意,也是不由傻了眼,原本疯癫大笑着的她,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望向李元珩的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陛下,您废我为庶人?还要赐我三尺白绫自裁?就为了宁氏这个贱人,陛下,您要让我死?陛下,不能!你不能!你怎么能够对我这般绝情?!” 再怎么说,她也是自东宫起,便入了昭文帝后院的女人。 这些年来,就算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能如此对她? 为了宁氏,他居然叫她死! 然而,李元珩显然并不耐烦听付柔尔说这些,闻言,他剑眉微皱,甚是不耐的冲一旁的方进忠,摆了摆手: “还愣着做甚?还不遣人把付氏带下去。”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旋即冲着正钳制着付氏的几名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们当即会意,开始七手八脚的拖拽着付氏,向着大殿外走。 陛下已经下旨废付氏为庶人,并赐白绫自裁了。 他们自然也会依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不过,这里乃陛下寝宫——乾元殿。 就算赐死,也不能让付氏在这里自裁。 还是把她拖去一处僻静的殿宇,再送她上路吧。 被拖拽着的付氏,似也意识到了,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不断挣扎,向着李元珩哭喊: “陛下,饶命!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她还这么年轻。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 而且,还是白绫自裁…… 付柔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不要这样! 然而,任凭她如何哭喊,李元珩却也不为所动,就这样任凭着她被内侍们越拖越远。 付柔尔苦苦挣扎,却还是抵不住一众小内侍们的力气,眼瞅着自己被他们拖拽着一路向着殿外而去,皇帝也不回应,情急之下,付柔尔只得冲着谢皇后大喊: “皇后娘娘救我——,救我!” 闻言,谢皇后不由大急: “陛下,庶人付氏,她疯了!” 谢皇后禁不住大喊。 一直努力保持的端庄国母款儿,都险些快要维持不住。 只见她冲着拖拽着付氏的小内侍们,连连挥手: “快将她拖下去!快!别让这个疯子,在这里风言风语,搅乱人心。” 小内侍闻言,自是恭声应是,兀自加快速度,将付氏给拖拽了出去。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此情状,谢皇后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然而,她才一抬眸,便对上了李元珩似笑非笑的目光: “哦?皇后认为,付氏是疯了?” 谢皇后见状,心中不由一突,强自按捺住内心之中的惶惶,点头强笑道: “呃,是……是啊。臣妾是这般以为的。” 闻言,李元珩一脸的不置可否,也并未曾再对皇后说话,而是冲着包括谢皇后在内的众人,摆了摆手: “尔等且退下吧。” 今日召集后宫诸人来此,就是为了将付氏的罪行公之于众。 如今既已事了,他自不会让后宫诸人在乾元殿多留。 刚刚才重新安坐不久的宁雨菡闻言,当即便欲起身,却是被李元珩被一把按住: “雨菡,你且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原本眼巴巴不欲离开的众嫔妃闻言,俱都是羡慕嫉妒恨到直接红了眼: 陛下,你赶我们走,却巴巴的叫宁氏留下来,是几个意思? 陛下,您这是妥妥的双标啊! 迎上众嫔妃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宁雨菡只是冲年轻帝王盈盈一笑: “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不过,臣妾有些乏了。还是容臣妾告退,回宫去歇息一番吧。” 事情已了,她便不欲在此久留了。 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窝着的好! 闻言,李元珩原想说,宁雨菡就在乾元殿歇息便可,转念一想,又唯恐宁雨菡在乾元殿这边,会不自在。 想了想,李元珩点了点头: “嗯,那便回你的永安宫去歇息吧。” 闻言,众嫔妃禁不住唇角一扬。 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哼,宁氏也不怎么样嘛。 还不是和她们一样,得要回宫。 谁曾想,还不待她们开心多久,李元珩便又道: “朕送你回宫!” 说着,李元珩便已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宁雨菡起身,欲携着她,向着殿外走。 宁雨菡见状,忙摆手: “陛下,不用了。臣妾自己回去就行!” 李元珩却坚持不允: “那怎么行?让你一个人回去,朕怎么能放心?” 说话间,李元珩全程目光温柔、又难掩关切的望向宁雨菡。 这只是李元珩与宁雨菡的相处日常。 在场的一众嫔妃,见得这一幕,却是顿觉一颗心酸得冒泡,对宁雨菡越加的羡慕嫉妒恨: 陛下待后宫诸人,从来都是淡淡的,何曾如此温柔、如此关切、如此在意过? 宁氏她凭什么? 由来自认自己与昭文帝乃是真爱的王贵妃,见得这一幕,也是满心酸涩,对宁雨菡妒恨到不行: 皇帝表哥怎么能够待宁氏这般好?这般的温柔? 他待自己,都从未曾如此过。 难不成,就是因为宁氏十分好运的怀上了龙裔。 便能够得到如此待遇? 想想都觉得好气啊! 与此同时,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循着李元珩的目光望去,便见他的目光,一路游移,从宁雨菡的脸上,游移到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眸中一派温柔慈爱。 这…… 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么? 思及此,众嫔妃更是嫉妒得几欲抓狂: 凭什么宁氏就这般好运?! 她们也想怀龙裔,想让得陛下青睐,想让陛下如此温柔相待啊。 凭什么只有宁氏可以,她们就不可以? 气死个人! 第154章 众嫔妃都觉得被啪啪打脸 就在众嫔妃满心羡慕得心头发酸之际,李元珩已携着宁雨菡,二人一起并肩而出,双双坐上方进忠一早就差人准备好的御辇离去。 见此情状,一众嫔妃们愈发的羡慕嫉妒不已。 宁氏可真是有够受宠的啊! 谁说宁氏失宠了? 这是有多眼瞎啊! 想起她们之前,还以为宁雨菡失宠了,背地里都准备看宁雨菡的笑话,结果…… 众嫔妃都觉得被啪啪打脸,一时间,便也都觉得意兴阑珊,纷纷起身,准备各自回宫。 其中,尤以王贵妃的面色,最为难看。 乾元殿门口,王贵妃盯着御驾远去的方向,似乎可以将御辇盯出一个洞来,姣好的面容之上,掠过一抹扭曲,半晌,她才兀自冷哼一声: “哼,付氏真是无用!撞都撞了,也不好好撞!” 若是付氏有用些,宁氏肚子里头的那块肉,这会儿只怕已经不保了。 没了她肚子里头的那块肉,她还拿什么狂? 皇帝表哥也铁定不会再对她另眼相待,对她这般好了。 真是气人! 王贵妃越来越气,又暗道了一声: 付氏真是好生无用!活该被废被赐死! 旋即,这才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步辇,径直向着昭阳宫而去。 然而,王贵妃不知道的是,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邓贤妃,正好将她适才的那番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邓贤妃眸中精光一闪,旋即隐去,若有所思的盯着王贵妃逐渐远去的方向。 她的贴身宫女如梅见状,不由轻唤了一声,适时提醒道: “娘娘,咱们也该回宫了。” 闻言,愣神中的邓贤妃这才回神,点了点头,冲着如梅摆了摆手: “嗯,走吧。回宫。” 言罢,她便任凭着如梅搀扶着坐上步辇,打道向着寝宫崇德宫而去。 见王贵妃与邓贤妃前后脚离开乾元殿,其余嫔妃也都纷纷出了乾元殿,各自向着自己的寝殿、居所而去。 而作为后宫之主的谢皇后,则是在李元珩携着宁雨菡离开之后,便早已率先离开了乾元殿。 此时,谢皇后已经回到了坤宁宫。 谢皇后这一路上,心绪不宁。 脑海之中,不断浮现适才,皇上望向自己,那似笑非笑、别有深意的眼神。 直到回到寝宫,坐在自己的地界,谢皇后的心里头还是依旧惶恐不安得紧。 见主子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侍立在一旁的翡翠不由问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闻言,谢皇后这才从思绪之中回神,左右环视了一眼,她这才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宫人挥了挥手: “翡翠你留下来陪本宫说话。其他人且退下吧。” 这便是要支开旁人,留心腹第一人翡翠单独说话的意思。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一众宫人当即应是,鱼贯着退了出去。 玛瑙、玳瑁、珊瑚几人,此时也侍立于此。 闻得谢皇后的话,玛瑙和玳瑁都没有任何异议,闻言,也与其他宫人一般,诺诺应是,旋即便相携着一起退了出去。 倒是一直有上进心,存了心思想要和翡翠别苗头的珊瑚,很是不甘。 她本不欲走,还是被临出门的玳瑁拉了一把,使了个眼色,珊瑚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末了,又反手关上了屋门。 待到所有宫人都离开,屋内只余她和翡翠二人,谢皇后才难掩后怕的道: “翡翠,你说陛下刚刚那般瞧我是何意?陛下……他该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了吧?” 其实,这一次前朝的弹劾风波,原是谢皇后授意付氏做的。 目的就是去母留子,夺了宁雨菡的腹中的孩子。 自上次,翡翠提议去母留子,谢皇后便动了心思。 她的本意也是想要令宁雨菡受到打击,导致早产、亦或者是难产。 一旦出现这种状况,按皇室惯例,素来都是主张以皇嗣为重。 必要时,力保皇嗣,至于生产的嫔妃,则是默认要被牺牲掉的。 到时候,宁氏身死,她诞下的小皇子、小皇女无母,需要人抚养,而谢皇后这个一国之母的皇后,自然是抚养陛下唯一皇嗣的不二人选。 如此,便可达到谢皇后一早盘算好的去母留子的目的。 到得那时,她便是膝下有嗣的皇后了,地位自然坚如磐石。往后,也只需安享皇后尊荣便可。 不得不说,谢皇后的计划堪称完美。为此,她亦是给付氏许下重利,承诺于她诸多好处。 原本一切,也都按着谢皇后的计划在走,付氏看着也算给力。 谁曾想,宁氏竟然远比她想象的要坚强、淡定,其父被弹劾通敌卖国,如此抄家灭族大罪,宁氏居然还没有倒下。 不但没倒下,她竟还跑去向陛下请谏大义灭亲。 直到今日的一切,更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付氏和付家,竟是如此没用、如此不堪一击。 她计划的一切,就此功亏一篑。 倒是把心腹——付氏,以及付氏一家,全都给折了进去。 而宁氏,却还是好好的。 然而,谢皇后却压根顾不得咬牙生气。 而是惶惶不安至极。 她总觉得,陛下之前望向她的目光,实在是别有深意。 陛下只怕已经知晓了,她在这件事上的谋算了。 这……可怎么是好? “娘娘,镇定!您千万要镇定!切莫自己吓唬自己。想来是您多想了。咱们此番行事如此缜密,而且,一直隐在暗中,陛下怎么会知晓?何况,事情都是庶人付氏做的,与娘娘您何干? 如今,付氏身死,便愈加的没有证据了。死无对证!娘娘您一口咬定了此事与您无关便是!” 闻得谢皇后的话,翡翠忙悄声安慰道。 话里行间满是笃定。 在翡翠看来,就算陛下有所疑心,那也只是疑心。 断是不会有证据的。 如此,纵使陛下疑心,又如何? 也不会、亦不能拿他们娘娘——堂堂大胤皇后、一国之母怎么样。 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也从后怕与惶惶不安之中逐渐恢复了过来,闻言,她连连点头: “对!对!翡翠,你说的对!此事都是付氏做的,与本宫何干?陛下他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够拿本宫这个皇后怎么样!他不能!” 第155章 你真是朕的福星 永安宫 正陪着宁雨菡吃茶的李元珩,视线却是望向窗外,目光放空: 李元珩虽年轻,却也并不傻 。 其实,这场弹劾风波,年轻帝王也是隐约知晓谢皇后在其中的作用的。 不过…… 李元珩眸中闪过一抹讥诮: 皇后与谢氏一门,也没有能讨到好,还损兵折将。 经此一事,谢家再失去一左膀右臂——忠勇侯,势力再次大减。 不日,军中势力、兵权,都将进一步尽数收归于他手中。 此后,于军权上,李元珩便是能够做到真正的乾坤独断,彻底一手掌握。 这自是李元珩所乐于见到的。 思及此,李元珩微一勾唇。 这边厢,昭文帝正兀自想着心思,坐在一旁的宁雨菡则是娇滴滴的唤道: “陛下,陛下——” 李元珩闻言,倏然回神,转目望向宁雨菡,却见娇人儿正仰头望向他: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的忽然怔神?可是累了?可要歇歇?” 宁雨菡一迭声的娇声道。 见此情状,李元珩心下一暖,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雨菡,都是托了你的福。你真是朕的福星!” 这场风波,归根结底,都是因谢氏打算去母留子,谋算宁雨菡、与她腹中胎儿所起。 所以,有今天的局面,自也是面前这娇人儿的功劳。 反正,李元珩是这么觉得的。 思及谢皇后的谋算,李元珩又不由眼神一厉: 谢氏的谋算,不可谓不毒。 也亏得眼前这娇人儿,沉得住气,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换做是旁人,只怕就真如了谢氏的意,在忽闻父亲被弹劾通敌卖国大罪时,便惊惧交加,早产难产,然后,便会被谢氏顺利的弃大保小,去母留子。 呵,谢氏! 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毒,又好算计! 思及谢皇后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李元珩的眸光又是一厉,转目望向宁雨菡的目光,却是越发的温柔与怜惜: “雨菡,这一次,真的是委屈你了!” 昭文帝有感而发的喟叹一声,径直揽过宁雨菡的肩头,将她抱了个满怀。 而宁雨菡则是被李元珩的一系列言行举止,给弄得有些懵。 什么叫做托了她的福?她是他的福星? 不过,他的那句委屈她了,宁雨菡倒是懂的。 他是觉得,她在这件事上,受委屈了。 “臣妾不委屈。臣妾知晓,陛下是个明君,一切有陛下圣裁,必会秉公处理,还臣妾一个公道。如此,臣妾又怎会委屈呢?” 虽对于皇帝的话似懂非懂,有些莫名,宁雨菡却还是将螓首一头埋入年轻帝王的怀中,一派温驯而又善解人意的道。 而她的这番话,这副模样,则是越发取悦了李元珩这位年轻帝王,只觉得怀中的娇人儿实在惹人爱怜,可怜又可爱得紧。 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一副龙心甚悦的模样。 忽的又想到什么,李元珩的面容又是一肃。 说到秉公办理,李元珩又想起一事。 “朕前些时日,派心腹大臣前往青州彻查乃父、与青州其他几个官员被弹劾一事,经查证,乃父和其余几个官员,通敌卖国,勾结羌笛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不过,贪污受贿,倒是确有其事。如今,乃父他们已被革职查办。” 李元珩平铺直叙,言简意赅的道明事实。 一边说,一边不时打量着宁雨菡的神情。 但见宁雨菡并无异色,也并不慌张,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言罢,李元珩便静待着宁雨菡的反应。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暗道一声: 果然! 她就知道会是如此。 正如她一早预料的一般,通敌卖国、勾结羌笛这样的大罪,她那个无良便宜爹,可没胆子去犯。 倒是贪污受贿什么的,还有可能。 毕竟,宁东山此人,心术不正。 能够不顾亲生女儿死活,一心只想将亲生女儿当做筹码,为自己谋利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他要是个清官,那才叫做奇了怪了。 如今,被证实宁东山乃是个贪污受贿的贪官,宁雨菡倒觉得正常。 并且,毫无意外。 于是乎,宁雨菡想也不想,便直接道: “嗯,陛下,臣妾知道了。此乃朝堂中事,您不必与臣妾说。一切但凭陛下圣裁!” 似是未曾想到,宁雨菡会这般说,闻言,李元珩不由一噎: “雨菡,你……” 皇帝陛下表示,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宁雨菡开口为其父求情的话,他便赦免了其父之罪。 权做是对这一次,宁雨菡被陷害谋算的补偿好了。 毕竟,这一次,虽有惊无险,却也着实委屈眼前这娇人儿了。 李元珩自是想要补偿一二。 谁曾想,宁雨菡压根就没有在他面前,为其父求情。 不但不求情,反而,十分明理懂事的表示,她不干政,一切但凭他圣裁。 不得不说,宁雨菡此番所言,真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一切但凭陛下圣裁这话,他爱听! 不过…… “真的叫朕圣裁?你就不怕,朕圣裁的结果是一声令下,把你父亲给斩了?” 李元珩抬手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笑道。 说出来的话,半是戏谑,半是试探。 一时兴起,李元珩竟起了试探之心。 想要看看怀中人儿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想也没想,便径直斩钉截铁的道: “若是如此,便是臣妾父亲该当此罪。臣妾绝无怨言。陛下乃是天子,一切自当乾坤独断。臣妾还是那句话,一切自有陛下圣裁。臣妾都听陛下的!” 宁雨菡不傻,岂会不知,这是眼前的年轻帝王,对她的试探。 她若犹豫一下,从前好不容易在李元珩心中铸就的形象,与李元珩对她的信任,便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是以,她才会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 事实上,宁雨菡也是真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一则,她知道,李元珩会这么问,不过是吓唬她。 他能这么问,便可知,宁东山的罪,应不是太重。 完全是罪不至死那一类。 再则,就算宁东山真的要被问斩,又与她何干? 她与这个无良便宜爹,本身便并无感情,更无亲情可言。 这个视她为谋利工具人的无良爹,死了就死了吧。 不可惜! 第156章 得他的心,合他的意 “雨菡,你……” 似未曾料到怀中的娇人儿会如此说,并且,还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李元珩不由怔了怔。 他知道宁雨菡的忠心,也知晓她对自己的信任。 不过,李元珩也还是想知道,若是他圣裁的结果,是判她父亲死刑,她会如何? 会不会依旧全然的信任于他、忠心于他,还是…… 如皇后等人一般,起了自己的别样心思。 谁曾想,宁雨菡的反应与回答,却着实令他惊喜。 她竟是如此全然的忠于他、信任于他。 即使父亲被判死刑,依旧忠贞不二。 但凭他圣裁? 若是朝野上下的那帮子大臣,都这般想,都有这觉悟,便好了。 奈何,那帮子大臣各有心思、各怀鬼胎,思想觉悟,还不如宁雨菡这么一个小女子。 也不如宁雨菡这么一个小女子,得他的心,合他的意。 心中越是如此想,李元珩便越发的觉得,眼前的娇人儿,端的是十分难得。 于是乎,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便也是更添柔情,更是夹杂了一丝连他都未曾察觉到的悸动: “你个傻丫头!朕是在说笑呢。你的父亲,可罪不至死。” 李元珩抬手轻刮了刮宁雨菡的鼻尖,笑道: “俊德的折子上说,你父宁东山他们几个地方官员,胆子不大,贪污受贿的涉案金额也不算太大。按律,着他们将贪污受贿的银钱上缴,再罚没些银钱,也便是了。大不了,再降一降官职……” 李元珩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到这里,却是话锋一顿。 原因是,他忽然想到,宁雨菡的爹——宁东山,不过是一个小小七品县令,若是再降官职,成什么了? 难不成,再降一等,做个八品县丞? 这…… 李元珩垂眸望了眼怀中,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对自己全然信任与崇拜的娇人儿,内心之中,忽生出一抹愧疚: 宁东山本就官小,没有牌面。 这会儿,若是再降为八品县丞,岂不是又得要令雨菡也跟着一起跌份儿、丢面子。 不仅雨菡丢面子,连带着雨菡腹中,他尚未出生的皇儿们,也同样丢脸。 这叫什么事儿啊! 迎上昭文帝颇有些愧疚的目光,宁雨菡立时秒懂了李元珩的眼神之意,同时也秒懂了帝王的心思,见状,她只是抿唇一笑: “陛下无需担忧臣妾。臣妾无事!倒是臣妾的父亲……” 话到这里,宁雨菡不由顿了顿,见李元珩垂眸疑惑挑眉望向自己,一副静待她下文的模样,宁雨菡这才冲着李元珩盈盈一笑,忽而正色道: “陛下不若直接罢免了臣妾父亲的官职吧。” 宁雨菡这番话,端的是石破天惊。 闻言,李元珩不由得一怔,眸中掠过一抹意外、与一抹不可置信。 显然,宁雨菡的言行,再次大大出乎李元珩所料。 他完全未曾料到,宁雨菡会有如此提议。 “雨菡,你可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做什么?你真的想让朕罢免你父亲的官职?如今,乃父虽只是个七品县令,却也是官身。一旦他被罢免,可就是白身了!” 后宫中的女子,不都一向很是在意父亲的官职前程的么? 如面前这娇人儿一般,自请罢免自己父亲官职的,这满后宫之中,宁雨菡是第一人,也是独一份。 而且,很有可能,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这样的事,兴许也只有这傻丫头才会做! 宁雨菡自是不知,她此时,已被李元珩判定为“傻丫头”。 见年轻帝王满目狐疑、又颇为惊讶的望向自己,宁雨菡只是颔首一笑: “陛下,臣妾自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然而,臣妾更深知,臣妾的父亲,不是个当官的料。还是莫让他误了社稷百姓。您就免了他的官职,让他去做个田舍翁吧。” 李元珩深深瞅了怀中的娇人儿一眼,见宁雨菡目光清明,神色坦然,便知她这番话,不是作伪,而是皆发自她的真心。 见状,李元珩沉吟了一番,道: “如此,朕便依雨菡你所言,罢免了你父宁东山青州赵县县令一职,遣人将他及家眷,一并带到京城。就让他在京城养老吧。” 因着此人是宁雨菡的父亲,他之前也略略了解过一番。 宁东山此人,能力平庸,无甚才能。不然,也不会做了十几二十年的县令,还无法升迁。 如此平庸之人,不做官也是好事。 就像雨菡说的那般,莫误了社稷百姓吧。 乍一闻得李元珩有意让宁东山、以及宁家人来京,宁雨菡便是眉心一皱,下意识想要拒绝。 来京城养老? 瞧陛下的意思,是打算让她养着宁东山和宁家人么? 她才不要! 宁雨菡正欲开口拒绝,想要提议让宁东山带着宁家人返回原籍,远远的将这无良便宜爹给打发了去。 然而,转念一想,她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则,二弟耀仁正是进学的年纪,京城的名师多,还有学子们趋之若鹜的国子监。 二弟的生母苏姨娘早逝,二弟在宁家亦一直被当做一个透明人,想来,是无人关心和操心他的学业的。 如此,她便少不得要替二弟耀仁谋划一番了。 当初她采选离家之时,二弟的不舍与担忧,还有他倾囊相赠的那一小匣子银钱首饰,宁雨菡可还铭记于心呐。 再则,虽然和宁东山、以及除二弟耀仁之外的宁家人并无甚交集,然而,总归是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宁雨菡自是知晓,宁东山和宁家众人都是个什么德行。 无脑、又贪心,还爱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想来,她有孕有宠,晋为昭仪的事,只怕也已传到宁东山和宁家众人的耳中了。 若是让他们返回原籍,他们在那边仗着她的势,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糊涂事来,可怎生是好? 宁雨菡倒不是担心他们,而是担心他们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糊涂事,会连累到她,那可就不好了! 天高皇帝远,自己也是鞭长莫及,想管都管不了。 所以,倒真不如将宁东山和宁家人,都接到京城来住。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思及此,宁雨菡遂冲着李元珩点了点头,满眼都是蜜意与信耐的,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 “嗯,臣妾都听陛下的。一切但凭陛下安排!” 第157章 另赐封号 怀中的娇人儿这副满心满意对自己都是信任与依赖样儿,令得李元珩很是受用。 他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握住宁雨菡的柔荑,一手又将宁雨菡往怀中又带了带,搂着怀中的娇人儿,鼻间嗅着熟悉的、独属于宁雨菡的淡淡幽香,年轻帝王这才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知道了。那朕便看着办吧。” 话虽这般说,李元珩也绝对会好好处理,必不会让怀中的人儿不称心。 毕竟,怀中这娇娇人儿都这般相信他了。 若再叫她不称心,岂不是辜负了她对自己的满腔信任与依赖? 就冲着这一点,他都不忍心叫怀中的人儿不称心不是? 思及此,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温柔,唇角微勾,在宁雨菡额上落下一吻。 …… 很快,对于被弹劾的青州官员的最终处置,便有了结果。 被弹劾的一众官员,包括万宝林之父青州巡抚万廉,郭选侍之父丰县县令郭通,以及宁雨菡之父赵县县令宁东山,在被革职查办之后,最终,都被查实贪污受贿属实,一律被罢免了官职,永不录用。 而这件事,自然也瞒不住人,很快便传进了后宫。 听说宁雨菡的父亲,被罢免了官职,成了白身,不少嫔妃正暗地里高兴呢。 不少人更是幸灾乐祸,乐得看宁雨菡的“好戏”。 然而,宁雨菡之父宁东山被罢免官职,成为白身,宁雨菡沦为白身之女的消息,才刚传来不久,昭文帝的一道旨意,再次令阖宫上下哗然。 永安宫 宁雨菡原本正在初夏与碧桃的搀扶下,在院子里头活动,就在这时,今日负责守门的小喜子,却是乐颠颠的奔了过来。 瞧他一脸喜意的模样,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不由嗔道: “你个猴儿,不在宫门口守着,这般急吼吼奔过来做甚?” 闻言,小喜子嘻嘻一笑,冲着宁雨菡躬身一揖: “娘娘,您快去宫门口瞧瞧吧。方进忠方爷爷,带着陛下的圣旨过来了。方爷爷还带了好些人,抬了好些东西一并过来呐。” 闻言,宁雨菡不由挑眉: 方进忠这个御前大总管来了? 还带着圣旨和不少东西一并过来? 那她倒是要过去瞧瞧。 何况,她还得过去接旨呢。 思及此,宁雨菡当即挥了挥手: “快扶本宫过去!” 初夏等人闻言,当即忙不迭应是。 旋即簇拥着宁雨菡一起,在小喜子的带领下,一路来到永安宫正殿。 却见正殿门前的空地上,此时,已被方进忠差人抬来的大箱子,给塞了个满满当当,都快要没有落脚的地儿了。 而方进忠,则是远远的便瞧见了宁雨菡,当即便殷勤的迎了上去,冲着宁雨菡一揖: “姝昭仪娘娘,陛下命老奴过来给您传旨呢。” 宁雨菡闻言,当即略一颔首: “有劳方公公了!” 方进忠闻言,笑着摆了摆手,直道: “姝昭仪娘娘客气了!” 旋即,他便面容一肃,兀自展开手中捧着的明黄色圣旨,肃声开始宣旨: “姝昭仪宁氏听旨。” 见状,宁雨菡也是陡然间面容一肃,口称: “臣妾接旨。” 说话间,便欲下拜,却被方进忠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了下来: “姝昭仪娘娘莫跪!陛下有旨,姝昭仪娘娘身子重,无需下拜,只需站着接旨便是。” 对此,宁雨菡自然是无有不从。 闻言,她当即笑着一颔首: “臣妾接旨,多谢陛下体恤!” 见宁雨菡不再坚持下拜,而是立在面前,恭听圣旨,方进忠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便开始朗声宣读手中的圣旨: “昭仪宁氏性柔淑慧,贤德敏惠,深明大义,甚合朕意,深得朕心,今另赐封号为简,是为简昭仪。” 另赐封号? 简昭仪? 随着方进忠话落,垂首恭听圣旨的宁雨菡唇角划过一抹笑意。 看来,在这一次弹劾风波中,她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是真的很合昭文帝的意。 不然,也不会给她改封号,由姝改为简了。 这便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吧。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这场弹劾风波,分明就是针对她而来。 谁又能想到,最终的受益人却是她呢? 思及此,宁雨菡好心情的唇角微翘。 就在这时,宣读完圣旨的方进忠也笑道: “简昭仪娘娘,接旨啊!” 宁雨菡闻言,忙恭声道: “臣妾接旨!臣妾谢主隆恩!” 说话间,她便垂首躬身,恭敬的双手接过方进忠手中的明黄圣旨。 眼见得她接了旨,方进忠又一指那堆满正殿外空地的箱子,笑道: “简昭仪娘娘,这些全是陛下给娘娘您的赏赐。都是陛下从私库中挑出来的好东西,您要不要瞧一瞧。” 原来是昭文帝给她的赏赐。 “好啊。本宫瞧瞧!” 闻言,宁雨菡眼神晶亮,兴趣盎然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一听是昭文帝私库出品,那便就不用看了,也知道绝对好东西。 不过“领导”给自己送东西,“领导特助”都问她要不要看看了,她不看,不是扫了“领导”的兴么? 如此,扫了“领导”的面子不说,还会打消他送东西的积极性。 万一因此昭文帝绝对没趣,再也不给她送东西了,可怎么好? 她还指着他多送些好东西给她,改善她的生活呢。 毕竟,皇帝陛下送出手的东西,那可都是好东西! 事实证明,宁雨菡的反应,也的确让送礼的人很是受用。 就连方进忠这么一个替皇帝跑腿的,见宁雨菡如此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也是禁不住咧嘴一笑。 末了,冲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 “娘娘,您这边请!咱们一箱一箱的瞧!” * 就在方进忠在永安宫,给宁雨菡展示昭文帝送给宁雨菡的那些好东西的同时,昭文帝褒奖宁雨菡,并另赐她封号为简的旨意,也已晓谕六宫。 乍一听闻这一旨意,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看宁雨菡笑话的众嫔妃们,只觉得被啪啪打脸,脸都快被打肿了: 她们正在笑话宁氏父亲成了白身,宁氏成了白身之女,陛下就立时下旨大大的褒奖了宁氏一番,还给她另赐了封号。 这,这…… 所以说,她们是白幸灾乐祸了一场? 小丑竟是她们自己! 嘶,脸好疼! 第158章 简在帝心 雨花阁 忽闻她们父亲被罢免官职,永不录用之后,万宝林和郭选侍二人便在在屋中对坐,相顾无言。 皆是一副愁眉不展,连连叹气的模样。 “万姐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选侍重重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道。 她爹原本官职就小,不过是个微末的小小七品县令。 可这下好了,就连这小小的七品县令也没保住,直接被一撸到底,变成了白身,连带着她也沦为了白身之女。 这下子好了,指不定有多少人要笑话她呢。 她在宫中,原本就无宠、位份又低,这会儿,又成了白身之女,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闻得郭选侍的话,万宝林轻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如何是好?我怎么知道该如何是好?” 言罢,也是止不住的一迭声叹气。 这事情闹的! 父亲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可官职也没了。 她如今的心境,和郭选侍那是一模一样。 虽然父亲官位不大,只是个巡抚,在这满宫嫔妃皆为高官、世家之女的后宫,真就是有够不够瞧的。 可是,那好歹也是官宦之女啊。 这下好了! 父亲成了白身,她也成了一介白身的女儿。 原本那些高门贵女出身的嫔妃,就一直瞧不起她,往后,只怕要越加的瞧不起她了! 想想往后的日子,万宝林只觉眼前一黑。 转念又一想,她忽而勾唇一笑。 正愁容满面的郭选侍,见得万宝林忽然之间笑了,而且,还一副很是开心的样儿,一时间,也忘记了叹气,而是奇道: “万姐姐,你这是……笑什么?” 闻言,万宝林却是笑得愈加开怀,竟是咯咯咯掩唇笑个不停: “我是在笑宁氏!她的父亲,不是也一样被罢免了么?哈哈,如今,她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成为了个白身之女?” 虽然自己不高兴,但是看到旁人同样难堪,万宝林心里头便好过了不少。 尤其是,这个旁人,还是宁氏。 那她就更开心了! 能够看宁氏的笑话,万宝林就开心。 哈哈哈。 闻言,郭选侍怔了怔,继而便是猛点头,一脸的开心和得意: “对!这么说,宁氏她才真真是个大笑话呢。她以为她能够走多远?如今,他父亲成了白身,她也沦为了白身之女,她以为,她还能受宠受封、得陛下青睐?呵呵,我看她离失宠也不远了。 陛下这绝对是已经厌弃她了!不然,怎么可能将她爹给直接撸成白身,这么不给她面子。哈哈。” 和万宝林一样,郭选侍对宁雨菡也是羡慕嫉妒恨至极,看到宁雨菡倒霉,她就高兴。 一时间,郭选侍也只觉心情舒畅至极,连带着心中的忧愁与烦闷,也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万宝林和郭选侍二人,暗自幸灾乐祸不已之际,昭文帝褒奖宁雨菡,并且另赐了简这个封号,给宁雨菡的事,却已然晓谕了六宫,很快就传到她们二人的耳中。 乍一闻得这个消息,万宝林和郭选侍双双怔愣了好半晌: “秋月,你确定?陛下真的晓谕六宫,传旨褒奖了宁氏,还另赐了“简”这个封号给宁氏?” 半晌才回过神来的万宝林,犹自不可置信的望向贴身宫女秋月,十分不甘心的追问道。 言罢,她便死死盯着秋月,内心之中十分希望秋月给出否定的答案。 然而,秋月闻言,却是点头如捣蒜: “没错!确实如此。陛下确实在圣旨上大加褒奖了简昭仪娘娘。听说,还差方进忠方爷爷给简昭仪送去了不少东西呢。那些可都是陛下私库里头的好东西呐!” 提起这些,秋月眼神晶亮,眸中难掩羡慕。 而闻言,万宝林和郭选侍的心中,则是再次羡慕嫉妒恨到不行。 真是同人不同命! 凭什么? 都是父亲犯事被罢免,成了白身。 她们成了白身之女,惹人嘲笑。为往后的日子发愁。 而宁氏,却并无半分影响。 不仅未曾失了圣宠。 陛下对她又是下旨褒奖、又是晓谕六宫、又是改封号、又是送东西。 宁氏她究竟凭什么啊! * 与此同时,枫林阁 夏才人也听说了宁雨菡的父亲宁东山被罢免了官职一事,这不,她正关起门来,幸灾乐祸着呢。 “呵呵,宁氏也有今天!他父亲这会儿,被罢免了官职,都成了白身了,量她往后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一个白身的女儿,看宁氏以后还拽什么拽,狂什么狂!” 夏才人暗自高兴不已,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后宫,人多眼杂,她恨不得跑去放鞭炮庆祝。 见状,她的贴身宫女蕊儿也在一旁凑趣: “呵呵,主子说的极是呐!想来,这姝昭仪只怕是招了陛下的厌弃,这眼瞅着是蹦跶不了多久了!主子,您可要好好想个法子,力求博得陛下的青睐啊!” 夏才人也是如此作想,闻言,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时间,夏才人的心中,也是充满了干劲。 她一定要取宁氏而代之,成为下一个宠妃! 若是能够如宁氏那般好运,一举怀上龙胎,那便更好了! 哈哈。 夏才人正在这里开心不已,踌躇满志呢。 然而,她的这股子高兴劲儿,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昭文帝晓谕六宫的那道褒奖宁雨菡,并给宁雨菡另赐了封号的旨意,便也传到了枫林阁,传入了夏才人的耳中。 闻言,原本还喜气洋洋的夏才人,洋溢在唇角的笑,就这样僵在了唇角: “陛下竟待宁氏如斯?另赐封号——简。居然是简!简在帝心的简!陛下是说,宁氏简在帝心?这宁氏,竟是如此得陛下青睐,合陛下心意?” 夏才人面沉如水,一张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尽是扭曲,显得可怖至极,一旁的蕊儿见状,不由得心头一凛,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去,努力减少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引得主子注意,主子会将她当做出气筒,将满心的怒火与嫉恨,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室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的被人敲响,下一刻,门外传来守门小内侍的声音: “小主,崇德宫贤妃娘娘有请。说是请小主您过去一趟!” 第159章 别有深意的贤妃 “贤妃娘娘?” 夏才人闻言,禁不住皱眉,眸中飞速掠过一抹不甘与怒意,旋即尽数转化为畏惧与妥协。 她不情不愿的挥了挥手,示意蕊儿过去开门,自己则是一派乖巧模样,开口问道: “娘娘,可有说是有何事,叫我过去?” 门才一被打开,才发现,门口并不是唯有之前说话的那名小内侍,一旁站着的,还有另外一名宫女。 这宫女她认得,乃是崇德宫中服侍的宫女。 夏才人没想到,贤妃竟是大张旗鼓的遣了宫女传她过去崇德宫。 见状,不由一怔。 而就在她怔愣的瞬间,那名宫女已冲着夏才人屈膝行礼道: “贤妃娘娘素闻夏才人酷爱品茗。娘娘她新得了些好茶,特请夏才人过去品一品。不知夏才人可否赏光?” 话倒是说的好听,她敢不赏光么? 夏才人于心中暗啐了一口,默默吐槽,面上却是完全不敢表现出来有丝毫不满,闻言,当即笑盈盈点头: “好啊!如此,嫔妾便少不得要去叨扰贤妃娘娘了!” 说着,她又冲这名被贤妃遣来传她过去宫女略一颔首,微笑着客客气气的道: “有劳姐姐,咱们这便去崇德宫吧。” 见她一派欢喜雀跃模样,这名崇德宫的宫女遂点了点头: “才人,这边请!” 说着,宫女还冲着夏才人比了个“请”的手势,这便一路领着她,去了崇德宫。 崇德宫内 邓贤妃正坐于花厅内优哉游哉的烹着茶,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说,夏才人到了。 “让她进来吧。” 邓贤妃头也不抬的径直一挥手道。 闻言,前来禀报的宫人当即恭声应是,不过一瞬,便领了夏才人进得花厅。 才一进得花厅,夏才人便垂首,恭恭敬敬的向着邓贤妃施了一礼,口称: “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万福!” 对于贤妃,夏才人心中是又恨又惧。 谁叫对方拿捏住了她的把柄,令得她不得不听命于贤妃,在贤妃面前,夏才人也只得表现得愈发恭谦。 谁知道,这个贤妃,这次忽然叫她过来,又是在憋着什么坏? 呵,品茗? 谁信啊! 贤妃见状,则是摆了摆手,一派慈和模样,旋即又一指一旁的一张空着的椅子,道: “都是一家子姐妹,妹妹就不要拘礼了。来,快过来坐!” 夏才人被贤妃这副扮“姐妹情深”的假惺惺的模样和做派,给恶心到。 奈何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弱弱应是,旋即,按照贤妃所指,坐到了那张空椅子上。 “尝尝本宫新烹的茶。” 将夏才人的战战兢兢,尽数瞧在眼中,邓贤妃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面上依旧一派和善慈蔼模样,捧过一小盏茶,递到夏才人的面前,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位是个如观音菩萨一般心慈心善好说话的主儿。 夏才人心里头却是开始打着鼓,闻言,也只得强笑着依言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平心而论,茶确实是好茶。 然而,夏才人可无心去品这茶的滋味儿。 “娘娘,您叫嫔妾过来,不知是有何事?” 夏才人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人都到了。 就有事说事呗。 这儿可是贤妃自己个的地方,这位实在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不是么? 邓贤妃闻言,闲闲的瞥了夏才人一眼,眸中颇有些玩味: “瞧妹妹说的!妹妹你想多了。本宫只是正好得了好茶,听闻妹妹你喜欢品茗,才特意叫来妹妹你来本宫宫中,一起品茗来着。你说,是不是啊?” 夏才人闻言,当即垂眸称是: “是!是!娘娘说的是!” 心中则是吐槽: 你说是,我敢不说是么? 算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也不问了,且听贤妃接下来怎么说。 反正,对方单纯只是叫她过来品茗,夏才人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的。 贤妃会有这么好心? 呵。 “夏妹妹,你听说了陛下褒奖宁氏,并另赐封号与她的事儿了么?” 邓贤妃一边品茗,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道。 闻言,夏才人心中暗道: 贤妃这就是明知故问! 这件事,陛下都已经晓谕六宫了,这阖宫上下,眼下谁还不知这事儿啊。 思及此,夏才人心里头不由暗自撇嘴,面上却还是一派娇憨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嗯,这件事,臣妾也听说了。” 闻言,邓贤妃点了点头,又状似不经意般继续道: “姝昭仪,哦,不,如今,她是简昭仪了。简昭仪如今,可是在这后宫之中,风光无两,越来越得圣心了呐!若是她顺利诞下龙裔,想来必会更加受宠。说不得,还能更进一步呢。夏妹妹,你说是吧?” 虽心知,邓贤妃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夏才人闻言,却还是忍不住咬牙: 这些,还需要邓贤妃你来说么? 她一早就想到了。 正是因着如此,她才对宁雨菡越发的羡慕嫉妒恨啊。 她谋算了这么许多,却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小才人。 宁氏,她凭什么? 帝宠、位份、皇嗣……宁氏都唾手可得。 宁氏她究竟凭什么这般好命! 坐在一旁的贤妃,自也将夏才人的羡慕嫉妒、与咬牙切齿的模样,给尽数看了个正着,见状,邓贤妃只是一笑,眸中的算计一闪而过,唇角掠过一抹玩味的弧度,再次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你还真别说,简昭仪虽有幸怀上龙裔,可她这一直以来,也真是够惊险的。别的且不说,就拿前几日柔嫔,哦,不,是已赐白绫自裁的庶人付氏来说吧,她突然发了疯似的,朝着简昭仪的肚子上撞,当时,可是把本宫给吓坏了! 若是真让她一头撞上简昭仪的肚子,那简昭仪和她腹中的皇嗣,可就不好了!搞不好,那就是一尸三命!夏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贤妃一番话毕,便是倏然抬眸,别有深意的瞥向夏才人。 闻得邓贤妃的话,夏才人则是一副似有所悟的模样,迎上邓贤妃投注过来的灼灼目光,夏才人猛的一个激灵,电光火石之间,她便明白了邓贤妃的话中之意: “你……贤妃娘娘,你是想要嫔妾去撞宁氏的肚子?除了她和她肚子里头的那块肉?” 第160章 阴谋再起 穷图匕现。 夏才人终于搞清楚了贤妃此番找她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竟然是想要她去撞宁氏的肚子,搞死宁氏和她腹中的皇嗣! 虽然早已对邓贤妃的阴险歹毒有所了解,然而,这一刻,对于贤妃的阴险歹毒,夏才人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夏才人禁不住惊呼出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邓贤妃。 而迎上夏才人满是惊诧与不敢置信的目光,贤妃则是依旧老神在在,一副没事人模样一般,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笑道: “瞧夏妹妹你说的!本宫什么时候,指使你去撞宁氏的肚子了?” 说着,邓贤妃又抬眸,笑意盈盈瞥向夏才人,虽然是在笑,在夏才人看来,那笑容却是不达眼底,显得格外渗人: “有些事情,哪里需要咱们自己个动手做?只需动一动嘴,自会有人替咱们把事情,都办了,不是么?” 闻得她这话,夏才人真想骂人: 你丫倒是张张口,就完事了。 却是指使我做这些。 贤妃,你丫还好意思说! 然而,碍于自己那要命的把柄,还捏在邓贤妃手上,夏才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最终,也只是讷讷应是: “贤妃娘娘说的是。只是……这毕竟不是小事,需得从长计议才是呐!” 贤妃闻言一笑,十分和蔼的抬手轻拍了拍夏才人的手背: “嗯,不急!只要妹妹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便是。” 夏美人闻言,眸中暗芒一闪而过,却还是点了点头: “嫔妾省得!嫔妾自不会让贤妃娘娘失望。” * 时间眨眼又过两月,转眼便到了除夕那一日。 冷宫中的沈庶人,蜷缩着坐在四处漏风的角落里,耳中遥遥听得外头传来的喧嚣,听得宫人们间或提起不久之后的除夕宫宴,木然的脸上,透露着向往与欣羡。 除夕宫宴啊。 难怪外头这般热闹,连带着冷宫附近都貌似多了不少人气。 想来,这些人里里外外、忙忙碌碌,都是在为晚些时候即将举行的除夕宫宴做准备。 由此可知,这个除夕宫宴,应是格外的热闹且隆重。 自己入宫时,没有赶上一场如此隆重的宫宴。 若是此时,自己不是被贬,打入冷宫,想来,也必是能参加这除夕宫宴,感受一下这等无限风光与荣光的。 可惜…… 唉。 沈庶人禁不住悠悠一叹,眸中闪过黯然,与无限的幽怨不甘。 就在这时,她所居住的破败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人给一把打开。 紧接着,一名身穿灰色斗篷的人,闪身而入。 这人一整个人,都被遮掩在灰色斗篷中,沈庶人一时间,倒是完全瞧不清,此人究竟是谁。 甚至连男女,都难以辨认。 “你是谁?” 见得来人,沈庶人下意识开口道。 自她被废、打入冷宫之后,就从没有人来瞧过她。 就连在冷宫这边当差的宫人,也懒得理她。 这个时候,更不会进她的屋子。 所以说,面前这人,究竟是人。 她来此,是要做甚? 然而,并不待沈庶人疑惑太久,来人便一把掀开了罩在她身上的灰色斗篷,露出了她的真颜: “沈姐姐,是我啊!淳儿来看你了!” 原来,来人竟是夏才人夏淳儿。 只见,她可爱的一张圆圆脸上,满是娇憨,冲着沈庶人盈盈一笑。 说着,她还朝着沈庶人晃了晃拎在手中的食盒: “我还给沈姐姐你带来了不少好吃呢。今日是除夕,姐姐阖该好好吃上一顿才是。” 说着,夏才人便一把打开了食盒。 里面满满当当,的确摆满了不少好吃的。 而且,还都是沈庶人一向最喜欢吃的吃食。 沈庶人见状,眼前一亮,当即冲过去,一把接过夏才人手中的食盒,开始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自从被打入冷宫,她都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每日都是冷饭馊食,一个不好,还要饿肚子。 这一切,令得沈庶人压根不及多想,自她被贬、打入冷宫之后,便从未曾出现过的夏才人,因何会突然出现在此,便迫不及待的胡吃海喝起来。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饿了。 哪里顾得上这些啊! 见沈庶人这幅样儿,瞅着她如今形容狼狈,如路边饿殍一般的模样,夏才人眸中掠过一抹轻蔑与一丝嫌恶。 环视了一眼这破败的屋子,夏才人眸中的嫌恶更甚。 嫌弃的在鼻间挥了挥手,试图煽去萦绕在鼻间的霉味。 若不是沈氏于她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她才不会踏足此处。 这里哪里是人呆的地界? 狗见了都要嫌弃的! 咦~ “沈姐姐,你可能还不知,宁氏——就是你素来瞧不起的那个小小县令之女,宁雨菡,她有孕了!在姐姐你被诊出假孕,打入冷宫后不久,这个宁氏便爆出有孕三月有余,还被陛下直接封为了嫔呐。” 见沈庶人自顾自狼吞虎咽着食盒中的食物,夏才人状似不经意的道。 沈庶人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眸中划过一抹意外与震惊,面上染上一抹深深的幽怨与不甘。 她被打入冷宫之后,对于外头的事情,自是一概不知。 真没想到,她看不起的宁氏,居然如此好命的真的有了身孕,还被封了嫔。 不过,仅仅也就是一瞬,沈庶人又埋下头去,继续狼吞虎咽的吃起东西来。 虽然心中很是不甘,可这些,又关她什么事呢? 如今,对于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她来说,能够填饱肚子,吃顿好的,这比什么都来得实在且重要! 见沈庶人不过略微怔忪,便又开始兀自埋首狼吞虎咽起来,夏才人眸中幽光一闪,又再开口道: “太医后来又断言,宁氏怀的定是男胎,皇上龙心大悦,竟封了这个宁氏为昭仪,并特特赐下了封号。如今,宁氏已经是九嫔之首——高高在上的从二品简昭仪娘娘了!唉,宁氏这运道,真真是叫人羡慕呐!沈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闻言,沈庶人的手上动作又是一顿,面上的幽怨与不甘之色更甚,隐隐还有些扭曲。 不过,如此情状,也只是一瞬,末了,她又垂下头去,开始继续狼吞虎咽着食物。 将她面上,那一闪而过的不甘与扭曲,尽数瞧在眼中,夏才人眸中掠过一抹充满算计的笑意: 沈庶人还会不甘就好! 如此,就不愁,这蠢货不会上她的套,不为她所用! 第161章 除夕夜惊魂 瞅了眼,正乱没形象,狼吞虎咽中的沈庶人,夏才人眸中幽光一闪,又再次开口道: “沈姐姐,你真的甘心么?甘心在这冷宫之中,就这样了此残生?甘心看到你打从心里瞧不起的宁氏,有宠有子,步步高升?” 闻言,正在埋头狼吞虎咽中的沈庶人,身子明显一震: 甘心? 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够如何呢? 满腹的愤懑与委屈,手上的食物,也瞬间失去了滋味,在沈庶人看来,这些美味的食物,都没有刚才那会儿看起来那么香了。 她满怀心思,不再狼吞虎咽,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食盒中的食物。 见沈庶人如此,夏才人便知,她适才的那些话,沈庶人是听进心里头去了。 见状,夏才人勾了勾唇,做出一副苦大仇深、同仇敌忾的模样,继续道: “沈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当初就是宁氏谋害了沈姐姐你!是她害沈姐姐你假孕,遭皇上厌弃,是她害沈姐姐你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 夏才人一番话,说的端的是煞有其事。 当然,她的这番话,其实根本就是在胡诌。 似怕沈庶人会不信,一时话毕,夏才人不过略顿了顿,便又再次开口道: “这事儿,我也是最近好不容易才查出来的!绝对千真万确!沈姐姐,你之所以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全都是被这宁氏所害啊。沈姐姐,你就不气、不恨、不想报复么?” 不得不说,夏才人是懂睁眼说瞎话,并且十分懂得如何拱火的。 一番话,颠倒黑白,极尽煽动之能事。 而闻得她的话,沈庶人原本极力按捺的愤懑与不甘,也在此时,达到了顶点,令得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宁氏,你个贱人竟敢害我!我要你去死!” 沈庶人似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疯魔般的尖叫出声。 说着,她便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向着屋外奔去。 见状,夏才人眸中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就知道会如此! 沈氏还是这般没脑子。 她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挑唆激怒了。 唇角微勾间,夏才人追着沈庶人的背影,“好意”提醒道: “沈姐姐这是要去寻宁氏问个清楚么?今日除夕宫宴,宁氏她身为从二品昭仪,必是要参加的。今日的除夕宫宴,乃是在正阳殿举行。姐姐你若是在正阳殿附近等着,必是能够见到宁氏的!” 沈庶人闻言,身形一滞,旋即便一路向着冷宫外冲去。 夏才人见此情状,又是得意一勾唇: 冷宫这边,她早就做了手脚,沈氏这一路,应是畅通无阻的。 只待晚些时候…… 哈哈,应是有好戏看了! 思及此,夏才人眸中精光一闪,这才拿起食盒,飞速环视了一眼四周。 见四下里空无一人,确定没有人见得她来过冷宫,夏才人这才一脸得意的绕着僻静小路,一路向着她的寝宫——枫林阁而去。 * 傍晚时分 永安宫 “娘娘,喝碗燕窝粥再去正阳殿吧。” 周嬷嬷殷勤的递了碗燕窝粥,到宁雨菡手边,道。 闻言,宁雨菡也并未曾拒绝,而是从善如流的一把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燕窝粥,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待会儿去参加除夕宫宴,宁雨菡可没指望能吃饱。 宴席上的菜色…… 懂的人都懂。 且先吃一碗燕窝粥,垫一垫肚子,也是极好的! 毕竟,就算她能挨饿,她肚子里的孩儿们也是挨不得饿的啊。 思及此,宁雨菡下意识摸了摸她那俨然已经大得有些骇人的肚子,眸中满是慈爱。 如今,她已有孕九月有余,离预产期还有半月。 依宁雨菡的性格,她自然是不想出门,更不想去参加这什么劳什子除夕宫宴的。 然而,除夕宫宴,一年才办一次。 按例,后宫嫔妃都需得到场,为来年博个好彩头。 若她不去,总归是有些不太好。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可是迷信得很。 若是她此番未曾到场,一旦来年有何不顺,只怕这些人便会在背地里嚼舌根,觉得是她没有出席除夕宫宴,而招致的晦气。 宁雨菡表示,这种黑锅,她可不背! 所以,也少不得捧着个大肚子,过去除夕宫宴上走个过场了。 她与李元珩一早就说好了。 去到除夕宫宴之后,她略坐坐,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想来,也不碍事。 不过一瞬,一小碗燕窝粥就被宁雨菡给吃了个干净。 简单的梳洗打扮了一番,脂粉都未施,宁雨菡便在初夏、碧桃,一左一右的搀扶,和永安宫宫人的簇拥下,乘上步辇,一路向着举办除夕宫宴的正阳殿而去。 大冬天的原本就黑得早,此时,天色也已擦黑。 天空中更是开始飘起了雪花。 见此情状,初夏不由关切道: “娘娘,您冷不冷?要不要奴婢再给您添件外裳?” 临出门时,初夏特意带了很多衣裳,就是怕自己娘娘被冻着。 说话间,初夏便预备给宁雨菡添衣,见状,宁雨菡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好着呢。不冷!” 说着,她指了指身上的毛皮大氅,又露出了手中捧着的暖手炉给初夏瞧: “这又是大氅,又是暖手炉的,冷什么啊?” 这丫头!就是关心太过了! 初夏见状,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一旁的碧桃见状,赶紧插科打诨。 主仆几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笑笑,步辇一路向着正阳殿前行,隐约已能瞧见正阳殿那边的灯光和高高悬挂的灯笼了。 见状,碧桃不由欣喜道: “娘娘,咱们拐过去,就到正阳殿!” 然而,就在这时,状况却是突生。 就在碧桃说话间,宁雨菡所乘坐的步辇,正好经过一座假山,而此时,从假山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 趁着宁雨菡一行人没注意,这人影,猛的向着坐在步辇上的宁雨菡撞去: “宁氏,你个贱人!你去死!去死!” 待到一众人等察觉到这一切,却已是为时晚矣。 …… 第162章 血!娘娘,您见红了! “娘娘,小心!” 见得冲过来的人,初夏不由得惊呼,她想要冲过去拦住那冲过来的人,谁知,那人却好似疯魔了一般,力气倍儿大。 初夏不但没挡住,还连带着一起被撞。 下一刻,便听得轰的一声,宁雨菡所乘坐的步辇被直接撞翻,宁雨菡直接从步辇上摔了下去。 不幸之中的万幸则是,碧桃下意识冲了过去,给宁雨菡做了肉垫。 是以,宁雨菡并没有直接摔到地上,而是摔在了碧桃的身上,再滚落到地上。 摔得并没有那么严重。 然而,纵使如此,宁雨菡却还是捂住肚子,皱着眉形容痛苦的呢喃: “疼!好疼!我的肚子……” 宁雨菡感觉自己肚子正一抽一抽的,很明显感受到了宫口处的收缩。 她这是……要生了? 听得宁雨菡的痛呼与呢喃,被撞懵了,才刚自地上爬起的初夏,赶忙过去查看,下一刻,她便是禁不住惊呼出声: “血!娘娘,您见红了!” 盯着地上的一滩血渍,初夏瞬间面色惨白,惊恐万分。 周嬷嬷见状,则是皱着眉,一迭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娘娘抬回去!快!” 孕妇见红,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娘娘月份已经这么大了,而且,还怀着双胎。 一时间,周嬷嬷的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催促着宫人赶紧将宁雨菡抬回去。 索性,这边离永安宫不算远,不然,真的是要愁死个人了! 宫人们闻言,忙齐齐应是,正预备去抬摔倒在地的宁雨菡,却是被宁雨菡厉声喝住: “且慢!我可能是要生了!快去请太医。遣人去通知皇上。快!” 周嬷嬷闻言,又急又骇,忙不迭应是,迅速遣了两个宫人,一个去太医院请太医,一个去通知皇上。 眼见得周嬷嬷已经遣人去请了太医,又通知了皇帝,宁雨菡这才指挥着宫人,一点点将她自地上挪起,扶上步辇,一路小心翼翼向着永安宫而去。 她此时即将临盆,又被撞了一下,一个不好,便会影响正常生产。 所以,万万得要小心! 眼见得步辇驶离,周嬷嬷却没有立时跟上,而是指挥人去抓那撞了娘娘的歹人: “把那撞娘娘的歹人给逮住!快!” 这歹人其心可诛,分明就是冲着他们娘娘来的。可不能让她给跑了! 闻言,几名宫人领命而去,很快便将那撞宁雨菡的歹人,给逮了回来。 在瞧清了此人的容貌之后,众人皆是一脸意外: “你……沈庶人!居然是你!” 周嬷嬷目光之中满是惊异,似完全未曾料到,谋害他们娘娘的歹人,竟是早已被贬、打入冷宫的沈庶人。 更让周嬷嬷等人搞不明白的是—— 他们娘娘和这沈庶人,素无交集。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沈庶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何要害他们娘娘? 不过,周嬷嬷等人也实在顾不上这些,眼下,他们娘娘才是最重要的! 挥了挥手,命宫人将这歹人给带上,周嬷嬷便忙不迭追着前头的步辇而去。 正阳殿中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好一派热闹繁华。 端坐于正中央上首御座之上的李元珩,此时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时朝着殿外张望一番。 这个点儿,那娇人儿怎的还没有到? 李元珩心中纳闷,刚想吩咐方进忠遣人去看看,守门的小内侍,便领着一名神色十分慌乱的宫人一路奔了进来。 见状,李元珩的眉心,不由一跳。 这个神色慌乱的宫人,他认得。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应是永安宫服侍的宫人。 莫不是,那娇人儿出事了? 事实证明,李元珩所料不错。 但见那名神色慌乱的宫人,疾步奔到近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便是急急开口,一迭声的道: “陛下,不好了!出事了!简昭仪娘娘在来正阳殿的途中,被人从步辇上撞倒,摔下了步辇。这会儿,已然见了红!” “什么?雨菡她见红了?” 李元珩闻言,倏的坐直了身子,面上难掩紧张: “雨菡呢?她此刻人在何处?” “简昭仪娘娘她应是被抬回永安宫去了。” 闻言,年轻帝王腾的一下,自御座上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往殿外走: “摆驾永安宫!快!” 此时,御辇正停在正阳殿门口,还未曾来得及撤下,李元珩径直坐上御辇,向着永安宫的方向而去。 见得这一幕,殿内众人尽皆傻眼。 见此情状,有幸前来赴宴的朝廷大臣,王公贵族,不由都有些面面相觑,纷纷在心中,暗自咋舌于简昭仪的受宠程度。 早就听说,简昭仪颇受圣宠。 他们原还以为,都是道听途说。 今日一见…… 这哪里是什么道听途说啊? 现在一瞧,这位简昭仪娘娘当真是圣宠隆重,比之他们听说的,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君不见,陛下一听说简昭仪娘娘出事,连除夕宫宴也不顾,抛下满殿的王公大臣与后宫嫔妃,便直接摆驾永安宫了么? 啧啧,陛下可真是宠爱简昭仪呐! 而此时,坐于殿内的一众嫔妃们的心情,与那些王公大臣们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见得陛下倏然起身离去,众嫔妃皆是一怔,旋即,便是齐齐脸色一沉。 不少人面上难掩嫉妒与扭曲。 而坐于上首位置的谢皇后的面色,更是尤为难看: 值此除夕宫宴,陛下竟为了宁氏,直接抽身走人,成何体统? 她身为堂堂皇后,竟被陛下这般无视,就这般撂在这里,又是何其难堪! 谢皇后心中愤懑,半晌,她才按捺下心中思绪,端着一副仪态万千的国民款儿,强笑道: “简昭仪怀着龙裔,月份也大了,陛下自然着紧着些。” 说着,谢皇后便犹如无事人一般,举起了案上的酒樽,示意除夕宫宴继续: “诸位臣功,别拘着,尽管畅饮畅聊!” 皇上虽走了,这除夕宫宴,却还得要继续。 不过,谢皇后话虽这么说,殿内众人却早已无心再饮宴。 就连谢皇后本人的目光,也不由连连向着殿外瞥去,心思更是早已飘远: 宁氏被撞、见红,搞不好就要早产。 此番如此凶险,说不得,宁氏便就一命呜呼了。 若是她腹中的皇嗣能够保住,宁氏一死,她这个皇后,便能顺理成章的抱养宁氏所出的皇儿在她膝下。 呵呵,真是天助她也! 第163章 简昭仪娘娘这是要生了 永安宫 昭文帝与众太医几乎前后脚赶到。 乍一听闻简昭仪见红,太医院一众太医都紧张到不行,今日当值的太医,几乎倾巢而来,急急前往永安宫。 谁知,在永安宫宫门前,却与同样急急赶来的皇帝陛下的御驾,撞了个正着。 “参见陛下!” 见得御驾到来,众太医忙不迭行礼。 李元珩却是面容焦急,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免礼!不拘这些!众卿还不赶紧进去瞧瞧简昭仪如何了?” 众太医闻言,当即连连称是,鱼贯着进了永安宫。 而这个时候,宁雨菡早已被人扶进了早已备好的产房之中,医女汐月,并周嬷嬷、银屏、初夏、碧桃等人,此时,正守在这里。 另有几名稳婆,在此随时待命。 汐月一直在替宁雨菡按摩穴位,而榻上的宁雨菡,则是一直皱眉不语,不时发出难耐的哼哼声。 就在这时,众太医走了进来。 挨个替宁雨菡把完脉之后,还是太医令郭太医最先开口: “简昭仪娘娘这是要生了!” 说着,郭太医又颇为赞许的睨了一旁的汐月一眼: “你做的不错!” 汐月按摩那些穴位,对如今的简昭仪娘娘,明显是大有裨益的。 也是这妮子处理得当,宫人伺候精心,如若不然,简昭仪娘娘恐有流产之忧。 “太医令大人谬赞了!” 汐月垂首恭声道。 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仍旧一直在替宁雨菡按摩穴位。 间或又瞄一眼榻上的宁雨菡,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她可不是在自谦。 而是,这些,都是简昭仪之前教给她的法子,而这会儿,也是简昭仪吩咐她替她按摩穴位的。 她不过是照做而已,自是当不得旁人的夸赞。 而此时,宁雨菡虽蹙着眉,一副难耐模样,却也只是妇人即将临盆前的正常反应,并无异常,更不似流产之兆。 见此情状,众太医尽皆松了口气,吩咐稳婆和医女汐月在产房小心伺候,若有异常,随时来报,他们就守在外间。 如是这般吩咐一番,众太医这才鱼贯着走出了产房。 毕竟, 男女有别。 且,还是后宫嫔妃生产,太医们都是男人,自然还是需得避忌一二的。 总不能大喇喇的呆在产房,看着简昭仪娘娘生产。 若是如此,陛下还不得一刀砍了他们啊。 “怎么样?简昭仪如何了?” 李元珩原本正在产房外,不耐的来回踱着步,乍一见得太医们鱼贯而出,忙几步来到他们面前,问道。 闻言,众太医彼此对视一眼,还是太医令郭太医率先开口道: “禀皇上,简昭仪娘娘无碍。虽则被摔倒在地,幸而随行的宫人处理得当,娘娘并无大碍。” 郭太医自是不知,宫人之所以处理得当,完全是按照宁雨菡的吩咐行事。 若不是宁雨菡在那里指挥,在将宁雨菡自地上抬起,抬回永安宫这个过程,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流产,亦或者是腹中胎儿受损。 也就是宁雨菡有着丰富的相关知识与经验,且临危不乱,才没有造成这样的悲剧。 闻得太医令郭太医的话,李元珩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谁曾想,郭太医又紧接着开口道: “只是,简昭仪娘娘这会儿,只怕是要生了!” 李元珩:“……!!!” “要生了?竟是要早产?” 孩子未足月早产,总归是有一定风险的。 何况,宁雨菡肚子里头怀着的,还是双胎。 这么一来,简直是危险加倍! 思及此,李元珩的面色不由一沉,死死盯着眼前的一众太医,沉声开口道: “朕不管你们用何等手段方法,务必要令简昭仪与她腹中皇嗣,母子平安!听清楚了,朕要的,是母子平安!” 众太医闻言,心头皆是一凛,只得齐齐躬身应是: “陛下微臣等自当尽力!” 他们也只能尽力。 妇人生产这事儿,就犹如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纵使是大罗神仙在此,也不敢打包票的啊。 何况,他们这等凡夫俗子,区区太医呢。 唉。 对于众太医的回答,李元珩明显并不满意,闻言,冷哼一声,转而眼神一厉: “冲撞简昭仪的罪人沈氏何在?” 听得李元珩的这声“罪人”,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陛下这是直接定了沈庶人的罪了。 那沈庶人,只怕也是决计讨不到好了! 不过,也是! 冲撞有孕嫔妃,可是大罪。 且,这位嫔妃,不仅有宠,怀着的还是陛下迄今为止头一份的骨肉,陛下能不怒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嘶,这沈庶人,哦,不,是罪人沈氏,估计要完! 有机灵是小太监立时恭声道: “禀陛下,沈氏已被奴才等现场逮住,现已被关起来了!” 李元珩闻言,眼神再次一厉,冲这小太监挥了挥手: “将她带过来!” 竟敢冲撞雨菡,谋害皇嗣。 这个沈氏,真是好大的胆! 他岂能饶她?! 哼。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闻言,忙不迭道。 说话间,便一溜烟儿的向着关押沈氏的地方而去。 不过一瞬,小太监便白着脸跑了过来: “陛……陛下,罪人沈氏自缢了!” 闻言,李元珩当即一皱眉: “自缢?” 小太监诺诺点头: “是!是!奴才刚才过去关押沈氏的地方,才一进去,便发现,沈氏头上血流如注,应是趁着奴才等不备之际,撞墙自缢了!” 永安宫这边忙忙乱乱的,一时间,也是顾不上被关押中的沈氏,原本想着,被捆绑的沈氏,应是无法逃跑。 谁曾想,沈氏的确没跑,却是撞墙自缢而亡。 不过,对此,小太监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来,沈氏也知,她此番冲撞简昭仪娘娘,谋害皇嗣,是犯下了大罪。 自缢对于沈氏来说,已然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若不然,陛下的处置只怕更为严厉。 她只怕会死得更惨。 “哼,真是便宜她了!” 闻得小太监的话,李元珩不由冷哼一声: “方进忠,你过去瞧瞧。若果真是如此,便将人拖下去埋了。不要脏了简昭仪的地方!” 第164章 走!赶紧走! 方进忠恭声应是,这便领命而去。 心道: 陛下对罪人沈氏,真是厌恶至极。 这是见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了! 待被小太监领着来到关押沈氏的地方,便见沈氏果如小太监所说的那般,撞破了脑壳,血流如注的倒在血泊中。 方进忠上得前去,探了探鼻息,又试了试脉搏,确定沈氏的确是死得透透的了。 他这才嫌恶的挥了挥手: “将她抬出去,不拘找个什么地方埋了吧。” 跟随着方进忠而来的小太监们,自是恭声应是。 旋即便上得前来,七手八脚的拖拽着沈氏的尸体,向着外间而去。 瞅着全身脏污不堪,凄凉又狼狈的沈氏,被一众小太监拖拽着渐行渐远,方进忠脑海中,不由浮现起沈氏昔日的模样。 犹记得这位也曾是光鲜亮丽,骄矜高傲的主儿。 仗着自己出身高门,又怀有龙裔,在后宫很是趾高气扬,作威作福了一阵。 甚至,连他这个御前总管都不放在眼中,暗地里骂他是老货、阉人。 谁曾想,昔日风光无限的沈氏,这会儿,竟是会死的如此凄惨。 不但入不了皇陵、妃陵,连一个坟墓也无。 至多也就是一张破席子卷一卷,随便往乱葬岗一扔的命。 这尸首,说不定立时就要被哪只野狗给啃没了呢。 啧,这就是个没运道、没福气的。 所以说,她是有多想不开,要去冲撞、招惹好运道的简昭仪娘娘呢? 这不是纯粹就是寿星公上吊,找死么? 方进忠摇了摇头,兀自回返前去向昭文帝复命去也。 疾步返回产房外,见昭文帝仍旧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方进忠忙上得前去,恭声道: “陛下,经查明,罪人沈氏确已自缢身亡。奴才已经命人将她抬出去了。” 至于抬出去之后,会是怎么一回事儿,方进忠并没有多说。 而显然,此时,李元珩满心满意都在惦记着产房内即将临盆的宁雨菡,对于沈氏的生死,压根就不上心,也并不在意。 闻言,只是轻“嗯”一声。 旋即,他便又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时不时朝着产房那边张望一番。 见皇帝陛下如此模样,一旁的太医令郭太医禁不住好意提醒道: “陛下,简昭仪娘娘乃是第一次生产,妇人头一次生产都没那么快。离昭仪娘娘产下皇嗣,还早着呢。不若,陛下先去歇息一会儿。若是昭仪娘娘这边有何动向,微臣等再立时向陛下您禀报。” 郭太医的话,说的比较委婉。 那就是—— 陛下您该干嘛干嘛。 简昭仪娘娘这一时之间,可是生不下来。 闻言,方进忠也劝道: “陛下,郭太医说的是!陛下您要不要返回除夕宫宴瞧瞧?” 忽闻简昭仪摔倒见红,皇上可是匆匆自除夕宫宴中途离席的。 就这样,撂下王公大臣,满宫妃嫔,这也不合适啊。 如今,既知晓,简昭仪娘娘有惊无险,暂且无事。 陛下阖该回去瞧瞧。 怎么着,也该在除夕宫宴上,再露个面啊! 闻言,李元珩不由皱眉,兀自沉吟不语。 而就在这时,殿外又是一阵喧嚣,紧接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而后,便见谢皇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而来: “见过陛下!” 径直来到昭文帝跟前,谢皇后冲着李元珩屈膝一福。 见状,李元珩不由挑眉: “皇后怎么来了?” 谢皇后闻言,则是抿唇一笑,笑得一派温婉端庄: “正阳殿那头的除夕宫宴已经散了。臣妾担忧简昭仪妹妹,故宫宴一散,便径直前来探望。” 皇帝陛下中途突然离席,而且还事关宫中唯一孕有皇嗣的嫔妃,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前朝那些大臣王公,都哪里还有心思宴饮? 不过略略又坐了一会儿,众人便开始纷纷出言告退,一场除夕宫宴,也就此草草结束,早早的散了。 宫宴刚散,谢皇后便直接摆驾永安宫。 毕竟,对于简昭仪的状况,谢皇后也迫不及待想要第一时间知晓不是? “哦?原是如此!” 闻得皇后的话,李元珩又是一挑眉。 他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忽闻殿外又是一阵嘈杂。 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下一刻,宫中一众嫔妃竟是鱼贯而入。 待到来到近前,众嫔妃齐齐冲着李元珩行礼,口称: “参见陛下!” 端的是衣香鬓影,争奇斗艳。 因着要参加除夕宫宴,不少嫔妃都特意打扮过。 这会儿,站在一起,浓烈的脂粉味和香粉味,便是扑面而来,李元珩忍不住皱眉: “尔等怎的也过来了?” 闻得昭文帝的话,为首的王贵妃当即一脸委屈: “皇帝表哥,瞧你说的!我们这不也是担心简昭仪,怕她被撞之后,有何闪失,才特地过来瞧瞧的么?” 话虽如此说,然而,王贵妃内心之中,则显然并不是这般想的。 呵,担心宁氏那贱人? 怎么可能! 听得宁氏被撞倒在地,还见了红,王贵妃的心里头可是乐开了花。 她可是巴不得宁氏被这么一撞、一见红,便直接小产、或难产,最好一尸三命才好呐! 这会儿,宫宴才散,便迫不及待的跑到永安宫这边来,也不过是想要确定宁氏的惨状罢了。 顺带着,还能在皇帝表哥面前卖个好,给皇帝表哥留下一个她贤良大度,关心后宫姐妹的印象。 不得不说,包括贤妃在内的其余一众嫔妃,此时,与王贵妃心中的想法,那是如出一辙。 她们皆都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看宁雨菡的笑话,巴不得她被这么一摔,直接一尸三命。 顺带着,还不忘在皇帝面前,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搏一搏昭文帝的好感。 然而,昭文帝却对此无感,闻得王贵妃的话,年轻帝王直皱眉,不耐的挥了挥手: “简昭仪无碍。你们都给朕出去!不要妨碍简昭仪生产!” 这些女人闹哄哄的杵在这儿,还一股子刺鼻的浓烈脂粉味儿,他闻着瞅着听着都心烦难受,何况是正在产房内生产的雨菡? 走!赶紧走! 别妨碍雨菡生产! 现如今,雨菡能够顺利产下这一胎,才是正经! 第165章 都给朕闭嘴! 耳听得昭文帝毫不客气的直接赶人,众嫔妃的面上都有些挂不住,心中更是郁闷不已。 陛下就这么不待见她们,满心满眼的全都是产房之中的简昭仪么? 真是……好气啊! 而其中,尤以王贵妃最为郁闷与愤恨。 宁氏,你个贱人! 你去死! 去死! 王贵妃于心中,暗自将宁雨菡暗骂了无数遍,面上则是强笑着道: “如此,青鸾和众位姐妹便先退下,不妨碍简昭仪生产了。不过,皇帝表哥,你继续呆在这儿也不好吧。堂堂帝王杵在产房门口,这叫什么事儿啊。还是和青鸾一起离开吧。” 闻得她的话,昭文帝尚且未表态,其余一众嫔妃却是暗道: 贵妃实在狡猾! 她这是迂回的想要拐了陛下回宫呢。 切,当谁瞧不出来啊。 谢皇后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王贵妃,难得的没有反驳她的话和提议,而是附和着开口道: “陛下,贵妃说的是!您呆在这儿也不合适,少不得也会妨碍道简昭仪正常生产。您想啊,您堂堂天子,杵在产房外,把太医和稳婆全都唬得不轻,他们畏惧天威,难免束手束脚,这反倒是不美!陛下不若也早些离开吧。 待到简昭仪这边有了好消息,自然会有奴才向陛下您禀报的!” 不得不说,谢皇后此刻,虽然是有意将皇帝给从永安宫支走,说的却还是有几分道理。 李元珩闻言沉吟片刻,遂点了点头: “皇后所言甚是!朕站在这儿,确实会妨碍简昭仪生产。” 谢皇后闻言,面上一喜,正打算上得前去,拉过李元珩,携着皇帝陛下一起离开永安宫。 心里头更盘算着,将李元珩拐回坤宁宫的可能性。 毕竟,今日是除夕。 这样的大日子,陛下阖该宿在她这个正宫皇后的寝宫处,这才是正经与体面。 然而,还不待谢皇后上得前去,李元珩便又一指离产房最近的一处侧殿,道: “朕便去那侧殿静待简昭仪生产吧。” 谢皇后闻言,面色一僵,飞速掠过一抹不满与扭曲。 然而,年轻帝王却压根不不同她多作废话,大长腿一迈,径直向着不远处的侧殿而去。 见状,谢皇后、王贵妃、以及一众嫔妃们,皆是暗自咬牙,却还是呼啦啦一起跟随李元珩来到侧殿之中。 “尔等怎的也跟来了?” 才一在方进忠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定,便瞧见了一路尾随而来的一溜“小尾巴”,李元珩不由皱眉。 “陛下,臣妾这会儿走了,也不安心。还是让臣妾留下来,陪着陛下一起静待简昭仪生产吧。” 谢皇后率先表态,状似一派温良贤淑模样道。 身为皇后,她是有义务看顾后宫嫔妃平安生产的。 这会儿,如此表态,也实属没错。 还能借机搏一搏皇帝陛下的好感,立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宫国母的人设。 对此,谢皇后自是不会放过的。 何况,谢皇后也时刻关注着宁雨菡生产的动态,这会儿,哪里肯就此离开呢? “皇帝表哥,我不走!我就这里陪着皇帝表哥。” 闻得谢皇后的话,王贵妃也急急道。 她才舍不得将皇帝表哥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何况,宁氏那贱人正在生产。 生的还是皇帝表哥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肉。 只要一想到这,王贵妃便是心如刀绞、坐立难安,就算是回宫去了也是同样的寝食难安,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陪伴皇帝表哥,顺带着在皇帝表哥面前,讨个好、卖个乖,博一个贤德的好印象呢。 见谢皇后、王贵妃二人如此表态,其余一众嫔妃也纷纷表示,她们不欲离开,都愿意陪着昭文帝守在这里,静待宁雨菡生产。 不少人的心思,与王贵妃那是如出一辙。 甚至,有那大胆的嫔妃,都开始借机邀宠,一时间,不大的侧殿内,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然而,李元珩只觉得聒噪得很。 不由得不耐的拿眼一瞪: “都给朕闭嘴!” 此言一出,一众嫔妃皆都讷讷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就连王贵妃也是一样,虽然,依旧是满心的不情与不愿。 “都给朕坐下!既然要留下来等简昭仪生产,就坐下来好好等。别废话!” 他此时满心满意都惦记着产房中,正在生产的宁雨菡,哪里有心情与耐心,去应分这些个莺莺燕燕,和她们虚以为蛇?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李元珩又没好气的瞪了或站或立,讪讪的不再敢多言的众嫔妃一眼,视线一转,再次朝着产房那边望去: 雨菡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不知她此刻可好? 生产可还顺利? 雨菡,你要快些平安生产才好啊! 朕就在这里守着你! 静待着咱们的皇儿们出生。 一时间,侧殿便就这样安静了下来,昭文帝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产房方向,一直关注着产房那边的动向。 时间你这样过去,一晃已到子时,产房那边还是毫无动静,不少嫔妃都已是难掩疲倦,不时的以袖掩面,打起了呵欠。 然而,李元珩却依旧还是不动如山,一瞬不瞬的盯着产房那边。 坐在李元珩身旁椅子上的谢皇后,也有些熬不住了。 满是倦意的以袖掩面,打了个呵欠,瞅了一眼,身旁依旧不动如山的昭文帝,谢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夜已深了。您还是回宫歇息吧。永安宫这边,臣妾会派人守着。若是有何动态,臣妾必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然而,闻言,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十分坚持的道: “不必。皇后和众爱妃若是乏了。自可先行回宫。朕在这边等着简昭仪平安生产便好。” 闻言,谢皇后不由一噎,内心之中气闷不已: 简昭仪!简昭仪! 陛下现在,真真是满心满眼都宁氏这个贱人! 这个贱人就这般好? 不看到这贱人平安生产,陛下都不放心回去歇息。 满心愤懑,众目睽睽之下,谢皇后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强笑着,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正宫款儿,笑道: “瞧皇上您说的。臣妾身为皇后,后宫中有姐妹生产,臣妾哪里能够睡得着。臣妾陪陛下一起等简昭仪生产便是。” 说着,谢皇后又一派和善的冲着面露倦容的众嫔妃们一笑: “至于妹妹们,若是实在熬不过,便自行先回宫歇息去吧。” 第166章 遭遇难产 王贵妃、邓贤妃等人,一听这话,哪里肯应? 虽然她们已十分疲倦,这个节骨眼,却也并不愿就此离去。 “皇帝表哥,我不走!青鸾陪你一起等!” 王贵妃第一个跳出来表态。 闻言,邓贤妃也附和着点头: “臣妾等,还是留在这里,和陛下与皇后娘娘一起静待简昭仪生产的好。” 还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结果,邓贤妃怎么肯离开? 邓贤妃表面上一派冠冕堂皇,面上也是一副娴静模样,垂下头去的瞬间,眸中却是闪着算计的精光。 见贵妃、贤妃两位一品妃,都这般说了,那些有心想要借机告退的嫔妃们,也只得纷纷表示,她们愿意留下来,陪着昭文帝一起等宁雨菡生产的结果。 开玩笑! 皇上、皇后、贵妃、贤妃,都已经表示要守在永安宫了,这个时候,就算她们再困乏,再想回去歇息,也不敢真的打道回府啊。 也只得死撑到底,在这儿等着了。 唉。 那些位份高一些的嫔妃还好,到底有张凳子坐坐。 最辛苦、最难捱的,还是那些低位妃嫔。就只能站在偏殿一隅,这会儿已然站了有几个时辰,正是疲累不已的时候,却还是要继续强撑着站下去。 瞧这情形,还不指定要站到几时呢。 唉,所以说,入得宫中,就得要拼命往上爬,努力的升位份啊。 不然的话,做个低位、又无宠的嫔妃,这日子,真的忒难熬!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转眼已快至寅时,然而,却依旧未曾传来简昭仪平安产下皇嗣的消息。 不仅此时,事实上,此时此刻,产房内的所有人,个个面露凝重,目露焦急。 “简昭仪娘娘,用力!您用力啊!” 用稳婆不时呐喊,大冬天的,却已是满头大汗。 进入产房后不久,简昭仪便已经开了宫口,稳婆们原以为,简昭仪这一胎生产应当十分顺利。谁曾想,这么久了,简昭仪腹中的皇嗣却还没有半分动静,一直出不来,而简昭仪腹中的羊水却是不停往外流。 再这般下去,怎么是好! 羊水流干了,那小皇子们不就…… 思及此,产房内的稳婆,俱都是一脸凝重。 而躺在榻上的宁雨菡,也是只将秀眉拧得死紧: 奶奶的! 生娃真的好疼! 宝宝怎么还没出来?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羊水已经流了好久了。 再不将腹中的宝宝生出来,孩子们就危险了。 然而,宁雨菡试了多次,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宝宝就是不出来。 作为医生,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她,此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赶忙喘着气对守在一边的医女汐月道: “汐月,你……去瞧瞧,看看我腹中孩儿们的胎位可正?” 闻言,汐月的面色陡然一沉: 娘娘这是怀疑,胎位不正,导致无法生产? 的确有这种可能! 汐月不敢多想,依言伸手,到宁雨菡的宫口内探了探,又在宁雨菡的肚子上仔细摸索了一阵。 这些,都是之前,简昭仪娘娘教授她的检查妇人胎位的方法,汐月觉得简单实用,很快学会。 这会儿,一股脑儿的用到了简昭仪的身上。 很快,汐月面色一沉: “胎位不正。前头的胎儿一只脚横在这里,卡住了!” 难怪娘娘一直努力,胎儿还是生不出来! 前头的胎儿卡住了,出不来,那后头的那个,自然也无法出来。 闻言,几名稳婆立时骇得白了脸,慌了神: “天啊!这是要难产么?” “这可如何是好?” “快去找太医!简昭仪娘娘难产了!” …… 有名稳婆慌不择路的奔出去找太医求助去了。 这已经超出她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胎位不正,难产啊! 她们能怎么滴? 守在产房旁侧间的太医们,一听说简昭仪难产,也都齐齐傻了眼。 待到稳婆将具体情况向他们一说,一众太医直觉眼前发晕。 这……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守在侧殿的李元珩便听得产房内一阵喧嚣,紧接着,产房旁的侧间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太医令郭太医,领着一众太医呼啦啦从侧间内奔了出来,疾步向着侧殿这边奔来。 见得太医们一个个神色慌张,李元珩的内心之中,陡然生出一抹很不好的预感,当即沉声开口道: “怎么样?简昭仪如何了?她此番生产可还顺利。” 闻言,一众太医的面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还是由太医令郭太医率先开口道: “禀陛下,简昭仪乃是难产。胎儿胎位不正,卡在那里,出不来,他……” “什么?难产?!” 乍一闻言,李元珩便自椅子上,腾的一下陡然站起。 郭太医被帝王如此模样,给唬得一跳,想到产房内简昭仪的状况,又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恐慌,点了点头: “是的!陛下,简昭仪确系难产。只怕……微臣等还请陛下示下,若是……臣等是该保住简昭仪腹中的皇嗣,还是保简昭仪娘娘?” 郭太医话说的很委婉。 但意思,也表达得十分明确。 就是在问,李元珩是保大,还是保小。 虽然,皇室内早有定例,历朝历代,后妃生产遭遇此事,自都是以皇嗣为重,必要时,保皇嗣,弃难产妃嫔,乃是常事。 郭太医却少不得要过来问上一问。 若是得陛下首肯,他们便知该如何行事。 这个情形,同时保住大人小孩,自是不易。 单单保住皇嗣,不论母体生死,那便容易得多了。 郭太医与一众太医,对此,有十成的把握。 只是…… 少不得要折损了简昭仪娘娘! 唉。 郭太医此言一出,一旁的谢皇后,心头便是一喜: 宁氏竟然难产,还如此凶险。 太医们竟都跑过来问陛下,是保大、还是保小了。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这等合理合情,“去母留子”的好机会,她岂能放过? 谢皇后心中狂喜,乍一闻得郭太医的话,完全未曾去瞧身旁年轻帝王闻言,瞬间黑沉一片的脸色,不待皇帝开口,便迫不及待的道: “这还用问?自然是以皇嗣为重。” 第167章 正胎位,汐月临危受命 谢皇后一番话,才刚言罢,便遭来了一旁的年轻帝王的一记狠瞪。 迎上李元珩那寒芒刺骨的目光,谢皇后只觉得背脊一寒,整个人止不住瑟缩了一下。 见谢皇后顷刻间变成了只鹌鹑,垂下头讷讷不敢再多言,李元珩这才收回视线,转目冷冷望向一众太医: “朕之前就说过,朕要简昭仪平安产子。尔等是未曾听清,还是听不懂朕的话?嗯?” 一番话说得,一众太医俱都是一颤: “懂!懂!” “微臣等自是明白陛下的意思。” 陛下要简昭仪平安产子,这便是说,要简昭仪母子均安了。 换句话来说,便是不存在什么保大保小,而是大小都要保住。 大冬天的,太医们却是满头大汗: 这下可就难办了! 正在太医们胆战心惊、束手无策之际,产房内的气氛,也是格外凝重。 “娘娘,您且再等等。太医们必会想出一个令您顺利生产的好法子的。” 守在榻前的初夏,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紧张与忐忑,一边替宁雨菡擦拭额上的汗水,一边强笑着柔声安慰道。 一旁的碧桃,也是忍着泪意,猛点头: “嗯嗯。对!对!对!太医们一定会有法子的。娘娘您一定能顺利诞下小皇子们。” 她们自然知晓,她们娘娘此番生产,凶险万分。 搞不好…… 然而,此时此刻,她们也只能打叠起精神,笑脸相对,努力开导自家娘娘,切不可让娘娘多思多虑,担忧惶恐。 显然,初夏与碧桃这就完全是多虑了。 此时躺在榻上的宁雨菡,虽皱着眉,却并不是在担忧惶恐,而是在皱眉思索: 她一直很注意,就怕胎位不正,会影响生产,原本,胎位一直都很正的。 这会儿,临到生产,胎位怎么就突然不正了? 且,前头一个胎儿,还直接卡在了那里。 只怕,这是今天她被这么一撞,撞出的问题。 不行!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羊水已经流了这么久,只怕是快要流干了。 一旦羊水流干,腹中的胎儿只会更难出来。 到时候,宝宝们都得胎死腹中。她也得死。 那便是直接一尸三命! 再则,生产时,孩子在母体内困得太久了,会窒息缺氧,重者直接成为死胎,轻者也会造成孩子的发育与智力问题。 思及此,宁雨菡的面上闪过一抹急切与决绝,当机立断,对医女汐月道: “汐月,我之前教你的正胎位、剖腹产的方法,你可记得?” 养胎时,闲来无事,宁雨菡没少与汐月交流医术。 为防生产时有个万一,宁雨菡甚至还教授过汐月现代医学。 头一份,便是教汐月如何应对生产时的紧急情况。 运用现代手法,正胎位。 甚至连剖腹产,都一并教授给汐月了。 并且,宁雨菡还一早自己制作了麻醉药,叫工匠制了手术刀等。 毕竟,在古代,女子生产实在太过凶险。 备着这些,自是有备无患。 未曾想,她竟是未雨绸缪,这会儿,竟是都派上了用场。 一旁的汐月若有所悟,连连应是: “是!奴婢记得!娘娘,您是想……” 榻上的宁雨菡闻言,则道: “汐月,你先用我教你的法子,试着给我正胎位,看看能不能把胎位给矫正过来。若还是不行,就直接实施剖腹产。一切照我之前教你的去做!” 汐月闻言,心头一凛,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娘娘,汐月明白。” 说着,汐月便毫不犹豫的要去给宁雨菡正胎位,却被一旁的稳婆给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娘娘可是金贵之身,哪里由得你一个医女瞎折腾?若是娘娘有个万一,你该当何罪?” 稳婆狠瞪了汐月一眼,厉声呵斥道。 医女身份卑贱,地位还不如她们这些经年替别人接生的稳婆。 是以,这稳婆并不觉得自己厉声呵斥汐月这么一个卑贱的医女,有什么不对。 何况,这医女胆子忒大! 竟敢贸贸然去动简昭仪娘娘。 她刚刚,有句话还没说。 那就是—— 若是简昭仪娘娘和她腹中皇嗣有个万一,这便不是这个叫汐月的医女,一人该当何罪了。 那是他们大家伙儿都脱不了罪责的灭顶大事! “你……让开!我是听娘娘的吩咐行事!” 被拦着不让施为的汐月,怒瞪了那碍事的稳婆一眼,低声喝道。 这等危急时刻,这稳婆还跑出来指手画脚的碍事。 不知道,她这会儿,耽搁一分,简昭仪娘娘和她腹中的胎儿,便会多一分的风险么? 真是愚不可及! 当然,汐月自也知晓,这其中的风险。 就像这稳婆说的那样,若是简昭仪娘娘和她腹中皇嗣有个万一,她本人便是难辞其咎,等待她的必是无比惨烈的结局。 可是,医者父母心,她绝不能见死不救。 更不愿见到,一向待她亦师亦友的简昭仪娘娘难产而亡,甚至是一尸三命。 是以,汐月少不得要拼上一把。 就算拼尽全力,她也要尽力保简昭仪娘娘平安产子。 稳婆哪里肯听汐月这么一个卑贱的医女的话? 闻言,稳婆正想反驳,斥责她几句,榻上的宁雨菡却是开了口: “尔等且退下,是本宫让汐月替本宫正胎位的。何人敢拦?本宫的一切生产事宜,全都交由汐月全权处理。若是本宫与腹中皇儿有何意外,亦不关汐月与你们任何人的事。是本宫执意为之,与旁人无干!” 这便是提前给汐月等人免了责,让汐月放手去干了。 “娘娘——” 汐月闻言,禁不住红了眼眶。 娘娘竟这般相信她,把自己的生死,俱都交到了她一个人的手上。 并且,还贴心的替她铺好了后路,若是……有个万一,有娘娘这句话,汐月也可全身而退。 “别杵着了!快!快给我正胎位!” 宁雨菡秀眉紧拧,不停的喘息着道。 她此时十分难受,只想快些把腹中的宝宝们给生下来。 “嗯嗯。是!娘娘,我省得。” 闻言,汐月忙不迭点头。 见简昭仪娘娘如此难受,汐月也是万分心疼,遂一把挣开拦着她的稳婆,着手开始准备替宁雨菡正胎位。 而那名原本拦着汐月的稳婆,也没有再拦。 简昭仪娘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自然不会再拦。 唉,就让这医女试试吧。 说不定,老天爷垂怜,能有奇迹发生呢。 第168章 生了! “娘娘,我要开始了。您且忍着些。” 汐月将手探到宁雨菡腹上,摸索着找到胎儿横亘着卡在那里之处,方道。 闻言,守候在一旁的周嬷嬷,当即递过一方被裹成团的厚实巾帕,塞到宁雨菡的口中: “娘娘,您且将它咬住。待会儿若是实在太疼,便咬着这巾帕,切莫咬到舌头啊。” 原是怕她受不了,直接咬了舌头。 顾不得暗赞一声周嬷嬷的细心,宁雨菡兀自依言咬住巾帕,拧眉含糊着对医女汐月道: “汐月,你开始吧。本宫能忍得住!” 汐月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手上便开始动作起来。 要将原本不正的胎位给硬生生掰正,力度太小自然是不行。 汐月的手上动作自是不轻,本就难受的宁雨菡,此时眉头拧得更紧,更是汗如雨下。 额上豆大的汗水,与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根根鼓起的青筋,昭示着宁雨菡此刻,承受着何等巨疼与煎熬。 然而,她却是死死咬住口中巾帕,不吭声,动也不动一下的,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疼! 好疼! 宁雨菡也想要痛呼,想要扭动挣扎。 然而,这一切,却都被她生生按捺了下来。 她不能吭声、也不能动。 若她此时痛呼出声,很可能会影响汐月的手上动作。 动弹一下,便更不可以了。 若稍有差池,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直接白费,她受的那些罪,也都是白受了。 疼也是白挨了。 甚至,还会让她与腹中的宝宝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这自然不是宁雨菡所愿意见到的。 所以,她只能忍耐。 再疼也要忍! 而见得自家娘娘这副模样,一旁的初夏和碧桃等人瞧着,真的是心疼死了。 “娘娘……您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对!对!很快就能好。没事的!娘娘,没事的!” 初夏与碧桃二人双双红了眼眶,一人一个紧握着宁雨菡的手,暗暗帮她攒劲,哽咽着开口,替她鼓劲。 心中,则是俱都在暗暗祈祷: 老天爷啊!请您千万保佑他们娘娘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吧。 小皇子,您赶紧出来吧。 别再让您的母妃再遭罪了! 许是上天听到了初夏与碧桃的祷告,就在她们不知第多少次于心中暗自祈求之际,汐月的声音,却是陡然响起: “好了!胎位已经掰正了。娘娘,您可以生产了!娘娘,您快用力!” 汐月面上难掩惊喜。 此时,她也是满头大汗,形容狼狈,她却是完全顾不上那么许多,抬手囫囵的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一迭声的道。 太好了! 她尝试着替娘娘正胎位,竟然真的成功了。 如此,也不需要冒险去实施简昭仪娘娘教授她的剖腹产了。 毕竟,是要剖腹,风险更大。 且,她也只是理论上学过,并未曾真正动过刀。 若是有个万一…… 汐月完全不敢想。 如今,简昭仪娘娘胎位已正,能够顺利生产,自然是更好。 闻言,稳婆们也是大喜,纷纷凑上前去,一瞧之下,也是齐齐道: “娘娘,您快用力!小皇子就快要出来了!您再使使劲儿。” 胎位正了,就好办了啊。 接下来,如何接生,她们省得! 见稳婆们一拥而上,汐月顺势便退了下去。 胎位既然正了,接下来便是稳婆的活计。 这些稳婆,都是有着丰富的接生经验的。 由她们来为简昭仪娘娘接生,自然比她这个接生经验并不丰富的医女,要来得稳妥。 不过,汐月也不敢离得太远,便就在一旁守候,全程一瞬不瞬的观察着生产中的宁雨菡的动向,预备着若是一旦简昭仪娘娘有个什么不妥,她便第一时间冲上去。 闻得汐月的话,初夏等人皆是一喜: 太好了! 娘娘和她腹中的小皇子们都有救了! 宁雨菡则是松了口气: 胎位正了就好! 接下来,她便一鼓作气,将腹中的宝宝们生出来就好。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开始用力。 心中默念着现代孕妇的呼气吸气口诀,听从稳婆的指挥,奋力生产。 不知就这样持续了多久,久到宁雨菡快要力竭时,稳婆充满惊喜的声音,陡然传来: “头出来了!娘娘,小皇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娘娘您再使使劲儿!小皇子就快要出来了!” 稳婆的话,听在宁雨菡耳中,犹如天籁。 一时间,原本已经力竭的她,整个人精神一震,好似忽然间生起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她再次攒足了全身的劲儿,用力、再用力…… 宁雨菡只觉得,下头一阵剧痛,旋即,似有什么坠落,陡然一空。 而后,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陡然响起。 紧接着,便传来稳婆们欢天喜地的声音: “生了!生出来了!是位健康的小公主!” 虽然只是位公主,却也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大胤的长公主啊。 稳婆们的开心,是实打实的。 一点都不虚。 何况,简昭仪娘娘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 公主啊。 公主也好! 娘亲的小棉袄。 满头大汗躺在榻上的宁雨菡,唇角微勾,心情愉悦的想着。 然而,此时,她腹中又传来一阵剧痛。 提醒着她,还没有完,这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 似怕宁雨菡会因着已诞下公主,便有所松懈,守在一旁的汐月也在此时开口提醒: “娘娘,你且别松懈。您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快!用力!” 不趁着这会儿,一鼓作气,将另一个皇嗣生下来,之后只怕更难。 拖久了,对母体、对胎儿,都没有好处。 宁雨菡自也是深知这个道理,闻言,她再次精神一震,示意一旁的银屏,递了块参片到她嘴中,宁雨菡干劲十足的道: “接着来!” 一鼓作气,将第二个宝宝尽快生出来就好! * 就在宁雨菡诞下长公主之际,产房外,原本黑暗的天际之上,升起了一缕晨曦。 这是新的一年的第一缕晨曦。 一直守在侧殿的李元珩,此时,也听得产房内,传来婴儿洪亮的哭声。 “生了!雨菡生了!” 年轻帝王欣喜万分,陡然自椅子上站起,大步流星的向着产房那边而去…… 第169章 简昭仪娘娘又诞下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子 谢皇后与一众嫔妃们见状,皆是一怔。 眼见得昭文帝已迫不及待起身,大步向着产房那边而去,谢皇后与一众嫔妃,虽各怀心思,却也都纷纷起身,一路尾随着昭文帝的脚步,来到产房前。 与此同时,产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自里间打开,一名稳婆怀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喜气洋洋的走了出来。 乍一瞧见昭文帝,稳婆赶忙行礼、并一迭声的给皇帝陛下道喜: “参见陛下!恭喜陛下,简昭仪娘娘为您诞下了一位健康的小公主!” 小公主? 乍一闻得稳婆说,简昭仪诞下的乃是公主,无论是谢皇后、还是王贵妃、邓贤妃等一众嫔妃,皆都是暗自吁了一口气。 暗自吁了一口气的同时,谢皇后的面上,不由划过一抹讥嘲: 搞了半天,宁氏敢情是生了公主啊。 真是害她白担心一场! 公主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生了公主的宁氏,在这后宫,压根翻不起浪。 也根本撼动不了她皇后的位置。 宁氏真是没用啊。 折腾了这么久,居然生了个公主! 呵呵呵。 不仅谢皇后是如此想法,一众嫔妃们的想法,也与谢皇后如出一辙。 都不由得于心里头,暗自幸灾乐祸: 呵,宁氏闹出这么大阵仗来,竟是生了公主。 就这,也好意思,让陛下,让她们在这里苦等了这么久? 哈哈,生了个公主! 宁氏,看你往后,还拽什么拽,狂什么狂! 谢皇后和众嫔妃都笃定的认为,陛下会因宁氏生了公主,而厌弃了宁氏,宁氏离失宠的日子不远了。 这个时候,她们都光顾着去幸灾乐祸去了,倒是,将宁雨菡怀的乃是双胎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即使有人记得这事儿,也都觉得,既然头一个是女儿,后头那个只怕也是女儿。 哈,怀了双胎又如何? 一下子生下两个公主,只会让陛下更失望、更加不喜与厌恶。 如此,宁氏真就离失宠的日子不远咯。 谢皇后和一众嫔妃如此暗想,越想越是开心,一个个禁不住唇角上扬,划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笑。然而,还不待她们面上的笑容扩大,便就此僵硬在唇角。 “哦?是么?快!让朕看看朕的小公主!” 乍一闻得稳婆的话,李元珩面上便是一喜。 一边说着,李元珩已是一个箭步,来到稳婆身前,迫不及待的将目光紧紧锁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身上。 但见那襁褓中的小婴儿,小小的一团,乖巧的窝在大红色的襁褓中,显得分外的可爱,年轻的帝王不由笑弯了眉眼: “朕的小公主真乖!真可爱!” 有心想去抱一抱襁褓中的小公主,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害到了娇弱的小婴儿。李元珩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小公主的小脸,唇角止不住上扬: “朕的小公主,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宝贝儿!哈哈。”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儿。 小公主尚在宁雨菡腹中,李元珩便一直坚持给她做胎教、和尚在母妃肚子中的她互动,早已与她建立起了深厚的亲子感情。 何况,之前,犹在孕期时,宁雨菡就多次向李元珩灌输过,腹中孩儿不一定是小皇子,也有可能是小公主的思想,这也算提前给昭文帝打了预防针。 是以,对于新生的小公主,李元珩其实并不排斥。 不但不排斥,还很是期待。 嗯,有个娇娇糯糯的小公主,也很是不错嘛。 而谢皇后和一众嫔妃,自是不知,昭文帝竟是如此做想的。 乍一见得皇上这副满心欢喜,又对于初生的小公主满心宠爱的模样,谢皇后和一众嫔妃,皆是一怔,唇角的笑意一僵,眸中皆闪过意外与震惊: 陛下竟然没有因着宁氏诞下的是公主,而失望、不悦,反倒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陛下是真的很喜爱宁氏所出的小公主。 并且为着小公主的诞生,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 谢皇后和一众嫔妃,都有些给整不会了,不由得有些傻眼: 这和她们所预想的,怎么完全不一样呢? 与谢皇后与一众嫔妃的傻眼不同,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的稳婆,则是乐得合不拢嘴,对于皇帝陛下此时的反应,则表示见怪不怪: 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陛下这又是头一次做父亲。 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陛下定都是极喜欢的。 何况,小公主的生母,还是陛下极宠爱的简昭仪娘娘,陛下便更不可能不喜欢了啊。 瞧瞧,陛下多开心! 多喜欢咱们小公主! 简昭仪娘娘是个有福气的,连带着她所出的小公主,也是个有福气的! 哈哈。 “陛下说的是!咱们小公主,可不是又乖、又可爱?奴婢给妇人接生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如小公主这般乖巧可爱、玉雪聪明的孩子呢。” 稳婆乐呵呵的尽拣那好话讲。 闻言,李元珩自是龙心大悦,当即大手一挥: “赏!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稳婆越发的开心了,喜气洋洋的忙不迭向皇帝陛下道谢,而就在这时,产房内,又传来一道同样洪亮的婴儿哭声。 “第二个皇儿也呱呱落地了!” 听得产房内的响动,李元珩不由一喜,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一脸喜意满满又无比期待的瞅着紧闭的房门,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 索性,产房内的人,也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不过一会儿,产房的内,便“吱呀”一声再次打开,下一刻,一名怀里头抱着个与小公主同款的大红襁褓的稳婆,在几个稳婆的簇拥下,一起从产房内走了出来。 这几个稳婆俱都笑意盈盈,一副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才一出产房,便迫不及待的高声报喜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简昭仪娘娘又诞下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子!” 李元珩闻言,登时一喜,面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忙不迭连连冲着稳婆们招手: “小皇子?快!抱来给朕瞧瞧!” 才得了小公主,这便又得了小皇子。 儿女双全! 真乃大喜啊!大喜! 李元珩可算是高兴坏了。 第170章 怎么好事全让宁氏一个人给占了呢? 昭文帝一声令下,稳婆们自是忙不迭应是,颠颠儿的便将小皇子给抱到了李元珩跟前,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道: “陛下,您看!是位健康的小皇子呢。” “陛下,您瞧!小皇子壮实得很呐!” …… 李元珩垂眸望向襁褓中的小婴儿,但见这孩子,如同他的同胞双生姐姐一般,小小的一团。 此时,这小家伙也同他的小公主一般,小小的人儿,乖巧的窝在襁褓之中,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见状,李元珩止不住唇角上扬。 闻得稳婆的话,他含笑点了点头: “嗯,确实是个健康又壮实的小家伙!” 说话间,年轻帝王又抬手,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戳襁褓中的小皇子的小脸蛋,笑道: “皇儿,睁开眼睛瞧瞧!朕是你的父皇!哈哈。” 襁褓中,被人戳到他肉乎乎小脸蛋的小皇子,努了努嘴,不但没有被弄哭,反倒是抬起他那肉乎乎的小手手,无意识的一拽。 就这样一拽之下,竟是一把将皇帝陛下,正在“作恶”的手指,给拽了个正着。 小皇子似得了什么新鲜的玩意一般,闭着眼,拽着昭文帝的手指,便不松手了。兀自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手,抱着李元珩的手指,小嘴吧唧吧唧,又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就这样于襁褓中沉沉睡去。 李元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得一怔,继而便是禁不住直乐: “哈哈,你这小家伙!” 他的小皇子多聪明啊! 像他! 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却被小家伙给抱得死紧,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这小子,倒是挺有力气!” 李元珩不敢再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弄伤、或是吵醒了襁褓中的小皇子。只是眸光宠溺、又难掩喜悦的兀自盯着刚刚出生的小皇子看个不停,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眼角眉梢俱都是欢喜与笑意: 稳婆们说的没错! 小皇子确实健康又壮实。 这是好事啊!好事! 身为帝王,李元珩自是明白,膝下拥有一个健康壮实的小皇子的好处。 这年头,小儿太过容易夭折。 只有壮实的孩子,才更容易茁壮成长,顺顺利利的长到成年。 拥有一位健康壮实的小皇子,这便意味着,李元珩将后继有人,大胤江山社稷有继! 从今往后,那些时不时冒出来,以他膝下无嗣为由,劝谏他过继宗室子弟为嗣,亦或者是请谏他立成王李敬为皇太弟的大臣,便可以闭嘴了。 如今,他膝下也有了自己的小皇子了! 他的皇位,无需他人继承,旁人也休想觊觎。 他有可以继承皇位的孩儿了。 哈哈。 一时间,李元珩欣喜异常,只觉得扬眉吐气,直将这些年来,积攒在心中的那口浊气与郁气,尽数吐出。 呼,好爽! 然而,此时,李元珩有多爽、多欢喜;一旁的谢皇后、与一众嫔妃,便有多不爽、多不悦。 乍一听得稳婆说,宁雨菡又诞下了个小皇子,谢皇后的一颗心,便是如同吞了颗秤砣似的,登时一沉。 王贵妃、邓贤妃等一众嫔妃,此时,也是与谢皇后同样感受。 王贵妃的面上难掩不爽与不甘,一副嫉妒到快要发狂的模样。 不少沉不住气的嫔妃,与王贵妃面上的表情,与王贵妃如出一辙。 有那有城府的,诸如邓贤妃、夏才人之流,倒是没有明显破功。然而,面上难免有些僵硬,唇边的笑意,也很是牵强。看得出来,分明是在强笑。 邓贤妃的面上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娴静模样,然而,面上还是不可避免的飞速划过一抹扭曲。 夏才人则是状似娇憨的笑了笑,笑容却是十分僵硬,眸中闪过浓浓的嫉恨与不甘。 此时,谢皇后和一众嫔妃的心声,那是出奇的一致: 宁氏居然又诞下了位皇子? 宁氏怎的就这般好命? 诞下公主也就罢了,偏偏又诞下了位皇子。 合着皇长女、与皇长子,倒是被这宁氏一个人给包圆了。 怎么什么好事,都被这宁氏给占尽了啊? 可恶!宁氏的运道未免也太好了吧! 谢皇后与一众嫔妃心里头那个怄啊。 险些没有气得吐血三升,直接一个倒仰。 若不是碍于此时,正欲众目睽睽之下,且陛下就在身边,谢皇后和一众嫔妃都要气得直接暴走了。 然而,这还没够。 当谢皇后耳听得稳婆们皆交口夸赞宁氏所出的小皇子,健康壮实。 又见得昭文帝满目慈爱的与襁褓中的小皇子互动,满心满意全是欣喜与初为人父的兴奋,毫不吝于表达他对初生的小皇子的喜爱时,谢皇后一颗心,霎时间沉到了谷底: 宁氏诞下皇长子也就罢了。 若这孩子身子孱弱,倒也还无碍,偏偏,居然是个健康又壮实的。 更糟的是,陛下明显对这刚出生皇长子很是喜爱,颇为疼宠。 这还了得! 宁氏膝下,有了皇长女,又有了这么一个健健康康、还得陛下喜爱的皇长子,往后,这后宫,还有她这个堂堂皇后的立足之地么? 可恶!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 本宫入宫多年,费尽心机,也未曾怀有过身孕。 为何,偏要让宁氏一举得男? 宁氏,为何你竟如此好命! 谢皇后心中又妒又恨,一众嫔妃此刻也是气得咬牙: 宁氏真是太好命了! 一举生下皇长女、皇长子,也就罢了。 小皇子还如此健康又壮实。 还这般得陛下喜爱。 这…… 往后,她们岂不是站都没有地方占了? 怎么好事全让宁氏一个人给占了呢? 真真是气死个人! 任凭谢皇后和众嫔妃心中如何愤懑,如何羡慕嫉妒恨,却丝毫改变不了,永安宫上下的一派笑意盈盈,与年轻帝王此刻的欢喜。 此时此刻,李元珩压根就没功夫关注“闲杂人等”,他一双眼,一眼不错的瞅着自己刚刚诞下的一双儿女,还瞅不过来呢。 “把小皇子、小公主都带下去吧。孩子还小,可别冻着了!” 又再一瞬不瞬的瞅了会儿襁褓中的龙凤胎,李元珩这才依依不舍的挥了挥手,对稳婆、以及一早备好,此时已闻讯前来伺候的乳母与嬷嬷们道。 他也不舍两个小宝贝,想要多瞅一会儿,不过,天气太冷,初生的小婴儿都很娇贵,李元珩可不想两个孩子被冻着,遂只得依依不舍的如是吩咐众人。 闻言,稳婆、乳母、嬷嬷等人,自是领命而去。 目送着一干人等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李元珩又转而问起了宁雨菡的情况: “简昭仪现下可好?” 关心完两个小宝贝,他阖该关心一下他的大宝贝——他的娇娇人儿了! 第171章 闭嘴! “陛下放心!简昭仪娘娘一切安好。只是生产导致力竭,此刻,简昭仪娘娘已然昏睡了过去。” 闻得皇帝陛下的话,余下还未离开的一名稳婆,赶忙笑着应道。 这场生产耗尽了宁雨菡的所有精力与心神,她勉力支撑到第二个孩子顺利诞下,耳听得稳婆们喜道: “出来了!皇嗣已经出来了。” 紧接着,便闻得一阵初生的小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宁雨菡不由松了口气,旋即,她的心头便是一松,连孩子们是男是女,都没有来得及、也没有力气去问,便是眼前一黑,直接昏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哦?雨菡她睡过去了啊。嗯,她无碍便好!” 闻得稳婆的话,李元珩轻“哦”一声,点了点头。 一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说话间,年轻帝王便是转目望向产房,正欲抬脚向着产房内走,一旁的稳婆似是察觉到了皇帝陛下的意动,忙一把将其拦住: “陛下,产房脏污,男子不宜入内。陛下乃万乘之尊,还是莫要进去产房的好!” 稳婆表示,真不是她胆儿肥,胆敢阻挡皇上。 只是,男子不入产房,这是历来的风俗与规矩。 世人皆道产房脏污晦气,男子进入,恐染了晦气。 万一陛下进得产房,因此而沾染了晦气,那…… 到时候,就算是把稳婆他们一家子的头,都给砍了,只怕也难辞其罪啊! 眼见得昭文帝如此关心宁氏,甚至,还欲冒大不为,往产房内闯,谢皇后和一众嫔妃,面色齐齐一变,心里头羡慕嫉妒得几欲发狂。 “陛下,这稳婆说的很是呐!产房晦气,您还是莫要进去了。简昭仪如今正在歇息。待到她醒来,闻得陛下如此关切于她,定会感念陛下您的皇恩浩荡的!” 谢皇后按捺下心中,如同野草一般发狂蔓延的嫉妒,努力维持着端庄贤淑的国母的款儿,强笑着道。 想了想,谢皇后又道: “陛下,您在永安宫守了一夜,想必也累了。既然简昭仪已平安生产,陛下也该歇息了。切莫累坏了龙体。不若便随臣妾一同回坤宁宫歇息吧。陛下,您看可好?” 闻言,一旁的王贵妃撇了撇嘴: 什么嘛!皇后这老女人,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拐了皇帝表哥去她的坤宁宫。 哼,她休想! 她王青鸾才不会让谢皇后这老女人得逞! 思及此,王贵妃便是直接嗔道: “坤宁宫太远了!也不甚方便。皇帝表哥还是随青鸾一起回昭阳宫歇息去吧吧。昭阳宫离这儿近,也顺道!” 说着,王贵妃还径直走上前去,亲昵且自来熟的一把挽过李元珩的胳膊,一副这就欲拽着年轻帝王回昭阳宫的模样。 见状,谢皇后险些气得一个倒仰。 “贵妃,你放肆!本宫与皇上说话,岂容你一个妃妾插嘴?” 谢皇后冷哼一声,不满的瞪了无状又无礼的王贵妃一眼: “何况,昭阳宫离永安宫哪里近了?王贵妃,你莫要胡言乱语、睁着眼说瞎话!” 这个王氏,真的是越发的大胆、无礼了。 居然敢当面锣、对面鼓的,跟她这个正宫皇后打擂台。 当着她的面,跳出来争宠,也就罢了。 为了邀宠,竟还睁着眼说瞎话,硬说她的昭阳宫,比自己的坤宁宫离这永安宫近。 呵,哪里近了? 明明一个在皇宫东头,一个在西边。 简直是南辕北辙。 近什么近啊? 王氏这贱人,她究竟还要不要脸? 区区一个妃妾,非要和她这个正宫皇后唱反调,是吧? 简直可恶! “皇后,瞧你说的。陛下都还没有说话呢。你又插什么言?就算我的昭阳宫不算近,也总比你的坤宁宫要来得近啊。再说了,兴许皇帝表哥就不喜欢去坤宁宫,而更想去我的昭阳宫呢。你莫不是还想左右陛下的心意不成?” 被谢皇后瞪视,王贵妃却是丝毫不怯,反而无理搅三分的道。 话里行间,句句暗含机锋。 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 昭文帝对谢皇后这个老女人没兴趣,不爱去她的坤宁宫。自己和昭文帝之前的感情,可是不一样。陛下定更愿意去她的昭阳宫,这还用问? 一番话说得如此直白,谢皇后又不是傻子,岂能听不懂王贵妃的话中之意。 再对上王贵妃充满嘲讽与挑衅的目光,谢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贵妃,你……” 谢皇后冲着王贵妃怒目而视,刚想要再开口反唇相讥,然而,却被一旁的年轻帝王,给一把截过了话头: “够了!要吵,你们都给我出去吵。不要在永安宫内吵吵,打扰简昭仪和小皇子、小公主休息!” 李元珩皱着眉,冷冷扫了一眼针锋相对的谢皇后与王贵妃,冷声开口道。 说着,李元珩手一抬,一把将自己被王贵妃拽着的胳膊,从王贵妃手中抽出。 迎上李元珩的冰冷目光,闻得年轻帝王的冷声警告,谢皇后心头一凛,讷讷的闭上了嘴。 虽心中委屈,却不敢再言语。 一旁的王贵妃却仍是不依,仗着自己与昭文帝乃是青梅竹马,情意不同于常人,她又壮着胆儿唤了一声: “皇帝表哥——” 原本王贵妃还想借机撒娇扮痴,试图挽回君心,将李元珩给拐到她自己的昭阳宫去。 谁曾想,李元珩却压根不吃她这一套。 王贵妃才刚刚开口唤了一声,立时遭来李元珩的一计冷眼: “闭嘴!朕的话,你听不懂么?” 都说了不叫吵吵,不让惊扰了正在歇息的雨菡和一双刚出生的儿女了,王氏她听不懂么? 雨菡为了诞下他们的孩儿们,如此辛苦。 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好不容易母子平安,这会儿才刚歇下呢。 这些人,就在雨菡宫里大喇喇的争起宠来,是几个意思? 合着在王氏和谢氏眼中,他李元珩,就是个没心肝、不知好歹的蠢货? 还是,她们认为,他是个色令智昏、不知轻重的昏君? 哼,简直不知所谓! 第172章 陛下留宿永安宫 迎上李元珩的冷眼,被年轻帝王这么一低斥,王贵妃本能的一个激灵,心中委屈,却也被唬得不敢再言语。 天子之威,纵使是一向骄横如王贵妃,其实也是很怵的。 她自是也清楚,昭文帝是真的发怒了。 纵使心中很是委屈,王贵妃也只能身受着。 一时间,也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只是,心中却是满腹愤懑与不甘: 皇帝表哥为了宁氏那贱人、以及这贱人所出的孩子,居然如此斥责她。 而且,还是在一众嫔妃都在场,众目睽睽之下! 可恶! 宁氏那贱人,她凭什么? 凭什么被皇帝表哥偏爱如斯? 王贵妃气得牙痒痒,偏偏却是敢怒不敢言。 而此时,谢皇后心中所想,却也和这个老对手差不多。 同样惊讶于昭文帝对宁氏、与宁氏所出的一双儿女的关切与在乎。 陛下竟为宁氏与她所出的一双儿女,当众如此斥责她与贵妃,如此不给她们面子。 陛下竟如此在意宁氏! 就因为她诞下了皇嗣? 思及此,谢皇后又是心惊、又是心酸。 然而,李元珩却压根不关心谢皇后与王贵妃此时的心中所想,他只是不耐的冲着她们、以及一众嫔妃,挥了挥手: “尔等想来也是乏了,且都回宫歇着去吧。” 见谢皇后与王贵妃,这宫中两大巨头,俱都吃了陛下的排头,其余一众嫔妃哪里敢造次,俱都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垂首而立于一旁,一副敬陪末座模样。 乍一闻得皇帝所言,众嫔妃们个个如蒙大赦,忙不迭恭声应是: “是!臣妾告退!” “嫔妾告退!” …… 言罢,便是齐齐作鸟兽散。 说实话,硬生生在永安宫守了一整夜,众嫔妃真的是身心俱疲啊。 尤其是那些低位妃嫔。 一整个晚上,连个座位都没有,硬生生站到了这个时候。 她们容易么? 简直是累死个人! 若不是靠着仅有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她们早就累得想要往地上摊了。 其实,她们一早就归心似箭了。 偏偏却又不能走,只能在这儿熬着。 你想啊,陛下都没说要走,她们怎么敢先走? 心中如此想着,众嫔妃脚下步子走得更快,不过一瞬间,便走了个没影。 产房前,只余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以及零星的几个格外“上进”的嫔妃,还犹自巴巴的望着昭文帝,未曾离去。 “陛下,臣妾等都离开了,您又要去哪儿歇息?陛下可是要摆驾乾元殿?” 见昭文帝兀自负手而立,不动如山,谢皇后忍不住开口相询,问出了王贵妃等人都关心的问题。 一边说,谢皇后一边于心中盘算着,若是陛下说要回乾元殿,她便让自己的凤驾跟着陛下的御辇一起走。 帝后相携一起离开永安宫,多少还能让谢皇后捡回一些颜面,让旁人知晓,纵使宁氏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她谢婉莹终究还是陛下的正宫皇后,陛下还是尊重她、给她面子的。 她这个皇后的地位,也无人能撼动。 不得不说,谢皇后的算盘打得确实不错,然而,李元珩却偏不按她的套路走。 “不必!皇后,你自己个先回吧。朕不回乾元殿。” 闻言,谢皇后、王贵妃和邓贤妃面上,皆是讶然,还是王贵妃最先沉不住气,第一个冲口而出: “皇帝表哥,你不回乾元殿,是要去哪儿?都守了整整一夜了,难不成,皇帝表哥你不去歇息么?” 这……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歇息自然是要歇息的。 熬了一夜。 之前,因着心系产房内的宁雨菡、以及她腹中骨肉,李元珩才完全顾不上去休息,也不知疲乏。 而后,初为人父,得知宁雨菡与小皇子、小公主俱都平安的喜悦,又令得李元珩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而在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后,李元珩确实是有些疲惫了。 他也确实想要歇息一会儿。 思及此,俊脸上已染上些许倦意的年轻帝王,以手掩唇,优雅的打了个呵欠,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朕在永安宫内歇息让便好。尔等且退下吧。” 闻言,谢皇后与王贵妃、邓贤妃等人的面色俱都有一瞬间的僵硬,心中又惊又怒,暗恨不已: 什么? 陛下竟是打算直接在永安宫歇下? 在产房外守了宁氏一夜不说。 眼下,宁氏都已经平安生产,母子均安了,陛下竟还不舍得离开,还要在宁氏的永安宫中歇下?! 陛下竟对宁氏宠爱至斯! 思及此,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等人,怄得不行,纵使一向隐忍如邓贤妃,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有一瞬间的扭曲。 偏偏,陛下明显心意已决,且不容置喙。 而此时,昭文帝已经下令遣她们离开,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等人,也断不敢忤逆昭文帝意思,只得生生憋了一口气,带着满心的愤懑与不甘,不情不愿的告辞,离开了永安宫。 怎一个憋屈了得? 据说,回去之后,坤宁宫、昭阳宫、崇德宫等宫室中,少不得又有一大波瓷器被打烂,帕子被撕碎。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李元珩自是不知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等人的郁闷与愤懑,当然,对此,他本人也并不在意。 他此时满心满意想的,都是他那一双刚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以及他们的生母——他的娇娇人儿,宁雨菡。 自李元珩言道要在永安宫歇下,方进忠便很有眼色的替皇帝陛下张罗好了一切。 李元珩也没有走远,甚至,都没有去永安宫正殿歇下,而是就在产房附近的偏殿歇下。 为的就是,想要离宁雨菡和孩子们近些。 若是产房那头有任何动静,他第一时间便能知晓,也能及时赶到。 再则,和雨菡、以及孩子们离得近些,他睡得也安心! 嗯,朕且睡一会儿。 就一会儿,待到他醒来,便可以去瞧雨菡和小皇子、小皇女了。 想来,待到那时,雨菡与孩子们,也应该醒了! 躺在偏殿榻上的李元珩于心中暗想,禁不住唇角微勾。 下一刻,久被抑制的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一夜未曾合眼的年轻帝王,这才阖上眼,安心又满足的沉沉睡去…… 第173章 这下,可算是遂了皇兄的愿了!(已修改) 静安宫 和昨夜昭文帝、与一众后妃们的一夜无眠不同,王皇贵太妃昨夜,不仅早早入睡,且还一夜好眠。 作为宫中的长辈,昨日的除夕宫宴,王皇贵太妃自也是参加了的。 对于昨夜除夕宫宴上发生的事,王皇贵太妃自也是知晓的。 而对于昭文帝早早离席,好好的一场宫宴,就那般草草结束之事,王皇贵太妃丝毫没有遗憾气恼之意,反而,还心中欢喜不已。 确切地说,是幸灾乐祸不已。 事实上,当宫人禀报说,简昭仪宁氏被撞见红之时,王皇贵太妃心中便是一喜。 是以,昭文帝闻讯之后急急离去,以至于除夕宫宴草草收场,王皇贵太妃也是见怪不怪,内心之中,甚至还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而她心中的欢喜与幸灾乐祸,在得知宁氏进了产房许久,都未曾产下皇嗣时,达到了顶峰。 “呵,宁氏这只怕是要难产呐!” 王皇贵太妃闲闲、又淡淡的一笑,一脸的心满意足、不怀好意。 这便洗漱上床,早早的睡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王皇贵太妃这才悠悠转醒,在宫人们的服侍下,梳洗妥当,扶着去花厅用早膳。 这不,她正一边美滋滋的喝着牛乳,一边听着心腹太监王忠义汇报永安宫那边的情况。 “娘娘,昨晚永安宫的简昭仪折腾了一夜,最后发现的胎位不正,胎儿卡在那里出不来。太医们都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王忠义絮絮叨叨,将昨晚的事情讲给王皇贵太妃听。 昨晚,他可是在永安宫附近守了一夜呢。 就为了将永安宫那边的状况,事无巨细的打听清楚。 今早好向皇贵太妃娘娘禀报。 看在他辛苦了一个晚上的份儿上,皇贵太妃娘娘应是会给他不少赏赐! 思及此,王忠义心头一乐,禁不住咧嘴一笑。 而王皇贵太妃听着他的话,也乐了,眼角眉梢俱都是恶意满满与幸灾乐祸: “哦?胎位不正,胎儿卡在那里出不来?这不就是难产么?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难产?呵,这个宁氏,莫不是已经一尸三命了?” 一时间,王皇贵太妃禁不住大喜过望: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老天爷有眼,到底没能让宁氏顺利诞下这一胎。 李元珩这臭小子膝下还是无嗣。 她得叫敬儿,让那些大臣再加把劲,赶紧将敬儿的皇太弟身份给落实咯。 哈哈,皇位终究还是她儿子成王李敬的! 王皇贵太妃正心花怒放,无比得意的暗想着,就在这时,原本顿住话头的王忠义,却又开口了: “可不就是难产么?不过,一尸三命,那倒不至于。这简昭仪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算她命大!一直折腾到今儿个清晨,倒是顺利诞下了一对龙凤胎。据说是,母子均安!” 闻言,原本还一脸欢喜的王皇贵太妃,唇边的笑意一僵,面上陡然一片黑沉: 什么? 居然没有一尸三命?! 不仅没有一尸三命,还让宁氏顺利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 岂不是,李元珩这小子,现如今膝下已有了皇子? 可恶! 那……她的敬儿做皇太弟的事情,岂不是要泡汤了? 王皇贵太妃心中又惊又怒、又是不甘,当即没好气的狠瞪了一眼王忠义: “你这狗奴才!就不能一次性把话给本宫讲清楚?” 害得她空欢喜一场。 王皇贵太妃怒不可遏,将手中的汤匙,与盛着牛乳的小碗,兜头向着王忠义头上砸去。 王忠义被砸得眼冒金星,额头上鲜血直流,却也不敢吭声,只不住的磕头求饶,将一颗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 与此同时 成王府书房 成王李敬一大早起来,也听说了永安宫的简昭仪于今日清晨,诞下了昭文帝的皇长子、皇长女的消息。 “这消息千真万确。据宫内的眼线说,简昭仪平安生产,母子均安。小皇子和小公主都……都十分健壮。” 心腹太监周福全暗自窥了一眼自家主子——成王殿下,此时阴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陈述事实道。 身为心腹,周福全自是知晓自己主子所谋,也知主子此时为何面沉如水,面色如此难看。 后面这番话,他本不想说,可,既是宫中眼线汇报的情况,他少不得得要一五一十,据实禀报。 然而,周福全心中也很是忐忑,生怕主子得知这一切,会怒不可遏。 而一切,却也果不出周福全所料。 闻得周福全这番话,成王李敬原本黑沉的脸色愈发黑了,气得直接扬手重重的一拍书桌,下一刻,便是将书桌给一把掀翻。 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也被一同掀翻,一阵噼里啪啦乱响,满地狼藉。 然而,成王李敬却犹不解气,黑沉着脸,冷笑出声: “呵,这下,可算是遂了皇兄的愿了!如今,本王那个经年无嗣的皇兄,膝下也有了皇子了!” 皇长女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皇子? 李敬咬牙切齿的想。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宁雨菡的倩影。 当初,在桃园中,那惊鸿一瞥。 如花美眷,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宁氏不愧是他李敬一眼便看上的女子! 不仅美貌、身段也好,肚子还这般争气,这般能生。 常言道,三年抱两。 宁氏倒好! 短短一年,便直接抱两。 并且,一口气给他那好皇兄,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不像他府中的女人,除了他那王妃早早的一举得男,替他产下一子以外,其余的,没一个中用的! 这么些年,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 晦气! 虽然自己的长子李昕很好。 聪明又健康。 但,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李敬总归是不能彻底松懈和放心的。 王妃诞下长子李昕时,便坏了身子,已是不能再生了。 李敬也对人老珠黄、姿色平平的王妃失了兴致,早已久不留宿王妃房中。 要不然,他再多纳几个姬妾试试。 多多开枝散叶,再生他十个八个儿子。 成王李敬于心中暗想,暗自打定了主意: 先这么着吧。 皇太弟之事,现如今,他是暂且不能再想了! 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成王李敬倏然转目透过窗棂,眺望向皇宫的方向,唇角微勾,划过一抹恶意: 刚刚出生的婴儿,谁知道养不养得大,能不能成年。 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变数也还多着呢。 哼,皇兄,咱们且走着瞧! 第174章 他们好可爱! 宁雨菡一觉醒来,已临近晌午时分。 此时,她已被移至与产房相连的偏殿内。 这里是一早收拾出来,预备给她坐月子的地方。 往后的一个月里,她都得猫在这里了。 睁开眼的瞬间,宁雨菡有些迷糊,眼神有些失去了焦距,只觉得浑身虚脱无力。 她无意识的动了动,想要起身,下一刻,下面传来的疼痛,便令得她呲牙,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嘶,好疼!” 疼痛令得宁雨菡瞬间恢复了清明,她此时才想起,昨晚被撞、见红早产的事。 对!她记得! 自己在昏睡之前,已经将宝宝们都给平安的生下来了! 就在宁雨菡暗忖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重重帷幕之后响起,下一刻,初夏便自帷幔后走了出来。 显然,初夏是听得里面的响动、以及抽气声,才跑进去查看的。 乍一见得榻上的自家娘娘已然醒来,初夏便是一喜: “娘娘,您醒了!您现在感觉如何?可还安好?” 说着,初夏又转头冲着外间大喊: “娘娘醒了!汐月,你快过来替娘娘瞧瞧!” 闻言,守在外头的医女汐月、周嬷嬷、银屏、碧桃,立时奔了过来,人人面上都是一脸欣喜: “娘娘,您醒了!” “娘娘,您感觉如何?” “娘娘,饿不饿?奴婢这就去给您端点吃的过来。” …… 大家伙儿呼啦啦围在了榻前,冲着宁雨菡嘘寒问暖。 医女汐月更是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就开始给宁雨菡检查身体,待到确认宁雨菡一切无碍,汐月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原本严肃紧绷的小脸,这才一缓,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娘娘无碍!一切正常!” 闻言,初夏等人也很是高兴,人人皆松了口气的同时,俱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周嬷嬷更是双手合十,直接宣了声佛: “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保佑我们娘娘平安康健。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番话说的,倒是把一屋子的人都给逗乐了。 不同于众人的紧张,宁雨菡此时的关注点,却是与她们大相径庭: “孩子们呢?他们在哪儿?” 宁雨菡此时,满心满意想的都是她的娃。 遭了这么大一场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把两个娃给生下来,她还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瞧瞧她的孩子们呢。 闻言,碧桃当即眉开眼笑道: “小皇子、小公主这会儿正睡着呢。” 刚出生的小婴儿嘛。 可不就是爱睡觉么。 银屏则是闻弦音而知雅意,闻言,笑着一点头,又道: “是啊。小皇子和小公主这会儿正睡着呢。娘娘,您要看看小皇子和小公主么?奴婢这就把他们抱过来!” 听得碧桃她们的话,宁雨菡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搞清楚了,自己宝宝们的性别,禁不住唇角微翘: 小皇子和小公主? 这么说,她生的是一对龙凤胎。 一儿一女,刚好凑了个“好!” 真好! “嗯!要看!快!将小皇子、小公主抱来给本宫瞧瞧!” 乍一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便是点头如捣蒜,一迭声的道。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的两个小宝贝,她当然要看啦! 见自家娘娘眼神晶亮,眸中满是期待的小星星,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赶紧见到两位小殿下的模样,银屏不由抿唇一笑。 道了句: “娘娘,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抱小皇子、小公主过来。” 这便直奔隔壁耳房。 小皇子和小公主,此时便是被安置在那里。 不过一会儿,银屏便领着两个乳母打扮的妇人折返了回来。 而这两个乳母怀中,各抱着一个小襁褓,小皇子和小公主此时,便静静的躺在这两个襁褓之中。 三人来到近前,银屏对这两个乳母使了个眼色,两个乳母当即会意,一人一个,抱着襁褓上得前去,将怀中的襁褓,递到宁雨菡面前: “娘娘,小皇子睡得正香呢。您瞧瞧小皇子多壮实啊!” “小公主乖的很!此刻也睡得正酣呢。娘娘,您瞧!小公主多可爱啊。” 乳母笑盈盈,低声凑趣道。 说话时,她们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生怕嗓门太大,会吵醒襁褓中正熟睡的两个小殿下。 那可便是罪过咯。 才一看到自己的两个宝宝,宁雨菡便有些挪不开眼。 闻得乳母们的话,宁雨菡立时头也不抬,笑着连连点头: “是挺乖的!” 见得宝宝们不吵不闹,睡得香喷喷,两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宁雨菡唇角止不住上扬,心中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他们好可爱!” 在宁雨菡心中,自己的宝贝,就是最可爱的。 他们是这世上,最乖巧、最可爱的宝宝! 宁雨菡眸光温柔又无限宠溺的望向襁褓之中的两个小婴儿。 而就在这时,原本熟睡着的小皇子和小公主,竟是似有所感一般,不约而同的自睡梦中醒来。 他们蹬了蹬肉乎乎的小腿,又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手手,下一刻,两个小婴儿便是极有默契的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哇哇哇哇——” 偏殿内,婴儿的啼哭声陡然响起,令得宁雨菡这个新手妈妈颇有些傻了眼,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怎么了?娘亲的小宝贝,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宁雨菡有些慌乱、又有些担忧的望向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 看着亲生的两个崽哇哇大哭,宁雨菡登时心疼得不行,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将两个小宝贝抱在怀中轻哄: “哦哦哦,不要哭!宝宝们别哭啊!” 你们这样,妈妈好心疼的! 见宁雨菡这幅手足无措的模样,两个乳母不由莞尔,赶紧解释道: “娘娘,您别心急!小皇子和小公主他们想来是饿了。是要吃奶了!” 简昭仪娘娘果然还年轻,这又是头一胎,没有带娃经验。 小婴儿嘛,可不就是这样。 有小婴儿突然醒来,醒过来就哭,通常情况之下,也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拉了,一种就是饿了。 在小皇子、小公主刚大哭时,两个乳母便嗅过周围的气味了。 空气中并无异味,可见,小皇子、小公主不是拉了。 那么,便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想来是饿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该给两个小家伙喂奶了! 第175章 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哦~,娘亲的小宝贝们,敢情是饿了啊!” 闻得乳母的话,宁雨菡当即长长的“哦”了一声,一脸的恍然大悟。 旋即,便开始撩衣襟。 见状,乳母和初夏等人不由都有些傻了眼。 还是周嬷嬷最先回过神来,疑惑道: “娘娘,您这是……要干嘛?” 宁雨菡一脸的莫名其妙,又一脸的理所当然: “还能干嘛。当然是给宝宝们喂奶啊。宝宝们不是饿了么?” 崽崽们饿了,不赶紧给他们喂奶吃,难不成还杵在这里,眼睁睁瞧着孩子们哇哇大哭啊? 但凡是亲妈,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吧。 谁知,周嬷嬷闻言,却是嘴角一抽,赶忙上得前去,将正欲撩开衣襟喂娃的宁雨菡,给一把拦住: “娘娘,别!娘娘,您无需亲自给小皇子、小公主喂奶的。这种事,叫乳母们做就是了!” 不然,为什么要为小皇子、小公主他们提前备好乳母呢? 还不就是为着这个! 然而,宁雨菡却仍是有些跃跃欲试,坚持想要亲自奶自己刚生下的两个娃。 闻言,她当即道: “孩子们都饿了。我顺手喂了就成!” 然而,周嬷嬷却很坚持,依旧拦着宁雨菡,不松手: “娘娘,不可!宫中皇子皇女历来都是由乳母喂养,哪里需要后宫妃嫔亲自来喂?这不合规矩啊!” 莫说是宫中的娘娘们了。 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给孩子喂奶这等活计,也都是油奶娘、乳母来做的。 哪有夫人姨娘,做这些事的? 娘娘这是怎么想的? 怎的一时兴起,便非要给两位小殿下喂奶呢。 听周嬷嬷搬出规矩来,宁雨菡有些无语,于心中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是笑嘻嘻,眼珠子一转,她冲着周嬷嬷竖起青葱一般的芊芊食指,带着些娇嗲的笑道: “嬷嬷,你就让我喂喂宝宝们嘛~,就这一次。我保证!” 闻言,周嬷嬷只觉好似被根再轻柔不过的羽毛,在她最柔软的心尖尖上挠了一下一般,顿觉酥酥麻麻,整颗心不受控制的一颤。 好家伙! 不得了! 她一个深宫老嬷都扛不住他们娘娘撒娇。 何况是陛下? 怪道陛下这般宠爱他们娘娘,但凡他们娘娘每次一撒娇,陛下便定会对娘娘有求必应,立时缴械投降。 原是因着如此啊。 只怕娘娘在陛下面前撒娇时,陛下的魂儿都要荡漾起来了吧。 啧啧。 这也就是宁雨菡没有读心术,不知周嬷嬷此时的心之所想,不然,她铁定要告诉周嬷嬷,这叫做—— 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那……好吧。老奴就依娘娘这一次。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被宁雨菡这么一撒娇,原本还十分坚定反对宁雨菡胡来的周嬷嬷,立时败下阵来。 宁雨菡闻言,忙不迭点头: “嗯嗯嗯,我知道啦!周嬷嬷,你们出去吧。本宫要给宝宝们喂奶了!” 这么多人都杵在这里看着她喂奶,算是怎么一回事? 宁雨菡有意将大家伙儿都支开。 对此,周嬷嬷与乳母等人也没有异议。 闻言,当即称是,鱼贯着退了出去。 初夏与碧桃二人却并没有走,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留了下来: “娘娘,您一个人照顾两位小殿下也不方便,还是让奴婢们留下来给您搭把手吧。” 闻言,宁雨菡一想也是: 初夏和碧桃说的没错。 她一个照顾两个娃,给他们喂奶,确实不太方便,还唯恐有些照顾不过来。 有初夏、碧桃二人搭把手也挺好的。 自己自入宫起,便一直由初夏、碧桃二人服侍,这会儿留她们下来,也并不觉得尴尬,想了想,宁雨菡点了点头: “好吧。初夏、碧桃,你们俩且留下来,帮我看顾宝宝们吧。” 闻言,初夏和碧桃如闻天籁,忙不迭欢欢喜喜应是: “是!娘娘。” 就这样,在初夏与碧桃的帮助下,宁雨菡褪去衣衫,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给他们喂奶。 而初夏和碧桃则是负责一人一个,托着左右两边各一个小殿下,以免小皇子、小公主们摔着、碰着。 毕竟,娘娘产后虚弱,让她全凭一己之力,一手一个抱着小皇子、小公主哺乳,的确有些困难。 而宝宝们也都很给力。 原本正在哇哇大哭中的他们,闻到奶香便自动凑了上去,肉乎乎的小手手捧着他们的“粮仓”,努力吸吮,兀自卖力的吃起奶来。 看着怀中奋力吃奶的两个小娃娃,宁雨菡被他们的可爱模样给逗乐了: “看来,宝宝们是真的饿了!” 宁雨菡垂眸一瞬不瞬的望向怀中的两个小婴儿,唇角微翘,眸中满是慈爱,抬手挨个轻抚了一下小皇子、小公主毛茸茸的小脑袋,柔声道: “娘亲的小宝贝们真乖!别急!慢慢吃!乖啊~” 宁雨菡自信“存货”充足,绝对够两个宝宝吃。 就算真不够,不是还有乳母们的么? 怎么着,也不可能饿着她的宝宝们的。 至于为什么,她要坚持自己奶孩子…… 这倒真不是宁雨菡作。 而是因为初乳对新生儿有益。 不仅十分有营养,还能够增加新生儿的抵抗力与免疫力。 所以,她自己的初乳,怎么着都要给两个宝宝吃上一口的啊。 至于往后宝宝们要不要吃她的奶,那便是后话了。 大不了,她入乡随俗,任凭着乳母们去喂养也成啊。 宁雨菡并不较真。 就在宁雨菡心中暗忖,唇角微翘、眼神不错的瞅着自己的两个崽,吨吨吨努力吃奶之际,隐约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喧哗: “参见陛下!” “奴婢参加陛下!” …… 宁雨菡:“……?!!” 陛下过来了? 就在宁雨菡疑惑挑眉间,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明显感觉到,来人已至帷幔后,下一刻,便要掀开帷幔而入,宁雨菡忙道: “是陛下么?陛下!不可!您不可以进来!” 闻言,修长大手已然抬至帷幔处,正欲掀帘而入的李元珩,手上的动作一滞,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莫名: “这是为何?雨菡,你为何不让朕进去?” 第176章 他可是会心疼的! “陛下~,您怎么来了?” 宁雨菡并没有急于回答李元珩,而是隔着重重帷幔,娇声嗔道。 被宁雨菡这么一问,李元珩瞬间想起了正题。 年轻帝王那张丰神俊朗、又难掩天子威仪的俊脸上,清晰可见一抹焦急,就连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也染上一抹急色: “朕刚刚似乎听到小皇子、小公主哭了。所以过来看看。” 李元珩就宿在离这儿不远的偏殿内。心中惦念着宁雨菡和一双儿女,李元珩又怎么可能睡得踏实? 不过囫囵着睡了一会儿,便再也睡不着了。 有心想要立刻过来瞧宁雨菡与龙凤胎,又闻得两个孩子和宁雨菡都还在睡梦之中,并未曾醒来。 唯恐自己过来探望,反而惊扰了这一大两小,妨碍他们娘儿仨休息,李元珩便没有直接过来。 而是在不远处的偏殿内,来回踱着步,不时望向宁雨菡与龙凤胎所居偏殿,关注着这边厢的动静。 虽身在隔壁偏殿,李元珩的整颗心、连带着整个魂儿,却是早已飘到了宁雨菡他们娘仨处。 加之,龙凤胎壮实又健康,嚎起来也是贼大声。 这不,一直巴巴的盯着这边厢的李元珩,自然也将一双儿女适才的哭声,给听了个正着。 听得两个娃的哭声,李元珩这个新手爹,那是既紧张、又心疼,二话不说,当即匆匆赶了过来。 刚一来到门口,便听闻宁雨菡醒了,李元珩心头又是一喜。 这便更是迫不及待的奔了进来,想要探望生产后刚刚醒来的宁雨菡,也瞧瞧龙凤胎为何哇哇大哭。 虽然,他刚赶来,龙凤胎好似就不哭了。 不过,没有见到两个孩子,皇帝陛下总归是不放心的。 总归是要亲眼瞧瞧孩子们,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能够放下。 听得昭文帝如此说,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娇声道: “他们这是饿了!臣妾正在给他们喂奶呢。陛下放心!宝宝们很好!没事啦~。” 闻言,帷幔后的李元珩,不由得耳根一红,颇有些掩饰性的轻咳一声。 脑海中,却又鬼使神差的浮现起那些夜里的旖旎与风光。 李元珩再次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咳,雨菡,朕过来又不是光瞧孩子的。朕也是来瞧你的!” 李元珩正色道。 除了紧张孩子,孩子妈他也是关心的啊。 为他生育了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小皇女,雨菡当居首功。 并且,她本人也真是遭了大罪了! 思及此,年轻帝王的眸中掠过一抹疼惜。 之前,他便想来瞧瞧雨菡,碍于她当时正昏睡,恐惊扰了她休息。 这会儿,既然她都已经醒来了,听声音,精神头还不错的样子。 他自然是要见见雨菡的。 不亲眼瞧瞧雨菡,确认她是否安好。 李元珩终是不能放心! “雨菡,你就让朕进来吧。让朕瞧瞧你!” 李元珩此言一出,初夏和碧桃皆都红了小脸,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复又齐齐转目望向宁雨菡,两个人都一脸促狭,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那眼神,分明在说—— 哇,陛下对娘娘好好! 陛下和娘娘好恩爱啊! 宁雨菡:“……” 迎上初夏和碧桃的目光,秒懂了她们过于直白的眼神,宁雨菡不由得唇角一抽。 因着李元珩这一席话,宁雨菡的心中,又莫名有些暖。 她能感受到,昭文帝对她的关心。 这份关心,真情实感,令人不免动容。 然而…… “陛下~,你不能够进来!臣妾很好,您不必担心。您若是想和臣妾说话,就在帷幔后说吧。臣妾听得见啦。” 宁雨菡又娇声道。 声音虽娇滴滴的,然而,语气却是异常坚决。 就是不让李元珩进来。 见她如此坚持,李元珩心下疑惑: “雨菡,你为何就是不让朕进来呢?” 隔着帷幔哪里能行? 他想真真切切的瞧见他的娇娇人儿,和她说话,一起分享初为人父、为人母的喜悦! 见昭文帝如此执着,宁雨菡不由嗔道: “陛下~,臣妾这不是在奶孩子么?” 这多不方便啊! “何况,臣妾仪容不整,唯恐冲撞了龙颜。” 按例,后宫嫔妃生产之后,坐月子期间,都是不得面见天颜的。 就怕她们容颜、身形有损,恐令皇帝龙心不悦。 这便就是罪过了! 说实话,宁雨菡也没想到,昭文帝在她产后,便急急过来见她,还非要见她本人,隔着帷幔都不行。 昭文帝此举,着实令她意外。 隐隐的,心里头还有一丝丝暖意。 而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便是一怔,旋即,他便轻笑着道: “朕还道是因何,雨菡你不肯见朕呢。没事!朕不觉得有何冲撞。至于奶孩子……咳——” 李元珩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话虽未尽,话中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娃儿妈奶娃,娃儿爹在一旁,这也没什么啊。 雨菡,朕和你,谁跟谁啊。 咱俩都这般亲密了。 你什么我没瞧见过? 不必这般生分吧? “雨菡,朕进来了啊!” 顿了顿,李元珩又道。 说话间,便抬手欲掀开面前的帷幔。 不得不说,李元珩末了的这声轻咳,就很有灵性,宁雨菡秒懂了其深意,禁不住唇角一抽,一向淡定的俏脸上,飞速掠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闻得李元珩那最后一席话,宁雨菡眼珠子一转,嗔道: “陛下~!若陛下执意要进来,臣妾也不拦。不过,总要等到宝宝们吃完奶才可以呀~!” 不然,她跟他急! 哼~ 帷幔后的李元珩闻言,则是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他自然是听出了宁雨菡的话中之意。 禁不住失笑: 雨菡这是害羞了? 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居然还害羞? 他的娇娇人儿,怎么这么可爱!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当即应道: “好!朕等孩子们吃完奶再进来。” 眼前得宁雨菡儿终于松了口,李元珩自也是见好就收。 没听出来,他的娇娇人儿,此时已在恼羞成怒的边缘了么? 真要是将这小人儿给惹恼了,还不得他费力去哄? 况且,雨菡才刚刚替他诞下一双儿女,此时身体还没有复原,正坐着月子呢。 皇帝陛下表示,他可舍不得让这娇人儿着恼。 恼怒伤肝。 若伤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他可是会心疼的! —— —— —— —— 第173章,关于成王的内容修改过(将设定成王没儿子改成了有一个健康的嫡子),大家还没有看过修改章节的,可以重新刷新翻过去看看。 第177章 步步为营 “那……陛下您出去略坐一坐吧。待到臣妾这边都好了,再请您过来!” 见李元珩松了口,宁雨菡不由得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想了想,她又好声好气的同昭文帝打着商量道。 总不能让皇帝陛下就这样,在外头杵着,干等着吧。 这可是有怠慢君王之嫌。 若计较起来,也是大罪。 宁雨菡可不想落人话柄,亦或者是惹得龙心不悦。 虽然,她这会儿,得昭文帝盛宠,又诞下了李元珩唯一的皇子、皇女,宁雨菡却并未被这些,冲昏了头脑,她依旧还很清醒,绝不会做出恃宠而骄的事儿来。 君心难测,李元珩这厮,这会儿看似待自己挺好,谁知道,往后会又如何? 这会儿,她稍有懈怠,便是往后旁人攻击她的把柄。 宁雨菡可不犯这个蠢! 不得不说,宁雨菡想得挺好、挺周全,然而,她这个提议,却是被帷幔后的李元珩给直接否了: “不必了!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 一双儿女都在这里、替他诞下这一双宝贝儿女的娇娇人儿,也在这里,他要去哪儿? 李元珩只想呆在这里,静静的守着这一大两小,哪儿也不想去。 再说了,两个小娃娃吃个奶,能花费多少时间? 待到他们吃完奶,他便能进去了。 何必又去外头坐,这般麻烦! “陛下~” 宁雨菡闻言,嗔了一句。 见李元珩如此坚持,遂也没有再拂他的意思。 索性,怀中的两个小宝贝也很快就吃饱了。 两个小家伙,被初夏和碧桃轻拍了下背脊,齐齐打了个饱嗝,便就不吃了。 而后,便开始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手,兀自咿咿呀呀,端的是十分可爱。 见状,宁雨菡抿唇一笑,眸光温柔,洋溢着慈母的微笑。 又命初夏和碧桃替她收拾整理了一番,这才叫在帷幔后等候的李元珩进来: “陛下,好了!您现在可以进来啦。” 李元珩一直在帷幔后驻足,颇有些翘首以盼。 听得宁雨菡这番话,如蒙天籁。 他当即抬手撩开帷幔,大长腿一迈,几步来到榻前。 但见宁雨菡此时正倚在榻上,含笑望向自己。 “臣妾参见陛下!” 见得他来到榻前,宁雨菡作势欲要向他行礼,却被李元珩给一把拦住: “雨菡,你好好躺着便是。何必拘礼?” 李元珩一把揽住宁雨菡的腰肢,感受着手下的盈盈一握,抬眸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娇人儿一番,但见佳人依旧容颜姝丽,唇角擒笑,整个人都洋溢着一抹初为人母的母性光辉,令得原本便清媚无双、撩人心弦的她,更添一抹别样韵致。 望着眼前的美人儿,李元珩颇有些挪不开眼: 他的娇娇人儿,更美了呢! 李元珩心头不由一悸,唇角禁不住微扬。 再一细细打量,李元珩便发现,宁雨菡面色颇有些苍白,就连一张原本一贯娇艳欲滴的樱唇,此时颜色也是极淡,整个人透着虚弱与苍白。 见状,李元珩心头不由一痛,抬手温柔的轻抚了抚宁雨菡的鬓发与额前的碎发: “雨菡,你辛苦了!为朕生育小皇子、小公主,你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说着,李元珩便动情的一把将宁雨菡揽在怀中,无比温柔的在宁雨菡额上落下一吻。 一时间,室内有些旖旎。 初夏和碧桃二人见状,俱都齐齐红了一张小脸。 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嘻嘻一笑,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退了出去,把内室留给了皇帝陛下与自家娘娘,还有两位小殿下。 想来,陛下和娘娘一定还有好些私房话要说。 她们便不杵在这里,当大蜡烛,煞风景了! 嘻嘻。 宁雨菡被李元珩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给弄得一怔,继而唇角微勾,眸中飞速掠过一抹狡黠的笑: 这便是宁雨菡想要的效果! 不能让皇帝以为,孩子是凭空掉下来的,生孩子是件很容易的事。 要让昭文帝看到、真切的感受到她生产的不易与辛苦。 如此,才能对她和孩子们多上些心。 毕竟,来之不易的事物,人们往往才会更为珍惜。 当然,宁雨菡也很担心,看到仪容不整、形容憔悴,不那么好看的自己,李元珩会心生不喜与厌恶。 毕竟,皇帝也是男人。 男人这种生物,可是有他们的劣根性的。 纵使你辛辛苦苦替他生育了一双子女,也别太过高看自己,更不要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 所以,宁雨菡刚刚才特意叫初夏和碧桃,替她收拾整理了一番。 加之,身边的人都知她素来爱洁,所以,在她尚在昏睡时,初夏等人就替她清理过身子,室内也早已被收拾整理干净。 此时,她除了苍白虚弱些,倒也还好,并无损她的美貌。 不然,宁雨菡也断不敢放昭文帝进来。 毕竟,她身处宫中,若稍微走错一步,便可能会万劫不复。 如此,宁雨菡也不得不事事谋算,步步为营。 纵使如今,她已是有皇长子、皇长女傍身的从二品简昭仪,宁雨菡也丝毫不骄不躁,依旧时刻警醒、丝毫不敢松懈。 心思百转间,宁雨菡顺势柔弱无骨的躺在李元珩怀中,巧笑倩兮的娇声道: “陛下~,臣妾虽遭了罪,却是平安的诞下了宝宝们,两个宝宝都很健康,臣妾心里头很开心呢。” 既然皇帝陛下认定了,你遭了大罪。 你也确实是遭了大罪,那便不要自谦。 此时自谦说自己未遭什么罪之类的,其实是最傻的行为。 搞不好,还会让男人信以为真,往后,便会觉得,即使你遭了罪、受了委屈,也无所谓,反正你受得住。 甚至觉得,这是你应当应分的事。 你就该吃苦、该受罪。 啧,宁雨菡可不傻,才不吃这个亏呢。 她就是要让昭文帝牢牢记住,她此番是遭了大罪的。 他的皇长子、皇长女之所以会平安降生,少不了她这个母亲的辛苦在其中。 当然,宁雨菡说的也都是真话。 虽然辛苦,能够诞下两个宝宝,得知宝宝们都很健康,宁雨菡是真的很开心。 同时,宁雨菡也觉得这份罪、这场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个孩子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好的宝贝! 第178章 李元珩的温柔 “雨菡——” 闻得宁雨菡的一番话,李元珩颇为动容,禁不住将大掌覆上怀中人儿的雪白柔荑,十指相扣,紧紧交握,年轻帝王将二人彼此交握的手,缓缓放至胸前心口位置。 这娇娇人儿,如此可怜可爱。 怪道他禁不住想要偏疼她几分。 如今,他们又有了一双儿女。 李元珩的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只觉得分外满足。 而此时此刻,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似也有所感一般,又开始一阵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起来。 闻得孩子们的声音,宁雨菡与李元珩这一对新手爹娘,也被瞬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帝妃二人齐齐转目,朝着两个小婴儿望去: “陛下,你瞧!咱们的小皇子、小公主多活泼、多可爱啊!他们正望着我们笑呢。” 宁雨菡眸光温柔,嘴角噙笑道。 李元珩也正一脸温柔又欢喜的望向两个小婴儿,闻得宁雨菡的话,年轻帝王便是止不住嘴角上扬,连连点头: “对!对!对!没错!小皇子、小公主就是可爱!雨菡,咱们的孩儿,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 二人相视一笑,开始逗弄起襁褓之中的两个小婴儿。 不过一会儿,原本正咿咿呀呀中的两个小宝宝,便被他们的父皇和母妃,逗得咯咯直笑。 宁雨菡和李元珩见状,自也是乐不可支,双双也都是笑逐颜开。 一时间,室内充满了两大一小的欢笑声。 一室温馨。 听得里间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留守在外头的宫人们,皆都不由会心一笑。 方进忠更是老怀大慰: 陛下多久未曾如此开怀了? 老天保佑! 陛下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皇嗣了! 真好! 这一切,可都是托了简昭仪娘娘的福呐! 周嬷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站在那里,也不由得抿唇一笑。 笑过之后,望着手上正冒着热气的燕窝粥,周嬷嬷面上又浮起几分踌躇: 娘娘自清晨生产后昏睡过去,到现在都是滴米未沾,这眼瞅着都晌午了,娘娘该是饿了。 瞧着娘娘在奶两位小殿下,周嬷嬷便去小厨房弄了碗燕窝粥来,打算给娘娘吃。 谁曾想,陛下却突然到访。 这会儿,内室里只有陛下和娘娘二人,还有两位小殿下,周嬷嬷也不好这样贸贸然进去,打扰陛下与娘娘、并两位小殿下,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可是,也总不能让娘娘继续这么饿着吧。 娘娘刚生产完,身子还虚着呢。 哪里经得起这般饿下去? 这…… 事实证明,惦念着宁雨菡身子的,不止周嬷嬷一人,周嬷嬷所担忧的,李元珩也想到了。 初生的小婴儿精力有限,虽然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很活泼,不过被爹娘逗弄了一会儿,他们便齐齐打起了小呵欠,不过一会儿,便就呼吸均匀,隐隐打起了小呼噜。 “这就睡了?”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宁雨菡也禁不住掩唇一笑,满目慈爱: “小孩子都是这样。陛下,别吵他们。让宝宝们睡吧。” 宝宝们睡眠充足,才能好好长身体啊! 闻言,李元珩点了点头: “嗯,那咱们便让他们好好睡!”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一旁小桌上摆放着的更漏,见已至午时,不由皱眉: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说话间,年轻帝王复又转目望向宁雨菡,眸光温柔,难掩关切的道: “雨菡,你醒来之后,可有进食?” 宁雨菡闻言一怔,显然是未曾想到李元珩居然会突然问起这个。 迎上年轻帝王温柔而又饱含关切的目光,宁雨菡当即摇了摇头,如实道: “呃,没……臣妾还未曾进食。” 刚刚醒来的时候,她的关注点都在两个宝宝身上,光顾着叫人把宝宝带过来,好好瞧瞧她的两个宝宝了。 后来,又忙着给宝宝们喂初乳,昭文帝又忽然过来。 这一打岔,但是将进食之事给忘了。 之前,她还不觉得,被李元珩这么一提醒,宁雨菡才顿觉腹中空空,饿得很。 竟是有些饥肠辘辘了。 宁雨菡下意识摸了摸她瘪瘪的肚子,似是为了印证她此时的饥饿,就在这时,宁雨菡的肚子甚至还很是应景的叫了一声: “咕噜噜——” 宁雨菡:“……” 听得肚子里陡然发出的声响,纵使一向自诩心理素质极好的宁雨菡,也不由俏脸一红,飞速略过一抹尴尬: 好尴尬! 她这不争气的肚子,怎的听风就是雨。 刚才还一直没有怎样呢。 怎的一听李元珩问她有没有进食,就不争气的咕噜噜乱叫起来呢? 这…… 昭文帝该怎么想? 她在李元珩面前树立起来的清媚无双、绝世大美人的人设,不会崩了吧? 毕竟,绝世大美人的肚子是不会突然咕噜噜乱叫的。 啊,丢人! 按捺下想要捂脸的冲动,宁雨菡飞速抬眸,瞥了一眼昭文帝,却见年轻帝王面上不见半分嫌弃,甚至也不见他觉得好笑。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的一张俊脸,登时面色一沉: “胡闹!怎地一直不吃东西呢?” 瞧!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李元珩的眸中难掩心疼,当即冲着外头高声道: “来人!简昭仪饿了!赶紧拿些有营养、好克化的食物过来!” 闻言,原本正在外间端着碗燕窝粥,纠结着要不要把燕窝粥端进去的周嬷嬷,立时浑身一震,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是脚下生风般,往里头奔: “有的!有的!娘娘,您先喝碗燕窝粥垫垫肚子吧。” 说话间,周嬷嬷已来到榻前,正欲伺候宁雨菡吃燕窝粥,谁曾想,皇帝陛下却是忽的伸出修长大掌,不容人置喙的一把夺过了周嬷嬷端在手中的燕窝粥: “朕来便好!” 李元珩道。 说着便端起碗来,欲要给宁雨菡喂粥。 宁雨菡见状,忙摆手: “陛下,不用!臣妾自己来便可。” 然而,李元珩压根就不听她这话。 就在宁雨菡说话的同时,年轻帝王已舀了一汤匙燕窝粥。 似怕太烫,会烫着宁雨菡,李元珩又耐心的将汤匙中的粥吹了吹,复又用唇试了试粥的温度,觉得温度适宜,这才将舀了燕窝粥的汤匙,递到宁雨菡唇边: “雨菡,乖!张口!吃吧。” 第179章 臣妾也是会很心疼的~ 宁雨菡被李元珩的这番举动,给弄得一怔,不待她拒绝,便迎上了年轻帝王那染满关切与温柔的目光,宁雨菡不由得心头一暖。 鬼使神差的,对于李元珩的好意,她没有拒绝,而是真的很乖的张口檀口,将李元珩喂到她嘴边的燕窝粥含在了口中,兀自吞咽入腹。 “怎么样?味道如何?好吃么?” 李元珩见状,忙道。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嗯,挺好吃的。” 甚至,宁雨菡竟觉得,今天的粥,格外美味。 难不成是喝着皇帝陛下亲自喂给她的粥,格外的香?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莞尔。 闻言,李元珩也笑了,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 “好吃你就多吃点!来,再来一口!” 说话间,皇帝陛下又舀了一汤匙燕窝粥,轻轻吹了吹,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这便又递到宁雨菡唇边。 见状,宁雨菡也没有同他客气,当即“啊呜”一口,将温度正合适入口的燕窝粥可吞吃入腹。 李元珩见状一笑,继续喂粥。 …… 一碗燕窝粥分量本就不多,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在皇帝陛下的殷切投喂之下,被宁雨菡给吃了个干净。 末了,宁雨菡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恰在这时,外头的周嬷嬷又道: “娘娘,午膳已经备好,可要吩咐摆膳?” 刚刚那一小碗燕窝粥,原本就是拿来给宁雨菡垫垫肚子的。 在宁雨菡喝粥的时候,周嬷嬷已经去了小厨房,吩咐厨子准备宁雨菡的午膳去了。 这会儿,估摸着宁雨菡的粥也吃得差不多了,周嬷嬷遂又折返回来,询问宁雨菡是否要用午膳。 一碗粥顶什么事啊? 娘娘这次遭了大罪! 又在坐月子,可是得要好好补一补!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只觉得,好似是自己才刚一打瞌睡,便有人上赶着给她递枕头来了。 闻言,宁雨菡当即笑道: “还是周嬷嬷想得周到!既如此,那便摆膳吧。” 外间的周嬷嬷闻言,自是忙不迭应是。 这便又退了出去,前去张罗宁雨菡的午膳事宜了。 李元珩全程目光温柔,含笑望向榻上的宁雨菡。 宁雨菡被他这般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她快要顶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之际,一直守在外间的方进忠,却是突然开了口: “陛下,奴才也吩咐人给您备膳吧。陛下您从昨日傍晚,到现在,都还未曾用过膳呢。” 方进忠饱含担忧的道。 闻言,宁雨菡便是一惊,一脸惊诧的瞪圆了一双美眸,望向昭文帝: “什么?陛下,你从昨日傍晚到现在,都未曾进食么?” 李元珩闻言,忙摆手: “没有!没有!别听方进忠这老奴胡说!朕小憩之后起来时,吃过几块点心,垫了肚子的。朕……” 李元珩还欲再说,迎上宁雨菡清澈的美眸。 见宁雨菡乍一闻言,便是满是不赞同的嗔了他一眼,原本还想继续狡辩的皇帝陛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虚与气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朕不是急着过来瞧雨菡你、和两个孩子么?一时心急,就……” 他原本是打算用膳的。 结果乍一听得孩子们的哭声,便急吼吼赶了过来。又听闻宁雨菡醒来,用膳什么的,便被李元珩给彻底遗忘到了爪哇国。 用膳哪有陪雨菡和孩子们来得重要呢? 况且,之前,光顾着高兴去了,李元珩是真的没有觉得饿。 直到这会儿,被方进忠这么一说,他顿觉腹内空空,饥饿感瞬间袭来。 闻得昭文帝的话,宁雨菡心头一暖,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谁曾想,守在外头的方进忠,便抢先开口道: “简昭仪娘娘有所不知,昨日听闻娘娘您被撞见红,陛下便第一时间来到永安宫,一直守着娘娘您。直到今日清晨,娘娘您平安诞下小皇子、小公主,陛下也没有就此离去,留在了永安宫,在离娘娘您这边最近的一处偏殿内歇下。陛下眼下,正可谓是废寝忘食,一颗心,全都牵在娘娘和两位小殿下身上呢。” 以方进忠对自家陛下的了解,陛下只会认为,这些都是无关轻重的些许小事,才不会和简昭仪娘娘提及这些。 不过,在方进忠看来,却是不然。 这些明明都是陛下对简昭仪娘娘的一番心意。 既然陛下做了,他自然是要让简昭仪娘娘知晓。 陛下不说,那便由他这个老奴代劳吧。 嘿嘿。 宁雨菡闻言,心头又是一暖,扬起盈盈美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 “陛下~” 宁雨菡不免有些动容。 毕竟,眼前这人,是封建帝王。 他能为她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有心了! 迎上娇娇人儿含情脉脉的目光,李元珩的俊脸却是飞速掠过一抹可疑的红晕,不甚自在的轻咳一声,转目朝着帷幔后方进忠的方向,横了一眼: “你这奴才!真是有够多嘴多舌!” 皇帝陛下这是被拆穿“老底”,面上有些挂不住,继而有些恼羞成怒了么? 真没想到,李元珩这厮的脸皮,居然这么薄。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 莫名的,竟是觉得如此模样的昭文帝,貌似有几分可爱。 “陛下,您干嘛凶方公公呀?方公公还不都是为了您好!” 宁雨菡嗔了李元珩一眼,道。 被榻上的娇娇人儿这么一嗔,皇帝陛下瞬间哑火: “雨菡,那个……” 见李元珩瞬间没了脾气,宁雨菡旋即又嗔了他一眼: “陛下,别这个那个了。您也赶紧用膳吧。不然,臣妾也是会很心疼的~” 宁雨菡娇滴滴、一派关切的道。 而她这番话,显然取悦了面前的年轻帝王。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 雨菡这般紧张他、这般关心他啊。 他就知道,雨菡是在乎他的。 没曾想,她竟然如此在乎他! 要不怎么说,眼前这小女人,真真是爱惨了他呢。 哈哈。 思及此,李元珩止不住唇角上扬,忙不迭点头: “嗯,朕都听雨菡你的!” 旋即,李元珩便冲着守在外头的方进忠发号施令: “摆膳吧!” 话才刚落,李元珩又道: “朕的午膳,就摆在这边。朕要和简昭仪一起用膳。” 他还有好些话要和雨菡讲呢。 这个时候,可舍不得就这般离开! 第180章 祥瑞,小福星 “是!陛下。” 方进忠闻言大喜,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不大的内室内,便摆了两桌饭菜。 一桌摆在榻前,林林总总摆满了一个小炕桌,摆着不少滋补的菜肴,这是专为宁雨菡所准备的月子餐。 而不远处的桌上,另摆着一桌子饭食,这是皇帝陛下的午膳。 毕竟,昭文帝又不坐月子,没人敢给皇帝陛下吃月子餐。 膳食做的不错,宁雨菡和李元珩也是真的都饿了,一帝一妃吃得很欢畅,间或低声聊上几句,倒是一派其乐融融。 就这样,愉快的用完了午膳。 而襁褓中的两个孩子,此时依旧睡得正酣,丝毫没有被爹娘的说笑声给吵醒。 饭后,宁雨菡和李元珩便坐在一处,含笑望着这两个小家伙睡觉,见此情状,二人都不由失笑。 帝妃二人,极有默契的彼此对视一眼,俱都窥见了对方眸中,那毫不掩饰洋溢着的初为人母、为人父的欢喜与甜蜜。 李元珩不知想到什么,禁不住笑道: “雨菡,你不知道,咱们的小皇子、小公主,诞生在晨曦破晓、旭日东升之际,这个时辰,正是吉时。而且,还是一年之中的头一天——大年初一的晨曦破晓之际。两个小家伙们双双出生时,朕曾瞅了眼天色,当时正值旭日东升,霞光普照,天空红霞满天……这可是吉兆啊!” 提起这个,年轻帝王便是难掩欢喜与得意。 见得他一副“我家娃就是好!就是棒”的模样,宁雨菡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被李元珩这副蠢爹爹模样,给逗乐了。 见宁雨菡忽的嫣然一笑。 端的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李元珩不由一怔,眸中掠过一抹他都未曾察觉到的宠溺与柔情: 谁能想到,这么个娇娇人儿,竟是给他诞下了一双儿女——一对龙凤胎了呢。 李元珩心中一悸,薄唇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外间忽然隐隐传来骚动声。 闻得外头的响动,李元珩当即一皱眉: “何事如此喧哗?” 外头当值的奴才们,是怎么办事的? 不知道如此,会打扰到简昭仪和小皇子、小公主休息么? 李元珩此言一出,外头便传来了方进忠难掩欢喜的声音: “启禀陛下,下雪了!下大雪了!” 不怪方进忠会如此欢喜,实在是,自入冬以来,京城、及京城周边地方,就一直未曾下过雪,整个京城及周边,都因此陷入了干旱。 大家伙儿正为此而发愁呢。 若是再不下雪…… 可怎么是好哟! 这会儿,竟下了雪,眼瞅着,这雪还挺大。 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而且,这还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寓意也是极好的! 方进忠心下欢喜,隔着帷幔,恭声一揖道: “喜迎大雪,宫人们也都是一时高兴。望陛下饶恕则个!” 事实上,李元珩又哪里会责怪这些宫人? 乍一闻得外头下了大雪,李元珩便是全身一震,之前的那些恼怒顷刻间尽消,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向着外头奔去。 年轻帝王健步如飞,径直走到屋外,果见天空上,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李元珩见状,登时一喜,禁不住抚掌而笑: “好!好!好!下得好!这可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高兴之余,李元珩心头忽的萌生出一个想法,不由得转目望向屋内: 小皇子、小公主,乃是大胤皇室百年不遇的龙凤胎,偏偏又双双诞生在大年初一的晨曦破晓时分。出生时,更是旭日东升、红霞满天。 此乃吉时,更是吉兆。 两个孩子出生不久,便降下了久久不至、京城内外盼望已久的大雪,他的这双孩儿,可真是祥瑞! 妥妥的一对小福星啊! 思及此,李元珩再次抚掌而笑,笑得愈发开怀。 事实上,远不止昭文帝一人有此想法。 方进忠和一众宫人此时,也都第一时间,将这场大家翘首以盼的大雪,与两位新生的小殿下联系在了一起。 大家伙儿也俱都认为,定是两位小殿下,为大家带来了这场大雪。 皇室百年来才得了这么一对的龙凤胎,可不就是祥瑞、是福星么? 而与此同时,宫中的简昭仪,于今日清晨晨曦之际诞下一对龙凤胎的消息,此时也早已传到了一众大臣的耳中。 得知这一消息,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臣,自是倍感丧气。心知,他们之前谋划的让陛下过继宗室子弟、亦或者是册封成王为皇太弟的计划,只怕是要泡汤了。 陛下他膝下,已经有皇子了啊 ! 皇位有人可以继承。 陛下哪里还会听他们哔哔? 而那些一心为国为民、心怀天下的忠臣与直臣、以及昭文帝的一众心腹大臣们,得知这一消息,则俱都是万分欣喜。 不少人开心得直接在府上放鞭炮庆祝,连带着午膳都多用了一大碗饭: 陛下有后,社稷有继。 这是好事啊! 大好事! 这些大臣正暗自高兴呢,便又见天降大雪,一个个便更加欢喜异常,恨不得弹冠相庆: 太好了! 终于下雪了! 而且,还是大雪! 京城附近的旱情,总算可解了! 瑞雪兆丰年。 下了这样一场大雪,来年定会是个丰收年! 大胤国运必会蒸蒸日上,百姓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高兴之余,众大臣们也皆都想到了宫中刚刚诞下的小皇子、小公主,这一对龙凤胎。 出生时,便是吉日吉时,生下来便有吉兆。 甚至,小皇子、小公主才降生没多久,京城内外便盼来了久久不至的大雪。 小皇子和小公主这对龙凤胎,可真是祥瑞啊! 他们分明就是一对小福星! 真是天佑我大胤,让皇室诞下了这样一对小福星! 哈哈。 与此同时,皇宫中有小皇子、小公主诞生,他们是一对龙凤胎不说,诞生之时便是吉日吉时,更有吉兆,小皇子、小公主诞下之日,京城便喜迎今年、乃至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的事,很快便犹如滚雪球一般,在京城内外传开,百姓们人人高兴之余,他们的想法也与一众官员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大家伙儿都道小皇子、小公主这对龙凤胎,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是小福星! 是来保佑他们这些大胤子民的。 这可真是天佑我大胤啊! 第181章 来人!拟旨! 宁雨菡刚生产完不久,到底精神不济。 用过午膳之后,她便开始有些昏昏欲睡,频频打着哈欠,却还是强撑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元珩低语私聊。 毕竟,皇帝陛下就在这儿,总不好撂下昭文帝,自己个躺下来睡觉吧? 这成何体统? 原本,李元珩正在兴头上,还欲和宁雨菡多聊聊、多呆会儿。 多陪伴宁雨菡和孩子们一会子。 然而,渐渐的,他也注意到,宁雨菡在频频打着哈欠,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倦意。 见状,李元珩心中莫名一痛,当即柔声道: “雨菡,你且歇息会儿。朕晚些时候再来瞧你和两个孩子!” 昭文帝这是打算走了? 行吧。 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好困!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囫囵的应道。 虽然整个人疲乏困倦得很,却还不忘做足礼数,强撑着想要行礼: “是!臣妾恭送陛下~” 见她如此,李元珩心中越发心疼,当即一把将她拦住: “好了!无须多礼!来,雨菡,你且躺下。” 说着,李元珩还亲自将宁雨菡扶着躺了下来,又体贴的替她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眼见得窝在暖融融被窝中的宁雨菡眼眸轻阖,一副困得明显就快要睁不开眼的模样,李元珩又温柔的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秀发: “乖!睡吧!” 许是困极,又许是皇帝陛下太过温柔,宁雨菡竟真的就这样合上了美眸,不过一瞬,便就呼吸均匀,兀自进入了黑甜乡。 定定的瞅了一眼,兀自睡得香甜的娇人儿,又瞧了眼,一旁同样正在呼呼大睡中的一双儿女。 襁褓中的小婴儿,同样呼吸均匀。由于睡得正香,两张小脸都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李元珩不由勾唇一笑,眸光之中,划过一抹温柔与宠溺。 末了,他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摆驾乾元殿!” 才一出得宁雨菡坐月子的偏殿,李元珩便径直吩咐道。 方进忠闻言一怔,眸中划过意外与讶然: 他还以为,陛下会继续留在永安宫不走,就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简昭仪娘娘和两位小殿下呢。 毕竟,以陛下对简昭仪娘娘和两位小殿下的着紧程度,这是极有可能的! 没曾想,陛下竟要回乾元殿了么? 虽然心中纳闷得紧,方进忠面上却是不显,也并不多话。 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兀自去张罗御驾去了。 而李元珩,则是倏然回首转目望向身后的偏殿。 说实话,就这样离开雨菡和孩子们,他自也是十分不舍。 若是可以,他其实更想守在永安宫内,寸步不离的守着雨菡和孩子们,和他们呆在一起。 只是…… 自己长期留在这里不走,恐惹人非议。 更重要的是,自己若一直留下来,雨菡少不得得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陪伴他这个皇帝。 这可不利于雨菡养身子。 罢了,他还是回去吧。 便让雨菡好好的坐月子、养身子吧! * 稍晚时候 乾元殿 回到乾元殿后,李元珩也觉得困意上头。 便也睡了一觉。 这会儿,才刚醒来没多久。 他正靠在榻上,翻看一本游记,方进忠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才一进来,方进忠便恭声禀道: “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何靖年求见!” 闻言,李元珩自游记中移开目光,禁不住挑眉: “哦?他怎的来了?” 大过年的,而且,还是大年初一。 李元珩料定何靖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乾元殿。 莫不是有事? 心中如此暗忖间,李元珩径直一挥手: “宣他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让何靖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大年初一,巴巴的跑过来觐见。 方进忠闻言,当即应是。 旋即转身出殿,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一名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何靖年。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才一进殿,何靖年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声道。 “说吧,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李元珩也不和这何靖年废话,当即道。 此时,他已是断定了,何靖年过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自然不欲和他玩儿些虚的。 而选择了走来走去,有话直说。 何靖年闻言,则是咧嘴一笑,又是一抱拳: “微臣是来恭喜陛下,喜得小皇子、小公主,这一双麟儿的。” 对于何靖年的话,李元珩明显十分受用。 闻言,他禁不住唇角微扬,却还是斜睨了跪在地上的何靖年一眼: “恭喜?大年初一,你这巴巴的过来,就只是为了恭喜朕喜获麟儿?” 皇帝陛下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你这老小子不老实。 狡猾得很! 有何事,还不快说! 身为昭文帝心腹,自也是瞧懂了年轻帝王的眼神之意,见状,何靖年当即乐呵呵笑道: “陛下,臣此番前来,确实是有事要向您禀报。” 话到这里,何靖年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愈发的开心起来,眼角眉梢俱都盈满笑意,一副笑逐颜开、与有荣焉的模样: “陛下,您不知道!这会儿,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儿了。京城内外百姓和官员们都道小皇子和小公主,这对龙凤胎是祥瑞、是福星呢!” 说着,何靖年便将京中众大臣,听闻宫中简昭仪诞下一对龙凤胎的反应,以及百姓与官员们对小皇子、小公主的臆想,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统统说了出来。 其中,还重点说了,大家都道,这场大家期盼已久的大雪,便是小皇子、小公主带来的。 现如今,京城内外,大家都在称道,说小皇子和小公主是祥瑞、是小福星! 他们的降生,乃大胤之福。 真真是天佑我大胤! 李元珩原本还一副老神在在模样,面上端的是高深莫测、不辨喜怒,听得何靖年的禀报,年轻帝王也明显很是高兴: “哦?大家都说,小皇子、小公主是祥瑞、是小福星?哈哈哈。” 这些人倒是和他想的一样! 嗯,有眼光! 李元珩朗声而笑,心情十分愉悦的大手一挥: “来人!拟旨!” 第182章 再次晋位 一晃又过两天。 这天,是正月初三,也是小皇子、小公主诞下的第三天。 按理来说,此乃洗三的日子。 原本皇子、皇女洗三,俱都是应该办得热热闹闹。 何况,这还是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子、皇女的洗三,想来,必定会更加热闹隆重。 不少外命妇们,在初一听闻宫中简昭仪娘娘诞下小皇子、小皇女时,便已开始做准备,预备着初三进宫参加洗三礼,铆足了劲儿,准备好好表现表现。 谁曾想,昨日下午,皇上却突然下旨,免了小皇子和小皇女的洗三礼。 这……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少人于心中暗自犯起了嘀咕。 后宫中,谢皇后与一众嫔妃们,则是直接乐开了花,俱都幸灾乐祸,预备瞧宁雨菡的笑话。 在她们看来,陛下下旨不办洗三礼,这便摆明了是对刚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不待见,甚至是心生不喜与厌恶。 有那消息灵通的嫔妃,更是打听到,昨日陛下去了一趟永安宫回来,便直接下了不办洗三礼的旨意。 得知这一消息,众嫔妃心里头更乐了—— 想来,定是宁氏不长眼的触怒了皇上,惹陛下厌恶了! 陛下才会这般不给宁氏面子。 连带着,宁氏的一双儿女——刚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也遭到了陛下的不喜与厌弃。 哈哈,看来,宁氏这是要失宠了啊! 实在是太好了! 正当谢皇后与一众嫔妃,幸灾乐祸、暗自窃喜于宁雨菡失宠,她所出的小皇子、小公主,也同样遭了陛下不喜与厌恶之际,永安宫内,却是一派岁月静好。 宁雨菡依旧窝在偏殿里,开开心心的坐月子。 此时,宁雨菡正小口小口喝着周嬷嬷刚从小厨房端来的一小碗红枣乌鸡汤。 见榻上的自家娘娘,如没事人般,吃得正香,碧桃禁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碧桃自诩自己的叹气声很小,却还是被宁雨菡给听了个正着。 她循声望去,便见碧桃一副愁眉苦脸、眉头拧得都快能够夹死个苍蝇的模样,禁不住失笑: “碧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唉声叹气的?可是遇上了什么愁事?” 碧桃闻言,原本皱着的一张小脸,不由得更纠结了,差点没直接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娘娘——,唉……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跟陛下说,不给咱们小皇子、小公主办洗三礼呢?” 在碧桃看来,洗三礼不仅要办,而且,阖该大办才是! 人家初生的小婴儿都给办洗三礼,偏偏两位小殿下却没有。 碧桃只觉,实在是委屈了两位小殿下,心里头倍儿不好受! 乍一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一怔,旋即,不由失笑: “你这丫头,原是因着这事在不高兴呢。” 没错! 李元珩之所以突然下旨,取消了两个孩子的洗三礼,的确都是宁雨菡的主意。 不过,她这么做,可全是为了两个宝宝好! “如今天气寒冷,两个孩子又才刚刚出生,身子娇弱得很。洗三礼上,万一受了凉,可怎生是好?这洗三礼,不办也罢。宝宝们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宁雨菡笑睨了一眼碧桃,正色道。 这便是她劝谏李元珩,让他不给孩子们办洗三礼的原因。 原本,李元珩也直言要给两个孩子办一场隆重热闹的洗三礼的。 毕竟,这可是他膝下唯一的骨肉,不大办一场,昭文帝也怕委屈了两个孩子啊! 然而,在宁雨菡看来,什么热闹风光、隆重的洗三礼,都是虚的。 两个宝宝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她可不想,孩子们因着洗三而病着、累着。 要知道,像两个宝宝这样刚刚出生才几天的小婴儿,最怕的就是生病。 且不说,这是个婴儿极易早夭的年代。 就算是有她这个现代名医的娘在,宝宝们不会早夭,万一一个不小心,落下什么病根来,这也是宁雨菡绝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办这个洗三礼的好。 宁雨菡一边想着,一边转目望向榻上的两个小襁褓。 襁褓中,自己的两个宝宝,正兀自睡得香甜,可爱的小脸红扑扑的,不时于睡眠之中,咂吧一下粉嘟嘟的小嘴。 可爱得冒泡! 宁雨菡的眸中染上慈爱,唇角微勾,轻声道: “本宫唯愿两个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什么事,都没这个来得重要! 见此情状,一旁的周嬷嬷、初夏、银屏等人,眸光微闪,俱都难掩动容。 碧桃则是明显有些恍然,继而面露羞愧的一欠身: “奴婢愚钝!是奴婢想左了!” 是啊! 什么都比不上两位小殿下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要来得重要! 至于什么热闹隆重的洗三礼…… 这些都是虚的! 果然,还是自家娘娘最睿智!最英明! 碧桃心中,因着小皇子、小公主不办洗三礼的那点不甘,瞬间释然。 殿内再次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殿外隐隐传来一阵喧嚣。 守在外头的小喜子高声道: “娘娘,方公公来了!方公公来宣旨来了!” 闻言,倚在榻上的宁雨菡不由挑眉: 方公公? 方进忠来了? 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宣旨? 他过来宣什么旨? 就在宁雨菡满目疑惑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但见方进忠手捧着一份明黄色的圣旨,进得殿内,径直来到离宁雨菡约莫几丈远的地方,倏然顿住脚步。 他才从外头进来,恐染了寒气,站在这儿就好! 可不敢靠得离榻前太近。 若是一个不小心,让简昭仪娘娘和两位小殿下染了寒气,陛下还不得剥了他的皮啊! 心中如此想着,方进忠当即笑盈盈冲着宁雨菡躬身一揖: “见过简昭仪娘娘!” 末了,又面容一肃,高声道: “简昭仪宁氏接旨!” 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方进忠又紧接着开口道: “陛下口谕,简昭仪无需叩拜行礼,躺在榻上接旨便可!” 闻言,宁雨菡也不矫情,当即恭声应是: “是!臣妾恭听圣旨!” 言罢,她便倚在榻前,垂首预备接旨。 见状,方进忠暗自点头,这才展开手中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简昭仪宁氏柔敏淑惠,温良谦恭,诞育皇嗣有功,今晋封简昭仪宁氏,为一品淑妃,封号照旧,是为简淑妃。钦此!” 第183章 她们这是又被啪啪打脸了啊 乍一闻得这晋封旨意,周嬷嬷等人俱都是一喜: 原来是晋封娘娘的旨意! 而且,居然是晋他们娘娘为四妃之一的淑妃! 真是太好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宁雨菡,闻言,眸中则是飞速掠过一抹意外: 她想过自己此番诞下龙凤胎后,应是会晋位。 也料想过,此番应是会被晋封为妃位。 只是,万万没料到,竟会被直接晋升为四妃之一—— 贵淑德贤。 她竟被直接晋封为仅次于贵妃之后的淑妃! 简淑妃…… 貌似还不错嘛。 宁雨菡唇角微扬,正欲谢恩,谁知,方进忠不过略顿了顿,便又继续朗声宣读起圣旨来: “皇长子、皇长女龙凤双生,乃大胤祥瑞,福星普照,佑我大胤,今赐封朕之皇长子为福王,食邑一千户;皇长女为福慧公主,食邑一千户。钦此!” 不仅晋封她为淑妃,还给孩子们都赐了封号! 女儿封公主、儿子直接封王。 而且,还赐了他们食邑! 宁雨菡难掩惊诧,一脸的万万没想到。 她知道,昭文帝对两个孩子的喜欢与疼爱,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宠爱这一双儿女。 初夏等人,则是被这惊天的好事,给惊得全都呆怔在当场。 就连久居深宫,自诩见惯了大场面的周嬷嬷,也一张老脸上也难掩惊愕,惊讶得一张嘴都快要合不拢: 活了这么多年,她自认也见过不少事。 可…… 如简淑妃娘娘如此受圣宠的后宫嫔妃,周嬷嬷这还是头一回见。 小皇子、小公主出生即封王、封公主,不仅有了正式的封号,还有了食邑。 这…… 陛下对他们娘娘、对小皇子、小公主,可真真是宠爱至极呐! 不客气的说,搁在这后宫,这样的隆宠,那也是得天多厚,头一份! 当方进忠朗声宣读完圣旨,便见宁雨菡与一众永安宫宫人,俱都是一副惊诧万分,呆怔在当场的模样,遂笑着提醒道: “简淑妃娘娘,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看来,这位是欢喜得有些过了头了啊。 也是! 是个人,得蒙陛下如此隆宠,只怕都会大喜过望。 一时太过于激动,回不过神来,欢喜得忘了谢恩,也是有的。 正常! 太正常! 经由方进忠这么一提醒,宁雨菡这才瞬间回神,当即垂首恭声道: “臣妾领旨!臣妾谢主隆恩!” 说话间,宁雨菡便是双手举起,做躬身接旨状。 方进忠见状,则是双手捧着手中明黄圣旨,恭恭敬敬的递到宁雨菡的手上。 接过圣旨之后,宁雨菡当即冲着初夏使了个眼色,初夏当即会意,掏了个被塞得鼓鼓的荷包,递到方进忠手边。 宁雨菡则是笑道: “有劳方公公跑这么一趟。大过年的,一点儿小意思,方公公您且收下,权当是一点子好彩头吧。” 闻言,方进忠则是乐呵呵笑道: “那奴才便多谢简淑妃娘娘的赏了!” 说话间,方进忠便笑呵呵接过初夏递过来的荷包,塞入了他自己的袖兜之中。 别说! 宁雨菡的话,还真是说到了方进忠的心坎上去了。 方进忠不缺钱,但是,讨个好彩头什么的,对于他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而在他看来,眼前的简淑妃娘娘,无疑便是那有大福气之人。 君不见,这位出身不过一名七品县令的庶女,中途其父还被直接撸成了白身,却依旧挡不住这位的好运道。 入宫不过短短一年,便由一个区区正八品选侍,一路晋位、步步高升,一跃成为了四妃之一的一品淑妃。 更是有着简在帝心的“简”——这个封号。 可见圣宠之优渥。 这样的简淑妃,能是没有大福气、大运道之人? 能在简淑妃娘娘这样有大福气、大运道的人这里,讨得一个好彩头,方进忠自然是千肯万肯、万分乐意的啊! 何况,简淑妃娘娘膝下还有皇长子、皇长女。 以陛下对简淑妃娘娘、以及两位小殿下的宠爱—— 明眼人都能够瞧得出,简淑妃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思及此,方进忠面上的笑意更浓,对待宁雨菡的态度也是愈发恭谦: “简淑妃娘娘您且好生歇着。老奴已宣完了圣旨,这便回去复命去了!” 方进忠冲宁雨菡躬身一揖,恭声道。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又道了声: “方公公辛苦!” 说着,她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银屏挥了挥手: “银屏,你替本宫送一送方公公。” 虽然自己晋位了,如今贵为一品淑妃,宁雨菡却依旧还是很清醒。 依旧不骄不躁。 她清楚得很。 如方进忠这般的昭文帝心腹,无论她处在何等位置,都得要善待之。 这不,宁雨菡对待方进忠,也始终礼遇有加,给足了这位御前总管、外加昭文帝心腹面子。 见她如此,方进忠面上笑意愈浓,越发于心中暗自点头: 真是越看越觉得,简淑妃娘娘真是不错! 瞧这位娘娘这样儿,只怕还能走得更远。 能够达到的高度,还远不止如此呐! 思及此,方进忠越发恭敬的冲着宁雨菡拱了拱手,这便在银屏的带领下,一路出了这不大的偏殿。 * 在方进忠前来永安宫宣旨后不久,昭文帝的这道圣旨,便直接晓谕六宫。 闻得宁氏被晋为简淑妃,她所出的一双儿女,被直接封王、封公主,还被封赏了食邑,阖宫上下,尽皆哗然。 原本,一众嫔妃还在暗自高兴,乐得看宁雨菡的笑话,只以为宁雨菡是失了宠,而宁氏所出的一对龙凤胎,也不被陛下看重,不受皇上重视。 结果…… 谁能想到,洗三礼不办归不办,陛下却突然放了个大招。 淑妃啊! 这可是一品淑妃啊! 贵淑德贤—— 四妃中排第二的淑妃。 陛下竟是晋了宁氏为简淑妃,令其一跃成为四妃之一,放眼整个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贵妃之后的后宫第三人。 更不谈,宁氏膝下的一双儿女—— 出生不过三天的一对小娃娃。 这就被封王、封公主,还都有了食邑了? 还有那封号—— 福王、福慧公主?! 这样福气满满、寓意极好的封号…… 真是光想想,都觉得好气啊! 一众后宫嫔妃又羡又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们这是又被啪啪打脸了啊。 嘶,脸都被打肿了! 好疼! 第184章 实在是好命啊! 坤宁宫 谢皇后正好心情的和珊瑚等几名心腹大宫女,说说笑笑。 因着昭文帝不给宁氏所出的一对龙凤胎办洗三礼,谢皇后着实是乐开了怀: “哼,这个宁氏!她以为,她诞下了小皇子、小皇女,她就能够上天了?瞧瞧,陛下的态度可是摆在这里呢。陛下对她和她所出的一双儿女,分明也没怎么看重嘛!哈哈。” 提起这事儿,谢皇后便难掩得意与欢畅,唇角止不住上扬。 自宁氏顺利产子、母子均安后,谢皇后便一直危机感满满,生怕宁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会危及到她这个皇后的地位。 见得昭文帝貌似对宁氏、与她所出的一对龙凤胎并不看重,甚至都不给小皇子、小皇女办洗三礼,谢皇后着实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陛下不看重宁氏诞下的一双儿女就好。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的皇长子、皇长女,本就占尽了先机,若他们再得陛下青睐…… 谢皇后真是想都不敢想! 闻得谢皇后的话,珊瑚立时笑着附和: “那是!娘娘您是一国之母、正宫皇后,凭那些妃妾们生下再多的皇嗣,又哪里能够越得过娘娘您去?” 一番话,只说的谢皇后神清气爽,面上越发得意起来。 她兀自骄矜又得意的一扬脖颈,笑道: “那是!” 就在这时,翡翠却自外头走了进来,观其面色,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见翡翠这幅模样,谢皇后当即一挑眉: “翡翠,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脸色……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么?” 一旁的珊瑚一撇嘴,正想阴阳几句,说翡翠晦气,这副模样跑来皇后娘娘面前,是要怎样。 闻得谢皇后的话,翡翠便是面色凝重的冲着谢皇后一屈膝,先行一步开口了: “启禀娘娘,陛下晋了永安宫简昭仪宁氏为简淑妃。并封皇长子为福王,皇长女为福慧公主,各赐食邑一千户。适才陛下已颁下旨意,眼下,圣旨已晓谕六宫了!” 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原本噙着的笑意,就此僵硬在唇角,原本容光焕发、得意洋洋的面上,登时一沉,猛的捶了一下一旁的案几: “什么?陛下竟然晋了宁氏为淑妃?还给她的一双儿女封王、封公主,还赐了食邑?!简淑妃、福王、福慧公主,食邑一千户……呵,好得很!当真是好得很啊!” 谢皇后原以为,宁氏是失了圣宠,宁氏所出的一双儿女,也不得陛下看重。 谁曾想…… 这哪里是失宠、不看重,这分明就是盛宠隆重! 陛下竟如此宠爱宁氏和她所出的一双儿女! 谢皇后越想越心惊、越想面色便愈加难看。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铁青着脸,倏的一下站起身来: “速去备辇!本宫要去乾元殿!” 见谢皇后陡然间沉了脸,包括珊瑚在内的一众宫人,俱都不敢出声。 闻言,赶忙齐齐恭声应是,迅速备好步辇,簇拥着谢皇后向着乾元殿而去。 而此时,一直敬陪末座,不敢吭声,此时,俨然已被谢皇后遗忘了的谢芸儿,则是呆呆坐在一隅,久久未曾言语。 见她如此,一旁的贴身宫女适时提醒: “小主,咱们也回吧。” 闻言,谢芸儿这才从呆怔之中回过神来,望向皇后这个嫡长姐离去的方向,眸光一闪,隐有复杂。 适才,她日常过来给长姐请安,恰逢长姐心情好,没有训斥她,而是叫她在这里坐了,陪着说笑。 虽然,谢芸儿其实全程都只是战战兢兢、敬陪末座而已。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开口说了什么,又惹来嫡长姐的一通训斥。 谢芸儿不是傻子,自也知晓皇后这个嫡长姐因何那般高兴,现如今,又为何心情会陡然变差,气急败坏的跑去乾元殿。 还能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着简昭仪……哦,不,现在,是简淑妃娘娘了! 自己这皇后嫡长姐之所以如此气急败坏,还不是因着听说,简淑妃娘娘晋封为简淑妃、皇长子和皇长女又都被封王、封公主,不仅得了封号、还得了食邑么? 简淑妃…… 提及这位,令她那个不好相与的皇后嫡长姐屡屡吃瘪的宠妃,谢芸儿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道丽影: 她明媚鲜艳、身段袅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样的简淑妃娘娘,莫说是皇上会喜欢了,就连她这么一个女子见了,也难免心折。 偏偏,她还如此好运,竟是入宫不久即有孕,此番,又顺利的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这样的简淑妃娘娘,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实在是好命啊! 谢芸儿的眸中闪过艳羡: 若是她能够有简淑妃娘娘这般好命,就好了! 不得不说,后宫之中,与谢芸儿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 大家都暗自羡慕宁雨菡的好命。 恨不得自己成为宁雨菡,有着她这样的好运道。 不仅步步高升,还儿女双全,膝下有皇子、皇女傍身。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嫉恨与愤懑居多。 比如,此刻的谢皇后。 她一路黑沉着脸,杀到了乾元殿,一心想要找昭文帝理论。 乾元殿内 李元珩正预备摆驾去往永安宫,看望宁雨菡、并一双儿女,顺便留在永安宫和宁雨菡一起用膳。 脑海中,浮现起宁雨菡的娇颜、以及小皇子、小公主的可爱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明显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方进忠却自外头走了进来。 见年轻帝王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方进忠唇角嗫嚅了一下,明显有些踌躇,想了想,却还是躬身冲着李元珩一揖,恭声道: “禀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陛下,您看……”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她怎么来了?” 李元珩心中划过一丝不耐,想了想,却还是摆了摆手: “宣她进来吧。”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不过一会儿,便领了谢皇后进来。 “见过陛下!” 谢皇后强撑着笑意,向着李元珩见了礼,不待李元珩问询,她便迫不及待开口道: “陛下,听说您晋了宁氏为淑妃?” 第185章 皇后,难不成你还想置喙朕的决定? 似是未曾料到,谢皇后才一进得殿内,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宁雨菡晋封之事。 闻言,李元珩微微一怔,继而便是不辨喜怒的一挑眉: “朕确已晋封雨菡为简淑妃,旨意已然晓谕六宫,想必皇后也已知晓。皇后,你就是为了此事,前来乾元殿见朕?” 闻得年轻帝王的话,原本就极为愤懑的谢皇后,不由一哽,面色控制不住变得铁青: “陛下,晋封宁氏为淑妃,这么大的事,您怎的也不和臣妾这个皇后商量呢?内命妇的晋升,理应由臣妾这个皇后定夺才是啊!” 这才是谢皇后最是愤懑与不满,气不过直接跑来找皇帝陛下理论的原因之所在。 且不说李元珩册封皇长子、皇长女为福王、福慧公主,且赐了这两个才出生几天的小婴儿食邑一千户的事。 宁雨菡被突然晋为简淑妃这事,便着实把谢皇后给气得够呛! 按例,如宁雨菡这样的妃妾、内命妇,她们的晋升、贬斥,都应由她这个一宫之主的皇后一手裁夺,经由她的手,颁下懿旨,晓谕六宫。 而今,陛下竟是商量都不和她商量一下,知会都不和这个皇后知会一声,便直接下了圣旨。 谢皇后只觉被昭文帝无视,更是被直接打脸,好生没有面子。 自觉失了堂堂一国之母脸面的谢皇后,只觉得愤懑无比。 然而,她却不知,令她愈加愤懑的事情,还在后头。 “应由你来定夺?” 所以说,皇后此番过来,原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李元珩似笑非笑的睨了谢皇后一眼,眸中隐有讥嘲。 年轻帝王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嗤,皇后你错了,朕乃大胤的天子。这大胤的天下,任何事,都应由朕来定夺。朕说了算!朕要晋雨菡为简淑妃,那便是要晋。怎的?皇后,难不成你还想置喙朕的决定,嗯?” 李元珩平生最讨厌旁人质疑他的决定,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之前,宁雨菡说过的一席话,算是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了。 那就是—— 身为帝王,他自该乾坤独断。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理应由他这个天子说了算,岂容皇后在此叽叽歪歪、质疑置喙? 哼! 李元珩于心中冷哼一声,眼神冷厉的瞥了谢皇后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满与警告。 可见,谢皇后刚刚的一番话,正正好戳中了这位年轻帝王的敏感点,令得李元珩十分不喜与厌恶。 “陛下……” 谢皇后被李元珩这番话,给怼得哑口无言,怄得不行,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心中憋闷得不行。 一颗心,更是愤懑得,几欲抓狂: 陛下竟然偏袒、偏宠宁氏如斯! 谢皇后心中又嫉又妒,妒恨不已,偏偏又敢怒不敢言。 对上皇帝陛下的冷眼,感受到了年轻帝王眼神中的不满与警告,谢皇后禁不住猛的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去,口中讷讷道: “请陛下恕罪!恕臣妾失言。是臣妾无状了!” 见她如此,李元珩淡淡睨了谢皇后一眼,不耐的冷哼一声,冲着她挥了挥手: “既知罪,皇后便回坤宁宫去,好好思过去吧。无事不要再来朕的乾元殿!” 他可不想要再瞧谢氏这张丑陋不堪的脸。 这女人,她自以为自己隐藏的甚好。 却完全不知,她那张因着嫉妒而变得分外扭曲的脸,是有多么的丑陋与不堪。 真是瞅着就让人心烦! 思及此这些年来,谢皇后的所作所为,李元珩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厌恶与寒芒。 若不是为大计着想,他又岂会容这个毒妇到现在? 哼! 将皇帝陛下话里行间的厌恶与不耐,尽数听在耳中,见年轻帝王犹如赶苍蝇一般,不耐的挥了挥手,便欲将她给打发了,谢皇后眸中一黯,心中再次被愤懑与深深的嫉恨所填满: 陛下竟厌恶、嫌弃她如斯! 这般不给她这个发妻元后面子! 望着面前丰神俊朗、年轻英俊的帝王,谢皇后满心的酸涩与苦涩,下意识抚上自己已生了细纹的眼角、面庞: 她本就比昭文帝大三岁。 面相又偏成熟。 这些年的宫中生活,谢皇后一直殚精竭虑、汲汲营营,夜夜不得安寝。 如今,她已年逾三十,面上、眼角已生了细纹,老态渐显。 而陛下,却依旧丰神俊朗、英俊非凡。 比之他们大婚时,更是褪去少年稚气,更显男子成熟韵味。 当真是一位翩翩美男子。 再加上这大胤天子的身份,端的是惹眼得很。 惹得天下妙龄女子趋之若鹜,为陛下竞折腰。 后宫之中,如此多正当年的美貌女子。 而她自己,不仅人老珠黄,还始终无出,且不能生养。 若她是陛下,她也会对自己这个人老珠黄、又不会生养的老女人,心生厌恶吧。 而宁氏,应也正是因着既年轻又美貌,肚子还如此争气,如此好命的一举得男,给陛下诞下了一对龙凤胎,才得了陛下如此盛宠、如此青睐的吧? 谢皇后心中愤懑不已,却又敢怒不敢言。 兀自垂下头去,掩住眸中的不甘与怨愤,谢皇后一派端庄的恭声应是: “是!陛下。臣妾告退。” 而后,谢皇后便就此告退离开。 谢皇后此番前来乾元殿,来时怒气冲冲,颇有些兴师问罪之意;离开时,却是怎么看,怎么都有些灰溜溜败走的模样。 一路铁青着一张脸,回到坤宁宫,谢皇后越想越气,一把掀翻了正殿内凤座旁的茶几。 茶几上的茶壶、茶盏等物,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砸到地上,碎了一地。 谢皇后犹不解气,抄手便又欲去砸殿内的摆件。 见自家娘娘如此盛怒,翡翠又急又心疼,赶忙上得前去,一迭声柔声安慰: “娘娘,别气!怒极伤身。娘娘,您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尤其是,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 如此置气,何必呢? 闻言,谢皇后却是愤懑的低吼出声: “本宫怎么能不气?陛下压根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如此不给本宫这个皇后面子。本宫都快被宁氏那个贱人,踩到脚底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本宫岂不是站都没地方站了?!” 第186章 比惨 “娘娘,奴婢知晓您此刻心里头憋屈。只是……这个时候,比之娘娘您更加气闷的人,只怕是大有人在呐!” 见皇后娘娘难掩愤懑,翡翠适时提醒,颇有些意有所指的道。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抬手指了指昭阳宫的方向。 原本还满心愤懑、怒不可遏的谢皇后,闻言一怔,旋即立时便悟出了翡翠的话中之意,不由得幸灾乐祸的笑了: “呵,翡翠,你说的极是!想来,王氏那贱人此刻心中应是更加难受!哈哈。亏她还一向自诩和陛下青梅竹马、情意深厚,结果……呵呵,现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王贵妃以前仗着宠冠后宫,没少嚣张。 这会儿,宠冠后宫的,换了旁人,人家还和王氏平起平坐,也成了四妃之一。 哼,她倒要看看,王氏这贱人,如今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思及此,谢皇后彻底转怒为喜,面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又愈加加深了几分: 虽然,对于宁氏晋为简淑妃这事,谢皇后依旧觉得愤懑又憋屈,不过,见得王贵妃这个老对手吃瘪,谢皇后就高兴。 啊哈哈。 不得不说,谢皇后与翡翠料想的没错。 王贵妃此时,的确是又妒又恼又怒。 昭阳宫内 偌大的殿中,瓷器、琉璃、玉石碎了一地,王贵妃怒气冲冲,不停的打砸发怒,以泄心中滔天怒意。 差一点没将整个昭阳宫给直接掀得天翻地覆。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俱都噤若寒蝉,一个个拼命缩在角落,不敢吭声,努力减少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正在盛怒之下的贵妃娘娘给迁怒。 眼见得王贵妃如此盛怒,贴身大宫女桐儿只得上得前去,一迭声劝道: “娘娘,您且息怒啊!” 谁知,桐儿才一开口相劝,便换换来王贵妃恼怒的一计狠瞪: “息怒?本宫要如何息怒?宁氏那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的贱人,眼下,都能够和本宫平起平坐了。本宫要如何不怒?!” 简淑妃?! 宁氏竟然被晋为了四妃之一的简淑妃,和自己共同位列四妃。 一想到这个,王贵妃便来气! 可恶! 宁氏这个贱人! 她夺了皇帝表哥的宠爱,还好运的生下了皇长子、皇长女不说,竟还要和她平起平坐?! 王贵妃心中怒极,妒恨得眸中都快要喷出火来。 见王贵妃一副怒到不行的模样,桐儿一边抬手替她顺着气,一边继续劝道: “娘娘,瞧您说的。您是贵妃、她是淑妃。虽同为四妃,贵淑德贤,贵在最前头,您再怎么样,也还是在淑妃之前呢。” 话到这里,桐儿话锋一顿,意有所指的向着西南边那边一指—— 此处,正是邓贤妃所居的崇德宫方向。 “要奴婢说,贤妃娘娘这会儿,面上岂不是更挂不住?” 说着,桐儿又抬手一指东南方向。 那边,恰好是宁雨菡——这个新晋简淑妃所居的永安宫之所在。 “于贤妃娘娘而言,那位现如今,可是后来者居上了呢。” 贵淑德贤,虽同为一品四妃,贤妃却是排在最末,淑妃仅次于贵妃,俨然排在贤妃之上。 便也就是说—— 宁雨菡这个简淑妃,俨然也是排在邓贤妃之上的。 正正是,现如今后宫之中,谢皇后、王贵妃之下的第三人呐。 可不正是后来者居上? 倒是邓贤妃,这么一来,反落了下乘。 竟是居于宁氏之下了。 闻得桐儿这话,听得她这么一提醒,原本还因着宁雨菡被晋为简淑妃,而无比愤懑恼恨的王贵妃,登时便乐了: “说起来,贤妃倒是更惨呐!哈哈。” 王贵妃禁不住以袖掩唇,幸灾乐祸的笑了。 原本,她还满心的不爽,然而,瞧见旁的人不开心,王贵妃心中的郁气,霎时间便消散得七七八八,只觉得神清气爽。 光顾着看旁人的笑话去了。 尤其是,她看的还是贤妃邓惠仪的笑话。 谁叫这邓氏,老爱摆出一副与世不争、娴静谦和的菩萨款儿? 瞧着她那副样儿,王贵妃老早就不爽了。 哼!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贤妃那张娴静面容,还能不能挂得住! * 与此同时 崇德宫内 此时的邓贤妃,面沉如水。 一向自诩为定力极佳的她,此时也难掩心中怒意,随手摔坏了她最喜爱的一樽汝窑白瓷净瓶,犹不解气: “淑妃?陛下竟晋了宁氏为淑妃!” 想她邓惠仪,出生世家大族,自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入东宫为侧妃,服侍于御前,苦心经营多年,也不过才得了个贤妃的位置。 谁曾想,竟是被个出身卑微,入宫不过一年的宁氏,给后来者居上,生生压了一头。 现如今,她不仅比不上谢皇后、王贵妃,竟是连宁氏这贱人都不如了么? “凭什么?宁氏这贱人,她究竟凭什么?!” 邓贤妃咬牙切齿,重重一拍桌道。 话虽这么说,邓惠仪心中,自也知晓,宁雨菡究竟是凭什么,能一跃成为简淑妃。 还能是为什么? 还不是凭着陛下的宠爱,以及好命的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且不说,她一跃成为犹在她这个贤妃之上的简淑妃,就拿宁氏的一双儿女来说—— 小小婴孩,出生不过才三天,便被陛下封王、封公主,又是赐封号、又是赐食邑。 福王、福慧公主…… 这两个都是寓意极好的封号。 更要命的是—— 他们还是陛下的皇长子、皇长女…… 思及此,邓贤妃的眸光越来越沉,眸中划过一抹阴鸷,唇角微扬,噙起一抹冷笑: “日子还长着呢。本宫倒要看看,宁氏究竟能否一直这般好命。陛下对她的宠爱,又还能够维持到几时。呵,这后宫之中,从来就不是争一日之长短!不急!” 她有的是手段和耐性。 这后宫之中,笑到最后的人,一定会是她——邓惠仪! 呵呵。 邓贤妃的眸子,划过一抹饱含算计的笑,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娴雅贞静模样,冲着一旁垂首侍立的贴身大宫女如梅摆了摆手: “去!请夏才人过来。就说本宫邀她过来品茗。” 第187章 原是来替孩子们赐名的 瑶华宫,枫林阁 乍一得知宁雨菡被晋封为四妃之一的简淑妃的消息,夏才人也是满心的不忿与不甘: “可恶!” 无处泄愤的夏才人,将手中茶盏,向着地上狠狠一掷,咬牙切齿的暗啐一声。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忙活了一场! 亏她费心谋划了一场,布了那样一个怎么看、怎么都天衣无缝的局。 结果,宁氏居然只是有惊无险,半点事都没有。不但好命的顺利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还一跃位居一品淑妃。 夏才人真的快要怄死了! 心中又嫉又妒,发狂般的嫉恨好命、又好运的宁雨菡之余,夏才人又忍不住在心中狠狠暗啐一口,暗道一声: 沈氏那蠢货,真真是没用! 一点事都办不好。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活该被扔去喂狗! 夏才人正于心中恨得暗自咬牙,就在这时,守门的小内侍突然来报: “小主,崇德宫贤妃娘娘遣人过来了。” 夏才人闻言,不由一怔: 贤妃怎的遣人过来了? 心下虽狐疑,夏才人的一张圆圆脸上,却是笑得一派娇憨,忙不迭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人给请进来。” 小内侍闻言,当即领命而去。 夏才人又径直起身,来到了门口,恰好与贤妃派人的宫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夏才人,我们娘娘说请您过去品茗呐。” 来人冲着夏才人甚为随意的施了一礼,笑道。 闻得贤妃找她品茗,夏才人心中咯噔一声: 贤妃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只怕,品茗是假,而是…… “如此,便有劳这位姐姐带路了。我这就随你一起去崇德宫。可莫叫贤妃娘娘久等了!” 夏才人心中虽百般不愿,却还是兀自强笑着道。 贤妃这样的高位妃嫔有请,她这个小小才人哪里敢不去? 何况,贤妃手里头,还捏着她要命的把柄呢。 对于贤妃的吩咐,夏才人更是不敢不从。 就这样,夏才人在宫人的引领下,去往崇德宫。 至于夏才人去到崇德宫后,贤妃同她说了些什么,外人则是不得而知。 而与此同时,昭文帝则已然摆驾永安宫。 偏殿内,宁雨菡正在逗弄刚刚睡醒的一双儿女,忽闻殿外,小喜子满怀欣喜的高声禀道: “娘娘,陛下驾到!” 紧接着,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瞬,内室外的重重帷幕便被人撩起,一身玄色绣龙纹图样常服的李元珩,自外间款步而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臣妾参见陛下!” 宁雨菡的面上闪过意外与惊喜,半靠在榻上的她,垂首便作势欲要向李元珩行礼,却是被年轻帝王给一把拦住: “雨菡,你还在坐月子。无需多礼!” 李元珩目光温柔而又宠溺的睨向榻上的佳人,柔声道, 话里行间满怀宠溺与关切。 说着,他又不由得轻笑着道: “朕过来瞧瞧你和小皇子、小公主。” 李元珩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宁雨菡、并襁褓之中的龙凤胎身上,一一扫过。 但见宁雨菡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两个孩子也是玉雪可爱、两张小脸红扑扑的,李元珩这才满意一点头: “嗯,不错!雨菡和孩子们的气色都不错!” 如此,他便放心了! “臣妾还没有多谢陛下给臣妾晋位,给孩子们赐封呢。” 迎上李元珩的目光,宁雨菡当即笑道。 说着,她又作势一福,却又再次被李元珩一把拦下: “你呀!也忒多礼了!怎的动不动就行礼呢?雨菡你为朕诞下一双麟儿,晋封个淑妃,也是应当应分的!” 淑妃的位份,他的娇娇人儿,当得起! 何况,雨菡乃皇长子、皇长女的生母。 他的皇长子、皇长女的生母的位份,又岂能太低? 没得让人笑话! 至于给龙凤胎赐封…… 李元珩转目望向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此时他们正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见得两个小奶团子,这般健康活泼的模样,李元珩的面上满是慈爱,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小皇子和小公主,可爱、活泼、又健康。现如今,满京城的官员百姓都道他们俩是小福星,生来就是来佑我大胤的。如此,朕给他们赐封也缘是应该。 食邑一千户也不多。至于福王和福慧公主,这两个封号。依朕看,用在两个孩子身上,倒是正好!” 李元珩一派理所当然的道。 在他看来,小皇子、小公主哪儿哪儿都好,赐封什么的,缘也是应当应分的事。 若不是天气太冷,怕小皇子、小公主有个什么闪失,李元珩还想要给龙凤胎举办场隆重的洗三礼呢。 这会儿,洗三礼是不能办了。 他可不得靠给孩子们赐封,来勉强找补一二? 不然的话,岂不太亏待孩子们了? 那怎么行? 坚决不可以! 李元珩再次垂眸望向榻上的两个小婴儿,眸中满是为人父的慈爱: 他的孩儿,必须得到最好的! 闻得李元珩所言,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她决定不和李元珩这“自家娃最棒!自家娃哪儿哪儿都好”的蠢爸爸辩驳,而是眸带欣慰与鼓励的笑望向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 孩子们得他们父皇的喜爱,乃是好事一桩。 对此,宁雨菡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又怎么会加以阻止? 光有她这个母亲的爱,还不够。 她也希望,宝宝们能够在李元珩这个父亲的爱与呵护下长大。 宁雨菡正兀自暗忖间,李元珩已大喇喇坐到了榻前,他正欲和宁雨菡说笑两句,然而再与她一起逗弄一下襁褓中的龙凤胎,忽的他似忽然想起什么,不由一拍自己的额头: “嗨,瞧朕!竟是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正事? 什么正事? 宁雨菡闻言,不由挑眉。 迎上这娇人儿的疑惑目光,李元珩禁不住微一扬唇,桃花眼中碎芒点点: “朕已替咱们的小皇子、小公主想好了名儿,雨菡,你可要听听?” 原是来替孩子们赐名的。 闻言,宁雨菡眼神一亮,禁不住连连点头: “陛下已经替宝宝们想好名儿了么?嗯嗯,要听!要听!” 第188章 李明珠和李景曦 见得宁雨菡眼神晶亮,眸中盛满期待的小星星,李元珩微一勾唇,这便朗声开口道: “朕已想好了!小公主乃是朕与雨菡你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乖巧的女儿,是为咱们的掌上明珠,便唤明珠吧。雨菡,你认为如何?” “李明珠……” 闻言,宁雨菡缓缓道出这个名字,心中细细咀嚼道。 明珠啊—— 这个名字,虽然十分直白浅显,却实实在在的道明了这个孩子,于她和昭文帝心中的地位。 她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他们待她,必是如珠如宝。 思及此,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不错!” 说话间,她又垂眸,轻点了点襁褓中的小公主,逗弄起了自家宝贝女儿来: “宝宝,听到了么?父皇替你取好名字了哦。你叫——李明珠!喜欢不喜欢你的名儿?嗯?明珠——” 襁褓中的小公主,不知是真的能够听懂母亲的话,还是被母亲给逗弄的,竟是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手,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宁雨菡见状,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只乐得见牙不见眼,美目盼兮的转目望向一旁的年轻帝王: “陛下,你看到了么?小公主在笑哦。咱们的小宝贝貌似也很喜欢您给取的这个名字呢。” 说着,宁雨菡又再次转目垂首望向襁褓中的小公主——李明珠,点了点小宝贝的小鼻头,笑道: “是不是啊?明珠?” 而襁褓中的小公主,则好似在回应母亲的话般,再一次挥着小手手、蹬着小肉腿,手舞足蹈、咯咯咯直笑。 见此情状,宁雨菡更乐了,就连一旁的李元珩,也禁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雨菡,你说的没错!看来,咱们的小公主的确很喜欢她的名字!” 李元珩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公主一把抱起,面上满是欢喜与自豪: “朕的小公主怎么就这般聪明呢?你这是听得懂父皇的话么?好!好!好!咱们以后就叫明珠。李明珠!父皇和母妃的掌上明珠!哈哈哈——” “陛下,咱们的小公主这会儿有名字了。那小皇子呢?陛下给他取了个什么名儿?” 见李元珩光顾着抱着小公主傻乐去了,宁雨菡忙适时开口道。 言罢,她便眼神晶亮的望向年轻帝王,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知晓下文的模样。 李元珩原本正乐呵呵的逗弄着怀中的小公主,见状,不由得一笑。 迎上宁雨菡那期待的小眼神,李元珩也不再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朗笑着道: “小皇子生于晨曦破晓之际,便取一个“曦”字吧。按皇家排序,他们这一辈,正好是“景”字辈,便唤他李景曦,雨菡以为如何?” 宁雨菡闻言,也不由于口中轻声呢喃起这个名字来: “李景曦……” 曦者,晨曦也。 “确实是个好名字!陛下真是有心了!” 宁雨菡不由得抚掌赞道。 无论是李景曦、还是李明珠,这两个名字,都是寓意极好。 也正应景。 可见,眼前的帝王,为了给龙凤胎取名,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不是随意乱取的。 这份拳拳慈父之心,端的是叫人感动! 对此,宁雨菡也很是满意。 昭文帝能如此疼爱她所出的一双儿女,宁雨菡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是高兴的!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唇角微翘,一张如花俏脸,笑得愈加明媚鲜艳,绚烂得直接晃花了年轻帝王的眼。 望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娇人儿,李元珩不由得瞧得有些痴了,眸光一闪,唇角微勾,划过一抹宠溺的笑: “雨菡,你喜欢这个名字就好!” 闻言,宁雨菡当即猛点头: “嗯,嗯,臣妾喜欢!很喜欢!” 就在宁雨菡说话间,襁褓中的小皇子,也突然开始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起来,可爱的小模样,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 见状,宁雨菡也不由轻笑: “陛下,您瞧!咱们的皇儿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说着,宁雨菡又垂首开始逗弄起正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中的儿子,笑道: “是不是啊?宝宝是不是也和姐姐一样,很喜欢你自己的名字啊?从今以后,咱们就有名字了哦!宝宝你叫李景曦!记住了!李——景——曦——” 不知是被宁雨菡给逗的,还是真的听得懂娘亲与父皇的话,襁褓中的小皇子越发的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起来,末了,还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被李元珩抱在怀中的小公主,见状,也愈加欢快的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起来,两个小婴儿就这样讲起了,唯有他们这两个小家伙才能够听得懂的婴语,一副好不欢乐的模样。 末了,更是极有默契的齐齐咯咯笑了起来。 好似都在为自己得了名儿而开心。 瞧吧,她叫李明珠,他叫李景曦。 从今往后,他们可都是有了名儿的宝宝了! 李元珩和宁雨菡则是被这两个小家伙,这般可爱的模样,给直接逗乐了。 宁雨菡以袖掩唇,禁不住嫣然一笑: “陛下,您瞧,宝宝们多可爱啊!” 闻言李元珩当即一点头,禁不住朗声而笑: “哈哈,是啊!朕的曦儿和明珠就是可爱!他们是这世上,最最可爱的孩子!” 一时间,内室内充斥着小婴儿的咿咿呀呀、与咯咯笑声,以及帝妃二人的欢笑声。 岁月静好,一室温馨。 而这般安静又不失欢乐的月子生活,也如白驹过隙,眨眼而过,很快,时间便一晃来到了正月三十。 这一天,是宁雨菡正式出月子的日子,同时,也是龙凤胎满月的日子。 之前,免去了洗三礼,李元珩便一直觉得亏待了两个孩子,满月宴自然是不可能再免去。 不仅不能够免去,还必须得大办。 绝不能够委屈了曦儿和明珠! 是以,早在半个月前,昭文帝便明言,福王和福慧公主的满月宴,需得大办。 彼时,将会宴请王公大臣,前来皇宫赴宴,满宫嫔妃皆须敬陪,同贺小皇子、小公主满月之喜。 昭文帝旨意一下,宫中便早已忙碌起来,宫人们都铆足了劲儿张罗布置,誓要让陛下满意,为小皇子、小公主筹办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满月宴。 —— —— —— —— 明天(2023.10.30)有事,请假一天,后天咱们再继续哦,我尽量早点更新。 咱们后天见~ 第189章 这样的娘娘,陛下怎能不爱? 永安宫内 宁雨菡的心情甚好。 熬了一个月,总算是可以出月子了。 真好! 命人早早备下热水,宁雨菡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头、又洗了个澡。 虽然是冬季,但宁雨菡素来爱洁,坐月子一整个月没有洗头洗澡,宁雨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觉得整个人都已经开始发臭了。 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只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白嫩嫩,宁雨菡这才从浴盆中起身,任凭着初夏、碧桃给她擦拭干净身子,随意的披了件外袍,这便在初夏、碧桃的搀扶下,出了浴室,拐进了内室。 而此时,偌大的榻上,已然摆满了各色衣裳。 见得宁雨菡自浴室内出来,立在榻前的银屏,当即冲着她一福,又一指榻上的衣裳,笑道: “娘娘,这些都是内务府最新送来咱们永安宫的新衣。娘娘,您今晚想要穿哪件?” 他们娘娘受宠,又刚刚晋为简淑妃,内务府自是上赶着巴结,叫绣房那边赶制了好些衣物,巴巴的给他们娘娘送了过来。 这些衣裳,件件鲜亮,既是时兴的样式、布料,又正正合了娘娘,贵为四妃之一——淑妃的身份。 银屏一时间,不由得也有些挑花了眼。 索性就将它们全都摆放在榻上,任凭宁雨菡来挑选。 娘娘想要穿哪件,便穿哪件吧。 “嗯。” 宁雨菡闻言,微一颔首,轻“嗯”一声。 一边任凭着初夏和碧桃替她绞着湿发,一边抬眸望向摆满床榻的各色衣衫: 桃红、银红、紫色、鹅黄……各色各样、各种款式的宫装,应有尽有。 宁雨菡的目光,在这些衣衫上一一掠过,最终,抬手一指,挑了件紫色蜀锦绣金丝鸾鸟祥云如意纹图案的宫装: “就这件吧。” 闻言,银屏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与初夏、碧桃一起绞干了宁雨菡的湿发,三人又一起服侍着宁雨菡穿上了那件紫色宫装。 宫装华美繁复,穿在宁雨菡的身上,却是异常好看。 在紫色宫装的映衬下,原本就肤色白皙的宁雨菡,愈发显得肤如凝脂,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生生令人挪不开眼。 “娘娘,您真美!待会儿,陛下见了您,定是移不开眼!” 银屏见状,由衷赞道。 闻言,初夏和碧桃也俱都掩唇,嘻嘻一笑,点着头,口中附和着: “就是!就是!” “银屏姐姐说的对!我们娘娘这般美,陛下见着咱们娘娘,自是挪不开眼的!” 宁雨菡则是抬手一点银屏额头,嗔道: “你这妮子!好生贫嘴!”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初夏、碧桃、银屏三人,挥了挥手: “行了!别贫嘴了。还是赶紧替本宫梳妆吧。莫误了满月宴开宴的时辰!” 作为福王与福慧公主的生母,两个小家伙的满月宴,宁雨菡自然是要去参加的。 不仅要参加,还要以最好的状态,精心打扮、盛装出席。 她这个做娘亲的,定要给两个小家伙做足场面! 而初夏、碧桃、银屏等人,比之宁雨菡,则明显要想得更多。 不仅仅是给两位小殿下撑场面的问题。 这场满月宴,也是他们娘娘晋为简淑妃后,第一次于公开场合示人。 更是娘娘坐月子闭关一个月后,头一次出门。 初夏、碧桃、银屏三人,可都是摩拳擦掌,铆足了劲儿定要将他们娘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务必要让外头的人一瞧见,便眼前一亮。 让后宫的嫔妃,都自惭形秽。 是以,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碧桃、银屏等人,当即恭声应是,将宁雨菡扶至妆台前,便开始给宁雨菡梳妆打扮。 “娘娘,您今日想要梳个什么发髻?” 碧桃手巧,日常负责替宁雨菡梳发髻。 这会儿,她一边用镶宝象牙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宁雨菡乌黑柔顺的秀发,一边认真询问道。 “便梳个惊鹄髻吧。” 宁雨菡想了想,道。 碧桃闻言,连忙恭声应是,手指翻飞间,很快便替宁雨菡梳好了一个惊鹄髻。 宁雨菡指挥着碧桃,替她斜插了一支赤金镶宝点翠鸾凤步摇,步摇上的流苏上坠满了珍珠、各色宝石、翡翠等物,显得华美异常。 倒是与宁雨菡今日所穿的这身紫色蜀锦绣金丝鸾鸟祥云如意纹图案宫装,相得益彰,衬得宁雨菡整个人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 “娘娘,您可真是太美了!” 碧桃见状,不由得由衷赞道。 言罢,她又禁不住掩唇一笑: “岂止是陛下啊。奴婢瞧着娘娘您,都要挪不开眼了!” “你这小促狭鬼!” 宁雨菡闻言,嗔了碧桃一眼,兀自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心下也颇为满意。 又叫碧桃替她在耳间坠了一副,与这赤金镶宝点翠鸾凤步摇成套的赤金镶宝流苏耳坠,颈间挂一副赤金镶宝嵌玉璎珞,手腕上则是戴了一对质地上乘的羊脂玉手镯。 这么一番装扮下来,宁雨菡越加华贵异常、贵气逼人,美得令人心折。 就连素来稳重的初夏,见此情状,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禁不住叹道: “娘娘您真的好美啊!” 闻言,宁雨菡抿唇一笑,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显然也甚为满意。 但见碧桃拿起脂粉,预备替她上妆,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我自己来!” 说着,宁雨菡便用自制的蜜粉,在脸上薄薄的扑了一层,又点了点儿自制的胭脂,显得整个人愈发的白里透红,越发的娇艳欲滴。 复又拿起石黛,淡扫峨眉,又替自己画了个眼线,刻意在眼尾处拉长上挑。 末了,宁雨菡又特意选了正红的口脂,在唇上抿了一下。 一番打扮下来,镜中的宁雨菡,愈发显得艳光四射,尽显宠妃风华,端的是风华绝代。 围在妆台旁的银屏、初夏、碧桃几人见状,俱都是眼神晶亮,明显一副集体被自家娘娘给惊艳到的模样。 他们娘娘如此美貌,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娘娘! 风华绝代的美人儿谁不爱? 是个人都喜欢的啊。 更何况,这个美人儿,还如此好孕、如此争气,端的是让陛下一年抱俩,为陛下孕育了皇长子、皇长女—— 两位可爱、活泼、又健康的小殿下。 这样的娘娘,陛下怎能不爱? 简直爱死了,好么? 第190章 陛下驾到 迎上银屏、初夏、碧桃三人那晶亮的小眼神,只她们的眼中看到了惊艳,宁雨菡弯唇一笑,想了想,她又从匣子里找出了昭文帝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当初,她第一次承宠之后,第二日,昭文帝赐与她的那支桃花簪。 将这桃花簪插戴在了鬓发处。 如此一来,华贵之余,更显娇媚。 端详了一番铜镜中的自己,宁雨菡这才满意一笑。 嗯,不错!妆成! “明珠和曦儿呢?他们可打理妥当了?” 收拾打扮完自己,宁雨菡便开始问起了龙凤胎的情况。 毕竟,今日,这两个小家伙才是主角。 这可是他们的满月宴! 说曹操、曹操到。 宁雨菡这边厢才刚问起两个小家伙,才刚一话落,周嬷嬷便领着乳母,抱着小皇子、小公主走了进来。 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被包裹在大红织金丝团花的锦缎小襁褓中,襁褓中的小婴儿,被打扮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两个小娃娃,俱都是一身红彤彤的小衣裳,双手双脚上戴着坠着小铃铛的小金镯,颈上挂着金项圈、并赤金长命锁。 端的是喜庆又吉祥,活脱脱像那年画娃娃一般,又像那观音座下的小金童。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得笑弯了眉眼,一旁的碧桃则是不由“哇”了一声,感叹道: “哇,两位小殿下好可爱啊!” 宁雨菡闻言,唇角越发不受控制的翘起,眸中满是为人母的慈爱与骄傲: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宝宝!” 襁褓中的小皇子、小公主,好似听得懂母亲的话一般。 闻言,原本十分乖巧的窝在襁褓中的他们,也开始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起来,好似在回应宁雨菡的话。 在说—— 娘亲说的对!我们是娘亲的宝宝!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宝宝! 宁雨菡和殿内众人都被两个宝宝这般可爱模样,给逗乐了,禁不住噗嗤一笑。 一时间,殿中充满欢声笑语。 说笑了一阵,周嬷嬷瞧了一眼,一旁案几上摆放着的更漏,眼见得时候不早,遂适时提醒道: “娘娘,时辰不早了。两位小殿下的满月宴该开始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正阳殿吧。” 毕竟是小皇子、小公主的满月宴,两位小殿下与他们娘娘是这场满月宴的主角,总也不好迟到不是? 经由周嬷嬷这么一提醒,宁雨菡也想起了正事,她瞥了一眼更漏,果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遂一颔首: “叫人去准备吧。咱们这便去正阳殿!” 此次满月宴,依旧摆在正阳殿中。 毕竟,正阳殿乃宫中最大、最适宜举办各种宫宴的殿宇。 宫中但凡举办某盛大宫宴,都会在正阳殿举行。 否则,便是不受重视的小宴。 昭文帝如此疼爱两个孩子,自是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是以,他们的满月宴,自然是热闹隆重的盛大宫宴。 如此,自也是在正阳殿举行。 就在宁雨菡一番话落间,殿外忽的隐有喧嚣声传来。 下一瞬,便听得守在殿外的小喜子,难掩喜意的高声道: “娘娘,陛下来了!陛下驾到——” 随着小喜子这一声高呼,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旋即,便见一身明黄色绣金龙团龙袍,头戴九龙攒珠赤金皇冠的李元珩,款步进得殿中,一路向着宁雨菡这边厢而来。 见状,宁雨菡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下意识便欲俯身下拜: “臣妾参见陛下!” 见她如此,李元珩大长腿一迈,当即疾走几步来到佳人面前,将正欲下拜行礼的宁雨菡给一把拦住,冲着她摆了摆手: “好了!何须拜来拜去的!且免了吧。” 李元珩唇角含笑,眸光宠溺的道。 望着宁雨菡的眸光之中,满满都是惊艳。 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娇人儿一番,李元珩禁不住笑道: “雨菡今日倒是格外美丽!端的是令朕眼前一亮呐!” 他刚刚才一进殿,瞧见如此盛装打扮的宁雨菡,便只觉眼前一亮,惊艳万分。 这会儿,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闻得年轻帝王的话,宁雨菡抬眸嗔了他一眼,不满的嘟了嘟嘴: “瞧陛下您说的!陛下是说,臣妾以往就不美、不能使您眼前一亮么?” 话到末了,宁雨菡的语气还犹带上了几分委屈。 见状,李元珩赶忙搂住这娇人儿轻哄: “朕哪有?是朕说错话了!朕的雨菡,素来就很美!美得动人动心,美得叫朕挪不开眼呐!” 这娇人儿,是属妖精的!总能于不经意间撩拨、牵引住他的魂儿,令得一向自诩定力十足的他,把持不住。 若不是碍着这么多宫人在场,而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李元珩恨不得抱起宁雨菡入内室,好一阵亲相。 奈何…… 唉。 罢罢罢,待到待会儿,满月宴结束,他再携这娇人儿回返永安宫,到时候,再好好一亲芳泽,也不迟! 年轻帝王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旖旎心思,垂眸望向着怀中的佳人,不经意间瞥见了那支,簪在宁雨菡那如黑缎一般的鬓发上的桃花簪。 这支桃花簪,他记得! 这是他初遇宁雨菡,在她第一次侍寝之后的第二日,特意从自己的私库中挑出来,赐与宁雨菡的。 当时,李元珩只觉得,它与她相配。 桃花簪,配他在桃园遇见的“桃花仙”—— 正合适! 看来,雨菡也很喜欢他所赐的这支桃花簪呐! 又或者是因为,这支桃花簪,对她意义非凡。 因着是他送的。 且,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所以,她才会如此珍视。 就连今日—— 两个孩子的满月宴,这样重大的场合和日子,虽有华服、丽饰加身,雨菡也没有忘记戴上这支桃花簪!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心下欢喜,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愈发柔和宠溺。 “陛下~” 见得昭文帝的目光,在她发间的桃花簪上盘旋了一瞬,旋即,年轻帝王的眼神,便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加的热烈与灼灼,宁雨菡眸光一闪,故作娇羞的垂下头去,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精芒。 复又红着一张俏脸,抬眸望向年轻帝王,娇声道: “这会子,陛下怎的来了?” —— —— —— 看到有小伙伴询问贵妃和四妃的问题,本书设定借鉴唐朝的四妃——贵淑德贤,没有贵妃凌驾于四妃之上的设定。四妃之上是皇贵妃。具体后宫位份表在第七章后头,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看看~ 第191章 你个老虔婆,给本宫等着! “朕过来接雨菡你、和明珠、曦儿,一起去正阳殿。”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当即微一勾唇,道。 说着,他又转目,一脸慈爱的望向被乳母们抱着的龙凤胎,见两个小婴儿打扮得玉雪可爱,此时,正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手、小脚脚,冲着他“啊啊啊”,似在向他这个父皇打招呼,李元珩禁不住唇角上扬,面上那慈爱的笑意愈浓。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的心中,则是不由一暖: 昭文帝竟是来接她和两个孩子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却是垂下头,一派温良谦和的恭声道: “臣妾带着明珠、曦儿过去正阳殿就好。陛下乃万乘之尊,哪里好劳动陛下您过来接臣妾和孩子们?”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今日的满月宴,雨菡你们娘仨才是主角。朕来接你们同去正阳殿,自是应当。” 事实上,他就是特意来接宁雨菡和两个孩子的。 说话间,李元珩便是一把牵起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柔声道: “好了,雨菡,咱们走吧。满月宴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带着明珠和曦儿早些过去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让那些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朝廷勋贵们瞧一瞧,他的一双儿女,是有多么可爱了。 哈哈。 宁雨菡本就是谦让一番,闻言,便也就坡下驴,抬眸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 “既如此,陛下,咱们就走吧!” 见状,李元珩朗声一笑,旋即,挥了挥手: “好!好!走!摆驾正阳殿。” 言罢,李元珩便携着宁雨菡,一起出了永安宫,周嬷嬷则带着乳母们,抱着两位小殿下跟在后头。 帝妃二人双双起驾,在宫人前呼后拥的簇拥之下,向着正阳殿方向而去。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正阳殿内外,高悬着一个个大红灯笼,只照得殿内殿外,灯火通明,恍若白昼,显得分外热闹喜庆。 远远的,便听得殿中传来的阵阵喧嚣声、私语声,竟是好不热闹。 此时,正阳殿内已坐满了人。 凡三品以上王公大臣、朝廷勋贵,皆被邀请前来参加皇长子、皇长女——福王与福慧公主,这两位小殿下的满月宴。 受到邀请的大臣勋贵们,对于能够前来参加两位小殿下的满月宴,那是个个都感到与有荣焉。 这不,满月宴还没开始呢。 众大臣、王公、勋贵们,便携着家眷,陆续到来。 才一入得正阳殿,便由宫人们引领着他们,一一在一早安排好的位置上安坐,大家聚在一起,好不热闹,兀自聊得热络。 外间的喧嚣声与私语声,便是这般产生的。 与此同时,后宫众嫔妃也已悉数到场。 此时,正于大殿内的左侧,按照宫人一早排列出来的位次,一一安坐。 谢皇后坐于诸嫔妃前的最上首位置,而王皇贵太妃,则赫然坐在她的右侧。 显然,对于这样的安排,王皇贵太妃心中并不满意,面上虽笑得一脸慈和,然而,她每每状似无意的瞥向身旁的谢皇后时,眸中都会有一闪而过的不满与阴鸷: 由来以左为尊,皇后不仅与她平起平坐,还让她坐在其右侧,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完全没有将她这个皇室长辈放在眼里! 可恶! 王皇贵太妃暗自咬牙。 令她更恨,亦或者说,是更加怒火的是—— 谢皇后这番安排,于理法上,却并无错处。 她虽为长辈,却是妃妾,地位不及谢皇后这个昭文帝的正宫皇后。 位卑者居右。 如此,她此时坐于谢皇后右侧的位置,也没毛病。 一想到这里,王皇贵太妃更气了: 皇贵太妃又如何? 皇室长辈又如何? 终归只是妃妾,竟是就连谢皇后这个晚辈,都能生生压她一头。 若是先帝在位时,她能得封继后,那她现在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 量谢氏也不敢如此不给她这个长辈面子,这居左的位置,自也是她当仁不让。 一步差,步步落人后。 王皇贵太妃怄得不行。 在心中咒骂谢皇后的同时,再次对已逝多年的先帝心生怨念: 先帝,但凡你临终前,下到遗诏,封我为皇后,而今,我和敬儿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啊! 先帝,你真是好生偏心啊! 坐在王皇贵太妃身侧的谢皇后,自也瞧见了王皇贵太妃面上,不时闪现的扭曲。 见状,谢皇后于心中冷哼一声,装作没看到一般,扭过头去。 她当然知道,王皇贵太妃为何会面容扭曲。 还不是因着自己居左、她却居右。 位卑者居右。 这令一向自诩为皇室长辈的王皇贵太妃心中憋屈嘛。 呵呵。 谢皇后心中冷笑,竟是有几分暗爽与解气。 王皇贵太妃这个老虔婆,惯会装慈和,内心却坏得狠! 她入东宫之初,若不是招了算计,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 更不会让宁氏这贱人,这般好运的抢了先,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算计她一事,有王皇贵太妃的手笔。 这个毒妇! 若不是她,她谢婉莹何至于嫁于陛下十几年,膝下犹空,无子无女,遭陛下厌弃,日夜担忧没有皇嗣的自己坐不稳这皇后之位? 哼,王敏儿(王皇贵太妃的闺名),你个老虔婆,给本宫等着! 待本宫收拾完宁氏,和后宫中的那些贱人,再来收拾你! 今日之事,姑且算作利息吧。 就在谢皇后和王皇贵太妃各怀心思,心中各怀怨念,各自的小算盘,又劈里啪啦打得乱响之际,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忽的响起,打破了这满殿的喧嚣: “陛下驾到——,简淑妃娘娘驾到——,福王、福慧公主驾到——” 陛下和简淑妃、以及两位小殿下,竟是一道儿来的? 殿内众人心中禁不住暗想。 暗想之余,乍一听得小太监的唱报声,原本热闹喧嚣的正阳殿内陡然一静,无论是王公大臣、朝廷功勋及其女眷,还是满宫嫔妃、甚至,高坐于上首位的谢皇后与王皇贵太妃,都齐齐起身。 旋即,众人便是呼啦啦跪了一地…… 第192章 简淑妃娘娘宠冠六宫传言,果然名不虚传! 而与此同时,众人便见丰神俊秀的年轻帝王,携着一名华服丽裳、风华绝代的美人儿,一起款步步入正阳殿中。 他们身后跟着两名乳母模样的妇人,一人一个抱了个大红色小襁褓,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殿内众人,只远远瞥了一眼,便齐齐垂下头去,忙不迭给昭文帝他们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简淑妃娘娘!” “参见福王、福慧公主!” “陛下万岁万万岁!简淑妃娘娘千岁千千岁!福王殿下、福慧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 “众爱卿平身!” 见殿内众人如此山呼着,李元珩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末了,他又冲着唯一站着,没有跪下的王皇贵太妃,略一颔首: “太妃也来了!” 闻得这声“太妃”,王皇贵太妃心中暗恨,只觉得刺耳异常,咬牙努力摆出慈和的款儿,强笑着道: “今儿个是陛下的喜事。陛下唯一的一双儿女的满月宴。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不来呢?” 闻言,一旁的宁雨菡不由挑眉: 这是在提醒和讥讽李元珩,他膝下的子嗣实在太少? “臣妾见过太妃!见过皇后娘娘!” 不给王皇贵太妃继续说话的机会,宁雨菡这便上得前去,对着她与一旁的谢皇后一福,道。 一番见礼,既合了礼数,不至于落人口舌,让人攻击她恃宠而骄,不敬皇后、长辈,又一把揭过了王皇贵太妃的话头。 见状,王皇贵太妃一噎,半晌说不出来话。 见得她吃瘪,李元珩心中暗笑。 宠溺而又赞许的睨了宁雨菡一眼,这便自顾自携着宁雨菡,一路来到位于大殿最上首位置的御座前。 此时,御座旁赫然还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花椅。 李元珩二话没说,便携着宁雨菡来到那张紫檀木雕花椅之前,兀自扶着她在这张椅子上坐了: “来,雨菡,你坐这里!” “陛下~” 宁雨菡被年轻帝王这一系列举动,给搞得有些懵,当她回过神来时,已被李元珩按坐到御座旁的这张紫檀木雕花椅上。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得嗔道。 她刚想说于理不合,想要起身去往下手位嫔妃处落座,就被似早已经看穿了她心思的帝王,给一把牢牢按在了椅子上: “雨菡,你就坐这儿!乖!” 这张椅子,是他特定安排方进忠放在他的御座旁的,特意为宁雨菡所设的位置。 岂会就这样放宁雨菡离开? 他一早就说了,今日,雨菡和龙凤胎,才是这场满月宴的主角。 既是主角,又岂能不坐主位? 宁雨菡原本还想要拒绝,然而,再听得李元珩那声半是哄劝、半是坚持的“乖”,又迎上年轻帝王的晶亮目光,窥见他眸光之中的坚持时,宁雨菡遂闭上了嘴,依言乖巧坐定。 末了,她还不忘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娇声道: “知道啦。臣妾都听陛下的~” 闻言,李元珩满意一笑,大手一挥,周嬷嬷便领着两名怀抱着小皇子、小公主的乳母上得前来,一左一后的侍立在宁雨菡的身后,方便宁雨菡这个做娘的,随时可以瞧见两个宝宝。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如此安排,端的是十分贴心,对此,宁雨菡十分受用,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禁不住唇角微翘。 见得她如此,李元珩的心情也是十分的好,唇角微扬,掠过一抹笑意,这便朗声一笑,兀自在御座上落座。 刚刚起身的殿内众人,自是将帝妃二人之间的互动,给瞧了个正着。 见此情状,谢皇后和一众嫔妃皆是又嫉又妒。 望着此时坐于御座旁,巧笑嫣然,惊艳四座的绝色美人儿,谢皇后和众嫔妃都觉得老大不是滋味: 这宁氏是怎么回事? 都生了两个娃了,怎的不显半点臃肿憔悴,反而越来越美,无论是脸蛋,还是身姿,都越来越完美。 原本宁氏便是极美,现如今,更是美得惊心、美得动人心魄。 这…… 叫她们往后,还怎么活啊! 君不见陛下自进入正阳殿内,就未曾正眼瞧过她们一眼,光顾着和宁氏这贱人打情骂俏去了么? 可恶! 心中如此愤愤的想着,谢皇后和一众嫔妃的目光,不由得齐齐投注向宁雨菡身后两个乳母抱着的龙凤胎的身上。 但见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个个肉乎乎、粉雕玉琢、玉雪可爱,个顶个的健康壮实,谢皇后和一众嫔妃瞅着眼都红了,心中更是愈加疯狂的羡慕嫉妒恨起来: 这可是皇长子和皇长女啊! 但凡她们能够有皇长子、皇长女傍身,这往后,在这后宫之中,也就不必发愁了啊! 凭什么宁氏就这般好命? 身为皇长子福王、皇长女福慧公主的生母,偏偏还如此受宠。 真是气人啊! 满月宴还未正式开始,谢皇后和众嫔妃表示,她们此时已经饱了。 全都是被气饱的! 就在谢皇后和一众嫔妃心中各种羡慕嫉妒,各种暗恨、暗恼之际,与她们相对而坐的众王公大臣、朝廷勋贵、及其家眷们,此时,也是心思异常活络。 不少大臣、勋贵女眷,见得眼前这一幕,纷纷于心中暗道: 简淑妃娘娘宠冠六宫、得陛下盛宠的传言,果然名不虚传! 简淑妃娘娘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美貌非凡,怪不得能得陛下如此盛宠! 虽大胤风气尚算开放,然而,到底君臣有别、男女亦有别。 是以,不同于女眷们时不时向着帝妃那边瞥上一眼,不少大臣勋贵们只是略略一抬眸,旋即便将头给重新垂了下去,只在心中暗道: 简淑妃娘娘果然美貌无双、风华绝代,亦是当真一等一的受宠。 照这位娘娘受宠的程度,只怕,皇长子——福王,往后,是有大造化咯! 就连福慧公主这位皇长女,往后也不容小觑。 一时间,大臣们、勋贵们,心中的小算盘,那是打得噼里啪啦乱响。 全都开始于心中,暗自划拉自己家中子弟—— 那些和福王与福慧公主年龄相仿的小子、闺女,可以好好挑挑,培养起来了。 他日,若是有幸成为福王与福慧公主的伴读,往后,前程定是不可限量。 跟着皇长子,往后定有大前程,不必说。 跟着皇长女,那前程,也不会太差。 若是有幸尚主,这不也是美事一桩么? 就算不能尚主、亦未能被选为伴读,多在两位小殿下面前走动走动,刷刷好感,总也不会是一件坏事。 第193章 你还真是个老六啊! 一众王公大臣、朝廷勋贵,正就这样,暗自盘算着。 与其他人不同,王皇贵太妃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那两个大红襁褓中的龙凤胎身上。 盯着襁褓中健康壮实的小皇子、小公主,王皇贵太妃心中暗恨。 此时此刻,王皇贵太妃都开始有些后悔让宁氏入宫了。 当初选秀那会儿,她怎么会觉得宁氏是个不好生养的呢? 这不到一年,就直接抱俩啊! 早知道,她就把宁氏赐与成王府,指给她的敬儿了。 也好多为敬儿诞下几个健健康康的子嗣不是? 王皇贵太妃还在那里暗自懊悔着,却不知,她的亲儿——成王李敬,此时一直盯着坐在李元珩身旁的宁雨菡瞧,一时间,眼神更是禁不住有些痴了: 宁氏这女人,真是越来越美、越来越好看了! 真真动人动心,叫人生生挪不开眼。 李敬望向宁雨菡的目光,难掩灼灼。 思及此刻的场合,李敬才按捺下心头的火热、与他那点子不可为外人道的绮念,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 毕竟,对方乃是皇兄的嫔妃,众目睽睽之下,他一直盯着她瞧,也不合适。 若是被皇兄发现了,那便糟了。 搞不好会坏了大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且再忍忍。 待到大事得成,宁氏迟早会是他的! 垂下眸去的瞬间,成王李敬眸中陡然迸发出一道暗芒。 复又装若无事的再次抬眸。 瞅了眼身旁的成王妃孙氏,但见她一身绛色王妃正装,只将原本就人老珠黄、五官平平的她,衬得越发老气横秋,没有一点儿风情与妩媚。 见状,成王李敬不由撇嘴,只觉得分外扫兴,当即转目望向坐于孙氏侧首位置的侧妃贾氏。 而贾氏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也媚笑着望向自家王爷,不停的冲着李敬暗送秋波。 然而,有宁雨菡这般清媚无双、风华绝代的绝世大美人,这样的珠玉在前,就连他府中素以美貌闻名的贾侧妃,此时此刻,却也显得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对比太过强烈,以至于,以往在府中,对于贾侧妃的暗送秋波,一向十分受用的李敬,这会儿,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只瞅了一眼,便再次撇过头去,心中只觉得十分不得劲。 可恶! 皇兄可真是好命啊! 不仅继承了皇位,做了皇帝,还得了宁氏这样的美人儿。 凭什么他看上、他想要的东西,统统都进了皇兄的囊中? 老天爷,你真是好生不公! …… 不论在场诸人如何心思各异,也无法破坏李元珩的好心情。 年轻帝王自是不知在场诸人的心思,也不欲知晓。 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只是含笑望了一眼身旁安坐的宁雨菡、与被乳母抱着的龙凤胎,这便冲殿内众人一摆手: “众位爱卿,安坐吧。别拘着,该吃吃!该喝喝!” 说着,他还向侍立在身侧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 方进忠当即会意,高声道: “满月宴正式开始!” 随着方进忠一番话落,殿内丝竹管乐响起,教坊司内歌姬、舞姬、伶人纷纷鱼贯而入,开始载歌载舞。 众人纷纷落座,觥筹交错,不时向着昭文帝与宁雨菡敬酒,轮番夸耀着福王和福慧公主。 一时间,场面倒也是热闹非凡。 …… 满月宴办得十分成功,直至戌时,这场满月宴才圆满落幕。众人各自散去。 而李元珩,自是携着宁雨菡一起摆驾回了永安宫。 今日,是两个孩子的好日子,亦是宁雨菡的好日子。 李元珩自然是要留宿永安宫的。 再说了,自从宁雨菡有孕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雨菡……咳咳。 说实话,李元珩真的很是想念他的娇娇人儿。 若不是顾忌着宁雨菡有孕,之后又在坐月子,他早就一亲芳泽了。 今夜,他少不得要与他的娇娇人儿,好好的温存一番。 帝妃相携着一起回到永安宫,二人在一起逗弄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李元珩便挥手令人将龙凤胎抱走。 见此情状,方进忠当即领着一众宫人鱼贯着走了出去。 连原本侍立在此的银屏、初夏等人,也收到了方进忠的暗示,一并退下。 一时间,宫人们走了个干净,徒留下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 见宫人们都走了个干净,宁雨菡明显有些懵: “他们怎的都走了?” 闻言,李元珩却是轻笑一声,一把揽住了宁雨菡的纤腰: “当然是把空间留给咱们。为了不在这里碍事啊。” 李元珩一派十分了解、并且理所当然的模样。 说话之际,一张俊脸不经意的凑近了宁雨菡的耳畔,若有似无的轻轻呵着气。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肆意喷洒在她的耳畔、脖颈、面颊…… 宁雨菡禁不住俏脸一红,没好气的嗔了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一眼: ‘陛下~’ 靠得这般近,是要干嘛? 这家伙是越来越黏糊了! 面对宁雨菡的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年轻帝王反而薄唇微扬,一副明显心情甚好模样。 闻言,他当即抬起修长食指,抵在了宁雨菡的樱唇上: “别唤朕陛下。” 宁雨菡闻言一怔,眨巴眨巴眼,美眸中掠过一抹迷茫: 不唤陛下,那唤什么? 似是读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又似秒懂了宁雨菡的心中所想,李元珩又一勾唇: “唤朕六郎。” “六……六郎?” 宁雨菡差点被口水给呛到,好悬没有破功? 啥玩意? 怎么就六郎了? 这是在整《xx传》那一套?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懵逼又呆怔的小眼神,给逗乐了,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雨菡,你竟不知么?朕行六。是先帝第六子。自小亲近之人,皆唤朕六郎。” 李元珩的意思很明确,唯有亲近之人,才能唤他六郎。 而今,他叫宁雨菡唤他六郎,便是已将宁雨菡视为亲近之人。 允她唤他六郎,这个昵称。 然而,宁雨菡关注的重点,却有些不太一样。 此时,宁雨菡满脑子都是—— 行六?先帝第六子? 好家伙! 李元珩,你还真是个老六啊! 怪不得那么6! 第194章 雨菡,莫辜负这良宵呐! “雨菡——,雨菡——,你这是发什么愣呢?嗯?” 见宁雨菡似有些恍神,李元珩不由挑眉,在她耳畔一迭声轻唤道。 闻言,宁雨菡立时回神抬眸,冲着这位“老六”皇帝,嫣然一笑: “没有啦。陛下,臣妾只是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了。” 谁知,她此言一出,李元珩便立时横了她一眼,轻哼道: “说了叫你唤朕六郎的呢?又忘了?” 闻言,宁雨菡欲语还休的瞥了年轻帝王一眼,千回百转的娇声唤了一声: “陛下~” 干嘛非要自己唤他六郎啊? 真是的! 宁雨菡原打算用娇嗔将此事给揭过,谁知,李元珩却很执着。 “乖!快唤一声六郎,朕听听!” 宁雨菡:“……” 见皇帝陛下如此坚持,宁雨菡也只得妥协,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六郎——” 闻得这声六郎,李元珩明显很是受用。 他只觉得,好似有小猫用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他的心尖一般,心头莫名一颤,唇角止不住上扬: “嗯!乖了!” 说话间,李元珩双臂微合,愈发将宁雨菡紧紧箍在怀中,一双桃花眼分外晶莹,含笑望向怀中的娇人儿: “雨菡不是说累了么?那……咱们这便去安置吧。” 说着,李元珩便是长臂一伸,直接将宁雨菡给一把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向着内室而去。 “啊——” 宁雨菡被年轻帝王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动作,给唬得一跳,不由得惊呼出声。 她自是听出了李元珩的话中之意,俏脸禁不住一红,一边下意识将小手紧紧攀上李元珩的脖颈,一边抬眸嗔道: “陛下~,你别……臣妾还没洗漱呢。” 天知道,宁雨菡这般说,真就是想让昭文帝赶紧放她下来,谁知,李元珩闻言,却只是微一勾唇,俊脸倏然向着她靠近,在她耳畔轻笑着低语道: “朕也还未曾洗漱呢。如此,咱们便一起去洗漱吧。” 一时言罢,李元珩便抱着宁雨菡,转了个弯,直接向着浴室而去。 宁雨菡自也秒懂了年轻帝王的话中之意,俏脸再次腾的一红。 “陛下~,别……你……啊——” 宁雨菡正欲娇声劝阻,却已被李元珩给抱入了浴室。 而方进忠则早已贴心的指挥了宫人,在此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此时,浴室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洗浴用的大木桶,木桶内盛着泡着各色花瓣、冒着热气的热水。 还不待宁雨菡多言语,李元珩便直接将宁雨菡给扔进了盛着热水的浴盆中。 见状,宁雨菡下意识惊呼一声。 然而,还不待宁雨菡惊呼完,李元珩便倾身凑上前去,用他那弧度优美的薄唇,一把擒住了宁雨菡的樱唇,一吻封唇,将宁雨菡的惊呼给尽数吐没于口中…… 一番辗转缱绻间,李元珩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三两下替宁雨菡褪去了衣衫,又迅速除去了自己身上的龙袍,纵身一跃,整个人径直跳入那木桶之中。 伴随着李元珩的动作,木桶内的水哗啦啦直响。 “陛下~” 浴室内,传来宁雨菡的娇嗔。 “叫六郎。” 李元珩兀自拥紧了水中的娇人儿,低声道。 一边说着,一边含住了宁雨菡的耳垂。 宁雨菡想要反抗,奈何却根本反抗不得。 在水中扑腾了许久,不但没有逃出某人的魔爪,反而被反客为主,吃干抹净,没得奈何,只得妥协,娇滴滴唤了声: “六……六郎~” 一时话落,哗啦啦的水声越响越烈…… 守在外头的宫人们,听得浴室那边的动静,禁不住脸红心跳。 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场鸳鸯浴,又这样那样了好几次,李元珩这才替宁雨菡擦干身子,抱着她来到寝房。 才一将人放到榻上,李元珩便又压了上去。 “陛下,你干嘛呀~?” 独属于年轻帝王的气息扑面而来,被折腾得有些精疲力尽,原本正有些昏昏欲睡的宁雨菡瞬间清醒,禁不住开口道。 一边说,还一边抬起小手推了推李元珩,可惜没有推开。 眼见得这家伙又覆了上来,宁雨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再说—— 不是吧?你又来? 闻得宁雨菡似嗔似怪的娇呼,李元珩下意识垂眸望向榻上的娇人儿,恰好与她那盛满嗔怪的美眸,撞了个正着,自也是秒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 见此情状,年轻帝王不由得弯唇一笑,只将俊脸凑到宁雨菡耳畔,低笑道: “良辰美景,春宵苦短。雨菡,莫辜负这良宵呐!” 这厮真的还要来? 从李元珩的暧昧话语中,秒懂了这厮的话中之意,眼瞅着,李元珩又要覆上来,一双大掌也开始不老实的在她的身上游移,宁雨菡赶忙娇声推拒: “别!陛下,还是别了吧。身体为重!陛下,您要节制啊!” 见李元珩闻言,依旧不为所动,宁雨菡只得撒娇般的一边摇晃着年轻帝王强而有力的手臂,一边嗲声轻唤了一声: “六郎~” 原以为,她这般撒娇,昭文帝就会服软,放过她。 毕竟,昭文帝一向最吃她这一套。 总是抵不过她向他撒娇。 有道是,女人会撒娇,男人魂儿会飘嘛。 宁雨菡想得倒是挺好,然而,这一次,她却是失算了。 她这一声撒娇般的“六郎”,不但没有让李元珩收手,反而,只唤得年轻帝王心花怒放、热血沸腾,浑身的血液,顷刻间都汇聚到一处,愈发牢牢箍住宁雨菡的纤腰,修长大掌满是炙热,望向榻上的人儿的目光,亦满是灼灼: “朕已经够节制的了!” 若不够节制,他岂能辛苦的忍到今天,才…… 一番话落,李元珩再不迟疑,搂抱着怀中娇人儿便又是一阵抵死缠绵…… 一室旖旎。 听得屋内隐隐传来的动静,守在门口的宫人们,俱都是面红耳赤。 就连天上的月亮,好似也被羞得躲进了云彩中。 唯有方进忠呵呵一笑,于心中不住点头: 陛下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雄风大振咯。 陛下和简淑妃娘娘如此恩爱。 说不定,再过不久,宫里头便又要添小皇子、小公主了呐。 到时候,宫里头可就要热闹了! 哈哈。 第195章 朕替你揉揉 一夜恩爱缠绵。 第二日,天还没亮,李元珩便早早起身,预备要去上朝。 不得不说,这厮虽然“凶残”了些、没节制了些,却真是个好皇帝。 任凭昨夜再是胡天胡地,这会儿,依旧兢兢业业的早起上朝,真不是个昏君。 帐外的动静,将原本好梦的宁雨菡给惊醒,她打了个呵欠,想要挣扎起身,刚一动,便只觉浑身酸疼,像是被辆大马车碾过似的。整个人好似一根软趴趴的面条一般,完全没有力气。 宁雨菡皱眉,一个没忍住,禁不住“嘶”了一声。 正在外头,伸开双臂,任凭着宫人们服侍更衣的李元珩,听到了声音,当即抬手掀开帐幔,便见宁雨菡正皱着一双秀眉,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 李元珩禁不住蹙眉: “雨菡,你怎的醒了?怎么,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他已经命人尽量不要发出声响了,怎的还是将这娇人儿给吵醒了呢? 真是的! 瞧她这样儿,是有哪里不适? 宁雨菡原本正皱眉吸气中,乍一听得李元珩的话,便是抬眸,十分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陛下,您说呢?臣妾为何不适,陛下您会不知道?” 宁雨菡饱含控诉的瞪了年轻帝王一眼—— 这个老六!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头没有数么? 若不是李元珩这厮昨晚,硬拉着自己这样那样,折腾个没完,她现在至于这样么? 哼。 迎上宁雨菡饱含控诉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李元珩便秒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禁不住掩唇轻咳一声,借以掩饰心中的尴尬、与那么一些小得意。 没错! 就是得意。 看到被自己狠狠疼爱过的女人,这副模样,身为男人,李元珩是有一些得意的。 证明他能力强嘛!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喜欢的娇娇人儿。 一想到,榻上的娇人儿昨夜被他狠狠征服过。 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扬起一抹弥足的笑。 见得他这副模样,宁雨菡再次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身子下意识一挪,下一刻,她便是又“嘶”了一声。 “雨菡,你怎么了?” 乍一闻得榻上娇人儿的娇呼声,李元珩面上的笑意便是一敛,难掩关切的柔声询问道。 说话间,他还一边垂眸,目光关切的凝视着宁雨菡,似在查看宁雨菡究竟有哪里不适。 “唔,腰好酸~” 宁雨菡无力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腰。 事实上,不仅是腰,她腿也酸、手臂也酸,浑身都酸…… 不过,腰上显然要更不适一些。 宁雨菡抬起小手,试图去揉按酸软无力的腰肢,谁知,李元珩却先一步有了动作: “朕替你揉揉。” 李元珩的眸中闪过心疼,柔声道。 说话间,他的大掌已经伸到了宁雨菡的腰间,笨拙的在她腰间轻轻揉捏。 别说,被他这么一弄,宁雨菡还真感觉腰间似乎没那么酸了,甚至,还怪舒服的。 宁雨菡嘤咛一声,颇为享受的眯了眯眼。 将榻上娇人儿的神态表情尽数瞧在眼里,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手下动作不停,继续替宁雨菡按压、揉捏。 几息后,宁雨菡娇声道: “多谢陛下,臣妾感觉好多了!” 说着,她便欲挣扎起身。 见她如此,李元珩不由皱眉: “雨菡,你这是做甚?” 不是不舒服么? 躺着就好了啊。 干嘛要起身? “陛下,臣妾服侍陛下梳洗更衣!” 闻言,宁雨菡正色道。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挣扎起身。 李元珩闻言,二话没说,便一把将宁雨菡按回到榻上: “不是说不舒服么?你只管躺着!朕哪里需要你服侍?” 闻言,宁雨菡却是不依: “可是……按例,臣妾身为嫔妃,侍寝后第二日,臣妾是有义务早起服侍陛下梳洗更衣的。” 这也便是宁雨菡忍着身体不适,也要挣扎着起身的原因。 她自然知道,以昭文帝对她现在的宠爱,她不起身服侍昭文帝,也没什么。 昭文帝自也不会说她什么。 然而,若是有朝一日,她失宠了呢? 今日的这些行为,都会被视为怠慢、恃宠而骄,说不定便会遭来昭文帝的厌弃,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把柄。 宁雨菡可不想留这个口舌与把柄到人前。 所以,她才说什么,都要咬牙起身,坚持伺候李元珩。 然而,李元珩在闻得她这般义正言辞的话之后,却是被气乐了,抬手轻点了点宁雨菡光洁的额头: “你呀!这小脑袋瓜里头都是在想些什么呢?什么按例不按例的?这皇宫之中,一切朕说了算。朕说了不让你起身服侍,就是不让你起身服侍。” “陛下~” 宁雨菡张了张口,还欲再说,却被李元珩再次霸道的揭过了话题: “就这样决定了!雨菡乖!好好躺着。朕先去上朝了。待上完朝,处理完朝政,朕就过来瞧你和孩子们!” 李元珩霸道而不失温柔的道。 说着,又在宁雨菡额上落下一吻。 这便挥手示意宫人们继续替他更衣,末了,又简单洗漱了一番,这便在方进忠和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离开,摆驾金銮殿临朝。 见李元珩这般说,宁雨菡便也没有再坚持起身,而是柔情款款的目送着年轻帝王离开,这才阖眼继续睡去。 唉,没办法,谁叫昨晚折腾得太狠。 她是真的太累了呢? 若是可以,宁雨菡恨不得直接睡他个天昏地暗。 再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宁雨菡觉得,似乎有人正在轻轻按摩着她的身体,而她原本还很不适的身体,貌似也缓解了不少。 她下意识睁开双眼,便瞧见,医女汐月此时正坐在榻前,正轻柔的替她按摩着。 “汐月,你怎么在这儿?” 宁雨菡颇感意外。 还真有人在替她按摩,而这个人,正是汐月。 “禀娘娘,这是陛下的吩咐。陛下见娘娘身体不适,临去早朝前,特地吩咐叫奴婢等好好服侍娘娘。” 陛下的原话是,务必要让简淑妃娘娘缓解身上不适。 汐月便过来替简淑妃娘娘按摩来了。 简淑妃娘娘身上乏累,按摩倒是可以减轻她身上不适。 心中如此想着,汐月一边手下不停的替宁雨菡做着按摩,一边柔声问道: “娘娘,您感觉如何?身子可有好些?” 第196章 朕的雨菡真好看 “嗯,我好多了!辛苦你了,汐月!”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抬眸盈盈笑道。 汐月闻言,禁不住唇角微翘,却是连连摆手: “瞧娘娘您说的!可是当不起娘娘您这声谢。” 话虽如此说,汐月心里头却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简淑妃娘娘待她素来谦和,从不摆后宫娘娘的款儿。 还给她道谢。 汐月感觉,自己的付出与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与尊重,心下暗自欢喜。 见得汐月这副欢喜的样儿,宁雨菡的眸中也掠过笑意: 被她夸一下,就这么开心了? 这妮子,这么容易满足的么? 说起来,也是心酸。 就是能得到病患应有的认可与尊重,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竟也这般不容易达成。 汐月是个好医者,实在不该受此等不公待遇。 宁雨菡眸光微闪,心下若有所思。 而与此同时,守在屋外的银屏、初夏等人,听得寝房内的动静,推开门鱼贯而入: “娘娘,您醒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 …… 几人七手八脚一通忙碌,伺候着宁雨菡洗漱穿衣,周嬷嬷则是张罗着叫小厨房去准备吃食。 “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到了吃午膳的时辰,便就直接上午膳。” 见周嬷嬷要走,瞅了眼桌上的更漏,宁雨菡摆了摆手道。 既然起得晚,她便两餐并作一顿,吃了得了。 周嬷嬷闻言,自是恭声应是,笑眯眯道: “那娘娘先用碗燕窝粥,垫垫肚子再说吧。” 说着,她便将手中捧着的热腾腾的燕窝粥,向着宁雨菡手边一递。 这可是周嬷嬷一早便预备下的。想着娘娘起床时腹内空空,吃一碗好克化的燕窝粥,垫垫肚子正好。 她再吩咐小厨房的厨子备膳,也不迟。 可不能让娘娘饿着肚子。 “知道了!我吃还不成么?” 眼见得周嬷嬷将热腾腾的燕窝粥递到她手边,宁雨菡也没推辞,只是笑道。 说着,便接过燕窝粥,拿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别说! 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一小碗燕窝粥也没有多少,不过几口,便已吃完。 宁雨菡咂吧咂吧嘴,有些意犹未尽,想着待会儿还要吃午膳,便也就此作罢。 转而问起了龙凤胎的情况: “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他们人呢?” 睁开眼,一时不见着自家两个宝宝,宁雨菡便是不能心安,总归是要好生问问才能安心。 常言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这般滋味儿,宁雨菡算是体会到了。 “禀娘娘,两位小殿下在耳房那边,由乳母照看着呢。” 银屏闻言,恭声道。 她也是个知机的,知道自家娘娘,这是惦念小皇子和小公主了。 遂又道: “奴婢这就叫乳母把两位小殿下抱过来给您瞧瞧。” 说着,她便转身去了耳房,不过一瞬,便领了抱着龙凤胎的乳母们过来。 “明珠、曦儿,想娘亲了么?嗯?” 望着襁褓中两个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小宝贝,宁雨菡眸中满是慈爱,忍不住笑道。 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则好似听得懂宁雨菡的话一般,待到宁雨菡一番话落,他们俩便齐齐的睁开了双眼,挥舞着白生生的小手手,瞪着小肉腿,嘴中一阵“啊啊啊啊”。 好似在和娘亲打招呼,又好似在回复宁雨菡说: “想啊!想啊!宝宝想娘亲哒~” 宁雨菡被他们这般可爱模样给逗乐了,禁不住噗嗤一笑。 而就在这时,一身玄色绣龙纹常服,头戴紫金磐龙冠的李元珩,恰好自外间款步而来。 还没进屋,他便听得屋内,宁雨菡的笑声,不由得朗声道: “什么事情,令得雨菡如此高兴?” 说话间,年轻帝王大长腿一迈,径直进得屋内,入眼的便是宁雨菡和襁褓中的两个小团子在一起,这温馨有爱的一幕。 宁雨菡巧笑倩兮,分外娇美;两个宝宝玉雪可爱,活泼灵动。 见得这一幕,李元珩莫名的心头一暖,一大早上朝、加之处理了一整个早上的政务所带来的疲惫,在此时,尽数一扫而空。 脚下愈加加快了脚步,向着宁雨菡与两个孩子所在之处而去。 “陛下,您怎么来了?” 乍一闻得熟悉的男音,宁雨菡也顾不得再继续逗弄两个宝宝,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见年轻帝王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迈入室内。 见状,宁雨菡不由娇声道。 她才刚起床不久,浑身上下自带一抹慵懒劲儿,嗓音慵懒而略显沙哑,竟是令她整个人,平添了一抹性感妩媚。 随意拣了件藕荷色宫装穿在身上,却难掩她的身姿妙曼、凹凸有致,头上不过随意梳了个堕马髻,如瀑的乌发上 只斜插了一只紫玉簪,却是难掩清媚娇艳,眉目流转间,端的是风华绝代、万种风情。 李元珩被这般模样的宁雨菡,给弄得心神一荡,唇角止不住微扬: “朕不是说了,待到处理完政务,便过来瞧雨菡你和两个孩子们么?” 为此,他一个早上,可是马不停蹄,半点没耽误,连喝口茶水的时间都没有,扎扎实实好一通忙。 就是为了赶紧处理完政务,好早些过来瞧宁雨菡和两个孩子。 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这会儿瞧见他过来,就这般意外了? 居然还问他怎么来了?! 哼! 李元珩于心中兀自轻哼一声,面对眼前的娇娇人儿,到底没有生出气恼之心。 说话间,他已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望着比之从前,似乎愈发娇媚明艳的娇人儿,李元珩目光灼灼,禁不住勾唇笑道: “朕的雨菡真好看!” 说话间,李元珩又目光流连的打量了宁雨菡一番,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神晶亮,眸中满是惊艳: “朕的雨菡,好似越来越美了呐!” 天知道,李元珩真就是有感而发。 谁曾想,宁雨菡闻言,却是俏脸一红,又是含羞带怯、又是羞恼、没好气的抬眸嗔了他一眼: “陛下——,六郎~” 你个老六! 旁边这么多宫人都在呢。 众目睽睽之下,你说这些干嘛? 况且,孩子们还在呢。 能不能有些尺度,有些节操? 第197章 有功当赏 宁雨菡明明是在嗔怪。 然而,她却不知,她那眼波流转间,一双美眸波光潋滟,所流露出来的风情,实在是动人动心。 李元珩只觉心头一颤,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愈发灼灼。 “雨菡——” 李元珩一把执起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眸光深邃,顺势一带,一把将宁雨菡带入怀中。 一时间,气氛又变得旖旎起来。 一旁的银屏、初夏等人见状,俱都禁不住羞红了脸,正欲鱼贯着退出室内,将这一方天地,留给陛下和娘娘二人。 谁知,就在这时,襁褓中的龙凤胎,不知怎的,突然“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就此打破了一室的旖旎。 “明珠、曦儿怎么了?娘亲的乖宝宝,可是有什么不适?” 乍一闻得孩子们的哭声,宁雨菡当即一把挣开李元珩的怀抱,转目望向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急急问道。 怀中的暖玉温香陡然一空,李元珩却也顾不得心中的那点子怅然若失,亦是同样急急转目望向一双儿女,一迭声问道: “是啊!明珠和曦儿这个怎么了?为何会哭?” 帝妃二人语带焦急,难掩关切与心疼。 “陛下、娘娘,两位小殿下应是饿了,要吃奶了。” 乳母们飞速查看了一番,恭声禀道。 闻言,宁雨菡这才明显松了口气: “原是如此啊。那你们赶紧给他们喂奶去吧。” 自喂过初乳后,宁雨菡便没再怎么给两个孩子喂过奶。 倒是都由乳母负责。 没办法,周嬷嬷看得太紧,她本身的奶水也不足以供养两个孩子。 索性,宁雨菡也不折腾了。 唉。 李元珩闻言,也是挥了挥手: “赶紧去!可别让明珠、曦儿饿着。” 乳母们自是忙不迭应是,抱着龙凤胎去到了耳房。 就在这时,周嬷嬷也适时的走了进来: “娘娘,午膳已备好,可以去用膳了。” 闻言,宁雨菡还没有说什么,李元珩便已是转目望向她,朗声道: “雨菡,走!用膳去。孩子们有得吃,朕总也不能让你饿着不是?” “陛下~” 见昭文帝如此没正形,宁雨菡不由嗔了他一眼,末了,又不由噗嗤一笑,任凭着这好似越来越厚脸皮、没下限的帝王,牵着一起去往花厅用膳。 一时饭毕,帝妃二人又逗弄了一下也才刚刚吃饱不久的龙凤胎,见得两个宝宝困了,才令乳母抱着他们去休息,帝妃二人转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聊着聊着,宁雨菡忽然眼珠子一转,娇声道: “陛下,臣妾倒要问问您,是不是有功便该赏?” 端坐在一旁,惬意的啜了一口茶的李元珩,被宁雨菡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语,给弄得一怔,却还是禁不住略一颔首: “嗯,没错!有功自然当赏!” 虽不明白眼前这娇人儿为何忽然问起这事,不过,李元珩素来便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儿。 有罪之人,他必定严惩不贷;对于有功之人,他也从来不吝于嘉奖赏赐。 是以,李元珩便就这样,将他的想法,宣之于口。 宁雨菡闻言笑了: 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呐,陛下,这可是您说的哦。陛下金口玉言,说话算话,可不兴反悔!” 宁雨菡再次娇声道。 李元珩闻言,不由一挑眉,长臂一伸,一把将宁雨菡自旁边的椅子上捞起,把这娇人儿揽到自己怀中,放在自己腿上坐好,好气又好笑的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 “合着你是在这里等着朕呢。朕怎么感觉,雨菡你是在给朕下套,嗯?” 宁雨菡闻言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拉着李元珩的衣袖左摇右晃,娇声道: “陛下~,君无戏言嘛~” 不是未曾窥见怀着娇人儿眸中的狡黠,然而,见她这一副娇滴滴,在自己怀中撒着娇的小模样,李元珩却还是立时便丢盔卸甲。 明知道他是被这小东西给套路了,李元珩却依旧甘之如饴,甚至,心情甚好的唇角微勾: “好!好!好!君无戏言!说说看,究竟是有什么事?” 李元珩的眸中闪过一抹兴味。 他倒要看看,令得怀中人儿如此迂回、甚至不惜给他下套、套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深知这小人儿的脾性。 绝不会恃宠而骄,仗着盛宠,向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呢? 李元珩不由愈发的好奇起来。 见李元珩摆出一副静听下文的模样,宁雨菡当即面容一束,正色道: “此番,臣妾能够平安生产,诞下明珠和曦儿,医女莫汐月居功至伟。陛下刚刚也说了,有功自当要赏。臣妾想求陛下,给一个恩典,封医女莫汐月为太医院医官。不知陛下您,意下如何?”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意外与讶然,似是未曾料到,宁雨菡如此大费周章的与他提起这些,竟是为了替莫汐月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医女讨赏。 不过…… “听雨菡你这么说,这个莫姓医女确实是立了大功。朕定厚赏于她。多赐她一些金银便是。至于封为太医院医官……太医院从来没有女子为医官的先例。更没有医女担任太医院医官之例,这……” 李元珩沉吟着开口道。 他正想说,此事绝无先例,还是作罢。 多赏赐些金银予那医女汐月便好。 谁曾想,他这番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怀中的娇人儿给一把截过了话头: “什么先例不先例的,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宁雨菡仰着脑袋,据理力争: “陛下,臣妾这次,可多亏了汐月了!况且,汐月医术高超,又为女子,若她能担任太医院医官,也能更好的救治臣妾这些妇人。毕竟,男女有别,若是有女性医官替咱们这些妇人诊治,总比那些男太医们要来得方便不是? 太医院中,若是能有女医官,这也算是为臣妾等妇人造福了!” 似是怕李元珩不允,宁雨菡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 “不是说医女不好,只是,医女权限到底太小,行事起来诸多顾忌,还得事事向太医们禀报,事事都要待太医们批复,才能接着再行事,这样子多麻烦、多耽误事儿啊?这样一来二去,一个不好,延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期,可怎生是好啊?” 第198章 六郎,君无戏言哦~ 说话间,宁雨菡又用小手,一把拽过李元珩的衣袖,晃了晃,扬起一张莹白小脸,美眸轻眨,眼含期待的望向年轻帝王。 宁雨菡都打算,若是李元珩还不松口,她便要再将他乃大胤天子,理当乾坤独断的话头,再搬出来说叨一番了。 和李元珩这厮处得久了,宁雨菡一早便发现了,李元珩这厮,对于一切有着十足的掌控欲,他只怕最喜听、也最喜做的,便是这乾坤独断了。 每每她说这话,都会说到他的心坎上,然后,便是对她无有不应。 于是乎,这便也成了宁雨菡的杀手锏。 当然,她也不会常常将此挂在嘴边。 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拿出来念一念,还是很有用的。 不过,令得宁雨菡意外的是,今日的李元珩却是出奇的好说话,都不待她祭出这杀手锏来,李元珩便直接点头同意了: “行!就依雨菡你所言,朕便封这医女莫汐月为从七品太医院医官,往后专门服侍你和两明珠、曦儿。” 乍一闻得宁雨菡刚刚最后的那一席话,李元珩的面色便是陡然一沉,沉吟片刻,便是径直点头道。 刚刚那番话,令得李元珩联想到宁雨菡生产那日的艰险。 也深觉宁雨菡所言不错。 医女地位低微,凡事还要请示太医,由太医们定夺之后,才能行事。这样一来二去,的确很耽误时间,搞不好,便极有可能延误宝贵的救治时间。 李元珩甚至不敢去想,宁雨菡当时生产时,若没有当机立断,一早便令医女汐月全权负责她的生产事宜,这样耽误下来,后果会如何。 越想越是心惊。 李元珩索性拍板同意了封汐月为太医院医官的事,并直接赐予了她品阶。 就叫这个新任太医院女医官,负责照看雨菡和两个孩子吧。 如此,他也能安心! 至于先例不先例的…… 没有先例,他便开个先例,又如何? 他乃大胤天子,手掌乾坤,不过区区小事,何人胆敢置喙! 哼。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眨了眨眼,一脸惊喜: “陛下,您说真的?” 似怕年轻帝王会反悔,不待李元珩出声,宁雨菡便紧接着又娇声道: “六郎,君无戏言哦~”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哑然失笑: 这妮子! 这是怕他反悔,故意在将他一军呢。 不过,他刚刚的话,却并不是一时冲动,他也并不会反悔。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好气又好笑的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笑道: “自然是君无戏言!朕这便叫人拟旨。” 言罢,李元珩大手一挥,当即吩咐方进忠拟旨去也。 见皇帝陛下如此雷厉风行,宁雨菡也并没有阻止,只是抿唇一笑: 对此,她自是乐见其成的啦。 又怎么会阻止? 眼见得目的达成,宁雨菡心情甚好的兀自一弯唇,小鸟依人一般,往年轻帝王怀中一倚。 后头的事,有昭文帝呢。 她便不插手了。 * 离永安宫正殿不远的某个小院 这里因与正殿离得近,在宁雨菡成为永安宫主位之后,便将这座小院,定为了贴身心腹们的住所。 初夏、碧桃、银屏、周嬷嬷等人,俱都居住在此,以方便他们随时听候宁雨菡召唤,去往正殿服侍宁雨菡这个主子。 而医女汐月,自被派来永安宫后,也一直居住于此。 原本这个时候,她一准儿会服侍在宁雨菡近前。 不过,听闻陛下驾到,汐月便也就识趣的没有过去正殿。 闲来无事,她正在整理和简淑妃娘娘切磋探讨医术时,所记录下来的笔记,就在这时,忽闻外头一阵喧哗。 隐约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尖细嗓音响起: “医女莫汐月可在?” 汐月闻言,心头一惊,当即放下手中纸笔,起身疾步推门而出,便见方进忠方爷爷的徒弟——御前太监小许子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卷轴,在几名小内侍的簇拥下,款步来到门前。 而适才那道尖细嗓音,便是出自小许子之口。 怪不得有些熟悉。 汐月于心中暗道,却又有些莫名: 小许子公公怎么来了? 而且,手中怎的还捧着明黄色卷轴。 这—— 分明好似圣旨的模样。 按捺下心中万般思绪与疑虑,汐月端端正正冲着小许子一福: “奴婢汐月在此。不知小许子公公找奴婢,可是有何吩咐?” 小许子闻言,却是一摆手: “哪里敢有什么吩咐?洒家是过来传旨的。” 说着,不待汐月有所反应,小许子便径直一扬双手捧着的明黄色圣旨,高声道: “医女莫汐月听旨!” 汐月闻言,被唬得一跳: 竟然真有圣旨! 顾不得再想许多,汐月便是噗通一下跪倒,垂首做恭身听旨状,口中恭声道: “奴婢听旨!” 见状,小许子满意一点头,这才不疾不徐高声宣读陛下旨意: “陛下有旨,简淑妃平安生产,医女莫汐月居功至伟,为表嘉奖,特封医女莫汐月为从七品太医院医官,享太医院从七品医官俸禄、及一切待遇。钦此!” 一时言罢,久久得不到回应,小许子垂眸望去,却见跪地接旨的莫汐月早已整个人呆怔在当场,瞪大了双眼,一副万万没想到、又万分不敢置信模样。 她这幅模样,倒是把前来宣读圣旨的小许子,给逗乐了: “莫医官,您就别愣着了。赶紧接旨吧!” 闻言,陷入呆怔中的汐月这才回神,忙不迭点头: “哦哦!是!是!奴婢接旨!” 小许子再次被她这幅模样给逗乐了,一边将手中圣旨恭敬的双手递于汐月手中,一边笑道: “莫医官,瞧您!往后,可不兴再以奴婢自称了。如今,您可是正经的从七品太医院医官。您乃官身,阖该自称微臣、下官才是!” 此情此景,汐月只觉得晕陶陶的,仿佛置身梦中。 她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就算是做梦,她也不敢做这样的梦啊! 小小医女,被封医官。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儿! 真的假的? “奴……我真的被封为了从七品太医院医官?这……这是真的?!” 第199章 你要加油了! “当然是真的!圣旨都下旨了!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瞧,莫医官不是已经都接旨了么?” 见汐月一副好似在做梦般,犹自不敢置信的模样,小许子乐了,禁不住笑道。 说话间,还一指汐月手中的明黄色圣旨。 顿了顿,小许子又道: “陛下说了,往后,莫医官你便专职侍奉简淑妃娘娘与福王、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了。” 言下之意,汐月往后便是宁雨菡和龙凤胎的专属医官了。 见汐月依旧一副呆怔怔模样,小许子也心知,对方是因着被巨大的喜悦给砸到,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反应不过来,遂又悄声提醒道: “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你能够破格被封为太医院医官,可全都是简淑妃娘娘的功劳。这可是简淑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来的!” 闻言,原本还处于怔愣中的汐月,身子一震,原本迷蒙的双眼,也霎时间恢复了清明。 望着手中的明黄色圣旨,看着其上书写的内容,此时此刻,汐月才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一幕,居然都不是梦,这些都是真的! 这是简淑妃娘娘,替她在圣上面前求来的恩典! 汐月内心激荡,心潮起伏,难掩激动与感激,忙不迭连连点头: “嗯嗯嗯,定不如命!往后,必当竭尽全力,侍奉简淑妃娘娘与两位小殿下!” * 正殿内 李元珩又与宁雨菡说笑了一会儿,后有勤政殿那边伺候的宫人来报,说是有大臣求见,李元珩便摆驾去往勤政殿了。 一时间,宁雨菡倒是闲了下来。 她正欲起身去往龙凤胎所居住的耳房,去瞧瞧两个孩子的情况,就在这时,初夏却上得前来,禀道: “娘娘,汐月……哦,不,是莫医官求见。”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当即一挥手: “汐月来了?叫她进来吧。” “是!” 初夏恭声应是,领命而去,很快便带着已身着从七品太医院医官服饰的汐月走了进来。 才一进得殿中,汐月便是噗通一下,跪倒于地,纳头便拜,嗓音中那不受控制的颤音,昭示着她此刻的激动与发自内心的感激: “参见娘娘!奴婢多谢娘娘大恩!奴婢往后,定当殚精竭虑,好好侍奉娘娘与两位小殿下,绝不敢有任何懈怠。” 说着说着,汐月原本就很是激动的声音,渐渐不可抑制的带上了些许哽咽。 她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双肩不住耸动,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宁雨菡当即自椅子上起身,几步来到汐月面前,一把搀扶起了她: “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何须行此大礼?” 闻言,汐月却是一个劲的摇着头,急急道: “不!不!不!这些都是应该的。娘娘如此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奴婢……” 她还欲再说,宁雨菡却是一把抬起了她一直低垂的脑袋,果见此时,汐月的一张小脸上,早已是满脸泪痕。 刚刚,情难自已,汐月禁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为眼前的欢喜,亦为长久以来,所遭受的那些不公与委屈,汐月禁不住流泪满面。 “瞧你!怎么还哭了?” 瞅着汐月这副模样,宁雨菡禁不住嗔道。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帕子,替汐月拭去脸上的泪: “这是好事!怎么就哭了呢?” 见简淑妃娘娘温柔的亲自替她拭泪,汐月心头一暖,面上更是难掩动容,鼻头又是一酸,好悬没有再次落泪。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这才强自按捺下心中的起伏,裂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奴婢这是高兴!实在是太高兴了!奴婢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被封为太医院医官。奴婢高兴啊!” 见汐月这副开心得都快要有些找不到北的模样,宁雨菡却是笑睨了她一眼,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不赞成的嗔道: “瞧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奴婢的?你如今,也是正经的从七品太医院医官了,该自称下官才是啊。” 汐月闻言,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禁不住连连点头,笑道: “是!是!奴婢……不,微臣省得!” 如今,她也是官身了! 是正经的从七品太医院医官。 虽只是个从七品,却已是开创了医女为太医院医官的先河。 对此,汐月已是万分感激涕零。 对于简淑妃娘娘的恩德,她亦是没齿难忘! 往后,她一定会更加尽心的服侍简淑妃娘娘、和两位小殿下。 一定! 迎上汐月难掩激动与感激的目光,宁雨菡微一弯唇,反手握住了汐月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 “如今,还只是个开始,你要让世人知道,男大夫能做的事,女大夫也一样可以。汐月,往后的路,任重而道远。你要加油了!” 与简淑妃娘娘相处久了,汐月也知道,娘娘口中的加油,便是继续努力的意思。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加油和努力之间,有什么关联。 还有,这加的,究竟是什么油啊? 菜油、还是猪油、牛油? 唉,算了,不管了! 反正,这就是娘娘话术。 闻言,汐月原本还泪意盈盈、盈满感动与激动的双眸中,霎时间泪意全消,尽数转化为坚定,兀自重重一点头,肃着一张小脸,一脸郑重其事的肃声道: “嗯,娘娘,我明白!汐月会继续努力,必不辜负娘娘您对汐月的期望!” 宁雨菡闻言一笑,亦是一点头: “好!那本宫便拭目以待了!” 言罢,宁雨菡又一把拉过汐月,带着她往书房那头走: “前些日子,咱们聊到哪儿呢?走!接着聊去。” 既然汐月过来了,她又正好有闲,少不得要与之探讨些医理再说。 两个人都是潜心医学之人,每次在一起探讨医学,对于宁雨菡和汐月来说,都是受益良多。 对此,汐月自也不会拒绝,而是乐呵呵欣然同意: “回娘娘,上次我们恰好聊到伤寒的治疗方法。”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哦,伤寒啊。那咱们就接着聊。” 宁雨菡与汐月二人相视一笑,说话间,已经携手向着书房那边而去…… 第200章 陛下这是都快黏在永安宫了啊 与汐月这个新晋的莫医官探讨了好半天的医术医理,宁雨菡又去到两个孩子所居的耳房,逗弄了两个宝宝一会儿。 一下午的时间,便就这么过去了。 端的是轻松又惬意。 不知不觉,已快至晚膳时分。 此时,勤政殿 召见完大臣之后,李元珩又忙着批改奏折,直到这时,他才批改完所有奏折,将手中朱笔往案几上一放,捏了捏眉心,又伸了个懒腰。 方进忠见得他一脸疲惫,赶忙上得前去,一边殷勤的替昭文帝捏肩,一边问道: “陛下,这眼瞅着便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陛下是否要摆膳?”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摆驾永安宫!” 说着,李元珩便自御座上倏然站起身来,作势便欲向着殿外走。 方进忠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懂? 陛下这是想要去往永安宫,和简淑妃娘娘一起用膳呢。 心中心领神会,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先行一步快步出得大殿,张罗着准备昭文帝出行所用御辇去也。 御驾就这样浩浩荡荡向着永安宫而去,得知这一消息的后宫众嫔妃,自是又妒又恨,气得打烂了不少瓷器,撕烂了不少帕子。 人人心中咬牙暗恨: 陛下怎的又去宁氏那里了? 昨儿个去,今天晌午时去,这会儿又去? 陛下这是都快黏在永安宫了啊! 可恶! 宁雨菡自是不知众嫔妃此时对她有多么羡慕嫉妒恨,不过,就算知晓,她也全然不会在意就是了。 此时,眼瞅着时辰不早,宁雨菡正欲叫小厨房准备晚膳,就在这时,在殿外守着的小安子却是语带喜悦的高声道: “陛下驾到——!娘娘,陛下驾到,您赶紧出来恭迎啊!” 闻言,宁雨菡禁不住一挑眉: 昭文帝怎的又来了? 他最近来她这永安宫,好似越来越频繁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对宁雨菡来说,都是好事。 她自是不会拒绝。 更不会将皇帝陛下拒之门外。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疾步向着殿外而去,却与款步进得殿内的年轻帝王,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当即屈膝一福: “臣妾参见陛下~” 见佳人相迎,李元珩当即笑盈盈一把将人扶起: “雨菡,免礼!” 说着,年轻帝王又抬眸四下里一扫,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明珠和曦儿呢?” 四下里都未曾见到两个宝贝皇儿的身影,李元珩这才禁不住有此一问。 “明珠和曦儿正在耳房内吃奶呢。” 这个点儿,大人都要进食了。 何况是小儿? 明珠和曦儿都还是小婴儿,本就吃得多,觉也多。 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很正常。 闻言,李元珩却是不由失笑: “哦,这样啊。那朕便不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吃吧。” 说话间,李元珩抬眸瞅了一眼不远处案几上摆放的更漏。 提起吃喝,他竟也顿觉腹内空空,有些饿了。 毕竟,忙碌了一下午,他可是都没有进食,连点儿点心都未曾用过呢。 眼见时辰已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李元珩遂摆了摆手道: “时辰也不早了,让他们摆膳吧。” 闻言,不待宁雨菡开口,一直默默跟在李元珩身后的方进忠,便是对宁雨菡笑道: “不瞒简淑妃娘娘,陛下乃是特意过来永安宫,前来与娘娘一起共进晚膳的呢。” 方进忠一番话落,便被李元珩瞪了一眼,抬手虚点了点他,笑骂道: “你这老货!话怎么这般多!” 他说方进忠话多,却并未曾指责方进忠胡说。 可见,方进忠所言非虚。 李元珩确实是特意过来永安宫,与宁雨菡一起共进晚膳的。 闻言,宁雨菡唇角微弯,禁不住笑睨了年轻帝王一眼。 迎上面前这娇人儿,这般似笑非笑的目光,李元珩不甚自在的轻咳一声,这才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雨菡,听说,你最近新得了几本游记,咱们去瞧瞧?” 这便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刻意转移话题的嫌疑了。 宁雨菡是何人? 哪里会看不出这一点。 见状,她不由得哑然失笑,却也是看破不说破,当即点了点头,娇声道: “好呀~,臣妾把那几本新得的游记,都放在书房了。陛下,您遂臣妾来!” 说着,两人便一起携手而去。 周嬷嬷和银屏等人,则自是去吩咐小厨房速速备膳不提。 用过一顿丰盛的晚膳之后,宁雨菡和李元珩又逗弄了一下明珠和曦儿,待见得两个小家伙打起了小呵欠,才叫乳母抱两个小娃娃下去安置。 待到两个小家伙一离开,原本温馨热闹的殿内陡然安静下来,但见李元珩那双看什么都倍儿深情无限的桃花眼,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 被年轻帝王这般目光灼灼的盯着,宁雨菡只觉得老大不自在,眼珠子一转,娇声道: “陛下,咱们去院中散散步、消消食吧。”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哦?雨菡这是想运动运动,消消食?” 宁雨菡闻言,猛点头: “嗯嗯嗯,臣妾就是想要运动一下,消消食。陛下~,可以么?” 言罢,宁雨菡还眨巴着波光潋滟的美眸,眼含期待的望向年轻帝王。 见状,李元珩眸光一黯,旋即他的眼神,便是变得愈加灼灼起来,望着面前的娇娇人儿,禁不住勾唇一笑: “行啊!那咱们就好好运动一下!来,朕替你消食!” 宁雨菡闻言,嫣然一笑,正欲点头说好,然后拉着昭文帝去小院里头逛。 谁知,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李元珩便先行一步有了动作。 但见年轻帝王长臂一伸,陡然将宁雨菡给一把打横抱起,旋即,便抱着宁雨菡,大步流星的直奔寝房而去。 “啊——” 宁雨菡被年轻帝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唬得一怔,禁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伸出小手紧紧攀住李元珩的脖颈。 眼看着李元珩大步流星前行的方向,宁雨菡禁不住皱眉: “陛下,六郎~,你这是……要干嘛?” 那方向,分明是她寝房的方向。 不是要带她去院中散步、消食的么? 这个老六,他想干嘛? 第201章 陛下,请节制! “自然是带雨菡你去好好运动一番,消消食呐!”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朗声一笑,只将一张俊脸凑到她耳畔,低笑着道。 独属于男性的灼热气息,肆意的喷洒在她的面上、颈肩、耳畔……令得宁雨菡不由得战栗,俏脸更是腾的一红。 她就算是再迟钝,事到如今,怎会不明白,李元珩的话中之意。 特别是,他口中的运动与消食的含义。 思及此,宁雨菡的一张小脸更红了: “陛下~,你……唔——” 宁雨菡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此时,李元珩已快手快脚抱着她来到了寝房。 才一进寝房,他便将她往榻上一放,旋即,整个人便覆了上去,一把吻住了她的樱唇…… 一室旖旎。 待到彻底云消雨歇,宁雨菡已是浑身酸软,整个人仿若无骨一般,窝在年轻帝王怀中不想动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李元珩,则似乎很享受眼前这般状态。 年轻帝王一脸弥足的望向柔若无骨的窝在他怀中的娇人儿,唇角微扬,一脸的似笑非笑: “雨菡,这运动可够?可有消食?嗯?若是不够的话,那咱们接着来!” 李元珩一边笑言,手上也并没有闲着。 修长大掌一直在宁雨菡的纤腰上摩挲。 言罢,更是一个翻身,便作势欲再次覆上怀中这娇娇人儿的身子。 宁雨菡被男人这副情状,给唬了一跳,原本昏昏欲睡的她,立时清醒,她抬起小手,下意识推拒起来,不断推搡着年轻帝王厚实的胸膛,慌忙道: “够了!够了!运动量已经够了。也已经消食了。六郎~,不要!” 这个老六,这么一直热情似火、又这么凶猛,谁能招架得住啊? 她都被他给吃干抹净了。 还要?! 宁雨菡瘪了瘪嘴,没好气的横了李元珩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 陛下,请节制! 恰好垂眸的李元珩,正好与宁雨菡这饱含控诉的小眼神撞了个正着,自是秒懂了她的眼神之意。 见状,不由得失笑。 又听得怀中人儿那声娇滴滴的“六郎”,年轻帝王立时软了心肠。 他也心知,这两日,他闹得确实有些太过了。 雨菡年纪小、又娇弱,还娇气得很,只怕是有些受不住了。 他若再…… 咳,这妮子,只怕真的要受不住,由此恼了他了。 好吧,是他孟浪了。 他听雨菡的。 节制些! 其实,他这会儿原本也没打算再继续。 他就是逗逗这妮子呢。 咳咳咳。 “好了!既够了。那咱们便说些别的事儿吧。” 李元珩兀自躺倒,长臂一伸,再次将宁雨菡揽在怀中,将头靠在她的肩窝道。 见李元珩停止了动作,宁雨菡于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巧笑嫣然的望向年轻帝王,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陛下想和臣妾说何事?” 只要不是又要那啥,都好商量。 宁雨菡表示,她很好说话的。 见她如此模样,李元珩不由得乐了,只觉得这样的宁雨菡实在是可爱,禁不住抬手揉了揉宁雨菡的小脑袋: “放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会令雨菡你为难。是朕的姑姑——康宁长公主,想要见见你和两个孩子。” 闻言,宁雨菡禁不住挑眉: “康宁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她要见我和宝宝们?” 宁雨菡自然听说过这位康宁长公主的大名。 长公主殿下的大名与事迹,如雷贯耳,早已传遍大胤,即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也不可能不知晓康宁长公主殿下! 这位长公主殿下,可是大胤的一个传奇——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乃先帝胞妹,从小能文能武,立志保家卫国。 事实上,康宁长公主殿下也确实巾帼不让须眉,乃大胤第一巾帼英雌。 自十五岁大婚,嫁与定北侯镇西大将军卢建达之后,康宁长公主便与驸马一起镇守边塞,夫妻同心,屡立气功。 早年,突厥进犯,驸马为抵御突厥入侵战死之后,也是康宁长公主于危难之中,力挽狂澜,亲帅大军平乱,连番大捷,荡平突厥,令得突厥败走漠北,自此不敢再进犯大胤。 犹在闺中的宁雨菡,得知康宁长公主的事迹时,便不由对这位巾帼英雌很是拜服,心生向往之。 未曾想,这会儿,昭文帝说什么? 他说,这位巾帼英雌——康宁长公主要见她和两个宝宝? 真的假的?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 康宁长公主殿下,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都在保家卫国、带领着儿孙在镇守边关么? 边关与京城,岂止相距千里? 长公主殿下想见她? 怎么见? 李元珩一眼便窥出了怀中人儿的疑惑,禁不住笑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听闻你有孕,姑姑很是高兴。原本那个时候,姑姑便想要回京来看你的。只是,边关事多,一时间抽不开身。待到好不容易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前往京城,又遇到大雪封山,耽误了不少行程,便也就耽误了孩子们的出生、以及满月宴。 这不,姑姑她紧赶慢赶,终于在今天赶了回来。才一回到公主府,便遣人给朕递了消息。姑姑说,想要见见雨菡你和明珠、曦儿,雨菡,你意下如何?” 三言两语的,李元珩便简要的讲清了事情的始末。 言罢,便垂眸望向怀中的娇人儿,静待着她的回答。 一双桃花眼中,隐隐含着期待与憧憬。 其实,在李元珩心中,也是极喜欢康宁长公主这个姑姑的。 姑姑不但英姿飒爽,性格也十分直爽。 并且,姑姑从小便极疼他。 他是父皇与母后的幼子。 自小,前头的几个哥哥,便更得父皇与母后的关注。 父皇更是对身为皇长子、皇次子的大哥、二哥寄予厚望。 而他自小沉默寡言,无甚存在感,往往,便是被忽视的存在。 再加上,在所有人看来,他这个嫡幼子,注定不会登上大位,一辈子便是个富贵闲散王爷的命,便更不受重视。 也许,父皇和母后也是这般想的吧。 他只需吃吃喝喝,到了年纪,封王娶妻,搬出皇宫,建了王府,从此做个富贵闲散王爷便可。 这便是他的一生。 所以,并不需要文韬武略,更不需要如何优秀。 有优秀的哥哥们就行了。 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唯独姑姑和他们不一样。 第202章 康宁长公主 姑姑从小就很爱护他、关心他,鞭策他努力上进,不要虚度年华,要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与作为。 后来,大哥、二哥相继离世,他才渐渐崭露头角,被先帝选中,继承大统,册封为皇太子。 又在先帝驾崩之后,登上帝位…… 忆及往事,李元珩心下不由有些怅然。 而就在年轻帝王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之际,耳畔却传来怀中娇人儿的声音: “臣妾自然是愿意的!长公主殿下何时到访?臣妾必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宁雨菡眼神晶亮的道。 这还有什么意下如何的啊? 能够见到康宁长公主这位大胤传奇英雌,宁雨菡自是千肯万肯的啊。 何况,这位还是李元珩的姑姑。 也就是明珠和曦儿的姑祖母! 让两个小娃娃见一见这位牛叉哄哄的姑祖母,沾沾英气,也是好的啊! 听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笑了,眸中划过一丝满意: 他就知道,雨菡不会拒绝见姑姑的。 他的雨菡,真是爱惨了他呐。 爱屋及乌,连带着对素未谋面的姑姑,都这般上心! 思及此,李元珩面上的笑意渐浓,禁不住唇角微扬: “好!那便这般说定了。明日朕便遣人去公主府,请姑姑进宫。” 闻言,宁雨菡自是忙不迭点头: “嗯嗯,陛下圣明!”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失笑: 这就圣明了? “你个小马屁精!” 李元珩好笑的轻捏了捏宁雨菡的小鼻子,笑骂道。 惹来宁雨菡嘻嘻一笑。 笑完,宁雨菡又兀自往年轻帝王的怀中拱了拱,旋即,又禁不住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见她如此,李元珩眼中掠过心疼,兀自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些,这才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宁雨菡闻言,轻“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困意袭来,不过一会儿,她便兀自进入了黑甜乡。 见得怀中的人儿,不过一瞬便呼吸均匀,兀自睡得香甜,李元珩禁不住一勾唇,搂抱着怀中的温香暖玉,也缓缓的合上了眼。 帝妃二人就这样相依相偎,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 李元珩言出必行。 第二日一早,便遣了方进忠,去往康宁长公主府上。 康宁长公主府 校场内 这里原是公主府内后花园后的一片空地,长公主入住后,将这里连同后花园一起移了,做成了校场。 这不,康宁长公主一早起来,正在这校场内练拳耍枪,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御前总管方进忠到访。 康宁长公主闻言,不由挑眉: “哦?这老货来了?走!过去瞧瞧。” 虎虎生风般耍完了最后一式枪法,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将手中的长缨枪,往随侍的亲随那边一扔,这便叫来禀的下人领路,在府中仆从的簇拥下,款步向着待客的花厅而去。 花厅内 公主府的管家,正与来访的方进忠攀谈着。 就在这时,一阵利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下一刻,一身窄袖直裰的康宁长公主便在仆从的簇拥下,入得花厅。 方进忠见状,眼神一亮,当即笑盈盈起身来到康宁长公主殿下身前,躬身一揖: “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福!”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见状,却是摆了摆手,笑骂道: “你这老货,还是这么多虚礼!” 末了,又笑道: “本宫好得很!身体康健,徒手打死一头老虎都不在话下!倒是你——你个老货是真的老了。脸越发皱得跟朵菊花似的了。怎么样,近日里,身体可还好?” 康宁长公主说话,有些大喇喇、老大不客气。 不过,话里行间,却是不乏关心。 她与方进忠,也算是熟人了。 这货年纪比她还长。 今日见了,少不得要关心一二。 素知康宁长公主就是这般心直口快、热心肠,闻言,方进忠不但不恼,还颇有些感动。 他自然知晓,康宁长公主实际上是在关心他,遂笑道: “承蒙长公主殿下关心!老奴这身体好着呢。还能再多伺候陛下几年!” 闻言,康宁长公主面色一霁,点了点头: “嗯,那就好!” 她那侄儿身边,统共也没有几个贴心的人。 自他出生起,便伺候他的方进忠,自然算是一个。 方进忠的忠心,康宁长公主也是知晓的,他能在元珩那孩子身边多伺候几年,康宁长公主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如此,她也能更安心些。 暗自窥了一下康宁长公主的脸色。方进忠又笑道: “陛下甚为想念长公主殿下,特遣奴才过来探望长公主殿下,并接长公主殿下入宫一聚呐!” 这便是他此番过来公主府的目的。 为表诚意,陛下才特意遣了他这个御前总管兼皇帝心腹过来。 其他人都不够诚意、也不够分量。 康宁长公主闻言,便是一喜: “哦?那敢情好!还等什么?咱们这便走吧。” 她也很想念元珩这个侄子呢。 好些年未见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过得如何? 可是瘦了? 这小子的头疾,还有没有再发作? 还有,他刚得了一对龙凤胎,不知道这两个小娃娃长得如何?健不健壮? 此时此刻,康宁长公主的一颗心,全都系在了宫里头,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宫中见昭文帝和龙凤胎才好。 对了!她的小侄孙们的生母,也得要见见! 她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替她的元珩侄儿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听说,这女子还颇受元珩侄儿宠爱。 嗯,这便更得要去一见见了。 她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勾住她那看似温柔无害,实则腹黑冷情的皇帝侄儿的心。 心中如此想着,康宁长公主便有些迫不及待,二话不说,拉上方进忠便欲出府直奔皇宫而去,却是被一旁的李嬷嬷给一把拦住: “长公主殿下,您就穿这身入宫?” 李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身上的这身窄袖直裰: “这……不合适吧?” 这就是身练功服。 为了练功方便,康宁长公主才直接穿上了这种窄袖直裰。 然而,这到底是男装样式。 这身打扮,前去皇宫,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还是换身行头的好! 第203章 姑侄相见 “嗯,也是啊。” 经由李嬷嬷这么一提醒,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察觉不妥。 遂一摆手: “那便换身衣裳吧。” 说着,康宁长公主又冲一旁的方进忠一颔首: “你且等等。本宫去去就来。” 言罢,康宁长公主便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自去换装不提。 不过须臾,康宁长公主便换上了一身得体女装,把自己收拾停当,再次来到花厅,冲着在这边喝茶等她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倒是让你好等了!走吧,咱们这便进宫。” 言罢,一行人便风风火火的进了宫。 入宫之后的第一站,自是去往勤政殿见昭文帝。 勤政殿 一向勤政的昭文帝,今日不仅早早的结束了早朝,这会儿,与几名大臣们在勤政殿内讨论政务时,也是屡屡走神。 在与几个大臣探讨之余,年轻帝王总会时不时瞥向殿外。 几位大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难免纳闷: 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的频频望向殿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就在几位大臣暗自纳罕间,殿外有小内侍突然来报: “启禀陛下,康宁长公主来了!此时,正在殿外。” 按理,皇上在与大臣们议事时,他们做奴才的,是不该闯进来的。 可是,陛下之前一早就吩咐了,说是若是方进忠方爷爷接了康宁长公主过来勤政殿,便要第一时间向他禀报。 有皇上谕旨在前,勤政殿的宫人哪里敢不听命? 这不,方进忠方爷爷才刚刚带着康宁长公主过来勤政殿,这小内侍便不敢怠慢,这便过来向皇帝陛下禀报了。 乍一闻得这小内侍的话,李元珩一喜: “哦?姑姑来了?快请姑姑进来!不,朕亲自去迎。” 说话间,他已自御座上倏的一下站起身,大步流星向着殿外而去,才来到殿门口,便与被方进忠一路领到勤政殿来的康宁长公主撞了个正着。 “姑姑——” 乍一见得康宁长公主,李元珩面上一喜,纵使一向腹黑、喜怒不形于色如他,此时,面上也难掩惊喜与激动。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面上也是笑意盈盈,却仍是屈膝行礼: “见过陛下!” 见状,李元珩当即将欲要行礼的康宁长公主给一把拦住: “姑姑,莫要行此大礼!” 闻言,康宁长公主只是笑睨了一眼年轻帝王,抬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 “礼不可废!” 她虽爽朗大气,不拘小节,却不是莽撞之人,行事素来严谨,从来都是令人无可指摘。 这个礼,皇帝可以免,而她自己却不能够不行。 这才是正理儿! 李元珩秒懂了康宁长公主言下之意,当即笑着一挥手: “姑姑免礼!这些虚礼,咱们便都免了吧。姑姑,来,进来坐!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说话间,年轻帝王已携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向着殿内走。 而这个时候,犹在殿内的几个大臣,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康宁长公主进宫了啊。 怪道陛下刚刚一直神思不属呢。 呆在这里和昭文帝议事的大臣,基本都是他的心腹。 自然知晓皇上与康宁长公主,这对姑侄俩的感情甚笃。 康宁长公主常年驻守边关,难得回京城一趟。 这会儿,康宁长公主要进宫,陛下可不是得一早便盼着么? 几位大臣心中俱都暗道一声: 难怪! 与此同时,被李元珩热情的携着进到殿内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瞧见了殿内的几位大臣,见状,她不由挑眉: “怎的,陛下是在和几位大人议事么?本宫是不是打扰到陛下处理正事了?不如,我待会儿再来。” 毕竟国事为重嘛。 康宁长公主一向深明大义。 这点子是非,她拎得清。 听得她这一番话,不待李元珩开口,几名大臣便忙道: “不用!不用!” “微臣等已与陛下议完事了。此刻,正准备离开呢。” “是啊,长公主殿下您莫走。您和陛下姑侄二人难得相见,微臣等便不打扰了。这便告退!” “微臣告退!” …… 几位大臣七嘴八舌的道。 言罢,便齐齐冲着昭文帝与康宁长公主行礼,这便鱼贯着离开。 他们说的,可都是实话—— 虽然陛下适才有些不在状态,不时走神,但是,他们议事确实已经议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康宁长公主既来了,他们当然得要告辞。 可不能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杵在这里,妨碍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这对姑侄叙旧。 眼见得几名大臣鱼贯着离开,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满意,转而冲着身旁的康宁长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 “姑姑,您请坐!” 见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并没有拒绝,而是笑盈盈点头应是。 姑侄俩便就这样挨着坐了,开始叙起了旧。 毕竟,许久未见,彼此都是甚为牵挂与想念。 不过,康宁长公主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和李元珩在勤政殿聊了大约有两刻钟的功夫,她便起身告辞离开: “本宫就不叨扰陛下,妨碍陛下处理政务了。本宫先去瞧瞧本宫的那一对龙凤小侄孙。待到陛下处理完正事,若是得空,再与本宫一叙,却也不迟!” 虽姑侄情谊深厚,到底也是君臣有别。 何况,此乃勤政殿。 原本就是历代君王处理政务的地方。 她滞留在此不走,拉着皇帝陛下与她聊天,荒废政务,像什么话? 还是去瞧瞧她那素未谋面的两个小侄孙、还有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吧。 康宁长公主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元珩还能说什么? 闻言,他自是含笑点头应是: “好!姑姑。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妃——简淑妃,都居住在永安宫,朕这就叫方进忠送姑姑您去永安宫。姑姑您且不要那么早离宫,待到朕处理完政务,便就过来瞧姑姑您!” 康宁长公主闻言,自也是爽朗一笑: “行!那姑姑便先去永安宫看两个小侄孙、和你的那位简淑妃了。元珩侄儿,你莫心急,慢慢来!姑姑等着你!” 第204章 让开!你挡着本宫的道儿了 勤政殿外的宫道上 出了勤政殿,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在方进忠的带领下,正预备往永安宫那边去,谁知,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道惊喜又热情的女声: “玉华姐姐,是你么?玉华姐姐,真是你啊!” 乍一闻得这道颇有些熟悉的女声,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眉头,便是一皱。 她正欲摆手,示意方进忠赶紧走。 却还是太晚。 那道女声刚落,便见王皇贵太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快步向着康宁长公主这边而来。 而刚刚那番话,那道女声,正是出自王皇贵太妃之口。 见得来人,康宁长公主的眉头又是一蹙,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与一抹厌恶。 显然,并不待见眼前之人。 然而,对此,王皇贵太妃却好似毫无所觉,依旧几步来到康宁长公主面前,言笑晏晏道: “玉华姐姐,可真是好久不见啊!妹妹我怪想你的!走!姐姐随我去我的静安宫,咱们老姐妹俩好生聊聊!” 说着,王皇贵太妃便无比热情、又十分自来熟的牵起康宁长公主的手,拉着康宁长公主便欲要往她所居住的静安宫走。 见状,康宁长公主的眉头直接皱得能够夹死苍蝇,当即毫不留情一把甩开王皇贵太妃硬伸过来的手,一脸的嫌恶: “去静安宫就大可不必了!本宫和你可不熟。可没什么好聊的!” 被康宁长公主这般完全不给一点面子的言辞拒绝,王皇贵太妃面上不由一僵,一直笑盈盈的慈祥面庞,明显有些挂不住,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恼恨,却还是兀自强笑道: “瞧玉华姐姐你说的!咱们可是自幼交好的呐,怎么会不熟呢?众所周知,敏儿和玉华姐姐你,乃是手帕交!” 王皇贵太妃这样说,便是有在替自己挽尊的意思。 谁知,康宁长公主却压根不想给她留脸面,闻言,只是冷哼一声: “王敏儿,你还是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与本宫自幼交好的,是元德皇后,和本宫乃是手帕交的,也是元德皇后。你不过是沾了你胞姐——元德皇后的光,才得以出入宫闱罢了。 昔日,若不是看在你是娥皇的胞妹的份上,你以为,本宫会同你说一句话?偏偏有些人,天生的下贱胚子!为了一点子荣华富贵,便背得违礼,做出在胞姐病中,勾引姐夫的事儿,还珠胎暗结,生生气死一向待你如母般体贴关怀的同胞姐姐。”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口中的“娥皇”,便是已逝的元德皇后——王娥皇。 正如康宁长公主所说的那般,她和元德皇后王娥皇,乃是自幼交好,世人皆知的手帕交。 先帝当初,之所以能够与元德皇后相知相许,康宁长公主当年,也没少替自己这个皇兄撮合,在其中穿针引线。 须知,王娥皇乃是有名的才女、也是有名的美人儿,更乃顶级世家——王氏家主的女儿,还未及笄,提亲的人便已踏破了王家的门槛。 先帝也是对王娥皇一见倾心,从此便展开了追求,在自己这个妹妹兼手帕交的撮合下,这一对有情人才终成眷属。 当年,康宁长公主瞧皇兄与娥皇两人,郎情妾意,伉俪情深,原以为,他们帝后二人会一直这样下去。 谁知…… 思及往事,康宁长公主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难掩鄙夷与厌恶的瞪了一眼面前的王皇贵太妃,再次从鼻中发出一计重重的冷哼: “哼!又坏又蠢!下贱、烂肚肠的下作东西!你以为,娥皇薨了,你就能取而代之了?殊不知,皇兄压根就没有把你当回事,你就是个给他解闷逗乐的玩意儿。竟然还妄想做继后,拱你那偷生的庶子做皇帝? 哼,你想得美!如今,我那元珩侄儿,膝下也已有了皇子了。本宫劝你收起那不该有的心思。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王皇贵妃、王皇贵太妃,听着倒是好听,啧,到头来,还不也只是个妃妾?!能与皇兄生同衾、死同穴的,永远都只有娥皇一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未曾想到,康宁长公主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的奴才的面,就这样将她那些最不堪、最不想为人所知的老底,全都抖落了个干净。 王皇贵太妃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羞恼与愤恨,面容扭曲,眼含怨毒的望向仰着脖颈,拿鼻孔对着她的康宁长公主,气得抖着手,直指向康宁长公主: “你……” 见她这么一副明显被气得不轻的模样,康宁长公主却又是再次仰着头冷哼一声,面上竟是不屑与鄙夷: “我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若想得人尊敬,必先自尊自爱。王敏儿,你自己好好的一个世家大族嫡小姐,偏偏品行不端,自己个偏要往下流里走,怪得了谁去? 自作孽,不可活!你且好自为之吧。若是让本宫发现,你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本宫必不饶你!” 撂下最后一句饱含警告的话语,也不顾王皇贵太妃青了白、白了又紫的脸色,康宁长公主当即面容一肃,摆出皇家姑奶奶、长公主的款儿,仰着脖颈,对惊怒交加、兀自怔愣在当场的王皇贵太妃斥道: “让开!你挡着本宫的道儿了!” 末了,康宁长公主又垂眸睨了王皇贵太妃一眼。 那眼神十分直白,分明在说—— 好狗不挡道,你丫懂不懂? 王皇贵太妃该死的秒懂了这个眼神,险些气得绝倒。 偏偏摄于康宁长公主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摄人的气势。 想起眼前这位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而是驰骋沙场,连凶悍的突厥军都闻风丧胆的女战神。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不由激灵灵一抖,虽心中深恨,却是敢怒不敢言。 反倒是依言,瑟缩着退后了几步,听话的给康宁长公主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见状,康宁长公主这才冷哼一声,转目望向一旁的方进忠: “得!方进忠,你且带路吧。咱们这便去永安宫。” 方进忠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一行人便就这样,浩浩荡荡直奔永安宫而去。 …… 第205章 李玉华,你给本宫等着! 望着康宁长公主径直走远,侍立在王皇贵太妃身旁的徐嬷嬷,禁不住撇嘴抱怨道: “长公主怎么这样?这也太不给娘娘您面子了!” 瞧着长公主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徐嬷嬷又禁不住嘀咕: “奴婢怎么觉得,长公主这是要去永安宫呢?” 这方向,不正是永安宫的方向么? 徐嬷嬷自认绝不会搞错。 康宁长公主去永安宫是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去看福王和福慧公主的? 也是! 以康宁长公主对昭文帝的那股子偏心劲儿,她自然是想要去见这两个小娃娃的。 毕竟,这可是昭文帝的长子和长女嘛。 王皇贵太妃一直目露怨毒,恨恨的望向康宁长公主离去的方向,闻得徐嬷嬷的窃窃私语,王皇贵太妃这才啐了一口,恨声道: “李玉华,你给本宫等着!” 她原想着拉拢李玉华,给她的敬儿添些助力。 毕竟,对方也是镇守边关,手掌一方兵权的大胤长公主。 谁曾想,李玉华这贱人,居然这般不给她面子,当着宫人们的面,众目睽睽之下,竟如此奚落于她。 这会儿,却又急吼吼的跑去永安宫献殷勤。 可恶! 李玉华,你给本宫等着。 本宫定会叫你后悔今日这般对待本宫。 待到本宫的敬儿坐上皇位,本宫成为太后,本宫定要让李玉华你匍匐在本宫的脚边,对本宫叩头谢罪,祈求本宫的宽恕。 哼! * 康宁长公主自不知王皇贵太妃此时的怨毒、以及她的豪言壮志,不然,她定会立时嗤笑出声,笑话一句: 王敏儿,你这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王皇贵太妃心中如何做想,康宁长公主其实浑不在意。 王氏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值得她这位先帝胞妹、当今亲姑姑,大胤长公主去在意的呢。 此时,康宁长公主的所有关注点,都在永安宫这边。 永安宫内 龙凤胎这会儿,俨然才刚睡醒,喝过奶之后,两个小家伙还挺精神,俱都挥舞着小手手、一阵“啊啊啊啊”。 宁雨菡就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娃娃手舞足蹈,如此有活力的模样,禁不住唇角微勾,一眼不错的望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目光之中满是为人母的慈爱与欢喜。 初夏和碧桃一左一右,侍立在宁雨菡身旁,见此情状,也不由得齐齐抿唇一笑。 就在这时,初夏自外间快步奔了进来: “娘娘,方公公带着康宁长公主过来了。您可要出去迎一迎?” 初夏一边进得殿内,一边急急道。 康宁长公主来了? 迎! 她自然是要迎的。 闻言,宁雨菡倏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着殿外而去,银屏、初夏、碧桃等人见状,也赶忙跟上。 宁雨菡一路疾步向着永安宫外走,恰在永安宫的大门口,与正欲进永安宫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撞了个正着。 乍一见得御前总管方进忠领着位沉稳大气,通身带着英气的中年妇人而来,宁雨菡怔了怔,旋即,便是冲着那名中年妇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宁氏雨菡见过康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福!” 见她如此,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不由挑了挑眉,几步上得前去,一把将宁雨菡给扶起: “简淑妃快请起!无需行此大礼。” 康宁长公主望向宁雨菡的目光,虽带着审视,却是不由柔和了几分。 别的且不说,就凭对方没有在她面前,摆那皇帝宠妃的谱儿,而是一听说自己到来,早早的便过来迎她,又如此恭恭敬敬的向着她行礼问安。 光凭这一点,康宁长公主对眼前这简淑妃,就有了几分好感。 嗯,不错! 至少不是那起子恃宠而骄的人。 闻言,宁雨菡却是抿唇一笑,面上一派谦逊: “长公主殿下,乃是长辈,妾乃晚辈,晚辈向长辈行礼,自是应该。” 话到这里,宁雨菡顿了顿,忽的抬眸,眼神晶亮的望向面前的康宁长公主,正色道: “何况,妾素闻长公主您的事迹,一向对康宁长公主您这位巾帼英雌多有崇敬。今日能够得见长公主殿下,实乃妾之幸,臣妾开心着呢。给长公主您这位大胤英雌行礼,实属应当应分。妾甘之如饴!” 言罢,宁雨菡又再一次冲着康宁长公主一福。 她是说真的。 如康宁长公主这样的巾帼英雌,谁能不崇敬呢? 何况,这还是在女子大都终身困于深闺后宅的大胤。 如康宁长公主这般的女中丈夫,真的更让人佩服。 反正,宁雨菡是这般觉得的。 原本,康宁长公主在听得宁雨菡前一句话时,还在暗自点头,暗道这个简淑妃不错,是个知礼数,知晓尊重长辈之人。 谁曾想,便是不期然迎上了宁雨菡那晶亮的、饱含崇拜的目光,以后她的后半段话。 闻言,康宁长公主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 合着她今天是遇上小迷妹了? 康宁长公主何许人也,自也看出了,宁雨菡对自己的崇敬,那是真真儿的。 半点不掺假。 见状,康宁长公主禁不住爽朗一笑: “哈哈,你这孩子小嘴可真甜!” 说话间,她老人家便是再次扶起宁雨菡,携了她便径直向着永安宫内走: “得!有什么话,咱们还是进去聊吧。天气冷,若是把你这么一个娇人儿给冻坏了,我那元珩侄儿,可是会心疼的。走!咱进去。正好也让我瞅瞅我那一对小侄孙。” 闻言,宁雨菡抿唇一笑,就这样和康宁长公主一起携手进了正殿。 毕竟,康宁长公主说的也没错。 这会儿天气还冷,与其呆在外头,还不如进到暖烘烘的殿内说话,更为妥当。 二人才一进殿,康宁长公主一眼便瞧见了殿内,由两个乳母抱着的龙凤胎,见状,她面上便是一喜: “这便是本宫的那一对小侄孙么?来!来!让本宫好好瞅瞅。” 顾忌着她刚从外头进来,身上还带着冷气,康宁长公主也没敢进前,而是就这样远远的望着被乳母们抱着的龙凤胎。 只一眼,康宁长公主便是直接挪不开眼,眉眼俱都染上慈祥笑意: “哎哟,本宫的两个小侄孙可真是白白胖胖、玉雪可爱啊!” 第206章 投契 小婴儿都是一天一个样儿,初生时,还红彤彤的明珠和曦儿,这会儿,已经白白胖胖,活脱脱像极了两个小奶团子。 煞是玉雪可爱。 也怪不得康宁长公主会一瞧见他们,便生生挪不开眼。 而在康宁长公主一番话落之后,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则好似是在回应她一般,不停的挥着小手手、蹬着小肉腿,一个劲儿冲着她“啊啊啊啊”,像是在与康宁长公主打招呼、说话一般。 见状,乳母不由笑着凑趣道: “长公主殿下,您瞧,这是两位小殿下知道姑祖母来了,向姑祖母您打招呼呢。” 闻得乳母的话,康宁长公主立时眉开眼笑: “可不是?这两个孩子,是随了元珩侄儿了!真聪明!” 说着,康宁长公主便自袖兜之中掏出一个璎珞长命锁、并一个上刻飞凤模样的玉佩。 估摸着自己进殿有一会儿了,身上的冷气也都散了。康宁长公主这才笑盈盈几步来到两个小家伙面前,将长命锁与那枚飞凤玉佩,分别挂在了明珠与曦儿二个人的身上: “来,这是姑祖母给你们的见面礼。姑祖母给你们带上!” 一直默默侍立在康宁长公主身侧的李嬷嬷见状,则是笑盈盈开口道: “这些还是已故的仁宗陛下,特地命人打造的,在长公主殿下出生时、和满月时,分别送与长公主殿下的礼物呢。寓意就是希望长公主殿下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长大。” 李嬷嬷口中的仁宗陛下,便是仁宗皇帝——先帝与康宁长公主之父,昭文帝的祖父。 康宁长公主不仅是仁宗皇帝唯一的嫡公主,还是仁宗帝后二人最小的孩子。 自出生时,便备受宠爱。 她刚出生时,仁宗皇帝便特定命人分别打造了这璎珞长命锁、并飞凤玉佩,亲手戴在了康宁长公主的身上,多年来,康宁长公主都一直将它们带在身边。 这会儿,倒是将它们送给了襁褓中的龙凤胎。 宁雨菡原是不知这长命锁、并这只玉佩的来历的,经由李嬷嬷这么一说,她的眸中掠过一抹异色,禁不住连连摆手: “不!不!不!这怎么使得?长公主殿下的心意,妾替两个孩子领了。可是,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可不能收!” 说着,宁雨菡便疾走几步,上得前去,想要将璎珞长命锁和飞凤玉佩,从两个孩子身上取下来,将它们还给康宁长公主。 见状,康宁长公主却是一把将她拦住,爽朗大气的一笑,径直一挥手: “本宫给出去的,又岂有收回的理儿?这些是本宫给两个侄孙的见面礼。姑且收着就好!” 襁褓中的明珠和曦儿,好似能够听得懂康宁长公主的话似的,闻言,两个小家伙又开始“啊啊啊啊”,一边又用他们肉乎乎的小手手,捧着璎珞长命锁和玉佩,一副爱不释手、极其喜欢的模样。 末了,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们这般可爱的小模样,倒是把康宁长公主给逗乐了。 见状,她立时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 “哈哈,简淑妃,你瞧见没?本宫的两个小侄孙们,也很是喜欢本宫送给他们的礼物呐。” 宁雨菡:“……” 一时间,宁雨菡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瞅了一眼两个宝宝。 咳。 瞧他们这样子,好像还真挺喜欢康宁长公主送的这两个礼物的。 难不成,这就是缘分? “难得这两个小娃娃也这般喜欢本宫送的这两个小礼物。你便只管替他们收下吧。” 笑睨了她一眼,康宁长公主又笑道。 说着,她老人家便是径直一摆手: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康宁长公主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宁雨菡还能说什么? 只得点头应是: “那妾便替明珠、曦儿多谢长公主殿下了!”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康宁长公主欠身一福。 康宁长公主见状,则是一把将宁雨菡给扶了起来,嗔怪道: “你这丫头,也忒多礼了!” 康宁长公主就这样留在了永安宫内。 先是逗弄了一会儿明珠、曦儿这两个白胖可爱、又壮实的小侄孙,待到这两个小的打起了小呵欠,宁雨菡便叫乳母带着两个小宝宝去耳房休息,而她自己,则是和康宁长公主彼此攀谈了起来。 康宁长公主给宁雨菡讲起了边疆趣事,冲锋陷阵的沙场往事,宁雨菡听得津津有味,每每听到精彩处,她便禁不住连连鼓掌: “长公主殿下好棒!不愧是我大胤英雌!” 宁雨菡仰头望着康宁长公主,眸中满是名为崇拜的小星星。 见她如此,康宁长公主倒是被眼前这妮子的这般小模样,给逗乐了;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尽会哄本宫开心!” 笑过之后,康宁长公主忍不住虚点了点宁雨菡,笑道: “你啊,倒是难得至情至性、至纯至真。” 康宁长公主此时也明白了,她那元珩侄儿为何会如此宠爱眼前这女子的原因。 如此谦和有礼,又至情至性、至纯至真的女子,在这深宫之中,无疑是一抹亮色,是个人都会喜欢的吧。 起码,她便很喜欢。 思及此,康宁长公主面上的笑意又愈发的真切了几分。 只见她冲着宁雨菡摆了摆手: “你以后,随元珩侄儿唤本宫一声姑姑便好!何必长公主殿下这般叫着!没得生分!” 宁雨菡闻言一怔,却也并不矫情,旋即点了点头,嫣然一笑: “是!姑姑——” 康宁长公主闻言更加欢喜,一把牵起宁雨菡的手,含笑点头应了一声: “诶,好孩子!” 难得还是个不矫情的孩子。 康宁长公主觉得,眼前的妮子,真是越发对她胃口了。 若不是她是皇帝嫔妃,她那皇帝侄儿貌似也稀罕这丫头的紧,康宁长公主都想要将宁雨菡给直接带回公主府中去,和她老人家做个伴儿了。 两人越来越投契,就在宁雨菡与康宁长公主彼此相谈甚欢之际,守在殿外的小喜子,忽的高声禀道: “陛下驾到——” 下一刻,一身宝蓝色绣金丝龙纹常服,头戴金丝冠的李元珩,便是款步步入殿中…… 第207章 其乐融融 “参见陛下!” “见过皇上!” 乍一见得李元珩,原本聊得正酣的宁雨菡与康宁长公主便是齐齐起身下拜。 两人都是头脑清醒之人,虽身负隆宠,却绝不恃宠而骄。 见得昭文帝到来,自是赶紧行礼。 李元珩见状,则是赶紧疾走几步,来到二人面前,一左一右将二人给一把扶住: “姑姑何须多礼?快快免礼!” 李元珩微笑着对康宁长公主道。 说着,又睨向一旁的宁雨菡: “雨菡,你就是忒多礼!” 闻言,宁雨菡与康宁长公主相视一笑,便也就势站起身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 宁雨菡娇声问道。 康宁长公主则是道: “皇上,你处理完政务了?” 显然,身为大胤长公主,康宁长公主一向深明大义。 虽然自己难得入宫见这侄儿一面,却并不希望他因私废公。 李元珩则是点了点头,笑道: “嗯,朕已将手头上的政务,全都处理完了。便就过来永安宫瞧姑姑了。” 他紧赶慢赶,终于将手头上的政务,给处理完了。 这也亏得今日的事情,并不是太多。 这不,才一处理完政务,李元珩便直奔永安宫而来。 他想见姑姑,也想宁雨菡和龙凤胎了。 “明珠和曦儿呢?怎么没带他们出来见见姑祖母?” 李元珩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见到两个小奶团子的身影,不由道。 宁雨菡闻言抿唇一笑: “一早就见过了!长公主……姑姑还给两个孩子送了很是贵重的见面礼,乃是姑姑一直带着的璎珞长命锁和飞凤玉佩呢。” 宁雨菡一声“长公主殿下”刚一出口,就换来康宁长公主的一计轻瞪,宁雨菡当即会意,改口唤“姑姑”。 一旁的李元珩,将康宁长公主和宁雨菡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由得挑了挑眉。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眸中闪过异色,禁不住转目望向一旁的康宁长公主: “姑姑,您将您随身的璎珞长命锁和飞凤玉佩,给了明珠和曦儿做见面礼?” 对于这长命锁和玉佩的来历,李元珩自是门儿清—— 这可是先祖仁宗皇帝,在姑姑出生时,特地为她打造的啊! 他还知晓,姑姑一向十分爱惜这两物件。 常年带在身上,等闲不离身。 今日,姑姑居然将这两样贴身的物件,送与了龙凤胎。 这…… 迎上李元珩难掩惊诧的目光,康宁长公主却是爽朗一笑,摆了摆手: “本宫挺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就把那两个小物件送给他们了。看样子,这两个小娃娃也挺喜欢它们的。嗯,挺好!” 闻言,李元珩眸光一闪,终是含笑点头: “既然姑姑愿意送,那侄儿便替明珠、曦儿他们,谢过姑姑了!” 一时间,李元珩心情大好。 真没想到,姑姑竟会如此喜爱和看重明珠和曦儿。 竟将如此贵重、且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送与这两个小的。 李元珩又瞥了一眼巧笑倩兮的宁雨菡: 他刚刚好像听到这娇人儿唤的是姑姑,而不是长公主殿下。 再一瞅一旁的康宁长公主,见她正含笑望着宁雨菡,面上满是慈爱。 姑姑竟也不抵触雨菡唤她一声姑姑?! 要知道,即便是皇后,在姑姑这位德高望重的长公主面前,也是得要毕恭毕敬的唤一声长公主殿下的。 雨菡一向知礼,绝不可能不知分寸,越矩的直接唤姑姑,她会如此称呼姑姑,必是得到了姑姑本人的示意。 思及适才宁雨菡和康宁长公主之间的眉眼官司,年轻帝王不由微一勾唇,只觉得,自己是真相了。 看来,雨菡还颇投了姑姑的缘呢。 “陛下,时辰不早了。不若您和姑姑,就在臣妾的宫中用些午膳吧。” 就在李元珩心中暗忖间,宁雨菡瞅了眼不远处桌上的更漏道。 这个点,差不多也是准备午膳的时辰,身为嫔妃、以及永安宫的主人,她阖该问上一问。 对此,李元珩自然不会有异议,闻言,当即点头: “行!着人去准备吧。” 他过来,原就准备和姑姑、宁雨菡一起用午膳的。 康宁长公主也是点了点头,爽朗一笑: “就这么着吧。来!来!来!咱们这边坐。坐下来聊!” 说话间,康宁长公主一手一个牵了宁雨菡和李元珩的手,和他们并排坐了下来,开始热络的聊了起来。 银屏见状,则是匆匆出了正殿,去往小厨房吩咐准备午膳。 很快,午膳便已备好,康宁长公主、李元珩、宁雨菡三人,有说有笑的携手去了用膳的花厅,愉快的用过了午膳。 一时饭毕,康宁长公主便准备起身告辞,就在这时,乳母却抱着龙凤胎过来了: 似是嗅到了娘亲爹爹的味道,才一进来,两个小家伙便开始手舞足蹈,嘴中“啊啊啊啊”的叫着。 似是在向父皇和母妃打招呼,又似在跟娘亲爹爹撒娇。 见状,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则是乐坏了,一人一个,熟练的抱起一个胖娃娃: “明珠这是想父皇了?哈哈,父皇也想咱们的小公主了呢。” 李元珩一边笑着,一边逗弄着襁褓中的女儿。 一会儿,又逗逗被宁雨菡抱在怀里的儿子,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宁雨菡也不逞多让。 帝妃二人间或彼此对视一眼,眼角眉梢俱都洋溢着温馨而又幸福的笑。 康宁长公主没有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帝妃二人与龙凤胎,这样一副好似寻常人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又瞅着昭文帝不时投注向宁雨菡的目光。 那目光之中,满是柔情,与她那皇帝侄儿自己,许都未曾发现的宠溺…… 见此情状,康宁长公主不由暗自点了点头,唇角洋溢着一抹笑意。 从皇宫出来,回公主府的路上,马车上的康宁长公主一直唇角带笑,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惹得一旁伺候的李嬷嬷,频频侧目。 忍了又忍,李嬷嬷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是好奇,一个没忍住,问道: “公主,您怎的这般高兴?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么?” 第208章 后宫这条路,可没那么简单 “是啊,本宫确实是高兴啊!” 被李嬷嬷这么一问,康宁长公主却也不恼,反而乐呵呵的笑道。 “至于好事么……如今,陛下儿女双全,身旁又有可人儿在侧,这不就是好事么?” 话到这里,康宁长公主不由得一叹: “元珩这孩子不容易啊!一路走来,实在是苦!如今,这小子也找到了可心的人了。本宫就唯愿他好好的。以后都能够开开心心,万事顺遂!” * 坤宁宫内 和康宁长公主此时的开怀,与永安宫中的其乐融融不同,此时的坤宁宫中,气氛却是颇为凝重。 宫中服侍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俱都小心翼翼,努力减少着存在感。 而谢皇后此时则是面色黑沉,气愤不已。 “禀……禀皇后娘娘,康宁长公主殿下现已离开永安宫,出宫去了。” 打听消息回来的珊瑚,磕磕巴巴的向着谢皇后禀报道。 闻言,谢皇后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直接往地上一扔。 下一刻,茶盏便哗啦啦碎了一地。 听得茶盏碎裂的声音,谢皇后犹不解气,抬手重重一捶一旁的案几: “长公主殿下竟然去了永安宫,却不来我的坤宁宫!本宫才是正宫皇后,一国之母,宁氏那贱人算什么?说破天了,她也不过是个妃妾!她凭什么?!” 凭什么越过她这个正宫皇后? 陛下盛宠她也就罢了。 竟连一向高高在上、不好相与的康宁长公主,都对宁氏这贱人,如此另眼相待?! 越想越气,谢皇后胸口剧烈起伏,险些气得透不过气来。 “娘娘,这简淑妃也太没有规矩了。您可得好好给她立一立规矩啊!” 珊瑚见状忙道。 闻言,翡翠眸光一闪,一边上得前去,替谢皇后轻拍背脊,安抚她的怒意,一边道: “娘娘,您且喜怒。您是正宫皇后,为区区妃妾气坏了身子,这可不值当!奴婢瞧着娘娘您身子康健,这明天请安之事,也应该照常举行呐。” 言罢,翡翠又一指永安宫方向: “那位如今也出了月子了。身为妃妾,按例,也阖该每日过来坤宁宫向皇后娘娘您请安才是!娘娘,您说呢?” 乍一听得翡翠的话,谢皇后的面色不由一霁,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翡翠,你说的对!传令下去,以后阖宫嫔妃卯时一刻过来坤宁宫请安。不得有误!” * 和谢皇后的愤恨不满不同,听闻康宁长公主去了永安宫,一众嫔妃俱都是难掩羡慕嫉妒恨: 到底是有皇嗣傍身的嫔妃,就是不一样! 连高高在上的康宁长公主殿下,都如此青睐宁氏。 真真是好生叫人羡慕! 宁氏怎的就这般好命,得了皇长子、又得皇长女呢? 众嫔妃羡慕得眼睛都红透了: 若是她们能如宁氏这般好运,也能怀上个龙裔,诞下小皇子、小皇女,是不是她们也能得陛下如此隆宠、得康宁长公主殿下如此青睐呢? 啊,她们也好想啊! * 不管谢皇后和众嫔妃如何做想,宁雨菡依旧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天,昭文帝依旧宿在永安宫中。 在宁雨菡的强烈要求下,李元珩这才打消了和宁雨菡共浴的念头,一步三回头的,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去到了浴室。 见状,宁雨菡倒是松了一口气: 开玩笑!她是有多想不开,要和李元珩这个老六一起共浴啊? 那是沐浴么? 那分明是…… 思及这两日,二人在浴室中的种种旖旎,宁雨菡禁不住俏脸一红。 于心中暗啐一声,一抬眸,却发现,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正不时瞅向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挑眉: “周嬷嬷,你是有什么话要与本宫说么?” 被点名的周嬷嬷嗫嚅了一下唇角,想了想,才压低嗓音,斟酌着开口道: “娘娘,老奴是想着,您明日是不是该晨起去往坤宁宫请安了?听说皇后娘娘下了懿旨,令阖宫妃嫔以后每日卯时一刻去往坤宁宫请安。娘娘,您看……” 周嬷嬷也是深宫中的老人了。 自也是看出了,谢皇后突然如此下令,必是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她却也不得不提醒自家娘娘。 事实上,就算皇后不下这道懿旨,周嬷嬷也准备提醒宁雨菡前去坤宁宫请安的。 毕竟,娘娘乃是嫔妃,按例,娘娘这样的后宫嫔妃,原本就是需得每日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之前是娘娘犹自孕中,陛下唯恐娘娘腹中皇嗣有什么意外,才特地下旨免了娘娘在孕期时的请安。 后来,娘娘又在坐月子,自然也是无法前往坤宁宫请安。 这会儿,既不是孕期,娘娘又已出了月子,阖该是要每日早起,去往坤宁宫请安才是。 否则,便是逾矩! 偏偏娘娘又如此受宠,若是不去给皇后请安,搞不好,便会被人说是恃宠而骄,不知礼数,不懂分寸。 如此,倒是得不偿失。 “哦?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啊。嬷嬷不说,本宫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挑了挑眉,复又点了点头: “嗯,嬷嬷提醒得是。本宫是该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每日卯时一刻,是吧?行吧,明日你们记得早些唤我起床。本宫要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这些日子过得太顺、太开心,宁雨菡确实是把请安这茬,给忘到了爪哇国。 经由周嬷嬷这么一提醒,宁雨菡便也想起了这事。 既想起,她自不会不做。 此时,宁雨菡的想法,倒是和周嬷嬷完全一致: 她可不想被人说她恃宠而骄,不尊皇后。 这种低级错误,宁雨菡才不会犯。 恃宠而骄?不存在的! 宁雨菡抬眸,望了一眼浴室方向,美眸微闪: 虽然昭文帝这个老六现在貌似挺宠她,也待她挺好的。 她又有明珠和曦儿傍身。 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是如何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 男人这种生物,可靠不住。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帝王。 今日宠溺纵容,他日说不定便是风刀霜剑。 越是受帝宠,她越是要戒骄戒躁,切不能行差踏错。 须知,稍有不慎,便给人留下把柄。 后宫这条路,可没那么简单。 稍有闪失,便是万劫不复! 第209章 朕替你做主 第二日,宁雨菡是在昭文帝起身后,便紧跟着起身的。 乍一见得宁雨菡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身来,李元珩忙道: “雨菡,你怎么也起了?昨夜辛苦,你再睡会儿。” 宁雨菡闻言,好悬没有直接冲这老六翻个白眼: 昨夜辛苦? 你丫还好意思说? 是谁害她“辛苦”的? 你不就是那始作俑者么?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却还是冲年轻帝王嫣然一笑,道: “臣妾服侍陛下梳洗更衣。” 说着,宁雨菡又忍不住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见她这副模样,李元珩只觉得既受用,又十分可爱,禁不住唇角微勾。 不过…… “雨菡,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还是继续歇息吧!瞧把你给困的!” 望着宁雨菡一副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一个劲打着哈欠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得失笑,眸中又溢起一抹心疼。 心道: 他是不是昨夜折腾得有些太过了? 瞧这娇娇人儿这般模样,看来的确是被他给累着了。 唉。 李元珩正在暗自反省,宁雨菡则是在一连打了数个哈欠之后,终于挣扎着下了榻: “臣妾身为嫔妃,侍寝后服侍陛下穿衣洗漱,原是应该。待会儿,卯时一刻,臣妾也还要去往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反正也是要早起,不若便索性早些起身服侍陛下!” 宁雨菡笑盈盈道。 说话间,她便已随着一旁的宫人们一起,合力将昭文帝上朝所穿龙袍,套到了他的身上,又开始替他系带、系盘扣。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雨菡要去坤宁宫请安?” 宁雨菡闻言点头: “是!臣妾身为嫔妃,阖该早起去往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前是在孕期,蒙陛下体恤,免了臣妾日日去往坤宁宫请安。如今,臣妾既不在孕期、又出了月子,自然是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心中十分受用,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有欣慰、又有欣赏: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眼前这娇娇人儿,果然识大体、明大义。 不会仗着自己的宠爱,恃宠而骄。 恪守宫规,贤淑恭谦。 不错! 真是不错! 不枉他如此宠爱于她! 思及此,李元珩点了点头: “好!那便按照宫规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吧。” 宁雨菡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她自然是将年轻帝王眸中的欣慰与满意,尽数瞧在眼中。 见状,宁雨菡唇边飞速掠过一抹带着几分讥嘲与自省的笑,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昭文帝对她的所言所行,果然很是满意! 他果然不喜欢她恃宠而骄。 而是更喜欢她识大体、明大义。 果然! 男人的宠爱,尤其是帝王的宠爱,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纵使他再怎么宠爱你,都会有个度。 而显然,昭文帝对她的宠爱,也是有度的。 那个度,便是不能有违礼制。 这—— 便是帝王之宠! 此时此刻,宁雨菡心中一片清明,大脑越发清醒。 而就在她兀自暗忖间,年轻帝王却又开口道: “卯时一刻便去坤宁宫请安?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宁雨菡能够如此识大体,叫李元珩很是满意,满意之余,又不由开始心疼起这娇娇人儿来。 他觉得卯时一刻去请安,有些太早了。 怎的不晚些去呢? 如此,这娇人儿也能够再多睡会儿。 闻言,宁雨菡却道: “此乃皇后娘娘的懿旨。昨日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命后宫诸人往后卯时一刻前往坤宁宫请安。不得有误呐!” 简要的将谢皇后昨日晓谕六宫的懿旨说了一遍,自始至终,宁雨菡都是平铺直叙,没有夹杂任何感情色彩,也完全没有任何抱怨。 闻言,李元珩却是眉心一蹙: “皇后的懿旨?” 这个皇后! 她还是一贯这么喜欢拿张拿乔、作威作福。 这是又在摆起了皇后的谱儿了! 李元珩不是傻子,自然知晓,皇后这是所欲为何。 不就是想在宁雨菡这个皇长子、皇长女的生母面前,摆足了她皇后娘娘的威仪,给刚出月子的雨菡一个下马威么? 哼!谢氏真是死性不改! 年轻帝王的眸中,毫不掩饰闪过一抹厌恶。 忆及谢皇后历年来的所作所为,李元珩眸中厌恶之色愈深。 不过,他终是没说什么,而是摆了摆手: “好了!朕知道了。” 李元珩不置可否的道。 话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早已狠狠的给谢皇后记上了一笔。 宁雨菡一直在近前观察着昭文帝的一言一行、以及每一个细微表情,自然将昭文帝眸中的厌恶,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飞速垂下眼眸,眸中闪过一抹暗芒: 看来,陛下对谢皇后十分不满与不喜啊。 就这,谢皇后居然还蠢不可及的迫不及待耍她皇后的威风。 啧,也不知道,她这皇后的位置,还能够做到几时?! 宁雨菡唇角微弯,划过一抹嘲讽的弧度,继续和一旁的宫人们一起服侍李元珩更衣。 不过一会儿,李元珩便收拾停当。 宁雨菡踮着脚,亲自替年轻帝王戴上冕冠,眨巴着美眸,巧笑倩兮: “陛下真真是俊朗不凡!”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番话给逗乐了,偏偏又十分受用。 闻言,禁不住唇角微勾,用手指轻点了点宁雨菡翘挺的琼鼻: “你呀!” 这妮子又来撩拨他! 若不是还要上朝,他绝不会就此放过这娇人儿。 铁定立时一把搂过她,将她箍在怀中,好一通亲香。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的俊脸倏的凑到宁雨菡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 “等着!等朕下朝之后过来,定好好疼你!” 这暧昧的话语…… 闻言,宁雨菡秒懂了话中之意,俏脸禁不住腾的一红,没好气的嗔了一眼,此时,正挨着她的年轻帝王: “陛下~” 见状,李元珩朗声一笑,这便吩咐人摆驾金銮殿。 末了,想了想,李元珩又道: “雨菡,朕去上朝了。坤宁宫那里,你也不必去得那么早。若有什么事,只管来跟朕说。朕替你做主!” 第210章 宠妃的款儿 宁雨菡闻言,不由挑眉: 昭文帝这话…… 这是摆明了,在替她撑腰了? 这厮是担心她待会儿去请安,会被皇后和众嫔妃们欺负不成? 在他眼中,她就这般柔弱不能自理么? “是!臣妾知道啦~” 宁雨菡娇声应道。 不管怎么样,她都承了他的情了。 见宁雨菡娇娇的应了,李元珩满意一颔首。 显然,对于宁雨菡的反应,十分满意,也十分受用。 就在这时,方进忠前来禀报: “陛下,御驾已备好!恭请陛下摆驾!” 见状,宁雨菡当即冲着李元珩一福: “臣妾恭送陛下!” 见状,李元珩也只好住了口,微一颔首,轻“嗯”一声,这便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永安宫。 “娘娘,时辰还早,您可要再歇息一会儿?” 送走了昭文帝,银屏等人立时围了过来。 见得自家娘娘一脸疲惫,眼底还泛着乌青,初夏很是心疼,不由道。 宁雨菡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有糕点没有?给本宫拿些来垫垫肚子。” 这一大清早的跑去坤宁宫请安,还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用早膳呢,可不得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谁知,周嬷嬷闻言却是笑道: “何止有点心?早膳老奴都叫小厨房的厨子一早为娘娘您做好了!娘娘,可要摆膳?” 她一早就想到此事,昨天傍晚就吩咐小厨房的厨子,今天早起给娘娘备好早膳了,为的就是娘娘不必饿肚子,吃得饱饱的再去坤宁宫请安。 索性,他们永安宫可是有小厨房的,倒也便利得很。 “哦?早膳都做好了?那便摆膳吧!” 宁雨菡闻言,当即向着周嬷嬷投注过去一抹赞许的目光。 旋即就在初夏和碧桃的服侍下,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连衣裳都没有换,叫人直接将早膳摆在了寝房内,穿着寝衣便开始用早膳。 早膳清淡又营养。 牛乳、包子、烧麦、银耳粥…… 将早膳吃完后,宁雨菡这才开始梳洗更衣。 “娘娘,您今日穿这件秋香色宫装可好?” 初夏拣了件低调的常服,捧到宁雨菡面前道。 之前,她也随着自家娘娘请过安,当时娘娘都是尽量把自己往低调里打扮,是以,初夏便选了一件低调的宫装,捧到宁雨菡面前。 谁知,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今儿个本宫不穿这件。把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那件玫瑰红织金鸾鸟穿花图案的宫装拿出来。本宫今天便穿那件,去坤宁殿请安。” 初夏闻言一怔,一旁的碧桃,则是一个没忍住,直接道: “那件玫瑰红织金鸾鸟穿花图案的宫装的料子,可是陛下所赐,整个后宫独一份。除了咱们娘娘这里,阖宫上下谁也没有呐!” 而初夏,则是禁不住蹙眉提醒: “娘娘,您确定,您真的要穿着它去坤宁宫请安么?这……会不会太高调了?万一引得皇后娘娘和其他娘娘、小主们的侧目与嫉恨,那可如何是好?娘娘,您之前不是一直都说,去坤宁宫请安,需得低调的么?” 将初夏的不解与不赞同,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只是一勾唇: “本宫如今诞下皇长子、皇长女,入宫不过一年,便已为四妃之一的简淑妃,还颇得帝宠。事到如今,你们以为是本宫想要低调,便可以低调的么?纵使本宫再低调,皇后和后宫众嫔妃,都不可能不对本宫心存嫉恨! 如此,本宫倒不如好好在她们面前昭示一下,本宫作为皇长子、皇长女之母,一品淑妃,陛下宠妃的隆宠。让她们知晓,本宫这个宠妃实至名归,可不是她们可以轻慢与随意倾轧的存在!” 所谓在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 之前,宁雨菡出身不高,位份低微,又无子嗣傍身,她自然要尽量低调,装鹌鹑、努力减少存在感。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她有子、有宠、有地位,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行事。 而是要改变风格。 她如今,便是要在皇后和一众后宫嫔妃面前,摆足了她这个宠妃的款儿,让这些人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招惹于她。 初夏本就是个聪慧的。 一点就通。 闻得宁雨菡的话,她立时恍然大悟,一个劲点头: “对!对!娘娘说的是!如今,娘娘您有子有宠,贵为一品淑妃。是不该让那起子小人轻慢了去!是奴婢之前想左了!奴婢这就替娘娘您拿衣裳去!” 言罢,初夏便自去拿宁雨菡点名的那身宫装不提。 穿上这身繁复华丽的宫装,在宁雨菡的授意下,碧桃也是将宁雨菡往那雍容华贵范儿可劲打扮。 她先是给宁雨菡梳了一个朝天髻,又给宁雨菡在发髻上簪了一整套的赤金镶宝点翠鸾凤头饰。 华服与丽饰相衬之下,宁雨菡整个人显得华美异常、贵气逼人。 宁雨菡又自己上妆,给自己点了大红色的口脂,又用石黛加重了眼尾和眉峰的线条,眼尾处刻意勾勒一番,略略上挑,给她整个人更添了一抹威仪感。 一位美艳不可方物,却又高贵凌厉不可侵犯的宠妃,便就这样跃然于铜镜前。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宁雨菡满意一点头。 转目望了眼不远处案几上放着的更漏,眼见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道: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闻言,初夏恭声应是,当即快步出屋,张罗着准备步辇。 宁雨菡则转而对周嬷嬷和银屏吩咐道: “嬷嬷和银屏且留下!替本宫看着些明珠和曦儿。本宫去去就回。” 做了母亲便是这样。 临出门时,心中便会牵挂孩子。 宁雨菡原本还想去耳房那边看看两个孩子的。 然而,现在时间还早,又怕自己过去,会惊扰了孩子们。 这个时辰,两个宝宝只怕还在酣睡吧。 唉,算了。 还是让明珠和曦儿好好睡吧。 她且去去就来。 待到她回来,再去瞧他们,也不迟!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暗自颔首。 再不迟疑,径直出屋,坐上步辇,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向着坤宁宫而去…… 第211章 坤宁宫众生相 坤宁宫 卯时刚过,后宫的一众嫔妃便已纷纷来到了坤宁宫。 就连素来不是晚到,就是早退,要不然,就是直接称病不来给皇后请安的王贵妃,今日也并没有迟到,而是早早就过来了坤宁宫。 此刻,她正兀自端坐在她的位置上,仰着她那高傲的脖颈,冷眼斜睨着殿内的一切。 全身上下冒着“她很不爽”的寒气。 明眼人一瞧便知,此时,王贵妃的心情可是不太美妙。 见她这副模样儿,嫔妃们都躲得远远的。 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被王贵妃迁怒。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旁的邓贤妃见状,则是笑得一脸温婉和善: “贵妃你何必这样板着脸呢?你这个样儿,可是把妹妹们都给吓着了。” 王贵妃闻言,一张娇艳面庞却是又黑沉了几分,斜睨了邓贤妃一眼,冷哼一声: “贤妃你倒是个贞静贤淑、沉得住气的。旁人都骑到你头上了,你还能不恼,也是难得!” 一边说着,王贵妃一边拿眼瞥向身侧的空座。 那张椅子,位于王贵妃右侧,邓贤妃左侧,旁人一看便知,这是留给四妃之一——仅次于贵妃之位的简淑妃的位置。 闻得王贵妃的话,邓贤妃心头一梗。 顺着王贵妃的目光一起向着身侧望去,瞧见那空座,邓贤妃眸中飞速划过一抹暗芒,面上亦是飞速掠过一抹扭曲。 她垂下眸去,不再说话,心中也是难掩嫉恨。 被宁氏后来者居上,她岂能不怄? 王氏这蠢妇,偏偏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真是可恶! 见邓贤妃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了,王贵妃不由得唇角微勾,一时间,竟是觉得心情好了些许。 果然! 虽然自己不好。 看到旁人更不好,自己的心情就能够好上许多。 何况,这个旁人,还是她在这宫中的老对手。 哼,邓惠仪,你丫不是素来爱摆着贞静贤良的款儿么? 本宫倒要瞧瞧,你这副贞静贤良模样,究竟能够维持到几时。 眼见得一向最是和善的邓贤妃,都被王贵妃给怼得哑口无言了,一众妃嫔们便是愈发不敢靠近王贵妃了。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王贵妃迁怒。 于是乎,便更加没有人再敢靠近王贵妃,与她讲话了。 嫔妃们都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不时的向着殿外瞟。 见此情状,王贵妃再次不屑冷哼,一脸的不爽与不耐。 而就在这时,守在殿外的宫人忽的高声唱道: “皇后娘娘驾到——” 下一刻,一身正红色上绣飞凤图案宫装,头戴九凤展翅金步摇凤冠的谢皇后,便是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步入了殿中。 显然,谢皇后此番,也是刻意精心打扮过的。力求彰显雍容华贵的国母款。 无论是那正红色绣飞凤图案的宫装,还是头上的九凤展翅金步摇凤冠,都乃是正宫皇后才配享。 这也是谢皇后有意为之。 她要让殿内的这些嫔妃们好生瞧瞧。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无论她们多受宠,家世背景如何,也不过都是妃妾,怎么着也越不过她这个正宫皇后去。 当然,谢皇后这般做,主要是针对有子、又有盛宠的宁雨菡。 然而,却还是生生刺疼了王贵妃的眼。 见得谢皇后这一身装扮,王贵妃面色控制不住一阵扭曲,刚想说什么,便见在场一众嫔妃齐齐站起身来: “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乍一见得谢皇后入得殿中,一众嫔妃当即起身行礼。 见状,王贵妃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敷衍着屈膝一福,随大流的和一众嫔妃一起行礼。 而就在众人行礼间,谢皇后已然来到凤座处,在宫人的搀扶下,端坐在凤座之上,居高临下的睨了眼,对着她俯身行礼的一众嫔妃,眸中闪过一抹自得,这才挥手道: “众位妹妹免礼!坐吧。” 众嫔妃闻言,这才纷纷起身重新落座。 “皇后今日打扮得倒是齐整!” 王贵妃到底忍不住。 才一坐定,便就皮笑肉不笑的道。 谢皇后闻言,则很是自矜的一拂身上根本莫须有的灰尘: “那是!本宫乃正宫皇后,一国之母,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乃尔等之典范。自然是不能够敷衍的。” 王贵妃被谢皇后这番话,给怼得心口发胀。 不由得暗啐一声: 谢氏这老女人! 说她胖,她竟还喘上了? 竟然在她面前摆她正宫皇后的谱儿,真真是可恶! 拽什么拽,膝下没有皇子的皇后,有什么好得意嚣张的? 陛下的皇长子、皇长女,可都不是从谢氏这老女人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呐。 就不信谢氏这老女人她不急! 哼。 思及此,王贵妃眼珠子一转,四下里一扫,末了,目光又瞥向自己身旁的空座上,这便又望向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掩唇轻笑道: “皇后,我怎么瞧着还有人没有来呢?” 高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自然也瞧见了王贵妃身旁的空座。 而她,自然也知晓,此座位按例是该何人安坐于此的—— 还能是谁? 自然是简淑妃宁氏。 四下里一扫,果然未曾见得宁氏的身影。 谢皇后面色便是一沉。 闻得王贵妃的话,谢皇后的面色便是愈加的不好起来。 “这是简淑妃妹妹的位置。简淑妃妹妹还没有过来呐。” 见王贵妃和谢皇后的目光,俱都聚焦在她左侧的那个空位,邓贤妃状似无意的道。 似是怕谢皇后会生气,一时言罢,她又再次柔声开口道: “皇后娘娘,您莫见怪!简淑妃妹妹到底年轻,况且简淑妃妹妹还要照顾皇长子、皇长女,又要伺候陛下。来得略迟些,也在所难免!” 贤妃一番话,端的是温良体贴得紧。看似是在替迟到的宁雨菡找补,然而,实则却是在火上浇油。 随着她这番话落,谢皇后的面色愈加的不好起来,眸中染满了怨毒与嫉恨。 不得不说,邓贤妃是懂煽风点火的。 皇长子、皇长女,还有伺候陛下、得帝宠…… 这些,无疑都是直击谢皇后的痛处,触到了她的逆鳞。 第212章 臣妾可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好呐 宁氏! 好你个宁氏! 阖宫的嫔妃俱都到了,就你没来。 宁氏,你这是不将本宫这个堂堂皇后放在眼里啊! 好得很! 当真是好得很! 谢皇后面色一沉,眸中发狠,正欲要发作,就在这时,守在殿内口的宫人又高声道: “简淑妃娘娘到——” 伴随着宫人的唱报声,宁雨菡在宫人们的前呼后拥下,娉娉婷婷的入得大殿。 殿中众人齐齐循声望去,眼中便是难掩惊艳: 才几日不见,简淑妃娘娘竟是又愈发的美貌了。 端的是仙人之姿,美艳不可方物。 一时间,众嫔妃或艳羡、或嫉妒、或自惭形秽。 殿内众人的目光,最终齐齐投注在宁雨菡身上的那身玫瑰红织金鸾鸟穿花图案的宫装上,不少嫔妃眼中心中难掩羡慕嫉妒恨: 这料子,乃是西域的贡品,上头的织金更是由比那头发丝还要细的真金丝织就而成,千金难得! 全后宫,统共就那么一匹料子,陛下将它赐予了简淑妃,简淑妃又拿它做了这么一身宫装,穿在了身上。 这可是后宫中的独一份啊! 怎能不叫一众嫔妃眼馋不已,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便是宠妃才能得到和享有的待遇么? 简淑妃可真是受宠! 皇后瞅着宁雨菡身上的那身玫瑰红织金鸾鸟穿花图案的宫装,心中则是愤恨不已: 这种阖宫独一份的东西,明明应该给她这个皇后享用才是。 陛下却偏偏赐给了宁氏这个妃妾。 皇后只觉得被啪啪打脸。 她堂堂正宫皇后,就这样被落了面子。 谢皇后心中那叫一个怄! 王贵妃望着宁雨菡身上的那身玫瑰红织金鸾鸟穿花图案的宫装,也只觉得十分碍眼,难掩愤愤的瞪向宁雨菡,心中暗啐: 宁氏这贱人! 也不知这贱人用什么狐媚手段,勾住了皇帝表哥,竟将皇帝表哥迷成这样! 望着被滋润得越发娇美的宁雨菡,王贵妃心中满是酸涩与怨愤; 原本,宠冠后宫的人是她,得到这独一份东西的,也应该是她王青鸾才对! 什么时候轮得到宁氏这贱人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各种羡慕嫉妒恨之际,宁雨菡已娉娉婷婷的一路来到殿内,屈膝向着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一福: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得她这幅风华绝代、仪态万千的模样,谢皇后只觉得被刺得眼睛生疼。 浓浓的妒忌之心自心中不断升腾: 眼前的女子,正值妙龄。 是如此的年轻美貌。 还得帝宠。 天生好运,肚皮还争气,一朝分娩,便直接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有貌、有宠、还有皇嗣傍身。 凭什么好事都被这宁氏给占了? 越想越是愤懑,谢皇后并不叫起,而是冷笑一声: “呵,简淑妃,你的请安,本宫可不敢受!” 说着,谢皇后又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俯身行礼的宁雨菡一眼,眼中你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摆出一副责难的口吻道: “宁氏,你为何姗姗来迟?本宫昨日不是已经颁下懿旨,令阖宫嫔妃卯时一刻过来坤宁宫请安,不得有误么?怎的,宁氏你是想不尊本宫这个皇后之令?嗯?” 闻言,宁雨菡则是微一莞尔,眼见得谢皇后这是不打算叫她起身了,宁雨菡也并没有就这样伏低做小、老老实实的在屈膝俯身,而是径直站起身来,悠然立于殿中。 见状,谢皇后面色又是一沉,重重一拍凤座上的扶手,怒瞪向宁雨菡,厉声道: “宁氏,你放肆!本宫让你起身了么?本宫还未曾叫起,你便擅自起身。宁氏,你是真的不将本宫这个正宫皇后放在眼里了?啊?!” 面对谢皇后的疾言厉色,宁雨菡却是半点不怵,端的好似那没事人一般。 闻言,她又是一莞尔: “皇后娘娘,您误会臣妾了!臣妾可并没有不尊皇后娘娘的懿旨啊。” 说着,宁雨菡还抬起她那好似青葱一般的手指,随意一指不远处案几上放着的更漏,抿唇一笑: “娘娘,您瞧!这会儿才刚好卯时一刻呐!您昨日晓谕六宫的懿旨上,不是说令阖宫嫔妃每日卯时一刻过来坤宁宫请安,不得有误的么?臣妾正是卯时一刻来的啊。哪里有误了?” 谢皇后闻言气结: “你……” 再一顺着宁雨菡所指,向着那案几上的更漏一瞅,发现正如宁雨菡所说,此刻的确正值卯时一刻。 谢皇后瞬间哑了火。 宁氏竟是掐着点儿来的,并未曾来迟! 原来是她和一众嫔妃太过心急,太想看宁氏吃瘪,才迫不及待的提前而来,不约而同的早到了! 所以,刚刚她对宁氏姗姗来迟的责难,也就完全不成立了!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直怄得谢皇后心肝儿疼。 不能治宁氏来迟之罪,她还可以治宁氏不听她这个皇后之令,擅自起身之罪! 谢皇后心中如此想着,正欲发难。 谁知,宁雨菡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但见她又是一莞尔,端的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至于臣妾为何起身……皇后娘娘素来贤德,必不会做出苛责嫔妃,故意不允嫔妃起身,叫嫔妃一直俯身行礼之事。想来,皇后娘娘刚刚定是一时忘了。遂臣妾便自己先起了。 臣妾一直俯身行礼,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自是受得。不过,若是因此,令皇后娘娘的清誉受损,令得世人以为皇后娘娘您这位一国之母、正宫皇后,不贤不德,善妒耍横,容不得臣妾这么一个妃妾,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 言罢,宁雨菡又冲高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眨了眨眼,嫣然一笑,一副“臣妾这可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考虑,全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好啊!”的表情。 见此情状,端坐于凤座上的谢皇后,险些被宁雨菡给气个倒仰,一贯努力保持着的雍容高贵国母款儿,也险些就要维持不住: “你……宁氏……你……” 谢皇后都快要被气死了。 偏偏,宁雨菡还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谢皇后最在乎的便是她皇后的位置。 她一向自诩、自傲为一国之母、正宫皇后。 哪里能容得她的名声有暇? 不贤不德,善妒耍横,容不得臣妾这么一个妃妾…… 这些可谓字字诛心! 谢皇后知道,她若真的要同宁雨菡计较,便是坐实了这些罪名。 而显然,这一切,绝不是她想要,和能够接受的。 于是乎,在这场较量之中,谢皇后再一次败下阵来。 …… 第213章 王贵妃的挑衅 “宁氏……简淑妃,你可真是好得很呐!” 虽败下阵来,谢皇后到底还是心中不忿,目光如炬的望向宁雨菡,梗着脖子,几乎咬牙切齿般道。 宁雨菡却好似压根就没听出谢皇后的话中的深意一般,依旧笑靥嫣然。 闻言,她只是颔了颔首: “皇后娘娘说的是!承蒙皇后娘娘挂念,臣妾素来便是极好。” “你……” 谢皇后只觉一拳打在棉花里头,见得宁雨菡这模样、这做派,闻得她这番话,谢皇后险些气得绝倒: 恨恨的望向宁雨菡,谢皇后却是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这场唇枪舌战中,谢皇后再次败北。 这宁氏真真是可恶! 得帝宠、有皇长子、皇长女傍身也就罢了,居然还这般牙尖嘴利,接连两次都将她给怼得哑口无言。 谢皇后那个气啊! 这般牙尖嘴利,陛下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 这宁氏,究竟是凭什么获得陛下如此隆宠的啊? 难不成,就凭她好运的生下了皇长子、皇长女么? 思及此,谢皇后更气了。 偏偏碍于后宫一众嫔妃皆在场,众目睽睽之下,谢皇后还要努力维持她那雍容高贵的正宫皇后的款儿,别提是有多难了。 身累、心也累! 而就在这时,殿内的一众嫔妃也有了动作。 除王贵妃、邓贤妃以外的一众嫔妃,俱都呼啦啦起身,向着俯身给简淑妃行礼,口称: “见过简淑妃娘娘!臣妾(嫔妾)给简淑妃娘娘请安!” 适才,眼见得简淑妃和谢皇后——这两位后宫大佬,在那里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众嫔妃都缩在下头装鹌鹑。 这会儿,眼见得这场“战斗”已有了结果,她们自是要起身给宁雨菡见礼的。 毕竟,对方的身份,可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 如今,这位可是四妃之一的简淑妃。 她们敢不向这位行礼问安? 见一众嫔妃,纷纷拜倒在宁雨菡的面前,端坐在凤座上的谢皇后,心中再次升起一抹不爽与愤恨: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是谢皇后最享受、也最喜欢的。 在她看来,这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人才配享受这等高高在上。 然而,眼前的宁氏,居然也享受到了。 宁氏她凭什么?! 谢皇后的眸中划过一抹怨毒,面上掠过一抹扭曲。 而同样瞧见这一幕的王贵妃与邓贤妃,二人心中也都老大不是滋味。 昔日享尽无限荣光的王贵妃,看着眼前犹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宁雨菡,眸色发红,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愤恨: 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皇帝表哥的荣宠,宠冠后宫的名头,还有皇长子、皇长女生母的名分…… 结果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宁氏给抢了去。 王贵妃心中好恨! 邓贤妃面上挂着一贯的温婉笑容,视线却在触及宁雨菡时,眸光频闪。 当瞧见宁雨菡向着众行礼嫔妃挥手,柔声叫起,末了,又施施然上得前来,十分自然的在她左手边的那张空座上安坐,邓贤妃一直维持着的温婉和善面容,终于再也挂不住,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戾芒: 一想到自己现如今,竟然屈居于宁氏之下,贤妃心中便是暗恨不已。 哼!宁氏,且让你再开心得意几日。 过不了多久,本宫必会让你知道本宫的厉害! 贤妃心中发狠,抬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视了殿内一周,视线却是最终瞥向了坐在离殿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处的夏才人身上。 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才和其他众嫔妃一起起身落座,安坐在一张小绣墩上的夏才人,下意识抬眸望去,便与邓贤妃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见状,夏才人心中一凛,飞速垂下头去,咬着唇,眼珠子不住乱转: 她当然看懂了邓贤妃的眼神之意。 这是在催促她赶紧下手呢。 之前,邓贤妃便以品茶为名,叫她过去崇德宫,唆使她想法子算计简淑妃,定要让简淑妃尽失帝宠,被贬身死才好。 碍于自己还有那要命的把柄捏在邓贤妃手中,夏才人不得不应承下来。 可是,这……要如何下手啊? 被迫应承下此事之后,夏才人便一直在发愁。 如今,宁氏可谓是如日中天。 想她一个无宠的从六品才人,要如何去算计宁氏这个盛宠隆重、有皇长子、皇长女傍身的一品简淑妃呢? 这不就好似蚍蜉撼树,妥妥的自不量力么? 一个不小心,她只怕小命都要不保了! 想着想着,夏才人的眸中闪过愤恨: 可恶的邓贤妃! 嫉妒简淑妃,看不得简淑妃好,却把自己当刀使,叫她去撞简淑妃那硬茬。 这个邓贤妃! 她怎么不自己去对付简淑妃?偏要隔岸观火,指使她这个小小才人,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危险事。 真是阴险又狡诈!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间,王贵妃第一个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宁氏,瞅着你今天这样儿,本宫都快认不出你了呐!犹记得你之前过来坤宁宫请安,可不是这个样儿呢。” 王贵妃斜睨了眼坐在她身旁,此时,俨然已和她平起平坐的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犹记得,那会子,你身着一身半新不旧宫装,就连首饰都没几件,垂着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坐在靠近殿门口的一个小角落里……啧啧啧,本宫当时还以为你是只鹌鹑呢。哦,对了!宁氏,你当时,好像只是个宝林、还是小选侍吧?啧,本宫记得没错吧?” 王贵妃这番话,话里行间,饱含奚落与暗讽,俨然对昔日的宁雨菡十分看不上。 说着说着,王贵妃又似自己提及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兀自掩唇一笑。 眼神中,满是讥嘲: 那眼神很是直白,分明在说—— 宁氏,你拽什么拽,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出身? 穷人乍富、一朝得势,你丫就抖起来了? 就凭你,也配和本宫平起平坐? 哼!你丫还差得远呐! 王贵妃这般做派,实在是太过明显。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王贵妃对宁雨菡的挑衅。 而且,是赤裸裸的挑衅! 第214章 简淑妃这么会怼人的么? 面对王贵妃的敌意与挑衅,坐于一旁的宁雨菡却是付之一笑,抬手拿起一旁案几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这才抬眸望向此刻,正一脸挑衅的望着她的王贵妃,微一勾唇: “贵妃姐姐说的是呐!本宫当初确实是个小小选侍,也确实怯弱得跟个鹌鹑一般。可,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本宫这会儿,已是和姐姐一样儿的四妃之一,膝下育有皇长子、皇长女,得蒙陛下恩宠,自然是与之前不同啦!” 宁雨菡这话,就差没有明说,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已不是吴下阿蒙,而是有宠有子的一品淑妃,哪里由得你丫打压奚落?! 岂止是和你平起平坐? 就凭帝宠和子嗣傍身这一点,贵妃便是望尘莫及,拿什么来和她杠? 哼。 王贵妃自然也听出了宁雨菡的话中之意,心下便是一阵恼怒,然而,还不待她呛声,宁雨菡便是眉目一转,抬眸盈盈望向一旁的王贵妃,冲着她眨了眨眼,嫣然一笑: “何况,不是还有句老话,叫做莫欺少年穷么?本宫旁的什么都没有,就是胜在还年轻。这年轻嘛——便是有着无限可能!贵妃姐姐,你说是吧?” 话到末了,宁雨菡还好似有意的加重了这声“姐姐”,言罢,便似笑非笑的望向王贵妃。 不出她所料,闻得她这一番话,王贵妃立时脸色大变,险些气得个倒仰: “你……” 宁雨菡这声“姐姐”,听在王贵妃耳中尤为刺耳。 还有刚刚她那一番话—— 什么莫欺少年穷、什么年轻便是有无限可能…… 呵。 宁氏这贱人! 她这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暗讽她王青鸾老了。 她哪里老了? 不过才二十四五,正值花信年华。 王贵妃心下愤愤,咬牙切齿的想。 再一瞅身旁,袅袅婷婷、青春正盛的宁雨菡,王贵妃整个人立时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 宁氏今年才十六吧? 还是十七? 比起自己,宁氏确实年轻。 真真是如花骨朵般的年纪。 王贵妃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面庞,心下生出无限恼意与深深的嫉恨: 虽然很不想承认,她却不得不承认,宁氏这小贱人确实比她年轻。 自己在她面前,确实已经老了! 算是个老女人了! 一时间,王贵妃心中生起无限恐惧,心慌不已,又险些被直接气个倒仰: 她一向自诩为年轻美貌,因此十分瞧不上皇后这个老女人。 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的老女人! 还被当众嘲讽。 可恶! 惊怒交加之下的王贵妃,也就此败下阵来。 撇过头去,竟是不敢再接宁雨菡的茬了。 这个宁氏! 句句诛心! 牙尖嘴利的。 再继续和宁氏这样讲下去,还不得直接气得她绝倒啊? 怼不赢啊!怼不赢! 眼见得王贵妃被直接怼得惊怒交加,一张脸白了青、青了紫,梗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而是兀自将头一撇,不说话了。 宁雨菡乐了: 合着王贵妃这是王八脑袋一缩,认怂了啊? 哈哈。 见此情状,宁雨菡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 她不仅会阴阳怪气,还深谙怼人之精髓。 专挑对方最在意的点说。 深谙心理学的她,一早便通过细枝末节窥出王贵妃一向甚为看重自己的年轻与美貌,并且,一向自诩年轻貌美。 那么,她便往这点死命扎,可劲儿戳王青鸾的痛处,总没错! 这不,不过寥寥数语,便又再次精准的拿捏住了王贵妃的七寸。 怼得她哑口无言。 别怪她嘴毒,王青鸾,是你丫自找的! 所谓先撩着贱。 你既出口奚落嘲讽于她在前,就别怪宁雨菡嘴上不留情了! 不怼你丫,怼谁? 大家都是一品妃位,一样的人,想要把她踩到地上? 呵,不能够! 怼不过她,还偏偏嘴贱。 瞧瞧,吃瘪了吧? 叫你丫嘴贱。 到得最后,这吃亏的,还不是你丫自己? 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宁雨菡也不再去瞧手下败将——王贵妃,而是自得又惬意的再次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抬眸淡淡向着四下里瞥去。 殿内一众妃嫔,原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垂首做恭听状: 开玩笑! 两位四妃位上的高位嫔妃,在那里唇枪舌剑、互别苗头,她们哪里敢置喙? 上头的皇后不发话,众嫔妃也只得敬陪末座了。 于是乎,众嫔妃便就这样默默围观了这一幕,只见得简淑妃不过三言两语,便将王贵妃怼得直接败北,犹自气哼哼的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见此情状,在场的一众嫔妃不由于心中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天爷啊! 原来简淑妃这么会怼人的么? 嘴可真毒! 前有皇后,后有王贵妃,都被简淑妃几句话,给怼得哑口无言。 论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简淑妃是这个! 众嫔妃于心中,齐齐竖起大拇指。 众人心中正如此暗忖着呢,冷不丁便迎上了端坐于上首位的简淑妃投注过来的目光。 虽然,这位好似就是随意那么一瞥,一众嫔妃见状,还是禁不住一个激灵,齐齐迅速将头给埋得更深。 一副生怕被简淑妃给瞧见了,来了性子,直接拿她们开怼的模样。 怕了!怕了! 有宠、有子,位份高,还嘴倍儿毒、这么能怼…… 这个样儿的简淑妃,她们可是惹不起啊! 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自然是将眼前的一幕,瞧了个正着。 她素来与王贵妃不对付,眼见得王贵妃被宁雨菡怼得哑口无言,气得不轻,谢皇后心中暗喜,只觉得解恨不已: 哼,王氏,叫你丫一向自诩年轻美貌,叫你丫一直挤兑本宫,明里暗里说本宫是那人老珠黄的老女人。 这回轮到你丫被人奚落为老女人了吧? 哈哈哈。 王氏,你也有今天! 这就是报应! 啧,真是解气! 谢皇后抑制不住唇角微勾,只觉得甚为解气。 然而,眼见得底下的一众嫔妃,在面对宁氏时,那般诚惶诚恐,敬畏不已的模样,谢皇后原本扬起的唇角,便又是一僵,心中原本的那点子暗爽与暗喜,也于霎时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谢皇后竟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遂有些疲乏的冲着众人一挥手: “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第215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言罢,不待一众嫔妃有所反应,谢皇后便在贴身宫女翡翠与珊瑚的搀扶下,径直于凤座上起身。 见状,在场一众嫔妃当即也纷纷自座位上站起身来,齐齐施礼,恭声道: “是!臣妾(嫔妾)告退!臣妾(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垂眸扫视了一眼躬身行礼,向着她齐齐恭声应诺的众嫔妃,谢皇后只觉好似又找回了些场子,心下的虚荣心再次得到了满足。 她扬了扬唇角,倨傲的轻“嗯”了一声,这才摆足了一国之母、正宫皇后的款儿,在贴身宫女的搀扶、和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径直离开了坤宁宫正殿,向着寝殿那边而去。 见得皇后离去,王贵妃不由冷哼一声,黑沉着一张芙蓉面兀自离开。 见得她这副样儿,嫔妃们都躲得远远的,竟是没有一人上得前去,向她搭讪。 原因无他—— 一则,王贵妃跋扈之名在外,素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谁没事会去招惹她啊? 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二则,也正是最关键的—— 没瞧见王贵妃此刻这黑沉如锅底一般的面色,好似谁欠了她几十万两银子似的么? 众嫔妃见此情状,更不敢往上凑了啊。 这会儿凑上去,不是找死么? 见得王贵妃这副气急败坏,明显就是铩羽而归的模样,宁雨菡只是略略一勾唇: 呵,真以为她是那好欺负的鹌鹑么? 之前,那是她装的。 到了今时今日,她再无需装下去。 她不装了! 宁雨菡又是一勾唇,在初夏的搀扶下,优雅起身,被宫人们前呼后拥着,向着殿外而去。 这请安后散场离开,也是有规矩的。 向来都是自上而下,按照品级,高位嫔妃先行离开,下面的低位嫔妃,才能相继离去。 而她作为仅次于贵妃之位的淑妃,皇后和贵妃都走了,这会儿,自然是轮到她了。 对此,宁雨菡自也是当仁不让。 见状,邓贤妃面上,按捺不住飞速掠过一抹扭曲: 宁雨菡这一举动,再一次于无声之中提醒了她,宁氏已后来者居上,跃居于她之上的事实。 邓贤妃心中暗恨不已,隐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指甲生生扎入皮肉中,也未曾察觉到痛意,只是兀自盯着宁雨菡离去的方向,眸中闪过厉色。 就这样,众嫔妃各自散场离开。 宁雨菡在宫人的簇拥下,出得坤宁宫,才刚坐上四妃制的步辇,一道人影便迅速的窜了过来: “简淑妃娘娘留步!简淑妃娘娘,妹妹有话要同您说!” 一道清亮女声陡然响起。 宁雨菡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着蜜色宫装的女子,突然窜了出来,横挡在她的步辇前,抬眸盈盈望向她。 而刚刚那道女声,正是出自此女之口。 见得她垂眸望去,这女子还冲着她露出一抹热络、又极尽讨好的笑。 见状,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 “你是……” 观此女的打扮,应是李元珩后宫中的一员。 后宫穿戴皆有定例,观这女子的装扮,想来,应是个位份不高的低位嫔妃。 不过,宁雨菡却显然记不起面前这女子是何人了。 听得宁雨菡这么问,那女子面色明显一僵,旋即,又堆叠起愈加讨好的笑容,热络的笑道: “嫔妾是和简淑妃姐姐您去岁同一届选秀入宫的答应薛氏啊。简淑妃姐姐您不记得了?” 闻言,宁雨菡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薛答应啊。” 她记得这薛答应。 薛答应薛宝珠,乃没落皇商之女。 明明出生是阖宫嫔妃之中,吊车尾的存在。 却总爱摆出一副闺阁女子典范的款儿,规劝说教旁人。 之前,她还是个小宝林的时候,这薛答应便跑到她面前,指手画脚,各种说教,想要套路、道德绑架她。 却被宁雨菡给怼得哑口无言,灰头土脸。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一挑眉,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的瞥了躬身立在步辇前,伏低做小的薛答应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怎么,薛答应这会子是又想来说教本宫了?” 薛答应闻言,满脸堆笑的脸上又是一僵,又是心虚、又是尴尬,却还是极尽讨好的笑道: “简淑妃姐姐真是爱说笑!嫔妾哪里敢说教简淑妃娘娘啊?以往……是妹妹有眼不识泰山,在简淑妃姐姐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望姐姐莫要介怀,饶恕则个!” 说着,薛答应便是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一福。 诚恳认错,且认错的态度上,也挑不出毛病。 端的是诚意满满。 宁雨菡见状,却是又一挑眉,摆了摆手: “不必如此,你且起身!说吧,究竟是有何事?” 在旁人看来,薛答应这幅赔礼道歉的模样,确实诚意十足。 然而,此时,宁雨菡满脑子却只有两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事有反常,必有妖! 这薛答应一改往日的做派,又是巴巴的跑到自己面前来,拦住她的步辇;又是赔礼道歉,这其中,必有所图。 宁雨菡便也懒得和她废话,而是直接发问。 毕竟,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身份,已没有必要再和薛氏这样的低位嫔妃,虚以为蛇,多费口舌了,不是么? “简淑妃姐姐,这……” 似是没料到,宁雨菡会如此直白,薛答应闻言,不由一怔,抬眸瞅了眼高高在上坐于步辇之上的宁雨菡,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暗搓搓围观的众嫔妃,一脸的欲言又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事,她也不好说啊。 薛答应正欲开口,想要宁雨菡借一步说话。 却见高坐于步辇之上的宁雨菡,不耐的蹙了蹙眉: “你既不说,那便是无事咯。既如此,薛氏,你且让开!本宫要回宫了。” 心中记挂着一双儿女,不知道这会儿,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可还在酣睡,还是早已醒来? 有没有吃奶? 两个孩子可有想她? 发现自己这个娘亲不在,两个孩子可有啼哭? 宁雨菡归心似箭,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和薛答应在这里废话! 她既不肯直说,就别挡道儿,赶紧给她让开! 她还赶着回宫呢。 第216章 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见宁雨菡摆出一副根本不欲与她多说的模样,作势欲走,薛答应一下子就慌了,顾不得其他,便急急开口道: “简淑妃姐姐,嫔妾也无甚大事……只是,嫔妾和简淑妃姐姐乃是同期选秀入宫,之前又颇有些交集,嫔妾一直觉得与简淑妃姐姐您颇为投缘,就想着和简淑妃姐姐您常来常往,姐妹之间常常走动。 当然,若简淑妃姐姐您有任何差遣,嫔妾也自当尽心尽力,莫敢不从!” 一股脑儿将其目的给宣之于口,薛答应便又一脸讨好的仰头望向坐于步辇上的宁雨菡,眸中饱含希冀的静待着宁雨菡的回答。 实际上,薛答应这会儿巴巴的过来,就是上赶着来巴结宁雨菡这位宠妃,向她投诚来了。 薛答应自认,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了,不相信宁雨菡会听不懂。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在薛答应看来,自己已经如此巴结逢迎,伏低做小,诚心诚意投诚了,宁雨菡应该会顺势而为,笑纳她的投诚才是。 毕竟,宁氏虽有子有宠,贵为四妃之一的简淑妃,却是无甚背景,在这后宫之中,更是孤家寡人,完全无人可用。 接受自己的投诚,手底下多个替她办事的人,也是好的。 对于自己这种上赶着过来巴结、投诚的,想来,这位也必不会拒绝。 当然,自己投诚于宁氏手下,自也是大有裨益的。 有简淑妃这高位妃嫔做靠山,后宫众人也会有所忌惮,往后自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她。 何况,简淑妃盛宠,陛下更是日日去她的永安宫。 自己投诚于她,自也是要常去永安宫的,如此,也能多多得见天颜,若是简淑妃再从中撮合一二,自己也能分些帝宠。 一来二去,说不定自己也能够怀上龙裔,诞下一位、甚至几位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呢? 不得不说,薛答应心中的小算盘那是打得噼里啪啦响,然而,宁雨菡却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闻得薛答应的话,迎上她盈满期盼,与她自以为强自按捺下了,却还是难掩渴望与野心的灼然目光,宁雨菡险些失笑,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一眼,眼巴巴仰着头,如蝼蚁一般仰视着她的薛答应,那眼神,活脱脱好似在瞧一个傻子: “我们很熟么?常走动就不必了吧。本宫喜欢清净,闲杂人等还不莫要在本宫面前晃悠了。至于差遣于你?呵,大可不必!本宫身边可不缺供本宫差遣之人。” 宁雨菡唇角微勾,美眸中毫不掩饰讥嘲: 这薛氏,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薛氏是当她是个傻子么? 还是她自以为,她自己个聪颖无比、天下无双,世间之人都由得她自己算计? 不管怎样,宁雨菡是绝不会让薛氏如愿的—— 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她从小就听。 她可不会干和东郭先生一样的蠢事! 似是未曾想到,自己的投诚,会遭到宁雨菡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闻言,薛答应不由一怔。 迎上宁雨菡满是讥嘲,又好似是在瞧个傻子一般的目光,薛答应只觉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好似都被宁雨菡给窥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不自在: “简淑妃姐姐,妹妹只是……” 她讷讷开口,还想要再表一表自己的投诚的决心,力劝宁雨菡回心转意,然而,高坐于步辇上的宁雨菡,压根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薛答应才刚一开口,便被宁雨菡给一把截过了话头: “打住!什么姐姐妹妹的?都说了,我们不熟了!你还是唤本宫娘娘吧。” 薛答应闻言一噎,心中憋屈得很,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垂下头去,掩饰住眸中的不甘,恭声应是: “是!简淑妃娘娘,妹妹……不,嫔妾知道了!” 见状,宁雨菡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不耐的挥了挥手: “你且退下吧。” 乍一闻言,薛答应倏然抬眸,一脸诧异、又不敢置信,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啊?简淑妃娘娘,您……嫔妾……” 简淑妃——宁氏。 这是彻底拒绝她的投诚了? 亏她巴巴的上赶着巴结于她。 她——竟然拒绝?! “本宫叫你退下,你没听到么?你挡着本宫的道儿了!” 并不打算与眼前这薛答应多做废话,宁雨菡一把打断薛答应的话,皱眉道。 言罢,她便是嫌恶的瞥了薛氏一眼。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好狗尚且还不挡道儿呢。 薛氏,你莫不是还不如一条狗?嗯? 许是宁雨菡的眼神太过于直白,薛答应秒懂了她的眼神,面容不由得一僵,心中难掩愤恨,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讪讪的让开了道儿。 见状,高坐于步辇之上的宁雨菡,瞧都懒得多瞧薛答应一眼,便是径直一挥手: “回宫!” 闻言,宫人们自都是恭声应是。 就这样或抬、或簇拥着步辇,浩浩荡荡的向着永安宫而去。 薛答应呆呆立于原地,怔怔瞅着宁雨菡乘着步辇渐行渐远,就在这时,不远处,将刚刚那一幕瞧了个真切的嫔妃们,纷纷嬉笑着走了过来,逮着薛答应便是一阵冷嘲热讽: “啧啧,刚刚可真是看了场好戏啊!” “有些人可真够狗腿的!什么是奴颜婢膝,上赶着巴结,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 “可惜啊。就算这般上赶着巴结讨好,还不是被简淑妃娘娘给一口回绝了?还回绝得这般不留情面。哈哈,真真是笑死个人!” “薛答应,你脸皮够厚的啊。我要是你,早就没脸呆在这儿了。还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啊?哈哈哈。” 被众嫔妃你一言、我一语,如此奚落,呆怔中的薛答应瞬间回神,委屈又愤懑的望向幸灾乐祸的众人: “你们……” 旋即,她又转目望向宁雨菡离去的方向,眸中闪过不甘与愤恨: 为什么? 她已经这般巴结宁氏,这般讨好于她,她为什么还不领情? 不仅不肯接受她的投诚,还如此不假辞色的拒绝她,甚至如此不留情面的奚落她! 宁氏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因为她是一品淑妃么? 一品淑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宁氏,你等着瞧! 有朝一日,若她能够爬上比宁氏更高的位置,她薛宝珠定要让宁氏好看! 第217章 陛下,您就宠着简淑妃娘娘吧 宁雨菡自是不知薛答应心中所想,若是知晓,她定会嗤笑一声,笃定道: “别想了!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这个机会,她不会给! 想要爬上比她地位更高的位置,薛氏这是没睡醒吧? 一品淑妃,虽不能为所欲为,对付你丫一个小小答应,也好似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啧,就问你丫气不气? 不同于薛答应的愤愤,与其他嫔妃的聒噪,人群中的万宝林和郭选侍,此刻明显要沉默许多。 她们二人皆是一身朴素,俱都身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宫装,沉默不语的默默站在一旁,视线却也一直瞥向宁雨菡离开的方向。 眼瞅着宁雨菡乘坐华丽气派的步辇,前呼后拥,风光离去的模样,万宝林和郭选侍心下皆是黯然: 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亏她们以前还老是找宁氏的茬,各种和宁氏别苗头。 谁曾想,不过短短一年,她们与宁氏的境遇,便是天囊之别。 现如今的宁氏,她们二人是拍马都赶不上了啊! 唉。 眼瞅着薛答应一直垂着头不吭声,奚落她的众嫔妃也只觉没趣儿,加之这里到底是坤宁宫门口——皇后娘娘的地方,也不好久留。 众人不咸不淡的又再奚落嘲笑了薛答应几句,便就各自离开,各自回各自的居所去了。 与此同时 勤政殿 李元珩才刚刚下朝,到得勤政殿中,脱去龙袍冠冕,换上常服玉冠,此时,宫人们正殷勤的摆上了早膳,服侍帝王用膳。 “进忠,坤宁宫那边的请安如何了?可是已经结束了?简淑妃如何了?” 年轻帝王舀了一勺小米粥,往唇边送,垂眸状似不经意的道。 方进忠闻言则是不由暗自失笑: 陛下哪里是关心什么坤宁宫的请安啊? 说了半天,陛下原来是担心简淑妃娘娘啊。 陛下这是怕简淑妃娘娘在坤宁宫会受人挤兑、会吃亏? 嗨,陛下真真是多虑了! 心中如此暗忖间,方进忠已是躬身一揖,禀道: “回陛下的话,坤宁宫那边的请安,此时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好!” 紧接着,方进忠便将坤宁宫那边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遍。 重点就是—— 简淑妃娘娘半点亏都没有吃。 简淑妃娘娘唇枪舌剑,舌战全场,无人能敌。 皇上,您只管放心!简淑妃娘娘没事的。 至于谢皇后和王贵妃被简淑妃气得险些绝倒的事,方进忠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毕竟,以方进忠对昭文帝的了解,这些事,陛下应该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当然,提他还是要提一嘴的。 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雨菡这妮子!” 待到方进忠一番话落,李元珩不由摇头失笑。 虽然看似在埋怨,年轻帝王的眸中却满是宠溺: 亏他还一直替这娇娇人儿捏一把汗,生怕她去坤宁宫请安时,会受委屈、被欺负。 尤其是怕她被皇后磋磨。 谁曾想…… 这妮子竟是舌战全场,直接将皇后和贵妃,都给怼得哑口无言。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得哑然失笑,眸中的笑意与宠溺之色,也是愈浓: 他倒是觉得,如此伶牙俐齿的宁雨菡也是极好的。 起码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嗯,挺好! 李元珩于心中,重重一点头。 这也就是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不知年轻帝王心中所想,不然,他铁定忍不住翻个白眼,暗道一声: 陛下,您就宠着简淑妃娘娘吧! 咳,陛下,您开心就好! 听得宁雨菡不但没被皇后刁难到,反而在坤宁宫大杀四方,年轻帝王显然很是愉悦。 事实上,若不是政务繁忙,李元珩都想即刻去永安宫瞧瞧宁雨菡和明珠、曦儿了。 也不知,这会子,那娇娇人儿和孩子们,都在干什么? 心中如是想着,李元珩颇为意动,然而,他又瞅了眼,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皇帝陛下终是叹了口气。 再不废话,三口两口的匆匆吃过早膳,李元珩便认命的开始批起奏折。 * 与此同时 永安宫 被皇帝陛下惦念着在干什么的宁雨菡,此时,也才刚回到寝宫。 才一回宫,她先命人给她换了身常服,卸了头上华丽的钗环,又命碧桃拆了那繁复的发髻,只随意挽了个髻,又插了昭文帝头回赏赐给她的那只桃花簪,便作罢。 收拾好一切,宁雨菡又特意吩咐人打了水,给她净手、净面,一边又问留守永安宫的周嬷嬷与银屏: “本宫去请安这会儿,永安宫中可还安好?明珠和曦儿呢?他们可醒了?吃过奶没有?” 闻言,周嬷嬷当即一福身: “主子放心,永安宫上下一切如常。” 银屏则是笑盈盈接话道: “两位小殿下刚刚才醒。乳母替他们换了尿布,这会儿才刚吃完奶,娘娘可要瞧瞧两位小殿下?” 因是知道,自家娘娘心系两位小殿下,银屏才会如此说。 果不其然,宁雨菡闻言,顷刻间眉目舒展,唇角微翘,漾起一抹慈爱的笑,想也不想,便是径直点头: “哦?明珠和曦儿醒了啊?本宫自然是要瞧瞧他们的!” 银屏一脸的“她就知道”,闻言,当即一福身: “奴婢这就叫乳母将两位小殿下抱过来,给娘娘您瞧瞧。” 说着,银屏转身欲走。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何必折腾两个孩子,把他们抱来抱去的。本宫过去耳房瞧他们便是!” 宁雨菡心疼两个宝宝。 这可是亲生的娃! 才舍不得折腾他们呢。 宝宝,妈妈要过去瞧你们了哦~ 言罢,宁雨菡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体温,确定已无屋外带进来的那股子寒意,不会让明珠和曦儿因此而受凉,她这才快步向着两个孩子所居的耳房而去。 似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宁雨菡来到耳房附近,便听得里头的两个小宝宝,正在咿咿呀呀。 听得两个小家伙的婴言婴语,宁雨菡唇角微勾,快步进得耳房,便见两个小家伙,此时正手舞足蹈的冲着自己“啊啊啊啊”。 好似是在向她这个娘亲打招呼,说—— 娘亲,你来了! 明珠和曦儿好想你吖~ 第218章 宝宝超稀饭(喜欢)娘亲哒~ 乍一见得两个小家伙这副可爱模样,宁雨菡便是禁不住喜笑颜开,乐得见牙不见眼,心头一片柔软: “娘亲的小宝贝,这是想娘亲了?娘亲也好想明珠和曦儿呐!” 说话间,宁雨菡已几步来到榻前,一手搂了一个小婴儿在怀中,亲亲明珠那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脸蛋,又吻了吻曦儿饱满的小额头。 宁雨菡竟就这样,抱着两个孩子不撒手了。 和孩子们好一通亲香,只逗得两个小宝宝,在她怀里挥舞着小手手、踢蹬着小肉脚,咯咯咯直笑,宁雨菡这才意犹未尽的作罢。 满目慈爱,一瞬不瞬的望着怀里头的两个小娃娃,只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 “明珠好乖!” 宁雨菡止不住唇角上扬,在宝贝女儿的脸颊上,又重重亲了一口。 当然,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能够厚此薄彼? 言罢,她又在亲亲儿子的小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 “曦儿好可爱!” 两个小家伙明显也很喜欢和享受自家娘亲和自己的亲近与互动。 兀自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好似在说—— 娘亲好美! 娘亲也好可爱! 宝宝超稀饭(喜欢)娘亲哒~ 一时间,不大的耳房内,不时传来宁雨菡的笑声,与两个宝宝的咿咿呀呀。 一旁的初夏、碧桃、银屏等人,眼瞅着自家娘娘和两位小殿下之间的互动,也被这温馨有爱的一幕所感染,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宁雨菡就这样与两个孩子互动亲香了一阵儿,眼见得窝在自己怀里的明珠和曦儿,开始打起了小呵欠,心知他们这是困了,便又轻柔的哄着他们入睡: “明珠和曦儿这是困了么?既然困了,那便睡觉觉吧。好好睡觉觉,才能长高高哦~” 宁雨菡笑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轻哄着两个小宝贝入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睡吧,睡吧,妈妈爱你们~” …… 将两个孩子哄睡之后,宁雨菡便起身出了耳房,做些自己爱做的事。 比如看看新得的游记,与碧桃、初夏等人闲聊一阵,又或者是在永安宫的院中散会儿步。 待到明珠和曦儿醒来,她又会去耳房和两个孩子玩闹一阵,或待到他们困了,她再哄睡两个小家伙,自己轻手轻脚退出耳房……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宁雨菡便就这样,宁静惬意又悠闲的度过了接下来的一整天。 不知不觉,天已擦黑,差不多快要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勤政殿内 年轻帝王一直端坐于御案前,埋首批改奏折。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与努力,李元珩终于批改完最后一本折子。 笔走龙蛇的在折子上落下一行字,李元珩将这最后一本折子,往成堆的折子上一撂,又将手中沾着朱砂的狼毫笔,往笔架上一扔。 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年轻帝王这才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呼,终于批完了! 一旁的方进忠见状,忙上得前去,恭声询问道: “陛下,可要传晚膳?” 这会儿,差不多都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方进忠原本便打算询问昭文帝,可要用晚膳。 这会儿,眼瞅着皇上批改完奏折,他自然便凑上前去询问。 身为御前大总管,陛下的衣食住行,方进忠事事都得要尽心。 否则,这便是他这个做奴才的失职。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 说着,他又抬眸,眺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但见天色已然不早,李元珩的眼中闪过一抹急切。 年轻帝王又一挥手,朗声道: “摆驾永安宫!” 他要去看雨菡和两个孩子,晚饭自然也是在永安宫,和雨菡一起吃。 将年轻帝王眸中的急切,尽数瞧在眼中,方进忠不由暗自失笑: 敢情陛下这是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要去见简淑妃娘娘和两位小殿下了啊? 得!他这还不得赶紧张罗去? 心中如此想着,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兀自下去张罗着给皇帝陛下准备步辇,摆驾永安宫去了。 * 永安宫 “娘娘,您晚膳想要用些什么?奴婢这就叫小厨房的厨子去置办。” 眼瞅着已经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周嬷嬷便前来询问宁雨菡晚膳事宜。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不急!且等等再说。” 言罢,宁雨菡便抬眼望向殿外的方向,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周嬷嬷见状一怔,但见自家娘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周嬷嬷不由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正欲开口问一问自家娘娘何出此言。 为何明明就快要到饭点,偏还要等等。 等? 这是在等什么啊? 周嬷嬷张了张口,正待发问,便听得守在殿外的小喜子忽的高声道: “陛下驾到——” 周嬷嬷:“……” 陛下来了? 合着娘娘是在等陛下驾临呢。 娘娘怎的知晓,陛下这会子会驾临永安宫的? 周嬷嬷既惊喜、又惊讶的望向自家娘娘,却见宁雨菡兀自淡淡一笑,一脸的“本宫早知道他会来”的模样。 旋即,周嬷嬷便见自家娘娘施施然起身,兀自向着殿外走。 见状,周嬷嬷等人来不及多想,便俱都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宁雨菡的身后。 宁雨菡本欲出去接驾,却与年轻帝王在殿门口撞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当即嫣然一笑,优雅一福身: “臣妾参见陛下~” 迎面便瞧见眼前人儿这如花笑靥,听得这娇人儿如黄莺出谷、又似泉水叮咚一般的娇声软语,李元珩只觉心头一荡,一整天因着忙于政务的积攒的疲惫、和批改堆积如山奏折的辛苦,也在此刻尽数全消,心头涌起一抹欢喜,禁不住唇角微勾,朗声一笑: “雨菡,免礼!快免礼!” 说话间,李元珩更是大长腿一迈,伸出修长大掌,一把将宁雨菡扶起,揽着宁雨菡的纤腰,便是迫不及待向着殿内而去: “门口风大!怪冷的。别在这儿站着了。走!雨菡,咱们进殿再聊。明珠和曦儿呢?两个孩子今日可好?让朕好好瞧一瞧朕的小公主、小皇子,哈哈。” …… —— —— —— 谢谢大家对本书的喜爱和支持,欢迎大家继续追文~ 不求大家花钱打赏,弱弱求下你们每天免费的为爱发电。 公主(王子)请为爱发电~ 公主(王子)请五星好评~ 爱你们哦~(#^.^#) 第219章 她好爱朕 李元珩揽着宁雨菡就往殿内走,略一低头,便瞧见了怀中佳人那如墨云一般的发髻上,插的那支桃花簪。 见状,李元珩眸光一闪,再垂眸望向宁雨菡时,一双桃花眼愈加温柔: “看来雨菡很喜欢这支桃花簪啊。朕瞧你常常戴着呐!” 抬手一指宁雨菡鬓间的桃花簪,李元珩状似无意的道。 闻言,宁雨菡下意识抬手轻抚了抚鬓间的那支桃花簪,兀自抿唇一笑: “这可是陛下送给臣妾的头一份礼物呢。臣妾自然喜欢得紧!” 闻得这话,见得眼前这娇娇人儿明显一副十分爱惜和珍惜这支桃花簪的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勾唇,眸中闪过一抹欢喜与愉悦: 就是因着这是他赐给她的头一份礼物,这妮子便如此珍惜、如此喜爱么? 这妮子,果真爱惨了他! 就连他送的礼物,也如此珍惜,如此喜欢,时时将它戴在身上。 不得不说,宁雨菡此举,以及她的“深情”,着实极大的取悦了皇帝陛下。 一时间,年轻帝王望向怀中这娇人儿的目光,难掩动容。 他抬手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笑道: “这值当个什么?也值得你如此喜欢得紧?” 说着,李元珩又径直一摆手: “也罢。你既喜欢,那便戴着吧。朕之后,再多赐些好东西给你。让你挨个换着戴。天天不重样儿!” 宁雨菡闻言也乐了。 禁不住抿唇一笑,兀自屈膝冲年轻帝王一福: “如此,臣妾便先多谢陛下了!” 皇帝陛下的赏赐,她才不会不接。 昭文帝素来就不是个吝啬的人。 他赐下的东西,也多是好东西。 她不接,才叫傻呢。 何况,恩赏众人,原也是作为皇帝的乐趣之一,不是么? 眼瞅着昭文帝正在兴头上,身为一个合格的嫔妃,宁雨菡自然得有点子眼力劲儿,断不会去扫李元珩的兴啊。 而显然,宁雨菡的反应,令得年轻帝王很是满意。 见状,他又是朗声一笑,一手已扶着宁雨菡来到了黄花梨木椅前。 气氛正好,帝妃二人刚欲再说几句,陡然间便听得一阵婴儿的咿咿呀呀声。 循声望去,便见乳母抱着裹着厚厚襁褓的龙凤胎,一路来到了正殿这边。 似感受到了爹爹和娘亲的气息,此刻,襁褓中的两个小家伙,正挥舞着小手手、踢蹬着小肉脚,嘴中不住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似是在用他们的婴言婴语,向着爹爹和娘亲打招呼,又似在冲着爹爹和娘亲撒娇—— 爹爹、娘亲,看我!看我吖~ 爹爹、娘亲,你们想不想我们吖? 李元珩和宁雨菡,都被两个小家伙这般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 见状,宁雨菡不由掩唇一笑: “陛下,您瞧!明珠和曦儿多可爱!” 李元珩也是禁不住莞尔,闻言,止不住唇角上扬,点了点头: “嗯!朕的小公主、小皇子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 眼见得李元珩一副“他的娃最好,他的娃最好”的无脑宠蠢爸爸模样,宁雨菡更乐了,好悬没有被皇帝陛下给直接逗笑,只是以袖掩唇,柔柔笑着,兀自点头附和: “是!是!是!陛下说得对!” 闻言,李元珩唇角越发上扬,迫不及待的招了招手: “来!来!明珠、曦儿,到父皇这边来。让父皇好好瞧瞧你们俩!” 似尤嫌乳母们走得太慢,言罢,李元珩还径直大长腿一迈,疾走几步来到两个小家伙近前,挨个抱起两个小家伙好生的亲香了一番,只逗得两个小娃娃,愈发的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起来,不时还兴奋又欢喜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见此情状,李元珩越发的笑弯了眉眼,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瞅着这温馨有爱的一幕,一旁的宁雨菡也不禁唇角微翘,施施然走了过去,与年轻帝王一起逗弄起襁褓中的龙凤胎。 期间,帝妃二人间或还会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又继续开始逗弄两个可爱的小家伙。 一时间,殿内一片温馨。 与此同时 陛下又一次驾临永安宫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阖宫上下,传到了谢皇后和一众嫔妃的耳中。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众嫔妃自是又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心中难掩羡慕嫉妒。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各宫的茶盏、瓷器又都碎了不少,撕烂的帕子又多了好些。 坤宁宫内 “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您且息怒啊!” 瞅了眼谢皇后那黑如锅底的面色,翡翠咽了咽口水,劝道。 谢皇后闻言,面色却是越沉,当即没好气的拿眼一瞪: “陛下如今,满心满眼只有宁氏那个贱人!本宫怎能不怒?本宫恨不能……” 谢皇后咬牙切齿,越说越气,话到最后,竟是两眼一翻,气得直接绝倒,就此昏厥了过去。 “皇后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 一旁的翡翠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唬得不轻,一边叫囔着,一边纷纷围了上去。 一时间,坤宁宫内,众人忙乱成一团。 …… 与坤宁宫内的兵荒马乱、各种忙乱不同,永安宫中,则是一室温馨,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 宁雨菡与李元珩还都在兴头上,与两个小娃娃玩儿得正起劲,未曾想,原本还一直手舞足蹈和他们互动正酣的两个小家伙,便是忽然哇哇哭了起来。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皱眉,桃花眼中满是心疼: “这是怎么了?明珠和曦儿怎的哭了?哦哦,莫哭!莫哭!” 说话间,李元珩便揽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家伙,一阵轻哄。 自己的娃哭了,当爹的哪能不心疼。 纵使李元珩乃是帝王,却也终是不能免俗。 这些日子以来,陪娃时间更多的宁雨菡,比之整日里忙于政务的帝王,育儿经验显然更加丰富,见得宝宝们哭了,她当即道: “陛下,明珠和曦儿该是饿了!” 说着,宁雨菡下意识抬眸望向不远处案几上摆放的更漏。 这个点儿,该是吃晚膳的时辰了。 别说,她这会儿,都感觉有些饿了。 大人尚且都饿了,何况是明珠、曦儿这样的小奶娃? 两个小家伙八成是饿了,想吃奶了! 第220章 敢情是她想多了啊 “是么?明珠和曦儿,他们是饿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挑眉,眸中满是疑问与诧异。 见状,宁雨菡则是笃定点头: “嗯嗯,应该就是如此。” 说着,宁雨菡便向着在一旁候着的乳母们招了招手: “快带明珠和曦儿下去吃奶。快!” 可不能饿着了两个小宝贝。 闻言,乳母们当即恭声应是,带着两个小家伙就去了临近的厢房,开始给两位小殿下喂奶。 不过一会儿,原本哇哇大哭的两个小娃娃的哭声,便是戛然而止。 隔得不远,还隐约能够听得两个小家伙咕咚咕咚喝奶的声音。 见状,李元珩不由哑然失笑,转目笑望向宁雨菡: “雨菡,你说的没错!原来,这俩小家伙是真的饿了!” 闻言,宁雨菡也禁不住抿唇笑着一点头,帝妃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皆都禁不住噗嗤一笑,眼角眉梢俱都洋溢着为人母、为人父的喜悦与欢乐。 眼见得气氛正好,周嬷嬷适时上得前来,恭声禀道: “陛下、娘娘,晚膳已备好。这会儿,可要摆膳?” 适才,趁着帝妃二人逗孩子,和两位小殿下互动的功夫,周嬷嬷已十分知机的去到了小厨房,叫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这会儿眼瞅着两位小殿下去吃奶了,陛下和娘娘正好得空,便上得前来,主动请示。 不光是两位小殿下要吃奶,陛下和娘娘也要用膳的啊! 不然,饿着了陛下和娘娘,可怎生是好? 经由周嬷嬷这么一提醒,李元珩也感觉腹中饥饿, 他都饿了,何况雨菡呢? 心中如此想着,年轻帝王当即一挥手: “既如此,便摆膳吧。” 对此,宁雨菡自也并无异议。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便携手向着用膳的花厅而去。 愉快的用过了晚膳,二人又去到院中走了走,消了消食,这便又回返殿中,去到明珠和曦儿所居住的耳房,看了看两个小家伙。 直到眼瞅着两个小家伙打起了小哈欠,宁雨菡这才拉着李元珩离开: “陛下,明珠和曦儿困了,要睡觉了。就让他们好好睡吧。咱们就不打扰他们了。” 小孩子觉多。 不过一会儿就困了,实属正常。 多睡觉,才更有利于小婴儿的成长。 嗯,就让宝宝们好好睡吧! 李元珩虽有些不舍离开,闻言,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嗯,让明珠和曦儿好好睡吧!” 言罢,他又低声吩咐乳母和一干宫人务必小心伺候,这才携着宁雨菡一起离开龙凤胎所居的耳房。 许是打哈欠什么的,真的会传染,而是还是人传人的那种。 这不,才一走出耳房,宁雨菡便禁不住衣袖掩面,打起了哈欠。 一旁的李元珩见状,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柔声道: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去洗漱安置了吧。” 说着,年轻帝王便径直拉着宁雨菡向着寝房而去。 皇帝陛下都发话了,宁雨菡自然不会有异议。 她便就这样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李元珩身旁,任凭着年轻帝王拉着她一路来到寝房。 才一进得寝房,李元珩便道: “先去洗漱吧。” 说着,李元珩又一指隔间的浴室: “朕去那边洗漱,雨菡,你便在这边洗漱吧。” 言罢,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李元珩便先一步向着隔间那边而去。 宁雨菡被皇帝陛下这一系列举动,给弄得一怔一怔的,待到她回过神来,年轻帝王早已被一众宫人簇拥着步入了隔间的浴室。 不过一瞬,那边便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是李元珩在洗漱沐浴的声音。 宁雨菡:“……” 这厮今天怎的这般好说话了? 按照皇帝陛下这几天的尿性和尺度,她原以为,进得寝房,李元珩这厮又得要缠着她,要和她共浴,这样那样,好一通折腾呢。 宁雨菡原本都在心里头预想了许多,打定了腹稿,预备各种劝说游说皇帝陛下,好让他放弃和她共浴的念头了。 结果…… 昭文帝竟然压根就没这意思。 这不,皇帝陛下可不就是一个人去洗漱沐浴了么? 敢情是她想多了啊! 就在宁雨菡兀自暗忖间,初夏领着宫人们准备好了沐浴用的香汤,以及一切洗漱用具。 末了,初夏又上得前来,福了福身,恭声道: “娘娘,奴婢等服侍您洗漱。” 闻言,宁雨菡当即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嗯,好!尔等且服侍本宫洗漱沐浴吧。” 宁雨菡有些莫名,又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旋即也不再多想,而是任凭初夏和碧桃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去往屏风后的浴室洗漱沐浴不提。 待到她洗漱完毕,洗尽铅华,除去钗环,又换了一身寝衣回到寝房,李元珩已经先她一步沐浴完毕。 此时,年轻帝王正着一身白色领口袖口绣龙纹的寝衣,斜倚在榻上,一派悠然的随手翻看着宁雨菡放在榻前的一本游记. 听得脚步声,年轻帝王翻看书籍的手上动作一顿,倏然抬眸朝着前方望去,但见同样身着一身寝衣的宁雨菡款步迈入寝房,李元珩便是勾了勾唇,径直放下手中游记,冲着宁雨菡招了招手: “雨菡,你洗漱完了?快过来!” 皇帝陛下有命,身为嫔妃的宁雨菡哪敢不从? 闻言,她当即点头称是,兀自加快了脚步,向着床榻那边而去。 见此情状,侍立在寝房门口的方进忠,冲着初夏等一众永安宫中服侍的宫人、并一众御前宫人使了个眼色。 初夏等人见状,当即会意,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重重帷幔,这便鱼贯着退出了寝房,只在屋外侍立。 一时间,偌大的寝房内,只余帝妃二人。 而此时,宁雨菡也已娉娉婷婷踱至榻前。 “陛下~” 宁雨菡盈盈望向榻上的年轻帝王,冲着他嫣然一笑,娇滴滴唤了一声。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勾唇浅笑,修长大掌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感受了一下掌心之中那双小手的温度,只觉触手温暖,并不冰凉,李元珩唇角便是一扬: “还好!手并不凉。朕还怕雨菡你沐浴会受凉呢。” 言罢,李元珩微一勾唇,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便是长臂一伸,一把将立于榻前的宁雨菡揽入怀中,兀自往榻上一带…… 第221章 这老六还算是有心 宁雨菡原以为,今儿个有得要好一番折腾呢。 毕竟,皇帝陛下猛如虎。 一连几天都凶猛得很。 想来,今夜也不会例外。 谁曾想,李元珩只是顺势一带,将她拉上了榻,旋即长臂一展,将她纳入他那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就这样抱着她,却迟迟未曾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脊,轻抚着她的秀发,一边柔声道了句: “睡吧。” 言罢,皇帝陛下竟然真的阖上了双眼,一副就打算这般睡去的模样。 这…… 皇帝陛下今夜不这样那样了? 这个老六,是在闹哪样? 所以,是她误会这狗皇帝了? 人家单纯就只想纯睡觉,合着是她自己思想不纯,想太多了? 宁雨菡心中纳闷,试探着小小声开口: “陛下,您这会子就睡了?” 你确定? 说话间,宁雨菡的一双小手抵在年轻帝王厚实的胸膛,努力仰头,想要瞧清楚昭文帝此刻的神色。 这般动作,二人的身子难免摩擦。 宁雨菡无意识的在李元珩怀中蹭了又蹭,拱来拱去。 合着眼的李元珩倏的一下箍住了怀中这不老实的小人儿的纤腰,睁开双眼,垂眸瞄了眼怀中的人儿,一脸的似笑非笑: “看来你精力很旺盛嘛,还不想睡?嗯?不然我们做点别的事?” 他原是瞧着这娇人儿一脸疲惫,心疼她连日来辛劳,还要早起去坤宁宫请安,这才想着今夜放她一马,不折腾她,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谁曾想,这小人儿如此不安分。 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拱来拱去的,四处点火。 李元珩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怎么能忍?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知道么? 不想老实睡觉,是吧? 他完全不介意做些别的事的啊。 毕竟,长夜漫漫。 李元珩在“别的事”这几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且语调极其暧昧、端的是引人遐想。 纵使宁雨菡再迟钝,也秒懂了李元珩的话中之意。 闻言,宁雨菡俏脸一红,慌忙摆着小手: “没有!没有!臣妾哪有不想睡啊?臣妾好困的~” 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宁雨菡还适时掩唇,打了个哈欠。 旋即,她又兀自将头往年轻帝王颈间一埋,乖巧的窝在了李元珩的怀中,娇声道: “陛下,臣妾睡了!您也睡吧。” 言罢,宁雨菡便飞速闭上了双眼。 实际上,她也确实是困乏得紧。 才一闭上双眼,不过一瞬,宁雨菡便是兀自进入了黑甜乡。 见宁雨菡几乎秒怂,乖乖窝在自己的怀中一动不动,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感受到怀中的人儿呼吸均匀,李元珩不由挑眉: 这就睡着了? 看来这妮子真真是累了! 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李元珩长臂一揽,将怀中的娇人儿搂抱得更紧,望着宁雨菡静谧而又甜美的睡颜,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 旋即,年轻帝王也阖上了双眼,搂着怀中的娇娇人儿,就这样沉沉睡去。 这一夜,宁雨菡睡得格外香甜。 待到她醒来,才发现,外头天空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撒到了她的榻前。 这…… 宁雨菡迷蒙的眨了眨眼,忽然间惊坐起身,冲着屋外大声道: “什么时辰了?初夏、碧桃、银屏,你们怎的也不叫我起身?” 她不是一早就吩咐了初夏她们,每日清晨务必叫她起床的么? 每日卯时一刻,她需得去坤宁宫请安。 卯时一刻啊! 瞧这天色,也知道,这卯时一刻必定早过了! 请安第二天,她就迟到。 这恃宠而骄的名头,只怕是要坐实了! 在外间守候的初夏与碧桃,听得宁雨菡的声音,立时快步进得内室,笑道: “娘娘,您醒了!” 见这两个丫头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宁雨菡没好气的瞪了她们一眼,嗔道: “什么事叫你们两个这般开心?不是叫你们每日唤我早起去坤宁宫请安的么?今儿个怎的没唤我?” 闻言,碧桃忙摆手喊冤: “娘娘,您这可是冤枉奴婢们了啊!奴婢等哪里敢不听您的吩咐,不按时叫您起身呢?这可全都是陛下的吩咐!是陛下令奴婢等,不要吵醒娘娘您,务必要让您好好歇息,睡到自然醒的! 奴婢等也都是谨遵陛下之令,按陛下的吩咐行事的啊。” 宁雨菡闻言,不由挑眉: “陛下如此吩咐你们的?” 碧桃闻言忙点头: “嗯嗯嗯,千真万确!陛下确实是如此吩咐的。” 话到这里,碧桃禁不住嘻嘻一笑: “娘娘,您不知,陛下可心疼娘娘了!早起上朝时,陛下怕吵醒娘娘,特意吩咐方公公等人放轻动作,不许发出声响。为此,大家伙儿全程都是蹑手蹑脚,就怕发出一点儿声音,吵醒娘娘您。 陛下还刻意去到隔壁厢房那边洗漱更衣。陛下自己全程也是轻手轻脚,就怕吵到娘娘您呢。” 见碧桃这妮子越说越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宁雨菡不由嗔了她一眼: “打住!陛下也是你能议论的?” 话虽这般说,宁雨菡的心中,却是不由一暖。 暗道一声: 李元珩这老六还算是有心。 不枉她这几日舍命陪君子,舍了老腰陪着他这样那样! 哼。 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 许是睡得足了,精神头也足了。 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一旁的初夏,也不由得笑道: “娘娘,碧桃说的没错。陛下待娘娘您是真好!” 娘娘如此圣宠隆重,他们这些服侍娘娘的宫人瞧着,自然也是欢喜。 大家伙儿都替娘娘高兴呐! 高兴之余,初夏又想到了正事,遂又恭声道: “至于早起去往坤宁宫请安一事,娘娘您也莫要担心。陛下临上朝时,就有言要免了娘娘您的请安。结果晚些时候,坤宁宫那边就传出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卧床不起的消息。 说是昨夜,皇后娘娘突然昏厥。晚间还发起了高烧,请了太医过去瞧了,太医说皇后娘娘需要静养。 如此一来,这请安之事,便也就作罢了。 不但是今日,只怕往后好些日子的请安,都得要免了!” 第222章 制造惊喜 “哦?”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对于谢皇后又再一次卧床不起,这一消息,宁雨菡倒是并未曾有多惊讶。 确切地说,这并不是宁雨菡的关注点。 谢皇后身体康健,亦或者是生病,宁雨菡都并不在意。 她的关注点是—— 今天的请安免了。 并且,往后好些日子,又都不必去请安了。 “不必请安好啊!” 宁雨菡轻笑着道。 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 对此,宁雨菡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不必去请安。 她往后都能够多睡儿。 多好!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微勾,心情很好的冲着初夏和碧桃挥了挥手: “替本宫洗漱更衣吧。明珠和曦儿呢?他们现在可醒了?” 到底是当妈的人。 现在,她一睁开眼,想的便是自己的两个崽。 初夏和碧桃闻言,齐齐抿唇一笑,一边利落的给宁雨菡穿衣洗漱,一边道: “小公主、小皇子才刚醒。” “乳母正给两位小殿下把屎把尿、换尿布,然后,还要给两位小殿下喂奶呢。” 初夏和碧桃,你一言,我一语。 潜台词就是,小殿下他们现在,也正忙着呢。 一时半刻,也不急着见娘亲。 娘娘,您还有充裕的时间洗漱更衣,收拾自己。 待用了早膳,再过去瞧两位小殿下,也是不迟的。 闻得这两个妮子这般一唱一和,宁雨菡不由失笑: 这两丫头! 合着这是怕她迫不及待跑过去瞧明珠和曦儿,衣也不好好穿,早膳也顾不得吃呢。 “知道了!快些给本宫更衣洗漱。本宫先去吃早膳。用过早膳之后,本宫再去瞧明珠和曦儿。” 今儿个她哪里都不去。 她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伴两个小宝贝呢。 不急! 关键是,这会儿去了,说不定还影响宝宝们正常吃奶。 还是算了吧。 天大地大,宝宝们吃饱喝足最大! 初夏、碧桃闻言,当即笑盈盈恭声应是,麻利的替宁雨菡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织锦宫装,头上则是按照宁雨菡的吩咐,随意的挽了个髻,还是只斜插了那支桃花簪。 一番收拾妥当之后,碧桃便搀着宁雨菡,去到了用膳的花厅,而初夏则是先行一步快步出屋,命人将早膳摆好。 宁雨菡心情很好,早膳都多用了小半碗燕窝粥。 三口两口吃完早膳,她便迫不及待去到两个宝宝所居住的耳房。 如昨日一般,宁雨菡才一进耳房,便受到了明珠、曦儿两个小宝宝的热烈欢迎。 柔软的床榻上,刚吃完奶,正在襁褓中,可爱的不时吐着小奶泡泡的两个小家伙,似感受到了娘亲的气息,瞬间都欢乐起来。 两个小小奶团子,一边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手,一边踢蹬着小肉脚,嘴中不停的“啊啊啊啊”。 似是在欢乐的向着自家娘亲打招呼—— 娘亲,你来惹~ 娘亲,早安吖~ 娘亲,你有没有想我们啊? 乍一见得两个小家伙这般可爱模样,宁雨菡的一颗心,霎时间便被他们给萌化了。 当即几步走上前去,抱着两个小宝贝好一通亲香,只逗得榻上的明珠和曦儿咯咯直笑,手舞足蹈。 眼见得这温馨有爱的一幕,一旁的一众宫人并乳母们,也禁不住齐齐笑弯了唇。 耳房内,一室温馨。 * 与此同时 勤政殿 李元珩才刚下朝来到勤政殿,此时,正被宫人们服侍着更衣。 任凭着宫人们殷勤服侍,兀自展臂的李元珩思绪放空,不知怎的,脑海之中便浮现起了宁雨菡的如花娇颜。 忆起这娇人儿昨日发间戴的那支桃花簪,李元珩眸光微闪,遂冲着一旁的方进忠招了招手: “进忠——” 方进忠见状,立时上前几步,摆出了一副听凭皇帝陛下吩咐的模样,恭声道: “奴才在!奴才听凭陛下差遣!” 闻言,李元珩淡淡开口: “去!跟内务府说一声,命他们打造一套独一无二、世间独一份的桃花式样首饰头面。” 话才刚落,年轻帝王便又补充了一句: “叫他们动作麻利着些。尽快给朕打造好!” 方进忠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心中则是暗道: 他原以为陛下唤他,是叫他干什么重要的事儿呢。 没曾想,竟是叫他去传话,命内务府打造这什么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 好端端的,打造这首饰头面做甚? 陛下这也未免有些想一出是一出啊! 心中暗忖间,方进忠转身便欲快步出殿,去内务府传达李元珩之令。 谁曾想,临走前,年轻帝王又挥手将其叫住: “等等!还是叫他们莫要囫囵着瞎做。先叫内务府那边出些新鲜又独一无二的花样与式样图案,呈过来给朕先瞧瞧。待朕挑选好花样与式样之后,再叫匠人们好生打造。” 闻言,方进忠自是恭声应是。 心中却是禁不住犯起了嘀咕: 这么一套首饰头面,竟然令陛下如此上心! 这首饰头面做出来,是要送给谁的啊? 何人能得蒙陛下如此上心、如此费心费力? 咦。 不对。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简淑妃娘娘好似就挺喜欢桃花,发间也常插一支桃花簪。 昨日陛下驾临永安宫的时候,简淑妃娘娘发间插着的好似就是桃花簪来着。 莫非…… 方进忠毕竟人老成精,不过转瞬,心头便已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这也总归只是猜测,而他也不敢多想。 心思百转间,方进忠已退出了勤政殿,一路前往内务府那边传旨去也。 陛下有令,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可不得紧着去办咯? 见方进忠快步离去,李元珩这才默默收回视线。 末了,他又抬眸透过窗棂,向着西南方远眺—— 那里恰好是永安宫的方向。 待到这套首饰头面做好,他便将其亲自送予雨菡,给她一个惊喜。 想必,这妮子定会十分欣喜!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 他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得这娇娇人儿,那一脸欢喜的模样儿了! 也不知这会子,雨菡和两个小家伙可好? 他们在做些什么呢? 好想去永安宫瞧他们娘仨啊! 心中如此想着,眼瞅着宫人们已收拾停当,李元珩遂挥了挥手,遣退一干宫人,自己径直向着御案那边走,开始埋首批改奏折: 他得赶紧批改完奏折。 待到他将这些折子全都批完,他就可以去永安宫瞧雨菡和两个孩子了! 嗯。所以,他的动作得快! 第223章 宁家人进京 这一天,天空晴朗,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好天气。 如此好天气,自也有不少从外地不远万里,远道而来的人们,络绎不绝涌入京城。 而宁家人,也恰好正是在今日进京。 一辆半新不旧的狭小马车,并两辆更加窄小的骡车,刚通过城门,驶入京城,坐在前头那辆马车内的宁雨凤,便犹自兴奋的道: “爹,娘,我们进京了!” 独坐马车内一隅的宁东山闻言,不由长吁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可算是到了!再不进京,为父的这把骨头都快要散架咯。” 这一路颠簸的。 宁东山是腰疼、腿疼、全身疼。 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呼,终于到京城了啊! 一旁的宁夫人谢氏闻言,也是点头笑道: “可不是!路上走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进京了!” 他们从赵县一路进京,路上足足走了好几个月。 这会儿,总算是抵达京城了! 真不容易啊! “爹,娘,京城好热闹!好繁华啊!娘,你看这街道多宽阔!街上人来人往的,好多人啊。那些小娘子身上的衣裳首饰真好看!女儿还从来未曾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衣裳首饰呢。” 听得马车外的喧嚣,宁雨凤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往张望,这一瞧,便被京城的繁华给迷了眼,禁不住开心的叽叽喳喳起来。 宁雨凤只觉得她的一双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 不停的这儿瞅瞅、那儿瞄瞄。 盯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便是有些若不开眼。 听得宁雨凤如此大呼小叫,眼瞅着她这般没规矩的径直掀开车帘,不住的探头探脑,向着外头张望,宁东山便是眉头一皱。 正欲呵斥宁雨凤,训斥她成何体统,长子宁耀祖难掩兴奋的声音,便自马车外传来: “爹,娘,京城不愧是京城,真乃大胤一等一的繁华富庶之地。赵县那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小地方,和京城压根儿就不能比啊!” 不止是宁雨凤,骑在那膘肥体壮、体型健硕的高头大马上,与马车并排而行的宁耀祖,也同样被这京城的繁华给迷了眼,不停的这瞧瞧、那儿瞅瞅,一边瞅,还一边连连感叹。 就在宁耀祖说话之际,前方不远处,有公侯之家出行,一水的香车宝马逶迤而过,后头跟着穿金戴银、一身绫罗的仆从,端的是富贵荣华、排场极大。 这一行才刚刚经过,又一行丝毫不逊于这行人排场的车马人群,从相反的方向逶迤而过。 端的是车水马龙,繁华气派。 见状,宁耀祖眸中闪过艳羡,禁不住啧啧: “爹、娘,你们瞧瞧这往来行人的穿戴和排场!京城的达官显贵可真多!” 闻言,宁东山口中的训斥之语一噎,下意识挑帘朝着外头望去。 只一瞧,宁东山也同样与一双儿女一般,被这京城的富贵繁华景象,给生生迷住了眼: “耀祖,你说的没错!这京城的达官显贵就是多啊!” 望着街上的繁华景象,宁东山瞪大了双眼,连连点头。 见自家老爷和一双儿女一副艳羡模样,宁夫人谢氏却是以帕掩唇,轻笑道: “老爷、耀祖,你们何须艳羡街上的这些人?现如今,咱们家,不也是达官显贵了么?咱们又何须羡慕旁人!” 宁东山闻言,明显有些莫名,眼露迷茫: “夫人,你……何出此言啊?” 想他宁东山,出生寒门,早年不过一介耕读人家。后侥幸考上了个同进士,才堪堪改换了门庭。 不过也只是做了个小小七品县令。 如今,就连这七品县令的官身都没了,就是一介白身,怎么又和达官显贵扯上边儿了? 这也不搭啊! 宁夫人谢氏闻言,又是掩唇一笑,眉眼间满是得意: “老爷,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家三丫头,如今可是陛下宠妃,膝下还育有皇长子、皇长女,咱们现如今怎么着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吧?如此,还不算是达官显贵?!” 说实话,谢氏也是万万没想到,宁雨菡这个在家中毫无存在感的懦弱庶女,竟能在皇宫之中站稳脚跟,一跃成为陛下宠妃。 并且,肚皮也争气。 入宫不久,便怀生龙裔,一路高升,不过一年便被晋为了四妃之一的正一品简淑妃。 更是抢在皇后和旁的嫔妃前头,为陛下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对此,谢氏也是多有腹诽,心中难免羡慕嫉妒: 早知道,当初她就送自己的亲生女儿——雨凤去采选了。 说不得,如今成为陛下宠妃、诞下皇长子、皇长女的,便是她的亲生女儿雨凤了! 而她,就是皇长子福王、和皇长女福慧公主的亲外祖母! 不过…… 罢了。 三丫头得陛下宠爱,也挺好。 他们一家子也少不得能够在其中捞些好处。 反正,以宁雨菡那懦弱胆小的鹌鹑性格,还不是任凭他们予取予求么? 呵呵。 原本,宁东山丢了官位,成了白身,谢氏还挺惋惜难过的。 谁曾想,宁家的祖坟竟是冒了青烟。 这不,就否极泰来了么? 丢了官位,又如何? 不过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丢了就丢了吧。 如今,他们可都是皇亲国戚了呢。 他们一家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呐! 越想越是得意,宁夫人谢氏禁不住眉飞色舞,端的是一派喜气洋洋。 而闻得谢氏的话,宁东山也犹如恍然大悟一般,猛的一拍额头: “瞧我!为夫怎的将这茬儿给忘了?” 言罢,宁东山也不由得捻须一笑,面上也是难掩得意: “夫人说的是!如今,为夫可是当朝一品淑妃的父亲,福王殿下和福慧殿下的亲外公,可不正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么?哈哈。” 有宁雨菡这个三女儿在,往后,他自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或许,他还可以再谋划谋划,叫三女儿在陛下面前,替自己求求情,说项一番,让他重新为官。 这次,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小小七品县令了吧? 他好歹也是简淑妃的父亲,皇长子、皇长女的外祖父,怎么着也得给他个四品的京官当当吧? 第224章 简淑妃娘娘其实并不待见这些家人 马车外头的宁耀祖,自然也将父亲母亲二人之间的对话,给听了个真切。 闻言,他禁不住眸光大亮: 对啊! 现如今,他们也都是皇亲国戚了。 所以说,将几个庶妹拿来攀附权贵,真真是做对了! 如今,有了三妹这个“东风”,他也能好好谋划一番自己的前程。 正所谓,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哈哈。 不同于宁东山夫妻与宁耀祖的欢喜与得意,闻得爹娘的话,原本还一脸兴奋的瞅着外头街景的宁雨凤,不由得撇了撇嘴,眸中掠过一抹不甘与不屑: 呵,宠妃? 凭宁雨菡区区一介庶女,她也配?! 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哼。 一想到,从前在家中毫无存在感,懦弱胆小,被她视为草芥的庶姐,如今竟然贵为天子宠妃,位居四妃之一的正一品淑妃,宁雨凤心中便既羡且妒,心里头憋闷得很。 一时间,倒是也没心情,再去瞧街上的热闹与繁华了。 宁家众人各怀心思,各自于心中,暗自打着他们的小九九。 而就在他们暗自盘算之际,马车已经一路拐进了一个胡同,在一间不大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前方,几名身骑骏马,一身利落劲装的年轻男子一勒缰绳,驱马停下,其中那名为首的男子侧身望向身后马车,兀自开口道: “宁翁,我们到了!” 他们都在金吾卫中当差。 年前得了将简昭仪…… 哦,不,现如今,已经是简淑妃娘娘了! 年前,他们几人受上峰指派,前往青州赵县,接送宁家众人前往京城。 因着宁东山已被罢免了官职,此时乃是白身,不好称呼他一声大人、亦或者是老爷。 而此人好歹也是简淑妃之父,是以,年轻军官在称呼上,还算客气,常以“宁翁”相唤。 不过,上峰也并未曾交代过,要对宁家人有什么特殊优待。 未曾给他们准备车马,以至于,宁家人只能挤在破旧窄小的马车、骡车中出行。 而在京中,给他们安排的宅院,也不过是一处小小宅院。 与宠妃家眷的名头,着实不甚相配。 常年在金吾卫任职的,个个都是人精。 最是能够体会上头的意思。 这不,这几名金吾卫军士就禁不住于心中暗自嘀咕: 难不成,宫中那位简淑妃娘娘,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好,这位娘娘其实并不待见这些家人? 不得不说,这几名金吾卫的军士真相了! 然而,宁家众人却并没有这几名金吾卫军士这样的觉悟,乍一听说到了,宁东山与谢氏便乐呵呵的探出了头,乍一瞧见面前这小宅院,宁东山和谢氏便是齐齐一皱眉: “这……是不是搞错了啊?这就是我们在京城的落脚处?” 这么小的宅子,看起来还这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一点都不大气,这哪里符合他们眼下皇亲国戚的身份啊? 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并未曾弄错。宁翁,这便是你们在京城的居所。” 为首的军士十分肯定的道。 说着,他又一副公事公办模样,冲着宁东山一拱手: “宁翁,既已将尔等平安送到京城。我等便先告辞了!” 这会儿俨然已经来到京城,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可以回去向上峰复命去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可不想留下来,同宁东山这厮废话! “不是,你们这就要走了?” 宁东山闻言,明显有些傻眼。 一旁的谢氏也是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不满,复又眼珠子一转,冲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金吾卫军士笑道: “几位有事,自去忙吧。只是,还请几位给宫中的简淑妃娘娘带句话,就说经年不见,我们一家人对她甚是想念,如今,咱们一家子也都来了京城,就想着能够立时进宫与她相见才好呐!” 在谢氏看来,这些人既得了令,前来接送他们一家子来京城,自然也是有办法上达天听,替自己捎这么一句话的。 闻言,为首那名金吾卫军士,则是一颔首: “夫人放心!简淑妃娘娘自会知晓你们已抵达京城的。” 他们回去复命后,上峰应是会将宁家人抵达京城之事上报。 而此消息,应是很快便能传到宫中那位简淑妃娘娘的耳中。 至于简淑妃娘娘愿不愿意见宁家众人,那便不关他们的事了。 说话间,这名军士又转目望向宁耀祖。 宁耀祖见状,这才不情不愿的自那匹健硕大马上下来,把这匹上好的骏马还给了金吾卫的众军士。 眼瞅着军士们骑着骏马离开,宁耀祖颇有些不舍: 这样的好马,之前自己碰都没碰过呐! 也就是这一路上,才骑了骑。 他还没有骑够呢! 见他这幅不舍的模样,谢氏不由嗤笑: “儿啊,眼皮子不要这么浅。眼光得要放长远些。” 闻言,一旁的宁雨凤则是直皱眉,望向面前的小宅院,颇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 “娘,我们真要住这里?” 虽然,他们在赵县的家,和这里其实也差不多。 不过,刚刚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对于这等寒门小户,宁雨凤自是看不上的。 “先凑合着住住吧。” 谢氏闻言,也是一撇嘴。 显然,对这小宅院也很是不满意。 说着,她又睨了一眼自己所出的一双儿女,笃定且自信的扬唇一笑: “放心!宝马会有的。大宅子也会有的!” 还有那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末了,谢氏径直一挥手: “一切待到咱们进宫见了三丫头再说!” 闻言,宁耀祖、宁雨凤两兄妹,当即齐齐应是: “是!母亲!我们都听母亲的!” 与此同时 挤在后头骡车中的柳姨娘和宁耀威娘儿俩,此时,也有着他们的别样心思。 “姨娘,这京城可真是繁华啊!他们都说三姐做了皇帝宠妃,还生下了皇长子、皇长女,那我岂不就是国舅爷了?姨娘,那我以后,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愁了?不用努力,也能够享福了!” 宁耀威也同样被京城的繁华给迷了眼,面上难掩兴奋,只觉那泼天的富贵,正向着他招手。 整个人开心到不行。 坐在他身旁的柳姨娘也是一脸的欢喜,闻得亲生儿子的话,不由得连连点头,面上满是得意: “那是自然!三丫头可是从为娘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她如今出息了,自然也少不得咱们娘儿俩的好处。她是威儿你亲姐,自是该为威儿你铺路的!威儿,那泼天的富贵,正在等着咱们娘儿俩呢!你就放心吧!” 柳姨娘和宁耀威母子二人,有说有笑,开心得意得忘乎所以,一直窝在一旁角落里的宁耀仁,却是直叹气…… 第225章 三妹命真好! “三弟、柳姨娘,你们快莫提这些了!三姐在宫中也是不易,你们还是莫要让三姐为难得好!” 耳听得柳姨娘和宁耀威,在那里各种盘算着如何找宁雨菡索要好处,坐在一旁角落中的宁耀仁的眉头,越皱越紧,终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然而,柳姨娘和宁耀威又哪里肯听劝? 闻言,当即嗤之以鼻: “仁哥儿,你这怕不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吧?” 柳姨娘阴阳怪气的道。 一旁的宁耀威闻言,也是点着头,嗤笑一声: “就是!我是三姐一母同胞的亲弟,她自然凡事都得紧着我!任凭我予取予求。至于二哥你嘛……在三姐面前估计就没有那么好说话咯。毕竟,不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头跑出来的,情分不同,分个亲疏远近。这总归是要差一些的嘛。 二哥,你还真不好向三姐提这提那的。哈哈。” 恰在这时,前头宁东山与谢氏有令,叫大家下车,柳姨娘、宁耀威母子便也不再去管愁眉苦脸的宁耀仁,母子二人得意洋洋的一起下了骡车。 徒留下宁耀仁在那里皱着眉,一个劲儿摇头叹气: “你们……唉!” 他是怕自己占不到三姐的便宜么? 他是担心身在宫闱的三姐啊! 见他这副模样,一直缩在骡车一隅,未曾出声的宁雨薇不由奇道: “三妹她得蒙圣宠,生下皇子皇女,成为陛下宠妃,这是好事啊!二弟,你怎的满脸愁容呢?” 提起这位宠妃亲妹,宁雨薇憔悴苍白的面上,浮起一抹艳羡: 三妹命真好! 可以入宫为嫔为妃,如今,更是做到了一品淑妃的位置,膝下还育有皇长子、皇长女。 真真是叫人羡慕! 哪里像她—— 花样年华,就被送与五六十岁的老头为妾,在后宅之中受尽磋磨,前不久,那老头和青州一干官员一起受到牵累,被罢免,一时间受不了刺激,竟是两腿一蹬,直接去见了阎罗王。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膝下空虚,没有一子一女傍身,更是被夫家直接扫地出门,两手空空、身无长物,不得已回到了娘家,受尽宁家上下的白眼。 父亲与嫡母都道她晦气、没用。 若不是得知三妹怀上龙裔、成为今上宠妃的消息,而他们又被接来京城,只怕父亲与嫡母便要再“卖”她一次了! 宁雨薇越想,心下越是黯然,对于好命的成为了皇帝宠妃的三妹,也是越发的羡慕。 禁不住于心中再次感慨: 唉,三妹的命,是真好啊! 不同于宁雨薇的满心艳羡与疑惑,闻得这个大姐的话,宁耀仁又是一叹: “大姐,你以为,这宠妃是这般好当的?” 盛宠隆重又如何? 这其中要遭受多少风刀霜剑、艰难险阻?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想三姐一个无甚家世背景的女子,想要在深宫之中站稳脚跟,这是何其不易? 三姐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她容易么? 这些人,怎的都只见三姐的风光,不知三姐的艰难与不易呢? 三姐在宫中的生活已经够不易了。 他们干嘛还要给三姐添乱? 真是…… 思及此,宁耀仁又禁不住再次摇头叹气。 叹息过后,小小少年却又倏然转目,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是位于京城之巅,紫禁城的方向。 宁耀仁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与惦念: 不知三姐现如今可好? 一年不见,他着实有些想她了呐! * 宁家人的入京,犹如一粒小沙粒投入到大海,压根未曾泛起任何涟漪,也未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毕竟,宁东山不过一介白身,又乃是寒门出身,并非什么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 说白了,就是那不起眼的小门小户。 这样的一家人,自是不会受到任何关注。 即便他们乃是宫中简淑妃的家人,也不会例外。 而那几名金吾卫的军士,也已直奔衙门复命—— 他们幸不辱命,已将宁家众人接送至京城,安置在指定的那座小宅院。 而这几名军士的上峰,则是再将这一消息,层层上报,终于在傍晚时分,将这一消息,呈报至御前。 勤政殿 李元珩正端坐于御案前,埋首专心的批改着桌上的折子。 而方进忠,则是一直默默侍立在不远处。 就在这时,刚刚出去了一会子的小许子,又轻手轻脚的进得殿中,走到方进忠身旁,附在方进忠的耳畔耳语了几句。 方进忠闻言,点了点头,摆出一副“知道了”的表情,复又冲着小许子挥了挥手。 小许子见状,这便又冲着方进忠一拱手,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大殿。 御案前的李元珩,将这一幕瞧了个正着。 不过,他这会儿却并未曾多言,全程连眼皮都没掀,只飞速的批改着最后几本还未曾批阅过的奏折。 待到他笔走龙蛇的批改完最后一本折子,将手中狼毫笔往笔洗中一放,又将这份折子往成堆的、已被批改够的奏折上一扔,李元珩这才转了转早已有些僵硬的脖颈,活动了一下筋骨。 见他如此,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也是赶紧几步上得前来,熟络的替皇帝陛下捏肩。 毕竟是经年伺候昭文帝的老人,方进忠手上的力度把握得极好,被他这般揉捏着,李元珩舒服的眯了眯眼,一双桃花眼微阖,却是冷不丁轻启薄唇: “进忠,小许子刚刚向你禀报了何事?” 听得皇帝陛下相询,方进忠不敢有何隐瞒,当即恭声禀道: “禀陛下,小许子刚刚来禀,说是简淑妃娘娘的家人已经进京了,如今,已被安置在同福胡同的那处小宅院中。” 李元珩闻言,不由挑眉: “哦?宁家人进京了?” 方进忠点头: “确是如此!陛下,可要将此消息告知简淑妃娘娘?” 方进忠是想这,这些人,毕竟是简淑妃娘娘的家人。 才有此一问。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朕亲自与她说。” 言罢,李元珩便径直起身,沉声吩咐道: “摆驾永安宫!” 得! 陛下这是又要去永安宫探望简淑妃娘娘和两位小殿下,然后用晚膳、逗孩子、留宿走起了啊。 方进忠一边如是想着,一边笑呵呵恭声应是,飞速命人备好御驾。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向着永安宫而去…… 第226章 封妃大典提上日程 永安宫 宁雨菡正在逗娃。 这会儿,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才刚刚睡醒,被乳母们抱到正殿中。 宁雨菡将两个小宝宝安置在临窗的大炕上,拿着特制的金铃铛逗弄着两个小娃娃。 听得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音,襁褓中的明珠和曦儿禁不住手舞足蹈,嘴中不时“啊啊啊啊”,好似在说—— 咦,这是什么吖? 什么声音这么悦耳? 娘亲,这个东西它会发出好好听的声音诶。 它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吖~ 娘亲把它给我们玩玩叭~ 宁雨菡被小家伙们的可爱模样,给直接逗乐。 就在这时,守在殿内口的小安子突然高声道: “陛下驾到——” 紧接着,一身玄色绣龙纹常服,头戴墨玉冠的年轻帝王,便在宫人们的簇拥之下,款步踱入殿中。 见状,宁雨菡也顾不得不逗孩子了,当即从炕上下来,冲着昭文帝一福: “参见陛下~” 却是对皇帝陛下的到来,着实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毕竟,自他出月子之后,这些天来,昭文帝几乎日日都会来她的寝宫。 日日都在永安宫用晚膳、然后直接留宿。 就好似那现代的老公,每天下班按时打卡回家似的。 这会儿,乍一见得皇帝陛下到来,宁雨菡并不奇怪。 不过,宁雨菡还是做足了礼数接驾,笑盈盈欢迎李元珩的到来。 不得不说,对此,年轻帝王也是相当满意。 见得这娇娇人儿笑盈盈过来迎他,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心情那是肉眼可见的好。 兀自加快脚步,大长腿一迈,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自顾自伸出修长大掌,一把将眼前人儿扶起,柔声道: “雨菡,无需多礼!” 说话间,年轻帝王便是长臂一揽,箍住了宁雨菡的纤腰,笑道: “大老远的,就听到明珠和曦儿在那里“啊啊啊啊”了。这两个小家伙是在干什么呢?走!咱们去瞧瞧。” 说着,李元珩便揽着宁雨菡,向着临窗的大坑而去。 他一早便瞧见,龙凤胎都在那边了。 一整天未曾见到这两个小家伙,李元珩这个做父皇的,还挺想他们的。 不行!得赶紧去瞧瞧这两个小家伙去! 几步来到炕前,李元珩便一脸欢喜的抱抱明珠、又抱抱曦儿,对着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便是好一通亲香: “父皇的小乖乖,今天有没有想父皇啊?嗯?” 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小小的两个奶团子,却好似听得懂李元珩对他们说的话一般。 闻言俱都是“无齿一笑”,兴奋的挥着小手手、蹬着小肉脚,在那里好一通咿咿呀呀。 仿佛在说—— 想哒!想哒! 明珠和曦儿今天有想父皇哦! 超级想哒~ 父皇有没有想我们吖? 见他们如此,李元珩愈发的欢喜,唇角禁不住上扬,抱着两个小宝贝便是不撒手,又是对着这两个小家伙好一通亲香。 一旁的宁雨菡,将昭文帝和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看了个正着,不由得唇角微翘,转目冲着侍立在她身后的银屏挥了挥手,悄声吩咐道: “去!叫周嬷嬷跟小厨房说一声。赶紧准备晚膳。记得多备几个陛下爱吃的菜!” 闻言,银屏立时恭声应是,迅速退出大殿。 见状,宁雨菡只是微一勾唇,便径直转身,上得前去,开始和李元珩一起逗弄两个小娃娃。 不过一会儿,两个孩子便饿了,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宁雨菡便命乳母将这两个小的带下去吃奶不提。 而她自己,则是携了李元珩一起去往花厅共用晚膳。 晚膳之后,他们二人又去到明珠和曦儿所居住的耳房,陪伴逗弄了一会儿两个小娃娃,待到见得明珠和曦儿纷纷打起了小哈欠,宁雨菡这才拉着恋恋不舍、把不想离开自家两个娃写在脸上的皇帝陛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好好看顾福王和福慧公主。若是他们有任何不妥,速来禀报!” 冲着乳母和一众嬷嬷们再三叮咛,李元珩这才踏出耳房。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宁雨菡唇角微翘,眸中闪过一抹温柔: 不管怎么样,昭文帝待龙凤胎是真好! 她能明显感受到,这个帝王对这两个孩子的爱。 那一颗拳拳的慈父之心,是真真的! 起码现在是如此! “怎么了?怎的这般望着朕?” 就在宁雨菡望着身旁的年轻帝王,兀自陷入怔愣间,李元珩却是冷不丁转目望向她,冲着她一挑眉,道。 被皇帝陛下这么一问,宁雨菡瞬间回神。 敛下心中思绪,宁雨菡扬眸,笑意盈盈望向身旁的年轻帝王,抬手一把挽过李元珩的胳膊,冲着他嫣然一笑: “陛下~,今儿个天气不错,咱们去院中散会儿步吧。” 这便是不欲去接李元珩的茬,回答他的话,而是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了。 闻言,李元珩弯了弯唇,却也并没有反驳宁雨菡的这个提议,而是径直一点头,朗声笑道: “嗯,好啊!那朕便陪雨菡你去院中走走!” 言罢,帝妃二人相视一笑,李元珩兀自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携着她向着永安宫的小院而去。 两个人携手在院中逛了一会儿,似想到了什么,李元珩突然道: “对了,雨菡,你的封妃大典,也阖该提上日程了。” 宁雨菡闻言,脚下的步子一顿,倏然转目望向李元珩,挑了挑眉: “嗯?封妃大典?” 迎上宁雨菡那疑惑而又不确定的目光,李元珩兀自笃定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嗯,没错!就是封妃大典。按例,册封四妃,必都会举行一场正式的封妃册封大典。 之前,你还在月子里,是以,朕只是颁下册封你为一品简淑妃的旨意,却并未曾为你举行正式的封妃册封大典。如今,雨菡你既然出了月子,且身体康健,这封妃大典,自然也该提上日程了! 今日,朕已命钦天监选取吉日几时,为雨菡你举行封妃大典!” 宁雨菡闻言,不由恍然: “原是如此啊!” 言罢,宁雨菡当即笑盈盈一福身: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第227章 红烛帐暖 宁雨菡不会拒绝这场封妃大典。 既是按例,四妃都有这么一场封妃大典。 她又为何要拒绝? 为了博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么? 可,那是皇后才要走的路线。 她一个妃妾,完全没必要! 于是乎,宁雨菡二话没说,便直接谢恩,这便也是承了昭文帝的情。 而她的反应,很明显也取悦了李元珩。 见状,年轻帝王朗声一笑,顺势一把扶起宁雨菡: “雨菡,你放心!朕一定为你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封妃大典!” “陛下~” 宁雨菡闻言,抬眸望向年轻帝王,娇声唤了一声,美眸中满是感动与无限情意。 迎上佳人的目光,李元珩心神一荡,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神拉丝,端的是情意缱绻。 气氛正好,心随意动间,李元珩长臂一伸,倏的一下将宁雨菡给打横抱起,抱着她快步向着寝殿方向而去…… 红烛帐暖度春宵,寝殿内一室旖旎。 只到云消雨散,宁雨菡累得动都不想动的窝在李元珩怀中,正欲沉沉睡去,而年轻帝王则是一脸弥足的将宁雨菡箍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怀中娇人儿的如瀑秀发、以及背脊。 临睡之际,李元珩忽的想起什么,冷不丁开口道: “对了,雨菡,忘了跟你说了。宁家人今日已经进京了。” 闻言,原本睡意正浓的宁雨菡,霎时清醒,顷刻间睡意全消: “哦?他们进京了?” 宁雨菡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轻“哦”了一声。 年轻帝王则是将下颌轻轻抵到宁雨菡的螓首上,轻轻摩挲: “雨菡可要见见他们?不若明日朕召他们入宫?” 一副十分好说话。 若是宁雨菡此刻说想,他明日便将宁家人接到宫中来的模样。 宁雨菡闻言,却是笑道: “还是不必了吧。恐他们贸贸然进宫会有所冲撞。待臣妾遣人教授他们些规矩礼数,再说吧。” 其实,宁雨菡就是推辞、婉拒了让宁家人明日进宫之事。 然而,一番话却说得冠冕堂皇。 貌似还十分合情合理。 毕竟,宁家人长年呆在赵县那样的穷乡僻壤。 对于京中、宫中的规矩和礼仪,都是一概不知。 贸贸然让他们进宫,搞不好还真是会冲撞到宫中的贵人。 确实是应该好好教授一下他们规矩礼数才行。 不过,实际上,宁雨菡其实也对见宁家人这档子事儿,并不感兴趣。 若是真要见,宁雨菡也只想见一见二弟宁耀仁。 这是她在宁家,唯一感受到的温暖的存在。 也不知二弟耀仁,这一年来,过得如何? 脑海中倏然浮现宁耀仁那小小少年的身影。 宁雨菡眸光微闪,想了想,又倏然仰头,盈盈望向与她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 翌日早晨 同福胡同 宁家人所居的那处小宅院 一大清早,宁东山、谢氏,并一双嫡子、嫡女,正在正屋里吃着早膳,守门的仆人便颠颠儿的奔了进来: “老爷、夫人,宫里头来人了!咱们家三小姐……简淑妃娘娘派了人过来!” 闻言,原本还正犯着困,迷蒙着双眼,昏昏欲睡中的宁东山,瞬间清醒,一双原本眯缝中的双眼,登时瞪得老大: “什么?三丫头派人过来了?” 一旁的谢氏闻言,则是一喜: “三丫头这么早就派人过来了?这是要接咱们进宫去瞧瞧呐!” 谢氏颇有些想当然的道。 显然,宁东山和宁耀祖、宁雨凤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乍一听得谢氏这么说,这三人俱都是一喜。 宁雨凤更是唇角微翘,一脸得意的轻哼一声: “哼,算她识相!” 她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瞧瞧皇宫里头的繁华呢。 宁雨菡这庶姐,还算上道! 与此同时,正在耳房内用早饭的柳姨娘,也带着宁耀威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宁耀仁与宁雨薇。 “老爷,三丫头派人来了?她这是惦记着我们娘儿俩。一听说我们到了京城,就迫不及待的要接我们娘儿俩进宫一聚呐!” 柳姨娘一脸的喜笑颜开。 她身旁的宁耀威,也是一脸得意又开心的猛点头: “爹,姨娘说的没错!三姐这是想我和姨娘了呢。哈哈。” 原本,柳姨娘身为妾室,是要在谢氏用膳时,在一旁侍立伺候着的。 不过,随着宁雨菡的晋升,柳姨娘也一路水涨船高,这些日子以来,在宁家享受了诸多礼遇。 现如今,用膳的时候,宁东山和谢氏也没叫她在一旁伺候,而是叫她和几个庶出子女,一同在耳房用膳。 自从得知宁雨菡成为陛下宠妃的消息,柳姨娘和宁耀威母子二人便好不得意,常常把自己是当朝宠妃亲母、亲弟,挂在嘴边,一如此刻这般。 见状,谢氏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哼,柳氏这贱蹄子! 仗着三丫头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 这会儿,他们母子也都抖起来了! 看在三丫头这个宠妃的面儿上,她且再容这母子俩几天。 之后…… 哼! “宫里头来人了!走!走!走!咱们去迎一迎!” 宁东山兴奋的倏地一下自椅子上站起,一迭声道。 见状,一旁的谢氏却是嗔道: “老爷,瞧你!这宫里头来的人再大,还能大得过咱家三丫头?我们可是三丫头的父母,哪有咱们出去迎他们的?咱们啊,只管安坐,等着他们过来拜见咱们就成!” 宁东山闻言,甚觉有理,不由捻须而笑: “嗯,夫人说的极是!哈哈哈。” 宁耀仁与宁雨薇二人,站在小角落里,如两个透明人一般,不发一言。 宁雨薇面上有些艳羡与神往。 显然,对于进宫,也是隐有期盼。 而宁耀仁,则是兀自皱眉不语。 对于父亲他们的表现,宁耀仁明显很不赞同。 不过,对于进宫,宁耀仁也是有所期盼的。 倒不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向往宫中富贵,而是,若是进得宫去,他便能够见到三姐了。 对此,宁耀仁很是期待。 而就在宁家众人各怀心思、又兴奋得意不已之际,管家已经十分殷勤的一路领着宫中来人,来到了正屋…… 第228章 宁家人休想! “姚姑娘、杜公公,您二位,这边请!” 管家一边一个劲儿点头哈腰,一边向着身后的一男一女,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笑道。 这一男一女,便是宫中来人。 两个人都很是年轻。 男的一身有品阶的内侍打扮,一看便知是位宫中颇得脸的小公公;而女的则是一身绫罗宫装,头上的首饰虽不多,却也是样样金贵讲究,一看便知是主子跟前得力的大宫女。 而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碧桃与小喜子。 碧桃本姓姚,而小喜子则是姓杜。 是以,管家才一路以“姚姑娘”、“杜公公”相称。 而碧桃与小喜子,便是奉命过来教授宁家众人规矩礼数之人。 管家一路将碧桃和小喜子,领到宁东山与谢氏跟前,一指在椅子上安坐的宁东山与谢氏,道: “姚姑娘、杜公公,这便是我们老爷、夫人。” 说着,管家又一指碧桃和小喜子,笑着给宁东山、谢氏介绍道: “老爷、夫人,这两位是宫里头来的姚姑娘和杜公公。他们两位,是奉了咱们家三姑娘——宫中的简淑妃娘娘之命前来的呐!” 提起这位三姑娘,现如今的简淑妃娘娘,管家便是禁不住眉开眼笑,一脸的与有荣焉。 谁能想到,宁家这样的门户,竟是祖坟冒青烟,飞出来了这么一只金凤凰呢。 之前在家中,无甚存在感的小透明鹌鹑三姑娘,竟是一入宫门,便是一飞冲天,如今,竟成了有子有宠的皇帝宠妃。 不止宁家众人为此得意嘚瑟不已,就连包括管家在内的一干下人,也是难掩欢喜与得意呐。 这可是宁家上下的头等荣耀与喜事。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的便是这般了! 哈哈。 君不见,这宫中都来人,到了他们宁家了么? 这若是换做是以往,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呐! “哦?你们是三丫头派来的?三丫头怎么说?她可是派你们过来接我们进宫的?” 闻得管家的话,谢氏一派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斜眼瞥了碧桃和小喜子一眼,一派倨傲的道。 在她看来,来人不过是两个奴才—— 三丫头宁雨菡手底下的奴才。 在谢氏印象之中,宁雨菡一向都是任凭她搓圆捏扁的。 那三丫头,谢氏尚且没放在眼里,又怎会把她手底下的奴才,给看在眼里呢? 是以,在面对碧桃和小喜子时,才会是这般态度。 端的是轻慢又倨傲至极。 见她如此,碧桃与小喜子便是齐齐一皱眉。 碧桃更是直接小脸一板,冷斥道: “大胆!什么三丫头,不三丫头的!没规矩!要称简淑妃娘娘!” 闻言,小喜子也是板着脸点头: “没错!还请夫人慎言!如今,我们娘娘贵为正一品淑妃,由不得人轻慢。夫人这般妄言,是藐视天家,不敬皇家么?” 闻言,谢氏面色登时大变: “我……我没有!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莫要血口喷人!” 说着,谢氏又怒瞪向碧桃和小喜子二人,兀自冷哼道: “你们两个狗奴才!竟敢对本夫人这般说话!知不知道本夫人是谁?啊?” 她可是眼前这两个狗奴才的主子的嫡母啊! 简淑妃又如何? 再是厉害,还敢不敬她这个嫡母不成? 他们主子都不敢把她怎样,这两个狗奴才,竟然狐假虎威,敢训斥她? 放肆! 碧桃和小喜子闻言,面上却是全然没有丝毫惧意。 碧桃更是直接回以谢氏一计冷哼: “奴婢不才,乃永安宫一等宫女,内廷从六品女官。敢问夫人是几品命妇?” 待到碧桃一番话落,小喜子也笑道: “咱家乃永安宫首领太监,为从六品内监。夫人,您呢?” 说着,小喜子又转目望向安坐在一旁的宁东山: “若是咱家没记错,宁老爷已被免去官职,如今已是白身。按大胤律,无品白身及其家眷,在面见有品阶的内监、女官时,是需得行礼的。宁老爷、宁夫人,您们说,是吧?” 闻言,原本还摆出一副太爷款儿安坐着等碧桃、小喜子向他行礼的宁东山,登时面色一白,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冲着碧桃和小喜子一揖: “杜公公、姚姑娘,是在下和拙荆失礼了!” 说着,宁东山又瞪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谢氏,斥道: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起来给杜公公和姚姑娘行礼?” 被宁东山这么一声斥,呆怔中的谢氏也陡然回神,再无之前的倨傲之色,白着脸起身,不情不愿的向着碧桃和小喜子行礼。 心中则暗道一声: 晦气! 她原以为,对方是三丫头身边的奴才。 谁曾想,这三丫头如今真是今非昔比,出息了! 就连她身边的奴才,也都是有品阶的女官、内监。 从六品? 好家伙! 他们老爷之前也不过才是个七品小官而已。 眼前这两个奴才,竟是比他们老爷之前的官阶还要高。 思及此,谢氏既憋屈窝火,又满心羡慕嫉妒恨。 却也是无法。 毕竟,大胤律法摆在那里。 纵使是她简淑妃的嫡母又如何? 对方这般计较起来,她一个白身之妻,还是得要乖乖给他们行礼! 啊,真真是气煞她也! 一旁的宁耀祖、宁雨凤等人,被眼前的一幕给唬得一怔,见得宁东山、谢氏俱都齐齐向着碧桃、小喜子行礼,宁耀祖和宁雨凤兄妹俩彼此对视一眼,这便也都不情不愿的齐齐向着碧桃和小喜子下拜。 其余人等见状,也都依葫芦画瓢,纷纷下拜。 一时间,宁家人俱都向着碧桃与小喜子二人拜倒。 见此情状,碧桃和小喜子彼此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俱都划过一抹解气: 他们可都是自主子刚入宫那会儿,便在主子身边伺候的。 主子虽然从来未曾提及过她在家中的境遇,他们这些贴身服侍主子的,却多少也了解一些主子未进入宫前,在家中的境况。 主子的所谓家人—— 也就是,眼前的宁家人,待主子可不怎么样。 他们当初不顾主子的死活,不给钱、不给物,什么也不给,还把明翠那糟心玩意硬塞给主子,给主子添堵。 这会儿,见主子风光了,又开始摆起了主子父亲、嫡母、家人的谱儿,那脸上就差没有写着一行大字—— 我想从这个宠妃女儿(姐姐)(妹妹)身上捞好处。 呵,想得美! 他们这是在做梦呢。 且不说主子,有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在。 宁家人就休想! 第229章 狠狠关照 “姚姑娘、杜公公,这礼也行过了。现在是不是该带我们进宫去了?” 不情不愿的行完礼之后,谢氏咬牙道。 直到这时,她还想当然的认为,宁雨菡一大清早遣了人过来,为的就是接他们一家人入宫。 心中如此想着,谢氏望向碧桃、小喜子二人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更是冷哼一声: 你们这两个狗奴才,给本夫人等着! 待到本夫人入宫见了三丫头,本夫人要叫你们两个好看! 你们那主子,都一直被本夫人轻松拿捏,何况是你们? 本夫人要让你们死! 乍一听得谢氏的话,一旁的宁雨凤立时来了精神: “这就要入宫了么?不行!我要先去换身衣服、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说着,宁雨凤便转身欲往她的闺房走。 其余一众宁家人,也都跃跃欲试。 好似笃定碧桃、小喜子前来,就是为了接他们入宫似的。 然而,宁家一众人等,却注定是要失望了。 “进宫?各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奴婢二人是简淑妃娘娘派来教授尔等礼数规矩的。” 淡淡扫视了一眼宁家众人,将他们的各种做派与反应,瞧在眼里,碧桃这才学着主子一贯的口吻,淡淡开口道。 乍一闻言,宁雨凤立时惊呼出声: “什么?你不是来接我们进宫去的?什么?!宁雨菡派你们过来教授我们礼数规矩?” 宁雨凤一脸的不可置信,旋即,便是一脸愤愤: 她那庶姐,怎么敢? 这是那个素来任凭他们搓圆揉扁,胆小懦弱、任凭他们摆布的三姐做得出来的事? 有没有搞错? 而闻得宁雨凤的话,碧桃立时俏脸一板,斥道: “宁小姐慎言!简淑妃娘娘的名讳,也是你能够随意换出口的?没规矩!” 言罢,碧桃又扫视了一眼全场,视线在宁东山、谢氏、以及宁雨凤、宁耀祖身上刻意停留了一瞬,嗤笑一声,皱着眉道: “你们这些人,确实没规矩得很!阖该好好学习一下规矩礼数才是!” 闻言,一旁的小喜子也是一个劲儿点头附和: “没错!没错!是得好好学规矩!若是让你们就这样没规没矩贸贸然的跑出去,冲撞了贵人们可怎生是好哟。” 碧桃和小喜子这么一唱一和,险些气得宁家人齐齐一个倒仰,然而,他们却根本无力反驳。 其一是因为,对方是宫中简淑妃派来的人,而且,还都是有品阶的女官和内监,他们根本不敢反驳与置喙。 其二嘛…… 这便是更令宁东山、谢氏等人感到憋屈的。 那就是—— 他们竟觉得,眼前的女官、内监虽然说话难听,说出来的话,却是该死的有道理! 特别是那句—— 就这样贸贸然跑出去,冲撞了贵人,可怎生是好? 闻得此言,宁东山与谢氏二人额上,便是禁不住冷汗涔涔。 这杜公公说得对啊! 他们久居赵县,确定不懂京中规矩,对于上层人士的那些礼数,他们也是丝毫不知。 这若是就这样跑出去,好死不死的冲撞了哪位贵人,的确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就算是有宁雨菡这个宠妃做后台,可也不一定每次都灵验。 万一遇到硬茬呢? 到时候,吃亏受罪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啊。 越想越是心惊,宁东山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冲着碧桃和小喜子一拱手: “如此,便有劳姚姑娘和杜公公教授我等礼数规矩了!” 一旁的谢氏,颇有些不情不愿,见状,也只得向着碧桃和小喜子一福: “有劳姚姑娘和杜公公了!” 宁东山和谢氏都拜服了,其他人还能怎滴? 自也是依葫芦画瓢,向着碧桃和小喜子或俯身、或拱手,口称: “有劳姚姑娘和杜公公教导!” “拜托姚姑娘和杜公公了!” 其中,宁雨凤是最不服气的。 原本,她一直立在那里不动,眼瞅着爹娘、以及同胞大哥——宁耀祖,纷纷向着碧桃和小喜子拜服,宁雨凤这才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跟着柳姨娘、大姐宁雨薇一起福了福身。 “成!接下来的日子,奴婢二人自会好好教授宁家众人。宁老爷、宁夫人,您二位且放心吧!” 见此情状,碧桃又板着小脸,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肃声开口道。 言罢,碧桃转目望向身旁的小喜子,而小喜子也同时转目望向她,二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彼此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便就收回了视线。 再一次望向宁家众人,二人的眸中都飞速掠过一抹精芒: 哼,他们自然是要好好“教授”的。 不好好“教授”一下尔等,都对不起他们二人主动请缨过来宁宅。 没错! 听闻宁雨菡说要遣人过来教授宁家人礼数规矩,碧桃和小喜子二人,乃是主动请缨过来的。 不为旁的,就为了过来,好好的“教授”一下宁家众人,替他们主子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昔日,你们对他们主子不管不顾,不顾他们主子的死活,不将他们主子当一回事,这会儿,他们自会好好“关照”一下宁家人。 替主子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哼。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宁家众人可谓的苦不堪言,被碧桃和小喜子狠狠“关照”了一通。 偏偏,这二人还是奉命而来。 宁家人对此,还敢怒不敢言。 这日子,过的别提是有多苦、多憋屈咯。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此刻的宁家人,还不知,碧桃和小喜子正铆足了劲儿,预备要好好“关照”他们呢。 还犹自憧憬着京城中的富贵荣华。 殊不知,他们的“噩梦”即将到来。 与此同时 永安宫内 宁雨菡正在梳洗打扮。 这不,她这才刚任凭着初夏替自己梳了一个抛家髻。 头上的发髻才刚刚梳好,宁雨菡便禁不住揽镜自顾,在铜镜前左看右看。 侍立在身旁的初夏,见此情状,忍不住询问道: “娘娘,奴婢梳的这发髻,可是有何不妥?” 想了想,初夏又笑道: “奴婢的手艺,可不如碧桃。若是梳的不好,还望娘娘勿怪!” 第230章 但凡事关简淑妃娘娘的事,在陛下这里,都是头等大事 “无碍!本宫就只是随便瞧瞧!” 闻言,宁雨菡当即笑睨了初夏一眼,安抚性的轻拍了拍初夏的手背。 不过,听得初夏提起碧桃,宁雨菡不由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碧桃和小喜子是已经出宫了吧?” 初夏闻言,当即点头: “可不是!这妮子、还有小喜子,他们两个,可是铆足了劲儿,要好好“教育”那些宁家人一番呢。” 说到这里,初夏禁不住抿唇一笑。 在提及“教育”二字时,还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其意不言而喻。 这所谓的教育,实则便是教训! 对于碧桃和小喜子主动请缨,打定了主意,借教授宁家人规矩礼数之名,行好好教训一顿宁家人之实,初夏那是心照不宣。 显然,初夏并不觉得碧桃和小喜子如此做,有什么不妥。 若不是这二人主动请缨得太快,巴巴的抢下了这份差事,初夏还想走这么一趟,好好教训这些可恶的宁家人一顿呢。 这些人对他们主子不好、敢欺负主子,不顾主子死活,就是原罪! 就该被收拾! 哼。 宁雨菡岂会不明了初夏的话中之意,闻言,不由失笑: “你们啊!一个个都跟个鬼机灵似的!” 宁雨菡抬手虚点了点初夏,笑嗔道。 话里行间,满满都是宠溺。 一副任凭着手底下人去折腾的模样。 虽然,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向初夏他们提及过她在宁家时的事。 然而,初夏、碧桃、小喜子几人,还是从她的只言片语,和她初入宫时的状态,猜度出了她在宁家的境遇。 推测出宁家人待她不好。 宁雨菡知晓,碧桃、初夏、小喜子他们,这是在替她抱打不平,想要替她出气呢。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不由微勾,心下划过一抹暖意。 她可不打算阻止碧桃他们。 比之那些所谓家人,初夏、碧桃、小喜子他们,才是真正向着她,为着她好呢。 她为何要阻止碧桃他们,为她出气? 不能够! 见宁雨菡只是笑嗔了一句,却并未曾阻止他们的行为,初夏心下欢喜,同时也于霎时间心领神会: 娘娘这是不阻止他们去教训宁家人呐。 得! 等碧桃和小喜子回来之后,她要和他们俩好好的说叨说叨,让他们再加大些力度,好好的“教育”一下宁家众人。 初夏心中如此想着,暗自打定了主意,当即扯开话题: “娘娘,小皇子、小公主差不多也该醒了,咱们过去瞧瞧他们吧。” 一提起自家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宁雨菡的眸光也不由变得柔和起来。 对于去瞧两个孩子的提议,又哪有不应的? 闻言,她当即一点头,满面带笑: “嗯,好啊!咱们去瞧明珠和曦儿去。” 言罢,主仆二人再不迟疑,立时向着两个小家伙居住的耳房而去…… 与此同时 勤政殿 李元珩才刚下朝,来到勤政殿。 在御案之前坐好,李元珩拿起一本奏折,正欲翻看,却是忽的手上动作一滞,转而抬眸望向侍立在不远处的方进忠: “进忠,昨日朕吩咐你,叫内务府准备的首饰花样呢?他们还未曾呈过来么?” 未曾想,皇帝陛下会陡然问起此事,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明显一怔,却还是恭声道: “呃,禀陛下,那花样,内务府还不曾送来。”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一皱眉,明显有些不悦: “还未送来?哼,内务府是怎么办事的?怎的效率如此之慢?” 闻言,方进忠禁不住嘴角抽抽。 他很想说: 陛下,是您太过迫切,好么? 您昨儿个才吩咐下来,今儿个一大早就要。 内务府赶不上趟,也是有的啊。 心中如此做想,方进忠面上却是不显。 想了想,他再次恭声开口,试探着道: “要不,老奴这便去催一催内务府那边,让他们快些?” 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闻言,当即一挥手: “还不快去!” 方进忠:“……?!!” 陛下竟真这般急? 他算是看明白了。 但凡事关简淑妃娘娘的事,在陛下这里,那可都是头等大事。 十万火急。 了解! 方进忠心下暗自咋舌,当即恭声应是,快步离去。 见状,李元珩这才开始专心致志处理御案上的奏折。 难得今日的奏折,比往日都要少。 李元珩也批改得很顺。 约莫申时一刻,李元珩便将全部奏折尽数批改完毕。 见他放下手中狼毫笔,将最后一份奏折,往那成堆的奏折上随意一扔,侍立在不远处的方进忠,立时极有眼色的来到年轻帝王身后,一边替皇帝陛下捶背捏肩,缓解疲劳,一边道: “陛下,您要的首饰头面花样,内务府已谴人送来,陛下可要瞧瞧?” 闻言,原本微阖着双眼的李元珩,倏然睁开双眸: “哦?内务府已把花样给送过来了?” 言罢,年轻帝王径直一挥手: “如此,便呈上来吧。朕看看!”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快步退出大殿,不过一会儿,便手捧着一摞手稿进来。 这些都是各色花样款式的图样,俱都是内务府呈上来的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花样。 皇帝陛下有令,内务府一干人等哪里敢不尽心? 皆是铆足了劲儿,冥思苦想,呈上了一堆各色花样。 可谓琳琅满目,多姿多样。 然后,李元珩对这些花样款式,却并不满意: “太俗!” “太呆板!” “太俗艳!” “太过普通!” …… 将这一大摞手稿,挨个翻看完,李元珩都未曾挑中一款能够让他满意的。 见此情状,立在一旁的方进忠,禁不住抹了把额上的汗。 心中暗道: 陛下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 他瞅着这些个花样,都是极好的啊。 陛下怎的没一个合眼、满意的呢? 果然,凡事摊上简淑妃娘娘,便没那么容易。 谁叫陛下,对简淑妃娘娘着实上心得紧呢。 啧。 “进忠,替朕研墨!” 就在方进忠兀自暗忖间,李元珩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一指御案上的砚台,示意方进忠替他研墨。 闻言,方进忠立时回神,当即熟练的研起墨来。 但见皇帝陛下拿起笔,略沾了沾墨,在洁白的宣纸上细细勾勒着什么,方进忠不由心下狐疑,忍不住问道: “陛下,您这是做甚?” 第231章 帝王亲绘 “内务府是怎么办事的?” 李元珩并未曾回答方进忠的话,而是自顾自冷哼一声。 刚刚内务府呈上来的花样,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算了! 他还是亲自绘制一份吧。 于是乎,方进忠便见昭文帝在抱怨了一句内务府办事不力之后,便开始兀自埋首在空白的宣纸上细细勾勒着什么。 一笔、两笔、三笔…… 方进忠很快便瞧出了李元珩所绘大致轮廓。 这竟是一件桃花式样的首饰花样。 方进忠总算知晓,陛下这是在做甚了。 陛下这是不满意内务府呈上来的花样,打算自己亲手绘制花样呐。 这…… 望着埋首认真绘制首饰头面花样的年轻帝王,方进忠瞪圆了双眼,险些惊掉下巴: 不是吧,陛下真要亲自为简淑妃娘娘绘制头面首饰的花样? 陛下何曾如此过? 何曾对后宫诸人如此上心过? 果然,在陛下心中,简淑妃娘娘是不一样的! 陛下待简淑妃娘娘,那是真的上心呐! 方进忠垂首侍立,于心中暗自啧啧。 就这样立在一旁,不时研墨,瞅着李元珩绘制首饰花样,瞧着皇帝陛下那副认真劲儿,方进忠又是禁不住于心中暗自啧啧。 再次感叹于简淑妃娘娘的受宠,以及陛下对这位的重视程度。 方进忠觉得,简淑妃娘娘的造化,远不止如今这般。 就凭着陛下对这位这般的上心程度,简淑妃娘娘往后的造化还大着呢! 就在方进忠兀自暗忖间,李元珩已绘制完了手中首饰花样。 他将狼毫笔随意往笔洗中一掷,拿起墨迹已干的手稿,仔细瞧了瞧,只觉得甚为满意,这才兀自一点头,遂又冲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吩咐道: “进忠,将这手稿交给内务府,命他们寻最好的匠人来打造这套首饰头面。下月十六之前,必须制好,不得有误!” 钦天监推算的封妃大典吉日,便在下个月十六。 李元珩是打算将这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作为宁雨菡的封妃之礼,在封妃大典前送给宁雨菡的。 是以,这套首饰头面自然要在封妃大典举行前赶制出来,不得延误。 李元珩此言一出,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立时自思绪中回神,当即恭声应是,小心翼翼的捧着李元珩的手稿快步走出殿中。 见方进忠作势欲要往内务府而去,跟着他一起出得殿中的小许子忙道: “师傅,您老人家何须亲往?小许子替您跑一趟内务府就成。” 谁知,闻言,方进忠却是摆了摆手: “不!不!还是咱家亲自去一趟吧。你留下来,好好侍奉陛下。说不得陛下马上就要摆驾永安宫了。赶紧叫他们备好御辇,随时准备着。知道么?” 陛下都如此交代下来了,他哪里敢假他人之手啊? 得! 他还是亲自走这一趟,顺便和内务府的那些猴崽子,好好说叨说叨,给他们紧紧弦。 简淑妃娘娘的事,再小都是大事。 内务府那些猴崽子,敢不尽心? 嗯哼。 方进忠心中如此想着,又嘱咐了小许子几句,这才离开勤政殿,径直向着内务府而去。 而对于方进忠的话,小许子自是无有不应。 目送了师傅远去,小许子这便重新返回殿中,听候陛下差遣。 谁知,他才一进殿,便见陛下大手一挥: “摆驾永安宫!” 闻言,小许子明显一怔,却是忙不迭恭声应是。 心下却是忍不住感叹: 师傅他老人家,真是神了! 他怎么知道,陛下必定会要摆驾永安宫的啊? 要不怎么说,师傅他老人家是陛下身边的第一心腹红人呢? 这铁定是有道理的啊。 看来,他还有得和师傅他老人家学呐。 小许子一边兀自感叹,一边麻利的跑出去叫人备御辇,张罗昭文帝的出行事宜去了。 不过一会儿,御驾便浩浩荡荡的向着永安宫而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异常平静。 后宫中,谢皇后自病倒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她自己身体不好,自顾不暇,自是不会再提每日的坤宁宫请安之事。 每日的请安,也就此一直免了。 不管其他嫔妃如何做想,对此,宁雨菡倒是乐见其成。 不用早起去往坤宁宫请安,她每日都能够睡到自然醒。 这一个月来,宁雨菡的日子那可是过得相当惬意。 成日里,宁雨菡与永安宫上下人等,依旧深居简出,蜗居在永安宫的一番小天地里,过着他们的小日子,等闲难得出门一趟。 每天早上起来,简单梳洗打扮,吃过早膳之后,宁雨菡便会去明珠和曦儿所居住的耳房,陪伴逗弄两个小宝贝。 孩子们若是困了、要睡觉了,她便去外头看看游记,翻翻话本,或与周嬷嬷、银屏等人闲聊,或去永安宫的院中走走。 待到两个小家伙醒了,她便再去陪着这两个小人儿。 有时间就是守在两个孩子的身旁,看着他们呼呼大睡的可爱睡颜,宁雨菡也可以唇角含笑的瞅上一整个白天,心情无限柔软欢喜。 到得傍晚,昭文帝便会驾临。 宁雨菡便会与李元珩一起瞧瞧两个孩子,待到两个小家伙饿了,被抱去吃奶之后,帝妃二人便会径直去用晚膳。 然后,饭后再陪伴两个小家伙一会儿,或去院中消消食,这便回寝房洗漱安置不提。 而夜间,自又是各种旖旎缠绵。 日子便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很快,便来到三月十五这天。 而明日—— 三月十六,便是宁雨菡的封妃大典正式举行的日子。 早在一个月之前,宫中便早已开始为这场封妃大典忙碌了起来。 李元珩誓要给宁雨菡举行一场盛大隆重的封妃大典。 是以,一早便将封妃大典的举办场地,选在了宫中最大的户外殿阁——正阳殿。 每当宫中举办重大宫宴,皆是在正阳殿举行。 而这一次,宁雨菡的封妃大典,便是在正阳殿举行。 由此,足可见昭文帝对宁雨菡这位简淑妃的看重,以及对这场封妃大典的重视。 由此,阖宫上下又哪里敢不尽心? 宫中早已布置了起来。 正阳殿那边,更是一早便被布置的喜庆、又不失庄重。 还未到正式的封妃大典之日,阖宫上下便是好不热闹。 永安宫上下,更是一派喜气洋洋。 第232章 投桃报李 “娘娘,正阳殿那边布置得可喜庆了!殿内处处张灯结彩,隆重极了!听方爷爷说,陛下命宫中一众嫔妃、京中凡三品以上外命妇,明日皆须来参加封妃大典,观礼朝拜。想来明日娘娘您的封妃大典,定是热闹又隆重!” 才从外头逛了一圈回来的碧桃,满面带笑,脚下生风,才一进殿,便禁不住叽叽喳喳的道。 她刚刚去正阳殿那边瞧过了。 对正阳殿那边的布置很是满意。 还恰好在那边,遇到了方进忠方爷爷。 刚刚那些话,便是方爷爷跟她说的。 碧桃那叫一个开心啊! 迫不及待的就赶着回来,向自家娘娘分享。 这可是他们娘娘的封妃大典啊! 谁不希望办得热闹些、隆重些呢? 这么多内外命妇,明日都要来观礼朝拜。 他们娘娘多有面子啊! 闻得碧桃的话,永安宫的宫人们皆是一喜,人人面上喜气洋洋,一脸的与有荣焉: 封妃大典,这是娘娘的喜事。 更是他们所有人的大事和喜事! 简淑妃娘娘得脸,便是他们的体面。 简淑妃娘娘有面儿,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走出去,面上也有光啊! 哈哈。 不同于大家伙儿的精神振奋、欣喜若狂,身为当事人的宁雨菡神色如常,表现得尤为淡定。 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只是轻“哦”一声: “哦?这样啊。” 旋即,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她,便倏然起身,作势欲要往殿外走。 碧桃、初夏、银屏等人见状,皆是一怔: 这…… 他们娘娘这也太淡定了吧? 这若是换做其他嫔妃,摊上他们娘娘这样的喜事,眼瞅着那热闹隆重的封妃大典即将举行,还不得大喜过望,整个人陷入到狂喜之中,面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啊? “娘娘,您要去哪儿?” 见宁雨菡向着殿外走,初夏禁不住问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微笑着一摆手: “本宫去小厨房瞧瞧。” 看在昭文帝费心费力,为她举办了这么一场隆重的封妃大典的份儿上,她还不得投桃报李一下啊? 唔。 她且去小厨房瞧瞧吧。 看看是给李元珩煲个汤,还是做些点心才好。 以此,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一下,她的感谢之意。 至于宁雨菡为何没有欣喜若狂,甚至,十分淡定—— 封妃从来不是宁雨菡的目标,这只是个过程,甚至,只堪堪是个开始。 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没有走到最后,开心还未免太早。 只有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不是么? 于是乎,当天傍晚,当李元珩如这些日子以来的那般,驾临永安宫之际,便收到了宁雨菡投桃报李,给他的惊喜—— “雨菡,这是……” 瞅了眼,桌上摆着的汤盅,年轻帝王颇有些疑惑的道。 他才刚一进殿,宁雨菡便示意宫人捧了这汤盅过来,摆在了他的近前。 这是做甚? 闻言,不待宁雨菡开口,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便是笑道: “陛下,这是娘娘特地为您煲的汤。娘娘为了给陛下煲这盅汤,可是忙活了整整一下午呢。这汤可是娘娘她亲手煲的,完全没有假他人之手!” 倒不是周嬷嬷不懂礼数,不知分寸,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插言。 只是,一心为主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替自家娘娘在陛下面前表一表功。 周嬷嬷也是怕,以自家娘娘的性格,娘娘都不会告诉陛下,这汤是娘娘她亲手熬的,还为此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事。 那怎么行? 这些事,又不是虚的。 而是实打实的事。 自然少不得要让陛下知晓的啊! 旁的嫔妃,都是生怕陛下不知晓,她们对陛下的尽心与辛劳。 偏偏他们娘娘什么都不肯细说。 这怎么行? 这个样子,娘娘她很吃亏的啊! 周嬷嬷一心为主,就算逾矩,此时也顾不得了。 “嬷嬷,你何必跟陛下说这些?” 乍一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立时嗔道。 一副埋怨周嬷嬷不该多言的模样。 而一旁的李元珩,闻得周嬷嬷所言,却是肉眼可见的很是欢喜,禁不住薄唇微扬: “怎的就不能与朕说了?” 说着,李元珩便一指桌上的汤盅: “雨菡,这汤是你亲手熬的啊?专程做来给朕喝的?不假他人之手,你自己个熬了整整一下午?” 宁雨菡闻言,状似羞涩的微垂下头,好似羞于让帝王窥到她的心意,想了想,才一脸腼腆的双手捧了那汤盅到年轻帝王面前,冲着李元珩羞涩一笑: “陛下,喝汤!” 见状,一旁的周嬷嬷壮着胆子,再次插言: “陛下,娘娘将汤熬好之后,就一直特意替您温着了。想着陛下驾临之后,便可以喝汤。陛下,您莫辜负了娘娘的心意,赶紧喝汤。这汤还是温热的,正好喝呐!” 闻言,宁雨菡当即嗔了“多嘴”的周嬷嬷一眼: “嬷嬷,你今日怎的这般多话!真是……” 宁雨菡的一番嗔怪之语还未说完,便被年轻帝王给一把打断: “周嬷嬷多嘴得好!正该多这么一嘴。若不是她多嘴,朕哪里会知晓雨菡你待朕的一番苦心?” 说着,李元珩又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好气又好笑的道: “为朕洗手作羹汤,亲自下厨煲汤,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怎的不和朕说呢?嗯?” “陛下~” 好似被戳中了心思,宁雨菡只娇滴滴的唤了一声,便羞涩的垂下了螓首。 垂下头的瞬间,宁雨菡的眸中眼神一闪,划过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 她自然不能上赶着告诉李元珩这一切啦。 自己主动在皇帝陛下面前表功,这种行为太过刻意,反倒容易落了下乘。 倒不如借由其他人之口,让李元珩知晓她的付出与心意。 如此,才更令昭文帝感动与欢喜,不是么? 事实证明,一切也果如宁雨菡所料,此时此刻,年轻帝王正眉眼含笑,望向她的目光难掩动容,眸中满是满足与欢喜: 他的雨菡,果然与旁的女人不一样! 这若是换做是后宫中的其他嫔妃,还不一早就向着他邀宠了? 别说是叫她们这样亲力亲为了。 就算只是她们吩咐一声,叫手底下人为他做个什么点心吃食,这些嫔妃也会第一时间在他面前向他表功。 说是她们特意为他做的、如何辛苦、如何煞费苦心云云。 哪里像雨菡,这般实诚。 巴心巴肝,辛辛苦苦的忙碌了一下午,替他亲手煲汤,却也不告诉他。 若不是伺候她的人嘴快,李元珩哪里能知晓? 唉,真是个傻丫头! 如此心里头只有他,满心满意只想着对他好,又不肯表功、不求邀宠的娇人儿…… 李元珩表示,他少不得要多疼宠她几分! 第233章 朕可是会心疼的 似有所感一般,一直羞涩的垂着头的宁雨菡,倏然微抬螓首,恰好与李元珩那灼灼目光对了个正着。 宁雨菡的一张如花俏脸,又是腾的一红,将那捧在手中的汤盅,又向着年轻帝王面前一递: “陛下,喝汤呀~。再不喝,可就要凉了。这汤凉了,可就不好喝啦~” 宁雨菡欲语还休的微抬着眸子睨了眼李元珩,娇声道。 见得她这番小模样,听得她这娇滴滴的话语,李元珩只觉心神一荡,当即点头: “嗯,好!朕喝。朕这就喝!” 说话间,李元珩已自宁雨菡手中一把接过汤盅,咕咚咕咚将里头的汤,给一饮而尽。 此乃雨菡的心意,他岂有不受之理? 皇帝陛下如此豪迈的喝汤模样,可是把宁雨菡给逗乐了。 见状,宁雨菡不由掩唇一笑,凑上前去,一迭声的道: “陛下,您慢些!喝太快,小心被呛到。” 似是怕昭文帝真被呛到一般。 说着,宁雨菡还抬手,轻轻拍了拍李元珩的背脊,帮他顺气。 又自袖兜中掏出手帕,不时替年轻帝王擦拭唇边的汤渍。 端的是细心又体贴。 而李元珩,也明显对此十分受用,望向宁雨菡的目光,越发柔和,眸光越发灼灼。 那眼神,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瞧了都脸红。 “朕无事!你啊,就爱瞎操心!” 李元珩一把干完汤盅中的汤水,将汤盅随意往桌上一放,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小手,无奈又好笑的道。 “陛下这是嫌妾烦了?” 闻言,宁雨菡瘪了瘪嘴,嗔道。 旋即状似泄气一般,垂下了螓首。 “生气了?” 李元珩见状,用他那修长指尖轻轻挑起宁雨菡的下颚,令得她与之对视,轻笑着道。 “哼~” 闻言,宁雨菡娇哼一声,也不看他。 那小模样、小表情,却是分明在说—— 人家就是生气了! 怎么滴? 见此情状,李元珩不由失笑,赶紧一把将宁雨菡揽在怀中,一迭声轻哄: “好了,乖!不气啊。朕的雨菡最好了!朕哪有嫌你烦啊。朕知道,雨菡待朕好!” 事实上,对于宁雨菡的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李元珩不但不觉得烦,反而对此很是享受。 享受之余,又不免有些感动。 如此巴心巴肝,一心为他的可人儿,倒是难得! 纵使他身为帝王,天下美人唾手可得。 更是有满宫嫔妃。 然而,如此在意他、想着他、满心满意都是他,不求回报、不表功、不邀宠的女人,满后宫里头也只有雨菡这一个呐! 许是,这天下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了吧。 思及此,李元珩的眸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柔情,垂眸望向怀中那娇人儿的目光之中,一片温柔: 他的雨菡如此难得,他自然要好好珍惜!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下意识将宁雨菡搂抱得更紧。 宁雨菡也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异样。 这厮望向自己的目光,越发灼灼。 将自己箍得也越紧了。 都快把她给箍得喘不过气来了! 真是…… 宁雨菡不着痕迹的挣了挣,试图挣脱年轻帝王的怀抱。 却发现,根本挣不开。 不但挣脱不得,反而,还被这厮搂抱得更紧了。 啊这…… 瞧李元珩这厮的情状,该不会又在脑中脑补出什么了吧? 不然,他这会儿怎的会突然变得如此不正常? 宁雨菡暗自皱眉,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 “陛下,臣妾煲的汤如何啊?好喝吗?” 闻言,李元珩自思绪中猛然回神,想也不想,便是径直点头: “嗯,好喝!雨菡的手艺很不错!” 他倒没有说谎。 宁雨菡的手艺确实不错。 刚刚那盅汤也确实很是美味。 他很喜欢。 不过,就算那汤滋味一般,李元珩也铁定会一口喝完。 毕竟,比之汤的味道,他的娇娇人儿待他的一番心意,才更加重要与难得。 “陛下您喜欢就好!” 宁雨菡闻言笑道。 似是被宁雨菡的笑容所感染,李元珩止不住唇角微勾,轻“嗯”一声,想了想道: “嗯。要不……再来一碗?” 谁知,宁雨菡闻言,却是掩唇一笑: “没有了哦。臣妾就熬了这么一盅汤,给陛下喝。” 宁雨菡可没打算煲出一大锅汤来给李元珩喝。 所谓物以稀为贵。 少量、稀有的东西,才最珍贵、最让人惦念呐。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眸中明显闪过一抹意外与一丝讶然: 皇帝陛下完全没有想到,宁雨菡会如此回答。 他还以为,宁雨菡会当即呈上一大锅汤,笑眯眯的对他说: 陛下既喜欢喝,便多喝点。 谁知…… 望着仰着头笑盈盈望向他的娇人儿,李元珩好气又好笑,眸中满是宠溺: 这妮子! 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陛下喜欢喝,往后臣妾常常给陛下煲就是啦~” 迎上李元珩投注过来的目光,宁雨菡抿唇一笑道。 宁雨菡表示—— 嗯,姐是懂吊胃口的。 尤其是,吊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胃口。 谁知,含笑望着她的李元珩,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 说着,李元珩便径直捧起宁雨菡的素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朕可不希望雨菡你太过辛劳。往后,这些个粗活,只管吩咐宫人们去做便是。何须自己亲力亲为?让雨菡你受累,朕可是会心疼的!” “陛下~” 宁雨菡被李元珩这番举动弄得一怔: 这没节操的老六皇帝!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他是干嘛呀? 真是的! 宁雨菡内心吐槽,面上却是娇羞无限。 只见她嗔怪的瞥了年轻帝王一眼,这便红着脸,垂下了头,只将自己的一颗螓首,往李元珩的怀中一埋。 暖玉温香抱满怀,见得怀中的娇人儿这幅娇羞无限,羞涩得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的小模样,李元珩不由扬唇一笑: 这妮子,这就害羞了? 真是个爱害羞的小东西! 不过,这般模样的雨菡,真是可爱! 哈哈。 心中如此想着,年轻帝王又是一扬唇,长臂一伸,兀自搂紧了怀中人儿,禁不住朗声而笑…… 第234章 朕有东西给你瞧 见帝妃二人如此恩爱甜蜜,侍立在一旁的一众宫人,不由得齐齐红了脸,垂下了头。 碧桃、初夏等人,更是红着脸,暗自偷笑,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陛下真的好爱他们娘娘啊! 这也太甜、太宠了吧! 周嬷嬷也是红着一张老脸,不敢去瞧陛下和娘娘二人,心中却是开怀不已: 陛下这般疼宠他们娘娘。 娘娘这般受宠。 这是好事啊!好事! 周嬷嬷也替自家娘娘感到高兴。 不过…… “晚膳时分已至。陛下、娘娘,可要摆膳?” 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眼见得时辰已经不早,周嬷嬷还是煞风景的提了一嘴。 打扰陛下和娘娘恩爱,确实不好。 可是,若是让陛下和娘娘耽误了晚膳,饿了肚子,那便是他们这些服侍的人的失职了。 所以,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气氛正好,李元珩原本正想要唤方进忠,把东西呈上来,冷不丁听得周嬷嬷的话,李元珩便又将即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当即摆了摆手,道: “嗯,摆膳吧。” 他原本也打算给雨菡一个惊喜的。 罢了。 先用晚膳吧。 待用完晚膳,他再把这个“惊喜”拿出来,给雨菡瞧,却也不迟! 皇帝陛下都发话了,周嬷嬷自是恭声应是,自去忙活不提。 “走!雨菡,咱们去用晚膳吧。” 见周嬷嬷走远,李元珩转目望向怀中的娇人儿,冲着她宠溺一笑。 一无所觉,不知昭文帝还有“惊喜”等着她的宁雨菡,则是笑盈盈挽起了年轻帝王的胳膊,娇声道: “嗯,好啊~。吃晚膳去!”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就这样一起携手去往用膳的花厅。 一顿饭毕,帝妃二人净手净面,收拾妥当之后,又去到两个孩子居住的耳房,陪伴逗弄了一会儿明珠和曦儿。 尤其是李元珩,一整个白天没有见到两个小家伙,这会儿,一抱到两个小宝宝,便不想撒手。 亲亲明珠、又搂搂曦儿,抱着两个小团子好一通亲香,只逗得两个小家伙手舞足蹈,不停的“啊啊啊啊”。 玩闹了一会儿,眼见得两个孩子开始打起了小哈欠,李元珩和宁雨菡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让明珠和曦儿好好睡吧。雨菡,咱们回正殿,朕有东西给你瞧!” 一步三回头的走出耳房,李元珩牵着宁雨菡的手,便欲往正殿走。 闻言,宁雨菡却是一挑眉,眸中盛满疑惑: “嗯?陛下,您要给臣妾瞧什么东西?” 这大晚上的,这老六是要给她瞧什么啊? 李元珩闻言,却只是一笑: “放心!是好东西!雨菡你定会喜欢的。” 听得昭文帝这话,宁雨菡越加疑惑: “究竟是什么东西啊?陛下,您就不能稍微透露一下?” 显然,李元珩这般样儿,也勾起了宁雨菡的好奇心。 李元珩闻言,却是笑而不语,不但不给宁雨菡答疑解惑,反而是卖起了关子: “且等咱们一同回了正殿,你就知道了!” 宁雨菡:“……” 这个老六! 行吧。 你是皇帝,你最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嗔了身旁的皇帝陛下一眼,又嘟了嘟唇。 李元珩则是被她这副气鼓鼓、又娇憨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 谁能想到,一向善解人意,犹如解语花一般的雨菡,还有这副模样呢? 这小脾气! 啧啧。 李元珩暗自失笑,嘴上虽依旧卖着关子,没有明说,脚下却还是兀自加快了脚步,牵着宁雨菡便一路快步进了正殿。 “进忠,将东西呈上来吧。” 才一进得殿中,李元珩便冲着侍立在不远处的方进忠挥了挥手,沉声吩咐道。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转身出得殿中。 不过一会儿,他便手捧着一只镶螺钿的檀木匣子进得殿中。 方进忠一路来到李元珩面前,将手中的匣子,往李元珩面前一递: “陛下,奴才将东西拿过来了!” 见状,李元珩却并不接那匣子,而是抬手向着宁雨菡那边一指: “将它呈给简淑妃。” “是!”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转身几步来到宁雨菡身侧,微一躬身,恭恭敬敬的将手中檀木匣子,递到宁雨菡面前。 而宁雨菡,则是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状,给弄得一怔: “陛下,这……”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抬眸,狐疑的望向年轻帝王。 这个老六! 又是在搞什么鬼? 好端端的,干嘛叫方进忠突然拿个匣子过来? 这就是他叫她瞧的所谓“好东西”? 迎上面前娇人儿的疑惑目光,李元珩只是略一勾唇,冲着那匣子一指: “朕要给雨菡你瞧的东西,就在这匣子里。” 说着,李元珩又冲着恭恭敬敬双手捧着那檀木匣子,垂首侍立在宁雨菡身侧的方进忠一挥手: “进忠,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把这匣子打开,让简淑妃瞧瞧!” 方进忠闻言,当即领命,按照皇帝陛下吩咐,“啪”的一下,将手中捧着的那只檀木匣子打开。 下一刻,一整套以桃花为主体基调的首饰头面,便跃然出现在宁雨菡眼前: 桃花簪、桃花钗、桃花式样的发冠、挑心、手钏、耳坠、项链、璎珞…… 琳琅满目,各色各样,均以赤金为底座,其上镶嵌着各色珠宝玉石。 端的是造型各异,华美异常。 偏偏被珠宝玉石镶嵌而出的“朵朵桃花”,还形态各异,十分逼真。 更为难得的,是这些首饰头面样样款式新颖,令人眼前一亮。 一瞧这套桃花样式首饰头面便知,此乃精品,亦是珍品。 宁雨菡自诩自入宫之后,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然而,如这套首饰头面这样儿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陛下,这是……” 宁雨菡的目光,在这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上流连了一瞬,这才眼神晶亮的倏然抬眸望向李元珩。 “这是朕命内务府替雨菡你打造的首饰头面。雨菡,你瞧瞧,可还喜欢?” 迎上面眼前娇人儿那晶亮的小眼神,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兀自轻描淡写的道。 他此言一出,一旁的方进忠便赶紧插言: “娘娘,这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可是陛下命内务府专程为您打造的。这首饰头面的花样,还是陛下亲自绘制的呢。 娘娘,您瞧,这样式是不是格外的与众不同,和旁人所戴的都是不一样? 陛下为了娘娘,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第235章 六郎~ “你这老货!怎的这般多话!” 方进忠一番话落,李元珩便瞪了他一眼,斥道。 说着,他又轻咳一声,转目望向宁雨菡,柔声追问道: “雨菡这首饰头面,你可喜欢?你若是不喜欢,朕再叫内务府去重新打造……” 李元珩还欲再说,宁雨菡却是笑盈盈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臣妾很喜欢!” 听得方进忠的话,宁雨菡不得不暗道一声: 李元珩此番算是有心了! 何况,她本身就很喜欢这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 是以,这般说话,宁雨菡也并不违心。 她是说真的! 闻得她的话,李元珩当即薄唇一扬: “雨菡你喜欢就好!” 说着,他便一指那装在檀木匣子中的一整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笑道: “这套首饰头面,便权作为朕贺雨菡你正式封妃的礼物吧。” 李元珩此言一出,一旁的方进忠便又插了一句嘴: “简淑妃娘娘,陛下为此,可是特意吩咐内务府那边,务必要在娘娘您封妃大典前,将这套首饰头面给打造好呐!” 闻言,李元珩当即一指方进忠,笑骂道: “你这老货,今天话怎的这般多?” 一边说着,年轻帝王还没好气的瞪了方进忠一眼。 话虽这般说,李元珩却是薄唇轻扬,显然并未曾生气。 而被皇帝陛下呵斥,方进忠却也并不显懊丧,反倒是呵呵直笑: 陛下为简淑妃娘娘煞费苦心的做了这么许多,陛下不说,那便只有他这个做奴才的,替陛下说了! 怎么能不告知简淑妃娘娘呢? 绝对不行! 纵使招陛下呵斥,方进忠也是要说的。 务必要让简淑妃娘娘知晓,陛下对她的一番用心。 如此,才不枉陛下这般煞费苦心不是? 而闻得方进忠的话,宁雨菡的面上则是既欢喜,又有些感动。 李元珩的这一番煞费苦心,她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宁雨菡遂嫣然一笑,优雅而轻盈的向着李元珩盈盈一福,笑意盈盈的向着年轻帝王道谢: “这个礼物,臣妾很喜欢,多谢陛下!” 话到这里,宁雨菡话头一顿,仰头睁着一双染满欢喜与感动的美眸,巧笑盼兮的望向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又再娇滴滴唤了一声: “六郎~” 这厮不是最喜听她唤他六郎的么? 看在他送了她这么一份惊喜、又惊艳的封妃之礼,又为此,而煞费苦心的份儿上。 她今日便从善如流的唤一声“六郎”。 也好让皇帝陛下开心开心。 果不其然,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唇角上扬,一副十分愉悦的模样。 显然,对宁雨菡唤出的这声娇滴滴的“六郎”,皇帝陛下很是受用: “好!好!好!雨菡你喜欢就好!哈哈。” 一时间,殿内气氛正好。 帝妃二人又彼此说笑了一会儿,瞥了眼不远处桌上的更漏,眼见得已过辰时一刻,李元珩遂道: “明日是雨菡你的大日子,想来明日一整天只怕还有得忙。雨菡,不若咱们便早些安置吧。” 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才好应付明日的一切不是? 对于李元珩的提议,宁雨菡自是没有异议。 闻言,她想也没想,便是径直一点头: “嗯,臣妾听陛下的!” 于是乎,帝妃二人便就这样,各自去洗漱歇下不提。 芙蓉帐内,帝妃二人双双躺倒,彼此依偎,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好了!睡吧!” 李元珩替宁雨菡掖了掖被角,在这娇人儿额上落下一吻,道。 言罢,他便兀自紧搂着怀中人儿,就此躺倒,阖上了双眼。 没错! 他们这就是盖棉被纯睡觉。 倒不是李元珩有心无力,不想要这样那样。 他这不是顾忌着宁雨菡的体力,怕她太过操劳么? 毕竟,明日的封妃大典,作为主角的宁雨菡还有得忙呢。 这会儿,李元珩实在不忍心让这娇人儿太过辛劳。 皇帝陛下表示,累着了他的娇娇人儿,他可是会心疼的! 见得昭文帝兀自躺倒,并阖上了双眼,宁雨菡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唇角微勾,心中划过一抹感动。 她当然知晓,这个老六,今晚是放了她一马。 不然,以李元珩平日的“凶猛”,今晚她可少不得要被一番折腾,明日能不能按时起来参加封妃大典,还是两说呢。 咳。 思及此,宁雨菡遂也阖上双眼,将思绪放空,不过一瞬,便就这样陷入到黑甜乡之中。 闻得身旁人儿均匀的呼吸声,李元珩倏然睁开双眼,见宁雨菡兀自睡得香甜,不由得失笑: “这就睡了?” 望着怀中娇人儿的甜美睡颜,李元珩薄唇微勾,长臂一带,又兀自将怀中的人儿给搂紧了几分,这便又重新阖上双眼,不过一瞬,也沉沉睡去。 * 第二日一早 帝妃二人一同起身,皆是天还未亮,便被宫人唤醒。 李元珩自必不多说。 身为帝王,他需得先前往金銮殿参加朝会,然后再亲临正阳殿主持封妃大典,亲自给宁雨菡册封。 是以,皇帝陛下起得自然是早。 而身为封妃大典主角的宁雨菡,则是早早的就被银屏、初夏、碧桃诸人,自榻上挖出来,梳洗打扮。 今日,可是宁雨菡的大日子,装扮上,又岂能草率? 这不,简单的洗漱过后,又垫了几块点心,银屏、初夏等人便给宁雨菡换上一品妃制宫装。 手巧且擅梳发的碧桃,则是替宁雨菡梳了个厚重端庄的朝天髻,又和众人一起,七手八脚的替宁雨菡,在头上戴上一品妃位专享的鸾凤衔珠发冠、并配套的成套头面首饰。 而后,又一丝不苟的替宁雨菡上了一个精致、而又不失端庄贵气的妆容。 望着镜中华服加身,雍容华贵,艳容姝色的自家娘娘,碧桃、初夏、银屏等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娘娘,您觉得这般如何?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尽管跟奴婢说,奴婢再帮您弄。” 碧桃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最先开口道。 而初夏和银屏,则是忍不住啧啧: “娘娘,您真美!” “就是!娘娘实在太美了!娘娘,您这般走出去,叫那些人瞧了,人人都得挪不开眼呐!” 第236章 封妃大典 几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宁雨菡则是被这几个妮子,给逗乐了: “行了!这样就挺好的。无需再捯饬了。” 宁雨菡对镜自揽,左右打量了一番,俨然对于镜中的自己,也很是满意,遂一摆手,道。 她觉得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一身按品阶的正装、头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身处高位的宠妃的气势与风貌。 这个样儿,就挺好。 如此,走出去,也不落大胤皇妃之风范。 不坠大胤皇室的面子。 嗯,不错! 一旁的周嬷嬷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之中,也满是惊艳与赞许。 她一边瞅着,一边瞧了一眼桌上的更漏,眼见得时辰不早,遂乐呵呵笑着提醒道: “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去正阳殿了!” 随着周嬷嬷话音刚落,不待宁雨菡应声,守在外间的小喜子便高声道: “娘娘,方公公来了!”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宁雨菡便眼瞅着,方进忠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打帘走了进来。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方公公,你怎么来了?”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方进忠一早便随李元珩去金銮殿上早朝去了啊。 这会儿,怎么会过来。 而且,他过来干嘛? 不用侍奉李元珩的么? 身为御前总管,方进忠不是一向随侍在李元珩身旁的么? 许是宁雨菡的目光太过于直白,方进忠秒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遂含笑躬身一揖,道: “娘娘,陛下现已下朝,这会儿,正在去往正阳殿的路上。陛下特命老奴过来永安宫接简淑妃娘娘,领着娘娘您过去正阳殿呐!” 原来如此! 闻言,周嬷嬷、银屏、初夏、碧桃等人,俱都是一喜。 谁人不知,方进忠方爷爷乃是陛下身边一等一的心腹,更乃内宫中品阶最高的内监。 陛下令方公公过来领着娘娘过去正阳殿—— 由方公公这位御前总管、陛下心腹,亲自领着娘娘过去参加封妃大典。 这多有面儿啊! 连带着她们这些永安宫的宫人,也顿觉与有荣焉。 这可是陛下给他们娘娘的恩典。 更是隆宠! 宁雨菡自然也想到了这些,禁不住唇角微扬,划过一抹浅笑: “如此,便有劳方公公了!” 她也知,昭文帝这是想要替她撑面子。 对于李元珩的一片好意,宁雨菡自是不会拒绝。 须知,在人前,她越是够隆宠、够体面,往后,她的路才能够更好走。 在这后宫之中,也能生活得愈发自在些。 毕竟,顶着盛宠隆重的宠妃头衔,总比那失宠失势的不得宠嫔妃,要强得多了,不是么? 乍一闻得宁雨菡所言,方进忠面上的笑也是越加灿烂且真切了几分,当即笑着一拱手: “简淑妃娘娘客气!可当不起娘娘一句“有劳”!” 他就知晓,简淑妃娘娘是个聪慧的。 真真是一点就透。 怪道陛下,会对简淑妃娘娘另眼相待,格外青睐。 聪慧的女子可不就是格外叫人喜欢么? 哈哈。 心中如此想着,方进忠便又乐呵呵的道: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这便去正阳殿吧。” 说着,他便又躬身,恭恭敬敬的冲着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 “娘娘,您这边请!” 见状,宁雨菡当即一颔首,笑道: “如此,便有劳方公公给本宫带路了!” 方进忠闻言,自是口称: “不敢!简淑妃娘娘客气。” 旋即,宁雨菡便在方进忠这位御前大总管的带领之下,在永安宫的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乘坐四妃仪制八抬步辇,浩浩荡荡的一路向着封妃大典的举办地——正阳殿而去。 * 此时的正阳殿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正阳殿内,早已坐满了人。 内廷宫眷,与前朝大臣王公、以及家眷,分居于大殿两边。 一众嫔妃集中居于大殿左侧,在她们身后的,是内廷各司女官;而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则俱都是立于大殿右侧。 昭文帝有令,后宫诸嫔妃与京中三品以上外命妇,皆需到场观礼,众人哪敢不从? 封妃大典的时辰还未到,后宫的一众嫔妃、以及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妇夫人们,便早早齐聚于正阳殿,早早预备观礼参拜。 阖宫上下,除了谢皇后犹自卧床不起,并未曾前来,再有就是王贵妃称病未曾前来,其他一众嫔妃皆已悉数到场。 而诸位王公大臣,则是在一早上完朝,结束朝会之后,便随皇帝陛下一起到得正阳殿内。 一会儿,陛下会亲自主持这场封妃大典,而这些个王公大臣,则自是留下来观礼不提。 正阳殿内一派热闹喧嚣,随着吉时的临近,一众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外命妇们,都禁不住开始翘首以盼,静待着今天这场封妃大典的主角——简淑妃娘娘的到来。 那日在福王与福慧公主的满月宴上,得见过这位宠妃的风姿,大家伙儿此刻还都记忆犹新。 不知今日,封妃大典上,这位娘娘又是何等风华?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便听殿前内侍高声唱道: “简淑妃娘娘到——” 随着内侍的高声唱和,一身品红色上绣鸾鸟织金一品妃制宫装,头戴赤金镶宝鸾凤衔珠发冠,并同款步摇的宁雨菡,在宫人的簇拥和搀扶下,款步向着殿中而来。 这身四妃制宫装与头面,衬得宁雨菡整个人华美异常、贵气逼人,偏偏还美得惊人,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惊艳与侧目。 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在瞧见宁雨菡的一刹那,眸中也不由掠过一抹惊艳: 他的雨菡,真乃绝世佳人! 如此一身中规中矩的妃制宫装与头面,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是如此风华绝代,叫人生生移不开眼。 瞧着如此佳人,一时间,李元珩也不由得有些痴了。 而就在李元珩怔愣的一瞬间,宁雨菡已在初夏与碧桃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走到了大殿中央,欲语还休的抬眸浅笑,冲着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盈盈拜倒: “参见陛下~” 第237章 封妃大典2 殿内不乏眼尖之人,一眼便窥见,方进忠方公公一路走在简淑妃前头,俨然是在为她领路。 他们就说,怎的没有瞧见方公公在陛下身边侍奉,原来,方公公竟是去了永安宫接简淑妃娘娘去了? 这简淑妃竟是被方公公一路领着过来正阳殿的? 嗯,这只怕是陛下吩咐的。 不然,方公公绝不会擅离职守,擅自离开御前。 早知这位简淑妃娘娘极得陛下宠爱,没曾想,这位竟是这般得陛下隆宠。 封妃大典之日,陛下竟还特地遣了御前总管——大内第一内监,方进忠方公公,前去永安宫,接了简淑妃娘娘过来正阳殿。 这排场!这体面! 真是盛宠啊!盛宠! 就在不少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外命妇夫人们,为简淑妃的盛宠,而暗自心惊咋舌之际,一路领着宁雨菡进殿的方进忠,趁着宁雨菡下拜行礼的功夫,赶忙快走几步,来到昭文帝身旁站定。 见娇娇人儿冲着他盈盈拜倒,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这才回过神来,转目冲着刚刚来到他身旁侍立的方进忠一挥手。 方进忠当即会意,立时自一旁的小内侍手中捧着的托盘中,双手捧出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宣读起来: “兹有永安宫宁氏,婉柔淑慧,温良恭谦,甚合朕意,诞育皇嗣,以慰宗室,朕心甚慰之,执此良辰吉时,为尔举行封妃大典,以告天下,即日起,正式册封宁氏为正一品淑妃,是为简淑妃,并赐金册金印,以正其位,以告世人。钦此!” 在听得方进忠高声宣读圣旨时,全场登时一静,所有人都垂首屏气凝神,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圣旨的肃然模样。 而作为主角和当事人的宁雨菡,则是一直拜倒于地,恭声听旨。 待得立在帝王身侧的方进忠,高声宣读完了圣旨。 一旁的小许子与另一名内侍,便立时手捧上面摆放着金册、金印的托盘,走下御阶,快步来到宁雨菡身前,将摆放着金册、金印的托盘,向着宁雨菡一递: “简淑妃娘娘,请接金册、金印。” 闻言,宁雨菡微一抬眸,再次冲着高坐于御座上的皇帝陛下盈盈一拜,口称: “臣妾谢主隆恩!” 而后,宁雨菡便双手接过摆放着金册的托盘,将其恭敬的举至头顶。 一旁的银屏见状,立时上前,接过了这摆放着金册的托盘。 而宁雨菡,则是如法炮制,再次以双手接过摆放着金印的托盘,同样高举过头顶,以示恭敬。 旋即,立在她身后的周嬷嬷,也几步走了过来,接过了这摆放着金印的托盘。 这是封妃大典的正式流程。 直到这时,宁雨菡接下了金册、金印,便算是礼成了。 眼见的礼成,一直侍立在宁雨菡身侧的初夏和碧桃,赶忙一左一右的将宁雨菡搀扶起身。 而端坐于御座之上,一直含笑望向宁雨菡的昭文帝,更是倏然起身,径直走下御阶,几步来到宁雨菡的身前,长臂一伸,径直将还未曾起身的宁雨菡给一把扶起: “雨菡,免礼!平身!” 眼见得自己一整个人,被昭文帝双手箍起,宁雨菡微抬起美眸,欲语还休,娇滴滴道了声: “谢陛下~” 迎上面前娇人儿的盈盈美眸,听得她这娇滴滴的话语,李元珩心神一荡,手下一紧,愈发箍紧了怀中的佳人,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荡漾着深情与蜜意。 与此同时,殿内众人齐齐呼啦啦跪倒,口中山呼: “恭喜简淑妃娘娘!” “简淑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淑妃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未央!” …… 而一直静立于一隅的司礼司乐人们,则是开始敲响摆放在一旁的编钟,奏响庄重而不失喜庆的礼乐。 坐在一旁的其余乐人,也开始吹拉弹唱,击鼓敲锣,奏响喜庆而又隆重的乐声。 一时间,正阳殿内丝竹锣鼓喧嚣,好一派热闹隆重景象。 而身为这场封妃大典主角的宁雨菡和李元珩,此时,却还在旁若无人的情意绵绵、彼此互望,眼神拉丝。 一旁的众嫔妃,不少人皆将这一幕,给瞧了个正着。 看着这热闹隆重的场面、庄重豪华的排场,再瞧着陛下那情意绵绵、满心满意皆只有宁氏的目光,一众嫔妃俱都是好一阵羡慕嫉妒恨。 宁氏她凭什么? 既得封高位,封妃大典还办得如此热闹。 陛下还对她这般好。 眼瞅着,陛下这眼里心里竟只有她! 宁氏怎就这般好命呢? 众嫔妃好似掉进了醋坛子里,一颗心酸涩得不行,羡慕得眼眶发红。 这个宁氏! 真是好生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立在众嫔妃最上首位置的邓贤妃,眼见得这般场景,一向温婉的面庞,也险些快要维持不住,眸中闪过一抹暗芒,心下暗恨不已: 宁氏今日是何等风光! 今日宁氏这封妃大典,又是何等隆重! 犹记得,她自己当日封妃时,可是一切从简了的。 当时,正值先帝孝期,陛下便说要一切从简。 结果…… 她的封妃大典办得那般简单,凭什么宁氏的封妃大典,就办得如此风光隆重? 越想越是不忿,邓贤妃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陛下,您也太偏心了! 与此同时 昭阳宫中 瞅了眼犹自气鼓鼓倚在贵妃榻上的自家娘娘,又抬眸透过窗棂,瞥了眼正阳殿的反向,桐儿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娘娘,您此番称病不去正阳殿观礼,是不是不太好?” 陛下明明下旨叫后宫诸人,皆须去正阳殿观礼的。 他们娘娘偏要假借称病不去。 这…… 不大好吧? 陛下知晓后,会不会怪罪他们娘娘? 嫌他们娘娘不识大体。 谁知,桐儿此言一出,立时遭来了王贵妃的一计狠瞪: “凭什么让本宫去瞧宁氏风光?让本宫给她观礼?休想!” 说着,王贵妃还直接抄起了一旁案几上摆放的茶盏,径直往地上一扔,以泄心中不平与愤懑。 随着那茶盏落地,“哗啦啦”碎了一地,殿内倏然一静。 桐儿和殿内侍立的一众宫人,俱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王贵妃却是犹不解恨,随手拎起殿中瓷器,便又是一通猛砸。 一时间,偌大的昭阳宫,又是人仰马翻,瓷器不知又碎了多少。 …… 第238章 三姐好风光!好气派啊! 宁家众人,此时也正在正阳殿内。 他们赫然也在观礼的一众人等之列。 一大早,宁家人便被宫中内侍领着进了宫,安置在正阳殿的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 常年呆在赵县那小地方,宁家上至宁东山、谢氏,下到宁耀祖、宁雨凤这两个嫡出子女,都没有什么见识。 入得宫中,一路走来,宁家众人就好似牛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新鲜。 只觉得,皇宫果然是这天底下,最富贵荣华之地。 就连那一砖一瓦,也显得如此气派不凡。 寻常人家,犹如云泥,压根不能比! 才一来到正阳殿,宁家人便不由咋舌,惊讶于殿内的隆重与繁华。 所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想来也不过如是了! 再一见得一众王公大臣、华服命妇、宫妃、女官,纷纷悉数到场,宁家众人便更只觉得眼花缭乱,着实有些看花了眼,亦是被这泼天的富贵,给生生迷了眼。 待到御驾驾临。 得知皇帝陛下亲临,宁家众人更是直接麻了。 头脑放空、腿肚子不住打颤,只能随着殿内众人一起跪倒,匍匐于地,山呼万岁。 而眼见得今日封妃大典的主角—— 他们家三丫头宁雨菡,在内廷首领太监的引领、与一众身着统一规制宫装的宫人们的簇拥下,款步进得正阳殿中,宁家众人好悬没有直接惊掉下巴: 这…… 宁家人,尤其是宁东山、谢氏、以及宁耀祖、宁雨凤,都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眼前这华服丽妆、雍容华贵、仪态万千、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竟是他们家三丫头(三姐)(三妹)? 在他们的印象中,宁雨菡一直是衣着朴素,一副怯怯的鹌鹑模样,几时变得如此丽色逼人,雍容华贵,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贵人模样了? 这哪里像是从他们这种人家走出去的小小庶女? 分别是那钟鸣鼎食,经年世家大族悉心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才该有的模样儿啊! 不过短短一年未见,三丫头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这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啊! 宁家众人犹自不可置信的盯着宁雨菡瞅,却是瞧不出个真切。 谁叫他们离大殿正中央位置,实在太远呢? 今日到场的,俱都是朝中显贵。 再差也是京中三品大员、以及家眷、命妇、诰命夫人,如宁家人这样的白身,能够舔居殿中,已算是蒙了天大的恩典。 这所在的位置上,难免靠得很后,且比较偏僻。 望向大殿正中央,自然不能看得太过真切。 他们有心向着前头挤一挤,却怕冲撞了贵人。 立在一旁的小内侍又不停的给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注意仪容仪态,不可在殿前失仪。 毕竟,陛下还在此呐! 岂容尔等造次。 嗯哼。 被一旁看着他们的小内侍以眼神示意警告了几次,宁家人便也歇了往前头挤,想要靠近些,看得更真切些的心思,而是立在原地,远远的同殿中众人一起观礼。 看着平时他们需要仰望的达官显贵、诰命夫人、官太太们,纷纷向着宁雨菡拜倒,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宁东山、谢氏、柳姨娘等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爹、姨娘,你们瞧!三姐好风光!好气派啊!” 宁耀威得意洋洋的道。 面上的嘚瑟与兴奋,那是掩也掩不住。 这可是他的亲姐。 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三姐都如此风光了。 那他宁耀威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跑不了! 三姐她会为他这个亲弟铺路的! 有这么一位有子有宠、风光无限的宠妃姐姐铺路,那他将来的前程,还用愁么? 就等着荣华富贵吧! 哈哈。 “嗯,是啊!这便是宠妃的气派!三丫头她受得起。” 闻言,宁东山高仰着头,捻须一笑,面上一脸的春风得意: 这些人叩拜的,可是他的女儿。 他这个三女儿,如今可是有大造化了! 乘着这三女儿的东风,他和宁家的未来还用愁? 哈哈,他和他们宁家都要发达了! 一旁的谢氏瞅着眼前的一幕只觉眼热,和宁东山一般,得意高兴之余,心情又很是有些复杂: 没想到,三丫头的封妃大典竟是如此赫赫扬扬。 瞧着三丫头这般尊贵体面,身为嫡母的谢氏自然也是得意非常。 只是,一想到宁雨菡乃是柳姨娘肚子所生,不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谢氏难免有些膈应。 再一瞧一旁柳姨娘,那一副欢喜得意得,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谢氏便不由心中暗恼: 可恶! 倒是让柳姨娘这贱蹄子越发的得意起来! 谢氏禁不住再次后悔起来—— 早知道,入得宫中,是这般的好,能得如此造化,还有享不尽的富贵尊荣,她就叫她的亲生女儿——雨凤去参加采选,选秀入宫了! 可恶! 真是失策了啊! 不得不说,谢氏和宁雨凤真真是亲母女。 就连想法,也都是一样儿的。 眼见得宁雨菡这个庶姐如此风光无限,富贵荣华,立在小角落中,远远的瞧着这一切的宁雨凤心中羡慕嫉妒不已: 宁雨菡怎的就这般好命呢? 不是说,皇帝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的么? 她这个庶姐怎的入宫一年,便顺利诞下皇长子、皇长女,如今,又被正式册封为正一品简淑妃? 看着这个之前在家中,一直唯唯诺诺,要仰自己鼻息生存的庶姐,如今高高在上、富贵尊荣,宁雨凤不甘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早知道,当初,她就去参加采选了。 那么,被选中选秀入宫的,也定会是她。 入得宫中,一路晋升,享受这荣华富贵与帝王盛宠,成为一品淑妃娘娘的,也定然是她宁雨凤! 如此,又哪里会叫宁雨菡这个——她素来都瞧不起、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的庶女,如此得意?! 宁雨凤那个怄啊。 她都快后悔死了! 一直老实缩在最边边上的宁雨薇,此时也是难掩艳羡。 望着大殿中央,傲然屹立在人群之中,接受众人参拜恭贺,风光无限的雍容宠妃,宁雨菡眸中一片晶亮: 那便是她的三妹妹,帝王宠妃! 三妹妹真是好命啊! 若她当初不被一乘小轿送入老巡抚的府中,而是有幸参加采选,那么她……她…… 第239章 圆满落幕 立在众嫔妃最上首位置的邓贤妃,看着这热闹隆重的场面,瞅着昭文帝与宁雨菡这旁若无人、彼此凝视,眼神拉丝的一幕,只觉碍眼。 她撇过头去,下意识向着远处望去,于不经意间恰好望见了宁家人,窥见了他们此时的神态表情。 见状,邓贤妃眉心禁不住微皱,上下打量了宁家众人一眼,只觉得面生得很。 这些人是何人? 京城的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她都很是熟悉。 从来未曾见过这些人。 瞧这些人这个样儿,像是一家子人。 再瞧这装扮、举止,应该不是京中哪个世家之人,又或者,压根就不是京城的人。 忒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 不是京中世家之人、甚至,压根不是京城人士,还能入得宫中,参加这场封妃大典,在现场观礼,莫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邓贤妃想到一种可能。 心下暗忖间,邓贤妃的目光,又在宁雨凤、宁雨薇身上停留了一瞬—— 不怪邓贤妃会特别关注她们,只因,这二女此刻面上的艳羡与嫉妒,实在太过明显。 见状,邓贤妃眸光微闪,旋即冲着贴身宫女如梅招了招手,附到她耳畔,低语道: “那边坐着的,倒是眼生得很。去打听打听,那些都是何人!” 说话间,邓贤妃还不着痕迹的冲着宁家人所在的那个小角落一指。 如梅闻言,当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宁家人那边,宁家众人丝毫未曾察觉,他们的行为举止,早已引得旁人侧目,甚至,都被有心之人,给暗自盯上了。 这会儿,宁家众人还犹自处在兴奋中,心思各异,人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与其他宁家人不同,眼见得封妃大典的这般盛况,宁耀仁却是喜忧参半。 宁耀仁喜的是,三姐似乎真的很得皇上宠爱,乃是名副其实,身居高位、又有子有宠的皇帝宠妃。 如今,又正式册封为正一品的简淑妃娘娘,这自然是件喜事。 宁耀仁也替三姐高兴! 三姐过得好,他自然也替她开心。 而宁耀仁忧的则是—— 这般的风光,会不会遭人嫉。 所谓登高必跌重,高处不胜寒。 三姐如今集帝宠于一生,不也就是集宫中嫔妃众怨于一生?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帝王的宠爱,又能维系到何时呢? 若有朝一日,皇上不再如此宠爱三姐,那三姐该如何自处? 思及此,宁耀仁眸光闪过担忧,默默的叹了口气。 瞅了一眼父亲、嫡母、柳姨娘、三弟等人,那一脸欢喜得意不已的模样,宁耀仁不由暗自摇头,回首一瞧,却发现立在他身旁的大姐宁雨薇,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殿中央华服丽妆的三姐在发怔。 见此情状,宁耀仁禁不住微一蹙眉: “大姐,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大姐这是在发什么怔啊? 还是望着三姐发怔。 大姐这是怎么了? 原本怔怔然望向宁雨菡那个方向的宁雨薇,闻言,瞬间回神,眸光一闪,飞速划过一抹不自在,摆着手讷讷道: “呃,没……我没事……我只是……” 说话间,宁雨薇的目光,却并未曾收回,依旧盯着大殿中央一派富贵荣华、宠妃模样的宁雨菡,眸中的艳羡,那是掩也掩不住,好半晌,她才兀自喟叹一声: “三妹可真是叫人羡慕得紧!唉,三妹她可真是好命啊!” 对此,宁耀仁却是不置可否: 三姐她好命么? 如今三姐她身为陛下宠妃,贵为一品简淑妃,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在世人看来,这样的三姐,许是真就是好命吧。 可,这其中,又包藏着多少艰辛险阻,不能为外人道? 思及此,宁耀仁于心中直叹气。 眼见得宁雨薇那一脸艳羡、又不乏自怨自艾的模样,宁耀仁便知,自己这个大姐这是又在感怀自身了。 眼见得三姐如今富贵荣华,风光无限,大姐只怕是越发觉得她自己个凄凉悲惨了。 思及此,宁耀仁禁不住叹道: “大姐,你莫要想太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亦有各人的不易。日子总要向前看,只要咱们自己肯努力,这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想三姐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官庶女,入得宫中,自也是各种不容易。 能够走到今天,自然也是经过了一番她自己的努力。 三姐可以,他们又怎么会不可以? 这日子,总归是人自己慢慢过出来的! 虽然大姐她现如今,确实是孑然凄凉了些。 但在宁耀仁看来,若是大姐肯努力好好经营一番,往后的日子,也总归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宁雨薇却完全未曾听懂宁耀仁话中的深意,依旧犹自在那里长吁短叹,自怨自艾,兀自感叹三妹宁雨菡的好命。 * 这场盛大的封妃大典,就在这喜庆隆重的气氛、与众人的心思各异间,圆满落幕。 待到昭文帝和宁雨菡相携着离开正阳殿,众大臣、外命妇、以及后宫嫔妃各自散场。 邓贤妃这才刚坐上步辇,贴身宫女如梅便凑了过来,借着扶贤妃登上步辇之际,悄声道: “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刚刚那些人,是宁家的人。也就是——简淑妃娘娘的家人。据说,是才刚从青州赵县那边来的。上个月才刚入京。” 话到这里,如梅顿了顿,想了想,又道: “今日简淑妃娘娘的封妃大典,陛下特地开恩,准了宁家人入宫观礼。” 如此,宁家众人才得以入宫,有幸在正阳殿观礼。 不然,就凭宁家全家皆为白身,可是没资格入宫,更不够格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昭阳殿的。 闻言,邓贤妃则是一挑眉: “哦?原来是宁家人啊。” 她还道是谁呢。 原来是宁氏的家人。 之前,远远的瞧见这一家子人,邓贤妃心中便已有了猜测。 如今,则是于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是宁氏那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家人。 呵。 所以,那两个难掩艳羡与嫉妒,一瞬不瞬望向宁氏的女子,是宁氏的姐妹咯? 思及此,邓贤妃眸中闪过一抹兴味: “这可真是有趣呐!” 心思电转间,邓贤妃心中便已有了个主意: 或许…… 呵呵。 邓贤妃勾唇一笑,人已在如梅的搀扶之下,坐上步辇,遂一派雍容的挥了挥手: “行了!回崇德宫吧。” 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不必急于一时。 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第240章 云泥之别 “这就完了?” “封妃大典结束了,咱们这就要回去了?” …… 眼见得封妃大典落下帷幕,殿内众人各自散场,宁家人不由傻了眼、 他们此时,还都意犹未尽,不愿意离开。 更不愿就这样打道回府。 宁耀祖更是忍不住嘀咕: “不是!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三丫……三妹就没说要见一见我们这些娘家人?” 宁耀祖正如此嘀咕着,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喜子。 “宁老爷,别来无恙啊。” 一身内监服饰的小喜子,款步来到宁家众人面前,对宁东山道。 宁东山见状,赶紧笑道: “多谢杜公公惦念。老夫一切都好!” 其他宁家众人,见得小喜子,都有些怯怯的。 其中,尤以宁耀祖、宁雨凤、谢氏为最。 小喜子知晓,娘娘在家中没少受过这几人的磋磨,是以,之前那一个月,和碧桃教导宁家人礼数规矩时,没少特别“关照”过他们几个。 被“关照”得多了。 这会儿,骤然见到小喜子,宁耀祖、宁雨凤他们心中,难免都有些怵他。 这都成了条件反射了。 见得宁耀祖、宁雨凤几人那一副把头一缩的鹌鹑模样,小喜子于心中暗自冷哼: 哼,叫你们之前待他们娘娘不好! 该! 就该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不给这起子小人好脸色。 心中如此想着,小喜子面上却是半点不显,而是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再次开口: “既如此,宁老爷你们便随咱家走一趟吧。” 而宁东山骤然听得小喜子这话,却是一头雾水,下意识开口: “走一趟?去哪儿?” 小喜子闻言,却是一笑: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永安宫了。简淑妃娘娘传召尔等觐见呐。” 闻言,宁东山、以及宁家众人皆是一喜: “娘娘传召我们过去?” “三丫头……不,简淑妃娘娘要见我们?” “真的假的啊?实在是太好了!” …… 宁家众人禁不住七嘴八舌的道。 言罢,迎上小喜子投注过来的目光,他们又自知失言,齐齐噤声。 小喜子则是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们一眼,摆出一副宠妃身边得脸内监,不可一世的款儿,微扬着下巴,不咸不淡的道: “当然是真的!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随咱家去永安宫拜见娘娘?” 宁东山等宁家众人闻言,自是忙不迭应是: “是!是!是!杜公公请带路。” “咱们这就跟随杜公公一起过去永安宫拜见娘娘!” …… 经过碧桃与小喜子二人,一个月来的特别“教育”,宁家人总算是学了些眉眼高低。 不再、也不敢像刚入京城那会儿,那般狂妄、不知事。 起码,不敢再张口闭口“三丫头”的唤着,对于宁雨菡这位皇帝宠妃,也有了最基本的尊重。 也是张口闭口的“娘娘”前、“娘娘”后的称呼着。 至于他们内心之中,究竟如何做想,这就不得而知了。 “嗯,既如此,这便走吧。” 小喜子冲着宁家众人一挥手,这便带着他们出得正阳殿,一路向着永安宫的方向而去。 正阳殿距离永安宫之间,着实有一段距离。 一路行来,宁家人皆都有些气喘吁吁。 他们虽不算什么显贵人家,宁东山却也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县令老爷,过得也一直都是呼奴唤婢,出行有马车骡车可坐的日子,何曾走过这么远的路? 早上一路步行入宫时,尚且能够忍受。 这会儿,只觉得腰酸腿疼,又累又乏。 “怎么这么远啊。娘,我快要走不动了!既是接我们去永安宫,就不能安排个步辇小轿什么的,给我们坐么?非得叫我们徒步前行,这不是折腾人么?” 宁雨凤忍不住抱怨道。 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女,又是谢氏的幼女,宁雨凤自幼娇宠着长大。 不客气的说,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走了这么多路。 真的好累! 宁雨凤都怀疑,是不是宁雨凤这庶姐,故意在整她了。 可恶! 宁雨凤原本是在向谢氏抱怨,谁知,一旁的谢氏还来不及说什么,在前头带路的小喜子便是耳尖的将宁雨凤这番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小喜子原本一派喜气的圆脸立时一板: “宁四小姐,还望你慎言!在宫中,这步辇小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乘坐的。” 潜台词便是—— 你以为你是谁?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乘坐步辇小轿的。 懂?! 闻言,宁雨凤瘪了瘪嘴,犹自不甘心的道: “那……三姐呢?她难不成也是徒步走回宫的?” 哼,少骗人了! 她刚刚明明看到宁雨菡是和皇帝陛下一起携手出的正阳殿,坐上步辇走的。 而且,那步辇可气派了! 谁知,闻言,小喜子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犹如看傻子一般瞥了犹自愤愤然的宁雨凤一眼,不耐的掀了掀眼皮: “我们娘娘自是乘步辇回宫,不必步行的啊! 宁四小姐,瞧你说的。你也不瞧瞧,你是在拿你自己个与何人相提并论!我们娘娘贵为大胤皇妃,正一品简淑妃娘娘,出行皆可乘坐步辇,且还是八抬四妃制步辇。而你……区区一介民女,自然只能步行。 身为民女,能够得入皇宫,去往永安宫拜见,这都还是得蒙咱们娘娘恩典呐!宁四小姐还是切莫贪心不足,再想其他了!” “你……” 宁雨凤被小喜子这番不留情面的话,给气得险些一个倒仰。 这狗奴才,是说她自不量力,不配和宁雨菡相提并论? 虽然,现如今,宁雨菡贵为大胤皇妃,而她只是个民女…… 小喜子所言都是事实。 可,就是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才叫宁雨凤越发憋闷、越发的难以接受啊! 她是家中唯一的嫡女,自小在家中千娇万宠着长大,从来都不把宁雨菡这些庶出姐姐们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宁雨菡便是蝼蚁、是她脚下的泥。 而现如今,她却与这个她一向都看不起的庶姐,有了天翻地覆的云泥之别。 她从来就瞧不起的庶姐,如今,倒是成了那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存在,而她——这个自小优越感满满的嫡女,反倒是成了宁雨菡这个庶姐、以及她身边的这些狗奴才,都可以随意轻贱的脚下泥。 宁雨凤怎能不气? 可恶!可恶!可恶啊! 她都快要怄死了! 第241章 独召宁耀仁 宁雨凤气呼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走在前头的宁东山拿眼一瞪: “行了!废话怎么这么多?闭嘴吧你!” 说话间,宁东山又转目望向小喜子,一脸讨好的冲着小喜子拱了拱手: “小女年纪小、不懂事,杜公公您莫要和她一般计较!公公您还是继续带路吧。我们都跟着呢。” 小喜子闻言,轻“嗯”一声,这便继续带着宁家人徒步前行,向着永安宫而去。 约莫又再走了一刻钟,小喜子这才带着宁家众人姗姗来到永安宫门前。 瞅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宁家人都颇有些傻眼。 就这样一路随着小喜子一起进入了永安宫中,一个个的都颇有些目不暇接。 这便是宠妃的居所么? 这也太富丽堂皇、太气派了吧! 原本还满心愤懑的宁雨凤,这会儿都顾不上她心中的那点子愤愤了。 实在是,被眼前宫殿的富丽与雅致,给生生迷了眼。 小喜子径直将宁家人领入宽敞明亮的正殿内,忽的,他几步走到宁耀仁身前,冲着他一躬身: “宁二少爷,娘娘要见您。请随奴才来!” 闻言,宁耀仁与宁家众人皆是一怔: “三姐……简淑妃娘娘要见我?” 宁耀仁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意外与一丝喜悦。 说实话,他是断没想到,三姐居然提出来要见他。 而且,看样子,还是打算单独召见他。 这着实令宁耀仁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宁耀仁自也是欢喜不已。 事实上,他也是极想见一见三姐的。 若是可以,自然是私心里见上一见最好。 两个人说一些体己话,岂不比和众人一起见,要来得更好? 而宁东山和其余一众宁家人,则是俱都有些傻眼: 三丫……简淑妃娘娘怎的就只点名说要见宁耀仁呢? 那他们呢? 宁东山他们不由于心中犯起了嘀咕。 眼见得小喜子欲要领着宁耀仁外内殿走,宁东山等人便欲舔着脸跟上去。 见状,小喜子当即一摆手: “尔等且在此处候着吧。” 言罢,小喜子便领着宁耀仁,径直向着内殿而去。 见此情状,宁雨凤气得直跺脚: “什么嘛!娘,您瞧啊!宁雨菡实在太过分了!她这是想要在咱们面前摆谱呐!” 这个她从前从来都瞧不上的庶姐,这是真的抖起来了啊。 成了皇帝宠妃,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的。 哼,皇帝宠妃,有什么了不起! 话虽这么说,眼瞅着永安宫内的富丽堂皇,连侍立在往来宫人,也是穿金戴银、穿锦着缎,宁雨凤便是讪讪的住了嘴,嫉妒得眼眶发红: 凭什么宁雨菡能够拥有这一切! 住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尽享尊荣,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连伺候她的奴婢,她们身上穿的戴的,也比她这个宁家嫡女的穿戴还要好。 她这个庶姐,究竟凭什么?! 同样被眼前的富贵荣华,狠狠的迷住了眼的谢氏,心中也是酸得紧。 闻得宝贝亲生女儿的话,当即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 “雨凤,休要胡言!” 话虽是如此说,然而,在谢氏心中,也觉得自己这宝贝女儿说的没错。 宁雨菡这庶女,可不就是在给他们摆谱儿么? 她这分明就是仗着自己是皇帝宠妃,就把他们这些娘家人、她这个嫡母,不放在眼里了啊。 想当初,宁雨菡这丫头,还不过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任凭她这个嫡母搓圆揉扁的小小庶女,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她们之间的地位便发生了天差地别般的变化。 曾几何时,那个要仰她鼻息而活的小小庶女,却是成了富贵尊荣的帝王宠妃。 呵,宁雨菡——三丫头,这是真的抖起来了啊! 宁东山和宁耀祖此时,也同样有些面色不虞,偏偏碍于天家威仪,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宁东山是恼恨宁雨菡,对他这个父亲,实在太过不假辞色。 居然就将他撂在这里晾着,也不说出来迎上一迎。 这个不孝女! 偏偏,这个女儿已是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家中的一介小小庶女,而是陛下嫔妃,还是有子有宠的正一品简淑妃娘娘。 宁东山的不满,也只能在心中暗自嘀咕,根本都不敢宣之以口,便只能暗自咽回肚子里。 而宁耀祖则是在暗恼宁雨菡竟然单独召见宁耀仁那小子,却没有召见他。 可恶! 几个意思啊? 他可是宁家嫡长子,将来继承家业的,也是他宁耀祖。 照理说,三丫头若是想要见家中兄弟,也应该是要先见他才是啊。 哪里轮得上宁耀仁这个庶出的小兔崽子? 真是想想都来气! 不止宁耀祖,对于宁雨菡单独召见宁耀仁之事,宁耀威也是颇为不忿。 “姨娘,有没有搞错啊?我才是三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她不想着第一时间召见我和姨娘你,巴巴的叫二哥过去相见,是几个意思啊?三姐这是昏了头了吧?” 宁耀威撇了撇嘴,颇为不忿的道。 常年生长在赵县那么个小地方,头一次进皇宫,宁耀仁着实被宫中的威仪与气派,给唬得不轻。 这会儿虽很是不忿,也只敢挨着离自己最近的生母柳姨娘站着,在她耳畔小声抱怨,并不敢大声。 而柳姨娘对于宁雨菡这一上来就单独召见宁耀仁,却闭口未曾提及她和宁耀威的做法,显然也颇有怨言: “说的是呐!你三姐是糊涂了吧?为娘和亲弟都不见,急吼吼的见这爹不疼、娘早夭的二少爷做甚?” 柳姨娘撇着嘴,同样没敢大声,而是小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不过,她却也没多想。 眼皮子浅的她,很快便被殿中的富丽堂皇所吸引。 看着殿内的各种名贵摆设,柳姨娘生生挪不开眼: “那是金器吧?纯金的?上面还镶着宝石呐。我的个乖乖!那个是珊瑚!那么大个的珊瑚啊!啧啧,这里的好东西可真多!耀威啊,咱们娘儿俩以后可是要发达了!” 三姑娘可是她亲生的。 现在,她过得这般好,这般富贵,有这么多好东西。 可不得紧着些她和耀威娘儿俩? 她们可不得发达了? 嗯,没毛病! 第242章 姐弟相见 与此同时 永安宫内殿 刚一回到永安宫,宁雨菡便在初夏等人的服侍下,褪去四妃制正式大礼服、与妃制发冠、钗环,临换了一身不那般厚重的宫装。 眼见得碧桃打开首饰匣子,预备给她挑选配套的首饰头面,宁雨菡当即摆了摆手: “碧桃,不必挑选了。替本宫戴上昨日陛下送与本宫的那套桃花式样首饰头面吧。” 闻言,碧桃当即恭声应诺,径直拿出那套桃花式样首饰头面,替宁雨菡一一插戴好。 这边厢,才一切收拾妥当,宁雨菡正在对镜自揽,殿外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小喜子便撩帘进屋: “娘娘,宁家人已经来了。奴才已领了宁二少爷去到了东次间。” 几步来到宁雨菡身侧,小喜子躬身一揖,禀道。 “哦?二弟来了?” 宁雨菡闻言一挑眉。 对于宁家人的到来,她本人一派不置可否。 然而,在听得小喜子提及宁二少爷——也就是她那二弟宁耀仁时,宁雨菡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喜意,她转目瞥了一眼,摆在一旁小几上的一只木匣,侍立在一旁的初夏当即会意,几步走了过去,双手捧起那只木匣。 宁雨菡见状,眸中掠过一抹满意,菜倏的一下,自妆台前的小凳上站起身来,径直向着东次间而去。 初夏、碧桃、小喜子等人见状,自也是亦步亦趋、快步跟上。 东次间里 宁耀仁正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不时朝着门口张望。 就快要见到一年未见的三姐了,原本,他心里头是很期待、也很高兴的。 然而,不知为何,在即将见到三姐之际,此时,他心中却很是忐忑。 宁耀仁想: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思及此,他不由有些失笑,禁不住摇了摇头,暗道一声: 自己这究竟都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呢? 真是的!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的由远及近,下一刻,一名宫装丽人便在宫人的簇拥与搀扶之下,娉婷而入这东次间。 而这丽人不是别人,正是宁雨菡。 但见宁雨菡一席华丽宫装,一派富贵雍容模样,娉娉婷婷的向着他走来,宁耀仁不由得一怔。 宁雨菡见他这幅呆怔怔的模样,不由一笑: “二弟,怎的?你不认识我了?” 闻言,宁耀仁这才堪堪回神,直愣愣望向那雍容华贵的宫装丽人: “三……三姐——” 话才一出口,宁耀仁便讷讷的闭上了嘴,自知失言的他,顿住话头,旋即便欲跪倒: “参见简淑妃娘娘!” 宁雨菡见状,赶忙疾走几步来到宁耀仁身前,伸出双手,一把将正欲下拜的小少年给一把扶住: “何须如此?二弟,你忒多礼!咱们姐弟二人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被宁雨菡这么一扶,乍一闻得宁雨菡这番话,宁耀仁便是一怔,心中莫名一悸,抬眸望向眼前的三姐,禁不住轻声唤了一声: “三姐——” 而回以他的,是宁雨菡一计发自内心的和煦微笑。 只见她笑着对面前的小少年微一颔首: “嗯,是我!我是三姐!往后,私底下,你便莫要唤我娘娘了,仍是唤一声三姐,可好?” 宁耀仁闻言,又是一怔,嘴中喃喃了一声: “娘……三姐……” 末了,终是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三姐——” 此时此刻,宁耀仁心中很是欢喜。 他终于见到三姐了! 三姐没有变。 三姐她并未曾见他当做外人。 她还和从前一样。 还认他这个弟弟! 思及此,宁耀仁禁不住唇角微扬。 他抬眼飞速打量了一番宁雨菡,但见宁雨菡面色红润,气色甚好,顾盼神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在宁家时截然不同。 明显一副生活得极好、极滋润的模样。 见状,宁耀仁不由得暗自点头,与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之前,在正阳殿观礼时,隔得太远,完全看不真切。 这会儿仔细一瞧,宁耀仁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看来,三姐你过得不错。如此,耀仁便放心了!” 宁耀仁由衷的笑道。 宁雨菡闻言也是一笑: “是啊!我这一向都还好。二弟,一别经年,你这一向过得如何?” 言罢,不待宁耀仁答话,便携着他向着不远处摆放的座椅那边而去: “别净站着了。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 说话间,宁雨菡已携了宁耀仁到椅子上坐定。 “我……我也挺好的。三姐你不必为我挂心!” 才一坐定,宁耀仁便回以宁雨菡一笑,道。 所谓的挺好,就是爹不疼、嫡母不慈,在家中跟个小透明一般的苦熬着。 宁耀仁一向就是这般过来的,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更不想让三姐为他挂心。 三姐在宫中生存,已经够不易的了。 他又何须让三姐牵挂于他,徒增烦恼?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是讥讽一笑: “挺好?呵,你不说我也知晓!” 想当初,二弟在宁家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宁雨菡再清楚不过了。 自己不过才离家一年,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思及此,宁雨菡冲着初夏挥了挥手。 初夏当即会意,双捧着那只木匣行至宁雨菡身侧,将木匣双手捧到宁雨菡面前。 而宁雨菡则是笑着一指这面前的木匣: “二弟,你可还记得这只木匣?” 闻得宁雨菡那饱含讥嘲的话语,宁耀仁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下叫糟: 自己原本是不想让三姐为自己挂心的。 可,好像……他在家中的境况,压根就瞒不住三姐啊。 这…… 宁耀仁正在皱眉思索对策,冷不丁听得宁雨菡开口。 闻言,他顺着宁雨菡所指那么一瞧,一眼便瞧见了那只木匣,并一眼认出: “这……这是我的那只木匣?” 这木匣,俨然就是三姐当日离家前,他赠与她的那只木匣。 他是用它来装自己的积蓄和姨娘、二姐生前的首饰的。 当时,他怕三姐进宫之后,没得钱使,才特意将这木匣塞给三姐。 这会儿,三姐拿出这个木匣来,是要做甚? 第243章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把这木匣打开!” 闻得宁耀仁的话,宁雨菡含笑微微一颔首,挥手对初夏道。 初夏闻言,恭声应是。 当即将这木匣给打开。 才一打开,木匣中便折射出金光。 原来,这匣子内,满满当当,塞满了金灿灿的金元宝。 宁耀仁平生哪里见过这么多金元宝? 生生被匣子里头所折射出来的金光,给晃花了眼。 他不适的眯了眯眼,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倏然抬眸望向宁雨菡: “三姐,这……” 而宁雨菡见状,却只是略略一勾唇: “犹记得我去年进京前夜,二弟你将你这些年积攒的积蓄、并你姨娘、二姐她们生前的首饰,都装在这个匣子里,赠与了我。有道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今,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算有几分能力,如此,自当回报一二。 二弟,这一匣子金元宝,你且收着,权做日后花销之用吧。” 说着,宁雨菡便冲着初夏一挥手。 初夏当即会意,双手捧着匣子,来到宁耀仁面前,将这一匣子金元宝往宁耀仁手边一递,示意他接下。 宁耀仁见状,赶忙推辞,一个劲儿摆手: “不!不!不!这些我不能收!不可以!” 他当时赠与三姐的银钱,虽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统共却并没有多少。 怎么可以接受三姐这满满的一匣子金元宝。 况且…… 宁耀仁嗫嚅了几下唇角: “三姐,当初,小弟之所以会赠了银钱和首饰给你,这不都是担心三姐你入宫后,缺钱花么?” 这是出于一个弟弟对姐姐的担忧与关心。 他从未曾想、也不图三姐回报的啊。 见得小少年如此,宁雨菡心中划过一丝暖意,望向宁耀仁的目光愈发柔和,笑道: “二弟,三姐知晓你之心意。可,此番,三姐的心意,与你当初也是一样的啊!我这不也是担心你缺钱花,才将这一匣子金元宝赠与你的么?” 闻言,宁耀仁的眸中不可抑止的泛起一抹感动: “三姐——” 三姐不仅一点儿没变,还如此关心他。 怎能叫宁耀仁不感动? 见宁耀仁明显有些松动,宁雨菡又一指那装满金元宝的匣子,挥了挥手: “好了!你且把它给收下吧。初入京中,你往后的花销还多着呐。将这些留着慢慢花。你我之间还如此生分?跟三姐客气什么。” 闻言,宁耀仁愈加心头一暖。 心中温暖之余,又觉得三姐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 京城乃大胤第一繁华之地,此处的花销,也定是不少。 而他在宁家的处境…… 说实话,自他将所有积蓄赠与三姐之后,这一年来,确实是捉襟见肘。 呆在赵县那个小地方,他平时尽量节省,日子也勉强过得去。 可是,来到京中,这日子能不能维持得下去,还真说不定。 三姐竟是连这些也替他想到了! 三姐待他真好! 思及此,宁耀仁也并没有再继续拒绝,而是冲着宁雨菡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谢三姐了!” 说着,宁耀仁便自初夏手中接过了递到他手边的那一匣子金元宝。 见状,宁雨菡又冲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使了个眼色,碧桃当即会意,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捧着一只做工极其精致的描金紫檀木匣子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宁耀仁身边,将那匣子同样向着宁耀仁一递。 宁耀仁只以为,三姐这又是要塞东西给他了,见状,忙摆手: “三姐,这……使不得!有这一匣子金元宝就净够了。我怎么能够再收其他东西?” 三姐对他已经够好了! 他怎么可以太贪心? 何况…… 虽不知这匣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光这匣子,便是价值不菲。 宁耀仁怎么敢收?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只是一笑: “这个可不是我要送给你的东西。而是完璧归赵!” 宁耀仁闻言,却是一怔,一脸疑惑: “完……完璧归赵?” 三姐这是何意? 见他这幅一头雾水模样,宁雨菡微一莞尔,笑着冲宁耀仁挥了挥手: “你且将这匣子打开瞧瞧!” 宁耀仁虽心下疑惑,闻言,却还是轻“哦”了一声,依言抬手打开了那紫檀木匣子。 啪嗒一声,匣子被打开,当看清了里头放置的东西之后,宁耀仁眼神骤然一亮: 这里头摆放的,赫然竟是他姨娘和二姐生前的那些首饰。 是他之前连带着积蓄,一起赠与三姐的那些姨娘和二姐生前的首饰。 “三姐,怎么会是这些?你……还一直把它们都好好保存着?” 宁耀仁眸中难掩动容: 三姐真真是有心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笑: “这些是你姨娘和二姐的遗物,我自然要替你将它们收集起来,好好保存。” 她初入宫闱时,身无长物。 就靠着宁耀仁赠与她的那些银钱,和这些首饰傍身,熬过了最初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 当时,为了打点,不得已将这其中的几件首饰,送给了几个宫人内监,后来,在她怀上龙裔,步步高升之后,宁雨菡便使了银钱,花大价钱,将这几件首饰,给全都赎了回来,将这些首饰,好好保存了起来。 听闻宁家人进京,她便想着要和宁耀仁见上一面,将这些首饰还给宁耀仁。 毕竟,这些是他姨娘和同胞姐姐的遗物。 是这两个至亲之人,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还是应该还到二弟手上,才合适! “如今,我也算是完璧归赵了!二弟,你还不赶紧将这些首饰收好?” 这一次,宁耀仁没有再推迟,而是感激的望向宁雨菡,连连点着头道: “嗯!嗯!我这就收!多谢三姐!” 说着,宁耀仁便一把接过那个紫檀木小匣子,无比珍惜的将它紧紧捧在手中,竟是就这样不撒手了。 见状,宁雨菡唇角微翘,忽而,又再次开口道: “二弟,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爱惜的轻轻摩挲着那紫檀木匣子的宁耀仁,闻言,手下动作一顿,颇有些疑惑的抬眸望向宁雨菡: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三姐,你倒是快说啊! 第244章 整个大的 “前淮州总督吕仲伟,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已被革职查办,家产尽数查抄,全家流放。其子吕毅横行乡里,身上背负多条人命,罪证确凿,已被判了斩刑。上过月末,吕毅已被处斩。” 宁雨菡面无表情,平铺直叙的道。 言罢,她又转目望向宁耀仁,冲着他挑了挑眉: “二弟,就问你,这是不是好消息啊?” 闻言,宁耀仁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止不住狂喜: “三姐,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吕毅那个畜生,他真的已经伏法了?” 不怪宁耀仁会如此激动。 那吕毅不是别人,正是他一母同胞的二姐——宁雨蝶的夫主。 当初,宁雨蝶被一乘小轿送与身有残疾的总督之子为妾。 而这总督之子,正是吕毅。 那总督,便是吕毅的父亲——淮州总督吕仲伟。 哦,不! 按照三姐适才所说,那吕仲伟已不是淮州总督了。 他如今,只是落马的前淮州总督! 可怜二姐,被送到吕府上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 她是被吕毅那个畜生,活活凌虐至死的! 宁耀仁好恨! 恨自己人微言轻,无法替二姐报仇! 他恨不能食吕毅的血、啖他的肉。 是以,乍一听说,吕毅被判了斩刑,现已伏法,宁耀仁怎能不大喜过望? 只是,他却犹自有些不太确定。 生怕刚刚是他幻听了。 吕家没事,吕毅也活得好好的。 二姐的大仇也无以得报。 那……他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迎上宁耀仁的灼灼目光,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与热切,察觉到他此刻的忐忑与紧张,宁雨菡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正色道: “当然是真的!这哪里会有假?”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银屏挥了挥手。 银屏见状,当即会意,犹如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份折子模样的东西,往宁耀仁面前一递: “宁二少爷,这是官方邸报,您可以看看。” 官方邸报? 闻言,宁耀仁二话不说,便一把接过了银屏递过来的邸报,翻开来细细一瞧,见得这邸报上,明确记载了前淮州总督被革职收押,家产悉数被抄没,全家被判流放。其子吕毅因罪行甚多,恶贯满盈,直接被判斩刑,已于上个月末拉至菜市口问斩。 …… 宁耀仁盯着这一行文字,反复瞧了好几遍,这才心头大定: 他确定他没有看错。 刚刚也并没有听错。 再一瞅邸报末尾盖着的大红印鉴—— 这的确是朝廷的官方邸报,没错! 上面还盖着官署专用印章呢。 而既是官方邸报,这邸报上的内容,又怎么会有错?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吕毅那畜生死了!他真的死了!” 宁耀仁捧着邸报的手,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狂喜,而止不住的颤抖: 那个折磨凌虐他二姐,令得他二姐惨死的畜生,他终于死了! 太好了! 不同于宁耀仁的狂喜,宁雨菡则是自始至终,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闻言,宁雨菡只是微一莞尔: “何止是那吕毅,他那老子——前淮州总督吕仲伟,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他亦是罪证确凿。想来,这老货不日也是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吕家的其他人也落不着什么好下场。这吕家算是彻底败了!” 宁雨菡素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之前,宁耀仁对他的情意,她自是要报。 一点子金元宝哪里够? 既然要报,那便要整个大的。 宁雨菡知道,二姐宁雨蝶的惨死,乃是二弟宁耀仁心中永远的痛。 既如此,她便帮宁耀仁报此大仇,以偿宁耀仁当初在宁家时,对她的一番心意与帮扶吧。 是以,当得知宁家人进京时,宁雨菡才会特意求到昭文帝面前,请他彻查吕仲伟与吕毅父子的罪行,为惨死的宁雨蝶讨一个公道。 当初在赵县时,宁雨菡虽身在闺中,却也耳闻吕府豪富,吕家人更是淮州一霸,不客气的说,那就是淮州的土皇帝。 当时,宁雨菡就暗忖,这吕府只怕不干净。 吕家人之所以能够如此豪横,保不齐就是吕仲伟这个总督,贪污受贿得来的。 要知道,吕仲伟也是寒门出身,吕家骤然乍富,光靠吕仲伟那点子俸禄可远远不够! 还有吕府上下的横行霸道,视人命如草芥…… 宁雨菡确信,她若是告之,必定是一告一个准。 而一切,也果不出宁雨菡所料。 在昭文帝应她请求,下令彻查吕仲伟后不久,便查出了他与其家人的种种罪行。 其中,吕仲伟与吕毅父子二人犯下的罪行,更是罄竹难书。 是以,才有了这般下场。 此乃吕家父子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大仇得报,宁耀仁开心不已,抱着手中邸报,喜不自胜,禁不住仰头大笑三声: “二姐,你看到了么?吕家倒了!吕毅那畜生也已身首异处。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与报应。二姐——,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笑着笑着,宁耀仁却是禁不住喜极而泣,泪水模糊了双眸,霎时间泪如泉涌。 小少年忽的“扑通”一声,跪倒于地,扎扎实实的给宁雨菡磕了个响头: “三姐,谢谢你!谢谢你替二姐申冤报仇,令得二姐大仇得报!小弟在这里替二姐谢谢你了!” 说着,宁耀仁又砰砰,接着给宁雨菡磕了两个响头。 他虽然年纪小,却不等于他就是个傻的。 想那吕家官大势大,在淮州横行盘踞多年不倒,那吕总督更是一向官运亨通,独霸一方,好端端的,怎的会突然倒台。 而今日见面,三姐因何会突然提及此事。 而且,提及此事时,三姐还一副老神在在,成竹在胸的模样。 宁耀仁压根就不用多想,便知,这其中,必有三姐的手笔啊! 定是三姐出面,想办法替二姐出头,给二姐申冤报仇了! 三姐此举,怎能不叫宁耀仁感激涕零? 除了道谢,还有给三姐多磕几个头之外,一时之间,宁耀仁竟不知该如何感谢宁雨菡才好。 三姐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宁耀仁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第245章 姐友弟恭 没料到宁耀仁会忽的给她下跪、叩首。 宁雨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不仅是她,侍立在一侧的银屏、初夏等人也是如此。 待到宁雨菡回过神来,宁耀仁已经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一连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得秀眉一蹙: “二弟,你这是做甚?” 说着,宁雨菡倏然起身,径直来到宁耀仁身前,一把将还欲继续冲着他砰砰磕头的宁耀仁,给一把扶起: “快起来!” “三姐——” 宁耀仁满怀感激的抬眸望向宁雨菡,正欲说些什么,却是被宁雨菡给一把打断: “好了!我们姐弟二人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没得那般生分!” 说着,宁雨菡又嗔了面上和眼角还犹自挂着泪珠的宁耀仁一眼: “瞧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哭什么? 没得叫人瞧了笑话!快把你这泪,给收一收!” 宁耀仁闻言,连连点头,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角、面上的泪水: “嗯嗯,三姐,我知道了。我不是想哭,我只是……太高兴、太感动了!” 什么是喜极而泣、感激涕零,这就是啊! 宁耀仁太过激动,不由得有些语无伦次。 见他如此,宁雨菡只是微一莞尔,携着宁耀仁回椅子上坐了,见得小少年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宁雨菡这才拿起放在一旁小几上的茶盏,打开茶盖轻啜一口茶盏中的茶水,这才又道: “二弟,你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 闻言,宁耀仁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 “我……还不曾有什么打算。” 他一个亲生姨娘早夭、又不得宠,在家中无甚存在感的庶子,能有何打算呢? 总不就是龟缩在宁家一隅,充当小透明的存在么? 从前的十几年,他可不就是这般过的? 今后,许也不会有何改变。 闻言,宁雨菡眸光一闪,划过一抹了然,继而道: “你既没什么打算,本宫便替你做主了。之后,你便去京郊的白鹭书院读书吧。” 宁耀仁闻言讶然,犹自不可置信的倏然抬眸,瞪大了双眼望向宁雨菡: “什……什么?白鹭书院?京郊的白鹭书院?!三姐,你是叫我去白鹭书院读书?” 这京郊的白鹭书院,可是大胤最负盛名的书院。 要知道,这白鹭书院的入取机制,可是相当严苛的。 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就为了能够就读于白鹭书院,然而,最终能够被入取的,一百人之中,有那么一二个,就算是不错的了。 真真可谓是百里挑一。 而最终能够入得这白鹭书院就读的,无疑都是个顶个的才俊。 书院中,更是人均秀才、举人,历年科举高中的白鹭书院学子,更是不知凡几。 坊间甚至流传,若是能够入得白鹭书院读书,这人便与一只脚跨入科举高中,无异了。 这样久负盛名的白鹭书院,他……真的可以去就读么? 三姐不会是在说笑吧? “当然是真的。” 迎上宁耀仁惊讶而又不可置信的目光,宁雨菡只是一笑,十分笃定而又一派淡然的点了点头。 白鹭书院难进,宁雨菡也早有所耳闻。 不过,她这个宠妃,想送个把人去白鹭书院读书,也并不难。 “这是我向陛下求来的恩典。” 见宁耀仁还很是有些犹自不敢相信,宁雨菡笑着解释道。 她本是想着,将话说到这里,宁耀仁便能安心去读书。 谁知,闻言,宁耀仁却再次感动得眼眶泛红: “三姐,你……” 三姐竟为了他,特意向着陛下求了恩典? 三姐对他的情意,他宁耀仁没齿难忘! “三姐,你往后,切莫再为了我、亦或者是宁家任何人,再去求陛下的恩典了。三姐你只管好好顾好你自己、和小皇子、小公主便好!” 宁耀仁定定的望向宁雨菡,无比郑重的道。 深宫中生存可不容易。 宁耀仁只希望宁雨菡能够顾好自己、和一对小外甥。 不希望他和宁家众人,成为三姐的拖累。 给三姐拖后腿。 见眼前宁耀仁如此郑重模样,闻得他的话,宁雨菡心中慰籍。 心道: 她总算没有看错这个二弟。 如此,也不枉她替这个二弟谋划一二。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不由笑着轻拍了拍宁耀仁的手背: “二弟,你且安心去往白鹭书院读书便好。去到那里,好好长长见识。好男儿志在四方,切莫把你自己个拘在宁家那一方小小天地之中。” 宁耀仁闻言,目光微闪,冲着宁雨菡深深一揖: “是!三姐,小弟受教了!耀仁一定好好读书,必不辜负三姐所望!” 宁雨菡闻言,唇角微翘,含笑望向面前的小小少年。 一时间,姐友弟恭,东次间内的气氛相当融洽。 而就在这时,周嬷嬷却是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两位小殿下醒了,这会儿,正咿咿呀呀的找娘娘您呢。” 才一进门,周嬷嬷便兀自笑呵呵道。 明珠和曦儿已经习惯了,一醒来,便能瞧见自家亲亲娘亲。 这不,刚刚一觉睡醒,却未曾看到娘亲,也没有娘亲的气息,两个小家伙可不就开始咿咿呀呀的,闹着要找娘亲了么? 周嬷嬷瞧了,可不就赶紧跑过来,禀报自家娘娘了么? 事关两位小殿下,她这做奴婢的,可不敢擅做主张。 “哦?明珠和曦儿醒了?” 宁雨菡挑眉。 还真是赶巧。 宁雨菡唇角微勾,径直一挥手: “既如此,就将他们抱过来吧。” 言罢,她又转目望向一旁的宁耀仁,笑道: “二弟,你还未曾见过你的小外甥、小外甥女吧。这会儿正好瞧瞧。” 宁耀仁闻言,也是一喜: “小皇子、小公主要过来么?那敢情好!” 说实话,他也好想见一见这两个小家伙啊。 只是之前,宁耀仁也不好意思贸贸然开口。 这会儿,乍一闻得两个小外甥要来,宁耀仁便是眼神晶亮的不住往门口瞅,待见得被乳母抱着的、裹在厚实襁褓中的两个粉雕玉琢,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小家伙,宁耀仁立时欢喜得不行,眼珠子好悬没有直接黏在两个小家伙身上: “三姐,这就是福王殿下和福慧公主殿下么?两位小殿下真的好可爱!” 第246章 你们这是做什么? “叫什么福王殿下、福慧公主殿下的?他们是你外甥、外甥女,直接唤他们明珠、曦儿就好!你可是这俩小家伙的舅舅,没得这般生分!” 乍一闻得宁耀仁的话,宁雨菡便是不甚赞同的瞪了他一眼,嗔道。 宁耀仁闻言,“哦”了一声,挠了挠头,唇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望向两个小家伙的目光,越发晶亮,眸中难掩对两个小外甥的喜爱: “三姐,你瞧!两位小殿下……哦,不,是明珠和曦儿,他们正在看我呐!啊,三姐,你看!明珠和曦儿正在冲着我笑呐!” * 两个小婴儿精力有限,宁雨菡与宁耀仁陪着他们玩闹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开始眼皮打架,不住打着小哈欠,显然又是困了。 宁雨菡见状,遂挥手吩咐乳母把明珠和曦儿带回耳房去休息。 与此同时,周嬷嬷又不由低声提醒: “娘娘,宁家其他人还都在正殿那边候着呢。您看……” 周嬷嬷是想问宁雨菡见不见这些宁家人。 若是要见,她这便去请。 若不欲见,便遣了这些人出宫。 闻言,宁雨菡一派不置可否: “哦?他们还都在正殿呢?” 周嬷嬷闻言,点了点头,据实以告: “是!宁家众人一直都在正殿那边候着呢。” 而一旁的宁耀仁,见状,则是明显有些犹豫,想了想,他还是踌躇着开口道: “三姐,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此番上京,大姐也随着我们一起入京了。” 宁雨菡闻言一挑眉: “哦?大姐她也和你们一同来了京城?” 若是宁雨菡记得不错的话,大姐不是在那位老巡抚府上为妾的么? 她虽听说大姐在那巡抚府上并不受宠。 可,作为这老巡抚的妾室,大姐宁雨薇怎能随意出得府中,还随娘家人一起过来京城? 这老巡抚府上就无人阻止、亦或者是过问的么? 对此,宁雨菡不由有些诧异,也有些意外。 将宁雨菡的诧异看在眼中,宁耀仁闻言,则是一叹: “三姐,你只怕还不知,大姐的夫主——那位纳了她为妾的老巡抚,之前,因着青州官员受贿一事,也被革职查办了。因此,还直接丢了乌纱帽。那老巡抚受不了打击,惊怒交加之下,直接病死了。 这老巡抚前脚刚死,他那正妻便将大姐她们这些妾室,统统赶出了家门。 可怜大姐被赶出门时,身无长物,身上仅有的一些银钱、首饰,以及几件稍微值点儿钱的衣物、物什,也被那正妻命下人搜刮了去。大姐走投无路,只得回了宁家。唉。” 宁雨菡闻言,也禁不住皱眉: “那……大姐回宁家之后,父亲母亲是个什么反应?他们就这样接纳大姐,让她在娘家住下了?” 宁雨菡太了解她那个无良爹宁东山、与嫡母谢氏,究竟是个什么德性了。 以这两人的为人,她可不信,大姐被老巡抚府上扫地出门、净身出户之后,回到宁家,宁东山和谢氏会欣然接纳她。 宁东山与谢氏,岂会如此好心? 他们又什么时候对家中的几个庶女,如此好过? 难不成,是太阳打东边升起了,她这无良爹和嫡母转性了? 而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宁耀仁则又是一叹: “怎么可能?三姐,父亲母亲是何为人,你还能不清楚?大姐那副模样回到咱家,父亲母亲岂能容她? 大姐回家的头一日,父亲母亲便劈头盖脸训斥了大姐一通,各种埋汰她,说她没用。而后,便是一直对大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张罗着要再挑一户人家,把大姐再一乘小轿送与他人。 若不是突然有军爷去到赵县,接我们一家入京,大姐这会儿只怕早已被父亲母亲,再一次送与他人了!” 闻言,宁雨菡眸光微闪,心道一声: 果然! 她就说宁东山和谢氏,不会这般好心。 不尽可能的“物尽其用”,榨干她们这几个庶女的剩余价值,他们岂会甘心? 思及此,宁雨菡的眸中划过一抹讥嘲。 与此同时,一旁的宁耀仁又再次踌躇着开口道: “三姐,大姐处境着实艰难,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适当帮一帮大姐?” 话才一出口,宁耀仁又连忙摆手,补充了一句: “当然,一切还是以三姐、以及明珠、曦儿为重。顾好你们自己个,才是第一位的!”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二弟倒知些分寸,并没有一味的劝她,定要帮扶大姐。 这样很好! 至于大姐宁雨薇—— 听起来确实挺可怜。 不过,她也不是圣母。 不会见着个可怜的就帮。 且再瞧瞧吧。 若是她真的值得她帮扶,她自然也不吝于帮她一把。 否则…… 呵。 宁雨菡就此打断了话头。 瞅了眼一旁桌子上摆放的更漏,宁雨菡轻笑一声: “得!本宫这便去会一会咱们那位好父亲去。” 说话间,宁雨菡倏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来,作势便欲出东次间,就在这时,一脸喜意的小安子,却是领着御前伺候的小许子,两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小许子公公来了!” 才一进得东次间,小安子便道。 小许子则是冲着宁雨菡躬身一揖: “简淑妃娘娘,陛下特命奴才过来瞧瞧您。” 见状,宁雨菡脚下步子一顿,独自留下来和小许子说话,却是对一旁的宁耀仁,挥了挥手: “二弟,你且先过去正殿,我随后便来。” 说着,宁雨菡又转而冲着侍立在一侧的初夏,一摆手,示意她送宁耀仁过去正殿。 初夏见状,正欲恭声应是,却是被一旁的碧桃给抢了先: “宁二少爷,您这边请!奴婢送您过去正殿。” 闻言,宁耀仁当即颔首,道了一声: “有劳!” 便任凭着碧桃领着一起出了东次间。 才一出东次间,宁耀仁便见杜公公(小喜子),此时也正守在门口。 而碧桃,则是和小喜子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二人齐齐向着宁耀仁躬身拜倒。 见此情状,宁耀仁不由一怔: “你们……姚姑娘、杜公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第247章 哟,咱们的宁二少爷回来了啊 “奴婢(奴才)给宁二少爷赔罪了!” 碧桃和小喜子异口同声的道。 说着,碧桃又是一福,而小喜子则是深深一揖: “之前,是奴婢(奴才)误会了您,不知宁二少爷对娘娘的好,也不知娘娘与二少爷您之间的姐弟情深,多有冒犯,还望二少爷恕罪!” 碧桃和小喜子是在为他们之前,在宁家“教育”宁家众人,连带着也“教育”了宁二少爷的事,在向宁耀仁赔礼道歉呢。 娘娘一向不爱提她在宁家时的事,他们对娘娘在宁家的事,也只能猜测。 虽然猜测出,宁家人待娘娘不好。 却也完全不知,宁家原来还有一个另类的存在—— 那就是宁耀仁。 今日一瞧,这位宁二少爷和他们娘娘好着呢。 看这位刚刚和娘娘的相处情状,就知道,这位对他们娘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关心,娘娘和他也端的是姐友弟恭。 见此情状,碧桃和小喜子便知,他们之前的错看了这位宁二少爷了。 并且,在“教育”宁家众人时,也于无意间捎带上了他。 着实是很不应该。 其实之前,碧桃和小喜子也没有怎么为难过这位宁二少爷。 因为他一直很沉默、也很配合,和宁家其他人明显不同。 一看就不是个刁滑的。 碧桃和小喜子的重点整治对象,从来就是宁东山、谢氏、宁雨凤、宁耀祖等人。 不过,他们觉得,还是有必要向宁耀仁道个歉。 之前,真就是他们错怪了这位宁家二少爷了! 见他们如此说,宁耀仁心下了然,当即一把扶起碧桃与小喜子二人: “姚姑娘、杜公公,二位快快请起!你们何曾冒犯?我还要感谢你们如此忠心为我三姐呐!有你们在三姐身边,我也放心些。” 宁耀仁正色道: “而且,还要多谢你们教授我规矩礼数,今日进宫才不至于冒犯贵人,给三姐添麻烦。” 碧桃和小喜子就这样被宁耀仁一手一个,一把扶起,闻言,心下难掩动容: 这位宁二少爷,是真的挺替他们娘娘着想的啊! 这样就好! 心中如此想着,碧桃和小喜子再一次异口同声: “宁二少爷,唤奴婢碧桃就好!” “二少爷,您唤奴才小喜子便是。” 宁耀仁闻言,则是笑着点了点头,末了,又冲着碧桃和小喜子一揖: “好!那么,便有劳碧桃姑娘和小喜子公公带我去正殿了。” 碧桃和小喜子到底都是宫中有品阶的女官、内监,宁耀仁可不敢托大。 况且,他们还是三姐身边的人。 就冲着他们这股子一心为主的劲儿,宁耀仁也少不得对他们恭敬几分。 岂能造次? “宁二少爷,这边请!” “二少爷,请!” …… 碧桃和小喜子闻言,再次异口同声,齐齐冲着宁耀仁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一起向着正殿而去。 而与此同时 正殿中 宁家众人齐齐拘谨的立在殿中,并不敢坐,无人给他们奉上茶水,更是无人理会。 “爹、娘,三姐怎的还不出来啊?我腿都已经站麻了!” 宁雨凤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一边嘟着嘴,不满的抱怨道。 宁雨菡这贱蹄子,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是故意整他们呐。 叫他们步行这么老远过来永安宫,将他们扔在这里,自己又不现身,害得他们跟罚站似的,在这里苦等。 哼,宠妃了不起啊? 多大的脸啊!摆这样的谱儿! 宁雨凤的这番抱怨,却直接遭来了宁东山的一计狠瞪: “行了!快给老子闭嘴吧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宁雨凤被他斥得猛的一缩脖子,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宁东山这才冷哼一声,收回视线,黑着脸也不停捶打着自己的双腿。 不光是宁雨凤,他此刻,也站得一双腿都麻了,好么? 宁雨菡这个臭丫头!不孝女! 她就是这样对待他这个老子的? 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面前,还摆这么大的谱儿。 真是…… 宁东山也气恼得不行。 若换做是平日,他早就冲进去,好好教训一下宁雨菡这臭丫头了。 奈何,今时今日,宁雨菡早已一飞冲天,今非昔比。 以往,她是家中可有可无、可以任凭他们拿捏处置的小小庶女。 今日,她却已经是有子有宠的宠妃了。 他们宁家往后的兴衰荣辱,他和耀祖的前程,可全都要仰仗自己这个宠妃女儿呢。 宁东山哪里敢造次啊。 唉,他便再等等吧。 娘娘既然将他们召来永安宫,又叫他们在这儿候着,想来,总归是要见一见他们的。 至于为何这么久都未曾见得娘娘身影—— 想来,是娘娘贵人事忙吧。 嗯,一定是如此! 就在宁东山于心中如此暗忖之际,宁耀仁已在碧桃的引领之下,款步回到正殿。 “宁二少爷请稍坐。奴婢先行告辞。” 碧桃冲着他微一点头,遂客客气气的告辞离去。 毕竟,作为宁雨菡的贴身大宫女,碧桃的第一要务便是随侍在娘娘左右。 这会儿既已将宁二少爷送到了正殿,她自然该回去接着侍奉于娘娘左右了。 碧桃在场时,宁家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眼瞅着碧桃转身离开,走得有些远了,宁雨凤这便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哟,咱们的宁二少爷回来了啊。看那姚姑娘对你那副恭敬模样,咱们宁二少爷这是已经见过简淑妃娘娘,并且在咱们娘娘面前讨了好了?” 宁雨凤说这番话,意在讽刺宁耀仁巴巴的跑过去抱宁雨菡的大腿。 而对于宁雨凤的话,一旁的宁家众人则都是深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宁耀仁必是已经见过宁雨菡,并讨了她的好。 君不见,一向板着脸,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瞧的姚姑娘,刚刚对待宁耀仁这小子,这般和善、恭谦么? 若不是宁耀仁讨了宁雨菡的好,这姚姑娘会对宁耀仁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庶子另眼相待? 呵,怎么可能? “耀仁,我倒没有瞧出来,你小子也挺有几分手段的嘛。小小年纪,就学会阿谀逢迎,献媚讨好了?” 谢氏斜睨了宁耀仁一眼,阴阳怪气的道。 第248章 真是……好气哟! “是啊,二弟,大哥之前,怎的没发现,你这么会讨好人呢?瞧瞧,娘娘把我们大家伙儿全都撂在这里候着,单单就只召见了你。啧啧,二弟,这次你可真的是长脸了啊。这可是头一份的殊荣呐!” 谢氏才刚言罢,宁耀祖便是接着阴阳怪气的道。 他一向自诩是家中唯一的嫡子,且还是长子。 家中什么好的,都应该紧着他。 宁耀祖觉得,这一次,娘娘召见,也应该先召见他这个嫡长兄才是。 偏偏,被宁耀仁这个,他从来没有瞧在眼里的庶弟,给抢了先。 宁耀祖觉得很是没有面子。 并且,宁耀祖心中也很是嫉恨,俨然已经在自己那个宠妃三妹面前,讨得了好、得宁雨菡另眼相待的宁耀仁。 哼,什么玩意? 这小子,平时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而今,他居然被这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庶子,给抢占了好处和风头,宁耀祖能不怄么? 同样感到气恼不已的,还有宁耀威。 宁耀祖话音刚落,宁耀威便是从鼻子里头发出一声冷哼: “就是!二哥,你可真行啊!我竟不知,你究竟怎的讨了三姐的好,竟是叫三姐直接越过了我这个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独叫了你一人进去一叙,还在里头呆了这么久。哼!” 他才是这个宠妃三姐的嫡嫡亲的弟弟。 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三姐不该巴巴的单独召见他的么? 为何会绕开他,却是单单见了宁耀仁这个爹不亲、姨娘早死,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货啊? 宁耀威只觉得,被人猛的扇了好几下耳光,啪啪打脸,一张细皮嫩肉的白嫩脸颊,都快要被打肿了。 生疼生疼的。 啊,他都快要怄死了! 好气! “就是说啊!二少爷,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挺会讨好人的嘛。姨娘我往日里,怎的就没有瞧出来呢?呵呵。” 宁耀威此言一出,一旁的柳姨娘,也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 此时,她的心情,和她的亲儿——三少爷宁耀威是一样的。 她那做了宠妃的亲生女儿,连她这个亲娘、和亲弟弟,都还未曾单独召见呢。 怎的就直接召见了二少爷宁耀仁了呢? 这三姑娘,是吃错药了? 还是被猪油蒙了心,脑袋不灵光了,竟做这等糊涂事! 莫名让二少爷宁耀仁得了荣耀与好处。 真是……好气哟! 对于宁雨菡对宁耀仁这般明显的另眼相待,就连宁东山都很是艳羡。 不过,他却并没有和谢氏等人一样,冲着宁耀仁阴阳怪气,而是瞪了犹自喋喋不休的柳姨娘一眼,斥道: “闭嘴!有你这么跟二少爷说话的么?” 原本,看在柳姨娘是宁雨菡生母的份儿上,这些日子以来,宁东山给了柳姨娘不少礼遇与特权。 现在看来,这娘们儿是有些飘了! 若是换做是往常,宁东山自然也不会为了宁耀仁这么一个小透明庶子,去斥责柳姨娘这个简淑妃娘娘的生母。 这不是眼瞅着,宁耀仁明显得了宁雨菡这位宠妃娘娘的青睐了么? 如此,宁东山自然少不得要维护宁耀仁这个庶出的儿子,斥责柳姨娘这个没分寸的小妾一番了! “老爷——” 被宁东山这么一斥责,柳姨娘怔了怔,旋即便是一脸委屈的睨向宁东山。 不得不说,自宁雨菡得势之后,柳姨娘已经很久未曾被如此呵斥过了。 这会儿,猛然被宁东山当众呵斥,这不就有些懵了么? 怔愣之余,便只剩下委屈了。 老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斥责于她。 这也实在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她可是简淑妃的生母啊! 柳姨娘又是羞恼、又是委屈,然而,还不待她多言,宁东山又再次拿眼一瞪: “给本老爷闭嘴!主子们面前,哪里由得你一个妾室姨娘插嘴?” 被宁东山这么一瞪、一斥责,柳姨娘当即怯怯的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虽然很不甘心,柳姨娘却根本无法反驳。 虽然她的亲生女儿——三姑娘成了皇上宠妃,当朝一品淑妃,然而,她却也还只是一个姨娘。 说白了,就是个妾。 而妾室,在家中的地位本就低微,按大胤律,夫主、正妻、以及家中少爷、小姐们,皆乃是主,而她只不过是半主半仆。 说白了,在宁东山、谢氏,甚至是宁耀仁这个庶子的面前,柳姨娘就是个仆。 区区一仆,哪里能够置喙主子呢? 可恶! 柳姨娘好怄! 不行! 她不能够再甘居妾室了。 柳姨娘咬了咬唇,心中暗自发狠,末了,又禁不住眼珠子一转: 不如,她求了简淑妃娘娘,提一提她的身份。 有谢氏在,正妻主母之位,柳姨娘是不敢肖想了。 不过,谋个侧室夫人的位置,总归还是可以的吧。 她可是简淑妃娘娘的亲娘,娘娘可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 就凭这个,她做个宁家的侧室,也不为过吧? 哼。 越想越觉得,此事靠谱,可以有。 柳姨娘禁不住扬唇一笑,一脸得意。 旋即,便是抬起头来,不住的往外张望: 娘娘怎么还不来呢? 若是娘娘来了,她也好早些跟娘娘说,让她提自己做侧室的事啊! 反正,柳姨娘便是笃定了,宁雨菡一定会来。 一时不来,早晚也得来。 这不,她便就这样,眼巴巴的等着么? 你还别说,也不知道,是柳姨娘的心念所至,还是真的赶巧了。 在柳姨娘的望穿秋水之下,宁雨菡还真就别她给巴巴的盼来了。 “简淑妃娘娘到——” 随着守在殿门口的小太监的高声唱报。 宁雨菡在宫人的簇拥下,娉娉婷婷迈入大殿。 见状,宁耀仁第一个噗通一声拜倒,扎扎实实的向着宁雨菡行了个叩拜大礼,口中恭声道: “草民参见简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宁耀仁珠玉在前,宁东山也紧随其后,噗通一声跪倒于地,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叩首,口称: “草民参见娘娘。” 宁家其余人等见状,哪敢造次? 甭管他们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也都纷纷呼啦啦跪了一片: “民妇参见简淑妃!” “草民参见简淑妃娘娘!” “简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 第249章 鸡犬升天的梦,本宫劝你们少做 宁雨菡径直在上首位的檀木雕花大椅上安坐,居高临下的睨了眼,犹如蝼蚁般,匍匐于地,齐齐向着她恭敬叩首的宁家众人,这才随意一挥手,淡声道: “起吧。” 闻言,宁家众人齐齐应是,纷纷站立起身。 因着宁雨菡并未曾叫他们落座,宁家众人也并不敢坐,而是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 “娘娘,不知您这一向可好?” 宁东山扬起头来,冲着宁雨菡谄媚一笑,没话找话说的道。 此言一出,压根不待宁雨菡开口,一旁的宁耀祖便是抢先一步开口,夸张的啧啧道: “爹,您这还用得着问么?瞧咱们娘娘这通身的气派!咱们家娘娘能不好么?” 说着,他又极尽谄媚的向着于上首位安坐的宁雨菡,拱了拱手: “咱们娘娘可是有大福气的!咱们宁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飞出了咱们娘娘这样的金凤凰!真真是祖宗有灵啊!” 不得不说,论阿谀谄媚,宁耀祖这个嫡长子,着实是将宁东山的的谄媚本事,给学了个十足十。 甚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不过,他不光懂得媚上,还很会欺下。 宁雨菡在宁家时,可没少遭受宁耀祖这个嫡长兄的白眼与闲气。 见得宁东山和宁耀祖俱都开了口,柳姨娘和宁耀威也纷纷抢着开口: “三姑娘,你咋又换衣裳首饰了?啧啧,你这一身行头可真是华贵啊。一瞧便知价值不菲!三姑娘,你如今是过的好了。瞧瞧,这金尊玉贵的。享福哟!你富贵了、享福了,也不能忘了我这个亲娘啊。 三姑娘,你可别忘了!你可是从姨娘我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 “就是!就是!三姐,你如今富贵了。可别忘了我这个亲弟啊!三姐,我可是你亲弟,唯一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三姐,你阖该替我铺路才是!” 柳姨娘和宁耀威母子俩,被眼前的富贵给迷了眼,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道。 生怕再晚一步,就会被旁人捷足先登。 反而,她这个亲娘、和亲弟弟,却是没好处可以捞。 那怎么行? 宁雨菡始终未曾言语,只是冷眼旁观着宁东山、宁耀祖、柳姨娘、宁耀威几人的言行做派,唇角微弯,勾起一抹冷笑,眸中划过一抹浓浓的讥嘲: 想她当初在宁家时,这些个所谓家人是如何对待她的? 这会儿,竟又舔着脸,上赶着跑过来谄媚阿谀,向她讨厌好处。 呵,他们想得美! “放肆!柳氏,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宁雨菡冷哼一声,冷冷开口道。 言罢,她又冷眼扫向立在柳姨娘身旁的宁耀威一眼,斥道: “还有你!端的是好生没有规矩!家中没有请夫子教导你么?还是,夫子所教授的那些,都被你给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母子俩蛇鼠一窝,不愧是亲生母子,都是一个德性! 一个成天嚷着她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叫她不能够忘了她这个亲娘。 一个张口闭口嚷着他是她亲弟,她阖该为他铺路。 呵,真是够了! 宁雨菡可不会傻傻的去当这娘儿俩的工具人,给他们做垫脚石。 想都别想! 想当初在宁家时,柳姨娘、宁耀威母子,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从来就是不管不问。她临入京前,不但一个子儿都不曾给过她,柳姨娘还将她屋中仅有的一点能用的东西,全都搜刮干净带走。 美其名曰—— 你威弟可以用。 就凭这个,他们竟还妄想,宁雨菡能够让他们荣华富贵。 呵,真真是痴心妄想! 被宁雨菡这么毫不留情的冷斥,柳姨娘和宁耀威都不由得有些傻眼。 他们万万没想到,宁雨菡的态度竟然会是这般。 这……不应该啊! 这还是昔日那个一贯逆来顺受,鹌鹑一般,但凡自己说什么,都会“嗯嗯嗯”应是的三姑娘(三姐)么? 柳姨娘和宁耀威母子俩,既惊且讶,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宁雨菡。 只觉得如今富贵逼人、高高在上的宁雨菡,整个人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三姑娘——” “三姐,你怎么……” …… 柳姨娘和宁耀威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宁东山狠狠一瞪: “给我闭嘴!” 一旁的宁耀祖闻言,也是一迭声附和着厉声斥道: “就是!娘娘面前,哪有你一个姨娘、一个庶子说话的份儿。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宁雨菡见状,却是禁不住冷笑出声: “呵,宁老爷、宁大少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闻言,宁东山和宁耀祖俱都是陡然一个激灵。 父子二人齐齐抬眸望向宁雨菡,眼见得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神色淡淡,却是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仪与气势,令得宁东山和宁耀祖心中又是一突,忙不迭连连摆手: “娘娘,不是!草民哪敢?” “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兄我……” 宁东山、宁耀祖父子二人,急急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宁雨菡却是径直一摆手: “够了!” 短短两个字,便成功让宁东山、宁耀祖父子二人闭上了嘴。 “尔等既来了京城,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少给本宫惹事。否则……哼!” 冷眼一一扫视了宁家众人一眼,宁雨菡这才又淡淡开口道。 在说完“否则”二字之际,宁雨菡刻意顿了顿,末了,便是重重一哼。 一番话,警告意味明显。 令得宁东山、宁耀祖、柳姨娘、宁耀威,皆是瞬间白了脸色,禁不住齐齐激灵灵一抖。 见状,宁雨菡又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他们一眼,再次淡淡开口道: “至于什么祖坟冒青烟,鸡犬升天的梦,本宫劝你们还是少做。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得了!” 闻言,宁家众人的面色,霎时一变。 尽皆变得很不好看。 而一直默默立在一隅的宁雨凤,更是直接跳了出来,很是不忿的道: “三姐,你怎么说话呢?就算你眼下成为了当今宠妃、做了娘娘,也不能和我们这么说话吧?你眼中,还有父亲、母亲、兄长、以及我们这些家人么?三姐,你不要太过分!” 第250章 给本宫掌嘴!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宁雨凤一直仰着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宁雨菡,眸中难掩嫉妒: 早在柳姨娘提起前,她便已经注意到了,宁雨菡这是又换了身行头。 在宁雨菡看来的寻常宫装,却也是珍贵的、宫外难得一见的蜀锦所裁,再配上繁复华丽的刺绣,端的是华美异常。 而宁雨菡头上所戴的桃花头面首饰,也是同样的华丽非凡,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而这些,还都是宁雨凤生平头一次见。 所以,这就是天家的富贵与气派么? 这样的华丽衣裳、华贵首饰、富丽堂皇的寝宫、以及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尊荣…… 这些,她也好像拥有啊! 宁雨凤被这富贵生生迷了眼,并且,嫉妒得眼眶发红: 宁雨菡她究竟凭什么啊! 这个她从来都瞧不起,在家中,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庶姐,她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越想越妒,越想越气。 陡然听到宁雨菡刚刚的那番话,宁雨凤心中的那股子嫉妒与怨气,便陡然爆发了。 头脑一热之下,她便就这样张口顶了回去。 闻言,一旁同样也暗自嫉妒不爽到心中抓狂的谢氏,也连连点头,摆足了一副嫡母教导家中庶女的款儿,以一副居高临下的训诫口吻道: “三丫头,不是我这个嫡母要教训你,实在是,你此番真的过分了!你莫不是一朝得势,便忘了本?父母的养育之恩、兄弟姐妹之间的手足之情,你这是全然都不顾了么? 三丫头,你此举,真真是叫人寒心呐!你身为当朝一品淑妃,这般行事,就不怕世人嗤笑么?” 眼见得谢氏、宁雨凤母女二人,这般一唱一和、大放厥词,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给本宫掌嘴!” 宁雨菡淡淡开口,对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银屏道。 闻言,周嬷嬷、银屏二人当即会意,几步来到还在那里振振有词,准备再冲着宁雨菡指责、说教一番的宁雨凤和谢氏母女面前,二话没说,挥手冲着二人的面上便是狠狠一个掌掴: “啊——” 随着啪啪的掌声落下,宁雨凤和谢氏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惨呼与惊叫: “宁雨菡,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啊——” 无端端的被打了一巴掌,宁雨凤又疼、又气、又急,禁不住尖叫着囔道。 谁曾想,她此言一出,便是又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大胆!简淑妃娘娘的名讳,岂是你一个民女可以随意唤的?” 银屏杏眼圆瞪,板着一张脸,冲着宁雨凤怒目而视,冷声斥道。 “你……” 宁雨凤气结,还待与银屏理论,脸上便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什么你啊、我啊的?没规矩!这宫中,岂是你能够随意称你我的地方?瞧你这样,便是还不受教。阖该让你多多受些教训才好!” 银屏依旧板着脸斥道。 说话间,便又抡起手臂,朝着宁雨凤脸上结结实实的扇了一巴掌。 宁雨凤被扇得一张脸火辣辣的、生疼生疼。 想要反抗,然而,她刚想要动作,一旁的宫人、内侍,便纷纷上得前来,七手八脚的箍住了她的身子和手脚,令得她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任凭银屏一下下掌掴,发出一声声痛呼: “啊——,娘,救我……救……啊——” 这会儿,宁雨凤已经不再敢和宁雨菡叫板、叫嚣了,而是只能一边痛呼着,一边不住的向着一旁的谢氏求救。 谢氏同样也被周嬷嬷给狠狠“招呼”过,整张脸都是生疼生疼的,她想要挣扎,同样也是有好几名宫人上得前来,箍住了她的身子、束缚住了她的手脚,令得她完全动弹不得。 眼见得宝贝女儿雨凤,被打得一张小脸肿了大半,耳听得宁雨凤的求救声与痛呼声,谢氏瞬间急眼,不顾形象的扯着嗓子,高声道: “三丫头,你怎么可以如此做?如此对待嫡母、对待嫡妹,你……啊——” 谢氏一番话,还没有说完,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周嬷嬷的一计掌掴: “放肆!谁允许你唤娘娘“三丫头”?要叫简淑妃娘娘!娘娘又岂是你一介民妇能够置喙的?君是君,臣是臣,民是民,你懂不懂? 看来,碧桃和小喜子之前教授给你们的规矩礼数,统统已经被你们吃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本嬷嬷今天便再好好教教你!” 言罢,周嬷嬷便又再反手给了谢氏一计耳刮子。 “啪啪啪”—— 一时间,偌大的正殿内,充斥着掌掴声。 见此情状,宁东山、宁耀祖都未曾上得前去阻拦,而是立在原地,兀自抖如筛糠。 而一旁的柳姨娘、宁耀威,也明显被这幅场面,给唬得不轻,母子二人惨白着两张脸,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再也不敢叫嚣,囔着要宁雨菡扶持、提携,让宁雨菡给他们铺路、让他们安享荣华富贵了。 一直居高临下,高坐于上首位檀木椅上的宁雨菡,将这一切,以及宁家众人的神情、反应,全都看在眼中,唇角微翘,眸中划过一抹饱含讥嘲的笑: 她可没空和谢氏、宁雨凤多做废话。 今时今日,她也没必要和谢氏、宁雨凤废话。 不服就打。 打到她们服气、给她跪倒认错求饶为止。 淡淡睨了眼,不过一瞬,便被打得脸肿得老高,惨呼声连连的谢氏与宁雨凤,宁雨菡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而望向正瑟瑟发抖的宁东山等人,眸中的讥诮更深: 瞧瞧她这个无良爹!倒是懂趋利避害的。 他那嫡妻、嫡女,都被打成这样了,他竟然不阻止。 甚至,连声都不吭一下。 这是怕殃及到他自己? 呵,端的是有够薄凉。 显然,谢氏和宁雨凤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不过几个巴掌掌掴下来,她们便再也受不住了。 也不敢再置喙与叫嚣,而是连连向着宁雨菡讨饶: “三丫……娘娘,民妇知道错了!娘娘您饶了民妇吧。” “三姐——,我……民女知道错了!三姐……简淑妃娘娘,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民女这一次吧!民女真的知错了!” …… 呜呜呜,实在是太疼了! 她们实在是受不了啊! 谁能想到,宁雨菡一言不合就命人直接掌嘴呢? 有事她是真敢直接叫人上手打啊。 怕了!怕了! 呜,她们的脸……好疼啊! 救命! 第251章 她们脸都被打肿了! 见宁雨凤、谢氏母女俩,匍匐于地,一迭声痛呼求饶,宁雨菡这才冲着周嬷嬷和银屏一挥手。 周嬷嬷和银屏二人当即会意,这才不再继续掌掴宁雨菡和谢氏,退回到宁雨菡身侧侍立。 高坐于上首位上的宁雨菡,又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宁家众人一眼,这才冷声开口道: “尔等之前是如何对待本宫的,你们自己个心里头都清楚得很。可别逼本宫撕破脸!” 乍一闻言,两张脸都肿得老高、形容狼狈,匍匐在地的宁雨凤和谢氏,好悬没有齐齐吐出一口老血: 这还叫没有撕破脸?! 她们脸都被打肿了啊! 而宁东山、宁耀祖、柳姨娘、宁耀威闻言,心中俱都是一凛,面上飞速闪过一抹心虚: 纵使他们再厚颜,也不得不承认,之前,宁雨菡犹在宁家时,无论是宁东山这个亲爹、还是宁耀祖这个嫡长兄,亦或者是柳姨娘这个亲娘、宁耀威这个亲弟弟,都从来未曾善待过宁雨菡。 别说没有善待了,他们对她从来就是漠不关心。 在宁东山、宁耀祖心中,宁雨菡就是家中可有可无的小小庶女,将来左不过一乘小轿送出去,给他们、给宁家谋利的。 而在柳姨娘、宁耀威看来,宁雨菡不过是他们母子俩的垫脚石、工具人。 他们一心想要宁雨菡给他们谋富贵、给他们铺路,却忘了问一问,宁雨菡愿不愿当这个为他们谋利的工具人。 更选择性的遗忘和忽视了,他们自己个,究竟是如何待宁雨菡的。 又或者,是从前,宁雨菡一向怯弱乖顺,他们说什么,她便诺诺应承,宁家众人才以为,宁雨菡是个没脾气的鹌鹑。 可以任凭着他们搓圆揉扁,予取予求。 然而,这会儿,再一瞧—— 好嘛,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敢情这丫头,也不是个善茬。 昔日家中那副逆来顺受的鹌鹑模样,莫不都是这丫头装的? 不得不说,宁家众人此时,还真就是真相了。 宁雨菡从来就不是可以任凭他们拿捏、予取予求的鹌鹑。 所以,他们也别净想好事。 想要来沾宁雨菡的光,谋求他们自己个的荣华富贵。 呵,少做梦! 将宁家众人的心虚,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无声冷笑。 旋即,又转目望向她那个无良爹,淡淡开口道: “宁东山,往后,你们一家住在京城,你身为家主,需得好好约束家人。 尔等都给本宫老实安分些。否则……可别怪本宫不顾念亲情!今后,尔等且好自为之吧!” 这便是赤裸裸的敲打! 闻言,宁东山心头又是一凛,瞳孔猛的一缩,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忙不迭应是: “是!是!是!草民知道了。往后,草民定会好好约束宁家上下,绝不给娘娘您添麻烦!” 闻言,宁雨菡只是淡淡斜睨了宁家众人一眼,从鼻子中发出一记冷哼。 那眼神,分明在说—— 本宫不介意你们给本宫添麻烦,只怕到时候有麻烦的人,会是你们自己! 将宁雨菡投注过来的眼神,瞧在眼里,秒懂了她的眼神之意,宁东山心中又是一突,身子止不住发抖,讷讷的垂下头去,不敢再与宁雨菡对视。 这等春寒料峭时节,宁东山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心中不停在打鼓: 他可真的是怕了! 嘶,三丫头……不,是简淑妃娘娘的眼神太过可怕了! 亏他之前,还只当她是个存在感很低的怯弱乖顺鹌鹑。 谁知…… 这哪里是什么怯弱乖顺的鹌鹑啊? 外头的毒蛇、猛兽,都没她这么凶残! 原还以为,自己可以对这个三丫头予取予求。 唉。 现在看来,当初真真是看走了眼! 宁家众人皆被宁雨菡给唬得不轻。一时间,偌大的正殿内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谁也不敢再出声。 就怕触了宁雨菡的霉头,被揪出来狠狠教训。 君不见,谢氏和宁雨凤的惨样儿么? 啧。 而就在这诡异的静默之际,守在殿内口的小内侍却是突然高声禀道: “皇上驾到——” 随着小太监的高声唱报,下一刻,一身玄色上绣金色龙纹图案常服,头戴紫金蟠龙冠的李元珩,便是在一众御前宫人的前呼后拥下,款步迈入殿中。 宁雨菡见状,赶忙站起,笑盈盈迎了上去,冲着李元珩盈盈一福: “臣妾参见陛下!” 实际上,对于李元珩的突然到访,宁雨菡心中也颇为纳闷。 心中也不由犯着嘀咕。 暗道: 这厮怎的来了? 不过,心中虽犯着嘀咕,宁雨菡面上却是不显。 依旧一派笑意盈盈,望向年轻帝王,一副明媚鲜艳、柔情似水的模样。 事实证明,李元珩还真就挺吃她这一套,并且,他也真就是爱惨了这妮子这幅小模样。 “雨菡免礼!朕过来瞧瞧你和明珠、曦儿,顺便和你一起共用午膳。” 李元珩一把扶起宁雨菡,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睨向宁雨菡,冲着她温柔浅笑。 他此番前来,其实是特意来给宁雨菡镇场子的。 身为帝王,有些事情,只要李元珩有心想要知晓,便绝瞒不住他。 之前,他便派暗卫去调查过了,知晓宁雨菡和宁家人关系不睦。也知晓,宁雨菡在宁家时,宁家人待她不好,她本人更是受过不少闲气与磋磨。 李元珩有些想要替宁雨菡立威,好叫宁家人明白,今日的宁雨菡已今非昔比,乃是有子有宠的大胤皇妃,可不是能够再被他们摆布和磋磨的存在。 而怎样才能凸显宁雨菡的宠妃形象呢? 这个嘛…… 在李元珩想来,什么都没有他这个皇帝陛下,亲自过来永安宫,替她镇场子,要来得直观。 李元珩是这般想的,便也就这般做了。 于是乎,封妃大典后,他与宁雨菡在正阳殿门口分道扬镳,宁雨菡兀自回了永安宫,他则回到了勤政殿处理政务,批改堆积如山的奏折。 乍一听闻宁雨菡召了宁家人过来永安宫这边,李元珩便有些坐不住。 这不,在匆匆处理完手头上几个棘手的事务之后,李元珩便直接摆驾过来永安宫,来替宁雨菡镇场子来了! 这—— 便是皇帝陛下突然驾临永安宫的原因。 第252章 倒是衬你! 但见年轻帝王伸手来扶,宁雨菡十分自然的顺势起身。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则是当即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如此,臣妾便叫他们多备几个陛下爱吃的菜好了。” 闻言,李元珩笑望着宁雨菡,抬手轻抚了抚宁雨菡发间的鬓发,冲着她温柔一笑: “别光只做朕爱吃的。也多做些雨菡你爱吃的菜肴。” 抬手轻抚宁雨菡的鬓发之际,李元珩的目光,也下意识朝着她的发间望去,一眼便瞧见了宁雨菡头上所戴的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 李元珩一眼就认出,这便是他昨日赠与宁雨菡的那一套首饰头面—— 他特地精心为宁雨菡准备的封妃之礼。 这妮子,这便直接戴上了? 而且,戴的还是全套。 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巧笑倩兮的娇人儿,但见她姝丽明媚,动人动心,李元珩不由得唇角微弯,笑得一派柔情缱绻: “这套首饰头面,倒是衬你!” 闻言,宁雨菡则是螓首微抬,傲娇的一扬白皙修长的脖颈,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 “那是!可不就是衬臣妾么?陛下没觉得,这套首饰头面,衬得臣妾越发美貌、越发娇艳了么?” 李元珩闻言,不禁莞尔,却是想也不想,径直点头: “嗯!那是!” 看着宁雨菡头戴着这一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俏生生立在他面前,李元珩瞧着也很是高兴! 看来,雨菡确实很喜欢这套首饰头面啊! 那就好! 不枉他精心为她淘制出这么一套,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首饰头面来。 李元珩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目光愈发的温柔缱绻,又再次抬手轻抚了抚宁雨菡的如墨般的秀发,笑道: “不过,雨菡你原本就很美貌娇艳啊!不必这头面来衬,雨菡你也是最美的!” 年轻帝王那双璀璨的桃花眼中,满含深情,就这样直勾勾的望向宁雨菡,直叫人脸红心跳。 宁雨菡见状,俏脸生晕,声音婉转的唤了一声: “陛下~” 羞涩的微垂螓首,一副不甚娇羞模样。 而侍立在一侧的一众宫女,见得这一幕,都不由得齐齐腾的一下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不远处的宁雨凤,眼瞅着这一幕,却是不由得有些痴了,只是目光灼灼的望向帝妃二人。 确切地说,是那位年轻的帝王—— 适才封妃大典的时候,离得太远,她压根就未曾瞧清昭文帝的面容,这会儿离得近了,宁雨凤才终于得见皇帝陛下的真颜。 真没想到,当今圣上,竟是这么一位丰神俊秀、俊朗不凡的美男子! 而且,还如此年轻。 只一眼,便令得宁雨凤禁不住面颊生晕,心头的小鹿乱撞。 皇上他年轻英俊,还这般温柔多情,他看着人、唇角带笑的样子,是那般好看,令人迷醉。 偏偏,陛下还如此有权有势。 乃是这大胤、这天下之主! 这样的男人,可不就是她的梦中情郎么? 若是她能够入得宫中,成为陛下宠妃,那可就太好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凤望向李元珩的目光越发灼热。 眼见得年轻帝王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投注在宁雨菡一人身上,瞅着他那一副对宁雨菡柔情缱绻的模样,宁雨菡羡慕嫉妒得眼眶发红。 她好后悔! 早知道,当日她便去参加采选了。 那么,此时入得宫中,夺得眼前这年轻帝王宠爱,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妃的人,也必定是她宁雨凤。 宁雨菡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那些荣华富贵、那般高高在上,也都会是她宁雨凤的。 她刚刚也用不着受那些欺辱与闲气。 而是该让宁雨菡来承受这一切! 究竟是何人说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的啊? 若不是坊间流传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她早就参加采选了。 入宫做皇帝宠妃这等好事,又岂能轮得到宁雨菡这贱人? 而现在看来,这些全都是谣言。 君不见,陛下膝下都已经有皇长子、皇长女了么? 这不是谣言,又是什么? 宁雨凤好想大喊一声—— 谣言误我! 不过,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若是她现在能入宫,那…… 思及此,宁雨凤眼神晶亮,望向李元珩的目光越发炙热。 眼见得帝妃二人在那里旁若无人,卿卿我我,宁雨凤不由暗自咬牙,她想要上得前去,引起李元珩的注意,谁曾想,宁雨凤尚且还来不及动作,银屏、周嬷嬷等人,便径直来到了宁家众人面前。 “诸位,你们且都回吧。” 周嬷嬷崩着一张脸,干巴巴的开口道。 说着,又面无表情的冲着宁家众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亲临,想来,娘娘也是不愿陛下看到宁家人在此的。 更何况,娘娘应也是没打算让宁家人在此久留。 是以,周嬷嬷等人便做主,让宁家人“请”出了。 宁东山、宁耀祖父子二人闻言,明显很是失望。 眼瞅着皇帝陛下驾临,又听得陛下要在永安宫用午膳,他们原还想着,能不能顺势留下来,和皇上一起共进午膳呢。 如此,可是天大的荣幸和脸面。 而且,若是能够在陛下面前多露露脸,说不定,就能得了陛下青睐。 那就算没有简淑妃提携,他们不是也可以飞黄腾达、富贵荣华了么? 宁东山只觉得,自己那当大官的梦,是又有希望了! 然而,周嬷嬷的话,却是再一次打破了宁东山他们的幻想。 就连谢氏和宁雨凤,都不由暗自咬牙。 显然,他们都不想走。 然而,在瞧见银屏与周嬷嬷齐齐投注过来的目光,宁家众人都不由得齐齐一个激灵。 尤其是宁雨凤和谢氏,更是齐齐一个瑟缩。 刚刚,她们母女二人,可就是被银屏和周嬷嬷打的啊。 她们可是被打惨了! 到得现在,她们俩的脸,还肿着呢,也疼着呢。 嘶——,好疼! 没得奈何,宁家众人只得不情不愿的被周嬷嬷等人给“请出”了正殿。 在临离开时,宁雨凤还犹自不甘的一步三回头,一直在往年轻帝王身上瞟。 然而,许是因着她太过痴迷投入,竟是丝毫未曾发现,默默走在她身后的大姐宁雨薇,同样也时不时投注到昭文帝身上,那与她如出一辙的灼灼目光…… 第253章 宁氏难不成是卖浆糊的? 宁雨菡和李元珩,还在彼此情意缱绻,兀自卿卿我我中。 对于宁家众人的离开,宁雨菡浑不在意、只做不知。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给宁家人。 对于宁家人,她已是言尽于此了。 而李元珩,自也是妇唱夫随…… 咳咳咳。 总之,皇帝陛下是全程都没有搭理过宁家人,甚至,也同宁雨菡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原本就是特意过来给宁雨菡镇场子的。 自然不会拂宁雨菡之意。 这妮子,既然摆明了不待见宁家人,他自然也不可能待见。 权当做不知晓这些人的存在好了。 帝妃二人极有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两人又彼此畅聊了一番,宁雨菡又转而道: “陛下,不若咱们去瞧瞧明珠和曦儿吧。” 对于这个提议,李元珩自然不会拒绝。 闻言,年轻帝王当即朗笑着一点头: “好啊!那咱们便去瞧瞧明珠和曦儿吧。一个上午没瞧见他们,朕还真是挺想他们的。” 言罢,李元珩与宁雨菡相视一笑,就这样携手向着两个小家伙所居住的耳房而去。 两个小宝宝这会儿恰巧刚醒,见到爹爹娘亲,自然也是手舞足蹈、很是高兴。 宁雨菡和李元珩就这样,和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玩闹互动了一会儿。 待到晌午用膳时分,将两个孩子交给了乳母们,让她们去给两小娃娃喂奶,李元珩便携着宁雨菡一起去往用膳的花厅,共进午膳不提。 而与此同时 陛下又再次驾临永安宫,并留在永安宫用午膳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后宫。 昭阳宫内 乍一听闻昭文帝又驾临永安宫,此刻正在永安宫与宁雨菡共进午膳的消息,王贵妃的面色,便是登时变得很的不好看起来: “皇帝表哥怎么又去了永安宫?” 皇帝表哥他眼中难不成只有宁氏那贱人? 她都称病了,皇帝表哥还对她不闻不问,都不说过来瞧瞧,却是巴巴的又跑过去瞧宁氏那贱人! 哼。 “本宫病了,你们没有禀告陛下?” 王贵妃内心嫉妒到不行,犹自不肯死心的问道。 心中暗道: 许是这些没眼色的奴才,没有眼力劲儿,没有将她称病的事,告知皇帝表哥,导致他并不知晓自己“生病”,是以才没有来昭阳宫看望她呢? 思及此,王贵妃禁不住暗自点头。 越想越觉得,极有这个可能。 嗯,一定就是这样!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注定要让王贵妃失望了。 “娘娘,您称病之事,奴婢一早便亲往乾元殿那边禀报过了。陛下应该是知晓的。” 侍立在一旁的贴身大宫女桐儿,颇有些讷讷的道。 言罢,她便讷讷的垂下头去,竟是不敢与王贵妃对视。 听得自己的话,主子会不会当场暴怒啊? 深谙王贵妃的脾性,桐儿心中很是忐忑。 偏偏,桐儿也不好刻意隐瞒,说假话来骗自家娘娘。 其实,她这番话,说得都算是很委婉了。 他们娘娘称病不去参加简淑妃娘娘的封妃大典,这可是大事。 这样的大事,他们又怎能不去向陛下禀报? 桐儿都不敢告诉自家娘娘,当她禀报陛下,他们娘娘生病,不能够参加封妃大典时,陛下投注过来的目光。 陛下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包含着浓浓的讥诮。 想来,陛下是猜到娘娘乃是假借称病,故意不去参加简淑妃娘娘的封妃大典了。 所以,别说是陛下驾临昭,亲自过来看望娘娘了。 许是这会儿,陛下心中,都给他们贵妃娘娘重重记上一笔了。 偏偏他们娘娘还犹不自知,还在这会儿,为陛下驾临永安宫,而不是来昭阳宫看望“生病”的她,而争风吃醋。 这…… 唉。 桐儿于在心中摇头,默默叹气。 而果不其然,闻得桐儿的话,王贵妃登时面色一沉: “皇帝表哥现如今,果然只记得宁氏那个小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王贵妃怒不可遏,原本正在用膳的她,气得啪的一下,将拿在手中的象牙箸,给狠狠一把摔到地上。 原本好好的象牙箸,直接给摔成了几节: 就这样,王贵妃还犹不解气。 抬手将摆放在桌上的整整一桌子珍馐美味,一把掀翻到地上。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瓷器碎裂的声音,盛放菜肴、点心、饭食的器皿,顷刻间碎裂了一地。里面的食物和汤汁,也一起全都掉到了地上,霎时间地上一片狼藉。 期间,盘中、碗中的汤水、汤汁,还有不少溅到了王贵妃的华美宫装上,将这身价值不菲的华丽衣裙溅得油污不堪。 明眼人一瞧就明白,这身衣裳只怕是毁了。 往后,都不能够再穿了。 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同样也都被殃及池鱼,衣裳上或多或少溅上了汤水菜汁,还有人身上被飞溅起的碎瓷片给扎到。 明明被扎得生疼,他们也完全不敢啃声,而是垂着头,默默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缩小存在感,生怕被盛怒之下的贵妃娘娘给迁怒。 偌大的昭阳宫饭厅内,一片狼藉。 * 坤宁宫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谢皇后也听说了陛下又再次驾临永安宫,并留在永安宫和宁雨菡共进午膳之事。 闻言,病歪歪斜倚在榻上喝药的谢皇后,将手中的汤匙,狠狠向着地上一扔,只觉得原本就苦涩难掩的汤药,此时此刻愈加苦涩难当,谢皇后嘴里头发苦,禁不住没好气的冷笑出声: “宁氏难不成是卖浆糊的?如若不然,陛下怎的整天巴巴的往永安宫跑?搞得都快要直接黏在永安宫了! 哼,宁氏这贱人!真是个狐媚子!” 谢皇后越说越急、越说越气,一番话落,便是禁不住一阵猛咳。 见得她如此,翡翠、珊瑚等人,又是替她拍背顺气、又是有眼色的重新拿来新的汤匙,又是对着面色苍白蜡黄、兀自咳个不停的谢皇后好一通安慰。 一时间,坤宁宫内好一通忙乱,好一阵人仰马翻。 …… 与此同时 崇德宫内 邓贤妃早早便用过了午膳,眼见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她便在殿中悠哉惬意的兀自烹茶。 而就在这时,贴身大宫女如梅却是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邓贤妃正在专心烹茶,如梅也不多言,而是兀自踱至邓贤妃身侧侍立,时不时向着正在烹茶的邓贤妃瞥上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第254章 谁知道,贤妃这次又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邓贤妃虽看似在垂首专心烹茶,实则,却一直了解殿中动向。 眼见得她派出去打探后宫情况的如梅,轻手轻脚的回到殿中,一副欲言又止,明显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邓贤妃斜睨了如梅一眼,淡淡开口道: “如梅,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本宫听着呢。” 一边说着,邓贤妃还拿起一小盏刚烹好的茶,放在嘴边惬意的轻啜了一口。 被忽然点名,见自家娘娘开口相问,如梅只得垂首,恭声禀道: “娘娘,陛下又去了永安宫。这会儿,陛下正在和简淑妃娘娘一起共用午膳呐!娘娘,您看……” 话到这里,如梅也是一脸欲言又止,抬眸瞥向端坐于小几前的邓贤妃。 而邓贤妃闻言,面上原本的惬意淡然,霎时间全消,眸中闪过忌惮: “陛下可真是疼宠宁氏呐!” 事实上,在邓贤妃看来,昭文帝对宁雨菡的宠爱,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 不行!她不能够再等了。 邓贤妃的眸中划过一抹狠厉。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中,又猛然浮现起,她适才在正阳殿观礼时,无意间远远瞥见的宁氏姐妹的情状与反应…… 邓贤妃眸光微闪,掠过一抹精芒。 心中主意既定,邓贤妃遂冲如梅挥了挥手,道: “去请夏才人过来。就说天气尚好,本宫请她过来崇德宫品茗。” 如梅闻言,自是恭声应是,自去吩咐手底下的小宫女,去请夏才人过来。 毕竟,她身为贤妃娘娘的心腹、崇德宫的一等大宫女,如夏才人这般低位嫔妃,还用不着她亲自去请。 枫林阁 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早已冷却,碗里头都结了一层凝住了的厚厚猪油的几样粗陋菜色,夏才人的面色登时一沉,抬手一指: “蕊儿,这就是你去御膳房取回来的午膳?” 这种菜,能吃么? 从前在家时,她何曾吃过这样粗陋的膳食? 而且,这菜都已经凉透了! 叫她如何入口? 被自家主子这么一问,蕊儿一脸为难: “小主,御膳房的公公们都在忙。没空。奴婢在那边等了好久,才领到这份午膳。天气太冷,所以就……隔间有小炉子,正烧着呢,奴婢这就将这些菜,拿过去热热。” 御膳房的人,最是那捧高踩低之人。 这是见他们主子不得宠,皇后娘娘也明显没有像从前那般照拂他们主子了,就看人下菜碟呢。 偏偏,他们还找不到错处。 这些菜虽都凉了,卖相也不大好,却是主子这个才人的份例菜。 从六品才人位份上,午膳规定的菜色点心吃食,人家偏偏一样没少,全都给了你。 就是吧…… 明明都是一个份例上的饭食,甚至同一种原料,精心烹制的和敷衍了事的,也都完全不是一回事,不是么? 就比如,同样都是肉菜,原料还同样都是羊肉,那—— 冷冰冰的羊肉碎末和杂粮饺子,和热呼呼的炖羊肉,能一样么? 唉。 提起正生着的小炉子,夏才人面色愈加不好,转目瞥了一眼,放在一旁,正冒着黑烟的火盆,她不禁咳嗽了几声: “这炭火也太呛了!咳咳。那些狗奴才!这是看我不得宠,就拿这种下等炭火来打发我呐。若换做是简淑妃,就不信这些奴才他们敢如此!” 夏才人憋屈、又愤愤的道。 提起简淑妃,她便又不由想起,今早那场隆重盛大的封妃大典。 想着宁氏是何等盛宠与风光,又是何等的高高在上,夏才人便是满心满眼羡慕嫉妒恨,只嫉妒得双眼发红。 一张圆圆脸上,哪里还见一贯的娇憨? 早已是面容扭曲,难掩嫉妒与不甘: “可恶!宁氏为何就这般好命!” 更可恶的是—— 这般好命的人,怎的就不是她?! 越想越气,夏才人恨恨的猛的一拍桌子。 就在夏才人满心不甘的抱怨着宁雨菡的好命,以及老天爷对她的不公之际,小太监小郭子急吼吼奔了进来: “小主,崇德宫贤妃娘娘刚刚差人过来,请您过去品茗呐。” 才一进屋,小郭子便笑眯眯的道。 虽不知为何,皇后娘娘突然就不再照拂他们主子了,可,这好歹还有贤妃娘娘不是? 这位娘娘贤名在外,素来温婉和善,不比那出身顶级世家英国公府,一向眼高于顶、矜贵高傲的皇后娘娘,好相处得多? 旁人不知,他们这些主子身边的奴才可是知道,他们主子——夏才人,私下里和贤妃娘娘走得可近了。 这些日子以来,贤妃娘娘可没少请他们主子过去崇德宫品茗。 在小郭子看来,失去了皇后娘娘的庇护,他们主子这般,得了贤妃娘娘的青睐,也是不错啊。 若是能够和贤妃娘娘交好,抱上贤妃娘娘这条大腿,以后,宫中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也不敢再看人下菜碟,对他们主子不尽心了。 哼。 不得不说,小郭子的想法很好。 奈何,一切却远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 这不,乍一闻得邓贤妃有请,夏才人面色登时一变: “贤妃娘娘找我?” 小郭子此时正垂着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家小主,此时的面色有异。 闻言,则是笑嘻嘻猛点头: “是啊。贤妃娘娘特地派了崇德宫内当差的宫女姐姐,过来请小主您过去呐。小主,您还是赶紧过去崇德宫吧。莫让贤妃娘娘久等了!” 夏才人的圆圆脸上,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旋即,又重新挂上一贯的娇憨模样,装若无事般笑着点了点头: “嗯,小郭子,你说的对!本小主是该快些过去崇德宫才是。” 说着,夏才人便带着蕊儿,一起去往崇德宫。 主仆二人一起来到崇德宫,蕊儿被留在外头,夏才人则是在守门宫人的带领下,径直入得殿中。 才一进殿,扑面而来的,便是阵阵暖意,以及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 但见邓贤妃正一派闲适的围炉煮茶,夏才人眼皮子不由一跳,当即疾走几步来到邓贤妃面前,冲着她盈盈一拜,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口中恭声道: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面对贤妃时,夏才人虽极力克制,然而,她那无意间紧紧拽紧的双手,还有那紧绷的双肩,还是于无形之中昭示了她的紧张。 贤妃的真面目,夏淳儿实在是太清楚也不过。 邓惠仪这女人,一向心思缜密,又歹毒得很。 且,每次她唤自己过来,都绝对没好事。 所谓的品茗…… 呵。 谁知道,贤妃这次又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第255章 所谓佳话 状似专心烹茶的邓贤妃,似才发现夏才人的到来一般,抬眸瞥了她一眼: “来了?坐吧。” 说着,邓贤妃还一指面前的一把椅子,示意夏才人坐下。 闻言,夏才人哪敢不从,当即诺诺称是,在邓贤妃所指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夏才人坐定,邓贤妃递了一小杯茶水到得她面前,笑得一派温婉: “本宫才刚烹的新茶。夏才人,你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而邓贤妃此举,却是令得夏才人一阵胆寒: “是!嫔妾谢过娘娘!” 夏才人硬着头皮接过邓贤妃递过来的杯盏,兀自强笑着道。 内心之中的那根弦,却是绷得紧紧的。 这茶哪里是这么好品的? 贤妃每次都是这样! 有什么,却也不直说。 非要搞这些虚头巴脑、弯弯绕绕。 搞得她的一颗心,都一直悬着。 夏才人满腹心思的饮下杯中茶水,正欲笑赞几句,抬眸的瞬间,却不期然撞见了邓贤妃那深幽的目光,不由得一个激灵,心中很是忐忑。 而就在这时,邓贤妃却是开口了: “夏才人,可还记得本宫之前吩咐你做的事?嗯?” 闻言,夏才人心里头猛的一突,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娘娘,嫔妾记得。您交代嫔妾做的事情,嫔妾怎么敢忘?只是……” 夏才人正欲开口解释,却被邓贤妃给一把截过了话头。 只见邓贤妃冲着她摆了摆手,道: “行了!本宫这会儿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之前吩咐你的事,就此作罢,不必动手了!” 闻言,夏才人心中绷着的那根弦,便是一松,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之前,邓贤妃命她再想办法谋害宁雨菡。 可…… 宁氏如今,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想她贵为一品简淑妃,还有子有宠,深得陛下宠爱。 这样如日中天的宁氏,邓贤妃本人都要避其锋芒。 叫她一个区区从六品才人去对她动手。 这不是找死么? 夏才人哪里敢啊? 偏偏,这些日子以来,邓贤妃一直催促着夏才人快些动手。 对此,夏才人可谓是骑虎难下,有苦难言。 她是既没胆子再去谋害宁雨菡,又因着有把柄握在邓贤妃的手上,不得不被她驱使,被迫去当邓贤妃手上的“刀”,充当她的马前卒。 也因此,夏才人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十分煎熬。 适才,面对邓贤妃时,也才会如此忐忑。 这会儿,贤妃既然说了,之前那件事就此作罢,夏才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当即唯唯应诺: “是!娘娘,嫔妾知道了。” 将夏才人这幅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瞧在眼里,邓贤妃眼皮一掀,又是温婉一笑,状似闲话家常般的继续开口道: “听说简淑妃是家人,也都进京了。早上的封妃大典,她的家人也都一并到场观礼了呐。本宫瞧着,她家中的姐妹,也都是个顶个的姝丽鲜艳,看着不错呢。” 夏才人乍一闻言,却是禁不住眉心一跳,有些狐疑的望向邓贤妃: “娘娘,嫔妾愚昧,不知,您的意思是……” 好端端的,怎么就聊到了宁家人,还聊到了宁雨菡的姐妹们的身上? 这话题,未免太过突兀。 虽然,邓贤妃状似是在和自己闲话家常。 然而,夏才人却是深知邓贤妃的秉性。 这位一向心思甚重,且绝不废话。 无端端的,她是绝不会提起宁家人、和宁氏姐妹的。 这其中,必有所图。 而搞不好,这才是今日,邓贤妃突然请她过来崇德宫品茗的目的。 不得不说,夏才人实在是甚为了解邓贤妃。 一切,也果不出夏才人所料。 闻得夏才人的话,邓贤妃依旧笑得温婉,一派贤良模样: “本宫瞧着,简淑妃的姐妹们,对简淑妃如今的荣宠,颇为艳羡,对这皇宫的富贵荣华,好似也颇为向往的样子。本宫就想着,若是她们能够常伴宫苑,侍奉陛下,这倒也不错。 简淑妃与她们,乃是亲生姐妹。姐妹几人同侍君王,这不也算是一桩佳话么?” 话到这里,邓贤妃忽的话头一顿,复又笑望向夏才人: “不过,这宁氏姐妹,毕竟是刚从小地方来的。到底面嫩,如今,难免还没转过弯来,需得有个好心人提点一二。夏才人,你说是吧?” 面对如此别有深意的话,夏才人霎时便秒懂了邓贤妃的话中之意: 合着邓贤妃这是起了让宁氏姐妹同室操戈、祸起萧墙的心啊。 毕竟,有元德皇后和王皇贵太妃的前例在前,说不定,还真就被贤妃给算计到了。 这一招,还真就是个打击宁氏的好法子。 君不见,元德皇后,便是被得了帝宠的亲妹妹——王皇贵太妃,给活活气死的么? 而贤妃刚刚的话中之意,明显就是叫她去做这个“好心人”,好好“提点”宁氏姐妹一二。 她就说,邓贤妃无事是不会找她、也不会同她废话的吧。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呐! 夏才人暗自撇嘴,于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则是摆出一副十分恭谦的模样。 见邓贤妃正直勾勾的望着她,一副静待她表态的模样。 夏才人满心领神会的一笑: “贤妃娘娘,您说的很是呐!若宁家姐妹下次再来宫中,嫔妾定好好提点她们一番,让她们姐妹开开窍!” 邓贤妃闻言,眸光微闪,自知夏才人已是深谙她话中之意,并且,已经应了板了。 此番,她的目的也已达成。 “行了,喝茶吧。” 邓贤妃点到即止,复又冲着夏才人摆了摆手。 转而又开始与夏才人品茗,谈论茶道。 二个人貌合神离的随意说了一会子话,夏才人便告辞离开。 而与此同时,宁家众人也已出宫,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位于同福胡同的小宅院中。 一见他们回来,管家便立时颠颠儿的迎了过来,乐呵呵的道: “老爷、夫人、少爷、小姐,您们回来了!封妃大典热闹么?封妃大典上,咱们家三姑娘是不是很风光?” 管家太过兴奋,迫不及待一迭声问道。 话才出口,管家便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第256章 又是重重一计耳光 咦,不对啊! 这个点儿,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怎么都回来了? 三姑娘咋没留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他们,在宫里头吃午饭呢? 抬头瞅了一眼天色,见此时正阳高照,正值晌午时分,明显就是吃午饭的点儿。 管家心里头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心中如此嘀咕着,一个没忍住,管家还真就将心中的疑惑,给直接问出了口: “老爷,这个点儿,您们怎么回来了?简淑妃娘娘没有留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在宫中一同用膳么?” 管家不提这个还好。 他一提起这茬,宁东山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立时便变得愈加不好起来。 一旁的谢氏、宁耀祖、宁雨凤、柳姨娘、宁耀威的面色,也是一样。 这没眼力劲的东西! 他们既这个点儿回来,那便是娘娘没有留他们在宫中吃午饭啊。 就你丫多话! 还问! 宁东山怒瞪了这没眼力劲儿的管家一眼,黑着脸,冲着他摆了摆手: “你这老小子,这么多废话做甚?别在这里杵着了。还不赶紧去备午饭?老爷我还饿着呢。” 被管家这么一问,又羞又恼之余,宁东山只觉饥肠辘辘。 毕竟,一大清早就往宫里头赶,他都没来得及吃什么。 折腾了一整个上午,这都到晌午了,能不饿么? 不止是他,谢氏等人也觉得腹中饥饿。 宁东山一番话毕,宁耀祖更是没好气的一迭声催促道: “就是!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给本少爷张罗饭食去?” 此时此刻,管家也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叫你丫多话! 闻得宁东山和宁耀祖的话,管家更是忙不迭点头应是: “是!是!是!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请在堂屋稍坐。小的这就去给您们备午饭去。” 言罢,管家便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撵他一般,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见他如此灰溜溜的离开,宁东山冷哼一声,这才迈着四方步,向着堂屋而去。 这宅院不大,没有屋子做独立的饭厅,是以,他们一家人都是在堂屋内用膳的。 见宁东山迈着步子向着堂屋那边走,其余众人也赶紧跟上。 “爹,咱家这管家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这种人,您还留在咱家干嘛?还不赶紧辞了!” 宁耀祖几个健步便窜到了宁东山的身后,边走边道。 刚刚,管家的话,令得宁耀祖羞恼不已。 是以,便是动了这等想要辞退这一点眼力劲儿没有的管家的念头。 谁知,他一番话刚出口,走在前头的宁东山便是猛的转过头来,拿眼一瞪: “辞了管家,你来给老子打理家中的一切啊?” 宁耀祖被宁东山瞪得心头一突,颇有些讪讪,不过,却还是梗着脖子、硬着头皮道: “爹,瞧您说的。这种事情,何须我来处理。辞掉他之后,您再雇个管家不就行了?” 宁耀祖只以为,父亲是念旧,才不肯辞掉管家。 毕竟,这管家是他们从赵县带过来的。 在他们宁家做了好些年管家了。 父亲许是念着旧情,才不舍得辞退。 谁知,闻得他的话,宁东山又是狠瞪了宁耀祖一眼,兀自吹胡子瞪眼道: “再雇个管家?你小子说的倒是轻松。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知不知道,在京城雇个人,是有多贵?你以为你老子是达官贵人,还是勋贵王公啊?就凭咱家的家底,重新在京城雇人,可吃不消! 这老徐头虽然有些没有眼力劲儿,可胜在他工钱便宜,你把他给辞了,满京城只怕都找不到比他便宜的管家了!知道不?” 若不是看在这一点,他早辞退管家了,还用得着你丫说? 哼! 宁耀祖被父亲这么一训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垂首跟在宁东山身后,继续前行。 其余人等见状,自然也是亦步亦趋的继续跟在后头。 一时间,大家伙儿都有些默默的,唯有宁雨凤边走边抱怨: “什么嘛?宁雨菡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一朝得势,便如此猖狂,从前,她可是给我提鞋都不配!她一个小小庶女,她……” 在宫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羞辱,宁雨凤怎么能忍? 刚刚是在外头,她不敢说话。 这会儿,回到家中,便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她这一番抱怨落到走在前头的宁东山耳中,宁东山不由得眉心一跳,当即脚下一顿,倏然转回头疾走几步,径直来到宁雨凤身前,抬手便给了还在兀自抱怨不休的宁雨凤一个重重的耳光: “给老子闭嘴!简淑妃娘娘岂是你能妄议的?你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之前在永安宫中吃的教训还不够?还是,你还嫌你的脸不够疼、不够肿?” 宁雨凤被宁东山打得一个趔趄,委屈的抬眸望向宁东山: “爹——” 才刚唤了一声,她便迎来了黑沉着脸的宁东山的一计狠瞪。 宁雨凤缩了缩脖子,讷讷的垂下了头。 经父亲这么一提醒,宁雨凤只觉得整张脸疼得不行。 抬手一摸,只觉得她的脸,肿得更高了。 不知,是因着之前,在永安宫被教训得狠了,旧伤未愈,还是因着宁东山刚刚那计重重的耳光,又添新伤。 父亲真是好狠啊! 为了宁雨菡这个庶出的贱人,他居然对她这个嫡女动手。 而且,还下这么重的手! 从前,父亲绝对不会如此对待她。 还不就是看着宁雨菡成了帝王宠妃,才会如此向着宁雨菡。 若是她也做了皇帝宠妃,那父亲,绝对又是另外一张嘴脸。 越想越觉得憋屈,一个念头在宁雨凤心中疯狂滋生,如燎原之火一般,熊熊燃起,一发儿不可收拾…… 这么一闹,原本就心情不好的宁家众人,心情愈加不好起来。 且,俱都心思各异,各自有着自己的盘算与小心思。 就这样,大家各怀心思的草草吃过了午饭,便各自散了。 宁东山率先去到书房小憩,柳姨娘则拉着宁耀威走了,宁耀仁、宁雨薇这两个宁家透明人,则是各回各的房间。 而宁耀祖、宁雨凤两兄妹,则是随着谢氏一起去了谢氏的房间,才一进得房内,宁耀祖便是径直把房门一关…… 第257章 娘,哥哥,我想进宫 “嘶,好疼!死丫头!给本夫人轻一点!” 才一进屋,谢氏便吩咐贴身丫鬟给她上药。 如今,她脸还肿着呢。 不得不说,宁雨菡那臭丫头,真的好狠! “倒是为娘看错人了。原以为,那丫头就是个软弱可欺的鹌鹑,谁曾想……竟是咱们都看走了眼。昔日,她那在家中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怕都是装的!” 提起这些,谢氏便是不由得咬牙切齿。 是她大意了! 若早知晓宁雨菡是个这般有成算的。 她绝不会让她去参加采选,选秀入宫。 让这死丫头有机会骑在他们头上,将他们踩在脚底。 谢氏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依儿子看,她应是记恨上咱们了。有她做这宠妃的一天,只怕……咱们一家人,都没有好日子过。儿子我恐怕也难出头啊!” 闻得谢氏的话,宁耀祖也是连连叹气,一脸的懊丧。 他原指望能凭着这个宠妃庶妹的关系,平步青云。 谁曾想,这个庶妹竟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他们。 他算是看明白了,宁雨菡这臭丫头心里头那是早就给他们记了一笔呐。 这会儿,不挨个打击报复回来,都算不错了。 还想叫她提携自己,让他踏入仕途,为官为宰?怎么可能! 宁耀祖虽然能力不大、屁用没有,读书也不成,却和宁东山一样,是个官迷。 一心想要当官的。 这也正是他一直赞同父亲,拿家中庶姐、庶妹们去谋利的原因。 现在看来,他想要谋个一官半职,那是难如登天。 宁耀祖算是看穿了。 宁雨菡这死丫头,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眼瞅着做官无望,宁耀祖别提是有多沮丧了。 母子二人正在气愤与懊丧中,一直立在一旁,任凭着丫头替她上药的宁雨凤,则是突然冷不丁开口道: “娘、哥哥,我想要进宫。” 一席话犹如石破天惊。 闻言,谢氏和宁耀祖都不由一怔,齐齐转目望向宁雨凤,眸光之中满是惊讶。 似是没想到,宁雨凤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儿来。 房间之中,落针可闻,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谢氏当即冲着房间中的两个贴身丫鬟挥了挥手: “你们且出去守着。别叫旁人过来。” 两个丫鬟闻言,恭声应是,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娘哎,主人家的事情,而且,还是这等秘幸,她们可不敢听。 就算夫人不打发她们出去,她们原本也都要找借口出去呢。 守门好啊! 快走!快走! “雨凤,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做你想进宫?” 直到两个丫鬟都离开了屋子,并且贴心的反手关上了房门,谢氏才转目望向宁雨菡,皱眉问道。 宁耀祖也同样蹙眉道: “是啊,雨凤,你这是何意?” 面对亲娘和同胞哥哥的质问,宁雨凤则是仰起头,一脸笃定: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要进宫,我要去当娘娘、当皇妃,做陛下的宠妃!” 谢氏闻言愕然。 宁耀祖则先是一怔,而后,便是眸光一闪,一脸的若有所思。 一时间,二人都未曾再说话。 见他们静默不语,宁雨凤则是一脸痛心疾首的继续道: “娘、哥哥,你们也瞧见了,宁雨菡那贱人今日是何等风光。就连爹也向着她、唯她马首是瞻,再这么下去,咱们娘儿几个,岂不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娘,难不成,你还想被宁雨菡欺辱?大哥,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被宁雨菡这么压着,连个官职都混不到?娘、大哥,你们甘心么?” 不得不说,宁雨凤这番话,真真是说到了点子上。 也说到了谢氏和宁耀祖的心坎上。 甘心? 他们就是不甘心啊! 见娘和大哥面上,分明已有所意动,宁雨凤又再接再厉的道: “娘,您的女儿我,也是美貌如花。且,我还比宁雨菡更年轻。宁雨菡能够得陛下宠爱,女儿自然也能!若是我进了宫,必能从宁雨菡手中,夺走陛下的所有宠爱。而后,那夺得皇上盛宠,成为陛下宠妃的人,便是我宁雨凤了! 到时候,我会比如今的宁雨菡更加风光、更加尊荣!把宁雨菡这贱人狠狠的踩在脚下。 而娘亲和哥哥,你们到时候,就只管跟着我这个亲女儿、亲妹妹享福吧!” 宁雨凤越说越兴奋,话到最后,她好似自己这会儿俨然已经当了宠妃一般,满脸止不住的得意。 仿佛那泼天的荣华与富贵,俨然就在她面前。 而宁雨菡,也已然被她给狠狠踩在脚下一般。 今日之辱,她是不会忘的! 宁雨菡,你个贱人,给她等着。 待到她入宫,做了皇帝宠妃,看她怎么治她。 哼! 听得女儿(妹妹)这么一说,谢氏和宁耀祖也俱都是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 在谢氏看来,自己的女儿就是最美的。 女儿如此年轻貌美,想必皇上定会喜欢。 若是女儿真的能入宫,必能夺得帝王的宠爱。 成为高高在上、一世荣宠的宠妃,那也是指日可待。 谢氏对此深信不疑。 而在宁耀祖看来,他这个同胞妹妹,虽没有宁雨菡长得那般绝美,却也算得上容色上乘。 而且,妹妹年轻鲜艳,这便是本钱。 以己度人,宁耀祖自诩了解男人。 哪个男人会拒绝多纳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妾呢? 想来,陛下也是一样! 宁雨菡虽好,却到底已是旧人,不新鲜了。 哪里能有他胞妹雨凤,这般新鲜娇嫩? 在男人眼中,雨凤应该更可口才对! 毕竟,旧人哪里及得新人好? 宁雨菡一个都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哪里及得上雨凤这么一个未出阁的闺女? 宁耀祖越想越觉得,若是自己这个胞妹能够入宫,必能取宁雨菡那死丫头而代之,夺了她的盛宠,成为陛下宠妃。 思及此,宁耀祖的面色越来越兴奋,眸中精光大盛,不由得抚掌而笑: “娘,妹妹说的对!儿子以为,这事儿可行。若雨凤若入得宫中,必定大有可为! 娘,儿子的前程、咱们娘儿俩将来的荣华富贵,可都要看雨凤的了!让雨凤入宫!必须让雨凤入宫!只要雨凤入宫,她必能受宠。若是雨凤成了宠妃。宁雨菡那臭丫头,还能抖得起来?哼!” 第258章 儿子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娘可愿一听? 谢氏明显也颇为意动。 显然,她也是和一双儿女一般想的。 她对自己这宝贝女儿,也很有信心。 笃定的认为,若是宁雨凤能够入宫,定能成为宠妃。 只是…… “雨凤,你这想法虽好。可,想要入宫,这又是谈何容易?你父亲现如今都已经成了白身了。就算想要让你入宫,咱们家也只怕使不上力啊!” 谢氏皱眉道。 面上满是可惜。 而闻言,原本踌躇满志的宁雨凤,立时垮下了脸,禁不住埋怨道: “娘,不是我说你。当初,你就不该叫宁雨菡这贱人去参加采选。而是应该让我去参加。若是如此,咱们现在还有什么可愁的啊?这会儿住在那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坐享荣华的宠妃,可不就是我——您的亲闺女了? 轮得到宁雨菡那庶出的贱人么? 她也配? 宁雨菡这贱蹄子,阖该是被一乘小轿送给哪个糟老头小官做妾的命!” 其实,在这件事上,谢氏也挺后悔的。 看着宁雨菡这个庶女如此风光,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当初让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雨凤去参加采选,该有多好。 只是,这会儿,被宝贝女儿这般埋怨,谢氏却是不依了。 闻言,她当即没好气的瞪了宁雨凤一眼: “你这孩子!瞧你这话说的。你当初,不是一听采选,便只摇头,摆着手说不肯参加采选么?娘这才将三丫头推出去顶包。但凡你说一句想去,娘能不让你去?怎的这会儿倒埋怨起你亲娘来了?” 虽然这是实情,宁雨凤却也开始不依不饶,当即回怼: “那是谁跟我说,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来着?我这不是怕进了宫,生不出皇嗣,陛下百年之后,我得殉葬么?才……娘,您都是听的什么小道消息啊?真真是害人不浅!陛下他明明就是好好的。哪里像是无法生育、天不假年的样子啊?” 越说越气,说着说着,宁雨凤还委屈上了,禁不住跺着脚,大呼谢氏误她: “娘,您误了女儿啊!若不是您那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我早就去参加采选了。这会儿,成为宠妃和皇长子生母的,也应该是我。哪里还能有宁雨菡那庶出的贱蹄子什么事啊!” 被亲生女儿这般指责,谢氏不由气结: “你个死丫头!怎么和娘说话呢?为娘当初,还不是为了你好?你……” 陛下无法生育、天不假年的传言,这都传了多少年了? 而且,陛下也确实是一直以来,都膝下无嗣啊。 她怎么知道,陛下突然就会有子嗣? 怎么知道,这谣言居然是假的? 雨凤这丫头,就会嚷着她这个做娘的误了她的前程。 而她,又何尝不是被这谣言所误呢? 都不知,这谣言,是哪个天杀的传出来的。 真真是可恶! 谢氏心中,同样也十分后悔。 肠子都快悔青了啊! 早知道…… 唉。 眼见得娘与妹妹,在这里互相埋怨。 一副狗咬狗的架势。 宁耀祖不由得皱眉,不耐的出言提醒道: “娘、妹妹,你们如今,就不要再互相抱怨了!咱们还是想想,之后,该如何行事吧。眼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送妹妹入宫。” 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 赶紧想法子,让雨凤进宫,夺得帝宠,才是正经! 宁耀祖的眸光,有一闪而过的鄙夷。 睃了眼只会互相埋怨的母亲与妹妹,心中暗道: 女子果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啧,真不顶用! 关键时候,还得要靠他这个男丁! 而经由宁耀祖这么一提醒,原本还互相埋怨、兀自陷入各种后悔之中的谢氏、与宁雨凤,也都纷纷回过神来,偃旗息鼓,不再互相埋怨,而是开始思索起现如今的重中之重—— 要如何才能够让宁雨凤入宫。 “这件事,实在太难!以咱们的家世,想送雨凤入宫,只怕难如登天啊!”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谢氏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之前,那场采选,已经是天家破例,侥天之幸了。 何况,那会儿,老爷官职虽小,却好歹也是官身。 这会儿,老爷都直接成了白身了。 这便更没有可能了! 思来想去,谢氏都找不出一点法子来送女儿入宫。 见谢氏这么说,宁雨凤又垮起脸来,一脸失望。 她入个宫,就这么难么? 他们家的人,真的是好生没用! 一时间,宁雨凤对谢氏、以及宁家人,都是满腹怨气。 甚至开始怨怪老天不公,怎的就让她生在这样的小门小户。 怎么就不能让她投胎到钟鸣鼎食、世家大族之家呢? 若是如此,她何愁不能入宫? “娘,儿子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娘可愿一听?” 见谢氏一副一筹莫展,宁雨凤一脸不忿、失望的模样,一旁的宁耀祖眼珠子一转,适时开口道。 闻言,宁雨凤立时一喜: “大哥,你有法子?你快说!快说啊!” 这个大哥!他既有法子,便快说啊! 这般藏着掖着干嘛? 快说! 谢氏闻言,也道: “我儿既有法子,不妨说说看!” 言罢,谢氏与宁雨凤母女二人便是一脸期待的望向宁耀祖,静待着他的下文。 迎上娘与胞妹齐齐投注过来的热切目光,宁耀祖只是略略一勾唇: “娘,您忘了!您也并不是没有来头的吴下阿蒙。您的娘家谢家,和京城第一功勋世家——英国公府上可是本家。如今,您初到京城,自该去英国公府上拜访一二。 至于雨凤入宫之事……若是英国公府上能应承。那咱们又何愁雨凤不能够入宫呢?娘,您说是吧?” 打小从宁耀祖记事起,谢氏就没少在人前吹嘘,她和大胤顶级世家——英国公府上的关系。 谢氏一向自诩,自己和英国公府上乃是一脉相承。 同为谢氏一族,同宗同源。 英国公府谢家,乃是谢氏的本家。 如此,这会儿,到英国公府上拜访拜访,走动走动,求英国公府上帮个小忙,送宁雨凤进宫,这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如英国公府这样的大胤第一勋贵世家,送个女孩儿入宫,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想来,他们也必是会应承的,不是么? 第259章 英国公府之行 “没错!大哥,你这主意好!娘,择日不如撞日,您明日就去英国公府上拜访吧。” 乍一闻得宁耀祖的话,宁雨凤登时眼神一亮,迫不及待的猛点着头道。 若不是瞧着这会儿已是下午,且她们母女二人如此狼狈,脸上都还肿着。 宁雨凤恨不得这会儿就拉着谢氏一起去英国公府上。 好叫那边早些帮她入宫。 她也可早些做皇妃、早些尽享荣华富贵、早些将宁雨菡踩在脚下啊! 不同于宁雨凤的迫不及待,闻得宁耀祖这个亲儿的话,谢氏却是下意识蹙眉,明显很是犹豫: “这……只怕不大好吧。” 谢氏的确是爱在人前显摆,说她和英国公府上同宗同源,英国公府上乃是她的本家。说的他们谢家,和英国公府上是有多么亲近一般。 宁东山当年求娶谢氏,多少也是有此考量在里头。 然而,实际上,谢氏不过是在扯虎皮做大旗。 谢氏祖上,乃是英国公府上七弯八拐的旁支,早已出了五福的那种。 和英国公府上,实际上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 她也从未去过英国公府,何谈拜访一说? 这会儿,叫她贸贸然跑去拜访…… 谢氏实在是有些心虚、没底气。 都不知道,人家公侯府上,愿不愿意见自己这等外八路的穷亲戚。 唉。 偏偏这其中的缘故,谢氏还不好和一双儿女说。 否则…… 她这个做娘的,多没面子啊! 对于谢氏的话,宁耀祖很是不赞同: “娘,这有什么不好的?亲戚之间,就该常走动。既是娘您娘家的本家,便也是咱们的亲戚,咱们初到京城,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就算不为妹妹进宫之事,娘也阖该去英国公府上多多拜访。英国公府是什么样的门第?和那府上走动得多了,于咱们家绝对是大有裨益。说不得,儿子将来的前程,还得仰仗英国公府呢。” 在宁耀祖看来,和英国公府上多走动,绝对有利无害。 都不知道他娘究竟是在犹豫些什么。 这眼瞅着,指望宁雨菡拉拔他入仕途,是指望不上了。 他倒不如指望一下英国公府。 若英国公府上肯开口替他在衙门里头谋个差事,这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至于雨凤入宫的事…… 再说吧。 当然,若是雨凤能够入宫成为宠妃,那自是更好。 如此,他的未来,也便不用愁了! 而宁雨凤闻得谢氏的话,立时急了,跺着脚一迭声抱怨道: “这不行,那不能的。女儿的将来、哥哥的前程,娘您都不管了么?娘,您就打算眼睁睁瞧着,咱们被宁雨菡那贱蹄子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 听得一双儿女的话,原本还很是犹豫的谢氏,立时改了想法: “我去!我明早就去英国公府上拜会!” 拼着她这张老脸,她也要去一趟英国公府。 为了耀祖、雨凤的前程,为了他们娘儿几个往后的荣华富贵,她拼了! 想来,英国公府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关系再远,好歹是亲戚。 顶多也就是不见,断不会将她轰出去,亦或者是给她一个大大的没脸的。 谢氏越想越觉得,儿子的这个主意儿可行。 这英国公府上,她是少不得要去一趟的! 明儿就去! 话虽这么说,然而,当谢氏此番成行,前去拜访英国公府时,已是三日后。 倒不是谢氏不想要早些过来拜访英国公府上。 只是,她被打得一张脸肿了好几天。 总不能肿着一张脸,出去见人吧? 尤其,还是去拜访英国公府上。 肿着脸去,这成什么话?叫人家如何想她? 谢氏也丢不起这个脸! 是以,这几天,除了时不时对镜自揽,看看自己的脸消了肿没有,顺带着咒骂宁雨菡这小蹄子真的好狠,不但敢掌掴嫡母,手底下的人还下这么重的手,将她的脸打肿得几天都没消肿。 除此之外,谢氏也别无他法。 直到昨天傍晚,眼瞅着脸上的肿都消了,谢氏这才张罗着安排前来英国公府上拜访的事宜。 今日又特地起了个大早,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坐上家中那辆最拿得出手的,却也还是半新不旧的马车,向着英国公府上赶。 乍一来到英国公府门前,瞅着英国公府门前的气派,谢氏不由有些气弱。 整理了一番心情,她这才上得前去…… * 英国公府中 内院,明辉堂 英国公夫人何氏,也就是谢皇后的母亲,正歪在榻上,微阖着双眼,任凭着丫鬟给她捶腿,就在这时,何氏身边得力的管事娘子——周勇家的,自外间一路小跑着进来,一溜烟来到榻前禀道: “夫人,外头来了个宁谢氏,说是和咱们国公府上的同宗,特来拜见。这会儿人在角门那边候着呢。夫人,您看……” 英国公夫人何氏闻言,眼皮都未掀,只是嗤笑一声: “呵,什么同宗? 八成又是哪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穷亲戚,上咱们府上打秋风来了!这等来咱们英国公府打秋风的穷亲戚,每年不知有多少呐!” 说着,何氏又不耐的挥了挥手: “不必特地带过来明辉堂了。你领人进来,招呼着吃顿饭,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了吧。” 如英国公府这样赫赫扬扬的人家,每年上门来打秋风的外八路穷亲戚,也有不少。 何氏早已习以为常。 往常,也都是这般打发了。 今日,何氏原也以为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谁知,闻言,周勇家的却并未曾如往常那般,恭声应是,然后便按照何氏的吩咐行事,而是,又再多了句嘴: “夫人,这可是宁谢氏,她夫家姓宁呐!” 周勇家的意有所指的道。 甚至,还刻意加重了“宁”这个字的语气。 英国公夫人闻言,则是一挑眉: “她夫家是哪家?哪个宁家?” 英国公夫人对京城的王公勋贵、当朝大员,可谓了如指掌。 硬是没有想出,这其中有哪一家,是姓宁的。 这宁谢氏,难不成不是京城人? 是从旁的地方进京的? 见英国公夫人开口相问,周勇家的忙道: “夫人,是简淑妃宁氏的那个“宁”啊。这宁谢氏,便是前青州赵县县令宁东山之妻,她乃是宫中那位简淑妃宁氏的嫡母!” 第260章 何时再孕 “哦?” 闻得周勇家的这话,原本一直阖眼假寐的何氏,禁不住倏的一下睁开了双眼,眸中飞速掠过一抹精芒: “原来是简淑妃的母亲。玉芬,你还在这里杵着做甚?还不赶紧请了这位宁谢氏,哦,不,是请了妹妹过来?” 玉芬是周勇家的闺名。 她原是何氏的陪嫁丫头,陪着何氏一起嫁入英国公府,后又嫁给了外院管事周勇,做了内院的管事娘子,才被人唤做周勇家的。 见何氏这是明显对宁谢氏产生了兴趣,甚至,一改之前的冷淡,不惜称呼对方为妹妹,周勇家的当即会意,忙不迭恭声应是,自去请了候在角门处的谢氏不提。 就这样,谢氏被请入英国公府中,被径直带到英国公夫人谢氏的明辉堂中。 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倒是一见如故,竟是彼此以姐妹相称。 至此,两家人往来频繁。 * 对于宫外之事,宁雨菡还不得而知。 此时,她才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一本游记,颇有一副百无聊赖模样。 明珠和曦儿还小,两个小家伙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吃和睡。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都在呼呼大睡,她这个当娘的不忍过去打扰。 看书吧…… 这些书,她大都看过一遍了。 没什么太大兴趣了。 可不就开始有些百无聊赖了么? 恰在这时,周嬷嬷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自外间走了进来,笑道: “娘娘,刚出锅的银耳羹,您要不要尝尝?” 宁雨菡见状,笑了: “周嬷嬷,瞧你!成天左一碗汤水,右一盘点心的。你这是誓要把本宫吃成个胖子,你才甘心啊?” 话虽是这么说,宁雨菡还是一把接过了周嬷嬷递过来的银耳羹,开始吃起来。 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口嫌体正直。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说。 事实上,宁雨菡可是不怕胖的。 因为…… 她就是那不易胖体质。 吃什么都不长肉,压根就吃不胖。 所以,任凭周嬷嬷、银屏等人,见天儿的各种给她补,宁雨菡也从来就是照单全收。 见得自家娘娘接过银耳羹,兀自吃得香甜,周嬷嬷禁不住咧嘴一笑: “奴婢这不是想给娘娘您好好补一补么?” 他们娘娘生产时,可是遭了大罪了! 别看坐月子时养得好。 那也还是得多补补才成呐! 不然,亏耗很大的! “知道了!本宫知道,嬷嬷你们都是为了本宫好!”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嗔道。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宁雨菡兀自吃着碗中的银耳羹,吃得欢畅。 见主子如此,周嬷嬷也是欢喜。 不过转瞬,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一旁的宁雨菡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不由挑眉一笑: “嬷嬷可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有什么想说的,你便说吧!本宫听着呐!” 闻言,周嬷嬷遂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 “娘娘,奴婢瞅着,两位小殿下难免孤单了些,娘娘您就不考虑考虑,给两位小殿下添个小弟弟、小妹妹?” 陛下子嗣不丰,若是娘娘再次有孕,陛下必定欢喜。 而若是娘娘能再多诞下几个皇嗣,娘娘在这后宫,就算彻底站稳了脚跟了。 不得不说,周嬷嬷也是为了宁雨菡好。 一心为着自家娘娘在谋算。 在周嬷嬷看来,若要再度有孕,这段日子,便是好时机。 娘娘如今盛宠隆重,颇得陛下宠爱。 陛下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几乎日日驾临永安宫,留宿在永安宫中。 若是娘娘再加把劲儿,何愁不能够再度有孕? 就怕娘娘还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快乐之中,一味的有子万事足,对于再度有孕生子之事,都不上心了。 周嬷嬷这才想着,要提醒娘娘一二呢。 唉,娘娘毕竟年轻。 想的不够长远,也是有的。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手中用汤匙舀着银耳羹的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瞥向立在一旁的周嬷嬷,不由得莞尔一笑: “本宫还道周嬷嬷要和本宫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放心!本宫自是要给明珠和曦儿,再添几个小弟弟、小妹妹的。” 说着,宁雨菡又将碗中剩下的一点银耳粥,给尽数吃完,用帕子优雅的轻拭了拭唇角上的汤渍,又道: “不过,这事却也不急。且再等等吧。” 事实上,这些日子,宁雨菡都一直在有意避孕。 她自制了有避孕功能,还能调理身体的药丸,藏于暗格之中,每日都会遣退众人,自己个偷偷服上一粒。 要知道,刚刚产后不久的妇人,在如今这段时间是最易怀孕的。 而昭文帝又几乎日日留宿在她宫中。 这些日子以来,这狗皇帝也没少这样那样。 她之所以未曾再度有孕,皆都是这药丸的功劳。 当日她生产时,太过艰险,又遭遇难产,身体的亏损,远不是坐个月子,这么一个月,就能够养回来的,还需得好好调理一番才是。 若是不调理好身体,就贸贸然怀孕,这对她、对腹中胎儿,都不是件好事。 不仅会伤害到她自己的身体,还会危及腹中胎儿的健康。 到时候,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又生出个不健康的孩儿来,这实在是得不偿失! 再则,现代医学研究表明,受孕、生产太过频繁,也极大危害女性健康,严重者还会导致女性寿命减短。 前头才刚生产完,哺乳期就怀孕,这对女性的身体伤害极大。 宁雨菡表示,她还是很惜命的,才不做这等傻事。 她是想好孕生子,却并不想拿命来拼,更不想减寿、短命! 再则…… 宁雨菡满目慈爱的转目望向龙凤胎所居的耳房的方向,一脸认真道: “明珠和曦儿都还太小。且等他们再长大些,都立住了,再说吧。” 在古代,婴儿的夭折率可是很高的。 而偏偏,明珠和曦儿的身份,还如此惹眼。 身为陛下唯一的一双儿女,并且,还是昭文帝的皇长子、皇长女,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两小娃娃,对他们存着什么心、憋着什么坏呢。 是以,目前,好好照顾明珠和曦儿,才是宁雨菡的重中之重。 她也从来都是足不出户,见天的守着两个小家伙。 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若是她再次有孕,身为孕妇的她,又哪里还有这么多精力,去盯着两个孩子那边。 若是被有心之人逮着可乘之机,对明珠和曦儿做些什么…… 那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是宁雨菡能够承受的。 显然,这也不是宁雨菡所愿意看到的。 第261章 什么?陛下摆驾坤宁宫? “娘娘说的很是呐!倒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略略思忖了一瞬,周嬷嬷也是禁不住直点头。 娘娘有这份心就好。 既然娘娘还打算多添几个皇嗣傍身,只是暂且不想这么快有孕,周嬷嬷便放心了。 他们娘娘素来就是个有成算的。 娘娘心中既然已有了主意儿,哪里还用他们置喙? 如此,他们这些做奴婢、奴才的,便只管好好伺候娘娘、照顾好两位小殿下便是! 一天的时间又眨眼而过。 宁雨菡这边,是过得悠哉惬意,甚至,还有些无聊。 而身在勤政殿的李元珩,则是完全不同。 身为帝王,日理万机,李元珩忙碌异常。 好不容易在临用晚膳前,处理完手头上的所有政务,李元珩正欲摆驾去永安宫,就在这时,守门小内侍却突然来禀: “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求见。”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挑眉: “皇后身边的人怎的来的?” 说实话,对于谢氏,李元珩并不待见。 他也并不想见皇后身边的宫人。 不过,谢氏也不轻易派人过来勤政殿。 这会儿,她突然遣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呢?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遂冲着来禀报的守门内侍挥了挥手: “将人带过来吧!” 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诺,躬身退出大殿,不过一会儿,便领着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翡翠走了进来。 翡翠乃谢皇后身边第一得用之人,李元珩自也是认得她的。 见来人竟是她,李元珩又是一挑眉: “怎么,皇后是有何事么?” 若不是有事,想来皇后也不会派了自己得力的心腹大宫女过来勤政殿。 翡翠则是自顾自下拜行礼,口称: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一通规规矩矩的行李叩拜下来,翡翠这才开始回话: “禀陛下,娘娘遣奴婢来,也并无甚大事。只是娘娘心念陛下,记挂着陛下的身体,遂命小厨房给陛下熬了些滋养的汤水,特遣了奴婢给陛下送来。” 翡翠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提着的食盒中,端出一个汤盅来,也不敢径直上前,而是双手捧着递到立在一旁的小许子面前。 小许子见状,下意识瞅了眼方进忠,见方进忠冲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同样以双手接过了这汤盅,将其呈到李元珩近前。 “嗯,皇后有心了!” 垂眸睨了眼,摆放在面前的汤盅,李元珩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掀开盅盖,去瞅一眼那汤盅中盛放的汤水。 显然,对于皇后这所谓叫人精心熬制的汤水,李元珩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打算喝。 “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李元珩冲翡翠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这便欲吩咐方进忠摆驾永安宫。 翡翠见状,赶忙道: “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前往坤宁宫。” 李元珩闻言,则是微一挑眉: “皇后她有事?” 他就说,皇后怎么会好端端的,遣了贴身宫人送汤水给他。 这个谢氏! 这么多年了。 她还是一贯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微一皱眉,虽然如此,他却还是径直起身,冲着方进忠挥了挥手: “摆驾坤宁宫。” 他倒要看看,皇后究竟找他做甚。 * 永安宫中 周嬷嬷正在张罗着,预备安排小厨房那边去备晚膳:而碧桃、初夏她们,则是张罗着要替宁雨菡梳洗打扮。 而宁雨菡,则是被她们给逗乐了,不由得嗔道: “不必这么麻烦。周嬷嬷,晚膳不必弄那么多菜。碧桃、初夏,你们也是!这眼瞅着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你们急吼吼的拉着本宫打扮干嘛?” 闻言,周嬷嬷便是一脸的不赞同: “娘娘,陛下待会儿还不是要过来咱们永安宫用晚膳的么?给陛下备膳,自是要精细丰盛些。可不能慢待了陛下。不然,成何体统?” 闻言,碧桃和初夏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就是!娘娘,陛下这眼瞅着便要来了。您还是赶紧梳洗打扮一番吧。务必要让陛下眼前一亮,才好呐!” 这些日子,李元珩每天临近晚膳之前,便会驾临永安宫,在永安宫中用膳、留宿。 永安宫的一众宫人们,对陛下驾临永安宫,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并且,大家伙儿都默认,陛下今日还是会驾临永安宫,在这里用膳、留宿。 是以,眼瞅着,差不多就快到时辰了,陛下差不多就该摆驾过来他们永安宫了,周嬷嬷、碧桃、初夏她们可不就开始张罗起来,也开始忙碌起来了么? “你们啊!真是!叫本宫怎么说你们好呢?” 闻得周嬷嬷和碧桃、初夏等人的话,宁雨菡不由得摇头失笑。 而就在这时,小喜子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才一见到小喜子,碧桃便是笑道: “小喜子,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陛下的御驾已经到咱们永安宫门口了?” 碧桃兀自喜滋滋的开口,全然未曾察觉到,小喜子的面色有异。 而周嬷嬷和初夏,却是察觉到了,他们感觉,小喜子这会儿有些怪怪的。 小喜子一贯乐呵呵的,逢人就笑,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可现如今,怎的瞧着他一脸踌躇,一副闷闷不乐模样。 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了? 心中如此想着,初夏也不由得将心中所想给问出了口: “小喜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小喜子闻言,越加闷闷不乐起来,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宁雨菡,他这才踌躇着开口道: “禀娘娘,奴才听说,陛下已经摆驾……摆驾去了坤宁宫。” 话到最后,小喜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头丧气的垂下,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他的头也是越垂越低。 乍一闻得小喜子的话,初夏和碧桃都颇感意外,禁不住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什么?陛下摆驾坤宁宫?” “陛下没有来咱们永安宫,而是去了别处?” …… 话才一出口,二人就知晓,她们说错话了。 纷纷住了口,齐齐向着宁雨菡瞥去。 …… 第262章 宁雨菡的清醒 “娘娘,您……您别难过!想来,陛下是有事要找皇后娘娘,才会去坤宁宫的。” 窥不出自家娘娘面上的喜怒,初夏颇有些担忧的开口劝道。 碧桃闻言,也是忙不迭点头,一迭声道: “是啊!娘娘,初夏姐姐说的是!想来,陛下定有事,才摆驾去坤宁宫的。一定是如此!” 说话间,两个丫头都是颇为担忧的望向宁雨菡。 生怕他们娘娘会因此而伤心难过。 要知道,乍一闻得陛下未曾摆驾永安宫,而是去了坤宁宫,她们两人这一时之间,都还有些接受不了,只觉得倍感失望。 那…… 何况他们家娘娘呢? 娘娘还不得更失望啊? 娘娘和陛下素来恩爱,这冷不丁陛下去了旁的人那里,娘娘可不得要伤心难过了? 唉。 就连周嬷嬷,也是同样颇为失望,转而便是同样一脸担忧的瞅着宁雨菡,一脸的欲言又止。 宁雨菡则始终是神色淡淡、一派淡然。 迎上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人投注过来的盈满担忧、与欲言又止的目光,宁雨菡只是摆了摆手,嗔道: “你们这般瞅着本宫做甚?陛下不就是去了坤宁宫了么?瞧你们这幅样儿。叫旁人瞧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呢。还不快收起你们这幅表情,没得让人笑话!” 闻言,初夏、碧桃、小喜子他们,不由暗自齐齐长吁了口气,并且,也按照宁雨菡的吩咐,收拾了心情与表情。 瞧娘娘这个样儿,好似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伤心难过呢。 嗯嗯,这样就好! “都散了吧!去忙你们的。” 见此情状,宁雨菡又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闻言,初夏、碧桃、小喜子他们自是恭声应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倒是周嬷嬷,却还不肯就此离开,而是犹自侍立在宁雨菡身前: “娘娘,您……陛下他……” 周嬷嬷到底年长,比之碧桃、初夏、小喜子他们,还是要细心一些。 因此,尽管瞧着娘娘好似好好的,周嬷嬷却也还是不能就此放下心来。 别看娘娘表面上,好似风轻云淡,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谁又知晓,娘娘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娘娘她会不会因此,而暗自伤怀呢?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待娘娘那是盛宠不断,也一直只驾临他们永安宫。 不客气的说,这些日子以来,娘娘不仅是宠冠后宫,更是椒房专宠。 而观娘娘和陛下,帝妃二人私底下的相处,两个人也端的是好的蜜里调油,浓情蜜意。 这会儿,陛下连个口信都没有,说不来永安宫,就不来永安宫,径直去了坤宁宫。 娘娘真的不伤心?不难过? 周嬷嬷觉得,这只怕不大可能! 就怕娘娘这会儿的从容淡定,都是装的! 那可就…… 唉。 周嬷嬷有心想要开导宁雨菡,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导才好。 毕竟,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若是娘娘早已对陛下情根深种。 那……可就难办了! 将周嬷嬷这幅担忧不已,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禁不住微一勾唇,摆了摆手,打断了周嬷嬷的话: “本宫知晓嬷嬷你是在担心些什么。嬷嬷且放心!你想的那些事,是不会发生的。本宫很清楚本宫的处境和身份。臣妾臣妾,我与陛下,先是为臣,后才是为妾。他是君,而我是臣。 陛下他乃大胤之主、万乘之君,却并不是我宁雨菡一人的夫君,我自不应、也不会奢求陛下犹如一个寻常夫君、寻常男子那般爱我。” 更何况,这世间男子,有几人不是妻妾成群? 又有几人是真心的爱着他们的妻的? 宁雨菡于心中暗暗补充了这么一句,末了,又不由自嘲一笑: 呵,不对。 她连妻,都不是。 只是个妾。 宁雨菡唇角微翘,掠过一抹轻嘲,眸中一片清明: “本宫虽贵为一品简淑妃,却也只是妃妾。自当恪守妃妾应尽的本分,不会心生任何逾越与不敬之心。皇后娘娘才是正宫,乃陛下嫡妻,陛下前往正宫皇后宫中,原也是应当。哪里由得旁的妃妾置喙? 本宫特别记得本宫自己个的身份,断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说着,宁雨菡又好笑的睨了周嬷嬷一眼,嗔道: “嬷嬷,你们啊,真的是想太多!” 他们难不成真以为,她对昭文帝用情至深、情根深种? 不知道,是她演技太好,装得太像,还是周嬷嬷、初夏、碧桃他们都太过单纯。 这也忒好骗了吧?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爱上昭文帝,对他情根深种—— 怎么可能? 宁雨菡表示,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爱上一个拥有三宫六院,后宫无数佳丽的帝王呢? 别看这厮现如今,待她貌似还挺好。 就算如此,宁雨菡也始终保持清醒—— 帝王之宠、帝王之爱,这本身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旦你若真的信了一个皇帝对你的爱,并且,也真的爱上了这个皇帝,你——就输了! 并且,注定要在这深宫之中,输得彻底。 一败涂地! 这样的蠢事,宁雨菡可不做。 这样的蠢人,宁雨菡也绝不会当。 谁爱做谁做,谁爱当谁当去吧。 反正不是她! 周嬷嬷被宁雨菡的这一番话,给唬得一怔一怔的,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面上尽是释然与欢喜: “娘娘——,是……是奴婢想左了!还望娘娘恕罪!” 他们娘娘果然聪慧,得了圣上如此隆宠,竟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对自己有如此清醒的定位和认知。 亏她之前,还一直怕娘娘对陛下情根深种,而因此自怨自伤,甚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这会儿一瞧,倒真的是她想多了! 他们娘娘如此聪慧,怎么会干下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这世间的情爱,往往最是误人。 尤其是爱上一位帝王…… 这后宫,多少嫔妃,因此而惨淡收场。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若他们娘娘真能始终保持这份清醒,自也是极好的! 他们娘娘,必能走得更远呐! 第263章 鸡同鸭讲 就在宁雨菡与周嬷嬷在殿中密语的同时,李元珩已乘着御辇,驾临坤宁宫。 “娘娘,陛下驾临!陛下驾临了!” 得到消息的珊瑚,第一时间奔进殿来,向着谢皇后禀报这个好消息。 闻言,原本正在喝汤药的谢皇后面上一喜,摆了摆手,挥退了正在伺候她喝药的玛瑙,一迭声道: “快!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去迎接陛下!” 说着,谢皇后便自榻上勉力起身,在珊瑚与玳瑁的搀扶下,蹒跚着向着殿外走。 而恰在这时,殿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年轻帝王便在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步入皇后的寝殿中。 谢皇后见状,赶紧躬身下拜: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见谢皇后这副病歪歪、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李元珩当即摆了摆手: “梓潼免礼!” 谁知,谢皇后却很坚持,闻言,她虽苍白着脸色,却仍是正色道: “礼不可废!臣妾乃后宫表率,阖该给这满宫的嫔妃做个榜样。侍君哪能轻慢?” 其实,谢皇后这便是有些意有所指了。 她此番如此说,便是剑指宁雨菡。 谢皇后早先几次瞧见,每当昭文帝叫宁雨菡免礼时,这宁氏都不会推辞。 甚至,意思一丝婉拒一下都没有,就那么径直起身了。 在谢皇后看来,宁氏这便是不知礼数、恃宠而骄。 这也太随意了。 哼,这个宁氏!真是没上没下,忒没分寸! 陛下之前或许不觉得。 然而,有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做出如此正确的示范。 如此,便是高下立见。 陛下定能发现她这个皇后的好来。 说不得,还会因此而厌恶了宁氏。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便是强撑着自己病病歪歪的身体,坚持向着李元珩恭恭敬敬的行完大礼。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虽好,然而,李元珩却显然并不是同她一般做想。 见得谢皇后身体摇摇晃晃的,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却非要坚持给她行礼,话里行间,一口一声的表率、榜样,李元珩不由得皱眉: 这个谢氏! 身子骨都这样儿了,还不忘在这儿摆她正宫皇后的谱儿。 如此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着实令人心烦。 这也便是李元珩始终无法喜欢上谢氏这个发妻的原因。 真的是过于自矜与自傲,还颇有些愚不可及! 见她如此坚持,李元珩当即闭上了嘴,也并未曾上去扶谢皇后,而是就这样冷眼瞧着她在自己面前躬身行礼。 行吧! 谢氏既这么爱行礼,便让她行吧。 对于如此迂腐之人,李元珩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也不欲同她多说。 望着谢皇后勉力下拜行礼的身影,李元珩不由得眸中放空,脑海之中,闪过宁雨菡的身影。 不得不说,他的娇娇人儿就是聪明! 知进退、懂变通。 他叫她免礼,她便会笑盈盈起身,绝不拂他这个帝王的面子,和他对着干,同时,也能让她自己个能更松快些。 一举两得。 哪里会像谢氏这般,死犟到底。 说起来,还都是她的理儿。 啧,真是烦人! 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不喜。 而此刻正恭敬行礼的谢皇后还不知,她此举是弄巧成拙,反倒引起了昭文帝的不喜了。 兀自强撑着行完礼,谢皇后才在珊瑚与玳瑁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站起了: “陛下,您快请上坐!” 谢皇后冲着李元珩比了个“请”的手势,恭请李元珩上坐。 见状,李元珩则是微一颔首,随意拣了把椅子上,径直一坐。 “来人啊,还不快给陛下上茶、上点心!还有晚膳,也赶紧预备着。叫御膳房多备些陛下爱吃的菜送来坤宁宫!” 李元珩这边才刚坐定,谢皇后便又一迭声的张罗着道。 甚至,他不待李元珩开口,便开始张罗着准备晚膳。 在她看来,陛下既肯来坤宁宫,便是要在坤宁宫用晚膳,并留宿了。 毕竟,都这个点儿了,不是么? 而且,今日乃是初一。 按例,每月初一、十五,陛下都应在她这个皇后的坤宁宫中留宿。 之前,陛下没来,也便罢了。 这会儿,陛下都已经来了,自然不会再走。 自己到底是陛下的正宫皇后,陛下虽一直对自己淡淡的,但这份体面,他总还是会给她留的。 谢皇后有这个自信! 而见她如此,李元珩又是不禁一皱眉: “梓潼,不必张罗这些个了!” 天知道,李元珩原就没打算在坤宁宫用晚膳。 他原是打算过来看看谢氏,听听她究竟有何事遣人去勤政殿找他,非要请他过来。 谁曾想,谢皇后竟是自顾自张罗开来了。 而显然,谢皇后并不知李元珩心中所想,闻言,她只是笑得一派贤良,蜡黄苍白的脸上满是自矜与自得: “陛下,这原就是应该的。臣妾身为皇后,伺候好陛下,乃是臣妾的本分。陛下过来用膳,臣妾和御膳房上下,阖该好好张罗一番。这才是正经呐!” 闻得谢皇后这话,瞅着谢皇后这一派神情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嘴角一抽。 瞬间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一时间,李元珩都快要被气笑了: 这个谢氏! 这么些年,她是如何做到,每次他想东,她就偏要扯西,每每都要和他南辕北辙,说不到、也想不到一处去的? 呵,真是个自高自大、半点眼力劲都没有的蠢妇!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便也就摆了摆手,不欲多言。 随谢氏去吧。 同这么一个蠢人废话,也挺累的。 他又是何苦来哉。 “梓潼,你遣人过去勤政殿寻朕过来,可是有何事?” 李元珩再不废话,转而提起正题。 谢皇后则是被李元珩这直截了当的话,给弄得一怔,强笑着扯着话题道: “呃,陛下……是这样,臣妾是想要和您商量一下内宫各宫室修缮的事宜。还有,内务府呈上了今年的预算,臣妾也想和陛下商讨一二。” 天知道,谢皇后这般说,便就是有些没话找话了。 这些,从来都不是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关心和考虑的事。 第264章 死都不能同意! 实际上,谢皇后遣翡翠过去勤政殿,说自己有事请昭文帝过来坤宁宫,其实只是个幌子。 她哪里是有什么事儿啊。 谢皇后是瞧着李元珩日日去永安宫,日日在永安宫用晚膳、留宿,瞅着忒不顺眼,这才找了这个有事的借口,想要把陛下拉到她的坤宁宫来的。 尤其是,今日乃是初一。 旁的日子,也就罢了。 初一这样的日子,陛下还去永安宫用膳、留宿,这叫她这个堂堂皇后的面子往哪里摆? 是以,的那个李元珩直截了当,问起了正题,谢皇后这一时之间,也是没话好说,于是乎,也就只能够没话找话说了。 果不其然,李元珩闻言,便是一皱眉: “梓潼,你特特遣人请我过来,就是为这个?” 说着,年轻帝王又径直一摆手: “这些事情,何须来问朕?叫那些奴才理出个章程,看着办就好。梓潼你也无需一直盯着了!” 说着,李元珩便随意拿起,坤宁宫宫人才刚刚奉到一旁小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 抬眼一扫,便见一旁摆放的各种账册。 其中不少,都明显有着翻看痕迹。 见状,李元珩禁不住一挑眉,抬手指了指那一摞账册: “梓潼,你每日还在瞧这些?” 闻言,谢皇后点了点头,略有些骄傲的道: “是啊!臣妾身为皇后,自当好好打理内宫各项事务。将阖宫的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是臣妾的本分。” 一旁侍立的珊瑚,则是点着头,一脸自豪的附和着谢皇后的话: “陛下,咱们皇后娘娘纵使犹在养病,每日也都是兢兢业业的在处理宫务呐!这阖宫上下,可都被咱们皇后娘娘给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珊瑚这番话,大有替谢皇后邀功之意。 就是要叫皇上瞧见他们皇后娘娘的辛劳与功劳。 不能够让皇上的注意力与目光,全部都留在了如宁氏那起子狐媚子身上,得叫皇上看到他们皇后娘娘的好! 闻得珊瑚的话,谢皇后唇角微扬,心中暗爽。 许是过于激动,一个不小心气息不匀,她便是按捺不住猛的一阵咳嗽。 而她本人的面色,也因着这一个劲儿的咳嗽,而变得愈加苍白蜡黄,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 翡翠等人见状,俱也都是齐齐脸色一变,忙又的又是替谢皇后抚背顺气,又是给谢皇后端茶倒水。 好悬没有拔腿去太医院找太医。 就连一旁原本还一派闲适的李元珩,也被谢皇后这幅模样和阵仗,给唬得一怔。 坤宁宫内,一时间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谢皇后才终于止住了咳嗽,而此刻,她的面色却是越加的苍白憔悴,说起话来,也是一副气若游丝、虚弱无力到不行的模样: “咳咳,本宫无事,不必请太医了!” 谢皇后虚弱的冲着翡翠摆了摆手,吩咐道。 闻言,翡翠却明显很是犹豫,面上难掩忧心: “娘娘,您……” 然而,翡翠才刚一开口,就换来谢皇后一计狠瞪: “本宫说了没事,别废话!” 陛下还在呐! 请什么太医啊? 叫陛下瞧了,该怎么想? 怎么想她这个正宫皇后? 见谢皇后如此,李元珩不由皱了皱眉,却还是温声开口道: “梓潼,你若身体抱恙,还是请了太医过来瞧瞧吧。” 谁知,闻言,谢皇后却是摆了摆手: “无事!臣妾无碍的。刚刚,只是不小心被呛了一下,不打紧的!不必请太医了!” 见她如此坚持,李元珩便也歇了传人去请太医的念头。 转目瞥了眼桌上堆积的账册,李元珩蹙了蹙眉: “梓潼身子不好,自当好好养着。这些个庶务,还是交于旁人分担一二得好。不若,就叫简淑妃替梓潼你代掌宫务,也好让梓潼你安心养病。梓潼,你看……” 李元珩自顾自沉吟着道。 然而,他这一番话,还未曾说完,便被谢皇后给一把打断: “陛下,臣妾身体很好!臣妾不觉得辛苦!臣妾完全可以承担处理宫务之责。如此,还是不劳简淑妃娘娘操心了!” 谢皇后的嗓音陡然一厉,骤然拔高了音量道。 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这是想要夺了她手中的宫权,给宁氏那贱人呢。 她怎么能同意? 绝不能同意! 死都不能同意! 她是皇后,掌管宫务的人,也阖该是她。 其他人统统休想! 宁氏就更别妄想了! 她是绝对不会给这贱人这个机会的。 谢皇后心中犹自愤愤的想。 望向李元珩的眸光,也不由得满是幽怨: 陛下竟是叫她拱手将执掌宫务之权,拱手让与他的爱妃。 陛下竟已宠爱宁氏如斯了! 那她这个堂堂正宫皇后,又算什么? 算什么啊! 就这样被皇后给打断了话头,李元珩眸中闪过一丝不虞,听得谢皇后这番言辞激烈的拒绝之语,李元珩则是蹙了蹙眉,径直一摆手: “成!就依梓潼的吧。” 此时此刻,李元珩已懒得和谢氏废话了。 和谢氏说话,真是忒费劲。 天知道,李元珩真就是想让皇后安心养病,才会有此提议。 谁知,谢氏竟是反应如何大。 呵。 她既不肯放弃手中宫务,那便随她吧。 如此,若累出个好歹来,也实在是与人无尤。 纯粹就是谢氏她自己个自找的! 李元珩于心中冷哼一声,作势便欲起身。 他觉得,和谢氏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如此,倒不如直接离开。 他还赶着去永安宫瞧一双儿女、和他的娇人儿呢。 至于皇后,真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元珩实在不想再留下来同谢氏废话。 谁知,他刚欲要起身,便有宫人来报: “陛下、娘娘,晚膳已备好。请二位移步饭厅用膳。” 闻言,谢皇后也旋即冲着李元珩一欠身,恭声道: “陛下,还请移步饭厅用膳吧。” 说着,谢皇后又冲着李元珩比了个“请”的手势,摆足了一副恭请陛下用膳的模样。 李元珩见状,眉心又是一蹙。 暗道一声,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想当然。 朕何曾说过要留下来用膳? 李元珩正要开口,却不经意扫到了一旁小几上摆放的更漏。 一看之下,不由万分惊讶。 不知不觉,竟都已经这个点儿了? 永安宫那边,应已是差不多在吃晚膳了。 如此,他这会儿便不过去了。 没得让雨菡正吃着饭呢,还要巴巴的来迎自己。 搞得她连顿饭,都不能够好好吃。 罢了,他且留在这里随便对付一口再走吧。 第265章 每顿一百零八道菜? “嗯,去用膳吧。” 李元珩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倏然站起身来。 谢皇后见状,苍白的面上不由泛红,眼角眉梢俱都洋溢着高兴: 看来,陛下还是看重她这个正宫皇后,不愿拂了她这个皇后的面子的。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便是禁不住喜笑颜开,一迭声的道: “陛下,您这边请。” 言罢,她便在翡翠和珊瑚的搀扶下,领着李元珩去到了用膳的饭厅。 不同于宁雨菡宫中用膳的花厅,那般小巧质朴、却又透露着雅致与满满的生活气息;皇后宫中用膳的饭厅,十分宽敞华丽。 偌大的饭厅,足可以摆下十个大桌子、容纳上百人一同在这里进餐,饭厅也装点得甚为奢华。 每一样物件和摆件,统统都是价值不菲。 令人咂舌。 而李元珩瞅着这一切,却不由得蹙眉。 他本人虽为帝王,又从小生长在最为富丽繁华的宫中,李元珩本人却并不喜奢靡。 之前,李元珩就对皇后宫中的摆设风格颇有微词。 甚至,还曾对谢皇后明言。 谁知,谢皇后对此却并不以为意,反而还说,这般才属皇后风范。 对此,李元珩颇为无语。 索性,后宫众嫔妃也多有崇尚奢靡之风,李元珩原先都还能忍。 然而,这一年来,和宁雨菡相处日久,早已习惯了她宫中的布置和风格。 骤然再一踏入皇后这边,李元珩便是十分不适应。 谢氏是真的奢靡太过了! 而且,还忒俗气! 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起永安宫中的一切。 一切都是那般温馨雅致,透露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又是那般鲜活,令人感到温暖,不舍离开。 不得不说,他的娇娇人儿的审美,更与他契合许多呐。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得唇角微勾,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 一旁的谢皇后,自不知皇帝陛下此时,身在此处,心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但见年轻帝王唇角犹带笑意,明显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谢皇后也难掩得意,自以为昭文帝是喜欢她这里的布置。 对此,谢皇后心下欢喜,又在心中狠狠的鄙夷了宁雨菡一把。 心道: 宁雨菡不过一个无甚见识的寒门小户之女,拿什么和她这样的顶级世家贵女相比? 陛下之前是不曾发现,现如今,可不就是高下立判了么? 呵。 山鸡就是山鸡。永远变不成凤凰。 她谢婉莹才是那个金凤凰! 谢皇后心中欢喜又得意,见李元珩落座,她遂也在翡翠和珊瑚的搀扶下,在离李元珩相邻的一张檀木雕花椅上坐定。 见帝后二人坐定,宫人们开始往来穿梭,鱼贯着捧了各色菜肴过来,将其一一端上桌。 见桌子上摆放着的满当当的各色菜肴,又见传膳的宫人们络绎不绝,还在不停往桌上摆放各色菜品,李元珩不由蹙眉: “怎的置办这么多菜?朕与梓潼你二人,怎么吃得完这么多?” 谢皇后对此,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她不丝毫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是一旁理所当然的道: “瞧陛下您说的。这点子菜,值当些什么?按例,单就是臣妾每顿,都要有一百零八道菜才是符合规格。何况,陛下也在臣妾处用膳,菜色自然需得更多。陛下,您先吃着,让他们慢慢上菜就是了!” 谢皇后一边说,一边示意一旁侍立的宫人开始试膳、布菜,全然未曾察觉到,闻得她的话之后,李元珩那越发深蹙的眉头: 每顿一百零八道菜? 谢氏还真是奢靡得很! 虽说,这是皇后的用膳规格,可谁说,但凡皇后用膳,便要摆这样的谱儿的? 犹记得母后在世时,就从来未曾这般铺张浪费过。 还有雨菡—— 他在永安宫中用膳时,何曾见她如此铺张浪费过? 每每他去用膳,这娇娇人儿也不过就是拣了几道他们二人爱吃的菜色,按着他们俩的饭量,叫小厨房准备了几道可口的菜肴而已。 每次用膳,桌上的菜,都是刚刚好。 哪里会有如此铺张? 李元珩思绪渐渐飘远之际,耳畔冷不丁传来谢皇后的声音: “陛下,陛下——,您吃啊。” 原来,是谢皇后见昭文帝久不动筷,一副恍然模样,便忍不住在一旁一迭声的轻声唤道。 李元珩闻言,回过神来,轻嗯一声,垂下头去一看,便见自己面前的碗里头,已似小山一般,被堆得老高。 而且,还净是油腻之物。 见状,李元珩下意识蹙了蹙眉。 见昭文帝睨了眼面前碗碟中的菜,却并未曾动筷,谢皇后只以为李元珩是不喜欢宫人夹到他碗里的这些菜,遂笑盈盈主动夹了一筷子菜,到李元珩碗中: “陛下,吃这个!这道酱香肘子,挺入味的。” 多年夫妻,谢皇后自认对李元珩的口味,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陛下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像这样一道酱香肘子,陛下铁定爱吃! 然而,谢皇后却并不知,李元珩早已经改了口味。 瞅着谢皇后将那油腻腻的肘子,放入他面前的碗中,听得谢皇后的话,李元珩一头黑线,只想对她说一声大可不必。 他的口味早就变了,好么? 自从宁雨菡教他养生以来,他就越来越习惯和喜爱荤素搭配的营养膳食。 尤其是晚膳,基本都是以清淡为主。 如此油腻之物,他是真的吃不下啊! 又瞅了眼桌子上的菜色,才发现,这满桌子的菜色,基本上都是大鱼大肉、各种荤腥。 见此情状,李元珩的眉头不由蹙得更深。 这叫他如何吃得下? “陛下,您怎么不吃?快吃啊。今儿个御膳房厨子的手艺不错!赏!” 不同于李元珩的毫无食欲,谢皇后倒是显得兴致勃勃。 见李元珩久不动筷子,谢皇后便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那个酱香肘子,旋即满意的一点头—— 那样子分明在说: 陛下,看见没? 这肘子可好吃了。 您也吃啊! 李元珩:“……” “梓潼,你吃这些克化得了?” 李元珩忍不住道。 谢氏不是一直身体抱恙么? 吃得这般大鱼大肉,她身子受得住? 第266章 他这个皇帝才是王法、才是例! “陛下何出此言?” 闻得李元珩的话,谢皇后却是颇有些莫名。 说话间,她又往口中塞了一筷子鱼肉。 虽举止优雅,吃起这些大鱼大肉来,却也是丝毫不含糊。 见状,李元珩颇有些无语。 怪道皇后久病不愈呢。 就凭她明明体弱,还顿顿这么吃,吃完估计也不怎么活动—— 如此这般,谢氏她身体能健康,那才叫做奇怪了! 见谢皇后吃得如此欢畅,还不时劝他也吃,原本想要劝谢氏少这般大鱼大肉的吃喝,最终,这番话语还是被李元珩尽数吞没在了肚子里。 李元珩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罢了,随她去吧! 谢皇后自是不知李元珩心中所想,此时,还兀自沉浸在帝后共用晚膳,举案齐眉的欢乐中,只觉得,这胃口都好上了许多。 谢皇后兀自吃得欢畅,不时不忘殷勤的替李元珩布菜。 而李元珩则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只随意吃了一点东西,便就此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箸。 “陛下,您这就不吃了?要不要再用一些?” 谢皇后见状,颇为诧异,禁不住道: “是不是这些菜不对陛下的胃口?臣妾这就叫他们再多备些陛下喜欢的菜色。” 说着,谢皇后便欲吩咐宫人去御膳房。 见状,李元珩则是摆了摆手: “不必!朕已经吃好了!” 何必又去折腾? 以皇后这铺张浪费的性格,还不知又要折腾出个什么花儿来。 何必呢? “这……好吧。” 谢皇后闻言一怔,旋即还是点了点头,恭声应道。 陛下既然说他吃好了。 她自然不能反驳。 说话间,谢皇后又透过窗棂,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但见此刻,夜幕已然降临。 谢皇后遂又冲着李元珩笑道: “天色已晚。陛下就在坤宁宫歇下吧。” 言罢,不待李元珩有所反应,谢皇后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自顾自道: “今日乃是初一,按例,陛下阖该在臣妾这里安置才是呐!” 闻得谢皇后的话,见得她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李元珩只觉心下腻歪,眉心几不可查的一蹙: 这个谢氏! 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想当然。 不仅素来自恃皇后的身份,在那里拿腔拿调,就连他留宿在何处,都要干预么? 亏她还一派理直气壮的说,按例,今日他便该宿在她这里。 呵。 什么按例不按例的。 在这后宫之中,他这个皇帝才是王法、才是例! 他在哪里留宿,从来都不是按这所谓的“例”,而是全凭他这个皇帝陛下的心情。 谢氏竟是到得如今,还不懂得、不了解这一点么? 李元珩心中嗤笑,面上也带上了几丝不虞。 而谢皇后这一次,总算也有了些眼力劲儿。 一语言罢,她便一直暗中观察着皇上的神情。 但见李元珩蹙起眉头,似有不虞,谢皇后赶紧强笑着道: “陛下且放心!臣妾虽身子抱恙,不能够伺候陛下,却也不会委屈了陛下!” 话到这里,谢皇后抬手,以掌轻拍了两下。 伴随着“啪啪”两道清脆的巴掌声,几名衣着清凉,环肥燕瘦、各有风姿的美貌女子,应声鱼贯而来。 她们莲步轻移,径直来到李元珩和谢皇后身前,向着帝后二人盈盈下拜,一个赛一个的娇滴滴: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陛下金安!皇后娘娘万福!”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 见得来人,尤其是这些女子这般打扮、这副做派,李元珩的眉头又是一蹙,冷眼望向谢皇后: “皇后,你这是何意?” 李元珩虽不喜谢皇后,表面功夫却一向做得尚算周全。 寻常,对待谢皇后,他一向都是和颜悦色。 亦一直以“梓潼”来称呼谢皇后。 这一次,就连“梓潼”都不唤了,可见李元珩此时心中何等恼怒。 他又不是傻子。 自小在宫中长大,李元珩实在太清楚宫中女人的那些个手段。 眼下,这些女子一来到他面前,一瞧这些人的穿着做派,李元珩便隐约猜到了,这些人是做甚的。 而谢氏,此番又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是以,李元珩才会陡然心生恼怒,冷声质问。 而陡然间被如此质问,谢皇后却是一脸懵逼。 末了,她又是抿唇一笑,端着她皇后娘娘的正宫国母款儿,一派大度的一指这些年轻美貌的女子,道: “陛下,这些都是臣妾精心挑选的美貌宫人。环肥燕瘦,任君采撷。今日陛下留宿臣妾的坤宁宫,臣妾身子有恙,不方便伺候,如此,便叫她们来伺候陛下吧。陛下瞧瞧她们哪个可心,今夜便叫她们侍寝伴驾吧。” 谢皇后眼瞅着昭文帝夜夜留宿在永安宫中,早就满心的不爽。 她早就有心想要分一分宁雨菡的宠了。 然而,谢皇后自知自己如今粉褪花残,且身体抱恙,根本无法吸引李元珩,也无法承宠。 她便打起了旁的主意。 这不,眼前的这些美貌女子,皆是谢皇后精心挑选出来的。 个个都年轻美貌,各有风姿。 论年轻、论美貌、论狐媚…… 在谢皇后看来,这些女子都不输宁氏。 今夜,就由她们来伺候陛下。 最好是能够笼络住陛下的心,也好分一分宁氏的宠! 宁氏实在是隆宠太过了! 这叫谢皇后如何心安? 至于皇上…… 谢皇后很有信心。 哪个男人会拒绝再纳美姬呢? 美人儿嘛,是个男人都不会嫌多不是? 就连她的祖父、父亲,那么大把年纪了,每每祖母、母亲她们推了那美貌婢女上前,祖父和父亲,哪一次不是笑纳收用了的? 何况,陛下正值壮年,春秋鼎盛,自不会例外! 陛下这会儿状似不大高兴,只怕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她这会儿,这么一说开,陛下必是会笑纳的。 谢皇后心中甚为笃定的想着,甚至,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被这些美貌宫女分去宠爱之后,宁氏的脸色了。 呵,想来,必定会十分“好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谢皇后的意料,谢皇后的唇角才刚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李元珩的面色便是陡然一寒,抬手猛的一拍桌子: “皇后,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第267章 厥过去了 “皇后,在你眼中,朕就是个贪花好色,荤素不忌的浑人?” 李元珩冷着一张俊脸,不顾满屋子的宫人都在场,冷声怒斥道。 “陛下——” 谢皇后刚刚扬起的得意的笑,瞬间僵硬在唇角,她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然而,李元珩却压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也根本不想听谢皇后解释。 在他眼中,何谓解释? 根本就是狡辩。 他可不想听谢氏这个蠢妇狡辩! “来人!摆驾!” 李元珩倏然站起身来,大踏步向着殿外走。 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宫人见状,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得! 皇后娘娘这是玩脱了。 惹陛下盛怒了喂。 见状,谢皇后不由一怔,回过神来之际,她猛的大声疾呼: “陛下,陛下——,您别走!您不能走!” 陛下竟就这样撂下她走了。 她多没面子啊? 叫旁人知晓,还不得嗤笑她? 不行! 她不能让陛下就这么走了! 绝对不能!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也紧接着站起身来,作势欲去追赶大步离开的李元珩,谁知,谢皇后才一急急站起身来,便是一阵头重脚轻,脚下一个趔趄。 幸而围在一旁的翡翠等人,眼疾手快,堪堪将谢皇后给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跌倒,和坚硬的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然而,经此一耽搁,李元珩已在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踱出了大门。 “陛下——” 眼见得皇帝陛下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谢皇后急得不行。 陛下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真就不给她这个皇后一点体面! 陛下这是决计要让她成为这阖宫的笑柄啊! 陛下你怎么可以对她——这个原配正宫,如此无情? 惊怒交加之下,谢皇后忽的眼前一黑,竟是就这样厥了过去。 见状,翡翠等人大骇: “娘娘——”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厥过去了。赶紧去请太医!” …… 一时间,坤宁宫内,好一阵兵荒马乱。 而此时,已随着昭文帝一起,大步走到坤宁宫宫门口的方进忠,也隐约听见了坤宁宫殿内的喧嚣与吵闹。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复又对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俨然已快要跨出坤宁宫的门槛的李元珩恭声禀道: “陛下,皇后娘娘好像出事了。听宫人们的叫喊声,娘娘好像是厥过去了。” 坤宁宫满殿宫人都在囔着皇后如何如何,想来,应是皇后有什么事吧。 方进忠秉着本分,向着李元珩如实禀报。 然而,闻言,李元珩却并不以为意的轻“嗯”一声: “你这话,跟朕说也没用。朕也不是大夫。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李元珩头也不回的道。 说话间,他更是脚下未顿,径直跨过了坤宁宫宫门口的门槛。 和谢氏,永远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于和谢氏的相处,李元珩厌烦极了,也腻歪极了。 他不想再看见谢氏,一时一刻也不想! 什么?厥过去了? 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谢氏又在玩儿什么花招?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挽留他,将他硬留在坤宁宫留宿的手段。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谢氏眼中,她这个正宫皇后的体面,比天大。 为了维持住这所谓的皇后的体面,她是什么事都肯做,也都敢做的。 呵。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谢氏真的是厥过去了,自有当值的太医来救治。 谢氏她死不了!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已毫无留恋的、大步流星来到御驾前,径直往御辇上一坐。 方进忠等人见皇帝陛下并没有要停留的意思,更没有要折返回去,去瞧谢皇后的意思,自也都不敢多言,纷纷快步跟了上来。 见昭文帝此时已坐上御辇,方进忠赶忙恭声询问道: “陛下,您这会儿是要去哪儿?” 闻言,李元珩想也不想,径直一摆手: “摆驾永安宫!” 方进忠闻言,心道一声: 果然! 他就知道,陛下想去的地儿,终归还是永安宫。 简淑妃娘娘果然了不得啊! 于心中如此感慨着,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指挥着大力太监抬着御辇,径直向着永安宫驶去。 * 永安宫内 宁雨菡刚用完晚膳,正预备去院中转一转,消消食。 就在这时,负责守门的小安子,却是欢欢喜喜的高声道: “陛下驾到——” 闻言,殿内众人都有些莫名。 碧桃更是一个没忍住,颇为诧异的直接低声嘀咕道: “什么?陛下来了?陛下他此时,不应该在坤宁宫么?” 不得不说,碧桃这声嘀咕,倒是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包括宁雨菡,心中也正犯嘀咕呢。 不过,虽然心下诧异又莫名,在听得小安子的唱报之后,宁雨菡还是当即起身,欲要走出殿外相迎。 毕竟,皇帝陛下驾临,身为嫔妃,她自然是需得要出去迎一迎的。 然而,宁雨菡才刚来到殿门口,还不及出殿,便与大步流星进得殿中的年轻帝王,撞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当即笑盈盈向着李元珩一福,娇声道: “臣妾参见陛下~” 而李元珩,则是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的面前,将这娇人儿给一把扶起: “雨菡免礼!” 对此,宁雨菡只是冲着李元珩微微一笑,也没有推迟,便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径直免礼起身。 见此情状,李元珩不但没有丝毫恼意,反而,还禁不住唇角微弯,一派心情甚好的模样。 瞧吧,他就知晓雨菡会是如此反应。 哪里像谢氏那般刻板、那般无趣。 比之谢氏,还是面前的娇人儿,更对他的胃口。 真不枉他一直视她为他的知己,他的解语花! “陛下不是去了坤宁宫了么?怎的这会儿过来了?” 就在李元珩兀自恍神之际,施施然站起身来的宁雨菡,又冲着他盈盈一笑,娇声软语道。 闻言,原本沉浸在思绪中的李元珩骤然回神,唇角的笑意愈浓,似笑非笑的垂眸睨向面前的娇人儿: “怎么,雨菡吃醋了?” 第268章 谁叫这妮子就是可人疼呢? “臣妾哪有?” 宁雨菡闻言,嗔道。 她不过就是有些纳闷,随口这么一问,这狗皇帝怎的就觉得她在吃醋呢? 什么脑回路啊他? 真是的! “真没吃醋?” 闻言,李元珩则是挑眉一笑。 一脸的“雨菡,你就不必瞒朕了。朕知道,你是吃醋了”的表情。 年轻帝王面上的表情,实在太过于直白,以至于宁雨菡瞬间秒懂。 见状,她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个老六! 她哪里吃醋了? 他哪个眼睛看到她吃错了? 怎么就认定了她是在吃醋了呢? 宁雨菡很无语。 不欲与这脑回路清奇的老六皇帝多言,宁雨菡索性双手拉起年轻帝王的衣袖,一摇一摇的撒起娇来,嘴中娇滴滴的唤道: “陛下,六郎~” 借此终止这个话题。 偏偏,面对她这般爱娇的小模样儿,听得宁雨菡娇滴滴的唤他“六郎”,年轻帝王只觉得很是受用,禁不住唇角微勾,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啧,这妮子,还说自己没吃醋? 谁信啊? 反正,李元珩是不信的。 不过,雨菡她吃醋,不也正说明了,她在乎他么? 雨菡果然是爱惨了他啊! 思及此,李元珩唇角又是一扬,一副龙心大悦,心情甚好的模样。 心情一好,李元珩便顿觉腹内空空。 “雨菡,可有吃的?朕饿了。” 李元珩忽而开口道。 闻言,宁雨菡眸中闪过诧异。 心道: 这厮怎的饿了? 刚刚不是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难不成,皇后没有留他吃晚膳? 心下虽狐疑,宁雨菡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反而一迭声的吩咐道: “快去给陛下端些吃的来!快!” 不管怎么样,昭文帝表示,他饿了,是事实。 皇帝陛下都饿了,她这个做嫔妃的,自然不能杵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自然得要赶紧给皇上张罗吃食。 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这才是一个合格嫔妃该做的事。 李元珩原以为,宁雨菡会问他为何会饿。 毕竟,他刚刚可是从坤宁宫过来的。 谁曾想,宁雨菡什么都不问,便开始张罗着给他准备吃食。 见此情状,李元珩心下不由一暖。 这娇娇人儿果然与旁的嫔妃不一样。 不像皇后和其他嫔妃一样,始终都以自己和她们的家族为第一位,只想着自己。 想着怎样从他身上谋得利益。 他的雨菡,是这般的急他所急、想他所想,一切以他为第一位。 如此,也不怪他对这妮子,偏疼偏宠几分。 谁叫这妮子就是可人疼呢?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禁不住好心情的唇角微扬,望向宁雨菡的眸光之中,也夹杂着一丝暖意。 迎上年轻帝王这含情脉脉的目光,宁雨菡回以他一计明媚的笑容,帝妃二人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侍立的方进忠、以及初夏、碧桃等人,见此情状,也不由得齐齐抿唇而笑,一副“陛下和娘娘好恩爱啊!”“啊,他们磕到了”的表情。 一时间,殿内气氛正好。 而就在这时,周嬷嬷拿着一个托盘,快步走了进来。 这托盘之上,放着一碗热腾腾、散发着诱人食物香气的面条。 “娘娘,小厨房那边还有一盅鸡汤正煨着呢。奴婢便叫厨子给下了一碗鸡汤银丝面。” 周嬷嬷边走边道。 说话间,便已经快步走到最近的桌前,将那碗鸡汤银丝面放在了桌上。 宁雨菡见状,也道: “陛下,您快吃吧!趁热吃!” 说话间,她已牵起李元珩的大掌,携着他往桌子那边走。 李元珩含笑望着这一切,任凭着宁雨菡牵着他,来到桌前,他才刚一坐下,宁雨菡又递了筷子到她面前: “不是饿了么?来,陛下,快吃吧。吃些面,垫垫肚子!” 这鸡汤银丝面,最是容易做,也好克化。 拿来给正饿着的李元珩充饥最是不错。 不过,就怕皇帝陛下会觉得这吃食太过粗陋。 “陛下,您先吃着。我再吩咐小厨房那边,去给您做些其他吃食过来。” 宁雨菡想了想道。 总不能用一碗面,就将皇帝陛下给打发了吧。 这厮会不会觉得她待他太过敷衍。 这可不行! 作为一个合格的嫔妃,宁雨菡表示,她绝不能如此。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欲再起身张罗,却是被李元珩给一把按住: “不必。这碗面就极好!不用再张罗了。雨菡,你且坐会儿!” 一边说着,李元珩也没闲着。 面前的鸡汤银丝面,散发出来的香气,令得他食指大动,说话间,他已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吃面。 动作虽优雅,然而,嗦起面来的速度,那是一点儿都不慢。 李元珩是真的饿了。 不过一会儿,就将这一碗面,连汤带水,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年轻帝王还一脸满足的喟叹一声: “嗯,好吃!” 一旁的宁雨菡,则是被他这幅模样,给逗乐了,禁不住巧笑嫣然,冲着李元珩笑得眉眼弯弯: “陛下喜欢就好!” 见得这娇娇人儿,如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李元珩一双桃花眼微闪,大手一把拽过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将其置于掌心,薄唇微勾,冲着宁雨菡含笑一点头: “嗯,喜欢!朕很喜欢!” 说着,李元珩又倏然凑到宁雨菡近前,在她的耳畔低语道: “不过,朕更喜欢雨菡你!” 天知道,李元珩这真就是有感而发。 折腾了这一晚上。 辗转于坤宁宫与永安宫之间,李元珩愈加确定了,自己对宁雨菡的喜爱。 只有来永安宫,身边有宁雨菡相伴,李元珩才会感到如此舒心。 不像在坤宁宫,皇后那里,净是糟心! “陛下~” 宁雨菡闻言,俏脸腾的一红,娇滴滴嗔了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一眼,羞涩的垂下了螓首,微垂下眼睑。 见她这一副娇羞无限、欲语还休的模样,李元珩心中愈发愉悦,唇角微勾,长臂一揽,再次将他的娇娇人儿一把揽入怀中。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见状,当即冲着侍立在另一侧的周嬷嬷等人使了个眼色,又冲着一众御前宫人挥了挥手。 众人当即会意,皆都含笑鱼贯着轻手轻脚退到殿外,顺带反手关上了殿门。 一时间,永安宫中,一室温馨,情意绵绵。 端的是花好月圆,岁月静好。 第269章 又厥过去了 与此同时 坤宁宫 在太医的及时诊治之下,厥过去的谢皇后终于悠悠转醒。 “醒了!” “太好了!娘娘醒了!” “娘娘,您有没有觉得身子还有哪里不适?” …… 一直围在榻前守着的翡翠等人见状,俱都是大喜过望,禁不住七嘴八舌的道。 躺在榻上的谢皇后闻言,则是摆了摆手,气弱的道了一声: “本宫无事!” 许是刚刚昏厥后才醒,谢皇后只觉得脑子里头晕晕的,身子很是疲惫。 不过总体也没有什么大碍。 反正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身子一直都是这样。 是以,她并没有觉得,如此有何不妥。 一旁的太医见状,忙恭声道: “娘娘气虚体弱,肝火旺盛。还请皇后娘娘戒惊戒怒,保持平常心,合理膳食,好生调养,切勿操劳。” 这话就差没明说,皇后是被自己个给气的厥过去的了。 而太医所说的这番话,也实属中肯。 就是叫谢皇后少惊怒、不要劳累、合理饮食,不要顿顿大油大荤,好生将养着。 然而,对此,谢皇后根本听不进去。 “知道了!太医,你且退下吧。” 谢皇后十分不耐的冲着太医摆了摆手,道。 又来了! 这些个太医就只会老生常谈。 除了这些,半点用处都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她缠绵病榻,这些太医半点医治好她的本事都没有,每每就只会拣这么几句话,车轱辘似的来回念叨。 瞧,这会儿,又来在她面前老生常谈了吧? 呵,晦气! 就知道让她调养,可,到底调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养了这么久,她的身子也未见得好啊。 这群太医,真真是好生无用! 统统都是吃干饭的! 将谢皇后的不耐与敷衍,尽数看在眼里,太医则是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这个病人自己个不听劝。 他们都已经反复叮嘱过了,偏偏,皇后娘娘却还是依旧我行我素。 他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说句不好听的,皇后这身子越来越差,也都是她自己个自找的。 实在是与人无尤啊! 心中如此想着,太医又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冲着踏上病歪歪的谢皇后躬身一揖: “是!微臣告退!” 言罢,太医便径直离开。 面对固执非常,我行我素,完全不肯听医嘱的病人,太医也不欲再与同她多做废话。 若不是碍于对方是皇后,太医们压根都不想要过去给谢皇后诊脉了。 反正来了,谢皇后也只会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他们过来干嘛? 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 任凭着太医离去,谢皇后则是强撑着想要自榻上起身。 见状,侍立在一旁的翡翠忙道: “娘娘,您这是要做甚?” 娘娘这才刚醒呢。 这是又想干嘛? “扶本宫起来。” 谢皇后不想一直躺在榻上,显得她有多么病歪歪一般。 她没病! 只是近来身子有些许不爽利而已。 仅此而已! 刚刚,也是她实在太气、太急了,才会厥过去。 思及此,谢皇后又不由得向着四下里一扫,却并未曾瞧见昭文帝的身影,见状,谢皇后不由问道: “陛下呢?” 她刚刚都厥过去了。 她都这样儿了,难不成陛下都未曾留下? 不!不会的! 陛下不会如此绝情、如此狠心! 她到底也是他的原配、他的皇后啊! 见谢皇后坚持,翡翠、珊瑚等人只好依言,协力将谢皇后给扶坐起身。 闻得谢皇后的话,翡翠面色不由微变,兀自吞吞吐吐的道: “娘娘,陛下他……已经离开了!” 娘娘相询,她这个做奴婢的不得不答。 只是如何答话,却叫翡翠甚为为难。 尤其,翡翠知道,娘娘听闻此言,必定又要不虞了。 果不其然,谢皇后闻言,脸色立时便变得不好起来,声音也陡然拔高: “什么?陛下离开了?陛下他难道不知道本宫厥过去了么?你们都没对陛下说?” 闻言,一旁的珊瑚忙摆手: “没有!没有!娘娘您厥过去的时候,奴婢等囔囔得那么大声,动静闹得那般大,陛下当也是听到了的。只是陛下……陛下他并未曾折返停留,径直离开了。” 珊瑚生怕谢皇后会怪罪到她的头上,一股脑儿的道出了当时的境况和实情。 一旁的翡翠有些想拦,也拦不住,闻言,心下猛的咯噔一声,暗道一声: 不好! 娘娘听得这话,只怕要愈发生气了。 果不其然,翡翠再一抬头,便见坐于榻上的谢皇后,面色已是一沉: “陛下知晓本宫厥过去了,他还径直离开?” 陛下竟是真这般绝情,不顾她的死活? 陛下—— 谢皇后心口发堵,抬手猛的拍了拍胸口,这才堪堪抚平心中的这口郁气。 旋即,她又犹自不甘的沉着脸再次追问道: “陛下去哪儿了?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闻言,翡翠等人的面色,俱都变得有些不大好起来,几人面面相觑,都颇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谢皇后立时拿眼一横,厉声道: “本宫问你们话呢?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宫回话!” 被谢皇后这么厉声一斥,珊瑚激灵灵一抖,当即犹如竹筒倒豆子般道: “禀娘娘,陛下离开咱们坤宁宫之后,便直接摆驾去了永安宫。奴婢派人去打听过,陛下自进了永安宫便一直没出来,只怕……陛下今夜又要宿在永安宫了。” 谢皇后闻言,面上已是一片铁青,咬着牙恨恨道: “永安宫?又是永安宫!陛下又去宁氏那儿了!” 不仅去了,还又要宿在宁氏那里。 宁氏这个狐媚子! 这个贱人! 可恶! 可恶啊! 谢皇后被气得心头一梗,怒急攻心,忽的她眼前又是一黑,再次厥了过去。 翡翠、珊瑚等人见状,不由大骇: “娘娘,您怎么了?” “不好了!皇后娘娘又厥过去了!” “快去找太医!” …… 一时间,坤宁宫中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翡翠更是快步奔了出去,径直去寻太医。 倒是苦了之前那位太医,他才刚离开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回到太医院呢,就被翡翠打半道儿上给拦了下来,拉着他又往坤宁宫中赶。 “太医,快随我回去。皇后娘娘又厥过去了。” 翡翠一迭声道。 太医:“……” 皇后娘娘怎的又厥过去了? 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哎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270章 还是让皇后娘娘去操心去吧 不同于坤宁宫内的兵荒马乱,永安宫内,李元珩和宁雨菡这边却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 帝妃二人好得蜜里调油。 此时,两人正相携着一起去到龙凤胎所居的耳房,想要去看一看两个小家伙。 然而,他们才一来到耳房,远远的便见明珠和曦儿,正兀自在榻上睡得香甜。 挥退了正欲上得前来行礼的乳母、嬷嬷,李元珩和宁雨菡蹑手蹑脚的来到榻前,静静看着兀自呼呼大睡的两个宝宝,帝妃二人皆是目光柔和,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 看着小婴儿天真无暇的静谧睡颜,李元珩止不住唇角微勾,只觉得,这一整天的忙碌与疲惫,在这一刻,尽皆全消。 帝妃二人就这样看着呼呼大睡的两个小家伙,看了好一会儿,见两个孩子睡得香甜,明显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们又不忍打扰两个孩子休息,遂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携手离去。 “照顾好明珠和曦儿。” 临离开前,李元珩还犹自不太放心的低声嘱咐乳母与嬷嬷们道。 闻言,一众乳母和嬷嬷自是忙不迭应是。 “皇上,走吧!让明珠和曦儿好好睡吧。莫要把他们给吵醒了!” 见李元珩还犹自不舍得离去,一旁的宁雨菡不由柔声提醒道。 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别看他们才只有一丁点儿小,这两个小娃娃起床气可大了! 要是他们正睡着,忽然被吵醒,那可是要可劲儿的哇哇大哭啊。 宁雨菡瞧着可心疼了。 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忍心让孩子们哭呢。 所以,还是早些将皇帝陛下给拉走,从根本上杜绝这些吧。 李元珩也生怕吵醒了两个小娃娃。 闻言,他也是兀自轻“嗯”一声,和宁雨菡一起携手离去。 心中,还十分惋惜: 早知道,他就早些来永安宫了。 若是如此,还能赶在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未曾入睡前,和他们玩儿一会儿。 可惜了! 是他来得太晚,两个孩子都睡了。 心中如此想着,年轻帝王禁不住颇为懊恼的嘀咕道: “早知道,朕就不去坤宁宫了!” 虽然只是嘀咕,声音也很小,却还是被和他相携着走在身旁的宁雨菡,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陛下,您这是何出此言啊?” 怎么感觉,这厮去趟坤宁宫,还挺懊恼的。 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缘故? 莫不是有何事? 李元珩这边厢,不过才是只言片语,一时间,宁雨菡的脑子已转得飞快。 “皇后遣了身边的贴身宫女前来勤政殿请朕,朕才过去的。” 李元珩轻“嗯”一声,兀自解释道。 一副生怕他再不解释,宁雨菡会多想的模样。 若是面前的娇人儿,因此而七想八想带九想,因而为伊消得人憔悴,那可就不值当了。 有些事情,他不妨摊开了说。 宁雨菡是不知晓年轻帝王此刻的心中所想,不然,她铁定要翻个白眼表示: 陛下,您真是想多了! 她才不会多想呢。 不过,宁雨菡自也不知皇帝陛下的那点子心思,就是了。 闻言,她只是轻“哦”一声,点了点头道: “哦。原来是如此啊。” 言罢,便径直结束了这个话题。 压根不欲多问。 显然,对于谢皇后究竟有何事请昭文帝驾临坤宁宫,宁雨菡本人也压根不感兴趣。 管他呢? 她可不关心这个! 然而,宁雨菡不关心,却并不表示,李元珩不想说。 “其实也无甚事。” 他总不好直接说,谢氏就是找个借口请他去。 借机争宠、并且想分雨菡的宠吧? 他都不知道,谢氏的脑子里头,成天都是在想些什么? 亏她一直自诩为一国之母、正宫皇后,可是她这个皇后干出来的事,没一件上得了台面。 啧,真真是愚蠢又可笑! 想了想,李元珩道: “皇后近日来身体不好。朕有心想叫雨菡你暂代皇后处理一下公务,替皇后分担一二,也还让她专心养病。” 他确实有此意,然而,他才刚开口,还未曾说太多,便被皇后给一口回绝。 见皇后如此贪恋手中权利,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将宫务揽着不放,李元珩遂也并未曾多言。 不过…… “若是雨菡你有意接手宫务,朕便立即下旨,将宫权交与雨菡你……” 李元珩思忖片刻,又道。 谁知,他这一番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一旁的宁雨菡给一把打断: “不必了!臣妾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宁雨菡想也不想,便摆着手,直接拒绝道。 闻言,李元珩不由得一怔,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与一丝意外: “雨菡,你……确定?” 李元珩自诩了解宫中女子的心态,知晓宫中女子,无不对宫务宫权,趋之若鹜。 原本,他还想着,对于他此番提议,宁雨菡自也不会拒绝。 谁曾想,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大出乎宁雨菡所料。 是以,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真的是颇感意外: 面前这娇娇人儿,她竟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竟然不想处理宫务,掌管宫权么? 迎上年轻帝王饱含诧异的目光,宁雨菡则是重重一点头,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嗯,臣妾很确定!” 这等明显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她为什么要去做? 君不见,谢皇后都每天累成狗了么? 而且,昭文帝都已经说了,这是暂代。 也就是说,待到谢皇后养好身体之后,她还要将宫权和宫务,交还给谢皇后的。 那这更是大可不必了! 宁雨菡可没兴趣,费心费力的为他人做嫁衣裳。 做的好,那是她的本分;做的不好,便是大大的过失。 她何苦来哉啊?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这就不是她一个妃妾该操心的事儿。 还是让皇后娘娘去操心去吧! 见宁雨菡甚为笃定,拒绝之意不要太明显,完全不似作假,李元珩也只得道: “既如此,那便罢了!” 不过,对于宁雨菡的断然拒绝,年轻帝王心中还是颇感意外。 若是他愿意让其他嫔妃染指宫权,她们应是都会千肯万肯,欢天喜地的立时同意吧。 他的雨菡,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第271章 娘娘,您莫不是有了? 翌日 坤宁宫 刚过寅时,榻上的谢皇后便嚷着要起身。 瞧着谢皇后满脸蜡黄之中,还隐隐泛着青的脸色,翡翠的面上满是心疼: “娘娘,这才刚过寅时呢。时辰尚早,您再歇一会儿吧。待会儿再起身,却也不迟啊。” 翡翠一迭声劝道。 昨晚,谢皇后两次昏厥,折腾了好半天才醒。 太医都说了,皇后娘娘需要静养,要多休息。 结果,昨夜一直夜不能寐,直到深夜,才堪堪合眼,这会儿,不过寅时就要起身。 娘娘怎的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真是愁人啊! 面对翡翠的担忧,谢皇后压根视若无睹。 闻得她的话,也只是摆了摆手: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给本宫穿衣洗漱。本宫还要去看账册、处理宫务呢。” 翡翠闻言,心下诧异: 什么?娘娘这么早起来,就是为了处理宫务? “娘娘,处理宫务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您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翡翠禁不住又开口劝道。 然而,闻言,谢皇后却是拿眼一瞪: “你懂什么?没听见昨晚,陛下都提出想要让宁氏代掌宫务了么?本宫再不好好处理宫务,这手中的宫权,早晚易主!到时候,还不得便宜了宁氏那贱人?!” 这是谢皇后绝不愿意看到,也绝不允许发生的事。 宁氏夺了陛下的宠爱也就罢了。 这宫权,她休想染指! 历来,手握宫权,处理宫务的,都应该是正宫皇后,哪里轮得到宁氏一个妃妾? 何况,这宫权,是她如今手上仅有的东西。 谢皇后绝对要牢牢握住。 宁氏她都已经有子有宠了,若再让她夺了宫权…… 她这个皇后,岂不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不行! 不可以! 绝对不行! 谢皇后打定了主意,便又开始一迭声催促着宫人们扶她起身,给她洗漱更衣。 被训斥了一通的翡翠,有心想劝,却又不敢触怒谢皇后,见谢皇后如此坚持,翡翠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和一众宫人伺候着谢皇后穿衣洗漱。 然后,就看着谢皇后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开始着手翻看账本、处理宫务。 见此情状,翡翠默默的叹了口气,旋即,再不多言,默默在一旁侍立。 *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皇后一直撑着病体,愈发积极的处理宫务,也愈发的将宫中的大小事务,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每天忙得不得了。 真就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就这样过了约莫有数月,当宫中人等都褪去厚重的衣物,渐渐穿起了轻薄的春衫时,谢皇后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 这天,谢皇后依旧天还没亮便起身,不及用早膳,空着肚子便开始处理宫务。 眼见得她直到辰时都还未曾进食,翡翠不由得捧了一碗燕窝粥过来,递到了谢皇后的手边,难掩心疼的道: “娘娘,您先喝完燕窝粥再继续看账本吧。” 瞅着他们娘娘苍白之中,泛着青的脸色,以及眼底的浓浓乌青,翡翠愈发心疼起来,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娘娘真的是太累了。 本来就身子骨不好。 近日来,娘娘的身子是越发的差了。 偏偏娘娘还要苦撑着,愈加努力的处理宫务,都不知有多久未曾睡一个好觉了。 如此一来,娘娘的身子便是愈加的雪上加霜。 她几次劝说娘娘好好将养身子,娘娘都听不进去,还这般我行我素,甚至,更加勤于处理宫务。 唉,这可真是愁人啊! 于心中默默叹气之余,翡翠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默默思索,越是思索,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娘娘,您的月信已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您看……” 算算日子,他们娘娘自从上上个月月初来过两三天月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月信了。 一晃这个月已到月末了,娘娘竟是近两个月未曾来过月信了。 这…… 乍一闻得翡翠这话,谢皇后翻看账册的手上动作,不由一滞。 一旁的珊瑚闻言,却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 “是啊!娘娘,您的葵水真的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娘娘,您莫不是有了?” 闻得珊瑚这没头没脑的话,侍立在一旁的翡翠、玳瑁、玛瑙她们皆是一脸莫名。 玛瑙更是直接问出了口: “珊瑚,你说娘娘有了?这……有什么了?” 珊瑚闻言,则是当即冲着玛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的“你丫怎么就这么笨啊”的模样,兀自开心又得意的道: “还能是有了什么?当然是有孕啦。娘娘这都这么些日子没来过葵水了,可不就是有孕了么?” 闻言,翡翠颇为无语,玛瑙和玳瑁两人也都是一副看傻子似的瞥向犹自兴奋的喋喋不休的珊瑚。 而谢皇后在闻得珊瑚这番话之后,脸色便是倏然一沉,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狠瞪了珊瑚一眼: “放肆!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又不曾侍寝,怎么可能会有孕?来人,掌嘴!” 皇上已经许久未曾碰过她了。 她若这时有孕,那才叫做奇怪了! 这个珊瑚,真是口无遮拦。 蠢货! 她这是嫌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坐得太稳,日子过的太安逸,来给她找麻烦吧? 珊瑚被突然间暴怒的谢皇后,给唬得不轻,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忙不迭磕头求饶: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什么都不知晓,便乱说话。” 言罢,不待一旁的宫人听命上得前去掌嘴,珊瑚便啪啪啪开始自扇耳光。 然而,她内心之中,也是直叫屈: 她一个未经过人事的姑娘家,哪里知晓那么许多。 不是说,女人月信不至,便是有孕了么? 犹记得当时还在国公府那会儿,年长的嬷嬷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啊。 她还以为…… 哪里知道,自己竟然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连带惹得皇后娘娘大怒啊? 一时间,殿中服侍的宫人俱都噤若寒蝉,偌大的殿内,静谧得落针可闻,只余珊瑚自己个扇自己耳光的啪啪声。 而谢皇后,则是犹自怒瞪向跪在地上的珊瑚,气得面色铁青,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显然,是被这蠢丫头给气狠了。 翡翠见状,忙上前替谢皇后顺气,一迭声安慰道: “娘娘莫气!想来,珊瑚也不是故意的。依奴婢看,娘娘您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第272章 月信已绝 珊瑚一向嫉妒翡翠在谢皇后面前更得脸,平时有事没事就爱和翡翠别苗头。 对此,翡翠本人自也是知晓的。 而她本人,其实也并不待见珊瑚这蠢货。 这会儿,她倒真不是在替珊瑚打圆场,才扯开话题,而是她更关心皇后娘娘的身体。 而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不过略一沉吟,便径直一点头: “那便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翡翠闻言,恭声应是。 这便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便领了太医院正当值的太医前来。 太医给谢皇后把过脉之后,便是禁不住皱眉: “敢问娘娘最近几月葵水可至?” 闻言,谢皇后和翡翠等人俱都是一惊,又有些莫名: 太医怎的会知晓她(娘娘)葵水未至? 还有,太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起这个? 谢皇后微蹙着眉,冲着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当即会意,跟太医低声道: “太医我们娘娘自上上个月初来了一次葵水之后,到现在都未曾再来过葵水。” 太医闻言,眉头又是一皱: “那上一次葵水的量如何?颜色可正常?” 翡翠闻言,一脸莫名。 她不知道,太医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关注起这些来。 不过,闻得太医的问话,翡翠还是据实以告: “量不多,稀稀拉拉的,不过堪堪来了一两天就没有了。颜色也很是浅淡。” 见闻得她的话,太医的一张老脸越来越凝重,纵使是傻子,也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何况,翡翠又不傻,她话才刚毕,窥得太医的脸色,翡翠便又问道: “怎么,太医,可是有何不妥?” 闻言,太医还未曾来得及开口,端坐在椅子上的谢皇后,便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能有什么不妥,不过就是葵水不调罢了。太医,你且开一剂调理月信的药与我服下,便就好了!” 在谢皇后看来,这就左不过就是葵水不调,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吃一剂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小事儿一桩! 然而,太医闻言,却并未曾当即应承她的话,直接下去开方,而是一脸凝重的冲着谢皇后拱了拱手: “娘娘,这不是葵水不调。” 谢皇后闻言,颇有些莫名,不由得挑了挑眉: “什么?这不是葵水不调?!我且问你,这不是葵水不调,又是什么?” 一旁的翡翠等人也急道: “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了,太医你倒是快说啊!” “就是!太医,你倒是一口气把话全都给说完啊!别在这里说一半、留一半。你想急死个人啊!” “太医,你快说!” 闻言,太医明显一脸为难,皱着眉,咬了咬牙,忽的又向着谢皇后躬身一揖,一板一眼的恭声道: “娘娘,微臣观娘娘您的脉象,乃是气血两亏,身体已有早衰之象。娘娘您不是月信不调,而是已经绝了月信了,往后,应是都不会再有了。” 谢皇后闻言大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什么?太医,你说什么?我不是月信不调,而是已经绝了月信?你说,我的月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面对谢皇后的质问,太医默默的擦了一把汗,再次又再向着谢皇后一揖,恭声道: “是!娘娘,微臣确定,娘娘您应是已经绝了月信了!” 谢皇后如今不过才刚刚三十,按理来说,这么早就绝了月信,实在是有些过早。 然而,这位身子实在是亏得很,又操劳太过,如今造成了这气血两亏的局面,伤及了根本,不客气的说,算是彻底坏了身子了。 如此,也便造成了葵水早旱,月信早绝的局面。 唉,这可真是…… 一时间,太医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他们这些太医,每每过来坤宁宫给皇后诊脉,哪一次不是叫皇后娘娘好生将养着,定要好好调理身体,最忌劳累。 偏偏这位从来就当他们这些太医的嘱咐是耳旁风。 结果…… 唉,事到如今,可真不怨他们这些太医,要怪只能怪皇后娘娘她自己。 生生把她自己个的身子,给彻底弄坏了。 这下好了! 早早的,竟就绝了月信。 这会儿,又能怪得了谁去? 闻得太医的话,谢皇后明显备受打击: “绝了月信?竟是绝了月信!” 她在家中经常听人说,绝了月信的女人,就与那老妪一般。 那…… 谢皇后不知想起何事,音调陡然拔高: “太医,本宫且问你,若是本宫月信已绝,本宫还能够孕育子嗣么?” 变不变老妪的,谢皇后眼下已然顾不得了。 她最关心的是,她还能不能生。 虽然之前,她多年未曾有孕。 可,那是她中招之后,再难有孕,而不是不能有孕。 那…… 如今呢? 绝了月信之后,她……还能生么? 谢皇后内心之中惶恐不安至极,迫切想要自太医口中得到答案。 眼中,还含着一丝希冀。 希望一切,还不至于太糟。 还能够给她留下一点念想,一丝希望。 然而,谢皇后注定是要失望了。 “娘娘,这……只怕是不能了!女子一旦绝了月信,便自此再无法有孕了!” 太医闻言,眉头皱得死紧,虽十分为难,却还是实话实说道。 妇人绝了月信之后,便不会再有孕,此乃常识。 他就算是想要隐瞒,也终归是隐瞒不住啊。 还不如索性实话实说,好叫皇后娘娘心中明了的好。 言罢,太医便满面惶恐的垂下头去,准备迎接谢皇后的怒火。 而闻得太医所言,谢皇后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大骇又大怒: “什么?不能生了?!本宫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孕了?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本宫!你这个庸医!” 谢皇后气得将一旁小几上的茶盏,劈头盖脸向着太医掷去。 茶盏砸在太医脚面不远处,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散落的小瓷片,飞溅起来,划伤了太医的手背。 一旁侍立的宫人们,也都未曾幸免于难,不少人也都被这些飞溅的小瓷片,给划伤了手和脸。 然而,无论是太医,还是包括翡翠等四个贴身大宫女在内的一众宫人,都不敢啃声。 大家伙儿俱都噤若寒蝉。 生怕他们一吭声,就惹恼了正在发怒的谢皇后,令得她怒上加怒。 毕竟,皇后娘娘的盛怒—— 这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了的啊! 第273章 很美 纵使众人皆都是噤若寒蝉,谢皇后却犹自还在盛怒之中。 又或者是,她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之前,她虽多年未曾有孕,总归还有一丝希望。 期盼着待到她养好身子,老天爷垂怜,让她诞下皇子。 可是,这会儿,太医的话,如同判了谢皇后死刑。 她不能生了! 这辈子都不能够生育了。 这叫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拥有一个皇子,巩固自己的后位的谢皇后,怎么接受得了? 盛怒之下,谢皇后只觉喉间一梗,眼前一黑,便又再次怒急攻心,直接晕厥了过去。 见状,侍立在一侧的宫人,俱都被唬得一跳。 翡翠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冲了过去,堪堪扶住了身子直直向着前倾倒的谢皇后。 珊瑚、玳瑁、玛瑙等人见状,也赶忙奔过去,七手八脚的抱住昏厥过去的谢皇后: “娘娘,您怎么样?” “娘娘,您不要吓奴婢啊。” “太医!你赶紧过来给娘娘看看啊。” …… 众人七手八脚的道。 太医闻言,苦着脸上得前去。 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样的事儿,怎么就叫他给摊上了呢? 真是…… 唉。 其实,太医想说,皇后娘娘关注的这些个……能不能有孕什么的,是重点么? 重点是,皇后娘娘的身子这是彻底坏了啊! 有句话,太医完全不敢和谢皇后明说。 那就是—— 以皇后如今的脉象,分明就是与寿数有碍。 说得再直白点,那就是天不假年呐! 这后宫的天,说不得是要变咯! 太医于心中暗忖,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开始着手救治昏厥过去的谢皇后。 * 不同于坤宁宫的鸡飞狗跳,永安宫中,气氛却是一派祥和。 今日,难得休沐,李元珩不用去上早朝。 于是乎,李元珩也并没有起得太早。 待到天将大亮时,他与宁雨菡才堪堪起身。 各自洗漱,用过早膳,他们二人又携手去看了看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 直到两个小娃娃精力不济,打起了小哈欠,帝妃二人这才相携着一起离开了两个小家伙所居住的耳房。 “陛下可要去勤政殿处理政务?” 出得耳房,宁雨菡柔声问道。 昭文帝虽然狗了点,却绝对算得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一天之中,他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勤政殿度过的。 就算难得一次休沐,也不例外。 是以,宁雨菡才会这般问。 宁雨菡原本想着,若是李元珩点头,说要去勤政殿,那自己便只管恭送他便好。 然后,接下来,便是她一人的悠闲时光了。 谁曾想,李元珩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先不急着去勤政殿。今日天气甚好,不若,咱们去太液池后头的桃园逛逛?” 宁雨菡闻言,当即嫣然一笑,点着头欣然同意: “好啊!” 难得皇帝陛下这般有兴致。 她自然不该拒绝。 不然,该多扫兴啊? 身为一个合格的嫔妃,可不能这般无趣! 想了想,宁雨菡又笑盈盈道: “陛下且去屋内吃茶,稍等片刻。臣妾去换身衣裳便来。” 见宁雨菡这面上笑盈盈,一派欢喜模样,李元珩心中也是欢喜,禁不住唇角微扬。 对于面前这娇娇人儿的提议,李元珩自也是无有不应。 闻言,年轻帝王当即一点头,宠溺一笑: “嗯,好!” 言罢,帝妃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了殿内。 为了不让昭文帝久等,宁雨菡梳洗换装起来,也颇为迅速。 不过一会儿,宁雨菡便挽了一个飞仙髻,斜插了昭文帝最初送与她的那支桃花簪,又换了一身仙气飘飘的桃粉色、上绣点点桃花与桃花瓣的广袖流仙裙,在初夏与碧桃二人的搀扶下,娉娉婷婷的自内室而出。 李元珩原本正在喝茶。 听得身后的响动,他下意识转目循声望去,只一眼,年轻帝王那双桃花眼中,便闪过惊艳: “雨菡,你真好看!朕的雨菡,真是越来越美了!” 李元珩径直上前,一把揽住宁雨菡,笑道。 “陛下~” 闻言,宁雨菡俏脸微红,娇羞一笑,眼波流转间,波光潋滟,欲语还休,端的是风情无限。 只看得李元珩,又是心神一荡。 暗道一声: 妖精! 可谁叫,他就喜欢极了眼前的这个小妖精呢? “雨菡这般打扮,倒是别致得很!” 李元珩笑望着怀中的娇人儿,眸中难掩灼灼。 闻言,宁雨菡巧笑倩兮的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 “难得和陛下一起共赴桃园,臣妾自然要好生打扮一下呀~。” 说着,宁雨菡又自顾自挣开李元珩的怀抱,在李元珩面前轻盈的转了个圈,不经意间,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陛下,可还喜欢?” 李元珩含笑点头: “嗯,朕喜欢!” 年轻帝王一边说着,一边一眼不错的不住打量着面前的佳人。 在瞧清宁雨菡发间簪着的,乃是那支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簪时,李元珩的眸光不由一颤,唇角不自觉轻扬。 遂心情甚好的朗声一笑,径直伸出大掌,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拉着她一起向着外头走: “走吧!雨菡,咱们这就去桃园。” 对此,宁雨菡自不会有异议。 闻言,只是嫣然一笑,这便任凭着李元珩牵着她,一起向外而去…… 因着是想要去逛桃园,是以,帝妃二人都未曾乘坐步辇,而是携手徒步漫步,向着太液池那边而去。 太液池附近原本就人迹罕至,很少有后宫之人爱去那边。 加之,闻得昭文帝想要携着宁雨菡,一起去太液池后头的桃园,方进忠早已先行一步,到这边清场。 是以,就算有那消息灵通的有心之人,想要过来,和皇帝陛下来的“邂逅”,此时,也是断不可能。 只能暗自扼腕叹息了。 这会儿,太液池这边空空荡荡,再无旁人。 李元珩牵着宁雨菡,一起徜徉在桃园中,帝妃二人一起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端的是好不惬意: “陛下,你瞧,这桃花开得正好!真美啊!” 宁雨菡望着眼前的桃花林,由衷感叹道。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笑,侧过头,视线凝在宁雨菡身上,一脸的似笑非笑: “嗯,是很美!” 第274章 朕的桃花仙 宁雨菡正想点着头,和李元珩说一声“是吧”。 谁曾想,她还尚且未曾有所动作,却眼见得年轻帝王的那张俊脸,陡然凑近: “朕的雨菡更美!” 李元珩唇角微勾,桃花眼一片灼然,凑到宁雨菡耳畔,低笑着道。 天知道,李元珩这纯粹就是有感而发。 眼前的娇人儿,人比花娇,倒是生生将这桃园里那开得正艳的桃花,都给比下去了! “陛下~” 宁雨菡闻言,俏脸腾的一红,羞涩的微垂下螓首。 见得她这副娇羞无限的模样,李元珩心头一荡,长臂一伸,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望着眼前的美景,与怀中的娇娇人儿,李元珩的思绪不由飘远,忆及了一年前,自己正是在这座桃园,第一次邂逅宁雨菡的过往。 那个时候,宁雨菡也是着一身粉色衣衫,漫步桃林,在这娇艳桃花的映衬,她容颜娇媚,动人动心。 只一眼,便是让他再也挪不开眼。 仿若那灼灼其华的桃花仙一般。 而今,怀中的人儿依旧。 去年此园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今夕桃花如故,人亦如故。 不! 他的雨菡好似更好!更美了呐! “雨菡,你真是朕的桃花仙!” 李元珩禁不住有感而发。 闻言,原本微垂着螓首的宁雨菡,倏然抬眸睨了年轻帝王一眼,一双美眸眼波流转,似嗔似喜,又似含着无限情意。 末了,她又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娇滴滴唤了声: “六郎~” 闻言,李元珩心头一荡,长臂兀自一紧,将宁雨菡越发紧紧箍在怀中。 帝妃二人你侬我侬,气氛正好。 就在这时,一名小内侍飞奔至桃园,在方进忠耳畔耳语了几句。闻言,方进忠面上闪过为难,挥手打发了这名小内侍,想了想,却仍是硬着头皮,上得前去: “陛下,王丞相及几位大人在勤政殿求见,说是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议。” 方进忠冲着李元珩深深一揖,恭声禀道。 凭良心说,方进忠是不想过来禀报此事的。 没瞧见,陛下和简淑妃娘娘二人这会儿气氛正好么? 他贸贸然跑过来,说这些个,算怎么一回事? 方进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扫陛下的兴致啊。 可…… 事关前朝。 他便不得不及时禀报了。 否则,便是他这个御前总管的失职。 被扰了兴致的李元珩心中,颇有些不悦。 一听得是王丞相——也就是他那个好舅舅求见,心中的不悦便是更甚,几不可查一皱眉: “哦?丞相他们求见?” 很快,李元珩便调整好心态,径直一挥手: “摆驾勤政殿!” 现在还不是收拾他这个好舅舅的时候。 索性,便再让他再得意几日吧。 方进忠闻言,自是恭声应是,自去张罗着叫人准备御辇不提。 李元珩则是垂眸望向宁雨菡,柔声道: “雨菡,朕有事要去勤政殿一趟。你且在这里逛逛。若是逛腻了,就先行回永安宫。待朕处理完一切,便去永安宫看你和两个孩子。” 闻言,宁雨菡当即点着头,一派温顺乖巧模样,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 “嗯,臣妾知道了!陛下不必担心臣妾。政务要紧!陛下还是赶紧去勤政殿吧。” 这若是换做其他嫔妃,好不容易有和帝王独处的机会,这会儿见得他要离开,还不得撒娇扮痴,纠缠他好一会儿,让他许诺诸多好处,才肯堪堪放手,不情不愿的放他离去啊。 他的雨菡,就是不一样! 和旁的女人是不同的! 也端的不是别的女人,可以比拟的! 对于宁雨菡的善解人意,李元珩十分受用,禁不住唇角微勾。 眸光宠溺的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年轻帝王这才依依不舍的坐上御辇,兀自离去。 宁雨菡一直眸光含情的目送皇帝陛下离去。 直到御驾消失不见,她当即眸色一转,眸光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什么情意? “娘娘,坤宁宫那边,皇后娘娘适才昏厥过去了。” 见得御驾走远,银屏才上得前来,在宁雨菡耳畔低声禀道。 宁雨菡闻言,却是一脸的见怪不怪,淡淡的轻“哦”了一声: “哦?皇后娘娘又昏厥了啊。” 之所以用上个“又”字,自然是因为,谢皇后时常昏厥。 这厥过去了,又不是一两次了。 所以,宁雨菡才一派见怪不怪。 她都不知,银屏为何要向她禀报这些。 皇后昏厥,这事很奇怪么? “娘娘,奴婢特意打听过了。皇后这次是请了太医过去为她诊脉。听得太医的诊断,皇后娘娘受了刺激,才昏厥过去的。” 银屏闻言忙道。 闻言,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哦?太医的诊断?太医都说了些什么?” 看来,这才是重点。 亦是银屏特特来禀告她的原因。 而一切,也果如宁雨菡所料。 这确实才是银屏急急过来禀报的关键。 闻言,银屏四下里一扫,未见得有旁人上前,她这才凑到宁雨菡耳畔,压低了嗓音道: “禀娘娘,太医说,皇后娘娘气血两亏,已是彻底坏了身子,如今月信已绝,再无生育可能。若不好生调养,恐与寿数有碍。” 谢皇后那边,似乎已经下令,要封锁这个消息。 然而,如此大事,压根就瞒不住。 太医虽然已经答应不会声张,然而,却还是将皇后的病情,记录在了脉案之上。 这不,银屏不过是动用之前的人脉,稍微一查,便将这一切查了个一清二楚。 银屏深感兹事体大。 遂特特过来相禀。 “什么?皇后绝了月信?” 乍一闻言,宁雨菡颇有些愕然。 谢皇后这才多大年纪啊? 居然已经绝经了? 她这是有早衰之兆啊! 绝经,等于绝育。 想来,这对一心想要生下亲子,为此,甚至不惜给阖宫嫔妃下绝育药,害阖宫嫔妃绝育的谢皇后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而且,是重击! 如此,也难怪谢皇后会受不了打击,再次昏厥了。 不过…… 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谢皇后她机关算尽,谋算了那么许多,甚至不惜利用请安之机,给凡是受过昭文帝宠幸的嫔妃,统统下了绝育药。 结果,到的头来,她自己,也早早便彻底绝了生育的可能。 这可真是天地轮回,报应不爽啊! 第275章 何氏进宫 通过太医的努力,晌午时分,谢皇后终于悠悠转醒。 然而,醒来之后的谢皇后,一直都是怏怏的,虚弱的躺在榻上,整个人都犹如被抽了魂儿一样,提不起精神。 宫人提来膳食,她也不好好吃。 见此情状,翡翠忧心不已: “这样不行!今儿个这件事,对娘娘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我怕娘娘会想不开。那可就……你们且留在宫中好生看顾娘娘,我想办法回一趟英国公府,将夫人请入宫来瞧瞧咱们娘娘!” 如今这个时候,能够劝得动他们娘娘的,恐怕也只有英国公夫人何氏——皇后娘娘的生母了! 闻言,珊瑚、玳瑁、翡翠几人,也都纷纷点头。 这个时候,珊瑚也顾不得和翡翠别苗头了。 她们都是皇后娘娘的仆从,皇后娘娘好了,她们才能好。 眼瞅着皇后娘娘这是不好了,珊瑚也心焦啊。 “翡翠,你快去吧。我们会好好看顾皇后娘娘的。” “是啊!翡翠,你放心去吧。记得快去快回!” …… 珊瑚几人纷纷点头应道。 见状,翡翠再不迟疑,当即去领出宫对牌,然而,径直出宫,直奔英国公府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英国公夫人何氏便紧赶慢赶的进了宫。 才一进宫,便在翡翠的引领下,直奔坤宁宫而去。 “娘娘,您瞧瞧谁来看您了。” 翡翠一路领着英国公夫人何氏来到谢皇后所在的寝房,才一进门,便对躺在榻上的谢皇后笑道。 跟在她后头一起进屋的何氏,只一眼便瞧见了躺在榻上,整个人羸弱憔悴,面色苍白蜡黄,异常憔悴,病病殃殃,一点精气神也无的谢皇后。 见状,何氏不由得眼眶发红: “我的儿,这才多久未见,你怎的变成这样儿了?” 说着,何氏便疾步来到榻前,目露关切的上下打量着榻上的谢氏,越打量越是心惊。 她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女,怎么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这…… 之前,翡翠就已经向她禀报过事情的始末。 然而,望着眼前的女儿,何氏觉得,一切只怕比翡翠所讲、与她所想的,更加严重。 “娘——,我不能生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小皇子了。呜呜,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乍一见得何氏,原本呆呆木木躺在榻上的谢皇后,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她猛的爬起来,扑到何氏怀里,哀哀痛哭道。 之前,谢皇后还一直强撑着。 如今,乍一见得亲娘,便是禁不住将心中的恐慌、不安、痛哭、绝望,尽数宣泄了出来,说与何氏这个亲娘听。 见她如此,何氏却是禁不住皱眉,一脸的怒其不争: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如此,哪里还有个一国之母的样儿?快别哭了!没得失了正宫皇后的仪态。” “娘,我……” 闻言,谢皇后一怔,却还是努力将泪意憋住,努力维持着镇定与体面。 娘说的没错! 是她失态了。 她是皇后,阖该母仪天下。 怎么能够做出如此有失体统之事。 她要镇定! 镇定! 可是…… “娘,我该怎么办呢?我……我不过是想要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皇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谢皇后满心苦涩。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从来不得陛下喜欢,还生不出皇子,这会儿,更是彻底无法生育了。 她该怎么办? 一个生不出皇子的皇后,这后位,又怎么能坐得稳? 她又怎能安心? 念及皇子,谢皇后就不由得想到了,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的宁雨菡,一时间,禁不住咬牙切齿: “老天爷真是不公!这么些年,我这么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小皇子,却是不得。而那宁氏,凭什么不过短短一年,便好命的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如今,更是有子有宠,还位列四妃。 娘,你是不知道!如今,宁氏这个贱人,可是得了陛下的欢心了。陛下几乎天天去她的永安宫,夜夜宿在她那里。长此以往,我这个皇后,还不得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关键是,她不能够生了啊! 膝下空虚的她,想要坐稳这个后位,本就是难。 宁氏这个有子有宠,且膝下有皇长子傍身的高位宠妃,便就是谢皇后最大的威胁。 一提起宁雨菡,谢皇后便是嫉恨得牙痒痒。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娘不是给过你那妙药了么?你难不成没给那简淑妃用?” 不提前这茬还好,提起这茬,何氏不由嗔了谢皇后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 女儿,你就是忒心软了! 何氏口中的妙药,便是那绝育药。 何氏偶然得了这绝育药,奉为至宝,她也没少在英国公府后宅,给丈夫的宠姬使这个绝育药。自觉很是有效,才将这“妙药”暗自呈给自己这个做皇后的女儿。 而谢皇后一直深谙此药之妙用,多年来,一直屡试不爽。 后宫也从未有人先谢皇后之前而有孕。 除了宁雨菡。 面对亲娘的指责,谢皇后也是极委屈、又气愤,急道: “怎么没用?我当然用了!谁曾想,宁氏竟然会有孕!” 这才是令谢皇后愈发气恼之处啊。 宁氏这贱人,她和翡翠,明明都是看着她喝下绝育药的啊。 怎么就…… 可恶! 许是因着太过激动、太过气恼,说到激动处,谢皇后不由怒急攻心,禁不住一阵猛咳: “娘,我……咳咳,咳咳咳咳——” 见此情状,何氏和侍立在一旁的翡翠等人,俱都被唬了一跳,忙不迭一边安慰谢皇后,一边替她顺气: “娘娘,您别这样!” “娘娘,您且消消气吧!” …… 翡翠等人一迭声的劝道。 而何氏,则是冷笑一声: “娘娘,您何须如此生气?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情,便休要再提。咱们还是好好想想以后吧!” 翡翠等人的劝慰,倒是未曾打动谢皇后,反而是何氏的话,瞬间便勾起了宁雨菡的所有心神: “以后……娘,您的意思是……” 何氏闻言,又是冷笑一声,反问道: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娘娘,您难不成还要任凭着那宁氏继续嚣张?” 第276章 献计 “怎么可能?本宫当然不能再任凭宁氏如此嚣张!” 乍一闻得何氏的话,谢皇后的面色便是一厉,兀自咬牙切齿的道。 话到这里,谢皇后话头一顿,不由拧眉: “只是……要如何整治这宁氏才好呢?” 谢皇后不由得为此发愁。 “不瞒母亲,本宫早有心要除了这宁氏,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法子。如今,她得了陛下的隆宠,陛下对她盛宠如斯。本宫这个无宠又无子的皇后,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啊。” 谢皇后心下黯然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愁绪道与何氏知晓。 在旁人面前,她还能够强撑。 然而,在亲娘面前,谢皇后还是禁不住大吐心中苦水。 何氏闻言,却是一笑,一派胸有成竹的道: “我道娘娘是在愁些什么呢?没事!只要娘娘想要对付宁氏,为娘自有妙计!” 原本愁眉不展的谢皇后闻得何氏的话,不由挑眉: “哦?娘您有法子?快!快说说看,娘您究竟有什么法子!” 谢皇后一迭声的催促着何氏快讲。 显然,对于何氏的法子,谢皇后很是感兴趣。 如果可以,谢皇后恨不得立时就除掉宁氏这个贱人才好! 她已经迫不及待,也等不及了! 闻言,何氏则是一笑,笑得一脸玩味,也不去答谢皇后的话,而是自顾自开口道: “娘娘,近日,咱家有个出了五福的旁支同宗,突然来咱家府上拜访,您可知,此人是谁?” 闻得这没头没脑的话,谢皇后不由皱眉: “娘,好端端的,您提这起子不相干的人干嘛?” 这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英国公府上每年不知道要遇着多少。 还不都是那些仰慕英国公府荣光,想要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么? 随意给个几两银子、赏些东西,打发了,也便是了。 娘干嘛无端端的,突然跟她提起这个? 真是…… 谢皇后可没功夫听这些个劳什子。 她想知道的,是母亲说的,除掉宁氏那贱人的法子! 许是谢皇后的目光,太过于直白,迎上她投注过来的,不解、不满、莫名而又不甚赞同的目光,何氏又是一笑,眸中却是染满了算计: “娘娘,您且莫急。为娘提起这些,自然是有缘故的。娘娘可知,为娘说的这个上咱们家来拜访的旁支同宗,乃是宁谢氏——她可是永安宫那位的嫡母!” 谢皇后闻言,眸中掠过一抹异色,禁不住一迭声问道: “什么?宁谢氏?宁氏的嫡母?娘,你没有搞错?宁氏的嫡母,是咱们家的旁支同宗?她去府上拜访,是要做什么?” 显然,这个消息太过突如其来,一时之间,谢皇后有些消化不过来。 而何氏闻言,却只是一笑: “这些自然都是千真万确的事。不然,娘这会儿也不会与娘娘您说啊!” 若不是宁谢氏乃简淑妃嫡母,她也不会纡尊降贵与宁谢氏结交。 不过一个白身之妻。 凭她,也配出现在她这个一品国公夫人的跟前? 哼! 何氏于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是一笑,笑得一脸玩味: “至于这宁谢氏想要做甚……呵呵,娘娘,不是我说,这宁谢氏也是个妙人,她可是想要求着咱们英国公府,将她那亲生女儿——也就是永安宫那位的嫡妹,给送入宫中,服侍陛下呐!” 何氏轻描淡写,状若在聊家常一般的道。 谢皇后闻言,却是登时面色一沉,陡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 “什么?竟有此事?岂有此理!宁谢氏她休想!” 宫里头有一个宁氏就够了! 只此一个,便令谢皇后如鲠在喉,恨得牙痒痒。 若再来一个,谢皇后还不得怄死啊! 不行! 绝对不行! 见谢皇后这般一听就炸,还没怎么滴,就开始动怒,何氏当即不甚赞同的瞥了她一眼: “娘娘,您大可不必如此动怒。其实,照为娘说,叫这小宁氏入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谢皇后闻言,眉心不由深皱: “娘,您这是何意?这个宁谢氏与这小宁氏,分明就是狼子野心,您怎么会觉得,叫这小宁氏入宫,会是件好事?” 谢皇后都不知道,何氏究竟是如何想的? 娘她……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迎上谢皇后饱含质疑的目光,何氏禁不住于心中暗叹一声: 她这个女儿啊! 都久居深宫这么些年了,怎的还是这般没有成算? 唉,罢罢罢。 还是让她这个浸淫内宅争斗多年,从未曾失过手的世家主母,替这个无甚成算的傻女儿,好好的谋划一二吧。 这一次,她定要帮自己这个皇后女儿,除去简淑妃这个心腹大患! 并且,还要一并助女儿坐稳这个皇后之位! 如此,他们英国公府也能拥有更长久的富贵与荣光。 思及此,何氏便也不再继续卖关子,而是将心中的盘算,和盘托出: “娘娘,依为娘看,既然小宁氏有意进宫,您倒不如主动拉拢这个小宁氏,就给了她这个恩典,让她入宫。待得她入宫之后,娘娘您便大可以利用这个小宁氏打击简淑妃。” 一听何氏这话,谢皇后下意识便想要反驳。 却是被何氏给一把截住了话头,抢先一步,接着道: “娘娘,您想想!远的不说,咱就说那近的。元德皇后和王皇贵太妃的事,便是那前车之鉴!若是小宁氏得偿所愿,入得宫中,成为了陛下的嫔妃,夺了陛下的宠爱,眼睁睁看着嫡妹从自己手中抢走皇上,那简淑妃还不得气死? 而一旦这简淑妃有个什么好歹,她所出的皇长子福王便没了生母,到时候,娘娘您大可以将福王抱到您身边抚养。您乃皇后,原就是福王的嫡母,生母去世,您这个嫡母将福王抱到膝下抚养,原就是应当应分之事,谁敢置喙? 而福王如今不过一个小婴儿,对生母也无甚印象。长此以往,对福王来说,您这个养母,也与那生母一般无二了。 到时,娘娘您膝下有皇长子傍身,又何愁后位不保?又有何人能撼动娘娘您的地位呢?” 第277章 呵,这的确是皇后应该会有的反应! 原本,谢皇后还只认为自己这亲娘这是在出什么不靠谱的昏招,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然而,随着何氏将她的计划与谋算深入浅出的娓娓道来,谢皇后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专注。 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霎时间一亮。 待到何氏一番话毕,谢皇后更是不由得抚掌而笑: “母亲,此计甚妙啊!” 谢皇后以己度人,对于何氏的话,深以为然: 且不提她那未曾谋面的婆婆——元德皇后与王皇贵太妃,这一对王氏姐妹的前车之鉴,若换做是她,若是真的让家中姊妹得了帝宠,她自己肯定也会气得够呛。 君不见,她那被她主动接入宫中,准备借腹生子、然后再去母留子的庶妹谢芸儿,自入得宫中,便不得宠么? 若是谢芸儿受宠,谢皇后又岂能容她? 同为女人,又都是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想来,宁氏的心思和自己也是一样。 若是被她那嫡妹给夺了陛下的宠爱,宁氏还不得气死? 若是宁氏真的被气死,那她便按照母亲所谋划的那般,顺理成章的将年幼的皇长子福王养在膝下。 从此,她也便是拥有了自己个的小皇子了。 而且,还是皇长子。 她的后位,便可固若金汤。 至此,她便能够高枕无忧了! 妙!实在是妙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宁氏没有被气死,从此也难免生出那嫉妒怨憎之心,做出什么善妒争宠、倾轧嫡妹的事情来,而陛下一向最不喜的便是这起子事儿。 如此,陛下必会和宁氏离心,甚至,直接厌弃了宁氏。 这,怎么着也是好事啊。 大好事! 哈哈。 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母亲不愧是于内宅之中浸淫多年,深谙内宅争斗的世家主母。 也难怪她父亲的那些姬妾们,都被她母亲治的服服帖帖,后宅无一人敢与母亲争锋。 “娘娘,你既也觉得这个法子好,那咱们便依计行事。过几日,为娘便将那简淑妃的嫡妹带过来给娘娘您瞧瞧。然后,咱们再好生谋划一二。” 见谢皇后一迭声的夸赞自己的计策好,何氏不由得抿唇一笑,又道。 而谢皇后,自是无有不应。 闻言,当即一点头: “行!此事,便交于母亲您去安排吧。” 对于宁氏这个嫡妹,谢皇后并不感兴趣。 不过,既然打着要让这小宁氏进宫,与宁氏相争的主意,在此之前,她自然是要见一见这个小宁氏的。 总得要瞧瞧她本人是圆是扁,何许性情吧。 什么都还没有搞清楚,便囫囵着让人进了宫,这可不成! 见谢皇后一口便应了,并且,将事情全权交由她处理,何氏当即微笑颔首,一脸慈爱的轻拍了拍谢皇后的手背: “诶,娘娘,您就放心吧。有为娘在,保管让你万事顺心、事事如意。娘娘只管放宽心,好生将养身子便是,一切——有为娘呢!” 谢皇后闻言禁不住一勾唇: “娘,本宫知道了。本宫定会好好将养身子,长长久久的坐在这后位之上!哈——” 母女二人又关起门来密聊了一阵子,何氏便就告辞离开了。 何氏前脚赶走,谢皇后便命翡翠给她传膳: “去!叫御膳房给本宫传膳去。” 她得要好好补补。 不然,怎么将养身子? 怎么长长久久的当她的皇后、乃至是太后,安享尊荣? “诶,娘娘,奴婢这就去!” 翡翠闻言一脸欣喜,当即领命而去。 转身出屋的瞬间,翡翠忍不住于心中暗道: 之前,她前去英国公府请夫人过来,真就是做对了! 君不见,娘娘之前还一副生无可恋、茶饭不思的模样,夫人不过来宫中走了一趟,就令得娘娘重振士气,肯好好用膳、好好将养身子了么? 还是夫人有法子啊! * 晚些时候 勤政殿 好不容易打发了王丞相等人,李元珩这便欲要去往永安宫。 谁曾想,还不待他开口吩咐摆驾,方进忠便凑了过来,低声禀道: “禀陛下,坤宁宫那边,早些时候皇后娘娘请了太医。” 话到这里,方进忠话头一顿,径直从袖兜内掏出一本小折子,双手捧着,恭敬的将其呈到御案之上: “此乃太医书写的脉案。请陛下御览。” 闻言,李元珩面上一派不置可否,随意的拿起方进忠呈上来的脉案,随手翻了翻。 视线在脉案上一扫。 在瞧见“气血两亏、恐于寿数有碍,月信已绝”这寥寥数语之际,李元珩禁不住眸光一闪。 而后,他便径直将这脉案一合,随手往御案上一扔。 复又抬眸望向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 “太医可有对皇后明言过她的病情?皇后是个什么反应?”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道: “太医自是将皇后娘娘的病情如实以告。不过,比起身子的状况,皇后娘娘似乎更关注的是她月信已绝,再无生育的可能。 听得太医的诊断,皇后娘娘便受了刺激,直接昏厥过去了。” 方进忠平铺直叙的道明一切,旋即,便垂首不语。 而闻言,李元珩的俊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讥嘲: “呵,这的确是皇后应该会有的反应!” 李元珩自然也知晓,谢氏是有多么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嗣—— 确切地说,是她亲生的皇子。 这倒不是谢氏有多么喜欢孩子,多么渴望做母亲,有着一份慈母心肠。 而是—— 在谢氏看来,只有拥有一个亲生的皇子,她才能够牢牢坐稳她的后位。 毕竟,谢氏一向将她的后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可以坏了身子,甚至可以天不假年,减少寿数,却也不能失去她这正宫皇后的位置。 绝了月信,至此再无生育的可能,这对谢氏来说,可不就是天大的打击? 思及此,李元珩面上的讥诮愈浓: “然后呢?皇后她这会儿醒过来了么?” 乍一听得年轻帝王饱含讥嘲的话语,方进忠便是禁不住把头垂得更低。 闻得皇帝陛下相问,方进忠则是立时垂首恭声道: “太医妙手回春,皇后娘娘晌午的时候便醒了。只是,醒来之后,皇后娘娘便茶饭不思。坤宁宫大宫女翡翠出宫一趟,请了英国公夫人何氏入宫相劝。母女俩二人关起门来说了好些话,这会儿,英国公夫人才刚走!皇后娘娘也正吩咐人给她摆膳,说要好好将养身子呐。” 第278章 给宁夫人、宁四小姐道喜了! 方进忠据实以告。 依旧平铺直叙,不夹杂一丝感情色彩。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皇后这次倒是挺想得通!” 这可不是谢氏该有的反应。 事有反常必有妖。 看来,何氏必定跟谢氏说了什么,谢氏才会突然间转变了性情。 “继续盯着坤宁宫那边,若有何事记得来报!” 李元珩沉吟了一瞬,冷声道。 旋即,又冲着方进忠一摆手: “摆驾永安宫!” 显然,皇帝陛下对谢皇后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想多提。 此时,李元珩更想去永安宫,和宁雨菡、还有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待在一起。 方进忠闻言,自是当即恭声应是。 心中,则是禁不住暗道: 陛下这是完全不打算过去探望身体有恙的皇后了啊。 看来,陛下是真的彻底厌恶了皇后娘娘呐。 对于此,方进忠却也并不奇怪。 毕竟,谢皇后这些年来干下的那些事…… 若换做是他,定也是会深深的厌恶上这位的。 自己个不积德,怪得了谁去? 如今,绝了月信,再不能生养,说不得也是他们这位皇后娘娘的报应呐。 心中如此想着,方进忠已躬身退出大殿,张罗着御驾的出行事宜去也。 * 自何氏离宫之后,谢皇后的心情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接连几日,她都是吃好喝好,端的是在好生保养身子。 几日过后,谢皇后便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不,这天,谢皇后才刚起身,便是自顾自道: “本宫觉得,本宫的身子好多了!” 话到这里,她又禁不住蹙眉: “娘不是要带宁氏那个嫡妹过来让我瞧瞧的么?这都多少天了?怎的还没有动静?” 说话间,谢皇后又冲着侍立在不远处的翡翠挥了挥手: “翡翠,你去英国公府上走一趟,问问母亲什么时候带那小宁氏过来见本宫。” 身子好了,谢皇后便想起之前与母亲何氏谋划的那件事了。 既然她身子已然大好了,那此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 早已收拾了宁氏那贱人,她才能够高枕无忧啊! 她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宁氏被气死,亦或者是失宠、遭陛下厌弃时的样子了。 哈哈。 见谢皇后如此高兴,翡翠也禁不住面露微笑,忙不迭恭声应是,自去取了出宫对牌,往宫外英国公府中去。 待到晌午时分,翡翠才匆匆回宫,径直回了坤宁宫赴命。 翡翠一路快步进得坤宁宫,又直奔内殿,乍一瞧见此时正端坐在饭桌前,看着众人鱼贯着摆膳的谢皇后,翡翠便径直奔了过去,冲着谢皇后深施一礼,恭声禀道: “娘娘,奴婢已经回府去问过夫人了。夫人说,明日便会带着那小宁氏进宫拜见娘娘您呐。” 谢皇后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明日啊。那敢情好!母亲办事就是靠谱。成!本宫就等着母亲明日把那小宁氏带过来瞧瞧了。” 有了何氏的准信,谢皇后自觉心中大定,心情也不由得甚好,遂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玳瑁径直一挥手: “去!叫御膳房再多弄几道本宫爱吃的菜来。水晶肘子、焖熊掌、鲍参翅肚,统统都上些。不要上素的。本宫不喜欢吃素菜!” 玳瑁闻言,自是恭声应是,兀自领命而去。 眼瞅着谢皇后如此高兴,珊瑚等人也忙凑到她身边凑趣儿。 一时间,坤宁宫内倒是一派欢声笑语,端的是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宁家小宅 宁家众人也恰好正在用午膳,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匆匆来报: “夫人,外头有位英国公府上的管事娘子登门,说是奉英国公夫人之命,前来寻夫人您的。” 谢氏闻言,不由一惊,旋即,面上便是一喜: “什么?英国公夫人派过来的管事娘子?快请!快请!且快将人请到本夫人的房中去!” 谢氏一迭声的道。 言罢,她又颇为嘚瑟的转目睨了眼,看似在埋头扒饭,实际则是暗自偷听的宁东山,倨傲的扬起并不纤细的脖颈: “老爷,英国公府上有人来寻妾身。妾身且先行一步了。老爷,您自己个慢用吧!” 闻言,宁东山抬起头来,呵呵一笑,状似十分大度的挥了挥手: “嗯,嗯,夫人,你去吧!国公府上的人,自是不好叫人家久等。你且去吧。” 这些日子以来,谢氏与英国公府上常有往来,宁东山本人也是知道的。 对此,宁东山虽未曾明言,其实,暗地里也是乐见其成的。 三丫头这个宠妃那里的路,他们是走不通了。 若是能攀上英国公府上,走了英国公那边的路子,却也是极好。 若是英国公府上肯帮扶,他说不得还能够重新起复,恢复官身。 还有长子耀祖—— 仰仗着英国公府,说不得也能够谋个一官半职。 如此,倒也不错。 “娘,儿子陪您一同过去吧。” “娘,女儿和您一起去!” …… 就在宁东山心中暗忖,暗自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之际,坐在一旁的宁耀祖和宁雨凤,俱都异口同声的道。 谢氏闻言,自是乐呵呵满口答应: “好!好!好!耀祖、雨凤,咱们一起去!” 言罢,谢氏便亲亲热热的挽着宁雨凤,和宁耀祖一起趾高气扬、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堂屋,一路去到她的房中。 才一进屋,便瞧见穿罗着缎,穿金戴银,打扮得端的是比谢氏这个一家主母还要体面贵气的周勇家的,正端坐在桌前吃茶。 谢氏眼中闪过一抹羞愤与嫉妒,却还是领着一双儿女颠颠儿上得前去,主动向周勇家的打起了招呼: “不知周娘子到访,有失远迎,还望周娘子莫要见怪啊!” 见得谢氏这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周勇家的暗自撇嘴,心中甚为鄙夷,却是面上不显。 闻言,她也不再吃茶,而是笑盈盈的起身,冲着谢氏一福: “奴家这边厢,给宁夫人、宁四小姐道喜了!” 周勇家的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唬得谢氏他们一跳,母子三人皆是一脸的莫名。 谢氏更是一脸懵逼: “瞧周娘子您说的。这喜从何来啊?” 第279章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奴家就是特特前来替我们夫人传话的。我们夫人说了,明日请宁四小姐随她一同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呐!” 迎上谢氏母子三人疑惑的目光,周勇家的笑道。 闻言,谢氏和宁雨凤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甚至,她们还顿觉泄气,心中还有些失望。 一脸的“啊?就这?”的表情。 就这,这周勇家的,也值得道喜? 莫不是在消遣她们? 不过就是随英国公夫人一起进宫去便见皇后而已。 她们还以为是多了不起、多大的喜事儿呢。 嘁,这算哪门子喜事啊? 一时间,谢氏和宁雨凤俱都有些失望。 倒是宁耀祖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又眼珠子一转,而后,他便是十分欣喜的向着周勇家的拱了拱手: “有劳周娘子跑这一趟了。明日舍妹必定一早便到贵府角门处候着,绝不会误国公夫人的事!” 说着,宁耀祖又从袖兜之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到周勇家的手边,习惯性的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些许碎银,周娘子且收下,拿去买些果子吃吃。真是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周勇家的见状,接过那锭银子,又冲着宁耀祖摆了摆手: “明日宁四小姐就在家中等着便好,我们府上会有人来接宁四小姐过去的。” 言罢,周勇家的也不废话,这便风风火火径直离开。 她还赶着回去伺候国公夫人呢,可没时间在宁家这寒门小户的地儿猫着。 “哥,瞧你!她不过一个下人,你干嘛对着她那么谄媚啊?还给她那么多银钱!” 待到周勇家的一离开,宁雨凤立时不满的嘟着嘴抱怨道。 刚刚那锭银子,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月钱,大哥也是真舍得,就这样给了那个周勇家的。 这贱婢也敢收? 呸,真是便宜她了! 闻言,宁耀祖却是直接给了宁雨凤一个白眼: “你懂什么?咱们还指着人家替咱们办事呢。手头上自然不能吝啬,出手得大方!” 而一旁的谢氏,则是禁不住犯起了嘀咕: “耀祖,你说,这好端端的,国公夫人怎的要带雨凤去拜见皇后?就这,也值得那周勇家的给咱们道喜?” 别说是见皇后了,就连皇上,他们也都是见过的,好吧。 当日,他们去永安宫见宁雨菡那臭丫头时,陛下不就恰好驾临么? 而他们自也有幸得见过天颜。 不过,真就只是匆匆一瞥,他们全家就被宁雨菡那臭丫头给打发了。 但好歹,他们也是见过皇帝陛下本人的啊, 见皇后而已,何喜之有? 闻言,宁耀祖强自按捺下再次翻个大白眼的冲动,心道一句: 就说这些女人家,全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吧。 啧,就是短视! 心中如此想着,宁耀祖不甚赞同的瞥了谢氏一眼,耐着性子同谢氏解释道: “母亲,听话听音。您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让雨凤进宫么?这件事,只怕是要成了呐。” 谢氏闻言,一脸讶然: “耀祖,你何出此言啊?” 不就是叫雨凤入宫去拜见皇后么? 怎么又扯到叫雨凤进宫这事上了? 自她主动去往英国公府上拜访,受到英国公夫人何氏的接见之后,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没少往英国公府上跑。 她也曾向英国公夫人提及过,想要送亲生女儿雨凤入宫侍奉皇上。 然而,对此,英国公夫人却并未给予回应,每每只是但笑不语。 谢氏和宁雨凤为此,还好生泄气。 没少回到家后,于私底下抱怨。 见谢氏如此不开窍,宁耀祖只得与她细细掰扯: “娘,您也不想想,国公夫人是何许人也。您在她面前提出想要送雨凤入宫,她虽未曾应下,却也并未曾就此打发了您,还肯让您登门。我一早便说了,此事便还是有门儿。 这一次,咱们便是抓住了这个门儿! 皇后娘娘乃一宫之主,咱们家雨凤能不能入宫为嫔为妃,还不是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儿?若是雨凤能够合了皇后娘娘的眼缘与心意,咱们雨凤想入宫,还不就是皇后娘娘一句话儿的事么?” 一番话落,谢氏和正在一旁撇嘴的宁雨凤,皆都是眼前一亮: “我儿说的在理!怪道这周勇家的,要同本夫人和雨凤道喜呐。” 谢氏不由得抚掌一笑。 宁雨凤也是一脸的欢喜,眼中染满期待: “这么说,我马上就能够入宫,能够做宠妃,享尽陛下宠爱与富贵荣华了?” 思及那日在永安宫中,那惊鸿一瞥。 宁雨凤不由得面上一红: 陛下是那般俊朗、那般伟岸的一个美男子。 而且,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若能侍奉在他身边,夺得他的宠爱,才不负她的青春与美貌呐! 还有宁雨菡…… 哼,她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宁雨菡这贱人,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模样了。 哈哈哈。 闻言,宁耀祖也是一脸笑意: “可不是!那周勇家的向娘您和妹妹道喜,想来便是暗示!” 怎奈他娘和妹妹如此迟钝,竟是未曾领悟周勇家的的话中之意。 啧。 宁耀祖暗自撇嘴。 旋即,又转目望向此时,俨然已将唇角上扬得试与天比高的宁雨凤,再三叮咛道: “雨凤,你且好好准备一番。明日记得早些起身候着,等着英国公府上派人来接。还有,进宫之后,见了皇后娘娘,记得好好表现,务必要讨得皇后娘娘欢心,让皇后娘娘召你入宫伴君,知道么?” 谢氏闻言,也是禁不住猛点头,一迭声道: “对!对!耀祖你说的对!雨凤,记住你大哥的话,定要按照你大哥说的做。明日,你记得好好表现。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啊!” 面对同胞大哥与母亲的唠唠叨叨,宁雨凤显得极不耐烦。 闻言,她不由得暗自翻了个白眼,见二人言毕,还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宁雨凤只得敷衍的一点头。 末了,又十分自信的一笑: “嗯,我知道了!娘、大哥,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啊,就等着我做了宠妃之后,让你们一荣俱荣,带着你们享尽这世间的荣华与富贵吧!” 第280章 进宫 第二日 宁雨凤起了个大早。 天还没亮,她便兀自起身,犹自兴奋的开始精心打扮起来。 事实上,宁雨凤昨晚兴奋得压根就没怎么睡。 离入宫做娘娘,仅仅只差一步之遥,她哪里能够睡得着呢? 哈哈。 贴身丫鬟被宁雨凤使唤得团团转。 不过卯时一刻,宁雨凤便已经收拾妥当,开始眼巴巴的坐等英国公府上派人来接她。 谁知,这一等,却足等到辰时一刻,英国公府上的人,才姗姗来到宁家小宅。 说是派人来接,不过也只抬来一顶小轿,接了宁雨凤去往英国公府,在角门等候。 待见得英国公夫人何氏的马车驶出,宁雨凤所乘坐的这顶不起眼的小轿,才远远的跟在了英国公夫人所乘坐的那辆马车的后头,就这样一路向着皇宫而去。 待到来到宫门口,前方的马车突然停下。 远远跟在后头的小轿,也旋即落地。 “怎的不走了?” 坐在轿中的宁雨凤不由皱眉。 “宁姑娘,请下轿!咱们已经到皇宫门口了。小人等只能够送您到这儿了。” 抬轿的轿夫道。 闻言,宁雨凤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的掀帘而出。 便见前方不远处,英国公夫人何氏,亦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其中一个婢女,见得她也下了轿,便走了过来,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宁雨凤道: “宁姑娘,夫人这便要进宫了。你只管跟着咱们夫人后头便好。” 闻言,宁雨凤却是颇为不忿: 这婢女好大的胆儿,竟然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竟然也不好言好语,巴结她! 知不知道,她可是要入宫做皇妃的贵人啊? 今日,她暂且不与这没长眼的奴婢计较,待到她见了皇后,入了宫…… 哼!她要面前的这个婢女好看! 宁雨凤正心下暗忖,忽见前方的英国公夫人何氏已经在小一名小内侍的引领下,向着皇宫内走,宁雨凤便也再顾不得去多想,而是颠颠儿的跟了上去: 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再说。 还是这事儿要紧! *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宁雨凤忍不住四处张望,望着这富丽堂皇、俨然一副天家气派的皇宫,宁雨凤的眸中染满艳羡: 皇宫真大!真美!真富贵! 真是来一次,令得人咋舌一次。 她定要顺利入宫,来享这泼天的富贵。 还有…… 望着前方,在内侍的引领,和婢女搀扶下,款步而行,全程都未曾瞥她一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给她的英国公夫人何氏,宁雨凤撇了撇嘴,心中掠过一抹不屑: 嘁,你丫拽什么拽? 身为一品国公夫人,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步行进宫? 听说,只有陛下嫔妃,才有资格在皇宫中乘坐轿辇呐。 等着吧,下次入宫时,她宁雨凤说不得就能够舒舒服服的坐在轿辇之中,而你——英国公夫人,只能步行! 啊哈哈—— 走在前头的英国公夫人何氏,自是不知宁雨凤此刻这不切实际的妄念。 身为皇后之母,宫人们对她自也不敢怠慢。 沿路往来的宫人,远远的瞧见这位国公夫人,皆是躬身行礼。 对此,何氏则是目不斜视,倨傲的把头高高扬起,便就一路在小内侍的引领与婢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坤宁宫。 而此时,坤宁宫大门口,身为谢皇后贴身大宫女,和身边第一得意人的翡翠,则是一早便在此等候。 远远的瞧见何氏向着这边款步行来,翡翠当即快步迎了上去,冲着何氏屈膝一福: “夫人,您来了!娘娘正在殿内等着您呢。” 何氏闻言略一颔首: “嗯,且带本夫人去见娘娘吧。” 翡翠闻言,自是微笑着恭声应是: “是!夫人,您这边请。” 言罢,翡翠便冲着何氏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何氏向着坤宁宫内走。 而一直跟在何氏后头的宁雨凤,自也是快步跟上。 一边随着前头的翡翠、何氏等人,向着坤宁宫殿内走,宁雨凤一边忍不住四处张望,不住打量。 见得坤宁宫内的奢华,宁雨凤不由暗自咋舌: 这就是大胤历代皇后的寝宫,坤宁宫啊! 果然名不虚传。 比宁雨菡那个贱人的永安宫,还要富丽堂皇! 不过一瞬,宁雨凤便自觉堪破了其中的关键,禁不住一撇嘴: 也是! 任凭宁雨菡那贱人再如何风光,也不过是个妃妾,哪里能越得过皇后娘娘去? 嘁——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凤越发控制不住,四处张望起来。 前方不远处的翡翠和何氏,皆将宁雨凤踏入坤宁宫之后的情状,给瞧得分明,见得她这一副犹如牛姥姥进大观园,瞧什么都稀罕、什么都稀奇的模样,皆禁不住暗自撇嘴: 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等眼皮子浅的货色,就算是得了陛下的宠,也绝不可能给皇后娘娘造成威胁的。 对此,何氏十分自信且放心。 翡翠则是以眼神询问何氏: 夫人,这便是那位的嫡妹? 在见得何氏不着痕迹的微一颔首时,翡翠的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嘁,寒门小户之女,就是寒门小户之女,忒没见识! 看起来,也是个没脑子、好拿捏的主儿。 如此,倒正合适给他们娘娘做个马前卒呐。 翡翠和何氏彼此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笑,这便一前一后进了坤宁宫正殿。 而宁雨凤见状,则是颠颠儿的跟上。 才一进得正殿,便见谢皇后正端坐在凤座之上。 今日的谢皇后,俨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一头青丝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挽了个繁复雍容的朝天髻,上戴赤金镶宝九尾凤冠,身着大红绣金丝凤穿牡丹图案宫装。 这一切,都是皇后才能够享用之物。 无论是头饰,还是衣物,都无一是在彰显她这个正宫皇后的威仪。 而谢皇后之所以如此,自然是要给这个想要入宫的小宁氏,一个下马威。 她要叫这女子知道,她才是正宫皇后、后宫之主,其他任何人,充其量、顶破天,都不过是个妃妾,不足、也不配和她这个皇后抗衡。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哼! 第281章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乍一见得端坐于凤座之上,一派高高在上、母仪天下模样的谢皇后,英国公夫人何氏的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不愧是她悉心教导出来的亲生女儿。 拥有这个皇后女儿,何氏既骄傲又得意。 夫君不过庸碌之辈,几个儿子也不拔尖。 叱咤风云的公爹——老英国公,又骤然离世。 如今,他们英国公府上满门的荣光,可不就指着自家这个皇后女儿来延续么? 心中如此想着,何氏便是屈膝一福,口中恭声道: “见过娘娘!” 礼不可废。 对方是自己亲生女儿,更是一国之母。 先君后臣。 君臣之礼,还是要守的。 何况,何氏也与谢皇后一样,存了给小宁氏一个下马威的心思。 是以,她自己更是要摆足了姿态。 “免礼!” 安坐在凤座之上的谢皇后闻言,摆了摆手道。 说着,又冲着刚回到她身边侍立的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见状当即会意,立时疾走几步来到何氏面前,一把将何氏扶起: “国公夫人快快请起!” 见状,端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又再一摆手: “赐座!” 言毕,便有宫人搬了张绣墩出来,往下手位一放,旋即,冲着何氏一福,又比了个“请”的手势: “国公夫人,请坐!” 见状,何氏自是笑着谢恩,这才堪堪在那绣墩上落座。 末了,她才似想起什么来,冲着一路跟在她身后的宁雨凤一指,笑道: “皇后娘娘,那孩子我今日也一并带过来了。您且瞧瞧!” 说着,何氏又转目望向呆愣愣杵在那里不吭声、也不向谢皇后行礼的宁雨凤,面容一肃,斥道: “还杵在那里做甚?还不赶紧拜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宁雨凤是被这坤宁宫正殿中的富丽堂皇、奢华富贵,以及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那一派雍容华贵、又高高在上的模样,给唬住了。 一时间,不由有些怔愣。 被何氏这般一斥,原本正处在怔愣之中的宁雨凤,立时回神。 按捺下心中对何氏如此斥她的不满,宁雨凤恭恭敬敬的冲着端坐在凤座之上的谢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民女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索性,之前,碧桃和小喜子教授的那些规矩礼数,宁雨凤都还没忘。 是以,行起礼来,也算有模有样。 看着,还像那么一回事儿。 高坐在凤座之上的谢皇后,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匍匐于地的宁雨凤,眸中闪过一抹得意与一丝满意: 不过,谢皇后却并未曾立时叫起,而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国母款儿,淡淡道: “听说,你是简淑妃的嫡妹?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既打着叫此女进宫来,与宁氏姐妹相争,分去宁氏的帝宠的主意儿,谢皇后自然要瞧瞧这小宁氏的皮相的。 若是那貌丑无盐女,此时自然便就此作罢。 这后宫美女如云,陛下可没有那个癖好,放着好好的美人儿不宠,去宠一个无盐女的。 “是!” 闻得谢皇后的话,匍匐于地的宁雨凤,这才恭声应是,依言把头抬起, 见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居高临下的望向自己,宁雨凤不由冲着谢皇后展颜一笑,露出一抹极尽讨好、甚至,还有些谄媚的笑容: 这位可是皇后娘娘! 她必须要讨好巴结的人。 她能不能进宫,为妃为嫔,就全在皇后娘娘一句话了! 不得不说,宁雨凤与宁耀祖真乃一母同胞,皆深得宁东山、谢氏夫妻欺下媚上的精髓。 若是有心想要讨好何人,笑起来也是如出一辙的谄媚。 谢皇后见状,则是眸光一闪,不过略略打量了跪在下首的宁雨凤一眼,便径直移开了目光,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优雅的轻抿了一口,垂下头去的眸子掩饰住了此刻她心中的情绪: 啧,这小宁氏长得倒还成。 虽并没有宁氏那般颜色韵致。 却到底与宁氏乃是一家子姐妹,眉眼五官倒是有几分相似。 胜在比之宁氏,这小宁氏更年轻,且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这对于男人,应是别样的吸引。 想她父兄,便很是喜好这一口。 越雏越嫩越好。 陛下也是男人,想来,口味应和她父兄差不离。 说不得,这小宁氏一旦进了宫,还真就能夺了陛下的宠爱,分了宁氏的宠,甚至,让宁氏彻底失宠了呢。 思及此,谢皇后眸中染上一抹笑意。 脑海中又浮现起刚刚这小宁氏,冲着她展露出的极尽讨好,甚至,满脸谄媚的笑容,谢皇后唇角微翘,眸中的笑意愈浓: 观这小宁氏的言行做派,应是个眼皮子极浅之人。 说好听点,就是头脑简单;说得直白点,便是愚蠢。 这等尚算年轻美貌,却又愚蠢之人,才是一把最好用的刀呢。 心思暗忖间,谢皇后便已暗自打定了主意: 行吧! 这小宁氏若能真心归顺于她,为她所用,她也不介意收下她这条狗! 思及此,谢皇后这才满意一笑,却依旧自顾自喝着手中茶水,依旧并未曾叫跪着的宁雨凤起身,而是又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问道: “你名唤什么?” 眼瞅着谢皇后这幅高高在上、倨傲得不得了的模样与态度,宁雨凤不由心中暗恨,禁不住暗自磨牙: 皇后了不起啊? 你个老女人拽什么拽? 居然这般对待本小姐! 给本小姐等着! 待到本小姐进了宫,得了陛下的宠爱,做了宠妃,先收拾了宁雨菡那庶出的贱人,再来收拾你这个黄脸婆、老女人! 叫你不拿正眼瞧本小姐! 叫你丫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哼,谢皇后,你个老女人、黄脸婆,你给本小姐等着瞧! 宁雨凤于心中暗自发狠,面上却仍是笑得一脸讨好。 闻得谢皇后的话,她当即舔着脸谄笑着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名叫雨凤,宁雨凤。” 然而,她这边厢,却是注定是拿热脸去贴那冷屁股了。 闻言,高坐于凤座之上的谢皇后的面色,霎时间便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第282章 呵,好一只凤凰! “民女名叫雨凤——宁雨凤。” 被谢皇后追问得有些莫名,宁雨凤再次开口道。 似怕谢皇后听不明白一般,想了想,宁雨凤又道: “宁是安宁的宁,雨是烟雨的雨,凤是凤凰的凤!宁——雨——凤——” 皇后这老女人听不懂人话么? 干嘛这样盯着她? 她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啊。 还叫她怎么说? 这老女人不会还听不懂吧? 宁雨凤垂下头去,于心中暗自吐槽。 然而,她却未曾瞧见,乍一闻得她的话之后,谢皇后瞬间黑沉下去的脸色。 尤其是,她说她的那个名字里头的那个“凤”字,乃是凤凰的凤。 谢皇后的脸色,便是顷刻间黑沉如锅底。 不过,宁雨凤虽是个傻的,却也不代表在场之人都是傻子。 这不,谢皇后的异样,俱都被坐在一旁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看在眼中,见状,何氏当即道: “娘娘,宁四姑娘难得进宫,不若便叫宫人领着宁四姑娘出去逛逛吧。也好让她领略一下天下的气派,好好长一长见识!” 话是这般说,实则,何氏这便是要支开宁雨凤,和谢皇后母女二人关起门来密语了。 反正,这人见也见了,这会儿打发了也成。 何必叫这小宁氏在这里杵着。 倒是妨碍她们娘儿俩说体己话。 乍一闻得何氏的话,宁雨凤便是眼神一亮,一脸的雀跃与跃跃欲试。 能在皇宫内逛逛啊,自然是好啊。 她自然是愿意的! 她也想好好感受一下,这天家的气派和荣华呢。 谢皇后闻言,则是皱了皱眉,面色依旧颇为不虞。 不过,既然自己母亲都这般开口了,她自是不会拂了何氏的面子,遂也一点头,冲着侍立在一旁的珊瑚摆了摆手: “你且带着这小宁氏出去逛逛吧。不要跑得太远。就去御花园转转便好。” 御花园倒是离坤宁宫并不算远。 也算是在谢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想来,应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谢皇后心道。 “是!娘娘。” 珊瑚得了令,当即恭声应是。 这便就领着一脸兴高采烈模样的宁雨凤一起出了正殿。 待到她们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谢皇后又是面色一沉,一脸不喜的瞥向坐于下首位的何氏: “娘,您听到那个小宁氏叫什么了么?” 谢皇后兀自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学着宁雨凤适才的腔调语气,阴阳怪气的道: “她叫宁雨凤——凤凰的凤!” 言罢,不待何氏作何反应,谢皇后便是猛的一拍一旁的小几: “呵,好一只“凤凰”!” 这世上除了她这个皇后,何人敢称凤凰? 对于宁雨凤这个名儿,谢皇后感到十分不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一片冷意: “宁家人既给她取了这么一个有大志向、大造化的名儿,这小宁氏又张口就是一句凤凰,只怕也是所图不小啊!” 见谢皇后一脸阴沉,何氏赶忙自绣墩上站起身来,几步来到凤座之前,一边轻拍着谢皇后的背脊,替她顺气,一边好言相劝道: “一点子不打紧的小事儿,娘娘何须如此生气?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可不值当。娘娘您可是天生凤命、金贵之身,那小宁氏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哪里值得娘娘您和她如此置气?” 一番话说得谢皇后心中极其熨帖,原本不顺的气儿,也顷刻间顺了不少。 见谢皇后俨然已经没那般不虞了,何氏不由一笑,又道: “这小宁氏和宁家有所图,又有什么不好呢?所谓无欲则刚,咱们啊,还就怕她没所图呢。如此,那才叫真真是难搞!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闻言,谢皇后的眉头便是一拧。 拧眉思索了一瞬,她也禁不住直点头: “嗯,母亲说的是!” 确实就是这个理儿。 可是…… 谢皇后依旧蹙眉,将心中的疑虑,宣之于口: “这小宁氏,俨然也是个有野心的。女儿就怕,这是引狼入室啊。” 她是打着让小宁氏进宫来,与宁氏姐妹相争,把这个小宁氏当刀使,借以打击宁氏那贱人的主意儿。 可,谢皇后却也不想被小宁氏这把“刀”给反噬,除去宁氏不成,反还倒引狼入室啊。 这起子傻事,她可不干! 而何氏闻言,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屑一笑: “嗤,就她?她算哪门子“狼”?还引狼入室?娘娘,您还没有看出来,这小宁氏就是个蠢货么?什么狼啊?这小宁氏至多只能算是头猪,还是头蠢钝无比的蠢猪! 放心!这把刀、这个马前卒,娘娘您只管安心用着就是。她是不可能翻得起什么大浪,也断不会对皇后娘娘您造成任何威胁!” 何氏眸中染满算计,一脸笃定的抬手轻拍了拍谢皇后的手背,道。 闻言,谢皇后依旧皱眉望向自己这个亲娘,面上颇有些莫名与不甚赞同。 她搞不懂,娘为何如此自信,怎么就敢如此断言。 迎上谢皇后犹自不怎么相信的目光,何氏又是一勾唇,眼中的算计意味愈浓。 她忽的凑到谢皇后耳畔,悄声道: “那小宁氏,早已被为娘给下了绝育药。如此,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她既然要送人进宫,自然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绝不可能让旁人拥有能够威胁到自家皇后女儿的可能。 之前,她便借着宁谢氏频繁带着宁雨凤登他们英国公府的机会,暗地里在给宁雨凤的茶水中做了手脚,用的就是那屡试不爽、万试万灵的绝育药。 并且,为防有如宫中简淑妃那样的万一,得手之后,何氏还借故让身边颇通医术的婆子,暗地里切过宁雨凤的脉象。 那婆子可是再三同她保证,十分确定这小宁氏确实已经绝育了的。 如此,便是万无一失。 且让这小宁氏,好好的做皇后娘娘的刀便好! “娘,你……” 乍一闻得何氏的话,谢皇后心下愕然,旋即,面上便是一喜,禁不住笑道: “到底是娘想得周到!” 既然小宁氏都已经绝育了,那她也便放心了。 不能生育的女人,就算入得宫中,获得帝宠,那也是翻不起什么浪的! 哼。 闻言,何氏也是一笑: “娘娘自可高枕无忧。一切照计划行事!” 旋即,谢皇后和何氏母女二人彼此相视一笑,皆都是一副成竹在胸,又好不得意的模样。 谢皇后眼中,更是掠过一抹厉色: 哼,宁氏,你个贱人! 这一次,本宫若是弄不倒你,本宫就不姓谢! 第283章 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无独有偶。 今早送走前去上朝的昭文帝之后,宁雨菡与往常一般,用过早膳之后,便径直去到明珠和曦儿所居住的耳房,去看两个小家伙。 才一进耳房,两个小家伙便好似感应到了娘亲的到来一般,挥着小手手、瞪着小肉腿,兀自咿咿呀呀,似是在欢迎宁雨菡这个亲娘的到来。 在说—— 娘亲早安吖~! 娘亲,想我们了没? 明珠和曦儿想您了呐~ 宁雨菡被两个小婴儿这般可爱模样,萌得不行,一颗慈母心瞬间爆棚。 疾步走上前去,抱起明珠和曦儿便是挨个吧唧了一口。 旋即,便是抱着两个小宝贝,不肯撒手了。 不过,两个小宝宝都还太小,到底精力不济。 很快,他们便打开了小哈欠。 宁雨菡见状,自是嘱咐乳母和嬷嬷们好生照看两个小家伙,旋即,蹑手蹑脚的出了耳房。 这么一来,宁雨菡便又闲了下来。 索性闲来无事,瞅了眼外间的天气,碧桃不由得提议道: “娘娘,今日风和日丽,天气甚好,不如咱们去御花园转转吧。春暖花开,御花园的花儿,这会儿可开得正好呐。娘娘正好过去赏赏。” 谁知,宁雨菡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还是算了!” 御花园虽好,花儿也好,然而,御花园人来人往,到底人多眼杂,去的人又多。 这人一多,往往是非就多。 宁雨菡可不想去蹚这趟子浑水。 她还是在永安宫中猫着就好。 不过…… “今日,耀仁可是休沐在家?” 自封妃大典之后的第二日,宁耀仁便正式去到位于京郊的白鹭书院读书。 一晃已过数月。 宁雨菡推算了一下,好似今日便是宁耀仁的休沐日了。 念及这个二弟,她便又忆起了宁耀仁之前对她说过的大姐——宁雨薇。 忆及宁耀仁当日之托,宁雨菡心念一转,便是冲着初夏招了招手: “叫人去请了耀仁过来,顺带着再去一趟宁宅,将本宫的大姐也一并请过来吧。” 初夏虽不解其意,却也当即恭声应是,自去遣人出宫,兵分两路,一路去往京郊白鹭书院,一路去往宁宅,奉命将宁耀仁和宁雨薇分别接入宫中。 宁家小宅 某间偏僻而又狭窄的小屋。 这里,乃是宁雨薇的房间。 宁雨薇原本正在小屋内长吁短叹,暗自伤怀。 便听得屋外的几个小丫头,正在那里叽叽喳喳: “诶,我说,你们可听说了么?咱们家四小姐,得了英国公夫人的青睐,今日一早,英国公夫人还要接了四小姐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呢。” 有小丫头故作神秘的道。 另一个小丫头则是嗤之以鼻: “这事还用你说?大家伙儿一早就全都知晓了,好吧?” 又一个小丫头则是神秘一笑: “你们大概还不晓得吧?夫人有意送四小姐入宫,这次四小姐去拜见皇后娘娘,这入宫的事儿,应是八成有门儿了。咱们家可是要再出一位娘娘了呐!” 闻言,小丫头们皆是一派与有荣焉。 其中一个小丫头,更是兴奋的高声道: “那是!咱们四小姐到底是嫡女,从咱家夫人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到底和旁的人是不同的!可不就是个有福气的。” 这小丫头的声音,十分耳熟,屋内的宁雨薇只听了一耳朵,便立时认出来—— 此人应是四妹宁雨凤房里的丫头,采云。 而随着采云此言一出,立时迎来了一众丫鬟的集体附和: “就是!就是!四小姐就是有福气啊!” “到底是嫡女,其他庶出的小姐怎么能比?” …… 其中一个丫头,更是一指宁雨薇的屋子,一脸不屑: “瞧瞧咱们家四小姐,再瞧瞧这位!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采云,你就好了!有幸伺候四小姐,不像我,怎的就被分来伺候这么一位没指望的。呸,忒晦气!” 一边说着,那丫头还朝着宁雨薇的屋子这边啐了一口,面上俱都是埋怨与鄙夷。 一副恼恨急了宁雨薇这个没前程的,连累了她的前程的模样。 屋内的宁雨薇同样也只听了一嘴,便听出了这丫头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 自然是嫡母指派过来伺候她的丫鬟。 亦是她身边唯一的丫鬟——红儿。 这红儿虽被派人做她的丫鬟,对待她却一向都不甚恭敬。 对此,宁雨薇也只有忍着。 就像如今,她明明在屋内,将红儿的话,给听了个分明,却也不敢出去斥责,闹将开来。 只得暗自抹泪,兀自伤怀。 她一个给老巡抚当过妾,夫主已死,还被夫家扫地出门,净身出户,孀居在娘家,无权无势、无儿无女、又无财的庶女,还不是任凭旁人随意拿捏欺凌? 哪有底气去争辩反抗? 四妹命好,托生在嫡母肚子里,如今又得了英国公夫人的青睐,这都能够入宫拜见皇后娘娘了。 想来,那前程……也是指日可待。 只有她—— 为何就这般命苦呢? 唉。 宁雨薇就这般关起门来暗自垂泪,浑浑噩噩间,却是忽闻一阵脚步声,下一刻,红儿便是推门而入。 只不过,此刻的红儿,俨然已是换了一副面孔,再不是往日一贯的鄙夷不屑,也不似刚刚在屋外和旁人聊天时的怨憎不满,而是满脸堆笑: “大小姐,好消息!有好消息呐!宫里派了人过来,说是简淑妃娘娘要接大小姐您过去永安宫呐!” 宁雨薇闻言不由一怔,转瞬,便是一喜: “红儿,你说真的?三妹……哦,不,简淑妃娘娘真的派人来接我入宫了?” 宁雨薇犹自不太敢相信的道。 心中则是暗道: 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她那个宠妃三妹真的派人来接她入宫了? 不怪宁雨薇这般不敢置信。 实在是,虽然都是一家子姐妹,她却一直与宁雨菡这个三妹素无交集。 之前,也是全家人一起入宫觐见时,她才随宁家众人一起去永安宫拜见了一回,和众人一起见过她那个宠妃三妹一面。 那会儿,都未曾被三妹单独召见过。 甚至,三妹都未曾多瞅她一眼,未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这会儿,她这个宠妃三妹突然间派人来接她进宫。 宁雨薇只觉有些不真实,生怕是自己在做梦,亦或者是自己幻听了。 第284章 三妹真的派人接她入宫了! “大小姐,这当然是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够再真的事!此刻,简淑妃娘娘派来的人,就在咱们府上等着呢。” 不待红儿答话,管家便已在屋外朗声道。 说着,便是一迭声的催促起来: “大小姐,您还是赶紧收拾一下,随来咱们府上的小公公,一起入宫吧。可不能让简淑妃娘娘久等了!” 乍一闻得管家的话,宁雨薇心中便是信了大半。 红儿不靠谱,管家总不可能拿这等事儿开玩笑吧? 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宁雨薇又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嘶,好疼! 她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 三妹真的派人接她入宫了! 宁雨薇心中狂喜,面上也难掩喜色,当即猛点头: “嗯,嗯,管家,麻烦你去同前来接我的小公公美言几句,就说还请他稍等,我收拾一下,这就随他一同入宫。” 言罢,宁雨薇便翻拣出她最好的衣裳首饰,迅速的穿戴好,便径直去了前院,顶着嫡母谢氏不悦的脸色,随着前来接她的小内侍一起出发直奔皇宫而去。 好巧不巧的,宁雨薇在皇宫门口,与多日不见的宁耀仁,撞了个正着。 乍一瞧见宁耀仁的身影,宁雨薇很是惊喜: “二弟,你怎么会在此?莫不是三妹也派人接你入宫了?” 乍一见得宁雨薇这个大姐,宁耀仁眸中闪过讶然,敏锐的自宁雨薇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宁耀仁眸光一闪: 听大姐这话,应是三姐遣人接她过来的。 思及之前他拜托三姐,若是可以,请她对孀居在家、无所依靠的大姐照拂一二的事,宁耀仁心头不由一暖: 想来,三姐是真的有把他之所托放在心上了。 不然,这会儿,也断不会召了大姐进宫。 要知道,往日三姐在家时,和大姐其实也是无甚交集的。 不过,能被三姐召来宫中,对于大姐也是好事。 如此,宁家众人也不敢太过轻视怠慢大姐。 大姐以后在宁家的日子,也能够好过些。 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宁耀仁不由一笑,冲着宁雨薇点了点头: “嗯,大姐,确是简淑妃娘娘派人接我入宫的。大姐也是么?如此,咱们便快些去往永安宫吧。切莫让娘娘久等了!” 在外人面前,宁耀仁还是一贯尊称宁雨菡这个三姐为简淑妃娘娘、亦或者是娘娘。 三姐虽待他好,他却更应恪守本分,切勿忘了分寸。 这会儿,他这般回话,亦是对宁雨薇的一个提醒。 然而,宁雨薇显然未曾体会到面前这个二弟话中深意。 闻言,宁雨薇只是自顾自欢喜点头: “嗯嗯,二弟,咱们走!赶紧去永安宫见三妹去!” 宁耀仁闻言,眉心下意识微蹙。 然而,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便被宁雨薇一迭声催促着,与她一起跟随着来接他们的内侍,一同直奔永安宫。 永安宫中 宁雨菡一边吃茶,一边静待着宁耀仁和宁雨薇的到来。 抬眸瞅了眼不远处桌子上的更漏,估摸了一下时间。 想来这个时辰,前去接二弟耀仁、和大姐宁雨薇的小内侍们,也应该将要把人带进宫了。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 宁雨菡正心下如此暗忖着呢,负责守门的小安子便是从外间快步进来,冲着宁雨菡一揖,恭声禀道: “娘娘,宁二少爷、宁大小姐到了!此刻正在殿外求见呐。”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他们来了?” 旋即,一挥手: “快叫他们进来!” 小安子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退下。 不过一瞬,便领着宁耀仁和宁雨薇款步进入殿内。 “参见简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宁耀仁全程垂着头,目不斜视。 才一进入殿内,纳头便拜,恭恭敬敬的冲着宁雨菡行了个大礼,恭声道。 宁雨薇则是完全不同。 自进得殿中,她便忍不住四处张望,不时向着殿内各处睃上一眼,心中暗自感慨皇宫的繁华,与永安宫中的富贵。 虽然,这已不是她头一次来永安宫了,眼见得殿内这般富丽堂皇,宁雨薇还是不由暗自咋舌,心中更是艳羡不已。 直到闻得宁耀仁的声音,见得宁耀仁已下拜叩首,宁雨薇这才回过神来,学着宁耀仁的模样,径直往地上一跪: “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比之宁耀仁的虔诚与恭敬,宁雨薇这会儿,瞧着便着实有些敷衍与潦草。 宁雨菡一直冷眼旁观,自也将宁雨薇自进殿之后的一切行为举止、神态表情,尽数看在眼中,见状,她只是挑了挑眉。 遂冲着宁耀仁一摆手: “二弟,咱们姐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你且快起身!” 闻言,不待宁耀仁有所反应,宁雨薇表示一喜: 在她看来,这个三妹,这还是顾念手足之情的啊! 而这,自也是宁雨薇所乐见其成的。 于是乎,她不由得点着头笑道: “三妹说的是!一家子骨肉之间,何须多礼?没得太过生分呐。” 说着,她便欲起身。 谁知,宁耀仁则是一脸肃然,闻言,更是正色道: “礼不可废!” 说着,宁耀仁便又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深施一礼,道了句: “谢娘娘!” 这才堪堪站起身来。 见状,宁雨菡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垂下头去,轻抿了一口茶水,借以掩饰眸中满意: 这个二弟啊! 她倒是着实没有看错人。 她这个二弟,倒端的是个知进退、懂分寸之人,断不会因着她对他显得有几分亲厚,便忘了身份,妄自尊大。 对此,宁雨菡很满意。 如此,也不枉她对宁耀仁这个二弟,多照拂几分。 而见宁耀仁如此,宁雨薇则不由得有些讪讪,怯怯的瞅了眼,未曾再言语、又未曾再出言阻止宁耀仁行礼,只是兀自端坐吃茶的宁雨菡,宁雨薇遂又依葫芦画瓢的,又再向着宁雨菡行了个礼,同样口称: “谢娘娘!” 这才跟在宁耀仁身后,起了身。 将她的一切神态举止,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的眸光又是一闪,眉心禁不住一皱: 对于这个大姐,宁雨菡不甚满意。 若不是之前耀仁提过那么一嘴,她今日可不会叫她入宫。 罢了,且再瞧瞧。 帮一帮宁雨薇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不过,若要她帮她,这就还得要看这宁雨薇,究竟值不值得她帮了! 她又不是圣母,可不会什么人都帮! 第285章 三妹,你可真是好命啊! “坐吧!” 见宁耀仁与宁雨薇双双起身,宁雨菡遂一指一旁的椅子道。 说着,又再招呼二人: “且吃些果子。无需如此拘谨。” 宁耀仁闻言,恭声应是。 而宁雨薇则是显得极兴奋、又开心,一迭声的道: “诶,诶。谢谢三妹!” 在她看来,三妹既热情、又随和。 比谢氏这个嫡母、与宁雨凤这个嫡妹,好相处多了。 原本,她心里头还有些忐忑,觉得和这个三妹无甚交集,不知这位宠妃三妹会如何待她。 这会儿,宁雨薇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三妹还是顾念着骨肉亲情的。 君不见,三妹待二弟耀仁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便一直都是极好的么? 思及此,宁雨薇心头又是一松,更是生出了几丝期盼。 若是三妹能够照拂她一二,她往后的日子,也定能好过的多呐。 “大姐,吃果子啊。可是这些,不合你的口味?你想要吃些什么,说出来,我叫他们去拿。” 见宁雨薇一直呆呆怔怔的杵在那里发呆,也不去拿桌上的果子,宁雨菡遂道。 闻言,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的宁雨薇瞬间回神,瞅了眼摆放在精致的水晶盘中的果子,腼腆一笑: “不瞒三妹,我还从未见过这些果子呢。” 侍立在一旁的碧桃,闻言,掩唇一笑: “也不怪宁大小姐未曾见过。这些全部都是贡品呐。寻常人自是难得!” 天知道,碧桃的本意,原本是凑趣一番。 谁曾想,宁雨薇闻言,却是满脸艳羡,十分有感而发的兀自感叹道: “唉,三妹,你可真是好命啊!” 闻言,宁雨菡不由有些莫名,挑眉望向满心满眼皆是艳羡的望着她的宁雨薇: “大姐,你何出此言?” 她不这般问还好,听得她这般相问,宁雨薇的面上,便是愈发的艳羡起来: 这个三妹,难不成,到得现在,还不知晓她究竟有多好命? 真真是命好得叫人艳羡、叫人嫉妒啊! “去岁难得破例一次全国采选,便是恰好被三妹你给赶上了。三妹你一路顺利通过采选,选秀入宫。自入宫后,更是一路顺遂、步步高升,不过短短一年,便晋为了四妃之一的简淑妃娘娘,又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又得帝宠。 如今三妹你是有子有宠、又有地位,乃是名副其实的宠妃。这等际遇,还不是有够好命?这世间,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三妹你这般的好命呐!” 宁雨薇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感慨道。 且不说旁的不相干的女子了。 就连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对宁雨菡这个宠妃三妹羡慕得紧! 不仅是她。 她那个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她们这些庶出的姐姐们放在眼中的嫡妹——宁雨凤,也是一样。 否则,嫡母谢氏也不会那般上赶着巴结英国公府上,和英国公府那边走得那般近了。 她们母女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宁雨薇自然知晓。 别说是她了,就连宁宅的狗都知道,好么? 闻得宁雨薇所言,宁雨菡则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哦?好命?!大姐,你是这般想的?” 自胎穿来到大胤以来,宁雨菡便谨小慎微,步步谋算。 寻求时机摆脱宁家的桎梏,自入得宫中之后,她更是步步为营,从扫清寝宫中腌臜之物、到韬光养晦、借机除去身边刁奴、再到谋算着与昭文帝在桃园“邂逅”、避过皇后等人的算计…… 一桩桩、一件件,她如此一路筹谋着走来,这一切,竟都被她这个大姐,视为“好命”? 呵! 真是好一个好命啊! 她如今的风光与荣华,宁雨薇皆看在眼里,并对此艳羡不已。 却不知,为此,她本人又付出过什么? 她的谋算、她的努力,可不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所谓“好命”,就能概括得了的。 宁雨薇自是不知,对于她的话,宁雨菡内心之中,是有何等的无语,甚至是嗤之以鼻。 似为了验证自己所言,宁雨薇又抬手一指殿内的摆设、与桌上的果子,面上的艳羡,那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现如今,三妹你所用之物,无一不精;所食之物,皆乃我等见都未曾见过的贡品珍馐。锦衣华服、金尊玉贵,这不是好命,又是什么?” 宁雨菡闻言,则只是微微一笑,不予置评,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茶水: “说了这么多,大姐应是渴了吧。且喝些茶,润润喉吧。” 宁雨菡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其意就是不欲再与宁雨薇多言。 宁雨薇不知宁雨菡话中深意,闻言,只一个劲点头: “嗯嗯,好。” 旋即,便拿起桌上茶盏轻抿了一口。 下一刻,宁雨薇便是轻“呀”一声: “呀,这茶真好!我还从未曾喝过这般上等的茶呢。” 闻言,不待宁雨菡开口,侍立在一旁的碧桃又抿唇笑道: “此乃极品雨前龙井,乃是今年新晋的贡茶,统共也没有多少。陛下见咱们娘娘喜欢喝,便将这茶全都赐给了咱们娘娘。” 寻常人家自然是喝不着这茶的。 碧桃之所以会这般说,只是在意指他们娘娘,也是很热情的在招待宁雨薇和宁耀仁的。 果子和茶水无有不精。 可没有怠慢二位。 谁曾想,闻得此言,宁雨薇面上的艳羡之色,却是愈浓: “三妹,你就好命了!贵为简淑妃,陛下还这般宠爱于你。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话到这里,满脸的艳羡,转瞬间又都化作了哀怨,愁容不展、兀自唉声叹气道: “唉,三妹你真真是命好!哪里像我……这般命苦!” 她怎的就没有三妹这般的好运道? 若是当初,她还未被一乘小轿抬入那老巡抚后宅之前,便能有幸遇上这么一场采选。 她是不是也能够如三妹一般,顺利遴选入宫,为妃为嫔,诞下皇嗣,成为宠妃呢? 都是同出一家的姐妹,她们两个还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 怎的这命,就这般天差地别呢? 三妹怎么的就这般好命。 而她—— 怎的就这般命苦呢? 唉。 第286章 做人需自强 闻得宁雨薇的话,宁雨菡正预备去拿茶盏的手上动作一滞,眉心更是一蹙,眸中掠过不耐: “大姐难得进宫,便出去逛逛吧。” 宁雨菡这便是懒得再与宁雨薇废话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的,便是此刻这般情状。 说话间,宁雨菡遂冲着侍立在一旁的碧桃摆了摆手: “碧桃,你带大姐出去逛逛吧。” 说着,又冲着碧桃使了个眼色。 那眼神,分明就是叫碧桃看着宁雨薇点,不要让她在宫中生出什么幺蛾子。 碧桃见状,当即会意,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福身恭声应是。 旋即,又冲着宁雨薇比了个“请”的手势: “宁大小姐,请随奴婢来。奴婢带您去逛逛。” 宁雨薇被宁雨菡这般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一怔,不过,对于宁雨菡叫她出去逛逛的提议,她却也并未曾拒绝。 不仅不拒绝,宁雨薇心中还很是欢喜。 这可是皇宫! 天底下最最富贵、气派之地。 若有机会,她自然也想要在皇宫之中,好好走走逛逛,好好领略一番天家的气派与荣华。 如此,也不枉自己得进皇宫一趟了。 毕竟,她之所以得入皇宫,全凭自己这个宠妃三妹的召见。 今日,她有幸得以入宫,还不知往后,有没有这个机会呐。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薇遂欢欢喜喜的径直站起身来,冲着碧桃笑道: “如此,便有劳姚姑娘了!” 碧桃闻言,则是略一颔首,十分官方的道了声: “不敢当这声有劳!” 这便领着宁雨薇一起出得殿内。 待到二人的背影消失无踪,宁雨菡才轻啜了一口茶水,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这个大姐,本宫往后是不会再见了。二弟,三姐也奉劝你,往后少与她来往的好!” 闻言,一直坐在一旁,敬陪末座中的宁耀仁不由一怔,一脸不明所以: “三姐,你这是……何出此言啊?” 为何不再见大姐? 三姐的意思,是不会帮衬大姐了? 为什么? 大姐是有何不妥么? 迎上宁雨菡莫名的眼神,宁雨菡则是一挑眉,眸中掠过一抹淡淡的讥嘲: “宁雨薇刚刚的言行举止,二弟,你应是也看到了。她除了一口一声的说本宫好命,然后再长吁短叹的说她命苦,还会说什么?” “这……” 宁耀仁闻言,不由皱眉,正想要说些什么,宁雨菡却是抢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 但见宁雨菡那绝美的面容,忽的一肃,目光如水的直直望向宁耀仁,一字一顿的正色道: “做人需得自立自强。老是觉得别人过的好,便是好命;而他自己过得不好,就是命苦,成日里自怨自艾,只会一味羡慕旁人的人,这日子不可能过得好!谁都帮不了。”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宁耀仁摆了摆手: “宁雨薇的事,你往后也不必管了。” 这样的人,不值得帮。 帮了也没用! 她不会去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自然也不想宁耀仁去白费这个劲儿。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宁耀仁便是又一皱眉。 然而,渐渐地,宁耀仁面上的表情,就逐渐转化为若有所思。 待到宁雨菡一时话毕,宁耀仁虽依旧眉头紧拧,却还是依言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三姐说大姐不值得帮。那便不帮好了。我往后也会和大姐少些接触的。” 不得不说,三姐这番话,虽看似冷漠,却是真的很有道理。 大姐之前的言行,确实经不起细思。 他现在回想起,大姐不停在哪里感慨三姐好命,又叹息自己命苦,宁耀仁也只觉得这话很是不妥,甚至是……不适。 或许这一次,他真的是做错了。 他就不该提那么一嘴,叫三姐帮帮大姐的。 三姐说的对! 做人需得自立自强。 整天怨天尤人,羡慕旁人,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人,那日子的确永远不可能过得好! 唉。 希望大姐早晚能够悟出这么一个道理吧。 事实证明,宁雨薇从来就不懂这个道理,并且,她也根本就悟不出来。 自始至终,宁雨薇都未曾想过,宁雨菡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凭着她自己的努力,而是一心深深羡慕着宁雨菡的好命。 这起子想法,在此刻的宁雨薇的心里,更是达到了顶峰。 一路跟随着碧桃,徜徉在宫中,还未曾真正逛遍后宫,宁雨薇便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家的富贵与气派。 “宫里头可真大啊!咱们就这般走着,可不得几天几夜都走不完么?” 宁雨薇目不暇接,由衷的感叹道。 不仅是大,还这般的奢华、这般的富丽堂皇。 一时间,宁雨薇不由有些流连忘返。 “宁大小姐,您累不累?不若咱们去那边歇会儿?” 一直在前方领路的碧桃,并未多言,而是一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处雕梁画栋的凉亭道。 “嗯,好!咱们便去那边歇歇吧。” 宁雨薇虽还有些意犹未尽,闻言,却还是连连点头。 这便随着碧桃一起去到了亭中。 “碧波亭。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望着亭上的鎏金大字,宁雨薇笑道。 这会儿,她正在兴头上,真是瞧什么都有趣,瞧什么都兴味。 只宁雨薇只觉得,这皇宫,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怪道人人都道天家富贵呢。 她算是见识到了。 见宁雨薇依旧一眼不错的四处打量,碧桃瞅了眼亭外,遂道: “宁大小姐,您且在这里歇会儿,瞧一瞧风景。且莫要乱走。奴婢去去就来!” 对此,宁雨薇自没有异议,闻言,想也没想,便是连连点头: “嗯嗯嗯。姚姑娘,你且去吧。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这处风景也很是不错,她自己个呆会儿,欣赏一下此处的风景和繁华,也很是不错呐。 听她这么说,碧桃自是抿嘴一笑,转身离开。 而一时间,亭内,便只余宁雨薇一人。 宁雨薇久久杵立于亭中,欣赏着亭外的风景,看尽皇宫的富丽,她不由又是一叹: “还是三妹好命!能够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享尽富贵与荣华。哪里像我……唉。” 原本,宁雨薇真就只是自怨自艾、有感而发。 谁曾想,她这番长吁短叹刚落,身后,便陡然响起一道女声: “又何须羡慕简淑妃好命呢?宁大小姐,若是你想……你也可以的啊!” 第287章 这个三妹,压根就是没有将她当做姐妹 “谁?” 何人在说话? 乍一闻得这道女声,宁雨薇猛的一惊,思绪从暗自伤怀之中,猛然回神,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望去,却见一名一身藕荷色、上绣百蝶穿花图案宫装的女子,从亭外的一丛花丛内走了出来。 此人圆圆脸,一派娇憨。 见得她望来,更是冲着宁雨薇娇憨一笑,一脸的亲厚。 而显然,刚刚那番话,正是出自此女之口。 “你……你是何人?” 乍一见得来人,宁雨薇不由一惊,瞪大了双眼,下意识道。 才一话毕,宁雨薇便自觉问得有些不妥。 观这女子这般打扮,应是宫中的妃嫔。 她一个民女,哪里好这般问宫中的娘娘? 对于这些娘娘们来说,她才是外人! 宁雨薇有些不安的怯怯垂下头去,正欲开口,为自己的冒失而请罪,谁知,那宫装女子已先行一步开口了: “我姓夏,是为正六品才人。”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夏才人。 闻言,宁雨薇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当即垂着头,冲着夏才人一福: “民女见过夏才人!” 就在宁雨薇屈膝行礼间,夏才人已款步迈入凉亭之中。 见状,忙走过去,一把将宁雨薇拉起: “宁大小姐又何须如此多礼呢?” “礼不可废!” 见状,宁雨薇怯怯道。 对方乃陛下嫔妃,而她不过是一介民女。 她怎么敢不拜?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夏才人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嗔道: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姐姐何必与我提这些个?什么礼不礼、废不废的?啧,没得生分!” 不得不说,夏才人这张看似娇憨天真的圆圆脸,真的十分具有迷惑性,显得她整个人亲和力十足。 令得人莫名的就想要与之亲近。 眼下,宁雨薇也是如此。 她只觉得,眼前这位夏才人,真就是个十分爽利、又娇憨之人,心中莫名的便有了亲近之意。 这种感觉,是在三妹面前都未曾有过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薇怯怯抬眸,冲着夏才人腼腆一笑,道: “才人乃陛下嫔妃,奴家不过一介民女,可是当不起才人您这一声“姐姐”呐。” 言罢,又怯怯的垂下眸去。 见她如此,夏才人又挥了挥帕子,娇憨笑道: “嗨,我不都说了,与姐姐你一见如故了么?姐姐又何须拘泥这些?我啊,就想要和姐姐你说些体己话呐。姐姐,你就别拘着了!莫不是,姐姐嫌我位份低微,才不愿与我亲近? 难不成,姐姐你和简淑妃娘娘姐妹之间,关起门来,还能如此生分?” 不得不说,夏才人是真的很会来事,也很会说话。 一席话,不仅彰显了自己的亲和友善,还于无形之中戳中了宁雨薇的痛处。 闻言得她的前半段话,本就对她心存好感的宁雨薇,对于夏才人的好感,瞬间倍增,禁不住叹道: “才人您真真是个和善人!” 而乍一闻得夏才人说的后半段话,宁雨薇的面上,则是不由得眼神一黯: 经由夏才人这么一提起,她不由想起了,刚刚在永安宫时的情形。 宁雨菡是那般高高在上,全然不似眼前这位夏才人这般可亲,这般与她亲近。 思及此,宁雨薇不由得悠悠一叹: “不怕才人您笑话。我与三妹,实则也并不亲近。她如今又做了陛下宠妃,自然也是高高在上了!我……唉。” 夏才人闻言,却是一脸的不甚赞同,一派娇憨的笑道: “瞧姐姐你说的。简淑妃娘娘再是如何风光、如何得宠,也不会不顾念手足之情的啊?在你这亲姐姐面前,她哪里能摆谱?除非她压根就不顾念姐妹之情,不把你这个亲姐,当亲姐妹看待呐。” 夏才人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一番话便是冲口而出。 闻言,宁雨薇的面色,不由一沉。 而夏才人,则好似未曾瞧见宁雨薇陡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一般,自顾自、小嘴巴巴的说着话。 直到一时言罢,夏才人这才好似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什么,抬手一拍自己的小嘴: “嗨,瞧我!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简淑妃娘娘最是和善、重情意不过了,为此,陛下也常夸简淑妃娘娘呐。娘娘她怎的会不顾念与姐姐你的手足之情呢?” 谁知,她不这般说还好。 乍一听得夏才人这番话,宁雨薇的面色,便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也许,就如才人你说的那般,我三妹……简淑妃娘娘,她压根就未曾把我视为姐妹吧。” 不然,宁雨菡因何如此待她? 面前这位夏才人,不过是和她第一次见面,萍水相逢,人家待她都是这般和善亲切。 而宁雨菡—— 身为与她同父的亲妹妹,又何曾如此待她过? 明明知晓她如今处境艰难,三妹也不说帮扶她一下。 以三妹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荣宠,想要帮她,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不过举手之劳,三妹怎的也不肯相帮? 待她冷漠如斯。 这个三妹,压根就是没有将她当做姐妹啊! 陛下定是被三妹平常的假象,所蒙蔽,才以为三妹她和善、心善。 照宁雨薇看,三妹明明是心冷意冷,叫人心凉! 一时间,宁雨薇对宁雨菡这个宠妃三妹,生出了诸多不满,更是禁不住心生怨念。 而夏才人又是何须人也? 别看她长得一派娇憨模样,实则精明奸猾。 只一眼,便将宁雨薇的哀怨、怨怼,给窥了个正着。 见此情状,夏才人眸光一闪,面上却依旧一派娇憨。 听得宁雨薇的话,夏才人故作吃惊: “这……不会吧?简淑妃娘娘,应是不会这般对姐姐你吧?” 夏才人不这般替宁雨菡“辩解”还好,一听得她这般说,宁雨薇心里头陡然生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只觉得更加愤懑委屈: “她就是!她就是做了陛下宠妃,自觉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就瞧不起、看不上我这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之人。她压根就没把我当她亲姐姐看!” 宁雨薇越想,越觉得,此刻,她就是真相了! 宁雨菡这个宠妃三妹,就是瞧不起她。 她压根没把她当做亲姐姐看待。 也压根没有想过要帮她! 过分! 第288章 何须羡慕?姐姐也可以的啊 “这……” 将宁雨薇这般怨气冲天的话,尽数听在耳中,夏才人眸光一闪,面上却是一副友善模样,一脸的欲言又止。 似是不知该如何劝慰眼前这位新认识的、极其投缘的姐姐才好。 谁知,还不待夏才人说些什么,宁雨薇便是禁不住苦笑: “唉,谁叫我命不好呢?” 说着,宁雨薇又是一叹,眸中满是幽怨与艳羡: “三妹她命真好啊!有幸入得宫中,为妃为嫔,如今,又有子有女,位居高位。她这般的好命,我这个苦命之人,自是不能比的!” 她也只有仰望和羡慕的份儿。 被三妹看不起,那不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么? 不然,她能怎么办? 要怪,也只能怪她命苦。 没有三妹那般的好命、好运道! 闻得她的话,夏才人又是眸光一闪,眼中划过一抹精芒,面上却是言笑晏晏: “姐姐又何须自怨自艾?姐姐也可以的啊。” 被夏才人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怔,宁雨薇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一脸莫名的望向夏才人: “才人,你这是何意?” 这番话,之前,夏才人就说过。 怎的这会儿又提及? 可以? 她究竟可以什么啊? 迎上宁雨薇投注过来的疑惑目光,夏才人则是娇憨一笑,十分“好心”的替她答疑解惑: “我的意思是,姐姐又何须羡慕简淑妃的好命?若是姐姐你也想如简淑妃那般成为陛下宠妃,常伴宫苑,夺得帝宠,自也是可以的啊!” 一番话,可谓石破天惊。 乍一闻得夏才人这番话,宁雨薇便是一怔,倏然瞪大了双眸,一脸震惊,就连声音都不由有些发颤: “才人,你……你这是说什么啊?我……这怎么可能?” 宁雨薇虽然也暗搓搓幻想过,若是她也有幸采选入宫,陪王伴驾、为妃为嫔,该是有多好。 可她一个做过旁人妾室的女子,哪里敢肖想真的能够入宫。 还为妃为嫔,成为宠妃,常伴宫苑,夺得帝宠。 这…… 怎么可能? 虽明知不可能。 然而,夏才人适才的一番话,还是勾起了宁雨薇一直埋在心中的欲念,令得她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希冀。 而宁雨薇,偏偏也不是个能够藏得住心思的人。 心中如此想着,面上便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许希冀。 殊不知,这一切,却被一直暗中观察着她些微表情的夏才人,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夏才人眸光一闪,心知眼前之人已然心动,遂又是娇憨一笑,状似十分好心的替宁雨薇打气: “有什么不可能的?姐姐和简淑妃娘娘乃是一家子的姐妹。又哪里比简淑妃差了?简淑妃娘娘既然能够夺得陛下青睐,姐姐自然也能!到时候,姐姐自也是为妃为嫔、富贵荣华,又何必再去羡慕简淑妃娘娘的好命呢?” 一番话毕,夏才人又不着痕迹的瞥了宁雨菡一眼,见宁雨薇面上又松动了几分,明显颇为意动,夏才人眼珠子一转,复又娇憨一笑,掩唇娇笑着道: “待到姐姐你夺得了帝宠,说不得,简淑妃娘娘到时候,还得看姐姐你的脸色,仰姐姐你的鼻息呐!” 不得不说,夏才人端的是很懂宁雨薇的心思,也实在是极会说话。 一番话,精准的搔到了宁雨薇的痒处。 原本,宁雨薇还只是暗自有几分意动,然而,在听得夏才人这最后一番话之后,宁雨薇却是瞬间眼神一亮,眸中燃起一抹灼灼: “真的么?三妹她……还能有看我脸色,仰我鼻息的一天?才人,你可莫要哄我!” 话虽是这般说,宁雨薇却是犹自目光灼灼的望向夏才人,迫不及待想要听得她的答案: 若是能让给她那个高高在上、又异常好命的宠妃三妹,需得看她的脸色、仰仗她的鼻息,这自是宁雨薇所愿意看到的。 光是想想,宁雨薇便是兴奋不已。 她是如此渴望将宁雨菡这个宠妃三妹踩在脚下。 都是一家子姐妹,还都是爹不亲、娘不疼的庶女。 凭什么宁雨菡就能够这般好命,高高在上、享尽荣华,还能够侍奉那般年轻英俊的帝王。 而她,就要这般命苦,委身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如今,更是无权无势、无财无子、无所依托,活得卑微憋屈得比那地上的杂草还要轻贱。 凭什么! “我自不是在哄姐姐你啊!” 迎上宁雨薇的灼灼目光,感受到她目光之中的迫切与急切,夏才人则是抿唇一笑。 说着,她又是一副“好姐妹”的模样,轻轻牵起了宁雨薇的手,面上一脸真诚,言笑晏晏的道: “我不但不是在哄姐姐你,我还会帮你!若是姐姐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助姐姐你夺得帝宠。” 宁雨薇闻言,倏然抬眸,颇有些不可置信。 似是不相信,天上会陡然间掉下这么大一块馅饼,她还能够遇到这样的好事: “你……真的可以么?才人,你……为何要帮我?” 宁雨薇怯怯的道。 眸中却是饱含希冀,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直直瞅着夏才人。 事实上,对于夏才人的话,宁雨薇颇为意动。 她的确想要夺得帝宠,想要做宠妃,想要拥有荣华富贵。 怎奈身份低微,无法成事。 若眼前这位夏才人肯帮她,那自然是好。 宁雨薇自也是千肯万肯的。 只是…… 夏才人又为何要帮她? 她们俩,也不过萍水相逢。 这还是平生头一次见面呐。 “我不是说了么?我一见着姐姐你,便只觉得投缘呐。既如此,我自然想叫姐姐如愿!” 夏才人面色不改,依旧笑得一脸娇憨。 话到这里,忽然话头一顿,面上染上些许黯然: “不瞒姐姐,我这一向也不得陛下宠爱。姐姐日后,若是得了陛下的宠,可定要记得多提携妹妹几分啊。如此,妹妹便也自是感激不尽了!” 夏才人一番话半真半假,却是极易令得人信服。 这不,闻得她这番话,宁雨薇便是当即信以为真: 原来,这夏才人是眼见得她自己个不得陛下欢心,便想要找一个与之亲厚之人去争宠。 若是对方夺得帝宠,与她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而自己,显然便是被夏才人给挑中了! 第289章 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宁雨薇心中如是暗忖,自觉真相了的她,便也旋即放下心来,全然笃信了夏才人的话。 “才人妹妹且放心!若你能助我夺得帝宠,让我能陪王伴驾、常伴宫苑,我自不会薄待于你!咱们姐妹一起长长久久的享尽这宫中的荣华富贵才好呐!” 宁雨薇怯怯抬眸,回以夏才人一计饱含感激与信任的微笑,正色道。 闻言,夏才人则似十分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诶,我信姐姐!如此,妹妹我便坐等姐姐你得获帝宠,同妹妹一起常伴宫苑了!哈哈。” 闻得夏才人这一番话,宁雨薇不由俏脸微红,羞涩的低垂下头去。 她却未曾窥见,就在她垂下头去的瞬间,夏才人原本一张娇憨可爱的圆圆脸上,霎时掠过的一抹得逞的笑。 邓贤妃命她接近宁家姐妹。 夏才人便一直于暗自寻找时机。 而今,总算是被她给逮着了。 令她意外的是,简淑妃的那个嫡妹,居然是去拜见了皇后,这会儿,身边更是一直跟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珊瑚。 如此,她便不好跑过去,和那宁雨凤接触了。 不过,接触到这个宁雨薇,也是一样。 真没想到,简淑妃那般精明一个人,眼前她这个庶姐,却是个蠢的。 蠢点也极好! 如此,才正好为她和邓贤妃所用呐。 * 与此同时 永安宫 宁耀仁不过又再略坐了一会儿,便径直起身告辞: “三姐,你且保重!我这便回白鹭书院去了。” 往后,他自当留在书院,专心读书,至于宁家的人和事,宁耀仁是不打算再管了。 宁雨菡自也听出了宁耀仁的话中之意,闻言,她并未反对,而是点了点头: “嗯,好。我叫小内侍送你回去。耀仁,你且专心学业,旁的事情,你便不要管了。本宫自会处理!” 宁耀仁闻言,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冲着宁雨菡一揖: “是!小弟知道了。愚弟自会专心好好读书,必不会让三姐失望!” 姐弟二人就此告别,宁耀仁则是在小安子的引领之下,大步向着殿外而去。 宁耀仁前脚刚走,银屏便自外间疾步而来,径直来到宁雨菡身侧,低声禀道: “娘娘,英国公夫人何氏今日进宫拜见皇后来了。” 闻言,宁雨菡颇有些莫名的瞥了银屏一眼: “这有何稀奇的?何氏不是常来宫中探望皇后么?” 何氏乃谢皇后生母。 自从谢皇后身体不好之后,何氏便没少进宫探望谢皇后。 宁雨菡有些不明白,银屏怎的会颠颠儿跑过来向她禀报此事。 何氏进宫探望谢皇后,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迎上宁雨菡莫名的目光,银屏又是一欠身,恭声道: “英国公夫人进宫探望皇后娘娘,自是不稀奇,不过,此番英国公夫人却并不是独自一人入宫的,她还带了个人入宫,一同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娘娘,您可知这英国公夫人带过来拜见皇后的人,是谁?” 闻言,宁雨菡又是一挑眉: “是何人?” 宁雨菡觉得,银屏接下来的话,才应该是关键。 “此人乃是宁四小姐。” 银屏垂眸恭声道。 闻言,宁雨菡却有些不明所以,似是还未曾反应过来: “宁四小姐?这又是谁?” 闻言,银屏飞速抬眸瞅了宁雨菡一眼,见他们娘娘一脸茫然,显然还未曾联想到,她口中的这个“宁四小姐”究竟是谁。 遂,又再次恭声禀道: “宁四小姐,便是娘娘您的嫡妹——宁雨凤。” 宁雨菡:“……?!!” 宁雨菡眸中飞速掠过一丝讶然,复而又是一挑眉: “宁雨凤?她怎么来了?她是被何氏领着一起入宫的?还带着她一起去坤宁宫,拜见了皇后?” 银屏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是!确是如此。宁四小姐确是英国公夫人何氏,将其带进宫的。她们一入宫,便直奔坤宁宫,去拜见了皇后娘娘。随后,皇后娘娘又直说天气好,遣了贴身大宫女珊瑚,带着宁四小姐在宫里头逛呐。 这会儿,宁四小姐正由珊瑚陪着,在御花园那边逛得起劲呢。” 闻言,正垂首啜饮着茶水的宁雨菡,微一掀眼皮: “哦?看来,咱们的皇后娘娘待宁雨凤,还真是亲厚有嘉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的这个嫡妹,和皇后娘娘一见如故,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呢。” 银屏闻言,自也是掩唇一笑,附和着点头: “可不是么?” 只是…… 笑过之后,银屏又禁不住皱眉,面上浮起一抹担忧: “娘娘,皇后娘娘这会子,也不知是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可断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便是银屏特特来禀此消息的原因。 谁知道,皇后娘娘这次又是在憋着什么坏水呢? 还有…… “也不知道宁四小姐,怎的会和英国公府上有所交集。还被英国公夫人带入宫中,拜见皇后娘娘。” 对此,银屏心中很是犯嘀咕。 她觉得,此事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隐约间,银屏更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闻言,宁雨菡则是一挑眉,一脸的若有所思,正当她兀自沉吟不语之际,碧桃也自外间一路快步而来: “娘娘,奴婢有事要禀。” 碧桃径直来到宁雨菡身侧,脆生生开口道。 闻言,宁雨菡自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眸睨向碧桃: “你怎的跑回来了?本宫不是叫你领着大姐去逛逛么?” 碧桃闻言,却是急道: “奴婢所要禀报之事,便是与宁大小姐有关!” 说着,碧桃不由得皱起了皱眉,低声道: “娘娘,适才奴婢带着宁大小姐到外边逛了逛,奴婢不过借故离开了一会儿,便瞧见夏才人凑了上去,一直在和宁大小姐密语呢。” 宁雨菡闻言,美眸便是一闪,不由得一挑眉: “哦?夏才人竟然找上大姐,还同她密语?” 闻言,碧桃则是猛点头: “此事千真万确!奴婢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奴婢远远瞧着,宁大小姐和夏才人,可谓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副很是投契的模样。也不知道,她们究竟都是在聊些什么。” 第290章 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闻得碧桃的话,再结合银屏刚才所禀,宁雨菡眸中闪过一抹玩味,禁不住微一勾唇,冷笑一声: “呵,事情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宁雨凤应是搭上皇后的线了。 而她那好大姐——宁雨薇,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啊,便就和夏才人一拍即合,俨然便就是要沆瀣一气了。 “宁雨凤、宁雨薇,你们可真是本宫的“好姐妹”啊。” “娘娘——” 见宁雨菡如此,银屏和碧桃皆是一怔,心头俱都是一凛。 二人异口同声,齐齐唤了一声。 宁雨菡却是微笑着冲着她们摆了摆手,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派人将宁雨凤、宁雨薇、以及宁家众人,都给本宫盯紧了。本宫倒要瞧瞧,他们究竟要闹什么幺蛾子!” 闻言,银屏和碧桃俱都是面容一肃,齐齐恭声应是: “是!娘娘。” “娘娘放心,奴婢等会盯紧宁家众人。必不会有失!” * 稍晚时候 崇德宫 夏才人名为过来品茗,实则,是来向邓贤妃汇报: “娘娘,今日,宁家姐妹恰好入宫。嫔妾已接近了简淑妃的大姐——宁雨薇,并已成功说动了这蠢妇。这宁雨薇如今已能为咱们所用。” 端坐在邓贤妃下首的一张绣墩上,夏才人垂首恭声道。 说着,她话头一顿,继而道: “不过,简淑妃那嫡妹……她是随英国公夫人一起入宫的,一进宫,便直接去往坤宁宫拜见了皇后娘娘。后又被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珊瑚,领着在御花园中逛,嫔妾遂也不好接近。” 一边说着,夏才人又抬眸飞速睃了一眼邓贤妃,又道: “娘娘,嫔妾会再寻机会,去与这宁雨凤接洽。” 闻言,邓贤妃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她既已去拜见了皇后,便不必拉她过来了。” 说话间,邓贤妃端起才刚沏好的新茶,轻抿了一口,兀自勾唇一笑: “看来,眼见得宁氏如此隆宠,咱们那位皇后娘娘,也是坐不住了呐。这小宁氏既是投了谢皇后,那也便罢了。索性,咱们这边也不是无人可用。宁氏那大姐,咱们也是可以好生的利用一二的。若用的好……哼!” 邓贤妃兀自冷哼一声,眸中划过一抹饱含算计的笑。 * 与此同时 坤宁宫内 谢皇后与何氏母女二人,此时又是另一番谋算。 “如今主意既定,娘娘,你打算何时叫那小宁氏入宫?” 何氏一派闲适语气,轻飘飘的道。 谈论起这事儿来,就好似在讨论今儿个的天气真好一般。 在她看来,皇后乃六宫之主,一国之母,由她开口,召一女子入宫,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便好比她这个公侯夫人,当家主母,张口要给侯爷纳一个美姬,一样的简单嘛。 还不就是自家皇后女儿一句话的事儿。 殊不知,闻言,谢皇后却是面色一僵,面上飞速掠过一抹不自然: “这个……再说吧。本宫需得问一问陛下之意,才好办事呐。” 她虽贵为六宫之主,然而,掌握着阖宫无上权力的,其实一直是陛下。 她这个皇后,也不能为所欲为。 照理来说,召个女子入宫侍奉,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皇后却还是依旧需先禀报昭文帝。 不然,陛下若事后得知,说不得还会恼了她! 何氏闻言,却是一脸不以为意: “娘娘,你就是忒小心!” 说着,何氏又笑着一摆手: “成吧。娘娘便去问问陛下吧。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儿。娘娘如此贤惠,要从宫外召新人侍奉陛下,陛下哪里会不同意啊?” 在何氏看来,男人就和那猫儿似的,就没有不贪腥的。 她若是主动提出,要给皇后娘娘的爹——她家国公爷添个美姬入府侍奉,国公爷自也是千肯万肯,直接笑纳的。 陛下虽乃万乘之君,却也是男人。 男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儿。 皇后若向陛下开口,陛下自不会不应。 说不得,还会赞皇后娘娘贤惠呐。 闻得何氏的话,谢皇后只是一笑。 之前,她也一直都是这般觉得的。 只是…… 上一次,她挑选了诸多美婢,想要让她们伺候陛下,借机分一分宁氏的宠,却遭到了陛下的斥责。 陛下更是不留情面的直接拂袖而去。 因此,谢皇后的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有底。 心中一边如此暗忖着,谢皇后又再与何氏说了些体己话,而后,珊瑚带着宁雨凤回到了坤宁宫,何氏便带着宁雨凤告辞离开。 “陛下这会儿身在何处?” 前脚才刚一送走何氏,谢皇后便转而询问道。 闻言,翡翠忙禀道: “娘娘,这会儿,陛下还在勤政殿呢。” 身为谢皇后的心腹,翡翠也是谢皇后的耳报神,负责打听宫中一切动向。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昭文帝的行踪。 虽然窥视帝踪,乃是犯了大忌。 然而,对此,阖宫上下却是心照不宣。 试问,这满宫嫔妃,又有哪一个不是暗地里关注着陛下行踪、乃至昭文帝的一举一动的? 谢皇后闻言,微一颔首,沉声吩咐道: “去备些点心装好,本宫要去一趟勤政殿。” 闻言,翡翠自是恭声应诺。 不过一会儿,谢皇后便带着食盒,直接摆驾勤政殿。 * 勤政殿门口 李元珩正在专心致志批改着奏折,一名小内侍忽而步入殿内,与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低声耳语了几句,方进忠闻言,则是皱了皱眉,复又摆了摆手,示意小内侍退下。 “进忠,可是有事?” 见得方进忠一脸的欲言又止,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一边手上未顿,依旧笔走龙蛇般批阅着奏折,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道。 “禀陛下,皇后娘娘正在殿外求见。” 刚刚小内侍前来殿中,便是过来通禀此事的。 对于谢皇后的突然到访,方进忠心中甚为纳罕。 眼见得陛下此时正忙,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禀。 不过,既然陛下已然问起,方进忠自也不敢欺瞒,还是少不得要实话实说的。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眸中掠过一抹意外: “哦?皇后?她来做甚?” 显然,对于谢皇后突然到访勤政殿,皇帝陛下本人也是颇感意外。 毕竟,这些年来,皇后到访勤政殿的次数,那可是屈指可数的。 第291章 这不寻常 “陛下,之前,英国公夫人前来拜见过皇后娘娘。” 听得昭文帝如此问,方进忠再次垂首恭声道。 坐在御案前的李元珩一挑眉,正想说,英国公夫人前去拜见皇后,这不是很正常么? 这等事儿,方进忠这老货也值得特特来与他说。 谁知,他这边厢还未曾开口呢,方进忠便又恭声禀道: “陛下,英国公夫人她不是一个人入宫拜见的。她还带了一个人,前来拜见皇后。此人便是简淑妃的嫡妹——宁四小姐宁雨凤。” 之前,他手底下的人,便已过来禀报过此事。 方进忠原打算待到陛下忙完,再行禀报。 谁曾想,皇后娘娘却是突然到访。 陛下既问起,方进忠少不得要据实以告,将这一切禀于陛下知晓。 闻言,李元珩便是禁不住一蹙眉: “竟有此事?” 英国公夫人何氏,竟带了雨菡的嫡妹,前去皇后那边拜见? 她们是想干嘛? “英国公夫人怎么会和这个小宁氏有交集?她带着这个小宁氏入宫拜见皇后,是要做甚?” 李元珩皱眉道。 闻言,方进忠则是冲着他一揖: “禀陛下,据悉,宁谢氏——也就是简淑妃娘娘的嫡母,乃是英国公府上出了五福的旁支,早先,宁谢氏曾去往英国公府上拜访,受到了英国公夫人的亲自接待。随后,双方便是时有来往。今日,英国公府上更是派了一乘小轿,去宁宅接了这位宁四小姐,过去英国公府,随着英国公夫人一起进了宫。 才一进宫,便直奔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去了。” 方进忠作为李元珩的心腹,更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一直替皇帝陛下盯着各方动向。 更何况,之前李元珩便下令,叫他多盯着些皇后那边。 对于皇后母家英国公府上那边,方进忠一早便叫手底下人盯着呢。 何氏和宁谢氏的这点子动静,方进忠自也是门儿清。 这会儿,陛下既这般问,他自少不得替李元珩答疑解惑。 听得这起子来龙去脉,李元珩却是一挑眉,轻“哦”了一声: “哦?朕倒没想到,这宁谢氏和皇后母家,竟是这般七拐八弯的亲戚。” 似想起什么,李元珩的眸中又掠过一抹玩味,禁不住冷哼一声: “更令朕意外的是,英国公夫人何时转了性了?居然对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八路穷亲戚,如此待见与礼遇。哼。” 旁人不知晓,他还能不知道,英国公府上下,是何等做派? 从皇后,到这英国公夫妇,以至英国公府上下,那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 他们何时会待见宁谢氏和小宁氏这般,主动攀附过来的外八路的亲戚? 英国公夫人何氏,竟是还带着这个小宁氏入宫拜见了皇后,皇后竟还真就召见了。 这不寻常。 太不寻常! 李元珩眉头轻蹙: 他觉得,从其中嗅到了某些阴谋的味道。 皇后、谢家,这是想要做甚? “陛下,皇后娘娘还在殿外求见呢。您看……” 见端坐于御案后的李元珩,兀自蹙眉沉吟不语,方进忠又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遂挥了挥手: “让她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皇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是!陛下。”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旋即亲自出得殿去,迎接“大驾光临”的谢皇后。 “皇后娘娘,快请进!” 才一出得殿中,方进忠便瞧见了立在勤政殿大门口的谢皇后,便是径直迎了上去,笑得一脸和善。 说话间,他还毕恭毕敬的冲着谢皇后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谢皇后赶紧进殿,切勿让陛下久等。 而皇后见状,面上则是笑容满面,当即冲着方进忠略一颔首: “有劳方公公前来迎本宫了。本宫这便进殿去。” 见方进忠这个御前总管、陛下心腹,巴巴的跑出来迎接自己,谢皇后只觉十分有面儿。 想来,这定是陛下的意思。 看来,陛下还是很看重她这个正宫皇后的。 在陛下心中,她总归是和那些妃妾不一样的! 思及此,谢皇后面上的笑意愈浓,带着拎着食盒的翡翠,便一起向着勤政殿内而去。 才一进得殿中,谢皇后便瞧见了此时,正端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当即屈膝行礼: “参见陛下!” “起!” 李元珩冲着谢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又挑眉,冲着谢皇后投注过去询问的目光: “梓潼这会儿过来寻朕,可是有何事?” 谢皇后闻言一笑,端出一派矜持贤惠款儿: “臣妾是过来给陛下送点心来的。” 说着,她又冲着侍立在一侧的翡翠招了招手。 翡翠当即会意,将手中拎着的食盒,呈给谢皇后。 谢皇后则拎着那食盒,径直走到御案前,将这食盒,直接往御案上一摆: “陛下,此乃臣妾令人精心为您准备的点心,您可要尝尝?” 说话间,谢皇后已然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下一刻,一阵点心的香气,便是扑面而来。 若是换做寻常人,见得这一幕,必定食指大动,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卖相不错的点心。 然而,李元珩见状,却只是兀自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瞥了谢皇后一眼: “梓潼,你这会儿过来勤政殿,就只是为了给朕送这些点心?嗯?” 谢皇后被李元珩这副似笑非笑,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给盯得老大不自在。 闻言,不由有些讪讪: “陛下,您何出此言啊。臣妾……臣妾……” 谢皇后还想要找借口、顾左右而言他。 见她如此,李元珩却已是不耐的摆了摆手,直截了当的道: “梓潼如是有事,不妨直说。若是无事,便退下吧。朕还有事要忙。” 可是没空在这里,和谢氏虚与委蛇,说那些有的没的,白耽误功夫。 见李元珩如此说,谢皇后只得实话实说,直接道明她此行的目的: “陛下,那个……臣妾想是从宫外召个女子入宫,侍奉陛下。” 她原先还打算,先和昭文帝多聊上几句,徐徐图之。 谁曾想,陛下如此没有耐心、如此直球呢。 谢皇后无法,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第292章 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 “从宫外召个女子入宫,侍奉朕?” 乍一闻得谢皇后的话,李元珩霎时间似有所悟,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派不置可否的一挑眉: “梓潼,你说的这个你想要召入宫中的女子,是何人?” 见陛下并未一口回绝,也并未动怒,谢皇后心头一松,自以为陛下并未着恼,对于她的提议,应是也并不抗拒。 心中禁不住窃喜: 她就说嘛。 陛下也是男人,怎么会不喜欢新纳的美人。 上一次,陛下突然发恼,想来,是看不上她选的那些宫女。 觉得她们身份太低,配不上高贵的君主。 小宁氏可不是奴婢,她是良家子。 还是宁氏的嫡妹。 想来,这一次,陛下定不会再拒绝! 谢皇后心念电转,自觉已然窥破昭文帝心思,整个人底气十足。 闻言,谢皇后立时一派端庄的笑道: “也不是旁人,此女,乃是简淑妃的嫡妹。” 说着,谢皇后又犹自瞥了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一眼,叹息一声,一派情真意切的道: “臣妾瞧着这阖宫里头,也没个可心的人侍奉陛下,遂有心挑个女子进宫,侍奉陛下。说来也巧,今日母亲竟是带了这小宁氏过来坤宁宫拜见。臣妾见这小宁氏年轻美貌、品性纯良,便想着让她入宫来侍奉陛下。 小宁氏与宁氏乃是姐妹,姐妹二人一同侍君,娥皇女英,这也乃是一桩佳话啊!” 谢皇后一副贤良恭谦,一切全都是为了昭文帝好的模样。 然而,对此,李元珩却并不领情。 闻得她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面色愈来愈黑,到得最后,更是冷着脸,冷哼一声: “呵,佳话?叫朕看,你这分明是馊主意!” 闻言,谢皇后不由面色一僵,似是没想到,李元珩会突然开口出言斥责,并且,直接就将她的提议给否定。 原本都已计划好的一切,谢皇后哪里容得就这样被打断,她张了张口,正想辩解,却被李元珩一把打断了话头。 端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用他那双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桃花眼,冷冷瞥了谢皇后一眼,冷声道: “皇后,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 乍一听得李元珩这声“皇后”,谢皇后心里头便是咯噔一声: 多年夫妻,她自然知晓,每当皇上直呼她“皇后”,而非“梓潼”时,意味着什么。 那便是意味着,陛下此刻在生她的气。 他发怒了! 迎上年轻帝王投注过来的这一计冷冽目光,谢皇后不由得心中一凛: 她只觉得,她的那些个小心机、小手段,还有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早已被李元珩所洞悉。 眼前的皇帝陛下,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而她,在年轻帝王面前所做的一切,都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谢皇后面色一白,心中惶恐不已,顾不得其他,便是噗通一身跪倒于地: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真就是一心为着陛下着想,想添个可心之人,侍奉陛下而已。若是陛下不愿,那便就罢了。陛下何须如此想臣妾,把臣妾想得如此不堪。臣妾真真是好生难过!呜呜——” 说着说着,谢皇后竟是一派委屈的呜呜哭了起来。 这倒真不是谢皇后演技高超。 只是,她是真觉得自己很委屈,甚至是憋屈。 好好的,她主动说要召个新人入宫,给陛下纳美,如此贤惠,陛下还不领情。 如这等召人入宫的事儿,原还不是她这个皇后一句话的事么?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偏她这个皇后,如此憋屈。 越想越气,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既委屈、又憋屈,不如那历朝历代的皇后恣意、痛快,谢皇后哭得也便越发的情真意切起来。 然而,李元珩却压根就不吃谢皇后这一套,见状,他则是冷冷一笑,不耐的重重一拍御案: “够了!收起你那些眼泪。朕可没时间瞧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听你说些有的没的!” 伴随着李元珩一掌拍在御案上,那重重的“啪”的一声,原本还一副委屈模样,呜呜哭着的谢皇后,不由猛的一个激灵,心中一突,哭泣之声,也就此戛然而止: “陛……陛下,你……我……” 谢皇后哀怨的抬眸望向肃着一张俊脸,冷眼瞅着她的年轻帝王,心中郁闷不已: 陛下怎么这样? 这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 指望他能怜惜她、替她拭泪,简直就是笑话! 新婚时,都从未曾如此。 她现如今,又在肖想些什么呢? 谢皇后不懂,李元珩并不是不解风情,而是不愿解她的风情。 君不见,在面对宁雨菡时,皇帝陛下都还是挺解风情、挺会疼人的么? 这也就是谢皇后并不知晓,也无从打听到,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私底下的相处模式。 不然,她铁定要咬碎一口银牙,痛心疾首的大呼: 陛下,你太双标! 似是未曾瞧见谢皇后那幽怨的小眼神,见她抬眸望向自己,李元珩当即拿眼一瞪,没好气道: “皇后,你适才所说之事,朕只当未曾听见。此事也不必再议!” 说着,李元珩又挥了挥手,冷声道: “若无事,皇后便退下吧。往后,皇后只管在坤宁宫中好生将养,少操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心!” 此刻,李元珩对谢皇后已是耐心告罄,这便是在直接下达逐客令了。 并且,听年轻帝王这话里行间的意思,也不乏警告之意。 谢皇后闻言,面色又是一僵。 然而,面对昭文帝明显的不耐与冷脸,谢皇后终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也不敢再继续停留。 只得不情不愿的恭声应是: “是!陛下。臣妾告退!” 言罢,她便在翡翠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满怀不甘的离开了勤政殿。 来时,谢皇后原还是踌躇满志;走时,却是灰溜溜、铩羽而归。 在李元珩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回到坤宁宫后,谢皇后面色不虞,越想越是郁闷。 而这股子郁闷与不虞,则在稍后听闻宫人来报说,陛下又再摆驾去了永安宫中,达到了顶点。 …… 第293章 逆鳞 “娘娘,该用晚膳了。” 见谢皇后面色不虞的端坐在椅子上,明显就是在生着闷气。 瞅了眼桌上的更漏,翡翠适时提醒道。 自回到坤宁宫后,娘娘便一直很生气。 可是,这眼瞅着已经到了饭点了,娘娘她就算是再气,也该按时吃晚膳啊。 不然,折腾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乍一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却道: “什么时辰了?陛下呢?陛下今日可有入后宫?” 显然,她此时的关注点,与翡翠明显不同。 翡翠闻言,面上不由一僵,却仍是禀道: “回娘娘,这会儿,申时二刻已过。陛下他……半个时辰前,已经摆驾去了永安宫。此刻,应是在永安宫用晚膳呐。” 闻言,原本面色不虞的谢皇后的面色,霎时间一沉: “什么?陛下又去了永安宫?” 谢皇后的面上闪过一抹深深的怨恨与扭曲,挥手“啪”的一下,将一旁的一只,她素来颇为喜爱、又颇为珍爱的玉石镶宝掐丝花瓶,给一把扫落在地: “可恶!宁氏这个贱人!” 陛下竟如此稀罕宁氏这贱人?! 如此,她岂能容她? * 与此同时 永安宫 宁雨菡与李元珩正在用晚膳。 一顿晚膳,帝妃二人倒是用得温馨。 一时饭毕,他们又携手去到明珠和曦儿所居耳房,陪着两个小家伙玩儿了一会儿。 待到了两个小家伙开始不停的打着小哈欠,帝妃二人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耳房,手牵着手,到院子里头走动了一番,消了消食,这便回屋各自洗漱不提。 “娘娘,听说在英国公夫人离开后,皇后娘娘去勤政殿拜见过陛下。” 趁着洗漱的功夫,银屏凑到宁雨菡身旁,悄声禀道。 闻言,宁雨菡却是一挑眉: “嗯?皇后娘娘去勤政殿拜见过陛下?” 这事儿,她倒是真不知晓。 谢皇后突然间跑去勤政殿找昭文帝,是有什么事呢? 入宫一年,宁雨菡对这位皇后娘娘的性格,多少了解一点。 无端端的,这位可不会巴巴的跑过去找皇帝。 而且还是英国公夫人何氏前脚刚走,谢皇后后脚便去了勤政殿拜见皇上。 说她没有什么事儿,宁雨菡可是不信的。 见自家娘娘挑眉望向自己,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银屏的面上却是掠过一抹不自然,吞吞吐吐的开口道: “那个……据闻,皇后娘娘过去勤政殿,原是有事要同陛下说。皇后娘娘她……她想要召宁四小姐宁雨凤入宫,侍奉陛下。皇后娘娘还说,如此,宁四小姐和娘娘您共侍一君,便如那娥皇女英一般,也是一番佳话。” 皇后之前去往勤政殿拜见陛下,缘也不是什么秘密。 虽则这些,都是关起门来说的。 然而,当时,陛下也未曾遣退众人。 殿内还有不少宫人随侍左右。 银屏之前身为陛下身边的御前宫女,自也是有着自己的人脉的。 不过略一打听,便将此事,给打听了个清楚。 这不,便趁着李元珩起洗漱的功夫,向宁雨菡禀报了么? 不过,回禀之际,银屏心里头也是十分忐忑的。 就怕宁雨菡闻听此言,会不高兴。 这叫什么事儿啊! 皇后娘娘怎么会生出这么个馊主意? 竟是想要叫娘娘那嫡妹入宫来,侍奉陛下。 这…… 而乍一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则是一怔,旋即便是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嗤,本宫还以为皇后娘娘是在算计些什么呢?缘是这些个!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娥皇女英?佳话?呵,亏皇后她想得出来!” 要她说,谢皇后此举,简直就是昏了头! 真真是愚不可及! 什么? 召宁雨凤入宫,侍奉陛下? 宁雨菡冷笑: 她自然知道,谢皇后这是在憋着坏,此举就是在剑指她这个宠妃。 谢皇后这是指着将宁雨凤弄进宫来,与她分宠、膈应她呢。 然而,谢皇后却殊不知,她这番谋算,却是于无形中,触到了皇帝陛下的逆鳞。 一则,昭文帝看似温和,实则心中颇有沟壑,亦是位睿智的帝王,岂会看不出谢皇后这点子小伎俩?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 什么娥皇女英、姐妹二人共侍奉一夫…… 这一切,都深深的触到了李元珩内心深处的忌讳与逆鳞。 想他生母元德皇后,可不就是被身为亲妹妹的王皇贵太妃和先帝的“奸情”,给活活气死的么? 而元德皇后去世时,陛下也不过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想来,生母的死,李元珩必是记忆犹新。 是以,这所谓的娥皇女英,姐妹二人共侍一君的佳话,在旁人眼中,可能是佳话,在李元珩眼中,却绝对不是! 不仅不是。 皇帝陛下只怕还对此颇为膈应。 “怪不得某人刚过来永安宫的时候,脸色那般臭呢。” 原是被谢皇后这个不长眼的蠢货,给惹着了啊。 思及李元珩刚驾临永安宫时,那黑沉的脸色,以及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寒气,一副旁人都欠了他几万两银子的模样。 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见自家娘娘,闻得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不但不恼,反而失笑,银屏虽有些莫名,却也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身着一身月白色绣龙纹寝衣的年轻帝王,便款步进得内室。 原是李元珩洗漱完毕,径直进得屋内。 “陛下~” 见状,宁雨菡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又冲着银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这才娇滴滴的唤了一声,施施然起身,娉娉婷婷的迎了上去。 对于这声犹如莺啼婉转般的“陛下”,李元珩明显很是受用。 闻言,他只觉心神一荡,直接将迎过来的佳人抱了个满怀,大掌牢牢箍住了宁雨菡的纤腰: “可是朕来得迟了,叫雨菡你久等了?” 李元珩勾唇,挑眉道。 说话间,他又兀自将俊脸凑近宁雨菡的耳畔,忽而又是一勾唇,半是打趣、半是戏谑着道: “一早说了叫你同朕一起共浴,你偏不肯!” 一边说着,年轻帝王一边似有若无的在宁雨菡的耳畔、颈项、粉面上,呵着气…… 第294章 芙蓉帐暖,夜高长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肆意喷洒在她的面上、耳畔、颈项…… 宁雨菡的俏脸不由一红。 闻得年轻帝王这没羞没臊、毫无下限的话,心中则是猛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老六皇帝,能不能有点节操?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却是微抬螓首,盈盈美眸柔情似水,欲语还休,再次娇滴滴、又含羞带怯的唤了声: “六郎~” 说话间,她更是伸出纤纤玉手,主动攀上了李元珩的肩头。 也罢。 既然眼前这老六皇帝,被那不长眼的谢皇后,给惹到了。 身为嫔妃,她今日少不得得恪守本分,让皇帝陛下开怀才是啊。 听得这一声“六郎”,李元珩心神又是一荡,禁不住浑身酥麻。 他再不迟疑,长臂一伸,便将眼前的娇娇人儿,给一把打横抱起,抱着宁雨菡,便径直向着榻上而去。 芙蓉帐暖,夜高长,千般旖旎,百般缱绻…… 这一夜,李元珩只觉得怀中人儿格外娇媚、亦是格外热情。 难得这娇娇人儿如此热情,李元珩自也是情难自持。 直至深夜,才终于云消雨歇,李元珩一脸弥足,长臂一揽,便将已经累得昏昏睡去的宁雨菡,兀自箍在怀中,旋即,就这样合上眼,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李元珩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派神清气爽的前去金銮殿上朝去也。 哪里还见半分不虞之色? 不同于永安宫中,帝妃二人的芙蓉帐暖,一夜旖旎;坤宁宫中的谢皇后,却是孤卧一室,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能够合上眼。 就这样,才堪堪熬到第二天清早,眼见得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估摸着,宫门已然打开,谢皇后便迫不及待的吩咐贴身大宫女翡翠: “翡翠,你且出宫,速去英国公府一趟,请母亲入宫。就说本宫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翡翠见谢皇后面色憔悴,眼底一片乌青,俨然一副未曾休息好的模样,面露担忧与心疼。 然而,主子有令,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敢多言。 闻言,只得恭声应是,旋即便去领了对牌出宫,直奔英国公府而去,很快,就将还未曾来得及用早膳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给请入宫中。 “娘娘,这大早上的,您如此着急忙慌的遣了翡翠来请为娘入宫,是有何事啊?” 才一堪堪来到坤宁宫内,何氏便急声道。 “娘,你且坐!” 见得母亲前来,谢皇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身旁的椅子道: “昨日,娘你出宫之后,本宫去了一趟勤政殿……” 说着,谢皇后便将昨日,她去到勤政殿,向皇上提议,说要召小宁氏入宫侍奉帝王,却遭年轻帝王拒绝,并且被训斥了一通,灰溜溜、铩羽而归的事情,尽数与何氏讲述了一遍。 谢皇后越说越气,禁不住抱怨道: “本宫真不知陛下究竟是如何做想。本宫如此贤惠大度,欲要给他再添新人服侍,娥皇女英共侍一君,乃一番佳话,陛下也大可以享齐人之福,这有什么不好?陛下他因何要拒绝?” 还为此当着宫人的面,训斥于她。 给了她那么大一个没脸。 可恶! 偏偏,一转身,陛下就又去了宁氏那里,又在宁氏那里用膳、留宿。 真真是气煞她也! 闻得谢皇后的话,英国公夫人何氏也不由得眉头紧拧。 纵使谢皇后说出这般公然抱怨昭文帝的话,一旁的何氏也没有出言阻止。 甚至,对于她这个皇后女儿的这番抱怨,何氏内心之中,也是颇为赞同: 在她看来,陛下也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皇后替他再纳美姬,他不应该赞一声皇后贤良,然后,安心笑纳美姬的么? 为何要拒绝? 还训斥了皇后。 这…… 何氏禁不住蹙眉,沉吟着开口道: “所谓天威难测,陛下的心思,又岂是咱们能够猜度得出来的?” 说着,何氏又摆了摆手,笑道: “也罢!既然此路不通,咱们就再另想法子。只要咱们有心,想送那小宁氏入宫,也不过是易事一桩。” 谢皇后闻言,也是直点头: “母亲说的是!只是,本宫少不得要再与娘您好好商议一番。” 闻言,英国公夫人何氏也是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言罢,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又再暗搓搓商议起来。 * 与此同时 崇德宫 谢皇后昨日去往勤政殿,向昭文帝提议召宁雨凤入宫侍奉,却被陛下驳斥之事,这会儿,也传到了崇德宫,传入了邓贤妃的耳中。 此时,邓贤妃正邀了夏才人过来崇德宫中品茗。 乍一如梅禀明这一消息,邓贤妃便是略一勾唇,眸中划过一抹讥嘲: “皇后还真是!她这个脑子,真是一如既往般的不好使啊!” 呵,居然跟陛下提什么,娥皇女英,姐妹同侍一君的佳话。 皇后是疯了,还是忒迟钝? 不知晓,这话儿,是万万不能够同陛下说的么? 她这般,不就是上赶着去给陛下找不痛快的么? 陛下不斥责她,斥责谁去? 啧。 这个谢婉莹! 若她不是会投胎,好命的投身在大胤一等一的顶级权贵——英国公府上,又是那曾经权倾朝野、威风赫赫的老英国公的嫡孙女,她早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哪里会有这般好命,坐上这皇后的宝座? 这般蠢不可及的蠢妇,也配居于她邓惠仪之上? 呵。 不过…… 如今,老英国公已逝,英国公府上都是庸碌之辈,皇后这位置只怕也做不长久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心思百转间,邓贤妃眸中掠过一抹幽光,垂下头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借以掩饰她眸中的深深恶意与算计。 而一旁的夏才人,在闻得如梅的话后,则是禁不住秀眉微蹙: “娘娘,陛下不肯同意皇后娘娘召那宁雨凤入宫,自也不可能同意召那宁雨薇入宫。那……咱们要怎么让那宁雨薇入宫?” 若是那宁雨薇无法入宫,那还谈什么,让她分简淑妃的宠,膈应简淑妃、让简淑妃和宁雨薇姐妹操戈啊? 这一切,不都是白瞎了么? 那贤妃娘娘为何还要叫她去拉拢这宁雨薇? 这不都是在做无用功么? 这些日子的相处,夏才人对于邓贤妃的为人,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 深知邓贤妃心思极深,心机极重。看似人淡如菊、贞静贤淑,实则,却颇为功利。 这等白费力气,做无用功的事儿,邓贤妃是断不会做的。 所以—— 这位娘娘,她是另有谋算? 第295章 皇帝陛下的二十七岁生辰要到了 “合着你以为,本宫和皇后一样没脑子?” 闻得夏才人的疑问,原本一派闲适模样,正优哉游哉品茗的邓贤妃,则是抬眸瞥了夏才人一眼,一脸的成竹在胸、似笑非笑: “这件事,本宫自有筹谋。你只管按照本宫的吩咐行事即可。” 说着,邓贤妃又挑眉望向夏才人; “怎么,夏才人莫不是对本宫有所置喙?嗯?” 夏才人闻言,不由得脸色一白,连连摆手: “怎么会?嫔妾哪里敢对贤妃娘娘您有所置喙?嫔妾自是听凭娘娘吩咐,任凭贤妃娘娘您差遣!” 见她如此,邓贤妃这才满意一笑,轻哼一声,继续垂眸品茗,轻飘飘撂下一句: “放心!此事少不得你在其中穿针引线。” 夏才人闻言一噎。 心道: 敢情你丫还是要使唤我! 不知道这次,邓贤妃这心思歹毒的女人,又想要她去干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坏事儿了。 夏才人心中难掩愤愤,偏偏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谁叫她有那要命的把柄,握在邓贤妃的手上。 而且,她还替邓贤妃干了那么多腌臜事。 如今,她早已上了邓贤妃这艘贼船,早已是骑虎难下。 除了唯邓贤妃之命是从,一条路走到黑,还能如何? 只能惟愿邓贤妃成了势,得偿所愿之后,一路跟在她后头鞍前马后的自己,也能够稍微分得一杯羹吧。 若是能够再进一进位分什么的,也是使得! * 就这样,无论是谢皇后那边,还是邓贤妃这里,统统都是各怀心思,阖宫上下,看似风平浪静,殊不知,一场阴谋正在酝酿。 晚些时候 永安宫 宁雨菡一觉醒来,天际早已大亮。 “娘娘,您醒了!” 听得屋内的响动,初夏自外间推门而入,笑盈盈柔声问道。 “初夏,什么时辰了?” 宁雨菡睁着眼睛,向着外头瞅了一眼,被窗外的阳光晃了一下眼,不适的微眯着双眼道。 “娘娘,这会儿已经巳时二刻了。您可要起身?” 初夏闻言笑道。 说着,又禁不住掩唇一笑,面上一派欢喜: “陛下说娘娘昨夜累了,临上朝前,陛下特地吩咐奴婢等莫要吵醒娘娘您,好叫娘娘您多睡一会儿呐。” 顿了顿,初夏又道: “还有,陛下说,叫娘娘您等他。一处理完今儿个的政务,陛下便会过来永安宫,瞧您和两位小殿下。” 陛下待自家娘娘好,各种隆宠体贴,这自是初夏所乐见的。 她自是替自家娘娘感到欢喜。 是以,说出这么一番话之际,初夏全程没有停止过笑意。 她是真心替娘娘高兴。 而身为当事人的宁雨菡,闻言,却是禁不住俏脸一红。 尤其是在听得那句“昨夜累了”之际,宁雨菡更是禁不住暗自猛的翻了个白眼: 李元珩这个老六皇帝! 这厮还是死性不改。 这般没有节操。 哼! 至于初夏后头说的,那什么李元珩叫她等他,他一处理完政务便过来永安宫什么的,宁雨菡却并没有多在意。 这些日子以来,这家伙不一直都是如此的么? 今晚他又再驾临永安宫,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思及此,宁雨菡傲娇的撇了撇嘴,旋即便欲起身。 才一动弹,便只觉得浑身酸软。 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嘶——” 李元珩这老六皇帝,真是一如既往的凶残。 昨夜,更是“凶猛”异常。 要命! 宁雨菡扶着酸软无力到不行的腰肢,在初夏的搀扶之下,堪堪起身下榻。 心中暗咒一声。 要说,这一切都怪谢皇后,那个没眼里劲儿的。 若不是她主动上门,去给皇帝陛下招不痛快。 昨夜,她又何须舍命陪君子啊? 真是! 但愿皇后她往后少作死吧。 再这样作下去,谢皇后她迟早要将她自己,和英国公府上满门,全都给搭进去。 * 有关谢皇后欲召宁雨凤入宫侍君,却遭昭武帝斥责一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就犹如一个小石子,投入湖中。 在溅起了几丝涟漪之后,阖宫上下便又归于了平静。 自那以后,谢皇后再未曾提过此事。 而此事,俨然也好似翻篇了一般,无人再关注、再提及。 因为,眼下,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受到了阖宫上下的广泛关注。 那就是—— 皇帝陛下的二十七岁生辰要到了。 勤政殿 李元珩正埋首批阅着奏折之际,一名小内侍悄然步入殿中,径直来到方进忠身旁耳语了一句。 闻言,方进忠冲着这小内侍挥了挥手。 小内侍见状,当即冲着方进忠躬身一揖,旋即退出大殿。 而方进忠,则是上得前去,对兀自埋首于御案的李元珩,恭声禀道: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闻言,李元珩手中狼毫笔一顿,面上闪过一抹不喜,却还是一挥手: “传她进来吧。” 这个皇后! 又特特跑来勤政殿来寻他。 哼,他倒要瞧瞧,皇后这个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闻言,方进忠自是恭声应是,回身冲着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见状,小许子当即会意,快步出得殿中,不过一会儿,便领着谢皇后一起入得大殿。 “臣妾参见陛下!” 才一入得殿中,谢皇后便冲着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深施一礼。 闻言,李元珩手上动作微顿,抬眸睨向谢皇后,也不同她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开口道: “皇后,你这会儿来勤政殿求见朕,是有何事?” 谢皇后闻言,不由一噎。 心中划过一抹苦涩与愠怒。 陛下开口就唤她做“皇后”,这是还记得上次那“仇”,还生她的气呐。 她就不懂了! 她不过就是想要召个女子入宫,为的还是侍奉陛下。 如此贤惠,陛下怎的就不领情呢? 不领情也就罢了。 还生她的气,记恨上她了。 谢皇后表示,她都不知道,陛下因何会如此生气? 陛下可真是有够奇怪的。 旁的男人,都会千肯万肯、乐见其成的事儿。 到得陛下这里,怎么就成这个样儿了呢? 谢皇后越想越觉得,既憋闷、又委屈,兀自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憋屈与不满,她这才扬起笑容,径直开口: “陛下,臣妾今日过来,不为旁的,正是为了陛下生辰之事而来。” 第296章 朕倒要看看,皇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朕的生辰之事?” 闻得谢皇后的话,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不由得挑眉。 他又抬眸睨了谢皇后一眼,一副“皇后,你有话便直说”的模样、 谢皇后见状,也没废话,而是点了点头,直接道: “没错。正是此事。陛下,再过不久,便是您的二十七岁生辰了。这一次万寿节,阖该好好庆祝一下。臣妾都想好了,到时候,咱们……” 谢皇后才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昭文帝给一把打断: “行了,生辰年年都过,又何须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随便办场家宴也便罢了。” 李元珩不耐的摆了摆手道。 实际上,他原本连这场家宴,都不欲摆。 若是可以,他只想在生辰那天,去到永安宫,在那里和两个孩子、以及宁雨菡这个红颜知己、解语花,一起度过。 奈何,身为帝王,万事却是不能随心所欲。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默默于心中,暗叹了一声。 谢皇后闻言,不由一怔,张口便欲反驳: “陛下,这怎么能行?自陛下登基以来,往年的万寿节,也都是一切从简。这都已经有年头,没有好好热闹热闹了。 据臣妾所知,这会儿,王公大臣们俱都是翘首以盼,牟足了劲儿,想着要给陛下您庆贺生辰呐。您若只是随意举办一场家宴便作罢,难免会寒了大臣们的心啊。” 谢皇后自觉自己是据理力争,一番话说得也是入情入理、有理有据。 谁曾想,闻言,端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却是突然俊脸一沉,睨了谢皇后一眼,冷声道: “朕倒是不知,皇后你一个深宫妇人,对宫外那些王公大臣的动向,倒是了如指掌。” 纵使谢皇后再如何迟钝,也不可能听不出昭文帝话中之意。 他这分明是在指责,谢皇后将耳朵和手,都伸得太长。 俨然已经伸到宫外、伸到前朝了! 乍一闻得这一番话,谢皇后的面色便是一白,忙摆着手、摇着头,急急分辨道: “陛下,您误会了!臣妾没有!臣妾不是!臣妾哪敢去打探前朝动向?臣妾冤枉啊——” 谢皇后大呼冤枉,白着脸泫然欲泣的望向年轻帝王: “陛下明鉴,臣妾真就是一心寄于陛下,为着陛下好、满心满意为着陛下着想啊。臣妾不过就是不想委屈陛下,想要好好张罗一番陛下的生辰,好好为陛下庆祝一番。陛下,您怎么能够如此想臣妾呢?呜呜——” 一番话说到最后,谢皇后竟是还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端的是一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委屈模样。 见她如此,李元珩禁不住蹙眉,桃花眼中闪过不耐,转念一想,李元珩又径直一挥手: “也罢。梓潼既诚心替朕庆祝生辰,朕亦不好拂了你的好意。不过,朕也不欲劳师动众。这样吧,便在正阳殿举办一场生辰宴。朕要与阖宫上下、王公大臣们同庆朕之生辰。” 对于皇帝陛下的回心转意,谢皇后自是乐见其成。 闻言,谢皇后心中登时一喜,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得逞的笑,霎时间便止住了哭泣,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喜笑颜开的道: “是!臣妾遵旨!臣妾这便就去张罗陛下您的生辰宴的事儿。务必要将它办得热热闹闹!”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谢皇后便也就不再久留,抛下一句: “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处理政务了。” 便就这样匆匆离去。 自去张罗着皇帝陛下的生辰宴不提。 而一直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见状,却是不由得蹙眉,望着谢皇后匆匆离去的背影,又不时睨一眼,继续埋首于御案前,若无其事的继续批阅着奏折的年轻帝王,一脸的欲言又止。 而他这幅模样,显然也被李元珩尽数瞧在了眼中。 “进忠,你是不是想问朕,为何要同意皇后办这场生辰宴?” 被皇帝陛下一语撞破心思,方进忠不由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陛下自有圣裁,哪里容得老奴置喙?奴才只是好奇,陛下缘何会改变心意,同意皇后娘娘给您张罗生辰宴?” 陛下原本不是不欲大办的么? 而且,皇后娘娘为何会这么着紧,想要办这场生辰宴呢? 还如此坚持? 对此,方进忠颇感奇怪。 而显然,对于感到奇怪的,也远不止方进忠一人。 李元珩亦然。 “朕倒要看看,皇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闻得方进忠的话,李元珩则是略略一勾唇,唇角的弧度划过一抹讥嘲。 谢氏—— 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她从来就是个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之辈。 她既如此执着于给他办这场生辰宴,这其中必有所图。 不然,她岂会如此积极? 如此,他便遂了她心意。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冷笑一声,眼底一片冰寒: 呵。 他倒要看看,谢氏究竟想要做甚! 而谢皇后,自是不知,皇帝陛下的心中所想。 自得了昭文帝的首肯,谢皇后便欢欢喜喜的回到了坤宁宫,开始有模有样的张罗起皇帝陛下的生辰宴。 很快,后宫众人皆听闻了此事。 大家伙儿俱都欢欣鼓舞。 生辰宴啊—— 这可是个好机会! 若是能够在生辰宴上一鸣惊人,令得陛下为之侧目,说不得,便能一举夺得陛下青睐。 若是有幸能够如简淑妃那般好运,怀上龙裔,诞下小皇子、小皇女,她们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更有甚者,若是能够一举夺得陛下的宠爱,成为有子有宠的宠妃,那可真就是风光无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君不见,如今的简淑妃,便是如此么? 越想越是心动,阖宫上下,都开始暗潮涌动。 大家伙儿都铆足了劲儿,预备在这场生辰宴上一鸣惊人。 力求惊艳全场,夺得帝宠。 裁新衣的、打首饰的、准备别出心裁的礼物、给陛下准备庆生节目的…… 一时间,满宫妃嫔那是较劲了脑汁,卷到飞起。 唯有永安宫中,身为众嫔妃心目中目标的宠妃——宁雨菡的画风,倒是与满宫嫔妃的上进与积极,颇有些格格不入…… 第297章 翡翠来了 永安宫中 宁雨菡正斜倚在贵妃榻上,优哉游哉的翻看着一本游记。 侍立在一旁的碧桃,见她如此,禁不住道: “娘娘,王贵妃正在命人给她打造全新的首饰头面、裁陛下生辰宴上穿的新衣裳呢。” 初夏闻言,也道: “赵嫔正在绣制一副万寿图,预备在生辰宴上献给陛下;周贵人这些日子都在练习剑舞,预备在陛下生辰宴上表演;崔宝林在苦练琴技、薛答应在苦练舞技……娘娘,这阖宫上下的娘娘、小主们,可都是在铆足了劲儿,预备在陛下的生辰宴上大放异彩、一鸣惊人,博陛下喜爱呢。 娘娘,您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下?” 显然,碧桃和初夏这两个丫头,对于自家娘娘如此“不上进”,那是相当的痛心疾首。 君不见,其他娘娘、小主,为了陛下生辰宴的事,都开始忙碌起来了么? 偏他们娘娘还是这般,犹如没事人一般,优哉游哉。 唉。 闻得初夏和碧桃这两个丫头的一唱一和,宁雨菡索性将手中的游记,随意往贵妃榻上一撂,好笑的睨了一眼,这两个“娘娘不急,丫头急”的小丫头,挥了挥手: “本宫就不必了!这宫里头,已经够热闹的了。本宫就不同她们一起掺和了。” “娘娘——” 碧桃不甚赞同的轻唤了一声。 一旁的初夏,则是略皱了皱眉,旋即又暗自冲碧桃摇了摇头,复而笑道: “娘娘应是自有盘算。自不需奴婢们多言。不过,这眼瞅着,陛下的生辰宴也要到了。娘娘还是早些想想,预备准备些什么,给陛下做生辰贺礼吧。” 宁雨菡闻言,则是微一莞尔: “那是自然。” 其实,她一早就为李元珩备好了此次的生辰礼物。 这会儿,自然并不着急。 至于打首饰、裁新衣,打扮自己;又或者是预备在生辰宴上表演才艺…… 宁雨菡并不打算这么做。 她可不打算和其他嫔妃那样,绞尽脑汁、争奇斗艳。 没必要! 正当宁雨菡和初夏、碧桃二人暗自私语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响起,下一刻,负责守门的小安子,便急匆匆进了殿内,恭声禀道: “娘娘,坤宁宫那边派人过来了!” 顿了顿,小安子又道: “来的人,还是皇后娘娘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大宫女——翡翠姑娘。”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皇后遣人过来了?” 来的人,竟还是谢皇后的心腹贴身大宫女翡翠! 有意思! 宁雨菡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当即冲着小安子一挥手: “别净杵着了。还不赶紧请翡翠姑娘进来。” 说着,宁雨菡便欲自贵妃榻上起身。 而小安子闻言,则是当即会意,立时恭声应是,转身而出,不过一会儿,便领着翡翠一起再次进殿。 “给简淑妃娘娘请安!” 进得殿内,翡翠当即屈膝行礼,面上带着客套、却毫不出错的笑容。 而宁雨菡,则是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将屈膝行礼的翡翠给一把扶起: “翡翠姑娘快快免礼。翡翠姑娘这会儿过来本宫的永安宫,可是皇后娘娘有事吩咐?” 宁雨菡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道。 面对皇后和她身边的人,她全然都是礼数周全,却并不打算与对方虚以为蛇而是直接打起了直球。 她和谢皇后、和眼前的翡翠,从来便是素无交集,也实在不必装作很熟,故作亲热。 有话就问,有事就说便是。 似未曾想到,宁雨菡会开门见山,如此直白相问,翡翠被宁雨菡的话,给问得噎了一下,将口中即将说出口的一些场面话,都给尽数咽回到了肚子里。 遂又冲着宁雨菡一屈膝,道明此番来意: “回简淑妃的话,皇后娘娘遣奴婢过来,是叫奴婢跟简淑妃娘娘您说一声,陛下的生辰宴,娘娘您可召了您娘家亲眷入宫赴宴,共贺陛下生辰。” 翡翠这番话一出,宁雨菡便是眸光一闪,旋即一挑眉,一双美眸状似无意的瞅着翡翠: “哦?皇后娘娘因何会想着叫本宫召本宫的娘家人入宫赴宴呢?” 闻言,翡翠则是笑着又一屈膝,将早就想好的说辞,道与宁雨菡听: “陛下生辰,普天同庆。皇后娘娘既负责操持这场生辰宴,便是想要将陛下的这场生辰宴办得热热闹闹。到时,阖宫嫔妃、前朝的各位王公大臣,都会悉数前来赴宴。 简淑妃的娘家人,如今也算是皇亲国戚,与皇室、与陛下沾亲带故。 值此陛下千秋之际,他们自也是该入宫赴宴,与大家一起同贺陛下生辰的。 不止是简淑妃娘娘您的娘家人,这阖宫有头有脸的嫔妃们的娘家人,到时,皆会入宫赴宴,和大家伙儿一起同贺陛下生辰呐。” 翡翠这一番话说的,端的倒是入情入理、滴水不漏。 期间,还不忘小小的捧了一下宁雨菡,满足她的虚荣心。 尤其是那句—— 阖宫有头有脸的嫔妃们的娘家人,到时,皆会入宫赴宴,和大家伙儿一起同贺陛下生辰。 这便是极好的搔到了后宫嫔妃们的痒处。 后宫诸人素来极重脸面,既是有头有脸的嫔妃的娘家人才能有幸赴宴,那她们的家人,若是有幸被邀入宫赴宴,岂不是也正说明了,她自己个在这后宫,乃是有头有脸、有体面的? 若是换做是旁人,闻得翡翠这番话,少不得要暗自得意。 自觉甚有脸面,自也是会高高兴兴的就此应下,不疑有他的听从皇后之言,叫娘家人前来赴昭文帝的生辰宴。 并沾沾自喜、以此为荣。 然而,宁雨菡却从来都不是这般看重脸面,被翡翠这一两句话,便激发了虚荣心的无知妇人。 乍一闻得翡翠的话,宁雨菡的秀眉便是几不可查的一皱,望向翡翠的美眸之中,夹杂着一丝探究。 宁雨菡似笑非笑的睨了翡翠一眼,眼珠子一转,忽而弯唇笑道: “成!既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臣妾自当遵命。皇后娘娘能让臣妾的娘家人前来参加陛下的生辰宴,乃是恩典。臣妾哪里有不受的?” 第298章 请君入瓮 翡翠被宁雨菡这般似笑非笑的眼神,给弄得颇有些不自在。 她的面上,飞速掠过一抹不自然。 总觉得,面前这位简淑妃娘娘,仿佛已经窥破了她与皇后娘娘的心思,堪破了他们的算计。 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翡翠禁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不会的! 铁定是她想多了。 皇后娘娘和国公夫人的谋划,端的是天衣无缝。 怎么会被简淑妃给堪破? 不可能的! 心中如此想着,翡翠旋即也便镇定了下来,微笑着向着宁雨菡一屈膝: “如此便好。既如此,那奴婢这便告辞,回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赴命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极好说话的略一点头,末了,还好脾气的冲着翡翠,挥了挥手: “如此,翡翠姑娘便去吧。真是有劳翡翠姑娘,特特跑这么一趟了!” 翡翠闻言,自是又谦逊得体的一笑,道了句: “不敢当简淑妃娘娘这句有劳!” 旋即,太又是冲着宁雨菡略略一福,这便径直告辞离去。 眼见得翡翠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初夏便是禁不住秀眉紧皱的道: “娘娘,您为何要答应,叫您的娘家人入宫来赴陛下的生辰宴》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此举,必有所图。况且,娘娘您娘家的那些人,他们……” 且不说,娘娘同她那所谓的娘家人,也就是宁家众人,关系并不好。 初夏暗中旁观,这宁家人中,大概也就是宁家二少爷宁耀仁,为人貌似还不错。 其他人,就……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的。 这起子人,能不接触,便还是尽量少接触的好。 娘娘为何还要同意叫他们入宫参加陛下的生辰宴呢? 若是他们到时,没眼色的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可怎生是好? 闻言,宁雨菡睨了眼初夏,但见她秀眉紧皱,一副不甚赞同、又甚为担忧的模样,宁雨菡轻笑一声,却是不答反问: “初夏,你也觉得皇后娘娘此举,必有所图?” 闻言,不待初夏开口,一旁的碧桃,便是禁不住猛点头,面露焦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岂止是初夏姐姐这般觉得啊?奴婢也是这般觉得的呐。皇后娘娘这般,还指不定肚子里冒着什么坏水呢。娘娘,您怎么就答应了呢?” 宁雨菡被碧桃这般模样,给逗乐了,抬手虚点了点这妮子,一脸的似笑非笑: “你呀!你们二人都能够瞧得一清二楚的事儿,本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碧桃闻言,却是一脸疑惑,颇为懵懂的眨了眨眼: “娘娘,您都看出皇后娘娘这是没有安好心了。那您为何不拒绝?还一口就同意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笑: “本宫这叫做顺势而为,请君入瓮。若本宫不这般做,怎么能够让谢皇后穷图匕现,露出她的狐狸尾巴呢?” 千日防贼,这总归不是个事儿。 若她刚才拒绝谢皇后之意,谁知道,谢皇后又会想出什么鬼主意? 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遂了谢皇后的心思才好。 叫宁家众人入宫来赴昭文帝的生辰宴,是吧? 呵,她便遂了谢皇后的意! 她倒要看看,谢皇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要算计她—— 哼,可没这么容易! * 时间眨眼而过,很快,便到了李元珩生辰的前一夜。 傍晚,皇帝陛下如同往常一般,在勤政殿处理完一整日的政务后,便径直驾临永安宫,在永安宫用晚膳、留宿。 这一夜,自又是百般旖旎、千般缱绻,不足以为外人道。 良宵苦短,日高长。 索性,第二日便是万寿节,李元珩不必上朝,云消雨歇之后,他便怀抱着他的娇人儿,酣然入梦,一夜好眠。 而不同于皇帝陛下的好梦正酣,宁雨菡却是一改往日的慵懒劲儿,独自起了个大早。 天还未亮,宁雨菡便是兀自起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在碧桃和初夏的服侍下,利落的穿戴好,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径直向着小厨房而去。 小厨房内 早起的厨子们原本正在做着准备早膳的前期工作,便见一身朴素常服,头上只简单挽了个髻的宁雨菡,款步迈入小厨房。 见状,厨子们赶紧躬身行礼: “给娘娘请安!” “娘娘万福!” 见状,宁雨菡冲着众人摆了摆手: “免礼!” 说话间,她便径直走到早已在此等候的周嬷嬷面前: “嬷嬷,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周嬷嬷闻言,忙笑着一福身: “娘娘只管放心!您早先吩咐奴婢准备的那些个,奴婢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说着,周嬷嬷又一指案板上的面粉等物,笑道: “娘娘,您瞧,都在这儿呢。” 见状,宁雨菡也是微笑着一点头: “嗯,如此,咱们便开始吧。” 说着,宁雨菡已利落的挽起了袖子,走至案板前,开始和面、揉面…… 原来,宁雨菡之所以起这么一大早,还一起床,便直奔小厨房,便是预备亲自下厨,给皇帝陛下做早膳的。 今儿个是李元珩的生辰,宁雨菡预备给皇帝陛下亲手做碗长寿面,还要亲手做个寿桃。 博个好彩头! 这些,都要从最开始的和面、揉面、醒面开始,着实还是得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是以,宁雨菡才特特起了这么个大早。 力求要让皇帝陛下醒来起床后,便能够吃上她亲手做的长寿面和寿桃。 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人,眼见得自家娘娘如此辛劳,都有些不落忍,一旁的厨子见了,则是直接道: “娘娘,您何必如此辛劳。叫奴才说,这些个粗活,奴才等人来干便是。娘娘,只需在一旁吩咐一二便可!” 娘娘如此金尊玉贵之人,怎能干这起子粗活? 叫他说,他们娘娘这也太实诚了! 别的娘娘、小主们,所谓的亲自做吃食给陛下,不过就是吩咐他们这些下头的奴才去做罢了。 至多就是吩咐一二。 亲临厨房,站在一旁提点、监督的,都少见。 谁会如他们娘娘这般,一大早就来厨房,真就挽了袖子,不辞辛苦的洗手作羹汤啊? 第299章 为陛下洗手作羹汤 闻得厨子的话,宁雨菡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本宫自己来就好。既是为陛下而做的长寿面、寿桃,自是由本宫亲手来做才好。如此,才算诚心!” 言罢,宁雨菡便是头也不抬,继续忙碌。 和面、揉面、醒面、切菜、做馅料…… 无论是做长寿面、还是寿桃,每一个步骤,宁雨菡都是得心应手,无比熟练。 穿越前,每年,每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生日时,宁雨菡基本都会亲手给长辈们做长寿面、做寿桃的。 所谓熟能生巧。 宁雨菡做起这一切来,自然是无比熟练。 而这一切,看在碧桃、初夏、周嬷嬷等人眼中,她们却是难掩心疼。 一则,是心疼他们娘娘,偏要这般亲力亲为,如此辛劳。 二则,则是她们觉得,宁雨菡之所以做这些厨房里头的粗活,都能够这般熟练,以前在宁家,这样的活儿,他们娘娘铁定没少干。 未入宫之前,他们娘娘在宁家生活,必定很是艰难。 还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呢。 思及此,碧桃、初夏、周嬷嬷等人,不由越加讨厌起宁家人来。 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娘娘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般光景,她们绝不容许那些不知所谓的宁家人,毁掉娘娘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而小厨房的厨子们,自是想不到这么许多,见得简淑妃娘娘这般事无巨细、坚持亲力亲为,厨子们则是暗自咋舌。 心中暗道: 瞧他们娘娘这般模样…… 他们娘娘,这是爱惨了陛下啊! 若不是如此,他们娘娘这一向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人儿,又因何会起这么个大早,纡尊降贵的来到厨房这种腌臜地儿,辛辛苦苦的做这些。 为陛下洗手作羹汤? 娘娘都为陛下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是爱惨了陛下,又是什么? 妥妥的! * 另一边厢,寝房内的李元珩,则是兀自好眠,当他一觉醒来时,天际已然大亮。 床榻上,悠悠转醒的年轻帝王,下意识伸手往身侧探了一下,然而,却是扑了个空,并没有他熟悉的那具暖玉温香的身子。 李元珩下意识偏头望去,却哪里还见他那娇娇人儿的身影? 雨菡不在? 她去哪儿了? 用手探了一下身侧的床榻,触手已微凉。 显然,宁雨菡已起身下榻有一会儿了。 李元珩眉心一蹙,倏的一下自榻上起身。 “陛下,您醒了!” 一直守在外间的方进忠,听得屋内的动静,立时快步而入,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一开口便是问道: “简淑妃呢?她人呢?” 方进忠闻言,则是禁不住心中暗笑: 啧,陛下这是一刻都离不了简淑妃娘娘啊。 一时不见简淑妃娘娘,这便就问上了? 啧啧啧。 “禀陛下,简淑妃娘娘此时人在小厨房呢。” 方进忠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恭声回话道。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雨菡她人在小厨房?她去小厨房做甚?” 若是想要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大可命身边服侍的宫人,去小厨房传个话便可。 哪里用得着雨菡她亲自去往小厨房? 思及此,李元珩不甚赞同的微一蹙眉。 旋即,已跳下了床榻。 方进忠见状,则是赶紧上得前去,与一众鱼贯而入的御前宫人一起,麻利的伺候年轻帝王穿衣洗漱,一边笑道: “回陛下的话,简淑妃娘娘去小厨房,是去为您做长寿面、寿桃来着。” 闻言,李元珩又是一挑眉,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哦?原是如此?为朕做长寿面、寿桃?她亲自做?” 方进忠闻言,则是笑着一点头: “可不是?为此,简淑妃娘娘可是天还未亮,便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就去往小厨房了呐。” 实际上,对此,方进忠也纳罕着呢。 毕竟,通常各位娘娘、小主们,给陛下做吃食什么的,也不过都是吩咐一声手下人等罢了。 哪里有像简淑妃娘娘这般,真就是亲力亲为的? 方进忠表示,他在宫中侍奉了这么多年,如简淑妃娘娘这般实诚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呢。 啧啧。 不枉陛下如此宠爱简淑妃娘娘。 就凭简淑妃娘娘的这份心意、这份诚心—— 她值得! “竟是如此?” 闻言,李元珩笑意愈浓: “朕倒要去瞧瞧!” 说话间,李元珩便又冲着方进忠等人挥了挥手。 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宫人当即会意,兀自加快了手上动作。 不过一会儿,李元珩便收拾洗漱停当,旋即,便径直出了寝房,直奔小厨房而去。 小厨房内 宁雨菡正在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李元珩一踏入小厨房内,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眼见得宁雨菡正挽着袖子,一派专注的为他亲手做羹汤,李元珩的眸光不由一暖,心中涌起一抹感动。 显然,对于宁雨菡此举,年轻帝王明显很是受用。 但见宁雨菡,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窄袖常服,不施脂粉、面容素净,头上也不过挽了个简单的髻,用一枚发簪固定。 如此朴素,却是难掩清新。 整个人,更是清丽脱俗至极,令人见而忘俗。 而她头上所别的那枚发簪,不是旁的,正是李元珩赠与她的那枚桃花簪。 李元珩的视线,在宁雨菡发髻上的这支桃花簪上,停留了一瞬,眸中浮起一抹笑意,唇角不自觉轻扬,一时间,不由得心情甚好。 遂大长腿一迈,径直向着宁雨菡那边厢而去: “雨菡,这是在做什么呢?一大早的,不见你人。怎的跑到厨房里头来了?” 李元珩朗声笑道。 说话间,他已径直走到宁雨菡身后,长臂一揽,便将正在忙碌着的娇人儿,给抱了个满怀。 “陛下~” 乍一闻得这熟悉的男声,感受到自己不由自主的被人一把箍在怀中,宁雨菡立时循声望去,嗔了不知何时,已然立于她身后的年轻帝王一眼。 旋即,又展颜一笑: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臣妾亲手给陛下做了长寿面和寿桃呢。” 说着,宁雨菡又径直将箍着自己的年轻帝王,往小厨房外推: “臣妾就快做好了! 陛下,您且去外头等等。一会儿就有得吃了哦~” 第300章 与陛下同乐 见眼前的娇人儿笑靥如花,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李元珩不由得心神一晃,忍不住勾唇。 待到他回过神来,已是被宁雨菡给向着小厨房外,推了好几步。 见此情状,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见宁雨菡这一副认真的小模样,迎上她的笑颜,听着她的娇声软语,年轻帝王不由得心头一软,丝毫未曾反抗,便任凭着她,将自己一路推至小厨房外。 “成!那朕便在外头等着品尝雨菡你的手艺了!” 李元珩唇角微勾,抬手轻捏了捏宁雨菡的芊芊素手,笑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猛点头: “嗯嗯,陛下,您去用膳的花厅等着便好呀~” 李元珩闻言,则是轻笑一声: 他这是遭嫌弃了吧? 这妮子是嫌他呆在这儿,碍着她做事了? 才这么急着赶她走。 啧。 李元珩于心中暗自摇头,却还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转身抬脚大步流星向着用膳的花厅而去。 宁雨菡见状,则是兀自抿唇一笑,这便转身回到小厨房内,继续忙活。 索性,她也忙活得差不多了。 面条已经擀好,锅里头的水也已烧开,宁雨菡直接将擀好的面条下入锅中,待到面条煮好,捞起,又在上头浇上预先炒好的黄花菜、木耳、臊子与汤汁,又撒上少许葱花,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这便算是制作完成了。 宁雨菡又转身,来到不远处的另一个灶台。 其上,正蒸着一个大蒸笼,蒸笼上头正咕咕的冒着热气。 这个蒸笼中蒸的正是宁雨菡一早包好的寿桃。 所谓寿桃,实际就是做成饱满大桃模样的大包子。 里面的馅儿,则可以根据个人口味调制。 不过,一般多为甜口味儿的。 而今天,宁雨菡做的寿桃,全都是豆沙馅的。 她昨晚,就抽空过来,将红豆给泡好了。 适才,又将这些泡好的红豆全部都给蒸熟,去皮之后,全部捣碎,加入适量的糖,做成了红豆馅。 将寿桃一一包好,个个包成个饱满的大桃子的模样,宁雨菡再给每只寿桃,都点上红色和边角出的绿色。 这才将它们放入烧开水的蒸笼里头。 宁雨菡之前,便已估算好了时间。 估摸着,待到她将长寿面做好之后,寿桃也正好蒸好。 如此,便可以一起拿出去,呈给昭文帝了。 这不,宁雨菡便径直打开蒸笼瞧了瞧。 眼瞅着蒸笼内的寿桃,果不出她所料般,俱已蒸好,宁雨菡愉悦的轻扬起嘴角。 遂拣了几只最大、最饱满、卖相也是最好的寿桃,盛放在盘中。 同刚刚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一起,放置在托盘中。 垂眸瞧了瞧,自己忙活了一早上所得的劳动成果,宁雨菡满意一点头。 旋即,双手稳稳的捧起托盘,便欲要向着小厨房外走。 初夏见状,赶忙上得前去,欲要自宁雨菡手中接过托盘: “娘娘,奴婢替您拿!” 一旁的碧桃和周嬷嬷见状,又都迎了上来: “娘娘,您将这托盘给奴婢拿吧。” “就是!娘娘何须拿这个。还是老奴来替您拿吧。” 叫娘娘亲力亲为,又是做长寿面、又是做寿桃的,初夏、碧桃、周嬷嬷她们,都很是心疼,觉得娘娘今日个是辛苦了。 这会儿,哪里还能叫宁雨菡亲自拿着这么一个托盘? 这托盘上,又是一大碗长寿面、也是一盘子寿桃,多重啊? 这等粗活,还是让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来做吧。 然而,闻言,宁雨菡却是微一摇头,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 “无碍。本宫自己来拿就好。” 既然是自己亲手做的,那自也该亲手呈给陛下才是啊。 都忙活了有一会儿了,也不在乎多这一阵儿。 叫旁人拿到陛下面前,哪有她自己拿过去,效果更好,更能够博得陛下好感,叫陛下感动呢?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略略一勾唇,又指了指灶上的蒸笼: “这里面还有不少寿桃,你们且拿去分一分吧。方公公、和一众御前宫人那里,也给他们分一些去。咱们永安宫内的宫人也都分些。一人一个,应是净够的。大家伙儿同品寿桃,也都沾一沾陛下的喜气,同贺陛下生辰,与陛下同乐。” 她可是做了不少寿桃呐。 这会儿,给大家分一分,倒是正好! 过生日嘛,自然是快快乐乐、热热闹闹,大家伙儿都高兴才好。 其他宫中,宁雨菡管不了。 他们永安宫的宫人、和侍奉陛下左右的御前宫人,自然是要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才好。 同贺昭文帝生辰,为陛下庆生,皇帝陛下也能更加欢喜、更加高兴不是? 而皇帝陛下龙心大悦,少不得也能多少记得一些她的好。 于她来说,自也是好事儿。 如此,也不枉她一早起来,忙活这么一遭了。 乍一闻得宁雨菡所言,初夏、碧桃等人,俱都是一脸欢喜。 周嬷嬷更是直接笑出了一脸褶子: “娘娘,真的可以么?这些寿桃,竟还都有奴婢们的份儿呢?” 之前,她就在暗自纳闷。 还想着,娘娘怎的做这么多寿桃? 光是娘娘和陛下两个人吃,这么多寿桃,也吃不完啊。 却原来—— 娘娘早有打算。 原是预备着让永安宫阖宫宫人、与御前宫人们,都来尝尝这寿桃,同沾福泽,同贺陛下生辰呐。 不得不说,他们娘娘实在是有心了! “这是自然!”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一笑。 说话间,便手捧着托盘,径直出了小厨房,一路向着平常用膳的花厅而去。 而李元珩,则早已等在了这里。 此时,李元珩正端坐在桌前,静待着宁雨菡的到来。 忽闻一阵食物香气,下一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便自屋外响起。 李元珩下意识转目循声望去,便见宁雨菡手捧一个托盘,施施然一路款步走入花厅。 而她手中的托盘也是满满当当,上面摆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长寿面、以及一盘个个都是个大饱满的寿桃。 见状,李元珩便是一勾唇,下意识起身去迎: “雨菡,你来了!” 末了,又是颇有些嗔怪睨了宁雨菡一眼: “这么重的东西,你一路拿过来做甚?” 说着,年轻帝王又拿眼,向着一路跟过来的初夏等人一瞪: “要尔等何用?都不知替你们娘娘拿着托盘么?” 第301章 雨菡有心了 被皇帝陛下这么一瞪,初夏等人尽皆惶惶,唬得齐齐噗通一下,跪倒于地: “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啊!” …… 见状,宁雨菡当即嗔了一眼年轻帝王,娇声道: “陛下~,瞧您!您吓着初夏她们了啦~。而且,您也错怪她们了!不是她们不想替臣妾拿托盘,是臣妾不愿!臣妾要亲自拿。亲手将臣妾自己做的长寿面和寿桃,呈给陛下!” 闻得宁雨菡的话,原本还板着脸的李元珩,面色微霁,无奈而又宠溺的睨向此时,正手拿托盘,娉娉婷婷向着他走来的娇娇人儿,抬手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何须如此辛劳。这起子粗活,叫奴婢们来做就好!” 话虽是这般说,李元珩却是禁不住唇角微扬。 明显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 显然,对于宁雨菡亲力亲为、忙前忙后替他做长寿面、寿桃之事,李元珩内心之中,明显也极其受用。 “不要~,臣妾要自己来。只有自己亲力亲为,才算有诚心嘛~” 宁雨菡娇嗔道。 一番话,于无形之中,便是再次轻易搔到了昭文帝的痒处。 闻言,李元珩的唇角,止不住再次上扬。 而就在宁雨菡这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莲步轻移,径直来到了年轻帝王面前,将手中的托盘,稳稳当当的往桌上一放。 又挨个将那一大碗长寿面、以及一盘子寿桃,一一摆放在桌上,随后,冲着皇帝陛下甜甜一笑: “陛下,快来吃吧~。尝尝臣妾的手艺!”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还兀自跪倒的初夏等人,招了招手: “你们还杵在那里干嘛?快过来伺候陛下用膳。” 话虽这般说,但是个人都能够品得出来,宁雨菡使唤人是假,找个由头,叫初夏等人起身,将此事就此揭过,才是真。 对此,初夏等人自是心知肚明。 闻言,初夏等人齐齐瞥向皇帝陛下,却见年轻帝王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一派不以为意的模样。 见状,初夏她们皆是暗自吁了口气,感激的瞥了自家娘娘一眼,旋即起身,几步上得前来,殷勤伺候。 李元珩自也是听出来了宁雨菡适才那番话的话中真意,然而,皇帝陛下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其实是不介意面前的娇娇人儿,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招”。 皇帝陛下此时更关注的,是俨然已摆放于桌上,宁雨菡亲手给他做的长寿面和寿桃: “看起来很不错!挺好吃的样子。” 垂眸望向桌上的食物,李元珩唇角微扬。 阵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传来,令得他忍不住食指大动。 见状,宁雨菡则是抿唇一笑,主动拿起象牙箸,将它递到昭文帝手边: “既如此,陛下便尝尝看吧。臣妾所做,不比御厨们做的精细,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好。” 闻言,李元珩却是当即朗声一笑: “雨菡有心了!” 他在乎的是精细不精细么? 他在乎的,是眼前人儿的心意。 单凭这娇娇人儿,特特起了个大早,忙活了好一阵子,就为亲手替他做这碗长寿面和寿桃—— 这番拳拳之心。 就足以令李元珩动容。 至于味道—— 李元珩表示,只要不是太过食不下咽,他都决计会将这碗长寿面和这盘寿桃,全部吃完。 如此,才不辜负他的娇娇人儿待他的一片心嘛。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已一把接过宁雨菡递过来的象牙箸,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先开始吃面,才挑了一筷子面,便发现面条劲道入味,鲜香爽滑,里面的汤汁、木耳、黄花菜、臊子,也是味美无比。 李元珩禁不住眼神一亮,由衷赞道: “嗯,好吃!” 闻言,宁雨菡则是掩唇一笑: “好吃,陛下您就多吃点儿呀~” 自己做的吃食,得到了品尝者的夸赞,宁雨菡自是心下欢喜。 皇帝陛下爱吃才好呐。 如此,也不枉她费心费劲儿的忙活这么一场,巴巴的亲手替她做这碗长寿面了。 “陛下,您也别光顾着吃这寿面,您再尝尝这寿桃如何?” 宁雨菡眨巴着美眸,言笑晏晏的道。 “嗯,好!朕尝尝。” 迎上面前人儿,这亮晶晶、盈满期待的小眼神,李元珩又怎忍心拒绝,想也没想,年轻帝王便是径直一点头。 旋即,他便自瓷盘中,随手拿了只圆鼓鼓、煞是可爱饱满的寿桃,递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下一秒,李元珩的眼神,便是再次一亮: “好吃!” 说实话,李元珩一向就不怎么喜食甜食。 御膳房所制的甜食,对李元珩来说,实在是太过甜腻,完全不符合皇帝陛下的口味。 这也便是李元珩适才光顾着吃长寿面,却没有去拿寿桃吃的原因。 毕竟,寿桃这玩意,一般也都是甜口味儿的。 说起来,也算是甜食。 李元珩不怎么喜欢。 刚刚,也不过是抵不住宁雨菡这充满期待的小眼神,是以,才会拿起一只寿桃吃。 李元珩原想着应应景,随便吃上几口,赞一口挺好的便是。 谁曾想,只一口,皇帝陛下便直接真香了。 他这声好吃,可不是在敷衍。 他是真心觉得这寿桃好吃! 入口绵软,馅儿香甜,却丝毫不腻。 最妙的是,这甜口味儿,十分适宜,并不令李元珩感到过度甜腻,他并不排斥。 不仅不排斥,还生平第一次觉得,这甜口味儿的点心,貌似也挺好吃的。 嗯,不错。 他再来一口!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手上已经付诸行动。 说话间,他嘴上可没闲着,迅速的干掉了手中这只寿桃,还颇有些意犹未尽,又再拿起一只,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没忘记享用同样美味的长寿面。 这不,皇帝陛下在吃了几口手中寿桃之后,又拿起象牙箸,吃了一口碗中的长寿面,又用汤匙舀了一小口面汤,就着里面的菜和臊子,一起吞吃入腹…… 这期间,李元珩全程眼神微眯,一脸享受的样子。 宁雨菡则是直接坐到了李元珩身侧的一把椅子上,以手支颚,歪着头、托着腮,含笑望向此时正大快朵颐的年轻帝王。 见皇帝陛下如此,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喜欢她做的长寿面和寿桃呢。 嗯,很好! 第302章 阖该简淑妃娘娘得宠 之前,宁雨菡便暗自观察过。 早已发现李元珩这厮,似乎不喜甜食。 平日里就很少吃甜味儿的菜色、亦或者是点心等。 宁雨菡也猜出了个大概,估摸着他是嫌太过甜腻了吧。 是以,今早调制馅料时,宁雨菡特意没有如御膳房的御厨那般,放很多的糖,而是适量放了一些,又放了些牛乳进去,中和了一下口感,令得寿桃里的馅料甜而不腻,甜味乃是李元珩能够接受的程度。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这不接受良好么? 瞧他这个样儿,应是极爱吃的。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莞尔,继续目光温柔的含笑望向年轻帝王,就这样瞅着他用完早膳。 不得不说,这顿早膳,李元珩用的十分满足。 无论是长寿面、还是寿桃,做得都甚合他的口味不说。 最重要的,还是宁雨菡的这份心意。 皇帝陛下表示很是受用。 一时饭毕,他只觉得,胃里头暖暖的,心里头也是暖暖的。 “雨菡,辛苦你忙活了这么一早上了!你做是长寿面和寿桃,都十分好吃!这是朕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倒不是说,宁雨菡的厨艺有多么了得。 关键是,这份心意难得。 这满宫的嫔妃、包括皇后,谁人如此做过? 谁人想到过亲手为他做羹汤? 也唯有眼前的人儿,才会如此做啊。 思及此,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眸光,不由愈发温柔: 不枉他偏疼偏宠这妮子几分。 她值得! 与此同时 永安宫上下,也是一派欢欣热闹。 周嬷嬷正在按照宁雨菡的吩咐,给永安宫阖宫的宫人们分发寿桃。 “来来来,这是娘娘亲自为陛下做的寿桃,娘娘说了,咱们永安宫阖宫上下,每个人都有得分,大家都来共尝寿桃,同贺陛下生辰!” 周嬷嬷一边向着众人分发寿桃,一边道。 而永安宫宫人们闻言,无比兴奋异常、也是欢喜异常: “好棒啊!这可是娘娘亲自做的寿桃诶。” “没想到,我们也可以有幸吃到娘娘做的寿桃,同贺陛下的生辰!太好了!” “对啊!对啊!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 能够同贺陛下生辰,还能够吃到他们娘娘亲手做的寿桃,当然是好啦。 大家伙儿都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与有荣焉。 太好了! 哈哈。 他们娘娘真是人美心善、又细心,还如此体贴温柔。 怪道陛下会这般宠爱他们娘娘呢。 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与宠妃。 他们娘娘值得啊! 看着大家伙儿乐呵呵,周嬷嬷也是开怀不已。 见给大家都分得差不多了。 周嬷嬷便带着寿桃,去找了方进忠。 “方公公,这是娘娘亲手做的寿桃。娘娘吩咐,给您和一众御前宫人分一些。也好叫你们品一品这寿桃,同庆陛下生辰呐!” 远远见得方进忠带着几名御前宫人,从花厅内走出来,周嬷嬷便拎着食盒,快步走了过去,笑眯眯道。 方进忠一听周嬷嬷这话,不由乐了: “那敢情好!老奴可是要谢简淑妃娘娘的赏了!哈哈。” 说着,方进忠也没客气,直接接过了周嬷嬷递过来的寿桃,又冲着身后的一众御前宫人挥了挥手: “小崽子们,你们今儿个可算是有口福了!还不过来谢简淑妃娘娘的赏。过来拿娘娘赏赐的寿桃。” 一众御前宫人们,明显也很是高兴。 闻言,但见七嘴八舌的道: “是!是!方爷爷说的是!” “多谢简淑妃娘娘赏!” “方爷爷说的没错!奴才等人今儿个可不就是有福么?哈哈。” …… 说话间,大家伙儿齐齐冲着花厅内一揖,这便涌了过来,各自拿起一只寿桃,开心的吃了起来: “嗯嗯,好吃!好吃!” “娘娘的手艺真好!” “就是!就是!” “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 见得一群猴崽子如此欢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寿桃,一边嘻嘻哈哈,低声说笑,同时,还没忘了恭贺陛下生辰,方进忠不由一笑,同样也拿起寿桃吃了起来: 还真别说! 这寿桃滋味儿还确实是挺好的。 怪道陛下喜欢吃,刚刚一连吃了好几个。 方进忠原还以为,是陛下念及这些都是简淑妃娘娘费心巴力的亲手做的,有心捧一捧简淑妃娘娘的场呢。 谁曾想—— 陛下这分明就是真香了啊! 嗯,好吃! 软绵而又甜香适口的浓浓豆沙,在嘴中化开,方进忠禁不住眉眼含笑。 又睨了眼,永安宫上下,此时,上至得脸的宫女、太监,下至最低微的洒扫小宫女和守门小内侍,乃至他和一众御前宫人,人人都手捧着一只寿桃,欢声笑语不断,倒是颇有那与陛下同乐、同贺陛下生辰的味儿了。 这气氛,真真是顶顶好! 见此情状,方进忠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点头,目光深邃的转目望向花厅内: 不得不说,简淑妃娘娘真真是有心了! 这份心意,他瞅着都难掩动容,何况是陛下本人呢? 所以啊,还真不怪简淑妃娘娘如此受宠。 又美又灵、又知情识趣、还如此体贴周到、如此有心,又愿意为君辛劳、将一颗赤诚之心,都毫无遮掩的捧到你面前的女子,哪个男人会不爱、不喜欢呢? 除非,这男人是傻! 而显然,他们陛下自小便最是聪慧。 又怎么会是傻子? 既然陛下不是傻子,又怎么会走宝? 放着这般好的简淑妃娘娘不去宠呢? 这自然不会。 所以啊,皇后娘娘和这阖宫的其他娘娘、小主们,你们也别怨。 你们羡慕嫉妒恨也没用! 实在是—— 阖该简淑妃娘娘得宠啊! 而花厅之内的帝妃二人,自是不知,永安宫上下、以及方进忠等人,此时的这些个小心思。 此时的他们,亦是你侬我侬,心情甚好。 “陛下,这个时辰,明珠和曦儿差不多该醒了。咱们去耳房瞧瞧他们吧。顺便叫这两个小家伙,给他们的父皇拜寿!祝他们的父皇福与天齐、寿比南山!” 小手与李元珩的大掌彼此交握,宁雨菡言笑晏晏的道。 李元珩被她这幅狡黠的模样给逗乐了,闻言,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调皮!” 都当娘的人了,怎的还这般调皮呢? 啧。 话虽这么说,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之中,却满是柔情与宠溺。 而对于宁雨菡的提议,皇帝陛下又哪有不依的? “嗯,好。咱们且去瞧瞧明珠和曦儿吧。” 年轻帝王想也没想,便径直点头,言罢,便牵着宁雨菡的小手,带着她向着耳房而去…… 第303章 统统都比不上! 巳时刚过,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进了宫。 才一进宫,她便直奔永安宫而来。 自上次进京觐见之后,康宁长公主便应昭文帝之邀,留在了京城,未曾再回边疆。 边疆那边,自有康宁长公主的心腹手下们戍守。 而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想要让康宁长公主留在京中颐养天年,顺带着在京中坐镇。 自己最喜欢的皇帝侄儿既已如此开口,康宁长公主自是无有不应。 于是乎,她便就这样,留在了京城。 成日里除了含饴弄孙之外,也时常入宫来看望昭文帝、以及一双小侄孙儿。 于是乎,这些日子以来,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是没少往永安宫这边跑。 她本就对宁雨菡心存好感。 这么一来二去之下,长公主殿下更是直觉和宁雨菡这个她皇帝侄儿的宠妃,颇为投缘,两人每每也能聊到一路,相谈甚欢。 彼此,也都是常来常往。 是以,这会儿长公主殿下前往永安宫中,已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至于康宁长公主为何不去勤政殿找昭文帝,而是直奔永安宫,这倒不是她暗中在宫中埋了眼线,窥视帝踪,因而得知了李元珩此时人就在永安宫。 而是,以她对这个皇帝侄儿的了解、以及以宁雨菡这妮子如今的受宠程度,康宁长公主估摸着李元珩昨日夜里,应是宿在永安宫中。 这会儿,指不定人还在永安宫,还没有走呢。 是以,康宁长公主自然是一入宫,就直奔永安宫而来。 既能见到皇帝侄儿,又能见着两个白胖可爱的小乖侄孙,还能见到她喜欢的宁丫头,这简直是一举数得! 不要太好! 就这样,康宁长公主一路来到永安宫,守门宫人远远的见到她,便快步迎了上去,另一名宫人则是赶紧跑进去报信。 不过一会儿,得到消息的方进忠,便亲自迎了出来: “老奴给长公主殿下请安!长公主殿下万安!” 方进忠一路快步来到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面前,笑盈盈冲着长公主一揖。 见状,康宁长公主就知,自己所料不错,陛下果然在此。 不由笑睨了方进忠一眼: “你这老货!什么好事,值得你这般眉开眼笑的啊?陛下可在永安宫中?” 方进忠闻言,则是呵呵一笑: “是!是!陛下正在寝殿耳房,和简淑妃娘娘一起陪着两位小殿下呢。今日可是陛下生辰,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奴才自是欢喜。哈哈。” 就在方进忠说话间,周嬷嬷也闻讯颠颠儿的提着食盒,巴巴的赶了过来。 乍一见得康宁长公主,周嬷嬷也是深施一礼,口称: “长公主殿下万福!” 说话间,周嬷嬷又将手中的食盒,向着康宁长公主手边一递,笑道: “长公主殿下,这是简淑妃娘娘亲手做的寿桃,这会儿还热着呢。您尝尝!” 康宁长公主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简淑妃亲手做的寿桃?” 说实话,对此,康宁长公主颇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简淑妃竟会亲手做寿桃。 毕竟,宫中的嫔妃,从来都是养尊处优、金尊玉贵,怎么会去干这起子粗活? 何况,宁雨菡如今,还是宠冠六宫的宠妃。 她竟会亲手做寿桃—— 这就更令人意外和纳罕了。 将长公主殿下的意外与纳罕,尽数瞧在眼中,周嬷嬷不由得抿唇一笑: “可不是!今儿个是陛下的生辰,娘娘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到小厨房,亲手为陛下做了长寿面和好些个寿桃。娘娘说,要让大家伙儿都分吃寿桃,与陛下同乐,同贺陛下生辰呐!” 说话间,周嬷嬷又笑着打开食盒,露出了里头那饱满可爱的大寿桃,又再向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手边一递,一迭声的道: “这不,估摸着长公主殿下您今儿个一准要来,娘娘特意给您留了寿桃,一直都在小厨房的炉子上热着。这会儿,这寿桃,才刚出锅,还热乎着呢。长公主殿下,您快尝尝这寿桃,趁热吃!” 一旁默默围观到这一幕的方进忠,也禁不住笑呵呵插嘴: “哈哈,可不是么?不瞒长公主殿下,奴才和奴才手底下的那些个猴崽子们,也得蒙简淑妃娘娘的恩赏,每人都有幸分吃了简淑妃娘娘亲手所做的寿桃,沾沾喜气,共贺陛下生辰之喜呐!” 康宁长公主闻言,又是一挑眉,眸中却掠过一抹赞许与一丝动容: 瞧方进忠这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啧啧。 这老货,素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能够在自己面前,如此坦陈他自己个的好恶与喜意,也算是难得。 不得不说,宁雨菡这妮子此举,着实做得不错。 同食寿桃,同贺陛下生辰—— 嗯,这敢情好! 心中如此想着,康宁长公主禁不住颔首,笑意盈盈道: “简淑妃可真是有心了!如此,本宫便就不客气了!” 言罢,康宁长公主也不矫情,当即一把接过周嬷嬷递到面前的寿桃,触手果然还是热乎的。 俨然便是刚出锅模样。 可见,周嬷嬷果然没有骗她。 刚刚,这老嬷嬷说的一番话,都是真的。 思及此,康宁长公主不由得唇角带笑,心中越发的满意起来,禁不住暗自点头: 宁雨菡这妮子,真不枉她那看似温柔多情,实则最是吝啬给予旁人情感的皇帝侄儿,对她格外的偏宠与上心。 就冲着她对元珩侄儿,这般的上心、和用心。 这满宫的嫔妃,包括皇后谢氏,统统都比不上! 真不怪,这妮子得宠呐! 心中一边如是暗忖着,康宁长公主已经将手中那饱满可爱的寿桃,捧到了唇边,她下意识咬了一口,下一瞬,长公主殿下便被这寿桃的美味给征服: “嗯,这寿桃好吃!” 方进忠见状,不由只乐呵。 心道: 要不怎么说,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是亲姑侄,姑侄俩的感情又一向最好呢? 合着这两位,口味都是一个样儿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简淑妃娘娘做的寿桃,确实是好吃。 他和他手底下的小猴崽子们,也爱吃啊! 哈哈。 而一旁的周嬷嬷,闻得康宁长公主的话,则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主子的手艺得到了认可,她这个做奴婢的,面子上也有光不是? “长公主殿下喜欢吃就好!长公主殿下既觉得好吃,便多吃点儿。哈哈。” 第304章 侄儿必不会负了雨菡 永安宫中热热闹闹,直至过了晌午。 李元珩和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在永安宫中,和宁雨菡一同吃过了午膳,姑侄二人便一起去了乾元殿。 对此,宁雨菡却也不甚在意,恭恭敬敬、欢欢喜喜的将二人送至宫门口,见得年轻帝王与长公主殿下一起坐上步辇离去,宁雨菡这才转身离开,去耳房瞧两个小家伙去了。 倒是与昭文帝一同离开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眼见得永安宫已远远消失在眼前,她方对坐于御驾之上的年轻帝王道: “皇帝,本宫瞧着,雨菡这妮子很是不错!她待你也是十足十的有心,你可莫要辜负她啊!” 宫中女子着实不易。 别看宁雨菡贵为一品淑妃,如今也是鲜花着锦、受尽荣宠。 可,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君不见,她那皇兄——也就是先帝,也曾那般热烈的爱着她的闺蜜兼嫂子——元德皇后王娥皇么? 可是,结局又是怎样? 一向受先帝爱重的娥皇,到得头来,还不是落得个被先帝和她那不知羞的胞妹,给活活气死的下场! 康宁长公主不得不给自家这个皇帝侄儿,提个醒。 切莫伤了宁丫头的心! 她这皇帝侄儿,虽贵为帝王,却也是个从小缺爱之人。 在这深宫之中,能得一一心待他之人,已属不易。 他阖该珍惜才是! 莫要和她那愚蠢的兄长一般,待到失去了,才开始追悔莫及。 乍一闻得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所言,李元珩眼中明显掠过诧异: 他有些惊讶于姑姑竟会同他说这些。 以姑姑的性情,可是断不会替这后宫的女子说好话的。 对于他后宫的这些个琐事,姑姑压根就不会关心。 今日,竟会替雨菡说话—— 看来,姑姑确实很喜欢雨菡,对她也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待她,也远不是后宫众人可比。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得一勾唇,想也不想,便是径直一颔首,正色道: “姑姑,放心!侄儿省得。侄儿必不会负了雨菡!” 雨菡待他,至诚至纯。 这妮子,又是那般爱惨了他。 如此满心满意都只想着他、念着他的小女人,他又哪里忍心辜负? 怎忍心伤她的心? 这不能够! 闻言,康宁长公主目露赞许,微一颔首,便也没有再说其他。 元珩侄儿既都这么说了,她自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这皇帝侄儿,一向言出必行。 而且,康宁长公主也深知,她这个皇帝侄儿,虽一贯吝啬给予旁人情感,实则却是个最重情义之人。 若是他认定了什么人,那也绝对是会护犊子到底。 现下看来,宁丫头,应就是早已入了元珩侄儿的眼,被他所认定了。 如此,她这皇帝侄儿自不会轻易撂开手,置宁雨菡这妮子于不顾的! 如此,自不必她去瞎操心了。 * 与此同时 宁家众人也正在准备前来皇宫的路上。 宁宅大门口 宁耀仁看着门口停靠的马车,与已经聚集在此的宁家众人,禁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的生辰宴不是在傍晚举行么?怎的这么早就要入宫了?” 他原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头看书,忽被管家通知,说是叫他赶紧到门口,与宁家众人集合,一同前往皇宫。 对此,宁耀仁颇为诧异。 不过,还是依言前来。 眼见得眼前情形,宁耀仁不由暗自皱眉。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白鹭书院读书,若不是今日乃是万寿节,宫内的三姐又召了宁家众人入宫参加陛下的生辰宴,宁耀仁此时也不会在宁宅。 宁耀仁只觉得,这一切,十分不妥。 不妥之中,又隐隐好似透露着诡异。 三姐因何会召他们一家人,入宫参加陛下的生辰宴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三姐明明就对家中众人无甚情意。 之前,更是差不多等于撕破了脸。 如此,更是不必再对他们虚以为蛇。 而且,聪慧如三姐,必定也知晓,家中的某些人心怀妄念,对她也心怀恶意。 毕竟,这件事,宁耀仁也看出来了啊。 三姐又岂会不知? 所以,明知道这一切,三姐又为何还要召宁家众人一起入宫,共赴陛下的生辰宴? 对此,宁耀仁着实有些想不通。 而眼见得众人对入宫之事如此积极,这会儿便赶着入宫,宁耀仁更是直皱眉。 他怎么觉得,嫡母和大哥、嫡妹,他们娘儿仨,好似有所图谋。 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叫你入宫便入宫,在这里废什么话?” 乍一闻听宁耀仁的话,谢氏便是直接拿眼一瞪,没好气的从鼻孔之中发出一计冷哼。 区区一个庶子,竟敢跳出来置喙,谁给这竖子的胆儿? 莫不是宁雨菡那个小贱人?! 哼。 谢氏一番话才刚落,一旁的宁耀祖也是冷哼一声,一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望向宁耀仁: “二弟,你这是在置喙父亲和母亲么?爹和娘要这个时辰入宫,自是有他们的考虑。你只管听命行事。别以为你被简淑妃送去白鹭书院读书,就自觉高人一等了,连爹、和娘这个嫡母,都敢置喙了。哼。” 他早就看宁耀仁不顺眼了。 不过一个庶子,居然也配去白鹭书院读书? 那白鹭书院,可是京城、乃至整个大胤最有名的书院之一,能够到白鹭书院读书的,不是人中龙凤、便是勋贵王侯之后。 若是他也能够就读白鹭书院,和这些人成为同窗,该有多好? 将来,这些人中,顺便提携他一二,他还不得飞黄腾达啊。 一想到这儿,宁耀祖便是心中暗恨: 可恶! 宁雨菡那冷心冷意的臭丫头,怎么就偏偏提携了宁耀仁这庶子呢? 这个庶弟,他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耳听得谢氏和宁耀祖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立在一旁的宁雨凤,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耐: “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啊?到底还进不进宫啊?” 恰在这时,几个轿夫抬着一顶熟悉的小轿,由一名穿金戴银的仆妇引领着,向着宁宅这边而来。 而这些人,俨然是老熟人。 宁雨凤一眼便认出,这些人便是之前,英国公府派来接她去府上的那些人。 想必,这是英国公夫人派了他们前来,接她去英国公府上,然而,再同英国公夫人一起直接入宫呐。 乍一见得来人,宁雨凤立时眼神一亮,开心又得意的挥了挥帕子: “得!我不和你们在这儿杵着了。来接我的人来了。我就先走了啊。” 第305章 宁家人再入宫 就在宁雨凤说话间,那仆妇已领着几个轿夫,抬着那顶小轿,来到了宁家小宅门口: “宁四小姐,您在这儿呢。正好!您赶紧上轿吧。可莫让我们国公夫人久等了。” 那仆妇十分敷衍的冲着宁雨凤一福,道。 似是完全没有看出仆妇的敷衍,闻言,宁雨凤颇为自得的一笑,挥了挥手,道了一句: “知道了。” 也不再理会宁家众人,这便趾高气扬的上了那顶小轿,旋即,轿夫们便抬着小轿,就这样扬长而去。 见状,一旁的宁东山不由得皱眉,不悦道: “这死丫头!就这么不说一声,就撂下爹娘走了?” 而眼见得英国公府上,又派了人来接自己女儿,谢氏只觉得十分有面儿。 闻得宁东山的话,立时不赞同的睨向他: “老爷,瞧你说的!没听说,英国公夫人正等着咱们雨凤么?能够得英国公夫人青睐,这可是咱们雨凤的福气和本事呐。如此,对老爷、对咱们整个宁家,不是也有好处么?” 宁东山闻言一噎,想到下人私底下的议论,又想到谢氏这些日子以来,和英国公府上,一直来往频繁。 想了想,宁东山终归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算是默认了眼前的事实。 宁耀仁见状,又是一蹙眉。 宁耀祖则是一脸得意,一副他立马也要鸡犬升天、飞黄腾达的模样。 宁耀威则是独自猫在一角,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至于柳姨娘—— 自上次入宫之后,她本人遭到宁雨菡的斥责后,宁家的人也都没将她太当回事儿了。 不过是个姨娘,以往,是因着她乃简淑妃生母,才高看她一眼。 然而,瞧简淑妃的意思,她本人也不大待见这个生母嘛。 所以…… 呵呵,妾就是妾,还是安守妾室的本分为好。 今儿个入宫参加陛下生辰宴,这样的大事,柳姨娘一个妾室,自是不够格参与的。 所以,这会儿,柳姨娘压根就没来。 而宁家众人皆都不认为如此有何不妥。 最讽刺是,柳姨娘平日里最疼的亲儿——宁耀威,也并没有觉得这有哪里不妥。 在他看来,纵使姨娘再疼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妾,上不得台面,又没见识。 姨娘不去也好,省得做出什么事儿来,令他丢人难堪。 说不得,这次姨娘不在,三姐也能多待见他些。 他好歹也是三姐的亲弟啊。 连宁耀仁这个异母弟弟,三姐都能够提携。 怎么就不能为他这个亲弟弟铺路了呢? 铁定是上次拜见三姐的时候,姨娘不懂事,触怒了三姐,三姐才会这么对他的。 嗯嗯,一定是这样! 默默立在众人身后的宁雨薇,面上掠过一抹焦急,望向越行越远,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前方拐角处的那顶小轿,眸中闪过急切: 一想到,四妹这便要被英国公夫人领着去宫中了,宁雨薇便是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心里头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眼见得父亲、母亲他们,都杵在大门口,一时之间,却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心中急切的宁雨薇禁不住大着胆子、抖着嗓子,怯怯道: “父亲、母亲,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进宫去了?” 闻言,原本心思各异的宁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经由这么一提醒,宁东山这才猛的一拍脑门: “对啊。咱们杵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上车,出发去皇宫!” 被英国公府上的人、和四丫头这么一搅和,他险些都快要忘了正事了, 可不是得赶紧进宫去? 言罢,宁东山便径直上了前头那辆马车,谢氏和宁耀祖见状,也赶紧跟上。 宁耀仁、宁耀威、宁雨薇三人,则是上了后头那辆骡车。 一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 约莫一个时辰后 永安宫内 宁雨菡在耳房逗弄了一会儿龙凤胎,眼见得两个小家伙又开始眼皮打架,打起了小哈欠,宁雨菡便让乳母们伺候两个孩子睡了。 旋即,又叮嘱了乳母和负责照顾明珠和曦儿的嬷嬷们几句,这便蹑手蹑脚的出了耳房,一路回返殿中。 宁雨菡原本是想要倚在贵妃榻上看会儿书的,谁知,她才刚往贵妃榻上一靠,银屏便一路快步走了进来,几步来到她身侧,低声道: “娘娘,英国公夫人带着宁四小姐进宫了。这会儿,二人刚进了坤宁宫。” 永安宫中,各人各司其职。 银屏因着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御前宫女,在宫中颇有些人脉,便一直作为宁雨菡的“耳报神”,负责打听和关注宫中各处动向。 但凡是这阖宫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银屏都会第一时间,向宁雨菡禀报。 这会儿,自也不会例外。 这不,她刚听说,英国公夫人带着宁雨凤去了坤宁宫,便是立马跑来向宁雨菡报信来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英国公夫人又领着宁雨凤过去皇后那里了?” 银屏闻言,点了点头: “是!奴婢的人,亲眼看到英国公夫人领着宁四小姐进的坤宁宫。不会有错的。娘娘,您看……” 银屏一边说着,一边睃向自家娘娘。 英国公夫人和谢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儿,可谓是路人皆知。 就连银屏也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更别说是宁雨菡了。 闻言,宁雨菡则是冲银屏挥了挥手: “你且叫人盯紧了坤宁宫那边,若有何事,速速来报!” 银屏闻言,自是恭声应诺,领命而去。 而银屏这边厢才刚走,碧桃又快步走了进来。 不过,不同于银屏面上一片平静,窥不出喜怒,碧桃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似乎很不虞。 见状,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碧桃,你这是怎么了?是什么人,惹咱们碧桃姑娘不高兴了啊?” 就在宁雨菡说话间,碧桃已一路来到她近前。 闻言,碧桃不由撅着嘴,跺脚嗔道: “娘娘,您又打趣奴婢!” 说着,碧桃又是一皱眉,想起正事,遂向着宁雨菡宁雨菡一福,恭声禀道: “娘娘,宁家众人来了!此刻,正在永安宫大门口呢。” 第306章 有个愿望 碧桃很是不喜宁家众人,是以,见得他们竟这么早,便入了宫,来到了永安宫大门口,舔着脸求见,碧桃才会这般不高兴。 这群人,除了宁二少爷宁耀仁以外,没个好的。 看到他们就来气。 “哦?他们来了啊。” 宁雨菡闻言,挑了挑眉,抬眸瞅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由失笑: “啧,他们来得倒是早!” 说着,宁雨菡又是一挥手: “既如此,便叫他们进来吧。” 顿了顿,宁雨菡又道: “将二弟带过来我这边便可。其余人等,安排个厢房,让他们去那里呆着吧。待到陛下的生辰宴即将开始时,叫小喜子领着他们过去正阳殿便是。” 宁雨菡可没什么和他们可说的。 她也不想见到他们,和宁家众人虚与委蛇。 就这么着吧。 小喜子做事一向颇有分寸,应是能够领会她的意思,替她看好宁家众人。 “是!娘娘。” 碧桃闻言,自是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她便领着宁耀仁折返回来。 “给简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才一进殿,宁耀仁便是纳头便拜,恭声道。 见状,宁雨菡倏然站起身来,行至宁耀仁身前,一把将他给扶起,柔声道: “二弟,快起来。” 说着,她又向着一旁的一张红木椅子一指: “二弟,你且坐!咱们姐弟之间不拘这些个。” 宁雨菡笑意盈盈望向宁耀仁,细细打量了小少年一般,笑道: “二弟,你好似又长高了!近日在书院里的生活可还习惯?若是有何不适,自可与三姐说。” 被宁雨菡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心着,宁耀仁心中很是温暖,迎上三姐那温柔而又不乏关切的目光,宁耀仁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禁不住笑道: “三姐且放心!小弟这一向都甚好。书院里的生活,小弟也是很习惯,并无什么不适之处。” 书院里的生活,可比往日在宁家时,要好过得多了。 每日早起读书,宁耀仁觉得,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更是像一只海绵一样,每天可劲儿的吸取知识和学识。 渴望着与那些同窗师兄一般,一朝成名,天下知。 不过,与旁人不同。 别人想要金榜登科,是为了前程富贵,光耀门楣。 宁耀仁私心里,却是有个愿望。 他会发奋学习,力求金榜题名,只为能够成为三姐、和一双小外甥、小外甥女的依靠。 宁耀仁知晓,后宫中的女子,若家中无人,娘家无所依靠,会甚为艰难的。 他的三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得到今天的一切。 宁耀仁又怎么忍心,看到三姐往后,依旧如履薄冰,走得那般难? 三姐,耀仁会努力的! 耀仁定会长成“参天大树”,做三姐你、和小外甥、小外甥女最坚实的依靠! 嗯嗯。 宁耀仁于心中暗自发誓。 复而,似想到了什么,小小少年又禁不住拧眉: “三姐,你要小心四姐。我总觉得,她和母亲、还有大哥,最近都很奇怪。总感觉,他们好似在计划着什么。今日偏要这么早来宫里头也是!总之,就是挺奇怪。” 话到这里,宁耀仁又叹了口气,面上颇有些颓丧,饱含歉意的望向坐于贵妃榻上的宁雨菡: “对不起,三姐,我劝阻不住父亲母亲他们。唉……” 说着,宁耀仁又是一皱眉,想了想,又道: “还有大姐……她也有些奇怪。具体的,我这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总之,三姐,你还是注意点儿的好。” 宁耀仁年纪虽小,却心思敏锐。 因着身为庶子,生母又去世得早,从小不受待见,是以,他本人也格外敏感。 宁耀仁隐约觉察到大姐宁雨薇身上的变化。 他总觉得,大姐和往日有所不同了。 准确来说,好似自之前,三姐召他和大姐入宫,三姐由碧桃姐姐带着去宫中逛了一圈,回来之后,便好似有些不大一样了。 具体有哪儿不同,这一时之间,宁耀仁也说不上。 但总归是觉得有所不妥。 直觉告诉宁耀仁,这一切绝不是他想得太多,过于敏感。 思来想去,宁耀仁还是决定要将此事与三姐说一说,给三姐提个醒。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三姐如今,可是最不能行差踏错的。 这深宫之中,何其艰险,若是踏错一步,亦或者是有所疏漏,说不得,都会万劫不复。 而闻得宁耀仁的话,宁雨菡面上的笑意愈浓,望向宁耀仁的目光之中似有赞许,也是越发的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多谢二弟提醒!” 她原就一直觉得宁耀仁与宁家众人是不同的。 对他也是一直另眼相待。 如今看来,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个二弟,不枉她提携几分! 闻得宁雨菡这一声“谢”,宁耀仁则是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三姐,咱们姐弟之间,何须言谢啊?” 宁雨菡闻言,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笑着一颔首: “嗯,二弟,你说得很是呐。” 一时间,殿内,气氛融洽。 宁雨菡和宁耀仁姐弟二人,又开开心心的闲话了几句,宁雨菡又带着宁耀仁这个舅舅,去看了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 巧的是,这会儿,两个小家伙也正好一觉睡醒,见得许久不见的舅舅到来,纷纷露出了“无齿”的笑容,挥着小手手、蹬着小肉腿,便是冲着宁耀仁一通“啊啊啊啊”。 而宁耀仁,则是差点被这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给直接萌化。 小小少年,一手一个,抱着明珠和曦儿,就不肯撒手了。 索性,明珠和曦儿也不排斥。 不仅不排斥,貌似还挺喜欢这个舅舅的。 两个小家伙不停的挥舞着小手手,咿咿呀呀,好似是在和宁耀仁说话。 不时,还“咯咯咯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宁耀仁则是被这两个小家伙逗得呵呵直乐,抱着两个小家伙好一通亲香。 而宁雨菡,则是一直笑意盈盈望着这一切,间或也不由掩唇轻笑。 一时间,耳房内充满了宁雨菡、宁耀仁姐弟俩,和两个小家伙的欢声笑语。 而与此同时 坤宁宫内 谢皇后与英国公夫人何氏,正在密谋。 …… 第307章 谢皇后母女的计划 “娘,这么做真的可行么?” 谢皇后面上明显有些犹豫,抬眸一瞬不瞬的瞅着坐于身边的英国公夫人何氏道。 何氏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抬手轻拍着谢皇后的手背道: “放心!娘都已经安排好了。此事绝对万无一失。到时候,会有人引了陛下, 去到那个厢房。只要陛下去到了那个厢房之中,这事就成了!” 说着,似是怕谢皇后不相信她的话一般,何氏又冲着谢皇后挤了挤眼: “为娘准备的那药,可烈了。无论男女,只要几息时间,身上就能燥起来。当即不管不顾就……呵呵,娘娘,您就只管放心吧。此事必成! 娘娘你只需估摸着时辰,待到陛下与那小宁氏颠鸾倒凤之际,你再带着一众嫔妃、王公大臣们过去那厢房那里,撞个现行。让前来赴宴的众人,皆知陛下幸了那小宁氏。 如此一来,陛下就算是想不纳那小宁氏入后宫,都不行了。” 何氏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一脸的洋洋得意、成竹在胸。 末了,还不忘提点谢皇后: “娘娘,您到时候,一定要把宁氏给一并带过去。要让她亲眼看看陛下是如何和她的嫡妹恩爱的。那宁氏瞧见那一幕,还不得气得倒仰,怄得吐血啊。哈哈。 若是这宁氏,因此与陛下起了嫌隙,那便更好。如此,娘娘,你的机会可就来了!” 听得何氏这么一说,谢皇后心中的那点子犹豫,也霎时间全消,随着何氏将计划娓娓道来,谢皇后的眸色也是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 “既如此,我都听娘的。一切照娘您的计划行事。这一次,本宫定要让宁氏失宠,让那贱人好看!” 何氏闻言,则是理所当然的一点头: “那是自然!” 言罢,谢皇后与何氏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面上好不得意,俨然已经在畅想事成之后的“美好”景象。 这后宫,是她这个皇后的天下,哪里容得宁氏这般风光? 哼。 谢皇后和英国公夫人何氏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自以为她们这样关起门来密谋,便不会有人察觉到她们的计划。 然而,不得不说,谢皇后这对母女,实在是太过天真。 乾元殿 李元珩正与康宁长公主说话,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下一瞬,方进忠便快步进得殿内,向着李元珩与康宁长公主行了一礼,旋即,肃着脸,快步来到李元珩身边,在年轻帝王耳畔耳语了几句。 闻言,李元珩立时面色一沉: “进忠,你此言当真?” 方进忠闻言,则是垂首恭声道: “陛下,此乃潜伏于皇后那边的暗卫所禀,应是不会有假。” 李元珩闻言,面色又是一沉,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寒芒,唇角掠过一抹冷笑: “呵,皇后——谢氏,她可真是好得很啊!” 见皇帝陛下一脸不虞,一旁的方进忠不发一言,只默默将头垂得更低。 坐在一旁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没有插言,只是垂首默默吃茶。 心道: 皇后那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瞧把元珩侄儿给气的。 啧,真是! 康宁长公主一边暗自撇嘴,一边摇头: 她都不知,该如何说谢皇后才好了。 这谢氏,原本就不聪明,还总在元珩侄儿的眼皮子底下玩儿心眼,这不是找死么? 依康宁长公主看,这谢氏简直就是嫌她那皇后之位坐得太稳、太长了。 嫌陛下不去收拾英国公府啊。 蠢货! * 与此同时,永安宫中的某处厢房内,宁家众人也都是神色各异。 “老爷,您瞧瞧三丫头……简淑妃!她这是什么意思?父母入宫来,她见都不见!就命人把我们往这破厢房里头一扔,真真是好大的谱儿啊。” 谢氏十分气恼的道。 若不是顾忌着,这里还有宫人在此守着,她都要破口大骂宁雨菡那臭丫头了。 害怕这些宫人跑去宁雨菡那里告状,谢氏才勉强称呼一声“简淑妃”。 要不然…… 哼! 这贱丫头,别高兴得太早! 她倒要看看,宁雨菡这臭丫头,究竟还能够得意到几时。 等到她的亲生女儿雨凤夺得帝宠之后—— 宁雨菡,老娘要让你好看! 被直接带来这厢房,宁东山心中原本也是一肚子不爽,闻得谢氏在耳畔哔哔叨叨,宁东山更是满心的不耐,当即拿眼一横: “给我闭嘴!成天吵吵,你丫烦不烦?” 他管不了如今已贵为宠妃的三丫头,还治不了你个婆娘么? 宁东山被宁雨菡轻待、拒而不见的那点子气恼,这一时间,全都撒到谢氏身上了。 谢氏被他拿眼一瞪,又数落了一番,不由得悻悻的闭上了嘴。 心中却是越加憋屈。 见状,一旁,同样面色不虞的宁耀祖,则是当即冲着谢氏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凑到谢氏耳畔低声道: “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且再忍一忍。今日个四妹许就要成事了。一切待到四妹夺得帝宠,顺利进宫成了娘娘再说!到时候,又何愁今日之仇不能报?” 他也就是想着这些,才生生忍下想要掀桌的冲动的。 不然…… 哼。 谢氏闻言,深以为然,遂也点了点头,不再抱怨。 倒是一旁的宁耀威,则是一脸的不快,囔着要去见宁雨菡: “我要去见三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见三姐?我可是她的亲弟弟,三姐怎么可能不想见我?她连二哥都召见了,怎么就不愿意见我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了?你们是不是没有说我也来了,三姐以为我没来,所以才没说要召见我的?” 一定是这样! 否则三姐怎么可能不见他? 他可是她的亲弟弟。 她的指望、她的倚靠啊! 说句不好听的,三姐和她膝下的小皇子、小皇女,以后想要更好,还不得指着他啊。 他好了,她们才能够更好啊! 没有娘家人、没有他这个亲弟弟的依仗,三姐怎么可能走得长? 思及此,宁耀威的底气越发十足,越发高声囔着要去见宁雨菡。 而一旁的宁雨薇,自和大家一起进得这厢房中,便一直神思不属,不时朝着窗外的天色望去,眸中闪过急切。 见宁耀威这般闹将开来,她忽的眼珠子一转,对侍立在一旁的宫人道: “这位姐姐,可否带我去趟净房?” 第308章 难不成,冥冥之中,老天爷也是向着她的? 宁雨薇一边说着,还一边揉着肚子,做出一副“人有三急”,急着想要出恭的模样。 小宫女见状,点了点头,道了一声: “宁大小姐,您随奴婢来。” 说着,便领着宁雨薇出了厢房,一路将其带到一处净房门口: “宁大小姐,这边请!” 眼见得这名小宫女,一副要随她一起进去的模样,宁雨薇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进去就成。这位姐姐,有劳你且在外头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小宫女见状,也并没有坚持要随宁雨薇一起入净房,而是点了点头: “成!那宁大小姐,您自便。奴婢便在这里等着您。” 宁雨菡闻言,面上一喜,连连应好: “诶诶,那便有劳姐姐了。” 说着,她便快步走入了净房。 然而,迈入净房之后,宁雨薇却并没有要出恭的意思,而是四处打量了一番,但见这净房后头还有一扇门,透过窗外一瞧,这扇门后头不远处,便是永安宫的一处角门。 从这角门出去,便可出了永安宫,到外头去。 许是这角门太过偏僻,竟是无人在此看守。 见状,宁雨薇眼神一亮,面上闪过一抹笑意。 心道了一声: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心中一边这般想着,宁雨薇一边张望了一番,见除了刚刚那名领着她过来的小宫女以外,这里便再无旁人。而那小宫女,正守在刚刚那扇门前,压根没注意到这另外一扇门,也未察觉这边有一处通往永安宫外的不起眼的角门,甚至,望都未曾向着这边望上一眼,宁雨薇不由大喜。 宁雨薇猫着腰,轻轻打开这扇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似做贼一般,一溜烟儿的冲到角门,伸手一推,惊喜的发现,那角门的门,竟是虚掩着的。 再次暗道一声: 天助她也! 宁雨薇高兴的窜了出去。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刚刚领着她过来净房这边的那名小宫女,给瞧了个正着。 那小宫女也不敢耽误,赶紧去向掌事大宫女禀报: “碧桃姐姐,那位宁大小姐说是要去净房,奴婢便按照姐姐您之前吩咐的,将她带去了那个后头有角门的净房。刚刚,奴婢亲眼看见那宁大小姐,偷偷摸摸的出了角门。” 碧桃闻言,则是冲着这小宫女挥了挥手,面上却是并不见半点意外,反而颇有些果然如此的模样: “知道了。你且还是回那边守着。只做不知便是。” “是!” 小宫女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匆匆回返净房门口。 而碧桃,则是遥遥望向那角门方向,不由得暗啐了一口: 她就知道,这宁雨薇不是个好的。 自从上次发现,这宁雨薇和夏才人勾勾搭搭的,碧桃便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一直防着她呢。 再说了,娘娘不也说过,叫她盯着点儿么? 瞧吧,她就知道,这个宁雨薇不是个安分的,今日入得宫中,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在厢房内猫着,决计要找借口溜出永安宫去。 而这其中,最好的借口,无外乎便是接着去净房出恭的机会了。 是以,碧桃才吩咐了在厢房内当差的小宫女们,若是这宁大小姐想要去净房,便把她带到那后头有角门的那个净房。 而那能够通往永安宫外的角门,之所以无人看守,也并不是因着地处偏僻,因着觉得不会有人经过,而有所松懈,而是宁雨菡与碧桃主仆二人刻意为之,早先便遣散了守门宫人,叫他们不要在门口守着,而是到外头的僻静处暗中观察,若是有人从这角门出去,便直接跟上。 想来,此时,那边已经有人暗中跟上了那宁雨薇了吧。 呵,她倒要瞧瞧,这宁雨薇费心巴力的偷偷跑出永安宫,是要做甚。 莫不是,又要去联系夏才人,和那夏才人一起憋着什么坏了吧? 事实证明,碧桃所料不错。 宁雨薇才一急匆匆出得永安宫,走了不远,便在一出林荫小道上,与夏才人撞了个正着。 “呀,真是好巧啊。没曾想,在这里遇到姐姐你。听闻简淑妃娘娘召了娘家人入宫共赴陛下生辰宴,我便想着,说不得又可以见到姐姐你了呢。” 乍一见得宁雨薇,夏才人便是轻“呀”了一声,一脸好巧的模样。 实际上,这场“偶遇”,实则是她有意为之。 夏才人一早便叫人暗中盯着永安宫这边了。 听闻宁家众人已经进了宫,去了永安宫,夏才人便来到了永安宫外头守株待兔,欲要和宁雨薇来个偶遇。 而夏才人的心思,与宁雨薇也是不谋而合,同样觉得,这边比较僻静,利于进出,在夏才人看来,宁雨薇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得永安宫,必是要打这地儿走。 不得不说,还真就被夏才人给猜度着了。 “多日不见,妹妹这边厢可还好?” 乍一见得夏才人,宁雨薇不由长吁了口气,面上不自觉带出几分笑意。 她跑出来,就是想要去找夏才人的。 原本,宁雨薇还正在愁,要如何去寻夏才人呢。 这会儿,竟就和夏才人遇到了。 宁雨薇心中自是欣喜。 甚至,她还不由在心中暗想: 今日儿,老天爷怎的就这般遂她的意呢。 她想出永安宫,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得永安宫;想见得夏才人,就能够与夏才人偶遇。 难不成,冥冥之中,老天爷也是向着她的? 这是看着她从前实在太过苦命,想给她改改命,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入宫为妃,从此荣华富贵? 心中越是这般想着,宁雨薇越是难掩喜意,越发满怀憧憬,目光灼灼的望向夏才人。 感受到宁雨薇灼热的目光,夏才人则是一笑,可亲的圆圆脸上一派娇憨: “托宁姐姐的福,我这边厢一向还好。只是,宁姐姐,你想好了么?若是你想要奔那大前程、指着有大造化,可都得要指望今日了。若你愿意,小妹我自会助你!” 夏才人此言,倒是真真说到了宁雨薇的心坎上,她此番冒险偷偷跑出永安宫来寻夏才人,也正是为此。 宁雨薇似生怕自己若是晚应承一会儿,夏才人便会反悔一般,乍一闻得夏才人这番话,便是禁不住猛点头: “嗯,嗯,我想好了!我愿意!我自是愿意的!夏妹妹,你帮帮我!你千万要帮帮我啊!” 第309章 她的计划,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呐 见得宁雨薇忙不迭的点头,夏才人眸光一闪,左右瞧了一眼,见四下里无人,便自袖兜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往宁雨薇手中一递: “这个,你且拿着。待会儿生辰宴时,你找机会,将其让简淑妃服下。” 宁雨薇闻言,禁不住大骇,瞪大双眼,指着夏才人递过来的这个小纸包: “这是什么?” 末了,她便是禁不住连连摆手,一脸惊惶: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见宁雨薇这副怂样,夏才人眸中飞速闪过嫌弃,面上却是笑得一脸娇憨,一副知心好妹妹模样: “姐姐放心!此乃无色无味的粉末,将其掺入酒水、茶水中,完全不会被人所察觉。安全着呢。简淑妃是不会发现的。” 一听说无色无味、并不会被人察觉和发现,宁雨薇的面色不由一松,然而,却明显还是很是犹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将这个,让三妹服下?你们想要对三妹她做什么?” 宁雨薇纵使再笨,也察觉到此事似乎有哪里不对起来。 眼前这夏才人,该不会是想要算计三妹吧。 这…… “姐姐,这个你就无需多问了。你只需听我的话行事便可。” 夏才人依旧笑得一脸娇憨,而那笑意却压根不达眼底: “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我保你能够遂了愿,入宫侍奉陛下。” 宁雨薇闻言,却是怯懦的垂下了头,一派讷讷: “这……” 见她如此犹豫,夏才人当即嗤的一下,冷笑出声: “看来姐姐你其实也并不怎么想入宫侍奉陛下,成为宠妃、享尽荣华嘛。还是说,姐姐你与简淑妃姐妹情深,为了简淑妃,姐姐你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 话到这里,夏才人又不由得啧啧: “哎哎,如此,我可真就替姐姐你不值了。你且瞧瞧,简淑妃娘娘这一向都是怎么对姐姐你的?若是她肯拉巴姐姐你一二,姐姐你又何至于如此?不早就进宫,早已得了圣宠,享受荣华了么?这对简淑妃来说,还不就是随意抬抬手的事儿啊。 如此,她都不肯稍微助一助姐姐你。可见,简淑妃娘娘真真是没有将姐姐你当做亲姐妹看待过。如此,姐姐你又何须再顾及着她?” 不得不说,夏才人这番话,当真是直击宁雨薇的痛处。 寥寥数语,便激起了宁雨薇原本深埋在心中的,那对宁雨菡的怨念与愤恨: 没错,是三妹她先不仁的。 三妹既先不仁,可别怪她不义! 被欲望与怨念冲昏了头脑,宁雨薇心中原有的那些犹豫,顷刻间全消,她没有再拒绝,也没有再推脱,当即一把接过夏才人递过来的那个小纸包,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兜之中: “我知道了。夏妹妹,姐姐我都听你的。” 夏才人闻言一笑,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又招了招手,示意宁雨薇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 “你这样……” * 夏才人又与宁雨薇耳语了几句,耳提面命了几番,二人便就此分开。 毕竟是趁人不备,偷偷溜出来的,宁雨薇也怕自己在外头逗留太久,被永安宫中的人察觉到什么异常,发现她跑出了永安宫,这可就遭了。 若真是如此,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是以,宁雨薇颠颠儿的跑回那角门处,偷偷摸摸溜了进去,又窜进了净房内,见那领着她过来净房的小宫女,此时还在净房前守着,并未曾察觉到异常,宁雨菡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裳,打开净房的门,走了出去。 “有劳姐姐在此等候了。我们回去吧。” 宁雨薇装作刚刚入厕完毕的样子,客客气气的对那小宫女道。 小宫女闻言,则是单纯的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点了点头,道了句: “宁大小姐,这边请!” 便领着宁雨薇向着来时的厢房而去。 与此同时 与宁雨薇分手之后,夏才人便一路七拐八绕的去到了崇德宫。 守门宫人将夏才人径直带到正殿。 才一进殿,便见邓贤妃正端坐在小几前烹茶。 见得夏才人进殿,邓贤妃淡淡道: “来了,坐吧。” 说着,便随意一指一旁的绣墩。 闻言,夏才人依言在绣墩上坐下。 才一坐定,邓贤妃便又开口道: “那宁氏那庶姐,可收下那包药了?她可愿听命行事?” 夏才人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那是自然。娘娘,这起子小事,嫔妾怎会办不成?” 说话间,夏才人面上掠过几丝得意。 旁的她不擅长,论算计人心、能言善辩,搅乱人的心神,令其失去心智,被她牵着鼻子走,夏才人自认自己最是擅长。 君不见,从前的沈庶人便是如此,被她一直牵着鼻子走,做了替罪羊,死得连葬身之地都没有,还不知她早已被自己利用了个彻底么? 哈哈。 也就是邓贤妃,心够黑、又够阴、够歹毒,家族势力又过于强大,夏才人才拿她没有办法。 偏偏邓贤妃又一直捏着她的把柄,拿捏着她。 不然…… 哼。 而邓贤妃,在闻得夏才人的话之后,则只是轻“嗯”了一声,微点了点头,一副“本宫知道了”的模样。 便不再多言了。 而就在这时,心腹大宫女如梅则是一路匆匆进得殿中,到得邓贤妃身侧,耳语了几句。 “娘娘,坤宁宫那边……” 事实上,不仅是昭文帝和宁雨菡二人,派人盯着坤宁宫那边的动静,邓贤妃亦然。 这不,如梅这便是刚得到了坤宁宫那边的消息,甚至,打探到谢皇后和何氏的计划,才匆匆来禀。 可笑何氏和谢皇后还自以为她们的计划,够隐秘、够天衣无缝,殊不知,这天下压根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坤宁宫也完全不是如她们想象的一般,犹如那铁桶一样。 “哦?皇后竟是打着这个主意儿?” 邓贤妃闻言挑眉,眸中闪过几丝玩味,与一抹讥嘲: 要不怎么说,谢氏就是个蠢的呢。 这等馊主意,亏她也想得出来! 思及此,邓贤妃不由抬眸望向窗外,唇角划过一抹饱含算计的笑: 她可和皇后那个蠢妇不同。 她的计划,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呐! 第310章 邓贤妃也闲不住了啊 与此同时 永安宫 宁雨菡原本正在耳房,含笑看着宁耀仁和两个小家伙的有爱互动,就在这时,碧桃从外间走了过来: “娘娘——” 宁雨菡抬眸睨了眼碧桃,见这丫头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遂瞄了眼宁耀仁和明珠曦儿那边,见他们一大两小,此时正玩儿得高兴,俨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厢。 见状,宁雨菡遂轻手轻脚的起身,向着耳房外走,又冲碧桃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碧桃当即会意,也一路跟着出了耳房。 二人在耳房外的内室站定,宁雨菡这才又冲着碧桃一摆手: “可是有事?说吧!” 碧桃见状,忙低声禀道: “娘娘,事情是这样的。适才,宁大小姐借故想要出恭,叫宫人带她去净房,然后,她便从角门溜了出去……” 碧桃先将宁雨薇找借口,借机偷溜出永安宫的事,向着宁雨菡禀报了一遍,见得宁雨菡闻言,一派不置可否,碧桃又道: “适才,一直暗自跟着宁大小姐的宫人来报,说是,宁大小姐才溜出咱们永安宫没多久,便在一僻静处遇到了夏才人,两人在一起低声嘀咕了好一阵儿,夏才人还递给了宁大小姐一个小纸包。而后两人便各自散了。 宁大小姐回了永安宫,这会儿,没事人一般重新回到了厢房。 至于那夏才人……据暗中跟着她的宫人说,那夏才人七拐八绕的在宫中溜达了一圈,最后去了崇德宫。”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夏才人?” 之前她召宁雨薇入宫那次,宁雨薇好像便与这夏才人“偶遇”过,二人之间,还彼此相谈甚欢,彼此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许久吧。 所以说,宁雨薇这会儿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跑出去找夏才人? 而她才刚一跑出永安宫,就又“偶遇”了夏才人。 啧,这还真是有够巧呢。 还有夏才人递给宁雨薇的那小纸包—— 这里头又是什么? 直觉告诉宁雨菡,这其中绝没有好事。 那小纸包里头,还指不定装着什么呢。 宁雨菡心念一转,又是一挑眉: “夏才人最后去了崇德宫?” 碧桃闻言,当即点头称是: “一路跟踪夏才人的小内侍确实是这般说的。他信誓旦旦,再三保证说,他绝对看得真真的,夏才人绝对是去了崇德宫。然后,就被崇德宫的守门宫人径直领进去崇德宫中了。那小内侍便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毕竟,人都进了崇德宫了,这小内侍可不就不好再跟了么? 只得匆匆回来禀报。 “呵,本宫就说,这夏才人因何上蹿下跳起来,却原来,是邓贤妃也“闲不住”了啊。” 这夏才人,是看谢皇后这个靠山不给力,没有给她提供什么依仗,便去投了贤妃了? 可,她也不想想,她早先和沈氏好得跟什么似的,后又投了皇后,这会儿又跟着邓贤妃…… 如此朝秦暮楚,两面三刀,邓贤妃真的会信任倚重她? 宁雨菡觉得,夏才人也不是个傻的。 应是不会看不透这些。 所以,她因何会弃了皇后,而去就贤妃? 这就着实令人有些费解了。 至于贤妃…… “娘娘,您是说,贤妃想要出手谋算咱们?这……不是吧?阖宫皆知,贤妃娘娘素来贞静贤良,最是和善不过之人,她……怎么会……” 碧桃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其实,当她乍一闻听小内侍禀报说,夏才人去了崇德宫,碧桃心中便生出了莫不是邓贤妃想要出手谋害他们娘娘之意。 理智上虽如此判断,然而,碧桃却依旧不大敢相信。 毕竟,贤妃一向贤名在外,阖宫上下,都道她乃最是和善贤良之人,就跟那活菩萨似的。 这样贤德的贤妃,真的会起那歹心,生了谋害他们娘娘的心么? 谁知,宁雨菡闻言,却犹如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嗤,贞静贤良?最是和善不过?碧桃,你是这么以为的?莫不是,你还以为,这邓贤妃真就是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活菩萨?” 碧桃闻言,则是禁不住微皱起眉头: “这……可是,邓贤妃在宫中口碑素来极好。大家都是这般说的啊。我……” 闻言,宁雨菡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若是所有人都这般觉得,只能说,邓贤妃此人极度伪善,掩饰得实在是太好。甚至,骗了这阖宫所有人……不,确切地说,是绝大数人!” 而她——宁雨菡,却是个例外。 谁叫深谙心理学? 善于从细枝末节处分析人心的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她可从来不觉得,邓贤妃是如传闻中的那般贤良和善,反而一直觉得,此人是个够隐忍、够腹黑的。 这后宫之中,哪里来的什么贤良和善之人,若真是那般宛若活菩萨之人—— 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圣母,还不得被这深宫之中的各路魑魅魍魉,给生吞活剥了? 而君不见,邓贤妃却还能屹立于后宫多年不倒,活得好好的,不仅长期位居四妃之位,还在满宫内都有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甚至,名声和口碑,比之谢皇后这个正宫皇后,都还要好么? 这便…… 呵呵。 你细品! 贤良淑德这样的名声,是一个妃妾该有的么? 这不是正妻、以及正宫皇后,才应该堪配的名声与美誉么? 偏偏贤妃多年以来,都是以此美名着称,甚至,此等名声早已在外。 这便真真是耐人寻味得紧了。 就冲着这个,宁雨菡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贤妃是个如她表面上看着那般和善无害之人。 如今一看—— 果不其然! 只是,这人竟然不是剑指谢皇后,而是跑来谋算她来了。 呵。 沉吟片刻,宁雨菡缓缓开口道: “继续盯着宁雨薇。想办法把夏才人给她的小纸包给弄过来,不要让她发现,切勿打草惊蛇。崇德宫那边、和夏才人,也给本宫好好盯着!本宫倒要瞧瞧,她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听得宁雨菡这般说,碧桃自是选择相信自家娘娘,毫不迟疑的听从自家娘娘的吩咐。 闻言,碧桃当即恭声应是,旋即领命而去。 …… 第311章 呵,这何氏就是太闲了! 碧桃这边厢前脚刚走,银屏便又从外头走了进来,几步来到宁雨菡身侧,低声在宁雨菡耳畔耳语了几句。 如梅可以打听到的事情,银屏自然也能够。 此番,她便是来向宁雨菡禀报此事的。 甚至,银屏比之邓贤妃身边的如梅,消息更加灵通,打听得更加清楚: “这一切,俱都是英国公夫人在一旁出谋划策!” 言下之意便是—— 谢皇后此番的谋划,英国公夫人何氏乃是主谋。 闻言,宁雨菡当即冷笑一声,一脸的似笑非笑: “呵,这何氏就是太闲了!需得给她找些事做才好呐。” *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的生辰宴,还真是有够热闹,各方心思各异,真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而就在诸人各怀心思、各有算计,并且,皆都暗自紧锣密鼓的筹谋着之际,时间也在一掠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傍晚,昭文帝的二十七岁生辰宴,即将开始。 而一个多时辰前,宁雨菡便早早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没办法,今日,虽然昭文帝这位寿星,才是主角。 然而,身为嫔妃,她也需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准时赴宴。 后宫嫔妃、尤其是她这么一个宠妃,是否靓丽光鲜,这可关系着皇帝陛下的脸面。 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宠妃、以及嫔妃,宁雨菡又怎能让昭文帝失了面子呢? 若真是如此,那可便就是她的失职了! “娘娘,这些都是内务府那边,为娘娘您新裁制的宫装,您瞧瞧,您这会儿想要穿哪身?” 初夏从箱笼里头,一连拿出了十几套不同款式的各色宫装,将其一一摆放在不远处软榻上,供宁雨菡挑选。 “嗯。” 宁雨菡闻言,微一颔首,轻“嗯”一声,视线在这些衣裳上一一扫过,最终,挑了件银红色妆花缎所制的交领对襟衫。 之所以,选这件衣裳,一则,是因为这银红色既不僭越,又着实喜庆,十分适合在昭文帝生辰、亦或者是逢年过节,这样的喜庆日子时穿。 再有,就是这妆花缎上的图案,竟正好是麻婆献寿。 如此,这身衣裳,倒也正正是应景。 一旁的初夏和碧桃见了,也只道: “娘娘这身衣裳选得真是不错。” 这便欢欢喜喜的伺候宁雨菡换上。 而后,宁雨菡又挑了件同色系织金绣桃花图案的百褶裙系上。 旋即,坐到梳妆台前,准备梳妆打扮: “碧桃,今日就给本宫梳个双刀髻吧。” 眼见得碧桃拿起梳子,正预备给她梳发,宁雨菡当即柔声吩咐道。 为了应和今日这样的喜庆气氛,自然是要打扮得隆重喜庆点儿。 其实,朝天髻会更合适。 不过,一想到谢皇后每逢出现在人前,必会打扮得华丽隆重、一丝不苟,想来,今晚的宴席上,谢皇后必也会梳着朝天髻。 如此,宁雨菡便退而求其次,选了双刀髻。 倒不是她怕了谢皇后,因而要主动避其锋芒。 只是,没那个必要。 后宫和睦,她这个宠妃知情识趣、识大体,才是皇帝陛下更乐于见到的,不是么? “好嘞,娘娘。” 碧桃自是不知,不过一个发髻上的事儿,自家娘娘心中也有如此计较。 闻言,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脆生生应道。 说话间,碧桃便开始手指翻飞的忙碌起来。 不得不说,碧桃这妮子的手,那是真的巧。 从镜中但见她一通手指上下翻飞,不过一会儿,便利落的梳好了双刀髻。 见状,宁雨菡又道: “今儿个就戴陛下送与本宫的那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吧。一整套都戴上。” 既没想着与谢皇后打擂台、争锋,那也不必非要戴什么金凤、金鸾之类的首饰式样头面了。 倒不如戴上这套桃花式样的首饰头面来得更好。 一则,此乃昭文帝特意为她打造。 她戴着这套首饰头面,去参加陛下生辰宴,与众人同贺陛下生辰,想来,陛下瞧了,必会高兴。 二则,这套首饰头面,虽不是传统的、彰显后宫妃嫔地位与尊贵的凤鸾式样头面,却也同样华贵不凡,一点也不会坠了她这宠妃的名头,更不会拂了皇家的气派。 倒是十分得宜。 什么? 你问,如此细枝末节的小事,哪里需要她这般费心思? 她只能告诉你,细节决定成败。 在她这个位置上,每走一步,都应该好生思量,若是稍有不慎,搞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越是高位,就越要警醒。 切不可有半分思虑不周,行差踏差。 “是!娘娘。” 碧桃和初夏,自没有宁雨菡这么多的小心思,闻言,两个丫头当即恭声应是,而后,初夏便径直找出那一整套桃花式样的头面首饰,和碧桃一起,替宁雨菡一一插戴了起来。 而宁雨菡,则是又亲手替自己化了个美美的妆。 待到一番收拾停当,宁雨菡已是华贵逼人,艳光四射,俨然一位美貌不可方物的绝世宠妃模样。 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揽了一番,宁雨菡满意一笑,眼见得时辰也已经差不多了,遂正打算打道前往正阳殿,谁曾想,就在这时,殿外去传来守门内侍的高声唱报声: “陛下驾到——” 下一刻,一身玄色龙袍,头戴九龙紫金冠的年轻帝王,便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迈入殿内。 “陛下,您怎么来了?” 见状,宁雨菡明显有些意外,却还是下意识起身相迎,冲着年轻帝王盈盈一福。 当然,不出意外的,她这边厢才刚刚一屈膝,李元珩便是大长腿一迈,疾走几步来到她近前,长臂一伸,将面前的娇人儿给一把扶起: “雨菡免礼!” 说着,李元珩又挑眉望向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朕是瞧着差不多快要到开宴的时辰了,特意过来永安宫接雨菡你的。怎的?雨菡你这是不想朕来接你?还是不想和朕一同去正阳殿?嗯?” 宁雨菡闻言,美眸微抬,瞄了眼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嗔道: “臣妾哪有?陛下能够来接臣妾,臣妾自然是高兴呐。也自然乐得和陛下一同前往正阳殿呀~” 第312章 不招人妒是庸才 昭文帝能在这时候过来永安宫接她,一起去正阳殿,证明他想着她呢。 这无一不昭示着,昭文帝对她的恩宠,彰显着她——宁雨菡,乃是宠妃的事情。 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宠冠后宫,这阖宫上下的头一份宠妃! 皇帝陛下如此待她,宁雨菡自是乐于见到的。 也断不会不接受。 至于谢皇后、乃至这满宫嫔妃的嫉恨什么的……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在所难免。 所谓不招人妒是庸才。 只要是她为宠妃一天,就不可能不遭旁人嫉恨。 除非她失宠了! 更何况,在此之前,谢皇后和这满宫的嫔妃,也都没少嫉恨她啊。 如此,也不差这么一次半次的了。 只是…… “陛下,长公主殿下呢?臣妾还以为,您会和长公主殿下一起去正阳殿呢。” 之前,这对姑侄不就是一起离开的么? 宁雨菡还以为,李元珩会携康宁长公主一起驾临正阳殿。 谁曾想,他竟是去而复返,倒是来永安宫接她了。 宁雨菡眨巴着美眸望向年轻帝王,眸中颇有些意外。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轻描淡写的道: “嗯,姑姑已经先行过去正阳殿了。朕便过来接你来了。” 他才不会告诉眼前这妮子,当他说要来永安宫携宁雨菡一起同去正阳殿时,姑姑她投注向他的,那一副既欣慰、又不乏揶揄的眼神。 思及此,李元珩似还能感受到姑姑当时的目光,不由得以手掩唇,轻咳一声,借以掩饰内心的那一抹不自在。 而宁雨菡见状,则是愈加疑惑: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嗽了?可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宁雨菡一迭声的道。 闻言,李元珩好悬没有被口水呛到,心中不由失笑: 这妮子,真是…… 垂眸便见面前的娇娇人儿,正一脸关切的望向自己,盈盈美眸盛满担忧。 见状,李元珩不由心头一悸,俊脸上闪过一抹动容。 眼见得宁雨菡张罗着要去请太医,年轻帝王忙将这娇人儿给一把拦住: “朕无碍!” 说着,他的大掌便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冲着她勾唇一笑: “雨菡,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这便去正阳殿吧。” 迎上皇帝陛下盛满柔情的双眸,宁雨菡羞涩的微垂螓首。垂下头去的刹那,却哪里还见适才那满脸的羞涩与深情? 一双美眸更是平静如水,分外的理智与清明。 然而,这一切,沉浸在满满的感动之中的皇帝陛下,却丝毫未曾察觉。 见眼前的娇人儿,这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他只觉得莫名的可爱; 这妮子! 李元珩禁不住唇角上扬,心情甚好的朗声一笑。 旋即,便携着宁雨菡,一起向着殿外而去。 …… 正阳殿 此时的正阳殿内,谢皇后、后宫诸嫔妃、与一众王公大臣、以及家眷,已悉数到场,分别在左右两侧安坐。 谢皇后、以及后宫一众嫔妃,坐于殿内左侧。 谢皇后坐于诸嫔妃最上首的位置,而她身侧则放着一把雕龙镶金的紫檀木椅。 明眼人一瞧便知,此乃皇帝陛下的御座。 而御座旁,还有一张空着的黄花梨木椅。 而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则是皆坐于殿内右侧。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此时,则是当仁不让的端坐在右侧最上首的位置。 她乃先帝胞妹、当今嫡亲姑母,又颇得昭文帝倚重,无论是本人,还是其麾下将领,个个骁勇善战,常年戍守边关。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康宁长公主在一众王公大臣之中,地位超然,傲视群臣。 由她坐于一众王公大臣最上首的位置,自是无人敢有异议。 就连当今亲舅——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王丞相王定邦,也不敢置喙。 君不见,此时,王丞相正坐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下首位置。 纵使如此,王定邦也不见有半分不虞与气恼,反而,面上堆笑频频主动搭话,与康宁长公主攀谈起来: “长公主殿下,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殿下您近日可好啊?” 王定邦捻须一笑,笑得一派亲和。 他这番做派,倒是和王皇贵太妃颇有几分相似。 而更巧合的是—— 虽都是一母所生的兄妹三人。 已故的元德皇后王娥皇,与王定邦、王敏儿,这二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情,都大相径庭、毫不相同。 倒是这王定邦与王敏儿,不仅五官上有五六分像,就连性格、脾性,也颇为相似。 尤其是这般故作亲和时的模样,那神态、那表情,这兄妹二人,更是像了个十足十。 而康宁长公主一向不喜王贵皇太妃王敏儿。 更是尤其不喜欢王贵皇太妃这一番做派。 是以,眼前,王丞相这一番与王贵皇太妃如出一辙般的做派,可真实是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给恶心坏了。 压根不理会王丞相的主动示好,康宁长公主只是兀自冷哼一声: “本宫哪有王丞相你和你那小妹过得滋润呢?你们一个塞一个的赫赫扬扬,只怕就快要不把我那皇帝侄儿给不放在眼里了吧?” 事实上,康宁长公主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自先帝末年,王家之势便日益膨胀。 王定邦更是权倾朝野,且野心勃勃。 呵,他和他那个好妹妹——王皇贵太妃,各怀心思,究竟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别以为她李玉华不知道。 有她李玉华一天,她绝不会让这王家兄妹得逞! 哼! “长公主殿下,您何出所言?我王定邦对陛下、对大胤可是一片丹心!我那小妹也是亦然,哪里敢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似没想到,康宁长公主会如此不讲情面的直接开怼,闻言,王定邦不由得面色一僵,眸中划过一抹恼意,面上却是努力摆出一副高风亮节、风光霁月,又十分不解、委屈的模样,强笑着道。 心中,则是早已把康宁长公主给骂了个千百遍,末了,更是于心中暗自发狠: 好你个康宁! 如此不识相! 哼,待到他王定邦大事得成,看他怎么收拾这李玉华。 到得那时,别以为,她还能在他面前摆她长公主的谱儿。 他要让李玉华受尽折辱。 死后,还要将她挫骨扬灰。 如此,才能偿他今日之辱。 解心头之恨! 第313章 陛下驾到——,简淑妃娘娘驾到—— 康宁长公主是何人啊? 岂会被王定邦所麻痹? 年幼时,她便认识王定邦此人,还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此人最是虚伪伪善、也最是会做戏。 他的话,康宁长公主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不仅不信,乍一闻言,康宁长公主便是毫不客气的冲着王定邦翻了一个白眼: “还敢说你们没有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我且问问你,你那小妹王敏儿在哪儿呢?陛下生辰,她也敢不来!呵,还真是给她脸儿了。” 闻言,王定邦面上一僵,却还是强笑道: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皇贵太妃她……不是说是身体不适,不能前来么?如若不然,她作为长辈,必是要过来贺一贺陛下生辰的啊。哈哈。” 康宁长公主闻言,则是嗤笑一声: “嗤,你以为本宫会信你这些鬼话?” 王定邦:“……” “长公主殿下,您说笑了!” 王定邦只得干巴巴的道。 王定邦面上带笑,实则却是暗自咬牙,心中更是直接将胞妹王敏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蠢货! 懂不懂什么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昭文帝生辰,你丫都不过来。 还称病? 你称什么病?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丫是在装病,故意不来参加生辰宴,给陛下贺寿么? 真是…… 这不是主动给人递个明晃晃的靶子,让人来抨击你么? 就这脑子,还想扶你那亲儿成王上位?还想做太后? 啧。 王定邦暗自摇头,一脸嫌弃。 与此同时 静安宫中 王皇贵太妃正坐于殿中,有一下、没一下翻看着一本佛经。 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则是不时勾头向着外头张望一番,又再回头瞅一眼王皇贵太妃,面上满是踌躇与欲言又止。 想了想,徐嬷嬷还是禁不住开口道: “娘娘,您真不去正阳殿那边,参加陛下的生辰宴么?这……再怎么着,也是陛下生辰,您这不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陛下会怎么想?会不会不高兴?” 在徐嬷嬷看来,眼下,还并不是和皇帝陛下就此撕破脸的时候,面子情什么的,皇贵太妃总也该维护一二才是。 就这么一下子完全撕了破脸,惹得昭文帝记恨,对他们皇贵太妃娘娘,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事实上,徐嬷嬷这一番话,也真就是替王皇贵太妃着想。 然而,王皇贵太妃闻言,却是大怒。 只见王皇贵太妃直接将手中的佛经,往地下一掷,冷哼一声,恨恨的道: “本宫管他高不高兴!合着还要本宫去给他一个晚辈祝寿?呵,想得美!本宫恨不得这竖子早点死。他死了,帝位便是我的敬儿的了!” 说着,王皇贵太妃犹不解气的,又将一旁案几上的茶盏,也一并扫落在地。 茶盏砸到地上,“哗”的一声,碎了一地。 徐嬷嬷被王皇贵太妃给唬得一跳,眼见得主子如此盛怒,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垂下头去,口中讷讷称是: “是!娘娘您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还望娘娘您恕罪。” 闻言,王皇贵太妃则是兀自冷哼一声,一脸不爽的勾头向着正阳殿的方向望去。 一想到,她的敬儿,此刻还在正阳殿,要和一众王公大臣们一起,恭贺李元珩那竖子生辰,还要向高坐于御座之上李元珩请安,王皇贵太妃便是满心的不爽与不忿: 凭什么? 李元珩那竖子凭什么? 都是先帝的儿子。 凭什么李元珩便可以高坐御座,高高在上,独掌乾坤;而她的敬儿,就得要向着他叩拜下跪,伏低做小,对他称臣? 凭什么! * 与此同时 正阳殿中 成王李敬还真就如王皇贵太妃所料的那般,与一众王公大臣们坐在一处,静待着宴席开始、与皇帝陛下的到来。 看着这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李敬的眸中划过一抹不耐。 若不是他不好推脱,李敬也真不想来参加这场生辰宴。 说什么长寿无疆? 他恨不得他那个异母兄长——李元珩,天不假年,立刻就死才好! 如此,他的大业、他的宏图,说不得就…… 李元珩眼中掠过一抹暗芒。 而就在这时,殿门口的小内侍则是高声唱报道: “陛下驾到——,简淑妃娘娘驾到——” 伴随着小内侍的唱报,昭文帝的御驾与宁雨菡的步辇,已双双停在正阳殿外大门口。 下一刻,年轻帝王便携着宁雨菡,一起款步向着殿内而去。 殿内众人便见,丰神俊朗的皇帝陛下、与雍容华贵、容颜姝丽的简淑妃娘娘一起联袂而来,缓缓步入殿内。 见状,无论是谢皇后、后宫众嫔妃,还有满殿的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都齐齐起身下拜: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简淑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而就在众人齐齐下拜行礼间,李元珩已携着宁雨菡来到众人中间,他先快走几步,一把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给扶起: “姑姑快快请起!咱们姑侄之间,又何须多礼?” 见状,康宁长公主也不矫情,只是含笑称是,道了声: “谢陛下!” 这便径直起身,在李元珩的示意之下,于椅子上坐定。 眼见得这一对皇家姑侄的互动,一众王公大臣皆是心思各异: 陛下和康宁长公主之间,果然是姑侄情深啊! 这份情谊,果然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 比之康宁长公主,王丞相那边厢,便就是要差远了。 君不见,王丞相这会儿,还跪着么? 明明王丞相的座次,就挨着康宁长公主旁边,瞧!陛下这会儿就在一旁,却光顾着人家康宁长公主去了。 而王丞相,陛下好似根本没看到啊。 不必不知道,这么一比,就看出来了。 合着陛下还是和康宁长公主感情最好、也更亲啊。 啧,怎么说呢? 王丞相这会儿,被这么一衬,咋让人觉得这么可怜? 权倾朝野的王丞相,什么时候,成小可怜了? 哈哈。 不少大臣于心中暗乐。 而此时,一旁的王定邦,也是心中既恼且恨: 这个混账外甥,你丫非要做得这么明显么? 他好歹也是你丫亲娘舅! 你竟然…… 混账! 第314章 本宫要看你哭! 不过,无论王定邦心中如何恼恨,年轻帝王也是完全不知。 亦或者说,对此,李元珩并不在意。 直到见得康宁长公主坐定,李元珩目光一转,这才好似后知后觉的瞧见了此时,还跪在一旁的王定邦,俊脸上掠过一抹恍然与讶异: “舅舅,你怎的也还跪着呢?快快起身!” 说着,李元珩又笑着伸出手去,遥遥虚扶了王定邦一把。 王定邦见状,面色稍霁。 旋即,依言起身。 再抬起头来之际,却哪里还能见到半点恼恨之色? 王定邦面上满是笑意,乐呵呵的道: “哈哈,应该的!所谓君臣之礼不可废。老臣谢陛下体恤!恭祝陛下长寿未央,福寿无边!” 这边厢,李元珩与王定邦,这舅甥二人,倒是一副舅慈甥孝,其乐融融的模样,一旁的宁雨菡见此情状,却是眸光一闪,唇角噙起一抹浅笑: 陛下待康宁长公主这位姑母、和眼前这位亲舅王定邦王丞相,孰亲孰疏,旁人若是瞧不明白,她这个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切的人,还能看不出来? 对康宁长公主,李元珩是第一时间走上前去一把扶起;而王丞相,则是说些场面话,外加遥遥虚扶一把。 康宁长公主那里,可都是实打实的,情真意切。 换到王丞相这里,便就只是做做样子,手都没有真的伸过去。 谁亲谁疏,这就用不着她多说了吧。 照她看,皇帝陛下这会儿,根本就是在和王丞相虚以委蛇。 而李元珩和王定邦这一对甥舅之间,根本就是貌合神离。 别看这王丞相面上笑得和善又乐呵,谁知道,他这会儿心里头,又是怎么想的呢? 观此人面相,应不是个善茬。 说不得,又是那起子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之人呐。 就在宁雨菡心下暗自思忖之际,李元珩已与王定邦互相寒暄完毕,这便携着宁雨菡,径直向着正中央的上首位而去。 “梓潼,起吧!” 淡淡的睨了眼,跪在地上的谢皇后,李元珩淡声道。 谢皇后闻言,依言起身。 而宁雨菡,则是上得前去,冲着谢皇后屈膝一福: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宁雨菡并没有仗着自己得宠,便略了这个礼,反倒是十分的礼数周全,就算是宫中最苛刻的教养嬷嬷、以及礼部官员们,都无法挑出宁雨菡这番礼数上的错处与不妥来。 可以说是无可指摘。 跪在下头的一众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们,自也将这一幕,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不少人于心中暗自点头: 简淑妃娘娘如今如此得宠,礼数上竟还如此周全,一点也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 真是不错! 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简淑妃娘娘呢。 简淑妃娘娘倒真是当得起陛下这般盛宠! 和众王公大臣一起跪在地上的成王李敬,此时,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 望着高高在上,睥睨众人,令所有人都匍匐于他脚下的年轻帝王,李敬眼中闪过深深的嫉妒与愤恨: 凭什么? 这个异母兄长,不过虚长他几岁,便可以高高在上,稳坐皇位,还能够有宁氏这样的美人儿相伴左右。 而他—— 此时,却要跪在这里,给这个异母兄长行礼问安,和众人一起高呼万岁万万岁。 思及此,李敬只觉得愈加憋屈愤懑。 不着痕迹的抬手,朝着他那高高在上的兄长那边望去,李敬却又被立在昭文帝身旁的宁雨菡,给掠去了全部目光—— 好些日子没见,李敬只觉得,宁雨菡又美了不少。 清媚无双、娇艳逼人的绝色美人儿,就这样俏生生立于他那皇帝兄长身侧,美得动人动心,令人心折。 李敬心头一颤,竟是有些挪不开眼。 好半晌,他才强自逼着自己垂下头去,心中的怨愤与野望越加强烈: 他不甘心! 他李敬绝不会久居于人下、尤其是居于李元珩这个异母兄长之下的。 早早晚晚,他要夺得帝位。 皇位本就应该是他的! 一定会是他的! 不仅是皇位,还有宁雨菡——这个他一早就看上的美人儿。 她也定会是他的。 江山美人,他李敬都要! 不同于众人的心思各异,谢皇后见得宁雨菡向她行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眼见得面前姝丽娉婷、鲜艳美丽的美人儿,谢皇后便只觉碍眼。 谢皇后身子一向不大好,如今愈发如王贵妃早先于背后讥讽的那般,人老珠黄、无甚颜色,纵使涂了浓浓的脂粉,却也压根掩盖不了太多。 尤其是宁雨菡往这边厢一戳,两相这么一对比,在宁雨菡这么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世大美人的映衬下,谢皇后便更显得人老珠黄、灰败黯淡,整个人更是形同老妪一般。 如此,谢皇后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然而,李元珩才不管谢皇后此时心中如何作想,只见他挥了挥手,道了一声: “众卿平身。” 这便又一把牵起刚刚行完礼的宁雨菡。 年轻帝王当仁不让的往御座上一坐,手上稍一使劲儿,便将宁雨菡带入了他身旁的那把黄花梨木椅子上,让其在其上安坐。 见此情状,原本便直接郁闷的谢皇后,更是怄得几欲呕血,望向宁雨菡的目光,充满怨愤,几欲喷出火来: 那张紧挨着陛下的椅子,竟是替宁氏这贱人准备的? 她堂堂皇后之尊,都只能坐在下首位置,宁氏凭什么挨着陛下的御座而坐? 这叫底下的一众嫔妃、还有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们瞧了,该怎么想? 他们该怎么想她这个皇后? 这不是啪啪的在打她这个正宫皇后的脸么? 陛下,您怎能如此? 谢皇后满含幽怨的瞥向年轻帝王,却发现,李元珩压根未曾向着她这边瞧,仿佛就当她不存在似的。 不但如此,皇帝陛下甚至还撇过头去睨向刚刚在他身侧坐定的宁雨菡,冲着她满怀柔情的宠溺一笑。 谢皇后:“……” 见得这一幕,谢皇后几欲暴走: 可恶! 宁氏这贱人! 这个狐媚子! 都是她勾引的皇上,勾引得陛下眼里这都快要没有她了! 不行!不能够这样! 宁氏,你别得意! 待会儿…… 哼哼。 本宫要看你哭! 第315章 陛下这是真宠简淑妃娘娘啊! 不远处的王贵妃,此时也正仰着头,朝正中央的上首位这边望来,同样被眼前的一幕,怄得快要吐血,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帝妃并肩而坐、相视而笑的画面,只觉得分外刺眼: 坐在皇帝表哥身旁的那个人,应该是她王青鸾。 被皇帝表哥这般柔情蜜意的瞅着的,也应该是她王青鸾。 宠冠六宫,备受皇帝表哥隆宠的宠妃,更应该是她王青鸾! 原本,这一切,全部都是她的。 宁氏这个贱人! 都是这个贱人,从她手中生生抢走了这一切。 可恶! 王贵妃望向宁雨菡的目光,充满怨恨,心中更是暗恨不已。 一旁的邓贤妃,此时的心情,也并没有比谢皇后、王贵妃她们好多少。 被宁雨菡后来者居上,成了生生压了她一头的简淑妃,邓贤妃便已经够憋屈的了。 这会儿,她们跪着,宁氏却能够开开心心的和陛下一起并排坐着,还在那里和陛下眉来眼去、眉目传情。 邓贤妃眸中掠过一抹戾芒: 陛下对宁氏的宠爱越来越重,甚至,已经大大出乎了预期。 如此,她又岂能容她? 思及自己的计划,邓贤妃唇角掠过一抹狞笑: 哼,宁氏,你很得意,是吧? 可惜,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她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计划顺利实施后,宁氏被打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样子了。 哈哈。 思及此,邓贤妃唇角微勾,转目瞥了一眼身旁,还一脸愤恨的盯着宁氏那边的王贵妃,唇角划过一抹讥诮: 还有你——王氏,你和你们王家人待会儿的反应与表情,必定也十分的精彩。 呵呵,这可真是一场大戏呐。 真真是叫人期待啊! 不同于后宫众人的各怀心思,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耳听得陛下叫起,眼见得年轻帝王与简淑妃这位宠妃,双双安坐,便都依言起身。 见状,谢皇后、以及一众嫔妃们也都纷纷暂且歇了她们各自的小心思,纷纷起身。 居高临下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见状,又挥了挥手: “众卿,坐吧!” 见状,殿内众人这才尽皆落座。 紧接着,生辰宴便正式开始。 宫人们手捧各色菜肴、美酒、果子……鱼贯而入。 不过,一会儿,众人面前的案几上,便摆满了各种美味。 王丞相见状,当即拿起案几上的杯子斟满美酒,带领着一众大臣恭贺昭文帝生辰: “值此千秋佳节,臣等同贺陛下生辰,祝陛下万寿无疆、长乐未央!” 见王丞相高举着酒杯站起,一众王公大臣们也纷纷随着他一起站起,齐齐高举着酒杯,齐声道: “臣等恭贺陛下生辰!” “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长乐未央!”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见状,谢皇后也赶忙站起身来,高举手中酒樽,紧接着开口道: “臣妾恭贺陛下生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谢皇后的站起,一众才刚刚坐下不久的嫔妃们,也都呼啦啦起身,同时高举酒樽,齐齐恭声道: “臣妾(嫔妾)恭贺陛下生辰!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李元珩身侧的宁雨菡,自也不会例外。 事实上,在谢皇后刚起身的那一刹那,她便已经紧随着一起站起身来,同样拿起才刚刚斟满酒的酒樽,学着谢皇后和众人的模样,与众人一起同贺皇帝陛下生辰。 不得不说,这场面,还真就是挺喜庆、挺壮观的。 要不怎么说,这么多人,都向往着做皇帝呢。 做皇帝好啊! 过个生辰,都如此排场。 满宫妃嫔、满朝王公大臣都齐齐向你贺寿。 真不错!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则是一派淡定,见状,只是冲着众人微一颔首,朗声一笑: “众卿有心了!朕自当满饮此杯。” 说着,年轻帝王抬手自面前的小几上拿起斟满酒水的龙纹镶宝酒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末了,又冲着殿内众人展示了一番。 皇帝陛下都已经满饮此杯了,众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状,殿内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就都二话不说的,将高举于手中的杯中之酒,给一饮而尽。 而后,在李元珩的示意下,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与此同时,宫中教坊司的乐伎、歌伎、舞伎们,也纷纷鱼贯而入。 下一瞬,殿内便响起丝竹管乐之声,一众歌伎舞伎载歌载舞。 宴会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一时间,好不热闹。 不少人都被眼前的歌舞,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而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此时的注意力,却俨然都在一旁的宁雨菡的身上。 “怎么就一口闷了呢?” 见得不过一杯酒水下肚,宁雨菡便双颊生晕,李元珩不由没好气的轻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虽看似是在责怪,实则话里行间却是满含关切。 说着,李元珩便又夹了一筷子宁雨菡爱吃的菜,递到了宁雨菡面前的碗中: “来,雨菡你快吃口菜!” 吃口菜,压一压酒气也好。 若不是这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全是人,李元珩都想直接将这一筷子菜,递到宁雨菡的嘴边,亲手喂她吃下才好呐。 其实,李元珩对此也并没什么顾忌。 若依着他,他还真想直接把菜递到宁雨菡的嘴边。 然而,谁叫这妮子脸皮薄呢? 他知道,若是他这般做了,眼前这娇娇人儿必是要害羞的。 少不得,还要嗔怪他。 唉,罢罢罢。 李元珩自觉,自己已经够自持,也够矜持。 殊不知,这一切,看在在场众人的眼中,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此刻看着正在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实则却都在万分关注着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昭文帝的一举一动。 乍一瞧见这一幕,众人目光皆是微闪: 陛下亲自给简淑妃娘娘夹菜啊! 而且,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瞧陛下对简淑妃娘娘这一副关心、又宠溺到心坎上的模样。 啧啧。 此时此刻,他们对于陛下对简淑妃娘娘的宠爱,都有了新的认知。 陛下这是真宠简淑妃娘娘啊! 第316章 献舞 不同于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谢皇后和一众嫔妃,见此情状,则是个个好似生吞了一百颗柠檬一般,心头发酸。 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她们就不必说了。 那些低位嫔妃,远远的瞧着这一切,哪一个不是满心艳羡,各种羡慕嫉妒恨。 连带着,一众小嫔妃们,也俱都是心思各异: 想简淑妃娘娘初入宫时,也不过才是个小小正八品选侍,这起点也不高啊。 简淑妃能够夺得帝宠,一路高升,她们同样也能! 只要能够得了陛下的青睐…… 思及此,一众小嫔妃们不由心头火热,一个个都开始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而这其中,尤属薛答应的反应与动作最快。 在旁人还未曾来得及有所动作之际,她便忽的起身,向着那高高在上、高坐于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盈盈拜倒: “陛下,为贺陛下生辰,嫔妾特地准备了一一支舞,预备献舞一曲,为陛下助兴!” 随着薛答应此言一出,原本略显嘈杂的殿内,陡然一静。 一众王公大臣都停止了他们的觥筹交错,而是齐齐望向高坐于御座之上的帝王,静待着皇帝陛下的反应。 而坐于众嫔妃最上首位置上的谢皇后,见状,眸中则是闪过一抹不喜。 显然,她并不喜欢薛答应闹出的这个幺蛾子。 更讨厌后宫嫔妃公然在御前献媚。 别打量着她不知晓,这群女人的那些个小心思。 不就是想要博陛下青睐么? 呵,狐媚! 而端坐于御座上的李元珩乍一闻言,则是淡淡睨了一眼远远跪倒于地的薛答应,略一挑眉: “哦?献舞啊……” 年轻帝王一脸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 “行!既然爱妃有此心意,那便献吧。” 薛答应闻言大喜过望,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便去到离这边最近的宫室,去换舞衣去了。 见此情状,一众原本都有所意动的小嫔妃们,尽皆咬牙。 暗道这个薛氏实在太过鸡贼。 怎么动作就这般快呢? 她们还在踌躇着,要不要主动上前,博君眼球呢。 这个薛答应便就抢先跳了出来,说要给陛下献舞了。 偏偏陛下还十分好说话,这便就同意了。 早知道,她们也都早些跑出来,给陛下好好的展现一下她们的才艺了。 如此,少不得就能博得陛下的青睐了。 说不得,也能和简淑妃一样,成为宠妃呢。 结果…… 竟是被这个薛答应给抢了先。 好气啊! 坐于昭文帝身侧的宁雨菡,将这一幕,以及众人的反应,给悉数瞧了个正着,见状,她不由弯了弯唇。 倒是侍立在一旁的碧桃,颇有些气鼓鼓的瞥了远去的薛答应一眼,又有些担忧的睨向宁雨菡。 眼见得这丫头这幅模样,宁雨菡还有哪里不懂。 这妮子,是担心主动跳出来献舞的薛答应,会得了陛下的青睐,夺了她的宠呢。 见此情状,宁雨菡只是一笑,冲着碧桃微眨美眸,投去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现如今的盛宠,可不是白得的。 不说无可动摇。 起码,也绝不会是一个经年难得见皇上一面的低位小妃嫔,靠着在陛下生辰宴上献舞,博得圣上青睐,而能够撼动得了的。 更何况,陛下是何人? 堂堂大胤今上,富有四海,什么人、什么事,没有瞧过、见过? 指望着区区献一场舞,便能够得他青睐? 宁雨菡禁不住暗自嗤笑: 嗤,她只能说,这就是想太多。 别看陛下好似多么温柔多情似的,这些人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世上,看似最温柔多情之人,往往最是冷酷寡情么? 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帝王的心,往往才是最难打动的!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暗自摇头。 而就在宁雨菡于心中暗自摇头,以及一众小嫔妃暗自咬牙,懊恼不已,后悔自己下手实在太慢之际,薛答应穿着一身轻薄飘逸的舞衣,回到殿内。 而这一身舞衣,好巧不巧的,正是银红色。 上头还绣着朵朵桃花。 鬓上还斜插着一支下坠粉色珍珠流苏的桃花簪。 乍一瞧见薛答应的这身行头,底下的一众小嫔妃,便是齐齐一怔,旋即便是齐齐转目向着坐于昭文帝身侧的宁雨菡这边望来。 其原因无他,实在是—— 薛答应这会儿的这一身装扮,令人莫名就联想到高坐于陛下身侧的简淑妃娘娘。 瞧!简淑妃今日所穿宫装,也乃银红色。 而且,简淑妃娘娘身上所穿的那条百褶裙上,绣着的可不就是桃花? 还有,简淑妃娘娘头上插戴的,可不就是桃花式样的全套头面首饰么? 这…… 嘶,好家伙! 不同于一众小嫔妃们,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等人,也都一眼就瞧出了这其中的端倪。 见状,邓贤妃眸光一闪,便垂下头去,装作没有瞧见这一切。 谢皇后和王贵妃则是齐齐勾唇一笑,俱都有些幸灾乐祸。 被个低位妃嫔撞衫、撞首饰,谢皇后觉得,若是她,定会觉得十分没面儿,恨不得直接暴走。 宁氏…… 呵,想必她这会儿,定是要被怄死了吧。 啊哈哈哈—— 而迎上众人齐齐投注过来的或探究、或不怀好意、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宁雨菡却恍然不知,好似那没事人一般,甚至,还十分惬意的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口中。 谢皇后见状,原本的快意,尽数化为郁闷,只觉得好似重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时间,竟是顿生无力之感,怄得不行。 王贵妃则是冷哼一声,一脸鄙夷: 哼,什么嘛。宁氏这是属包子的吧? 这薛氏如此大胆,竟敢和她穿同样颜色、花色的衣裳,还插戴和她同样式样的头饰,她居然也奈何不了薛氏这区区一个小答应? 孬种! 若换做是她王青鸾,若是有谁胆敢和她撞衫、撞首饰,模仿她的穿戴,她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不长眼的小嫔妃。 哼! 不仅是后宫诸人瞧清了这些,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在瞧见薛答应这一身行头时,俊脸也是陡然一沉: 这薛氏好大的胆子,竟敢效仿雨菡的穿着打扮。 她也配?! 第317章 东施效颦 而就在李元珩绷着脸,正欲发作之际,坐于他身侧的宁雨菡,却是伸出纤纤玉手,轻拍了拍年轻帝王的手背,末了,又笑盈盈冲着李元珩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和李元珩二人才能够听得清的音调,娇声道: “陛下,莫恼!今日乃陛下生辰,可不兴发恼的啊。不然,臣妾会难过~” 说着,宁雨菡又轻蹙起眉头,作双手捧心难过状。 十足十的我见犹怜。 李元珩见状,心头一悸,心中的恼怒顷刻间全消,若不是顾忌着,此刻,正在宴席之上,一帮子王公大臣们都还在这儿瞅着呢,李元珩决计要将宁雨菡一把揽入怀中,好生亲相亲相。 “朕知道了!朕不恼!雨菡莫难过啊。” 李元珩垂眸望向宁雨菡,一迭声的柔声安慰道。 望着帝妃二人,旁若无人的在那里你侬我侬,不远处的谢皇后、及一众后宫嫔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而薛答应,则是被就这般不尴不尬的撂在那里,心中万分尴尬之余,更是格外的抓心挠肝。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想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把,一鸣惊人,一飞冲天,这会儿,怎么能被就这么搅和了? “陛下,嫔妾给您献舞了~” 薛答应大着胆子、学着宁雨菡的模样,娇声道。 薛答应自以为,她如此做派,必会得陛下喜欢。 君不见,简淑妃便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么? 而陛下,貌似就挺喜欢简淑妃这个样儿的。 所以说,陛下应该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那她也这么做,可不就能够讨得陛下欢心么? 不得不说,薛答应想得是很好,然而,现实却并未曾如她所愿。 乍一闻得她这番话,见得她如此做派,高坐于上首御座之上的李元珩,便是禁不住一蹙眉,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这个薛答应,是效仿雨菡,效仿出了瘾儿来了么? 怎么什么都要学着雨菡的样儿呢? 烦不烦? 衣裳、头饰,照着雨菡的穿戴来,也就罢了。 居然还学着雨菡这般娇声与他说话! 真是…… 是!李元珩承认,他就喜欢这个调调。 可是,他却只喜欢雨菡的这个调调啊。 他就喜欢雨菡这娇滴滴的小模样。 至于这个薛答应…… 呵,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令人生厌。 然而,薛答应却全然未曾察觉到皇帝陛下的不喜,眼见得昭文帝并未曾出声阻止,她便就默认,陛下是准了让她献舞。 是以,薛答应不由于心中暗喜,旋即,她便冲着不远处的几名乐伎使了个眼色。 这几名乐伎,原本一早便已收了薛答应的银钱。 见状,当即会意,开始弹奏起舞曲来。 伴随着节奏明快的舞曲响起,薛答应开始翩翩起舞。 一边还浅吟低唱,引吭高歌。 “云渺渺、夜未央。 桃花一枝春意闹。 蝶舞蹁跹、玉宇霓裳。 宛如在那水中央~” …… 不得不说,薛答应确实是有为此番献舞,而精心准备过。 这般轻歌曼舞,无论是唱的,还是跳的,都着实不差。 可见是下了苦功的。 见得薛答应如一只吟唱的黄鹂,又如一只翩跹的蝴蝶一般,在殿内翩翩起舞,在御前展现着她动听婉转的歌喉,与婀娜美妙的身姿,一众嫔妃们面色集体变得不好起来,不时的朝着上首位那边瞅。 一个个都生怕昭文帝,被薛答应给勾去了神魂。 今儿个怎么就叫薛答应给出了风头了呢。 可恶! 而谢皇后,则是面色一沉,望向薛答应的眼神阴鸷,满是不喜。 宁氏这贱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处置。 这就又来一个! 这个薛氏,真是好大的胆儿啊! 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如此狐媚惑主。 哼! 这薛氏,分明就是没有将她这个正宫皇后放在眼里。 若让这薛氏得了陛下的宠,她这个正宫皇后,岂不是连站的位置,都没得站了? 不同于后宫众人的警铃大作,宁雨菡则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薛答应在那里浅吟低唱、翩翩起舞,挑了挑眉,又似笑非笑的瞥了身旁的年轻帝王一眼,掩唇轻笑道: “陛下,您瞧!薛答应这舞啊,应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呐~” 见这娇娇人儿一脸戏谑的望向自己,李元珩不由失笑。 年轻帝王伸出大掌,轻捏了捏宁雨菡的小手,虚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 “调皮!” 这妮子,莫不是吃醋了? 思及此,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宠溺、与一抹笑意。 而宁雨菡,则是眨了眨美眸,笑盈盈的望向李元珩,再次娇声开口道: “陛下,你觉得,薛答应跳得怎样呀~” 李元珩的目光一直黏在笑靥如花的宁雨菡的身上。 闻言,年轻帝王头也未曾撇一下,瞧也未曾去瞧,此时正在卖力起舞的薛答应一眼,敷衍的轻“嗯”一声: “嗯,还行吧。” 而此时,正铆足了劲儿载歌载舞的薛答应,也不时在往御座这边瞅,每每她摆足了一个最优美的舞姿,绽开一抹最明媚鲜艳的笑容,朝着御座那边望去,却发现,皇帝陛下压根没有朝着她这边瞄。 而是在和坐于他身侧的简淑妃说着什么。 两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好不甜蜜。 而皇上的目光,更好似黏在了简淑妃身上一般,一直在简淑妃身上定格,久久未曾瞧正在起舞的自己一眼。 见状,薛答应眸中划过一抹浓浓的不甘。 暗自咬了咬牙,薛答应愈加卖力起舞,舞蹈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难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 一旁的乐伎见状也会意,舞曲也是越来越激烈。 伴随着节奏感越来越激烈的鼓点,薛答应这一舞也达到了高潮。 在一阵十分动感、富有节奏的胡旋舞之后,薛答应本该在一个高难度舞蹈动作之后,便摆出一个白鹤亮翅般的造型,完美结束这支舞蹈。 谁曾想,就在她完成这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时,陡生意外。 许是薛答应用力过猛,又许是薛答应的这身舞衣太过于轻薄。 但闻刺啦一声,薛答应的舞衣整个被撕裂,大片的肌肤、以及亵衣亵裤,就这样暴露在外,甚至,隐约还能看到她今日所穿的玫红色绣鸳鸯肚兜…… 第318章 赐死? 乍一瞧见这一幕,原本觥筹交错的殿内,忽的陡然一静。 全场诡异的一阵静谧。 “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薛答应本人也是明显一怔,回过神来的她,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身子,试图以手掩住被撕裂的衣物,尽量遮掩住自己露在外头的大片肌肤和亵衣亵裤,然而,如此却根本就是徒劳,任凭她如何遮掩,都还是遮掩不住。 反而,因着她的这番动弹,原本就遮掩不住的衣物,更是刺啦一声,再次裂开。 伴随着这刺啦一声,衣衫再次裂开的声音,薛答应此时,已是衣不蔽体。 原本并没有怎么关注这边厢的李元珩,陡然听得惊呼声,下意识循声望去,眼见的便是这般情景。 见状,年轻帝王当即一皱眉,抬手一拍面前小几,俊脸一板,冷声斥道: “放肆!薛氏,你成何体统!” 闻得昭文帝的斥责,薛答应立时白了一张脸,抱着身子,尽量遮掩着身体,噗通一下跪倒于地,整个人已然是抖如筛糠。 也不知,是衣不蔽体给冻的,还是被吓的。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真不是故意的!呜呜——” 薛答应瑟瑟发抖的一迭声告罪,话到最后,她禁不住哽咽出声,带着哭腔。 她知道,她算是完了。 殿前失仪,还被这么多外男看到了身子。 这辈子,都不要指望得宠了。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得宠啊。 都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她入宫前可是没少听说,大家族的那些小妾们,若是被人看光了身子,不少讲究的人家都会令那小妾自尽以保清白。 大家族都尚且如此,那她…… 思及此,薛答应越发的瑟瑟发抖起来。 陛下该不会叫她自裁吧? 不要啊! 她不想死啊! 宁雨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得一怔,还是坐在身旁的李元珩,那“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小几上的声音,才令得她瞬间回神。 回过神之后,她当即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当即会意,随手拎了件斗篷,快步来到薛答应身前,将那斗篷往薛答应的身上一披,堪堪将薛答应身上给遮了个严实。 而此时,薛答应光顾着垂着头,瑟瑟发抖,倒是完全未曾察觉到这些。 不过,这一切,却都被居高临下,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给瞧了个真切。 见状,皇帝陛下挑了挑眉,似有些不解的转目望向坐于身侧的娇人儿。 虽未曾明言,那眼神,却十分直白。 明显就是在问,宁雨菡为何如此。 还叫贴身宫女过去给薛氏披斗篷。 那斗篷,好似还是雨菡她自己个的。 是宫人们随身带着,预备给雨菡她御寒用的。 这会儿,倒是便宜了那不知所谓的薛氏了。 啧,雨菡就是太心善! 迎上李元珩的目光,宁雨菡则是冲着她盈盈一笑,低声道: “总不好让薛答应,就这样大喇喇的杵在那里吧。” 说着,宁雨菡的目光,向着殿内众人那边一扫,目光在那些王公大臣、以及家眷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总不好让薛答应如此失仪。薛答应如何不打紧,可她丢的,却是陛下您的脸面。臣妾就不能坐视不理!” 宁雨菡正色道。 姝丽的面庞上,一派认真。 像极了一个正在极力维护丈夫尊严的小妻子。 说话时,宁雨菡还全程刻意压低了声音,只用她与李元珩二人才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低语着。 李元珩不是傻子,岂会不知,宁雨菡因何会如此? 她是怕,让旁人听得这些,于他颜面有损,面子上挂不住。 毕竟,薛氏再怎么说,也是他后宫里头的妃嫔。 原来,雨菡这全都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 不知不觉间,这妮子就已经为他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思及此,李元珩心头一暖,颇有些动容的伸出大掌,一把握住宁雨菡柔若无骨的小手,目光缱绻的望向身旁的人儿。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坐在不远处的谢皇后,给一把打断: “陛下,薛氏该如何处置?” 谢皇后十分不耐的道。 眼中满是不忿与不耐。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只知道和宁氏,你侬我侬,两个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真是…… 谢皇后按捺不住,索性开口直接相问。 闻言,跪在地上的薛答应,便是激灵灵的一抖,心中惶恐不已。 她正欲开口求饶,高坐于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却是淡淡开了口: “梓潼觉得,薛氏该如何处置?” 闻得谢皇后的话,李元珩循声转目望去,略略一挑眉。 听得皇上问自己的意见,谢皇后则是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道: “薛氏殿前失仪,令陛下、令皇室颜面受损,绝不能姑息。臣妾请陛下赐死薛氏,以保陛下与皇室清誉!” 她早就看这个薛氏不顺眼了。 原本,谢皇后便想要除掉这个薛氏,这会儿,便是天赐良机,谢皇后自是不会放过的。 她自是要借机,将这薛氏置于死地。 乍一闻得谢皇后的话,薛答应瞬间惨白了脸色,不住颤抖着大喊苦求: “不要!陛下、皇后娘娘,不要啊!不要赐死嫔妾。不要!嫔妾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千万不要赐死嫔妾啊——” 一边哀哀哭求着,薛答应一边砰砰砰不住的磕着头。 此时此刻,薛答应哪里还有什么得到陛下青睐、夺得帝宠,成为宠妃,宠冠后宫的心思啊。 在生与死面前,这一切都不足为道,皆是浮云。 她此时,只想能够活下来。 她不想死! 不想死啊! 然而,任凭着薛答应如何哭求,如何砰砰砰磕头,谢皇后都是无动于衷,坚持向昭文帝谏言,要赐死薛答应: “陛下,您可不能心软啊。为了您和咱们大胤皇室的颜面,这薛氏必须死!” 眼见得谢皇后如此坚持,李元珩则是挑了挑眉,一脸的不置可否。 谢皇后见状,还想要继续谏言,李元珩却已是转目望向端坐于身侧的宁雨菡: “简淑妃,你且说说看,这薛氏当不当赐死啊?” 第319章 打入冷宫 陡然间被昭文帝这么一问,宁雨菡原本言笑晏晏的俏脸,立时一肃,倏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着年轻帝王一福,正色道: “陛下乃大胤天子,万乘之君,无论前朝后宫,一切自有陛下一人乾坤独断,岂是臣妾一个后宫女子能够置喙的?一切自由陛下圣裁!” 宁雨菡此言一出,不待李元珩有所反应,谢皇后的面上,便是飞速掠过一抹不自然,面色也是登时变得不怎么好起来,她倏然转目望向宁雨菡,目光之中饱含阴鸷与怨愤,好似想要杀人一般。 可恶! 宁氏这贱人,她竟然这么说。 真是巧舌如簧! 说后宫女子不该置喙,这分明就是暗讽她刚刚一直谏言,要陛下赐死薛氏了。 关键是,经由宁氏这贱人这么一说,不就显得她这个做皇后,在陛下面前指手画脚,不遵圣意了么? 思及此,谢皇后心头便是一咯噔,打眼望向昭文帝。 谢皇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适才,她似乎是说错话了。 而一众王公大臣,在乍一闻得简淑妃所言之际,便是将头垂得更低,愈发尽量的缩小他们的存在感,压根都不敢出声。 简淑妃娘娘说的对啊! 陛下乃大胤之主,有什么是他不能做主的? 何况,此乃陛下的后宫之事,他们这些外臣,就更没立场插嘴了。 所以,还是静待陛下圣裁吧。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好心情的弯了弯唇,面上掠过一丝满意,微一颔首: “嗯,雨菡,你说的不错。倒是这么一个理儿!” 说着,年轻帝王便是伸出大掌,将俯身的宁雨菡给一把扶起,旋即,将她再次扶到身旁的椅子上坐定。 不得不说,宁雨菡适才的那番话,真真是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 一切自有陛下一人乾坤独断乾坤独断—— 嗯,这话,他爱听! 还是雨菡了解他啊! 真不怪,这满后宫中,他独对雨菡偏疼偏宠几分。 谁叫她这般懂事,又这般懂他。 不像…… 李元珩忽的一皱眉,倏然转目望向谢皇后。 前一刻,望向宁雨菡时,还是那般柔情蜜意;这一转目的瞬间,皇帝陛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便是一片冷清: “皇后,简淑妃的话,你听到了么?你可有异议?嗯?” 谢皇后闻言,心头一凛: 陛下在众人面前,不唤她“梓潼”,又唤她“皇后”。 陛下这是恼了她了? “没有!没有!淑妃妹妹说的没错。一切自然全赖陛下圣裁,臣妾哪敢置喙?” 谢皇后僵硬着面庞,连连摆着手道。 心中却是愈发恨毒了宁雨菡。 宁氏这个贱人! 若不是你,陛下岂会突然恼了本宫? 你且给本宫等着,待会儿…… 本宫让你好看!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王丞相不由眸光一闪,心中冷哼: 看来,他这个皇帝外甥,对于乾坤独断,还是很有些执念的嘛。 不过,若是让他乾坤独断了,那他这个权倾朝野、位极人臣的堂堂丞相,还有地儿站么? 呵,这个外甥,终归还是太年轻! 王丞相眸中闪过一抹暗芒,故作无事的垂首,饮下杯中酒。 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一时之间,倒是未曾察觉到,自己这位丞相舅舅此时的心思。 见谢皇后如此说,李元珩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旋即转目,居高临下的睨了眼,跪在下头不住磕头、哭求的薛答应,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 “答应薛氏,御前失仪,有损皇室颜面,孟浪轻浮,不堪为后宫、亦不堪侍奉宫闱,即日起,罢黜答应位份,打入冷宫!” 这便是李元珩对薛答应的最终定夺。 今日乃是他的生辰,他并不想见血。 不过…… 这个不知所谓的薛氏,他也并不会轻饶。 乍一闻得李元珩之言,殿内便又是陡然一默。 下一刻,跪在那里的薛答应便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嚎: “不!不要!陛下——,求您不要罢黜嫔妾,不要将嫔妾打入冷宫。陛下,不要啊——” 薛答应惨白着一张脸,痛哭流涕,整个人瑟瑟发抖。 冷宫是什么地方? 那样的地方,她怎么能去? 若是去了那里,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她可不想在冷宫了此残生啊! 她原本是有大志向的。 她的大志向,还没有实现呢,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打入冷宫? 不行! 不可以! 然而,任凭薛答应如何苦求,都不能改变皇帝陛下的心意,反而,面对她的哀嚎与哭求,李元珩明显十分不耐,不由得一皱眉,道了句: “聒噪!” 见状,方进忠当即冲侍立在殿中的一众宫人们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众宫人当即会意,几名距离稍近的小内侍,更是几步便来到薛答应……哦,不对,这会儿,已经是薛庶人了。 小内侍们几步来到薛庶人近前,七手八脚的拽了薛庶人,便往外走,任凭着薛庶人如何哭嚎、挣扎,也是徒劳。 不过一瞬,她就被几名小内侍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殿内,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见此情状,殿内霎时十分寂静。 无论是后宫一众妃嫔,还是那些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一时间,俱都不敢说话,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开口、一动弹,便触怒圣颜。 这……可就不妙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而见此情状,宁雨菡却是一笑,素手拿起几上的酒樽,转目冲着李元珩盈盈一笑: “陛下,臣妾敬您一杯~” 闻言,原本一脸冷漠的李元珩,一张犹如被寒霜冻住了俊脸,立时如冰雪消融,转目冲着身旁的娇人儿展颜一笑: “雨菡敬朕,朕岂有不饮之礼?” 说着,李元珩便是朗声一笑,径直拿起刚刚由小内侍斟满的酒樽,十分豪爽的将其一饮而尽。 见陛下的心情明显转好,殿内众人也都适时开口,笑着恭维、附和着道: “陛下真乃海量!” “就是!就是!” “陛下,臣也敬陛下一杯!” …… 经由宁雨菡这么一打岔,一时间,殿内转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生辰宴热热闹闹、如火如荼的继续进行…… 第320章 蠢蠢欲动 生辰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薛庶人之前那一出,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小插曲。 不过,有薛庶人的前车之鉴,一众原本打算借生辰宴之机,献艺博得昭文帝青睐的后宫嫔妃们,也都纷纷歇了心思。 没有一人胆敢跳出来,主动向陛下献艺。 君不见,前一个主动跳出来,毛遂自荐要献舞,博君眼球的薛庶人,这会儿,是有多惨么? 不仅被罢黜了位份,还被打入冷宫。 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啊! 冷宫是个什么地儿啊? 那是人呆的地界么? 光是想想,众嫔妃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嘶,怕了!怕了! 一时间,一众原本都急于争宠的嫔妃们,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这群嫔妃们都歇了心思,有些人、有些诡计,却还是在蠢蠢欲动。 这边厢,宁雨菡一直笑盈盈坐于李元珩身侧,敬陪末座着,看着殿内众人同贺年轻帝王生辰,使出浑身解数来博君一乐。 间或,宁雨菡也会在一旁说上两句,亦或者是附和上几句,每每都能引得年轻帝王朗声而笑,分外高兴。 而见状,宁雨菡自是巧笑倩兮,成为了这生辰宴上一抹不可忽视的风景。 而见得这一幕,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便是不由对宁雨菡这位宠妃的认知,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看这样儿,简淑妃不仅盛宠,陛下只怕是一时都离不开简淑妃啊。 君不见,有简淑妃的陪伴,陛下这一整晚,都是分外的开心么? 而这一点,这满宫里头的嫔妃,包括皇后娘娘,可都是万万比不得的啊! 啧啧,这位简淑妃娘娘了不得啊! 众大臣、及其家眷们心思电转,都开始想着要如何和这位简淑妃娘娘往来交好了。 和这样一位宠妃交好、搞好关系,必定是没错的。 这位不仅深受帝宠,膝下还有皇长子呢。 未来…… 简淑妃娘娘的造化,可是还在后头呢。 宁雨菡又一番妙语连珠,逗得皇帝陛下朗声而笑,眼见得一众嫔妃和大臣们借机接过话头,对着李元珩便是好一通阿谀奉承,宁雨菡却侧过身,住了口,垂眸啜饮了一口,碧桃才呈上来的蜜桃汁。 恰在这时,银屏则是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宁雨菡的身侧,冲着她耳语道: “娘娘,刚刚宁四小姐找个借口,突然离席。见她鬼鬼祟祟的离开,奴婢派去的人,已经悄悄跟过去了。” 乍一闻得宁雨凤鬼鬼祟祟的离了席,宁雨菡眼中划过一抹冷意与一抹讥诮,抬眸状似无意的瞥了眼银屏。 银屏见状,则是当即会意,冲她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 他们这边已然展开行动。 请娘娘放心! 宁雨菡秒懂了银屏的眼神之意,满意垂眸,继续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杯中的蜜桃汁。 而银屏见状,则是趁着无人注意到她时,悄然退下,隐没于夜色之中。 又是一阵觥筹交错,宫人们再次鱼贯而入,将席上的残羹冷炙给撤下,逐一呈上新的菜色。 其中一名小宫女,端着一盘满当当的红烧鲤鱼,来到宁雨菡面前的小几前,预备将这盘红烧鲤鱼呈到小几上,谁知,这小宫女手上却是突然微倾,一个不小心,将盘内的汤汁给弄撒了。 而这汤汁,则是好巧不巧溅到了宁雨菡的衣裙上。 “大胆!你怎么办事的?” 乍一见此情状,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不由斥道。 小宫女则是被唬得不轻,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忙不迭磕头求饶: “娘娘恕罪!简淑妃娘娘恕罪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宫女一脸委屈又惶恐,一迭声的道。 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刚刚,她端着盘子的时候,明明都是稳稳的。 谁知,来到简淑妃娘娘跟前时,却是冷不丁不知被何人在后头绊了一下,才会…… 她虽努力稳住身形,却还是不小心将汤汁溅到简淑妃娘娘的衣裙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呜呜。 小宫女惶恐不安到不行,险些没有直接哭出来。 “行了!你也别凶她了。看把她给吓的。” 宁雨菡眸光微闪,冲着碧桃摆了摆手。 抬眸冲一旁的初夏眨了眨眼,初夏当即会意,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李元珩的声音,适时响起: “雨菡,你没事吧?可有被烫到?” 说着,李元珩还目露关切的好生打量起宁雨菡来,视线定格在她被汤汁溅上的衣裙上,眉心不由得一蹙。 “陛下,臣妾无碍!” 宁雨菡闻言,摆了摆手。 李元珩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转目颇有些恼怒的望向那名跪在地上,一迭声认错求饶的小宫女,正欲发作,宁雨菡却抢先一步开口道: “陛下,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臣妾也无事,不若便饶恕了这小宫女吧。” 似怕昭文帝会不允,宁雨菡又轻拍着李元珩的手背,笑盈盈道: “今日是陛下生辰,理该阖宫同乐才是,不宜责罚宫人。陛下,就这样吧!” 一番话说得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心头微暖。 他的雨菡,就是这般善良、这般善解人意。 一心只为他着想。 都这个样儿了,还不忘他的生辰。 这妮子,是存心要为他积福呢。 如此,他还能说什么? “嗯,就依雨菡你。” 李元珩微一勾唇,略略颔首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笑,挥手示意那名小宫女退下。 小宫女见状,则是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的起身离开。 将这一幕瞧在眼里,谢皇后则又是一番咬牙切齿,只觉得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之间,这番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画面,实在碍眼。 而王贵妃,则是一脸不忿的冷哼一声,便是撇过头去,俨然也是不愿再看。 倒是邓贤妃则是始终保持着温婉和善的笑,见得帝妃如此,她还笑着感叹: “简淑妃妹妹真是满心满眼都是陛下,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妹妹你呢。陛下和简淑妃妹妹郎情妾意,真真是一对璧人!” 此言一出,一旁的谢皇后和王贵妃,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而邓贤妃则是恍若未闻,只是朝着宁雨菡被污的衣裳上瞄了一眼,一派关心的道: “简淑妃妹妹,你还好吧?你这衣裙……可要去换一身?” 第321章 三妹——,简淑妃娘娘,等等我! 闻得邓贤妃的话,宁雨菡眸光微闪,顺着邓贤妃的视线,垂眸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但见原本好好的衣裙,此时已被溅上的汤汁所污,且污渍还十分明显,衣裙上俨然已经脏污成一片。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拧眉: “有劳贤妃提醒了!” 说着,宁雨菡又转目望向李元珩: “陛下,且容臣妾去换身衣裙。” 她这般模样,若再继续留在宴席上,便是有些有碍观瞻了。 往大里说,还搞不好会被冠以御前失仪,有损皇室体面的大帽子。 毕竟,她乃皇妃,往这边一站,代表的便是天家气象、与昭文帝这个今上的威仪与荣光。 是以,仪容仪表,还是需得注意些的。 李元珩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雨菡且去吧!” 言罢,年轻帝王又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在宁雨菡耳畔柔声耳语了一句: “快去快回!” 闻言,宁雨菡回以一笑,点了点头,脆生生应道: “臣妾知道啦~” 言罢,宁雨菡便径直起身,仪态万千的冲着李元珩行了个万福礼,这便施施然向着殿外走。 见得帝妃二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分外默契,谢皇后与王贵妃又十分看不顺眼的暗自冷哼一声。 旋即,这二人又都齐齐转目望向邓贤妃,眸中皆都有些幸灾乐祸: 啧,叫你丫装贤惠、充和善,结果被人家晾在这里,光顾着和陛下柔情蜜意去了。 就问你丫气不气! 迎上谢皇后与王贵妃的目光,秒懂了这二人的眼神之意,邓贤妃面上故作无事,依旧端着一副温良谦和的笑容,内心却也是颇为气闷。 抬眸瞅了眼,一直默默注视着宁雨菡离去的年轻帝王;又瞥了眼渐行渐远的简淑妃,邓贤妃的眸中泛着冷意: 小不忍,则乱大谋。 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她且再等等。 别看宁氏这会儿,笑得如此粲然,待会儿…… 只怕她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呵。 于绝大多数后宫嫔妃、以及在场的王公大臣、家眷们而言,适才那一幕,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简淑妃娘娘的短暂离开,也并不妨碍生辰宴的继续。 丝竹管乐依旧不断。 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内依旧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坐在不起眼角落中的宁雨薇,一直勾头向着正中央上首位置这边望去,自是将适才的这一切,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薇禁不住目光微闪,乍一瞧见高坐于昭文帝身侧的宁雨菡起身离席,向着殿外而去,宁雨薇便是也倏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溜烟儿跟了过去。 宁东山、谢氏、宁耀祖、宁耀威几人,都被眼下的天家富贵与热闹,给迷了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倒是宁耀仁察觉到了宁雨薇的异样。 眼见得大姐匆匆离席,宁耀仁刚欲起身去追,又碍于怕动静过大,惹人侧目,只得歇了起身追过去的心思。 毕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三姐的体面。 他可不想旁人在背后议论说,三姐这个宠妃的家人没规没矩,令得三姐没脸。 不过…… 望着宁雨薇的背影,宁耀仁不由得皱眉: 大姐和之前鬼鬼祟祟溜出去的四姐,她们俩究竟是要去做甚? 这可是皇宫!她们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啊! 就在宁耀仁皱眉之际,宁雨薇已经一溜烟儿奔到了殿门口,而此时,宁雨菡才一脚跨出殿内: “三妹——,简淑妃娘娘,等等我!” 被初夏与碧桃簇拥着向着外间而去的宁雨菡,乍一闻得这道颇有些熟悉的呼唤,脚下步子便是倏然一顿,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望去,便见宁雨薇这个大姐,正疾步向着她这边奔来。 见她回眸望来,宁雨薇更是不住冲着她挥手。 见状,宁雨菡一挑眉: “大姐,你这是……” 就在她说话间,宁雨薇已然快步奔到她面前: “娘娘,您这是要去更衣么?我陪您一起去吧。” 宁雨薇一改往日木讷,十分热络的道。 话里行间,还透着几分急切。 言罢,宁雨薇便目光灼灼的望向宁雨菡,一副生怕宁雨菡会不同意让她同去的模样。 心中更是已经在想着,要再说些什么,说服宁雨菡带着她一起。 将对方的迫切瞧在眼里,宁雨菡又是一挑眉,眸中闪过一抹玩味: “哦?大姐想与本宫同去啊……” 宁雨薇闻言,忙不迭点头,似怕宁雨菡不肯答应,正欲张口,继续游说,谁曾想,宁雨菡便是径直一点头: “行吧。那大姐便与我一起吧。” 宁雨菡十分好说话的道。 言罢,她便是径直转身,娉娉婷婷的迈出殿门。 乍一见此情状,宁雨薇不由一怔,似是未曾料到,宁雨菡竟是这般好说话: 这个宠妃三妹,就这般容易的同意了? 宁雨薇刚欲出口的一番话,就这么被生生堵在了嗓子眼,整个人不由一怔。 再一瞧,便瞧见宁雨菡已在初夏、碧桃的簇拥下,走了个老远,宁雨薇霎时间回神,再也顾不得多想,拎起裙摆,便是一路疾步追了过去。 寻了一间离正阳殿最近的宫室,宁雨菡径直推门而入,宁雨薇见状,自也是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初夏与碧桃,则是领着前去永安宫取了干净衣裙的宫人,一起进屋,张罗着给宁雨菡更衣,又简单的梳洗了一番。 期间,有当值的小宫女端了茶点过来,摆放在桌上,旋即,也不停留,不过冲着屏风后,正换着衣裳的宁雨菡恭恭敬敬的一福,这便径直退出了屋内。 一时间,初夏、碧桃,以及几个跟进来的宫人,都在屏风后,张罗着替宁雨菡更衣梳洗,倒是只余宁雨薇一人,孤零零呆在前头,身边更是无有一名宫人侍奉在侧。 若换做是以往,宁雨薇还指不定要怎样心头发酸,觉得人人都是捧高踩低,三妹这个宠妃何等风光,呼奴唤婢,而她,却是孤身一人,无人瞧得起,何等的凄凄惨惨戚戚。 然而此刻,宁雨薇不仅未曾有丝毫感伤,反而十分的乐见其成,心中止不住暗自窃喜。 …… 第322章 大姐,你确定要让我喝下这杯茶? 抬眸飞梭扫视了一周,但见果然没有任何人在侧,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她这边厢的动静,宁雨薇眼珠子一转,眸中闪过一抹炙热的光,唇角禁不住微翘。 心道一句: 如此,真是天助她也! 旋即,宁雨薇便是飞速从袖兜中,掏出之前夏才人交与她的那个小纸包,迅速打开,将这小纸包里头的白色粉末,倒入了桌子上,其中一杯茶水中。 做完这一切,见丝毫未曾有人察觉,宁雨薇不由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旋即眸中闪过一抹兴奋与得意: 成了! 夏才人交代她的事情,她已经办成了! 只要…… 她就能如愿入宫做宠妃、做娘娘、享尽荣华富贵了! 哈哈。 而就在宁雨薇暗自窃喜的同时,屏风后头也有了动静。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刻,换好衣裳、简单梳洗过后的宁雨菡,便在初夏、碧桃、与几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而出。 见得她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宁雨薇当即笑着起身相迎: “三妹,你可算是出来了!呀,这一身,可真好看!” 宁雨薇瞅着宁雨菡这一身锦衣华服、绫罗绸缎,羡慕得眼眶发红: 这料子她都叫不出名儿,一看就华丽非常。 肯定也贵的不得了! 做宠妃真是好啊! 穿的戴的,都是这般华丽、这般好。 旁人几辈子都不敢肖想。 宁雨菡闻言,则是不置可否的轻“嗯”一声, “嗯。叫大姐你久等了。” 说着,又挥了挥手: “咱们回吧。” 宁雨薇一听之下,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急色,眼珠子一转,笑盈盈上得前去,将正欲出屋的宁雨菡给一把拦下: “三妹,何必如此急着回去?” 说着,宁雨薇又笑盈盈一指不远处桌上的茶点: “这一番折腾,娘娘怕也是累了。不若,咱们去那边喝点茶、吃些点心,歇息片刻。” 见宁雨薇一派殷勤的张罗着她过去吃茶点,宁雨薇眸光微闪,貌似有所意动的点了点头: “成!正好本宫也稍微歇一歇。” 旋即宁雨菡便是莲步轻移,几步来到桌前,优雅的在其中一张绣墩上坐定。 宁雨薇见状,自是颠颠儿的跑到宁雨菡身旁坐好,末了,又瞅了眼,一直跟在宁雨菡身后的初夏、碧桃等人: “娘娘,不如就让两位姑娘、以及各位姐姐都散了吧。咱们姐妹俩也好亲相亲相,坐在一起说些体己话不是?” 这便是有意支开初夏她们了。 不支开她们,她要如何行事呢? 众目睽睽之下,后头的事,她可不好施为啊! 言罢,宁雨薇便是面上笑嘻嘻,一脸期盼、又满怀期许的望向宁雨菡,心中却是满怀忐忑,生怕这个宠妃三妹,会不同意,当场驳了她这提议。 毕竟,之前那次,三妹召她入宫时,就不怎么好说话。 当时,她这个三妹,仗着自己乃是宠妃,可是六亲不认,不讲情面得很。 没少驳她的面子呢。 宁雨菡可不就怕,三妹又驳了她的提议,给她没脸么? 这没脸没面儿是小,她后续的计划,可就…… 乍一闻得宁雨薇的话,初夏和碧桃面上明显有些不悦,正欲开口,宁雨菡却是先一步冲着她们摆了摆手: “尔等且先出去吧。” 初夏与碧桃闻言,都很是有些讶然,似是万没有想到,自家娘娘竟会允了宁大小姐的提议: “娘娘……” 碧桃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宁雨菡却是瞥了她们一眼,又再次摆了摆手: “去吧。也不必在门口守着了。远远的去外头的廊下候着便是。我略坐一坐,一会儿就出去。” 见状,碧桃还想再说,一旁的初夏却是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 见此情状,碧桃放讷讷的闭上了嘴,和初夏一起恭声应是: “是!娘娘。” 旋即,二人便领着几名宫人一起鱼贯着退出了屋内,关上了房门。 脚步声一路由近及远,渐渐的没有了声响。 这是真的都远远的跑到廊下去候着了? 宁雨薇心中狂喜,再次暗道一声: 真是天助她也! 她原本还担心,她这个宠妃三妹,不会听她的话,不肯将随侍的一众宫人给遣退出屋呢。 谁曾想,这个三妹今天居然如此好说话,她不过尝试着随口一提,她便应了。 都不需要让她费心,想着如何将这些宫人支得更远一些,三妹自己个便已然将这些宫人,全都支得远远的了。 如此,倒是着实方便她行事了! 这不是天助她也,又是什么? 许是老天爷也觉得,她过去的日子实在太苦,想要让她苦尽甘来,飞黄腾达,才给她营造了这般绝佳的好时机呐! 宁雨薇心头狂跳,心中难掩雀跃与兴奋。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这般绝佳的好时机,她又怎能浪费?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薇便双手捧起那杯,她刚刚才加了“料”的茶水,递到宁雨菡的面前,笑盈盈的道: “喏,三妹,喝茶!” 见她一派殷切的将茶盏递到她面前,宁雨菡挑了挑眉,一脸不置可否,伸手拿起就在手边的另一个茶盏,冲着宁雨薇略一颔首: “不劳大姐了,本宫喝这一杯,也是一样。” 宁雨薇见状,却是心中大急,一瞬间,竟是红了眼眶: “三妹,你可是还在生大姐的气呢?” 闻言,宁雨菡却是一挑眉: “三姐何出此言?” 宁雨薇却是眼眶微红,一脸的期期艾艾: “三妹,大姐我什么都不懂,人又糊涂,之前三妹你召我入宫那日,做了好些不成体统的事儿,想必三妹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呢。大姐这边厢,给你赔不是了!如今,我以茶代酒,向三妹你赔罪。若是三妹你肯原谅则个,便饮下此茶吧!” 说着,宁雨薇又一脸殷勤的将手中的茶盏,往宁雨菡面前递了递,满含期盼、一瞬不瞬的望向宁雨菡。 大有一副‘三妹,你若是不喝,便是不肯原谅我。你这是还生我气呢’之感。 见此情状,宁雨菡眸光微闪,垂下眸去,掩住眼中的戾芒与讥诮: “大姐,你确定要让我喝下这杯茶?” 第323章 你——确实是糊涂得紧 “娘娘,三妹——,你这是还不肯原谅我么?” 闻得宁雨菡所言,宁雨薇的眸中闪过一抹急切,垂下头去,故作黯然的道。 话里行间,便是要想要让宁雨菡赶紧饮下她手中这杯茶的意思。 宁雨薇自以为,她将她的急不可待,掩饰得极好,殊不知,她眼中适才闪过的那一抹急切,早已被宁雨菡给看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角微勾,轻启朱唇: “既如此,本宫便如你所愿。” 言罢,宁雨菡便径直接过宁雨薇递过来的茶盏,作势便欲饮下。 却是在将那茶盏凑到唇边,刚欲要啜饮之际,手上动作突然一顿。 宁雨薇心跳如鼓,一瞬不瞬的瞅着宁雨菡,眼见得她就快要喝下那加了“料”的茶水,她的的一颗心既紧张、又狂喜。 谁曾想,宁雨菡手上动作,却是忽的一顿。 见此情状,宁雨薇面上一僵,下意识急声开口道: “三妹,你怎么……不喝了?” 宁雨薇的语气之中,抑制不住的急切,一瞬不瞬的盯着宁雨菡、以及她手上的茶盏。 这都“临门一脚”,就差这一哆嗦了。 怎么…… 就这样功亏一篑,宁雨薇真的有些不甘心。 心中又有些惶惶—— 她这个宠妃三妹,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了吧? 所以,才突然顿下手中动作,不欲再喝这杯茶了。 这……该如何是好? 将宁雨薇的急切与惶惶,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则是故作丝毫未觉的一笑,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搁。 而伴随着茶盏被搁置在桌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宁雨薇的心中,也不由咯噔一声。 内心更加焦急、惶惶,还有些害怕。 直吓得隐在桌子底下的腿肚子都在发抖,差一点便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跪倒于地,跪地求饶。 谁知,宁雨菡却是嫣然一笑,拿起另一盏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大姐,你也喝啊~!” 宁雨薇:“……” “啊?哦。嗯嗯。” 宁雨薇闻言一怔,旋即忙不迭点头。 敢情她这个宠妃三妹,是叫她喝茶呢。 她还以为…… 呼,看来是她想多了。 宁雨薇不由得于心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作势端起宁雨菡递过来的茶盏。 直到此时,宁雨薇都还没有放弃游说宁雨菡喝那杯加“料”的茶: “三妹,你也喝啊!咱们姐妹一起喝。” 宁雨薇一边说着,一边一瞬不瞬的瞅着宁雨菡,大有一副不看到宁雨菡喝下那杯加了“料”的茶,便不死心的模样。 宁雨菡见状,则是略略一勾唇: “成!大姐,那咱们便同饮吧!” 说着,宁雨菡便拿起之前搁置到桌上的茶盏,垂首啜饮了起来。 待到她啜饮了几口,抬起头来,便见宁雨薇正一瞬不瞬、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由一莞尔: “大姐,瞧,本宫都喝了。你怎么还不喝呢?” 顿了顿,宁雨菡又笑道: “瞧大姐你这般盯着本宫,莫不是想要喝本宫手中这杯茶?若是你不嫌弃,此乃本宫喝过的,大姐你便拿去喝吧。” 说着,宁雨菡作势欲要将手中茶盏,向着宁雨薇递去。 宁雨薇见状,当即摆了摆手: “呃,不用!不用!我和这杯就好!” 宁雨薇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宁雨菡之前递给她的那杯茶。 似怕宁雨菡真的会将她手中的那杯未曾喝完的茶,递过来一般,宁雨薇急急拿起面前的那杯茶,喝了起来。 一边喝着,宁雨薇还抬眸冲一直含笑望着她的宁雨菡示意: “瞧,三妹,我已经在喝了。你也继续喝啊……” 直到这时,宁雨薇还不忘催促宁雨菡,继续喝那被她给加了“料”的茶。 然而,话还没说完,宁雨薇便只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下一刻,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向着桌上倒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然而,纵使如此,宁雨薇也并没有就此从中警醒,反而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趴趴的趴在桌上。 而坐于一侧的宁雨菡,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眸中一片冰冷: “大姐……宁雨薇,你之前说的没错。你——确实是糊涂得紧!” 她不是没给过宁雨薇机会,奈何宁雨薇非要作死,这便与人无尤了! 宁雨菡瞄了眼,那随着宁雨薇昏迷之际,一起摔到地上,此时俨然已经碎了一地的茶盏、和撒了一地的茶水,眸中掠过一抹讥诮。 事实上,之前,在宁雨菡的授意下,便有宫人利用去厢房那边换茶点之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夏才人给宁雨薇的那个小纸包,从宁雨薇那边顺了出来,呈到了宁雨菡的面前。 宁雨菡将那小纸包打开来,便看到了里头的白色粉末。 若换做是旁人,说不定还不知这是何物。 可宁雨菡是谁啊? 她可是学贯中西的现代名医! 不过,将粉末拈出少许,在指尖捻了捻,观察了一下,又嗅了嗅,宁雨菡便知这白色粉末究竟为何物。 说白了,就是那浓度极高的蒙汗药、外加烈性媚药,并且,里头还掺了不少能够令人飘飘欲仙的致幻药物。 此物能够迅速麻痹人的感官与神经。 只需沾染上少许,这个人便会晕乎乎,直接晕过去,打雷都叫不醒,而后,待到那烈性媚药发作,便是…… 思及此,宁雨菡眸中染上一抹冷意,望向兀自昏迷不醒的宁雨薇的眼神,愈加的冰冷。 在得知这粉末为何物时,宁雨菡便迅速弄出了解药,将解药如法炮制,包入纸包中,又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解药,放到了宁雨薇的袖兜之中,而这一切,宁雨薇完全未曾察觉,还只以为,她袖兜之中的,始终都是夏才人给她的那个小纸包。 一直都在伺机谋算宁雨菡。 这便是看到她要离席更衣,宁雨薇巴巴的跟了上来的原因。 而刚刚,那小宫女过来上茶点时,宁雨薇便是自觉时机到了,见得四下无人注意,便掏出藏在袖兜中多时的小纸包,将那粉末尽数倒入茶水之中,千方百计的想要让宁雨菡喝下…… 第324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宁雨薇以为没有人看到她自袖兜内掏出小纸包,更无人看到她将这小纸包的粉末倒入那盏茶中。 然而,这不过就是她以为而已。 事实上,这一切,俱都被隐在屏风后的宁雨菡、与初夏、碧桃等人,给看了个真切。 见得这一幕,碧桃当即恨得直咬牙。 若不是宁雨菡给了这妮子一个稍安勿躁、切勿打草惊蛇的眼神,碧桃当时就恨不得冲过去,活撕了宁雨薇。 而这一切,不过是宁雨菡的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就连那前来上茶点的小宫女,也是宁雨菡有意安排的。 小宫女摆在桌子上的茶水里头,预先便掺了之前,从宁雨薇身上搜罗出的那包药,这也便是宁雨薇会喝上一口茶水,便直接失去意识的原因。 而宁雨薇千方百计想要哄骗宁雨菡喝下的,恰恰是她掺了解药的茶水,是以,喝下这杯茶水的宁雨菡,压根什么事都没有。 宁雨菡始终静观其变,看着宁雨薇如何在她面前演戏。 结果…… “宁雨薇,你没想到吧?若是你敢喝下被你自己加了“料”的这杯茶水,反而会无事。可惜,你明明蠢钝如猪,偏还要自作聪明!一切终是你作茧自缚,怨不得旁人!” 宁雨菡嗤笑一声,也不再去管兀自陷入昏迷中的宁雨薇,而是一拂衣衫,倏然站起身来,径直向着屋外而去。 而就在宁雨菡在这里与宁雨薇虚以委蛇之际,正阳殿内的李元珩,见宁雨菡久未回返,不由频频向着殿门望去。 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未曾看到宁雨菡的身影,未曾见得她回返正阳殿。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皱眉,倏的一下自御座上站起。 “皇帝表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王贵妃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昭文帝这边,乍一见得李元珩倏然起身,作势抬脚欲走,当即抢在李元珩离开之前,出声相询。 眼中满是希冀。 在宁氏这贱人出现前,她才是这满宫里头最得宠的人! 曾经,她王青鸾也是宠冠后宫。 何况,她和皇帝表哥,乃是青梅竹马。 她不相信,皇帝表哥会就这样把她给忘了。 就这样把她给撂在一边,不管她了。 来参加这场生辰宴时,王贵妃心中,其实还很是有些希冀,希望趁着这场生辰宴复宠来着。 怎奈宁氏适才,一直挨着昭文帝身侧,令得她一时间都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这会儿,宁氏不在,王贵妃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眼看着李元珩起身要走,她可不就按捺不住了么? “朕出去走走。醒醒酒。” 面对王贵妃的殷切询问,李元珩则是淡淡轻“嗯”一声,敷衍着道。 言罢,他便大踏步欲要离开,方进忠见状,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头。 “皇帝表哥——” 见年轻帝王就这般敷衍了一句,而后便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王贵妃在后头娇呼了一声。 然而,已然走出去好几步的昭文帝,依旧头也不回,就这样一路向着殿外而去。 见此情状,王贵妃气得直跺脚。 一旁的邓贤妃见状,则是如同没事人一般,依旧一派贤良温婉模样,垂下头去的瞬间,却是满含讥嘲: 这个王青鸾,这脑子里头,光想着争宠。 她就不一样! 她想的是如何釜底抽薪。 如何置对手于死地。 宁氏都出去那么久了,还未曾回来,想来宁氏那大姐是已经得手了。 如此…… 呵,过了今夜,这后宫,这世间,应是再无宁氏此人了。 宁氏?简淑妃?往后再也不会存在了! 呵呵,想要骑到她头上? 想都不要想! 同样望着这一幕,谢皇后面上有嗤笑,也有不忿。 她淡淡睨了眼,在那里气得直跺脚的王贵妃,眸中难掩讥诮: 呵,王氏这蠢妇,不会以为陛下真就是出去走走,醒醒酒吧? 陛下这哪里是去随便走走,他这分明是见得宁氏久不回返正阳殿,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去寻宁氏。 思及此,谢皇后眸中顷刻间被怨愤所填满。 抬眸望向此时,已然快步行至殿门口,说话间,便快步踱出殿门的年轻帝王,谢皇后眸中的怨愤之色愈浓: 陛下,你就这般着紧宁氏,这般稀罕她么? 谢皇后气愤得几欲掀桌。 转瞬,她又是一笑,唇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皇上这会儿自己个走出殿内也好。 她还正愁着,要如何找借口,让陛下出正阳殿呢。 既然陛下都自己个出去了,那也便不必劳她操这个心了。 如此,一切便按照之前,娘和她的计划进行便好。 待会儿…… 哈哈。 谢皇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宁氏和众人一起瞧见那一幕时的神情了! 嗯,定会十分有趣! 越想越是得意,谢皇后唇角抑制不住上扬,与此同时,坐在王公大臣家眷席上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瞧见昭文帝离开,也十分高兴。 谢皇后和英国公夫人,母女二人,彼此遥遥对望了一眼,不由得相视而笑,唇角都禁不住上扬,掠过一抹得意而又饱含算计的笑。 她们母女俩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宁氏的反应与神情了呢。 哈哈。 而殿内众人,自也都瞧见了昭文帝起身出殿,不过,大家伙儿也权都只当皇帝陛下是出去走走罢了。 是以,并未曾多想,而是继续觥筹交错。 丝竹管乐之声未歇。 殿内诸人的心思,李元珩不得而知,他本人也并不会在意,此时,他已来到正阳殿外头的空地上,方进忠自是紧紧跟上。 而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却是急吼吼跑了过来: “方爷爷,内务府那边有急事!” 小内侍径直来到方进忠面前,一迭声的道。 一时间,竟是把方进忠给缠住了。 李元珩淡淡瞥了后头的方进忠一眼,继续向前走。 而因着,他适才只是临时起意要离席,并且只是说要出去走走,是以,除了方进忠,也并未曾叫一众御前宫人相随,这会儿,方进忠被那小内侍给缠住之后,一时间,昭文帝竟俨然孤身一人,在宫中游荡。 对此,李元珩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一则,此乃皇宫,乃是他的地盘,在这个地界,谁能对他如何? 二则嘛—— 他也并未曾想在外头闲逛多久,此番出殿,李元珩便是打算寻宁雨菡来着。 待到寻到了宁雨菡,他便携着她一起即可返回殿中即可。 不过…… 雨菡她此刻在哪儿呢? 环视了一下四周,李元珩不由得皱眉,正欲抬脚去往附近的一个宫室瞧瞧,看宁雨菡是不是在那边,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拐角处,突然闪出一名小内侍,乍一瞧见李元珩,便是一路疾步向着他这边奔来…… 第325章 陛下,奴才带您去寻简淑妃娘娘 小内侍一路奔至李元珩近前,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不待李元珩有所反应,便是一迭声道: “陛下,简淑妃娘娘在那边。奴才带您去寻简淑妃娘娘去!” 乍一见得这突然跑过来的小内侍,李元珩便是眉头一蹙,眼见得对方跑到他跟前,李元珩正想斥责这小内侍冒冒失失,好没规矩,忽听这小内侍所言,李元珩眉头一挑: “你怎知,朕要寻简淑妃?嗯?” 李元珩眸光微眯,打量了面前这小内侍一眼,冷声道。 闻言,小内侍不由得一个激灵,却仍旧强笑着道: “这……陛下,便是简淑妃娘娘差了奴才过来请您过去的。” 闻言,李元珩眸光一闪: 他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 这小内侍的话,很是令人生疑。 莫不是什么人假借雨菡的名义派过来的? “陛下,简淑妃娘娘就在前头的厢房,您随奴才来啊!” 见李元珩并未曾再开口,却也并不急着走,小内侍便又一迭声的道。 话里话外,便是想要李元珩跟他走。 李元珩见状,一挑眉,旋即挥了挥手: “既如此,便带路吧。” 李元珩决定将计就计,跟着这小内侍过去瞧瞧。 看看对方究竟为何这么卖力的,非要拉他过去那个厢房。 莫不是,那厢房之中,有什么猫腻? 反正,他乃天下之主,皇宫更是他的地盘,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还会怕被眼前这么一个小内侍,给算计了去? 呵,笑话! 李元珩此言一出,小内侍忙不迭点头: “是!是!陛下,您这边请!简淑妃娘娘,就在前头的厢房呢。” 旋即,小内侍便颠颠儿的领着李元珩,将其往附近一个宫室中的厢房引。 眼看着,昭文帝这条“大鱼”即将上钩,小内侍于心中暗自吁了口气。 谁曾想,就在他带着李元珩拐了个弯,正预备进殿,去往那厢房之际,迎面便撞见了在初夏、碧桃等一众宫人簇拥之下,款步而来的宁雨菡。 “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乍一见得李元珩,宁雨菡便是一挑眉,冲着年轻帝王盈盈一笑,说话间,她便已施施然走到了李元珩的身前,伸出小手,一把挽住了李元珩的胳膊。 “嗯,朕是来寻你的!” 但见得佳人在侧,李元珩原本冷硬的眉眼,立时变得柔软,禁不住唇角微勾。 闻言,宁雨菡则是兀自笑弯了眉眼: “哦?原来陛下是来寻臣妾的啊。” 见这娇娇人儿,一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李元珩的唇角又是一勾,心情霎时间也变好了许多: “走吧!咱们一起回殿。” 既已寻到了这小人儿,皇帝陛下便准备打道回府,回返正阳殿了。 然而,宁雨菡却是不依,只见她又冲着年轻帝王眨了眨眼,娇声道: “陛下,既然您也出来了,不若便陪臣妾在外头走走吧~?” 她可不打算让昭文帝这么早就回正阳殿去,不然,接下来的“大戏”该如何唱? 要知道,对于接下来的一场“大戏”,宁雨菡可是挺期待的呢。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这妮子是不想回去了? “好!朕便陪雨菡你一起走走!” 李元珩心头一软,想也没想,便径直一点头。 这小人儿不过这么一丁点小要求,他又岂会不满足? 说话间,李元珩已一把牵起了宁雨菡的素白小手,而宁雨菡则是一指前方不远处的假山后头: “陛下,那边好像有昙花哦~,也不知道,这会儿会不会开,咱们过去瞧瞧吧。” 对此,李元珩自不会有异议。 闻言,他只是轻“嗯”一声。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便甜甜蜜蜜的携手向着假山后而去。 末了,宁雨菡还不忘回头,冲着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见状,当即会意,点了点头。 而之前那领着李元珩过来这边的小内侍,在宁雨菡出现时,整个人便是不好了。 此时的他,已是面色惨白,不住发抖。 适才,帝妃都在,他压根不敢动弹。 只能瑟缩在一旁,努力减少存在感。 生怕皇帝陛下和简淑妃会突然注意到他,亦或者是想起他。 乍一见得陛下和简淑妃二人携手离去,这小内侍眼珠子一转,便欲脚底抹油开溜。 谁曾想,却是被初夏等人,给齐齐围住: “怎么,想溜?” 初夏斜睨了这小内侍一眼,冷哼一声道: “想都不要想!” 那小内侍见状,面色登时一白,却还强笑着道: “姐姐,我……小的不知道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姐姐,你是不是对小的有所误会?哈哈。” 见他如此,初夏冷笑: “我没有误会!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这都是安的什么心。你小子死到临头,还想死撑。简直找死!姐姐我也不和你废话了,直接送你去慎刑司得了!” 初夏此话一出,暗小内侍的脸色一片灰败,浑身抖如筛糠,“砰”的一下跪倒于地: “姐姐饶命!饶命啊!我招!我全都招!” * 与此同时,李元珩与宁雨菡已携手来到了假山后,睨了眼身旁一副煞有介事,带着他过来溜达的娇人儿,李元珩微一弯唇,不由有些好笑的道: “雨菡,你也察觉到刚才那小内侍的不妥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故作懵懂般的眨了眨眼: “陛下是说那小内侍有猫腻?” 心中,则是暗道: 你个老六! 明知道,那小内侍有问题,你丫还敢跟着他啊。 就不怕这小内侍把他给卖了? 若不是她及时到来,把人拉走,还指不定后续会如何呢。 啧,你丫个老六皇帝,胆儿忒大! “调皮!” 纵使宁雨菡故作懵懂,李元珩却仍是从她那过于灵动的眼神之中,窥出了一抹狡黠,禁不住抬手轻捏了捏她的琼鼻,嗔道。 这般说着,李元珩的唇角,却是又不住上扬,显而易见,此时,皇帝陛下心情甚好。 眼前这妮子这狡黠的小模样,他真是爱极! 他就喜欢她这个模样儿。 同时,李元珩也算是看出来了。 宁雨菡刚刚之所以突然跳出来,便是来给他解围来了。 她带着一众宫人匆匆而来,是怕被那小内侍、以及他身后之人给算计了去。 哎哎,他的雨菡,可真是关心他啊! 果然!这妮子可真是爱惨了他。 哈哈。 思及此,李元珩唇角再次抑制不住上扬,一双桃花眼直笑得眉眼弯弯,心情更加好了! 第326章 谢皇后出动 “哎呀~,陛下~” 宁雨菡不依的扭了扭身子,娇嗔的睨向年轻帝王,又冲着前方不远处一指: “陛下,你瞧!这夜间的景色,也真是别有一番韵致呢。咱们便好好欣赏一下吧。六郎~~” 言罢,宁雨菡冲着李元珩甜甜一笑,小手轻轻拉着皇帝陛下的衣袖,一摇一摇,冲着李元珩撒着娇。 而显然,咱们的皇帝陛下明显很吃她这一套。 见状,李元珩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一个不小心,唇角扬起的弧度,便欲与那高悬于夜空的弯月试比高,他想也不想,便乐呵呵径直一点头: “嗯,好!听雨菡的!这夜景确实不错。咱们且好好欣赏。”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便就这样揭过了之前的话题,开始愉悦的欣赏起这醉人的夜色来。 约莫一刻钟后 正阳殿 见昭文帝出殿之后,久未返回殿中,谢皇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英国公夫人何氏也是一样。 谢皇后母女二人,遥遥相望,彼此相视一笑,自以为,她们的计划是得逞了。 君不见陛下出去这么久了,都未曾回来么? 必定已经…… 哈哈哈。 不过,宁氏那贱人,怎的还未回来? 她还预备带宁氏亲临现场,让她看看皇上和她那嫡妹颠鸾倒凤、活色生香的场景呢。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按捺不住,嘟囔起来: “简淑妃去哪儿了?怎的还不回殿?” 虽是嘟囔,谢皇后的音量也不算小。 反正,这一番话,就被坐于不远处的王贵妃与邓贤妃,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王贵妃当即一撇嘴: “管她呢?皇后,你这是转性了?竟还关心起简淑妃来了?” 现在,她最烦的便是这夺了帝宠的宁氏。 谢皇后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王贵妃当即就气不顺,刺了谢皇后几句。 闻言,谢皇后当即面色铁青,正欲开怼。 一想起,今晚她还有要事。 正事要紧。 这才生生歇了和王贵妃开怼的心。 而眼见得谢皇后与王贵妃相看两厌,剑拔弩张,一副随时都要掐起来的模样,同样将谢皇后刚刚那番话,听了个正着的邓贤妃,则是故作不知,依旧一派端庄温婉模样,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盏啜饮了起来,垂下头去的瞬间,眸中却是划过一抹冷意与讥嘲: 呵,皇后这问也是白问。 宁氏她是回不来了。 眼下,她正…… 呵呵。 邓贤妃于心中冷笑,抬眸不经意瞥了犹自气鼓鼓,瞧什么都不顺眼的王贵妃一眼,心头又是禁不住冷笑一声: 王氏,这会儿,你就跳脚了? 待会儿,你要怎样? 哈哈,她已经迫不及待看这些人的惨样儿了! 谢皇后、王贵妃、邓贤妃三人,皆各怀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间,三人也并没有多言。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得昭文帝和宁雨菡还是都未曾回来,又瞅了眼殿中的更漏,谢皇后和英国公夫人何氏都有些按捺不住。 母女二人不由隔空以眼神示意: 谢皇后:娘,宁氏那贱人怎的还不回来?陛下出去,都有一会儿了,咱们还需再等么? 谢皇后很担心,就此错过了最佳时机,那可就…… 英国公夫人何氏此时的想法,俨然也与谢皇后一模一样。 迎上谢皇后投注过来的目光,她秒懂了谢皇后的眼神之意,当即冲着谢皇后使了个眼色。 眼神之意,尤为明显,分明就是在说—— 机不可失。 不必再等了,咱们这便带着众嫔妃与一众王公大臣过去那厢房。 此事便成了! 至于宁氏,不必再等了! 若是为了等宁氏回返,而错过好不容易谋划的这一切,那才叫做得不偿失。 谢皇后自也秒懂了英国公夫人何氏的眼神之意,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了点头。 打定了主意。 于是乎,谢皇后便按捺不住,开口道: “咦,陛下怎的这么久还未回来?” 言罢,她又转目望向王贵妃、邓贤妃等一众嫔妃、并一众德高望重的王公大臣,面上一派担忧的道: “不若咱们出去看看,寻一寻陛下吧。” 谢皇后此言一出,众嫔妃与众王公大臣自不会有异议。 事实上,他们也都觉得,陛下离席着实有些久了,正在心中暗自犯嘀咕呢。 既然皇后娘娘如此提议,无论是嫔妃,还是王公大臣,自是断没有不应的。 众人齐齐应是。 而谢皇后则是已经倏的一下,自座位上站起,迫不及待的向着殿外奔去。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谢皇后这是有多担忧昭文帝呢。 见此情状,嫔妃们和王公大臣们也都纷纷跟在了谢皇后的后头,出了正阳殿。 才一出正阳殿,一名小内侍便奔了过来: “娘娘,前方殿宇那边……那边……” 小内侍冲着谢皇后躬身行礼,一张脸却是涨得通红,期期艾艾的道。 一副十分为难、又十分难以启齿的模样。 见他如此,谢皇后挑了挑眉,眸中染着一抹兴奋,追问道: “把话说清楚点!前方殿宇那里怎么了?” 顿了顿,谢皇后又似才想到什么,不由惊道: “可是陛下在那里?瞧你这幅模样,难不成有什么不妥?” 小内侍闻言,神色很是有些讳莫如深,连连摆手,正欲说些什么,谢皇后却只当这小内侍是“自己人”,正在同她演戏,目的便是要将她身后的一群人,往那厢房那边领。 在谢皇后看来,此时,那厢房内,必定是个打得火热,昭文帝必是在与那小宁氏干柴烈火呢。 毕竟,那屋子里头燃着的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 只要闻上一点,人便会饥渴难耐,不及时纾解肯定是不行的。 而陛下,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还不是一点就着。 怎么可能忍得了? 谢皇后都想好了,待会儿进屋之后,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炉香换掉便是。 如此,便是天衣无缝。 任是陛下事后调查起来,也查无头绪,这“火”烧不到她的头上。 一切,于她无关啊! 哈哈。 思及此,谢皇后的面上掠过一抹得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眸中也同样闪过得意。 旋即,谢皇后也不待那小内侍继续答话,便直接冲众人一挥手: “走!咱们过去瞧瞧!” 第327章 好大一场戏 谢皇后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前方殿宇而去。 而英国公夫人何氏,自是紧紧跟在谢皇后身后。 谋算了这么久,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何氏表示,她可不得盯紧了? 一行人步履匆匆,才刚一进得那殿宇,便听得离殿门口最近的一处厢房内,似有别样的动静。 再仔细一聆听,众人竟皆霎时间红了脸。 “这……” 一众跟过来的王公大臣,不由有些讪讪。 大家都是过来人,岂会听不出,这动静,明显就是男女欢好之声。 再一联想刚刚,皇后娘娘的话、以及那名小内侍奇怪的神情,莫不是,陛下就在这厢房里头? 那……陛下这是在这厢房内临幸何人? 心中如此思度着,不少王公大臣心中懊悔不已: 早知道,他们就不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陛下是寻到了。 可是……这,这…… 一众王公大臣都傻呆呆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同于王公大臣们的尴尬与进退为难,跟过来的一众嫔妃,乍一闻得厢房内的声响,面色齐齐一红之余,心中便都是一阵恼恨: 陛下这是在幸何人? 哪个狐媚子,竟敢勾引陛下,在这里做下这等下作事? 将众人的神色,尽数瞧在眼中,谢皇后眸光一闪,故作为难的道: “这……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吧。” 闻言,王贵妃立时便不依了: “回什么回?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狐媚子,勾得陛下在这里做这起子混事儿!” 王贵妃沉着脸,冷哼一声,便愤愤然往那厢房冲去。 有王贵妃冲在前头,其余一众敢怒不敢言的嫔妃们,也都齐齐跟了上去,作势就要往那厢房中闯。 和王贵妃一样,她们也都想要瞧瞧,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勾引陛下,在此行这等事。 哼,真真是狐媚下贱至极! 见王贵妃如同一个炮仗一般,冲到了最前头,有她这个蠢妇出头,不少嫔妃也一并跟了过去,说话间,便要向着那间厢房里头冲,谢皇后眸中掠过一抹得逞的笑,面上却是故作贤惠,在后头一迭声道: “诶,王妹妹、各位妹妹们,你们别……你们不能就这般闯进去啊!” 说话间,谢皇后已是一脸焦急的追了过去。 一直跟在谢皇后身后的英国公夫人何氏,见状,自也是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了过去。 事实上,此时此刻,何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接下来的大戏了。 哈哈,想来,这必定会是一场“好戏”呐! 而见此情状,一众王公大臣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少人早已心生退意,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毕竟,陛下的风流韵事,可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看的。 然而,一众王公大臣们的行动,终归还是太迟。 他们才刚萌生退意,还不待他们有所行动,王贵妃便径直来到了那厢房门口,“啪”的一下,将那厢房的门,给一把推开。 说来也巧,这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里头的人,竟然猴急到,连门都没有关好,就…… 思及此,王贵妃面色不由更沉。 然而,随着大门被她就这么一把推开,厢房内的一切,便是暴露无遗。 乍一瞧见厢房内的情景,一众人等,皆是一怔: 但见厢房内的大圆桌上,宁雨凤正被一中年男子,死死压着,二人彼此交缠,抵死缠绵。 中年男子此时,正在卖力耕耘,不时发出一声低吼。 而宁雨凤,则是忘情呢喃,面上一片潮红。 这…… 眼前的场景,着实香艳刺激,令得人瞳孔巨震。 然而,更令得众人瞳孔巨震的是—— 这中年男子,俨然并不是昭文帝,而是谢皇后之父,如今的英国公谢志远。 一时间,众人诡异的静默了一瞬。 下一瞬,大家伙儿便齐齐转目望向谢皇后、与她身后的英国公夫人何氏。 而此时,谢皇后与英国公夫人何氏,也是一脸震惊,母女二人活脱脱一副被雷给劈到的表情。 迎上众人投注过来的目光,英国公夫人何氏率先回过神来,面色瞬间黑如锅底,嗖的一下,向着厢房内的那对狗男女冲了过去: “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皇宫啊!皇宫!!!” 几步冲到那张大圆桌前,英国公夫人何氏一把推开此时正激战正酣的二人,沉着脸冲着俨然已经沉迷其中、乐此不疲的英国公谢志远怒吼道。 说着,扬手便是照着还躺在圆桌上,面泛潮红,微阖着双眼,一脸陶醉的宁雨凤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嘴上狠狠啐道: “呸!宁雨凤,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敢勾引我们家国公爷?!” 此时的何氏怒不可遏。 原本算计的好好的。 按照她与皇后娘娘原先的想法,此时,该是领着众人过来,撞见陛下和宁雨凤的私情才是。 谁曾想,宁雨凤倒是还如原先想的这般,在这里与人厮混。却未曾想,另一个当事人却由昭文帝,换成了她的夫君——英国公谢志远。 她的夫君,堂堂当朝一品国公——英国公,值此万寿节之际,于陛下生辰宴期间,公然在皇宫中的宫室内,与女子苟且。 谢志远这死鬼之前中途离席,说是要去如厕,一去便是迟迟未曾再回返,何氏原本并没有多大在意,只是禁不住于心中嘀咕着: 不知这厮跑去哪儿了。 却原来…… 原来是跑来这里,和小宁氏这贱人鬼混来了! 真真是气煞她也! 更令何氏怒不可遏的是—— 这一切,还被抓了个现行。 小宁氏和谢志远的“好事”,被宫中的娘娘、小主,乃至一众王公大臣,给看了个正着。 这…… 她这会儿,岂不是成了京城权贵圈的笑柄。 还不知满朝勋贵公卿世家的夫人们,会如何笑话她呢? 何氏气得浑身发抖,光这一巴掌,俨然并不足以平复她此时的怒气。 她又扑过去,抬手又给了宁雨凤几个巴掌,不住推搡着谢志远和宁雨凤,好一通哭闹: “瞧你们干出的好事!这可是皇宫啊!你们怎么敢?!成何体统!” 第328章 皇帝表哥,你还不知道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原本正在太明湖畔,欣赏着湖光山色。 还真别说,太明湖畔风景优美,假山环绕,白日里风光便很是宜人。 而这夜间里赏起景儿来,也是别有一番韵致。 值此万寿节之际,阖宫上下俱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悬,映照着太明湖上灯火通明,如梦如幻,引得帝妃二人在此驻足流连。 皇帝陛下难得来了雅兴,即兴赋诗一首,宁雨菡自是拍手叫好,充当忠实听众,外带皇帝陛下的夸夸机。 各种花式、却又诚意十足的夸赞,只哄得李元珩笑逐颜开。 宁雨菡又很是应景的同样赋诗一首,听得皇帝陛下禁不住频频点头,既欣喜、又愉悦的勾唇望向身侧的佳人。 他真的是越来越喜欢眼前这娇娇人儿了。 如此美丽又内秀,事事体贴,处处关心,又能和他聊到一处、想到一处,彼此相谈甚欢,从不冷场、不扫兴,还能够彼此投契,每每都能产生共鸣的解语花—— 这样的女子,满宫里,甚至这世间,只怕都再难寻觅。 试问李元珩又怎能不喜欢? 一时间,帝妃二人之间,俨然是一派柔情缱绻,你侬我侬。 就在二人气氛正好之际,忽闻身后一片嘈杂。 “怎么回事?那边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喧哗?” 李元珩循声望去,禁不住拧眉。 宁雨菡同样循声望了过去,闻言,禁不住眸光微闪,复又抬眸浅笑: “陛下,咱们过去瞧瞧,不就知晓那边究竟为何如此喧哗了么?” 闻言,李元珩不情不愿的缓缓点头。 显然,被不知所谓的人与事,打扰到了他与宁雨菡的有爱独处,年轻帝王明显很不高兴。 不过,这会儿,原先的那点子旖旎心思,也瞬间被搅和了个一干二净,李元珩十分败兴。 哼,他倒要去瞧瞧,那边厢究竟在干嘛。 究竟为何如此喧嚣! 见得年轻帝王明显一脸不爽,宁雨菡不由暗自好笑。 心道: 陛下,您这就不高兴了? 别介啊。 让臣妾带你去瞧一场“大戏”去! 好大一场戏,您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然主动挽过李元珩的手臂,帝妃二人就这样携手向着喧闹之处而去。 待离得近了李元珩才发现,那一片嘈杂之声,乃是源于一处殿宇,且是离正阳殿不远的一处殿宇。 见此情状,李元珩不由一拧眉,携着宁雨菡向着这座殿宇那边而去。 待到帝后二人走得近了,李元珩才发现,不少王公大臣都聚集在这殿宇门口,勾头朝着里头张望,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瞧些什么。 这些人俨然看得入神,以至于,皇帝陛下都亲临现场了,也无有人察觉,更无人上前请安。 见状,李元珩的眉头又是一拧,不由得冷声开口道: “众卿围在这里做甚?这殿宇内,莫不是发生了何等精彩之事,令尔等如此目不转睛,不住张望?嗯?” 乍一闻得身后传来皇帝陛下冷漠之中、透着冷意的声音,一众立在殿门口,朝着厢房奶瓣张望看戏的王公大臣们,俱都是一震。 此时此刻,他们也都顾不上去看厢房那边,正在上演的大戏了。 而是齐齐一个激灵,旋即尽皆下意识循声回眸转身望去。 当见得昭文帝不知何时,已携着简淑妃负手立于他们身后时,众王公大臣当即齐齐拜倒: “参见陛下!” 众人整齐划一的道。 居高临下的睨了这群臣子们一眼,李元珩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众人平身,而后,又冷声开口问道: “尔等怎的都杵在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了?为何这般喧哗?” 一众王公大臣闻言,面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复杂,俱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又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模样: “呃,这……” “那个,陛下……” …… 眼见得一众王公大臣们,在他面前“这,这”“那个”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李元珩面上闪过一丝不虞。 正欲开口再问,便见王贵妃,携着一众嫔妃们,自殿宇内风风火火的奔了出来: “臣妾(嫔妾)参见陛下!” 殿外头的动静,被王贵妃、以及一众嫔妃们,听了个正着。 于是乎,王贵妃便迫不及待的领着众嫔妃奔了过来。 更是不待李元珩开口相询,王贵妃便主动噼里啪啦的开口道: “皇帝表哥,你还不知道吧?出事了!出大事了!皇后娘娘的父亲——英国公谢志远,竟在这边的厢房之中,与简淑妃的嫡妹苟且,还正好被咱们一众人等,给撞了个正着。 皇帝表哥,你说这巧不巧?偏偏,英国公夫人也和咱们在一起呢。这会儿,英国公夫人撞见了英国公和小宁氏的奸情,气得跟什么似的,她正在里头发疯似的哭闹呢。 皇帝表哥,你可要去瞧瞧?” 王贵妃一派幸灾乐祸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小嘴巴巴的道明了事情的始末。 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 哈哈,可真是让她看了一场好戏啊! 眼瞅着谢皇后和她娘家英国公府上,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王贵妃别提是有多可乐了。 能叫谢皇后没脸,王贵妃就高兴。 啊哈哈哈哈—— 此时,王贵妃更是迫不及待想要领着李元珩去瞧瞧那厢房内的场景。 若是让皇帝表哥瞧见厢房内的一幕,那就真真是可乐了。 皇后和她娘家——英国公府上的里子面子,只怕都要丢尽了。 王贵妃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陛下过去之后,谢皇后那老女人的脸色了。 肯定十分精彩! 还有—— 幸灾乐祸的想着看谢皇后一家子的笑话之余,王贵妃又瞟了眼,此时,正俏生生立于李元珩身侧,与年轻帝王彼此双手交握的宁雨菡,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呵,论起来,这会子这事儿,可不止谢皇后他们一家子丢脸呐。 宁氏这贱人还不是同样丢人? 这和英国公谢志远,在那里苟合,被众人撞了个正着的,可是她宁雨菡的嫡妹呐。 说什么,她都定要让皇帝表哥过去瞧瞧。 好让皇帝表哥知晓,宁家的女儿,是何等的品行不端。 哼,都是那起子下作的狐媚子。 她倒要看看,待会儿宁氏的脸是要往哪里摆? 第329章 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闻言,宁雨菡眸光一闪,一张如玉小脸上,却丝毫未曾有半分震惊与慌乱。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还有此事?” 王贵妃闻言,则是连连点着头,一迭声道: “皇帝表哥,此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只管跟青鸾来,青鸾领着你去看看啊!” 说着,她便作势欲领着李元珩,往那厢房那边走。 这场好戏,不领着皇帝表哥亲临现场去看看,多可惜啊! 哈哈。 王贵妃甚至已经伸出染着蔻丹的手去,想要去拉李元珩,然而,却被李元珩不着痕迹的一把避开。 而他的大掌,则是始终牢牢牵着宁雨菡的素白小手。 闻得王贵妃的话,年轻帝王只是略略一颔首: “如此,贵妃便在前头带路吧。朕与简淑妃一同过去瞧瞧。” 而对此,宁雨菡自是没有异议。 事实上,她也正想去瞧瞧这场“好戏”呢。 闻得昭文帝的话,王贵妃面色一僵,目光在年轻帝王与宁雨菡彼此交握的手上,注视良久,心中满满都是不爽: 皇帝表哥难道没听到么? 与英国公谢志远在此苟合厮混的,乃是宁氏的嫡妹小宁氏啊! 宁氏的姊妹做出此等丑事,皇帝表哥竟然没有厌弃宁氏,还一如既往的与宁氏如此亲相。 王贵妃那个怄啊! 险些直接怄出一口老血来。 转念一想,王贵妃又觉得,许是皇帝表哥没有亲临现场,所以,并未曾有太多领悟。 若是让皇帝表哥亲眼瞧见小宁氏与英国公谢志远的奸情,许会更直观。 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就此厌弃了宁氏呐。 心中如此想着,王贵妃的一颗心又欢喜激动了起来。 按捺下心中的那点子不爽,道了句: “皇帝表哥,你且随我来。” 王贵妃便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领着李元珩向着厢房那边走。 而李元珩,自又是携着宁雨菡一起,跟在王贵妃后头,一路向着厢房那边而去。 和王贵妃一起过来迎昭文帝的众嫔妃,则是一路跟在了后头。 见此情状,一众王公大臣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齐齐跟了过去。 陛下都去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是也要相随的。 有这么一场好戏,站在这边,远远的勾头看着,哪里能够过瘾啊? 自然要亲临现场,看个究竟了。 瞧瞧英国公府上的笑话,也不错嘛。 嘿嘿。 一行人就这样快步向着厢房这边而来,而此时,厢房内,则是热闹非常。 英国公夫人还在那里又气又怒,不住怒斥着推搡着英国公谢志远和宁雨凤,这一对狗男女。 当宁雨菡随众人一起来到此处时,便是看到宁雨凤衣衫凌乱,发髻歪斜,狼狈至极的杵在那里,一张原本尚算娇俏的小脸,此时已是面目全非。双颊肿得老高,隐隐还泛着血丝。 显然,是被盛怒之下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给扇成这个样儿的。 此时此刻,宁雨凤整个人看起来,怎一个凄惨了得? 而同为当事人的英国公谢志远,此时,则俨然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面对盛怒之下,像个泼妇一般,冲着他耍起横来的英国公夫人何氏,谢志远毫不犹豫的将宁雨凤当成了挡箭牌,每每见得何氏冲过来之际,英国公谢志远就将宁雨凤向着何氏这边一推,利用宁雨凤来分散“火力”。 如此一来,宁雨凤的面上身上,便是更加的惨不忍睹。 光宁雨菡和一众人来到厢房这边站定的这么一会子功夫,宁雨凤就被谢志远推出去,被何氏狠狠的又扇了几巴掌。 最后,更是被何氏用力推搡了一把,宁雨凤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趔趄,竟是直接摔倒,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跌坐到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而此时,立在厢房门口的谢皇后,全程一副呆若木鸡、神游天外的模样。 显然,她是被自己亲爹与宁雨凤在屋内苟合的画面,给整个震惊到了。 直到这会儿,谢皇后还犹自未曾回神。 甚至,就连李元珩的到来,都未曾察觉。 是以,她只是呆呆的立在那里,并未与王贵妃等一众妃嫔一起过去迎昭文帝。 而此时,忽闻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皇后直到此时,方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转头循声望去,便瞧见,原是王贵妃领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前来。 而人群之中,赫然便有昭文帝。 陛下怎么会在这儿? 她和娘明明都已经算计好了的啊。 在厢房内,和小宁氏颠鸾倒凤的,明明就应该是陛下才是。 怎的就换成了她父亲?! 偏偏就是她父亲! 唉,丢人! 王皇后只觉得,她在宫中经年的骄傲与脸面,都在这一瞬,给丢尽了! 而乍一见得王贵妃,一路领着昭文帝、以及身后呼啦啦一众人,向着这边而来,见此情状,谢皇后不由暗自咬牙: 这王氏分明就是恨不得她出丑。 居然把这么多人都给带了过来。 王氏是打算看她、和他们英国公府上的笑话么? 关键是,陛下居然也来了! “父亲、母亲,够了!快住手!” 谢皇后只觉万分丢脸,不耐的冲着厢房内,还在撕扯的英国公夫人何氏、以及英国公谢志远,大喝一声。 而说话间,昭文帝已与宁雨菡携手而来,俨然已经来到了谢皇后的近前。 见状,谢皇后只得躬身行礼: “见过陛下!” 谢皇后一脸羞愤的垂下了头,只觉面上无光,心中又气又羞又恼。 她老觉得,众人瞧她的目光,都是热辣辣的,带着浓浓的探究和幸灾乐祸。 这一次,她和她娘家的脸,算是丢大发了! 谢皇后都可以想象得到,眼下之事,很快便会传遍京城。 她和他们谢家,都将会沦为京中勋贵权贵之家的笑柄。 唉,真是丢人啊! 自己只想要算计宁氏,让小宁氏入宫侍君,让宁氏好看。 谁曾想,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可真是…… 忽然间,谢皇后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却砸到自己的脚的既视感。 总之,就是好气! 第330章 她的宠妃梦,终究是破碎了! 乍一闻得谢皇后的这声大喝,厢房内的三人,瞬间犹如被定了身形一般,齐齐怔愣在当场。 而谢皇后后头那一声: “见过陛下。” 更是犹如一记惊雷,打在英国公夫妇、以及宁雨凤的心间。 三人齐齐循声转目望去,果见年轻帝王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厢房门口,而与他同来的,还有宠冠六宫的简淑妃、以及一众妃嫔、还有不少王公大臣。 陡然见得这一幕,宁雨凤只觉难堪至极,下意识捂紧了自己凌乱的衣裳,和被打肿的脸颊,慌忙整理着自己散乱的发髻: 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最最不堪的一幕,竟就这样被心心念念的陛下,给看了个正着。 她已经……已经…… 她与英国公谢志远,颠鸾倒凤,共赴云雨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之中一一浮现。 虽然,当时,她已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只依靠本能驱使。 然而,偏偏,这不堪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却是无比清晰。 而身上遍布的青紫与红痕,还有那处隐隐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与不适,无疑不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那就是—— 她,宁雨凤,刚才真的已经和英国公谢志远,这个足以做她爹的老男人,有过夫妻之实,并且,适才,他们之间的欢爱还极尽疯狂。 更令宁雨凤感到难堪的是,她和谢志远二人刚刚…… 还被这么多人,给撞了个正着。 关键是,陛下竟然也来了! 他都知道了!都看到了! 一时间,宁雨凤既觉得万分难堪、又十分羞愤与懊恼。 怎么会…… 不是说好了,这厢房内,进来的会是皇上的么? 是以,她才会放心的在这厢房内呆着,等待着皇帝陛下驾临,把自己的身子交给陛下的啊! 而如今,她的身子,她清白的身子,却是便宜了英国公谢志远这个糟老头! 一想到,之前,自己和谢志远之间的种种,宁雨凤就只想吐。 她竟然被个可以当她爹的糟老头,给糟蹋了! 一想到这里,宁雨凤便气得几欲吐血。 更令她伤心且绝望的是—— 如今,她这个样儿,还如何入宫侍奉君王? 她的皇妃梦,竟是就要这般梦断了么? 呜呜。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凤不甘、又万分懊恼的抬眸朝着昭文帝的方向望去,却正正对上了年轻帝王异常清冷、还夹杂着厌恶、与丝丝不耐的眸子。 见状,宁雨凤整个人,没来由的一个激灵,一颗心如坠冰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毁了! 全都毁了! 她的宠妃梦,终究是破碎了! 不敢再去看皇帝陛下那冰冷的眸,宁雨凤移开目光,却又瞧见了,正与李元珩手牵着手、并肩而立的宁雨菡。 此时的宁雨菡,依旧一派雍容高贵,仪态万千的宠妃模样,是如此的高高在上,而她——宁雨凤,却是如此不堪,只犹如地上的尘埃一般。 下一瞬,那颀长伟岸、俊朗不凡的年轻帝王,便是转目望向立在他身侧的宁雨菡。 但见前一刻,还面若冰霜、寒眸冷对着她的年轻帝王;这一刻,在望向她那个三姐时,便是变得目光宠溺、柔情无限。 见此情状,宁雨凤心中充满不忿与不甘。 宁雨菡,她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 然而,再是不忿、不甘,事到如今,宁雨凤又能如何? 难道,终归是她不配么? 不同于宁雨凤的不甘与颓唐。 英国公夫妇的表现,则是更加的精彩。 短暂的怔愣了一瞬,英国公谢志远与英国公夫人何氏,齐齐回神,顾不得难堪与狼狈,夫妇俩双双恭声下拜: “臣妾(老臣)参见陛下!” 见此情状,李元珩则是冷哼一声: “谢爱卿、谢夫人,你们二人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上?皇宫之中,岂容尔等如此放肆!” 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谢志远与何氏夫妇二人,俱都是一惊。 “陛下恕罪!” 何氏又是屈膝一福,一迭声道。 谢志远则是下意识张口欲辩: “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的。陛下,您听臣解释。臣……” 然而,李元珩又岂会听谢志远在这里狡辩? 不待谢志远将话说完,李元珩便是不耐一摆手,淡淡睨了一眼,此时,同样也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英国公谢志远,冷声道: “朕懒得听你废话!难不成,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你没有和小宁氏苟且?还是你没有和小宁氏在这皇宫大内厮混?嗯?” 正欲分辨的谢志远,闻言,不由一噎,一张已染上风霜和皱纹的脸上,生生被涨得通红: “这……” 他该如何解释? 这里的确是皇宫大内,他也的确是在这里和这个小宁氏…… 咳咳。 关键是,还好死不死的,被这么多人给撞了个正着, 被这么多双眼睛,给看到了。 这下子,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天知道,他不过是出来如了个厕,谁知,竟是被个小内侍带到了这间厢房,撞见了正一脸意乱情迷、面颊潮红,已是情动的宁雨凤。 然后,他便鬼使神差的,身上也起了反应。 一时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谢志远这般位高权重的公侯,又一向都是享受惯了的,又哪里会委屈自己? 欲念上脑,他便也就没想许多,眼见得宁雨凤俨然情动,趴在桌子上,撩着衣襟,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谢志远暗啐了一口: “小浪货!爷爷来疼你!” 便就期身上前,开始享用桌上那年轻美貌的小美人儿。 原本,谢志远只将这一切,当成了一桩风流韵事。 谁知,却闹到了这个地步。 这…… 眼前这状况,叫他如何解释得清? 谢志远心中,既憋屈又郁闷: 好好的一场艳遇,端的是你情我愿的事,怎的便闹成这个样子? 他是真的好冤啊! 这下子,他的脸面、他们英国公府的脸面,可是丢大了! 眼见得谢志远讷讷不语,涨红着一张老脸,垂下了头,李元珩又冷哼一声,板着脸转目望向另一旁的英国公夫人何氏: “何氏,还有你!身为一品国公夫人,皇后之生母,你竟是状若疯妇一般,在皇宫大内厮打哭闹。成何体统?这就是你的德行?你的家教?!哼,由此看来,朕不得不质疑你们英国公府上的德行与家教了!” 第331章 这后宫的天就要变了 昭文帝这番话说的很重。 质疑英国公夫人何氏、以及英国公府上的德行与家教,便无异于是在质疑谢皇后的德行与家教了。 更有甚者,这便是在公然指责谢皇后既无德行、又无家教,不堪为后。 而且,李元珩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一众嫔妃和不少王公大臣的面,说出的这番话。 其情节,便是更加严重。 不得不引人深思与遐想。 这不,乍一闻得这一番话,谢皇后便是面色一白,脚下好悬一个趔趄,亏得贴身服侍的翡翠,眼疾手快的搀扶了她一把,谢皇后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御前失仪,在众目睽睽之下,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而闻得年轻帝王的这一番话,众嫔妃与一众王公大臣们,则是面色各异,各怀心思。 在场的一众王公大臣,不由有些面面相觑,心中暗道: 陛下莫不是厌弃了皇后、厌弃了英国公谢氏一族了? 这…… 许是前朝与后宫,又是要有一番巨震了! 而以王贵妃为首的一众嫔妃,自是暗自幸灾乐祸不已。 而这其中,尤以王贵妃为最。 眼见得谢皇后、以及英国公夫妇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脸面,还挨了昭文帝的训斥,更是被陛下公然质疑德行与家教,王贵妃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看到谢皇后不开心,她就高兴。 眼见得谢皇后这么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王贵妃别提有多开心了。 开心之余,她心中又不免起了些小心思。 皇帝表哥指责英国公夫人何氏无德行、无家教,那—— 身为英国公夫人何氏亲女的皇后,其德行、其家教,只怕也堪忧呢。 谢氏根本不堪为后! 看来,这一次,皇帝表哥对谢氏不是一般的不满啊。 说不得,这后宫的天,就要变了。 若是她在其中,善加运作,说不得,便可取谢氏而代之,坐上皇后的宝座呢。 哈哈。 而此时的邓贤妃,虽然依旧保持着一副温婉恭谦模样,内心之中,却也是暗自打起了她自己的小算盘。 这一次,她倒是与王贵妃的想法,不谋而合。 邓贤妃敏锐的感受到了,昭文帝对谢皇后、对整个英国公府谢家的不满。 而只要将这不满,稍加利用。 谢氏被废,她自己取而代之,登上后位,便也是指日可待。 思及此,邓贤妃禁不住眸光微闪,眸中迸发出一抹灼灼的光。 这个后位,她邓惠仪志在必得! 心中如此想着,邓贤妃不由转目不着痕迹的望向,此时正俏生生立于昭文帝身侧的宁雨菡,眸中一片晦暗: 适才,见得宁雨菡与昭文帝一起携手而来,邓贤妃心中,是极度意外与震惊的。 她没想到,宁氏会出现在这里。 宁氏这会儿,不应该已经被那宁雨薇算计成功,在隔壁的宫室内,和……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转瞬,邓贤妃便知,她的谋算应是直接打了水漂了。 心中暗啐了一声: 夏氏无能!宁雨薇那蠢货实在太没有用! 望着与昭文帝彼此十指相扣的宁雨菡,邓贤妃只觉无比碍眼。 以陛下对宁氏的宠爱、以及宁氏现如今于宫中的地位,一旦谢氏这个皇后被废,宁氏定会成为她邓惠仪隆登后位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如此,她又岂能容得? 原本,一切,她都已经计划得好好的,阖该是万无一失才是。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子? 不同于众人的心思各异,被皇帝陛下如此当众斥责,英国公夫人何氏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极是难堪,她翕合了几下嘴唇,讷讷开口道: “陛下,臣妾……臣妾……” 何氏也是满腹委屈,欲要好生说叨说叨。 她才是受害者啊! 谁能想到,好好的,原本她与皇后娘娘精心谋算的事情,不但没成,遭受到打击、弄得好生没脸的,竟换做是她本人。 这会儿,还被陛下公然训斥她无德行、无家教。 这怎么行? 让京城权贵圈中的人家,如何看待她这个英国公夫人? 叫她的皇后女儿,还如何在这后宫中立足? 何氏攒了一车轱辘话,力求想要将皇帝陛下刚刚给她扣的这顶“无德行、无家教”的帽子,给摘掉。 谁曾想,李元珩压根就懒得再跟她废话,也根本懒得听何氏再废话。 这边厢,何氏才张口,正欲分辩,年轻帝王便是十分不耐的一摆手: “行了!你们谢家那点子乱七八糟的事,朕不想听!不必与朕说!” 这便是坐实了何氏无德行、无家教。 并且,将其板上钉钉。 一锤锤死。 压根就不给何氏一个分辨的机会了。 见此情状,何氏好悬没有哽出一口老血来。 陛下怎么能这样? 她也就罢了。 陛下这是一点都不顾忌皇后娘娘的口碑和风评了? 不行! 不能够这样! 不可以! “陛下——,您……” 何氏想要想再开口,然而,却是被年轻帝王给一把打断: “英国公,你阖该好好整治一下家风了!” 李元珩居高临下的淡淡睨了眼衣衫凌乱、发髻散乱,犹如街边闲汉一般的英国公谢志远,不由得直皱眉,毫不掩饰眸中厌恶: “瞧瞧你这个样儿!这是堂堂一品国公、当朝国丈,应有的样子么?还不给朕滚回府去好好思过一番,顺带着,再好好整治一下英国公府上的家风。 亏谢卿你还一直上书,求朕委以你重任。 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修身……朕便不多说。 谢卿,你家中的事情,尚且都未曾处置好,朕又怎么能够放心的对你委以重任,令你相辅社稷?” 一番话,说得谢志远羞愧难当、哑口无言,只得垂着头讷讷道: “陛下——,臣……臣知错了!” 见状,李元珩则是冷冷一哼,旋即一挥衣袖,便是携着宁雨菡一起转身离去。 眼见得陛下欲要离开,在场的众嫔妃与一众王公大臣们,自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这谢皇后和英国公府上的笑话,这会儿,他们也算是看够了。 再待下去,也就这个样子了。 还是赶紧跟上陛下的好。 陛下这会儿,可正是在气头上了。 还是莫要“顶风作案”,触怒龙颜比较好! 第332章 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闻得年轻帝王的话,英国公谢志远当即怔愣在当场。 心中更是咯噔一声: 完了! 全完了! 自父亲老英国公去世之后,他们英国公府上便再没掌过任何实权。 这些日子以来,谢志远原本一直在谋划着,向陛下谋一个实缺,做个手握实权的国公爷。 如此,才可保他们英国公府百年基业。 之前,他便一直上奏,请求陛下在朝中给他一个官职,也好相辅社稷。 屡次上奏,陛下都未曾应,只是说会予以考虑。 谢志远便一直在等着陛下松口,对自己委以重任。 谁知,还不待陛下松口,便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陛下刚刚那番训斥,令得谢志远颜面无光,更是彻底断了谢志远原先的那点子想望。 陛下刚刚那番话,已经讲得很明白了。 自己想要谋个有实权的高位,怕是断不能够了! 思及此,谢志远心中不由一阵恼怒。 眼见得一旁的何氏还在那里哭哭啼啼,一脸委屈,甚至,还想要追上去,向陛下继续分辩。 一时间,谢志远禁不住怒从心中起,抬手便是给了何氏一个大嘴巴子。 许是这一巴掌用力过猛,何氏被扇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英国公谢志远,陡然瞪大了双眼质问道: “老爷,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她乃是名门闺女,又嫁入英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女儿又做了皇后,何氏一向便是高高在上,是何等的尊贵。 几十年来养尊处优,和英国公谢志远,这些年来,虽不算鹣鲽情深,却也算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何尝遭受过如此待遇? 更过分的是—— 自家老爷居然打她! 活了几十年,何曾有人对她动过一个指头? 谢志远这厮,居然打她! 他怎么敢?!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自己,他居然打她! 何氏心中委屈更深,眼中隐瞒怒火。 与此同时,英国公谢志远也同样怒不可遏。 见何氏如此质问于他,他当即剜了眼何氏,怒声喝道: “打的就是你!你个蠢妇!本国公爷被你给害惨了!” 眼见得父母如此,原本就面色难看的谢皇后,面上不由愈加变得不好起来,急得几欲跳脚,声音颇有些尖锐的厉声低喝道: “够了!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再吵了!” 而一旁的宁雨凤,则是独自缩在墙角,木木呆呆的瞅着眼前这一切,眼神一片空洞。 这边厢的动静着实不算小,和李元珩一起相携着走在前头的宁雨菡,听得身后的动静,循声转目回首望去,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见此情状,宁雨菡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何氏,你这就觉得委屈憋闷了? 殊不知,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她早说了,何氏这般喜欢指手画脚,给谢氏出谋划策,谋算这、谋算那的,就是闲得慌。 如此,她少不得“好心”的为何氏找点事情做,也省得何氏实在太闲,都把主意儿打进这后宫里头来了! 哼。 宁雨菡的目光一掠而过,视线最后在呆愣空洞、狼狈不堪的宁雨凤身上掠过,眸中却并无般点怜悯之色——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切,都是宁雨凤她自己作的。 若不是她心术不正,指望走捷径、攀高枝,甚至,不惜为此铤而走险,这会儿,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当初,宁雨凤决定如此做,就应该有承当接下来一切的觉悟。 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一脸冷漠的转过头去,再也未曾向身后的人,投注过去一个多余的眼神,自顾自随着年轻帝王,一起携手离开。 而帝妃二人,以及以王贵妃、邓贤妃为首的一众嫔妃、众位王公大臣,这边厢才一迈出这座殿宇的门槛,迎面就见一小宫人,慌慌张张的自不远处的另一处宫室内奔了出来。 也不知那小宫人究竟瞧见了什么,一副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模样。 见此情状,走在前头的李元珩,尚且还未曾说些什么,一直跟在他后头的王贵妃,便当即拿眼一横,怒斥道: “贱婢!皇宫大内之中,岂容尔如此造次?成何体统!” 被王贵妃这么一呵斥,那小宫人霎时停下了脚步,眼见得面前这幅阵仗,小宫人明显一怔,下一刻,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显然,小宫人被唬得不轻。 垂眸睨了眼那小宫人,李元珩淡淡开口: “何事如此慌张?刚刚你奔出的那个宫室,可是有何不妥?” 小宫人闻言,明显一僵,不由有些讷讷,又有些欲言又止: “这……” 言罢,她便抬眸,怯怯的望了眼一旁的王贵妃。 见状,王贵妃当即拿眼一横: “你瞧本宫做甚?陛下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说!” 小宫人被王贵妃弄得一个激灵,兀自垂下头去,犹自讷讷道: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王贵妃被小宫人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给气乐了,当即冷哼一声: “你这贱婢!可见是不老实。刚刚那宫室内,必是有什么。说不得,便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呢。” 话到最后,王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不待昭文帝有所反应,便是主动提议道: “皇帝表哥,咱们这便过去瞧瞧去!走!走!走!” 许是生怕去得晚了,便会错过一场好戏,王贵妃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还冲着昭文帝不断挥手: “皇帝表哥,你快来啊!” 李元珩见状,一双桃花眼微闪,却并未曾拂了王贵妃的意,不过略一沉吟,便是径直跟上。 不过,即便是在此时,他也忘携着宁雨菡同去。 见此情状,邓贤妃也禁不住眸光一闪: 这小宫人的这一出戏,其实是她安排的。 可是,当初,她想要谋算的却是宁雨菡和…… 瞧这小宫人这般神色,那人应还如计划中那般入了瓮。 可是,宁雨菡却俨然就在这里,根本没有上套。 那…… 此时和那人一起在那宫室之内的,是谁? 该不会是…… 第333章 啪啪打脸 不同于邓贤妃,其余一众人等,可没有她那般的小心思。 但见得陛下向着那处宫室款步踱了过去,其余一众嫔妃与王公大臣们,也赶紧跟了上去。 人总归都是有好奇心的。 他们也好奇,那宫室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状况,以至于,刚刚那小宫人那副神情做派。 见得众人就这样跟在了昭文帝的后头,向着那处宫室而去。 原本暗忖中的邓贤妃,也霎时回神,轻移莲步,跟随着大家一起向着那宫室而去。 一众人等才刚一来到此处宫室门口,隐隐便听得里头传来颇为暧昧的声响。 其动静之大,比之适才,他们在之前那个殿宇门口听到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众人皆都怔愣在当场。 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皆是一脸懵逼: 不是吧? 这里还有? 什么人这般大胆。 皇宫大内也敢如此放肆! 乍一闻得室内的声响,李元珩也是面色一凝。 而走在最前头的王贵妃,则是柳眉倒竖的重重呸了一声: “哪路狗男女在此偷欢?也不看看这是何处?还不给本宫滚出来!” 说着,王贵妃便几步走到那发出声响的房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然后,在看到室内的光景时,王贵妃便是直接怔愣在当场。 而与此同时,随着房门被推开,一众人等也都瞧清了屋中的情景: 但见房间内,衣物散乱一地,一对男女,正在一张软榻上,忘我交缠,整个房间,弥漫着靡乱之气。 二人激战正酣,十分投入,似是丝毫未曾察觉,他们此时已被这么多人围观。 甚至,就连房门被大力推开,这二人也并未发现,依旧纵情不已。 而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不少嫔妃与王公大臣,一眼就认出了,这名男子是何人。 此人,可不就是王家大公子王崇义——王丞相的嫡长子,王贵妃的嫡亲大哥么? 认出王崇义的一刹,众嫔妃与一众王公大臣,皆都齐齐转目望向王贵妃,或偷笑、或幸灾乐祸: 刚才就属你王贵妃闹得欢,嚷嚷得最大声,结果如何? 跑来逮丑事,结果却撞见了自己嫡亲大哥的现行—— 啊哈哈哈哈。 真真是笑死个人! 怪道之前那个小宫人,被王贵妃再三追问,却是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说呢。 这叫她怎么说啊? 对方可是王贵妃的嫡亲大哥,她要是说出来,王贵妃还不得直接恼羞成怒啊? 哈哈。 不过,这会儿,倒是轮到王贵妃被啪啪打脸了。 该! 谁叫你丫那么狂? 想看好戏? 这下子,倒是叫大家伙儿齐齐看了一场好戏呐。 不过,对于王崇义竟会有此举,众人也并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这个王家嫡长子,可是满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素来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且荤素不忌。 他会做出在皇宫大内与人厮混的事儿,这—— 一点也不意外,好吧? 迎上众人投注过来的或探究、或戏谑、或看好戏、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王贵妃好似被什么给烫了一般,瞬间回神,一张明丽的面庞,霎时间涨得通红。 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恼的。 亦或者,两者都有。 王贵妃羞愤异常,气得直跺脚: “大哥——王崇义,你在做甚?” 伴随着王贵妃的一声暴喝,原本正在奋战之中的王崇义,猛的停下动作: “谁在叫我?是谁?” 这声音,怎的这般耳熟呢? 听声音,怎么好似是他那嫡亲妹妹在唤他? 王崇义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见王贵妃正叉腰站在房门口,黑沉着一张俏脸,怒瞪着他。 见此情状,原本还有些意乱情迷的王崇义,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一边迅速捡起衣物,披在身上,一边一脸惊愕的望向王青鸾: “妹妹,你怎会在此?” 闻得王崇义的话,原本就极为恼怒的王贵妃,险些被自己这个蠢哥哥,给气得一个倒仰,当即冲着他怒目而视,十分没好气的道: “你还好意思问本宫?本宫还要问你呢。大哥,你平日里怎么胡来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在这里……大哥,你要气死本宫么?” 这里可是皇宫大内! 大哥竟然公然在这里,和女子胡天胡地! 与女子胡天胡地,也就罢了。 竟然还被这么多人,给撞了个正着。 让众人看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给她闹了这么大一个没脸! 关键是,皇帝表哥还在这里呢。 这叫皇帝表哥怎么看她啊。 那原本阖着眼,一脸迷醉的女子,被王贵妃高声怒喝所惊醒,也猛然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乍一瞧清眼前的情状,她陡然发出一声惊呼: “啊——” 旋即,她便下意识起身,捞起散落在一地的衣物,胡乱的往身上披。 而此女的这般动静,无疑成功吸引了王贵妃的注意。 见状,王贵妃便是一皱眉,也不再训斥自家大哥,而是将“炮火”全都集中在了此女的身上: “好你个浪蹄子!居然敢在皇宫大内公然勾引本宫的大哥!你该当何罪?贱人!如此淫荡,阖该将你去浸猪笼!” 那女子俨然被王贵妃给唬得不轻,禁不住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还望娘娘明鉴啊。” 说话间,那女子的面上,已噙满了泪水。 似生怕她的话,无人相信,她又倏然扬首,望向立于昭文帝身侧的宁雨菡,一迭声的哭求道: “三妹,简淑妃娘娘——,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是……我没有!没有!”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宁雨菡的那个“好大姐”——宁雨薇。 “三妹?简淑妃,这贱人,不会和你有关吧?” 乍一听得宁雨薇的话,王贵妃便是倏然转目望向宁雨菡,十分不客气的出声质问道。 不仅是她,宁雨薇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嫔妃、以及众王公大臣,也都刷的一下,齐齐转目望向宁雨菡。 人人目光如炬,眼神之中,有质疑、有审视、也有猜测…… 立于众人之中的夏才人,则是兀自掩唇一笑,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便是一语道破天机: “贵妃娘娘您还不知吧?此女乃简淑妃娘娘的大姐——宁雨薇。” 第334章 想得太美了! 若是可以,夏才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头的。 只是,适才,她不期然迎上了邓贤妃的目光,但见邓贤妃冲着她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夏才人也只得硬着头皮,如是开口。 随着夏才人此言一出,众人瞧宁雨菡的目光,便是变得越加复杂。 王贵妃闻言,则是一怔,继而便是满脸讥嘲: “哦?我倒是谁家女子,如此放荡呢。却原来,是简淑妃的大姐啊。这宁家当真是“有家教”的很呐。前有嫡妹和英国公暗通款曲,这会儿,简淑妃你这大姐,又不知羞耻的勾引我大哥……呵。” 王贵妃这便是在暗指,宁家家风不正,养出来的女儿,都惯会勾引爷们。 君不见,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同时,也是在甩锅—— 眼下这桩丑事,可不是本宫大哥的错。 都是你这大姐放荡、下贱,不知羞耻,勾引本宫大哥的。 本宫的大哥是无辜的。 都是你这寡廉鲜耻的大姐的错! 姐妹们既如此,你宁雨菡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个下作的狐媚子。 不然,怎的就勾去了皇帝表哥的心魂了呢? 哼! 乍一闻得这番话,在场众人自是也秒懂了王贵妃的话中之意,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也不由变得愈加微妙起来。 而宁雨薇却是还在那里不住哭着大喊冤枉: “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我勾引的王家大爷。我……我也不想的!我是被迫的……呜呜呜。” 一听这话,一众妃嫔、与众王公大臣的眼神,再次变得微妙起来,眼神在王贵妃、王崇义,兄妹二人、以及宁雨菡、宁雨薇,姐妹二人之间,四处乱瞄。 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嘿,听到了么? 简淑妃的这个大姐,说她也不想,她是被迫的呢。 既是被迫……难不成,是王崇义用了强? 这很有可能啊。 毕竟,王崇义这么一个浑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而且,对方不过一个柔弱女子,若是王崇义自己不愿意,对方又岂能成事? 反过来,若是王崇义用强,这女子,还真有可能被迫…… 咳咳。 但是,王贵妃又偏偏一口咬定了,是这宁雨薇勾引她大哥来着。 竟然还含沙射影,将简淑妃都给捎带上了。 啧。 看来,这两位娘娘眼瞅着便是要掐起来了。 这下子,又有好戏看了! 面对王贵妃的嘲讽,迎上众妃嫔与一众王公大臣们齐齐投注过来的目光,宁雨菡则是自始至终一派淡然。 淡淡瞥了眼,缩在那里,兀自哭泣的宁雨薇,宁雨菡一挑眉: “哦?大姐,你说,你是不想的?你是被迫的?” 淡声说出这一番话来,宁雨菡的眸中,闪过一抹讥诮。 事实上,宁雨菡比谁都清楚,这一切的始末。 自宁雨薇作茧自缚,喝下那药之后,宁雨菡便未曾再理会这个大姐,而是将她扔在了这宫室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顺便,她也想要瞧瞧,邓贤妃那边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事情的发展,对于宁雨菡而言,便是可以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又都在情理之中。 宁雨菡知晓,邓贤妃是要算计她。 却没想到,邓贤妃的这番算计,竟是将王贵妃、以及王家,也给一并算计在内。 她竟然引了王家大爷——王丞相的嫡子、王贵妃的嫡亲兄长王崇义过来。 邓贤妃这是想要一石二鸟啊。 她是想要设计陷害宁雨菡,令她与王崇义厮混,然后,被众人撞破奸情。 到时,“罪证”确凿,无论是宁雨菡,还是王崇义,都将百口莫辩。 而宫妃失贞,与外男私通,乃是不赦之大罪。 到时,宁雨菡便是必死无疑。 而胆敢与宫妃私通的王崇义,自也是罪行难恕。 甚至于,王家、王丞相、乃至王贵妃,都会被波及、牵连,难逃罪责。 而这一切,势必给王家、王丞相、以及王贵妃,带来重创。 于后宫、于前朝,都对邓贤妃、以及邓氏一族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句不好听的,若她宁雨菡因着私通污名被赐死,她膝下的一双儿女,尚且年幼,必定是要有人照顾。 而因着曦儿皇长子的身份,铁定会引起后宫诸人的争夺。 到时,王贵妃因被王崇义这个嫡亲兄长所累,便是直接失去了养育皇长子的机会,而谢皇后—— 此人一向愚蠢,又不得圣心久矣。 想来,身为四妃之一,又素来贤名在外的邓贤妃,略施手段,击败谢皇后,抢到曦儿这个皇长子的抚养权,也是手到擒来,不过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 而她宁雨菡,既已身死,又乃罪人,皇家玉碟上必会除名,邓贤妃更是可以直接求了陛下,将曦儿这个皇长子记在她的名下,充做她的儿子。 而曦儿尚且年幼,对宁雨菡这个生母,本就无甚记忆,既被记在邓贤妃名下,又被邓贤妃养于膝下,长此以往,邓贤妃她也就犹如曦儿的生母一般。 待到曦儿长大了,怕是早已不记得宁雨菡这个生母,而只知邓贤妃这个母妃了。 不得不说,邓贤妃真真是好算计! 竟是想到了如此歹毒,又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石二鸟之计,借以达到她去母留子的目的。 思及此,宁雨菡眸中又再掠过一抹讥嘲: 可惜啊。 邓贤妃想得太美了! 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宁雨菡本人。 哼,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被你丫算计了去的! “是!是!我真的不想的!我真的是被迫的……呜呜,三妹,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就在宁雨菡暗忖之际,宁雨薇再次哀哀哭求道。 事实上,在迎上这个宠妃三妹的目光之际,宁雨薇便是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然而,心中的恐惧却是迫使着宁雨薇开口,再次向着宁雨菡哭求。 此时此刻,宁雨薇内心之中,惶恐又不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刚刚不过喝了一口茶水,便意识不清。 然而,她便好似做了一个梦。 梦里,年轻英俊的帝王,突然冲入房中。 乍一见到皇上,宁雨薇自是欢喜不已,只觉得机不可失,便径直迎了上去,故作重心不稳,跌到了陛下的怀中。 而陛下,也并没有拒绝她的投怀送抱,而是勾唇邪肆一笑,便将她拉到软榻上,开始胡天胡地…… 刚刚,明明是陛下幸了她啊。 怎的待到她一睁开眼睛,那人却不是皇上,而是这王崇义? 第335章 偏心! 宁雨菡是不知宁雨薇此时心中所想,不然,她真的不介意给宁雨薇答疑解惑,告诉她,这完全是出于她的幻觉。 事实上,闯入这房中的,并不是昭文帝,而是王崇义,而她巴巴迎过去,主动投怀送抱的,也是王崇义。 再然后,将她拉到那张软榻上,胡天胡地的,也是王崇义。 和昭文帝何干? 而宁雨薇之所以,会产生幻觉,一直以为,那人是昭文帝—— 这都是她喝的那杯加了“料”的茶水,起的作用。 那药里头,可是有致幻的作用的。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许是宁雨薇实在太想入得宫中,成为宠妃,获得君恩。 这才会将王崇义当做了李元珩,才会投怀送抱,有了这后头的一切。 而王崇义,他应该是没有被药物所控住的。 事发时,这厮应该是完全清醒的。 不过,这么一个游历花丛、且荤素不忌的纨绔子,面对女子的投怀送抱,他自然也是把持不住的。 一时间,欲念上头,便就不管不顾的把人直接拉到软榻上,成就了好事,这也不足为奇。 于是乎,事情也就变成眼前这般了。 而这一切,便成了宁雨薇口中的“她不想的,她是被迫的”。 是啊! 她是不想跟王崇义…… 若是那人是昭文帝,此时,她这个大姐,只怕又是另一副嘴脸吧。 思及此,宁雨菡眼中再次闪过讥嘲。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而就在这时,一直沉着一张俊脸的年轻帝王,也终于开口了: “够了!王崇义,赶紧穿好衣服,给朕滚回正阳殿去。” 李元珩板着脸沉声喝道。 这厮还在这里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 见状,李元珩只皱眉,只觉得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何况,雨菡还在场呢。 一想到这儿,李元珩愈加不爽起来。 乍一听得李元珩此言,原本正在哀哀哭求的宁雨薇的哭声,戛然而止。 面色陡然一白。 她总觉得,皇帝陛下适才的话,分明也是在影射她。 慌乱的穿好衣物,宁雨薇抬眸向着年轻帝王那边瞅去。 却恰好与李元珩那冷漠之中,毫不掩饰厌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时间,宁雨薇整个人一僵,一颗心如坠冰窟。 整个人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跌坐于地: 没指望了! 她是彻底没指望了! 那飞上枝头变凤凰,进宫侍君,成为宠妃,享尽荣华富贵的美梦。 终归只是一场美梦。 而这场美梦,终归是碎了! 不可能了! 再也不可能了! 不同于宁雨薇此时的心如死灰,玩得昭文帝的话,王崇义,则是一迭声应是: “是!是!陛下!遵旨!” 七手八脚的将衣物往身上套,作势便欲夺门而出。 他虽纨绔惯了,可是,被众人这么盯着,尤其是,这里还有他那个皇帝表弟兼妹夫在场,王崇义心里头还是莫名很是发怵的。 自然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好! 然而,对此,王贵妃却是不依: “皇帝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干嘛光只凶我大哥?都是这宁雨薇狐媚下贱,勾引的我大哥。宁家家风不正,皇帝表哥,你难道就不该惩治一番么?” 凭什么就只斥责她大哥啊? 明明都是宁氏那大姐的错。 是她下贱! 然而,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如此,朕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惩治一番王崇义,于皇宫大内于人厮混之罪啊?待会儿,朕少不得要与舅舅说说,让他好好管一管王家众人。王家的家风,也阖该好好正一正了!” 轻飘飘的一番话,则是令得王崇义与王贵妃兄妹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一听得李元珩提起王定邦,王崇义心中便是一咯噔。 糟糕! 若是此事,叫父亲知晓了,还不得把他打得屁股开花啊? 不要啊! 王崇义心虚又慌乱,再也顾不得其他,便飞速窜了出去。 溜了!溜了! 他就不留下来碍陛下的眼了。 再留下来,陛下还指不定怎么治他呢。 而乍一闻得李元珩这话,王贵妃的面色,则是一白,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好看起来。 什么叫做我家的家风,也阖该好好正一正了? 她就算再愚钝,也听出了昭文帝的话中之意。 皇帝表哥分明就是在说—— 说的好像你们王家的家风就很正似的。 就这,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说宁家家风不正。 笑话! 若要惩戒,还是先惩戒王家吧。 眼见得自家大哥,犹如一直过街老鼠一般,慌不择路的窜了出去,王贵妃险些气得一个倒仰,望向李元珩,跺脚嗔道: “皇帝表哥——” 这样的局面,她怎么能依? 必须要扳回一城。 不然,她多没面子? 然而,李元珩却显然并不想和王贵妃多做废话。 年轻帝王只是冲着一众人等,略一挥手: “都散了吧。随朕一同回正阳殿!” 毕竟,生辰宴还并未散,这么多人,呼啦啦全挤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儿? 戏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该回去了。 闻言,原本杵在那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众嫔妃与众王公大臣们,齐齐回神,立时恭声应是。 皇帝陛下都这般说了。 他们哪里敢不应啊? 话说,今儿个这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戏,可真是精彩啊。 哈哈。 不过,接下来的后续,便不是他们能够窥探的了。 见好就收得了! “雨菡,咱们走。” 见众人恭声应是,李元珩又转目望向立于身旁的宁雨菡,柔声道。 自始至终,于之十指交握,不曾放开宁雨菡的手。 宁雨菡闻言,自是回以年轻帝王一计浅笑,点头应是。 见状,李元珩略一弯唇,携着宁雨菡,便径直转身,大步向着外间而去。 全程没有再向着王贵妃投注过去一个眼神。 而眼见得帝妃二人彼此相携离去,不管众人心中究竟何等心思,一众嫔妃与王公大臣们也都竟皆跟上。 唯余王贵妃,立在那里干瞪眼,直跺脚: “偏心!皇帝表哥,你怎能如此偏心?” 事到如今,王贵妃若再不明白,昭文帝明显就是偏向宁雨菡,压根就不会发作宁雨菡和宁家,那她就真是个棒槌了。 是以,王贵妃才会这么气啊。 啊,真的好气啊! 第336章 祝六郎生辰快乐 经过之前那一连两场的小插曲之后,再入正阳殿,一众嫔妃与王公大臣们,都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眼神乱飞。 毕竟,适才的“大戏”,可是比眼前的教坊司歌舞,要精彩得多了。 瞅了这样的大戏,谁还有兴趣再去看这什么劳什子歌舞啊? 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将众人的神情俱都瞧在眼中,却是故作不知。 不过,到了这时,原本热闹隆重的生辰宴,也渐渐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眼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李元珩索性结束了这场生辰宴。 当方进忠高声宣布,宴席散场时,殿内众人皆是暗自吁了口气。 而李元珩,则是已牵着宁雨菡径直起身,帝妃二人就这么相携着,向着殿外而去。 见此情状,谢皇后便知,昭文帝这是要摆驾永安宫,今夜陛下是要在永安宫留宿了。 谢皇后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更不好起来: 今日是陛下生辰。 如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按例,陛下理应是留宿在她的坤宁宫才是。 然而,陛下却俨然并不打算去往坤宁宫,反而是与宁氏那贱人一起携手而去。 陛下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刚刚,英国公谢志远的事,已经令谢皇后自觉丢尽了脸面,这会儿,又被昭文帝给啪啪打脸。 谢皇后的面上,险些挂不住,心中恼恨不已。 不止是谢皇后,一旁的王贵妃,也同样是难掩愤恨。 说到出丑…… 王贵妃自觉,适才,她王家出的丑,也不比谢家出的少。 她正怄着呢。 心中一直埋怨昭文帝偏心。 眼瞅着眼前这一幕,王贵妃好悬没有被直接气得一个倒仰。 见过偏心的,就没有见过这般偏心的。 皇帝表哥,你就这样向着宁氏这个贱人,这么离不了她么? 之前偏帮着宁氏也就罢了。 这会儿,竟是又要摆驾她的宫中?! 气死人了! 邓贤妃依旧笑得温婉,内心之中,却也同样不甚平静。 眼瞅着精心的算计,就这样成了空。 又眼见得陛下,对宁氏宠爱日重。 她岂会高兴? 一时间,邓贤妃的心中,也是气闷无比。 偏偏,还不能够表现出来。 其余一众嫔妃,此时也是难掩对宁雨菡的羡慕嫉妒恨。 陛下真是好生宠爱简淑妃啊! 这是又要摆驾永安宫了啊! 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则是俨然并不会像谢皇后和一众嫔妃们那般,想那么多,乍一见得昭文帝携着简淑妃娘娘一起离开,他们便是赶忙起身恭送: “臣(臣妾)恭送陛下!恭送简淑妃娘娘!” 见状,谢皇后与一众嫔妃,才堪堪收回思绪,按捺住自己的满腹心思,也纷纷起身恭送: “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恭送简淑妃娘娘!” …… 于是乎,李元珩与宁雨菡便在一众人等的恭送声中,双双来到殿外,坐上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御辇与步辇。 随着李元珩的一声: “摆驾永安宫!” 御辇与步辇便是浩浩荡荡驶离正阳殿,一路向着永安宫而去。 * 永安宫宫门口 得了消息的周嬷嬷等人早早的便候在了门口,乍一瞧见御驾与宁雨菡的步辇到来,众人齐齐拜倒: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快起吧!” 宁雨菡见状笑道。 说话间,她已和李元珩一起相携着下了御辇和步辇。 旋即,宁雨菡又冲着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周嬷嬷当即会意,点了点头。 末了,一福身,向着帝妃二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娘娘,一切都备好了。陛下、娘娘,请随老奴来。”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挑眉: “备好?你备好了什么?” 闻言,不待周嬷嬷答话,宁雨菡便是禁不住掩唇一笑: “自然是臣妾一早便准备好了,要为陛下贺生辰呐~” 李元珩闻言,又是一挑眉,桃花眼中染上些许兴味: “哦?为朕贺生辰?” 而宁雨菡,则是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径直一点头: “嗯嗯。适才,是臣妾随着后宫众人、以及众王公大臣一起同贺陛下生辰。这会儿,轮到臣妾自己个来贺陛下生辰了~” 说着,宁雨菡便冲着周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她在牵头带路。 末了,宁雨菡又一把挽过李元珩的手臂,拉着他便向着永安宫中走: “陛下,走!咱们进去瞧瞧~” 见身旁的娇娇人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对于宁雨菡的提议,李元珩又哪里会不应? 闻言,朗声一笑,便就这样任由着宁雨菡拉着,在周嬷嬷的带领之下,款步迈入永安宫。 而周嬷嬷,则是径直将帝妃二人引到了院中。 此时,院中张灯结彩,悬挂着不少各色宫灯,只将原本漆黑庭院,映照得亮如白昼、又如梦似幻,好似仙境。 院中的正中央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而其上,则放着一个造型有些奇怪的…… 呃,糕点。 糕点做成了好几层,上面还裱着花朵图样,最上面那一层的正中央,赫然裱着几个大字—— 祝六郎生辰快乐! “这是……” 李元珩倏然转目望向宁雨菡,眼中有意外,更有欢喜。 宁雨菡回以年轻帝王一计甜笑,脆生生道: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叫生日蛋糕。六郎可喜欢?” 过生日嘛,怎么能够少了生日蛋糕呢? 可惜这里没得卖,也没有人会做。 因此,她只好自己来做了! 为做这个生日蛋糕,宁雨菡没少忙活。 不过,给皇帝陛下做寿嘛,她少不得要拿出一百二十的诚意来。 辛苦一些,就辛苦一些吧。 总之,务必要让皇帝陛下,感受到她的诚意。 嗯嗯。 事实证明,宁雨菡的这番辛苦,也并没有白费。 乍一闻得她的话,李元珩眸中的欢喜之意愈浓,俊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雨菡有心了!辛苦你了!朕很喜欢!” 年轻帝王伸出大掌,一把执起宁雨菡的小手,一双桃花眼微闪,柔情缱绻的温声道。 这生日蛋糕,他很喜欢! 雨菡对他的一番心意,他更喜欢。 皇帝陛下表示,他很开心。 心头微悸,李元珩长臂一伸,一把将身旁的娇娇人儿揽入怀中,俊脸微倾,便欲袭上怀中人儿娇艳欲滴的红唇。 谁曾想,怀中人儿却是陡然伸出葱白食指,抵到他的薄唇之上: “陛下,别~!您还没有点蜡烛、许愿呢~” 李元珩:“……” 第337章 竟然还有如此惊喜? “点蜡烛、许愿?” 这是什么? 李元珩明显有些懵逼。 迎上皇帝陛下颇有些懵逼的眼神,宁雨菡则是掩唇一笑。 旋即,便又冲着周嬷嬷挥了挥手。 周嬷嬷当即会意,双手捧了一个托盘过来。 其上,放着刀叉,以及各色颜色十分鲜艳的细长蜡烛。 “喏,就是这个!” 宁雨菡一指托盘上的蜡烛,笑盈盈道。 说话间,她已挣开了李元珩的怀抱,上得前去,将那各色细长蜡烛,在蛋糕上一一插好,不多不少,整整插了二十七支蜡烛。 末了,又冲着李元珩回眸一笑: “陛下今年二十七岁生辰,那便插二十七支蜡烛。嗯,好了!” 被眼前这娇娇人儿的笑容所感染,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 不过,面上却依旧难掩疑惑。 这蜡烛,是做什么用的? 插在这……呃,生日蛋糕上,是要做甚? 许是年轻帝王面上的疑惑,实在太过明显,宁雨菡几乎一眼,便秒懂了其意。 见此情状,宁雨菡只是一笑。 便就用打火石,挨个点燃了那些蜡烛,又一个劲儿冲着李元珩挥手: “陛下,您快过来许愿啊~” “嗯。” 李元珩虽颇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架不住宁雨菡的热情,轻“嗯”一声,便是径直上得前来。 不过,还是不由带着些不解的略略一挑眉: “许愿?” 闻言,宁雨菡则是猛点头: “嗯嗯嗯。陛下,每年生辰时,在生日蛋糕上插上对应生辰的蜡烛,点燃它,然后许下一个你的心愿。这个愿望,搞不好就会实现哦~。所以,陛下,您快许愿吧。” 一番话落,宁雨菡又煞有其事的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许愿的时候,要默默的,不能宣之于口,让旁人知晓哦~。不然的话,许的愿便不灵。愿望不会实现的!”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副煞有其事的模样,给逗乐了: “这样啊——” 这妮子! 哪来这么多古灵精怪的小心思? 不过,如此古灵精怪的雨菡,他真真是好生喜欢! 李元珩心中暗忖,禁不住唇角微勾。 见他一派心情甚好的模样,宁雨菡也禁不住勾了勾唇角,娇声道: “好了,陛下您快许愿吧。” 闻言,李元珩并未拒绝,而是径直一点头: “嗯,好!朕这便许愿。” 说着,年轻帝王竟十分虔诚的立于那生日蛋糕面前,双手合十,眼眸微阖,于心中默默许下心愿: “愿国泰民安!愿明年的今日,他还能和雨菡这样在一起。他和雨菡,要这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十分的贪心。 宁雨菡叫她许愿,其实也就是叫他随便许一个愿的意思。 谁曾想,皇帝陛下不仅十分认真,还一许,便直接一连许了三个愿。 这也就是宁雨菡不知晓他这番操作,不然的话,只怕是又要暗自吐槽,他是个老六了。 “陛下,许好愿了么?许好了,便吹蜡烛吧。要把这蜡烛全部都给吹灭,许的愿才能够实现哦~” 见李元珩一脸虔诚的默念了许久,估摸着皇帝陛下的愿,应该也许得差不多了,宁雨菡笑道。 闻言,李元珩倏然睁开双眼,抬眸瞥了身旁正冲着他笑得粲然的娇人儿一眼。 心道: 啧,这妮子,花样儿还挺多! 不过,对此,李元珩却并不嫌弃,也完全没有不耐烦。 而是有些无奈、又不乏宠溺的睨了俏生生立于他身侧的宁雨菡一眼,再次轻“嗯”一声: “嗯,知道了。” 说着,皇帝陛下便依言,开始吹蜡烛。 说来也巧。 李元珩不过就那么一吹,竟就一次性将生日蛋糕上的所有蜡烛,给全部吹灭。 见状,一旁的宁雨菡不由暗自啧啧: 哎呀,皇帝陛下的肺活量,是真好! “好棒~!六郎,生辰快乐呀~” 心中如此啧啧着,宁雨菡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反而粲然一笑,兴高采烈的拍起了小巴掌。 说着,更是陡然一个倾身,凑到年轻帝王近前,飞速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李元珩被眼前这娇娇人儿的一番举动,给弄得一怔。 只感到面上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 李元珩禁不住勾唇。 心道: 竟然还有如此惊喜? 心中如此想着,他便想要将宁雨菡一把揽入怀中。 谁曾想,宁雨菡这一吻,不过蜻蜓点水。 下一瞬,她便犹如一只灵巧的鱼儿一般,向后一倾,令得皇帝陛下扑了个空。 李元珩:“……” “噗,哈哈——” 此时此刻,宁雨菡哪里还能不明白,李元珩的意图? 眼见得皇帝陛下扑了个空,长臂顿在了半空中,宁雨菡一个没忍住,就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时间,满院子中,都回荡着宁雨菡的笑声。 见状,李元珩虚点了点宁雨菡,佯怒道: “好啊。竟敢笑话朕。雨菡你是胆儿肥了!看朕如何教训你。” 说着,他便大长腿一迈,径直来到宁雨菡面前。 “啊——,陛下,臣妾错了!臣妾知道错了啦~ 陛下您就饶了臣妾吧~ 哈哈哈——” 被李元珩逮了个正着。 这个蔫坏的老六,专扰她的痒痒肉,宁雨菡很快就溃不成军。 一边摊在这老六皇帝怀中,笑得花枝乱颤、一抖一抖的,一边一迭声娇声求饶道。 一边说着,宁雨菡的小手也没闲着。 死死拽着李元珩的衣袖,在那里一摇一摇的。 可怜兮兮的撒着娇。 而李元珩,又哪里经得起怀中人儿如此撒娇求饶。 见此情状,禁不住软了心肠。 看得宁雨菡在自己怀中笑得花枝乱颤,一张脸笑得通红,眼见得都快要笑得岔了气的模样,李元珩立时停下手上动作。 终于逃脱“魔爪”的宁雨菡,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呼,这个老六!终于肯放过她了。 再笑,她真的要岔气了! 而事实证明,宁雨菡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叫昭文帝就此放过她? 哪有那么容易。 眼见得怀中人儿笑得一副双颊生晕,眼含秋波,媚态横生的模样,年轻帝王的眸光不由一暗,倾身便吻上了宁雨菡的诱人樱唇…… 第338章 简淑妃娘娘竟然指使陛下干活?! “陛下,唔——” 眼见得李元珩的那张俊脸,陡然在自己面前放大,宁雨菡下意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已然被年轻帝王给一把堵住了唇。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唔”,便被李元珩长驱直入,一吻封唇…… 侍立在一旁的一众宫人,自刚刚宁雨菡亲李元珩开始,便都极有默契的齐齐垂下了头,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不少诸如初夏、碧桃这般的年轻宫人,更是直接羞红了脸。 娘娘可真是大胆! 陛下和娘娘好甜蜜、好恩爱啊! 嘻嘻,真好! 虽然努力减少存在感,扮做隐形人,却并不妨碍,包括方进忠在内的一众宫人,俱都唇角微扬、面上带笑。 他们也都被帝妃二人之间的甜蜜,给感染到了。 而这一切,自也是大家伙儿乐见其成的。 陛下和娘娘,要长长久久的这般甜蜜恩爱下去,才好呢。 嘿嘿。 这一吻,绵长而缱绻,待到甫一吻毕,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李元珩目光灼灼的望向趴在自己怀中,俏脸微红,娇喘微微的娇人儿,喉头不由滚动了一下,一心只想把怀中的娇娇人儿揉入怀中,揉到他的骨子里,与他融为一体、难舍难离。 心随意动,李元珩作势便欲将宁雨菡打横抱起,带着她往寝房走。 然而,这一次,却是宁雨菡先一步有了动作: 迎上李元珩的灼灼目光,宁雨菡便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当即一个闪身,躲开了李元珩伸过来的手,又顺势一挽,冲着年轻帝王娇媚一笑: “陛下,咱们还没有吃生日蛋糕呢。走~,咱们吃蛋糕去~” 见状,年轻帝王手上动作一滞,却丝毫不恼,迎上宁雨菡的如花笑靥,李元珩想也不想,便微一颔首: “嗯,好!咱们吃生日蛋糕。” 闻言,宁雨菡又是嫣然一笑,挽着李元珩,重新回到那张八仙桌前,素手拿起托盘中的刀叉,将用来切蛋糕的小刀,向着李元珩手边一递: “用这个切蛋糕,把它切成小块,便可以吃了。喏,陛下你来切~” 此言一出,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尽皆愕然: 简淑妃娘娘竟然指使陛下干活?! 方进忠反应最快,当即便走上前来,一迭声道: “娘娘,让老奴来。老奴来切就好!” 哪里敢劳动陛下干这起子粗活呢? 哎哎。 说话间,方进忠便已走到近前,作势欲去接宁雨菡递到李元珩手边的小刀。 见状,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又冲着年轻帝王眨了眨眼: “陛下,这生日蛋糕要由寿星公亲自来切,才有意义。所以,还是陛下自己个来吧。莫要假方公公之手了!” 闻言,李元珩乐了: “你呀!花样可真多!一套一套的。” 年轻帝王丝毫不恼,只是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禁不住失笑道。 话虽这般说,对于宁雨菡的提议,皇帝陛下却也并没有驳斥,也没有反对。 而是对方进忠,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旋即,又自宁雨菡手中,接过了那把用来切生日蛋糕的小刀,照着生日蛋糕上比划了一下: “要怎么切?这样切行么?嗯?” 皇帝陛下一脸认真,说出的话,却好似寻常人在谈论天气一般稀松平常。 却不见,一旁的方进忠,早已险些惊掉了下巴。 陛下竟然真的接过小刀,准备切那生日蛋糕?! 陛下他,何曾做过这等粗活? 看着年轻帝王,这一脸认真的模样,方进忠直咋舌: 啧啧,他才算是看出来了。 但凡是遇上简淑妃娘娘,在陛下这里,凡事便都有破例与例外。 而但凡是简淑妃娘娘提出的,陛下便没有不应的。 这一刻,方进忠对昭文帝对宁雨菡的宠爱,算是有了新的认知。 方进忠越发在心中提醒自己,往后对待简淑妃娘娘,要愈发恭敬才是。 了不得啊! 简淑妃娘娘可真是了不得! 这位娘娘在陛下的心目中的地位,远超常人所想。 可是重着呐! 宁雨菡自是不知,方进忠此时心中所想。 此刻的她,正笑盈盈望向一脸认真比划中的年轻帝王,竟是莫名的觉得,这样的皇帝陛下,竟是有些可爱。 “哎呀~,陛下,你随意切一刀便是。寿星公切一刀之后,其他的,便可由旁人代劳的嘛。” 宁雨菡掩唇轻笑着道。 “哦?这样啊——”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轻“哦”一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旋即,他便是一脸认真的照着宁雨菡所言的那般,在那生日蛋糕上切了一下。 而一众随侍在一旁的宫人们,自然也将宁雨菡适才的话,给听了个正着。 眼见得皇帝陛下已然落刀,立时便有机灵的小内侍颠颠儿的奔了过来,道了句: “陛下,让奴才来。” 便是一把接过了李元珩手中的刀,利落的切好两小块蛋糕,放置在一旁早已准备的瓷盘中。 旋即,又冲着李元珩与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娘娘,您二位请慢用!” 见状,宁雨菡当即拿起其中一个小瓷盘,舀了一小勺盘中的蛋糕,放入口中: 嗯,不错! 她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嘛。 好多年没有吃生日蛋糕了。 这会子吃起来,倒是新鲜得紧。 宁雨菡禁不住满足的微眯起美眸。 但见李元珩却是兀自负手而立,久久未曾去拿那瓷盘中的蛋糕来吃,宁雨菡不由出声提醒: “陛下,您也吃啊~” 一边说着,宁雨菡又舀了一勺蛋糕,塞入口中。 继续一脸享受的品尝着她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 而闻得她的话,年轻帝王眸光微闪,微一颔首,轻“嗯”了一声: “嗯,好。” 言罢,李元珩却并不去拿那放置在桌上的瓷盘,而是倏然倾身,将薄唇再次袭上了宁雨菡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陛下,你……” 宁雨菡被年轻帝王这一番操作,给弄得一怔,下意识想要惊呼。 然而,还不待她的惊呼声出口,转瞬间,李元珩便再次霸道的长驱直入,锁住了她的樱唇,再一次一吻封唇…… 第339章 他更喜欢了 又是一个绵长而又缠绵的长吻。 一时吻毕,李元珩一边用修长食指,轻轻摩挲着宁雨菡的樱唇,一边轻笑道: “嗯,这蛋糕的滋味儿不错。”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俏脸一红,当即抬眸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陛下~” 见状,李元珩则是朗声一笑,长臂一伸,便将宁雨菡给一把打横抱起,就这样抱着她,大步向着寝房而去。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宁雨菡则是惊呼出声,小手下意识攀上了年轻帝王的肩头。 “陛下,咱们都还没有洗漱呢。不要~” 很快,宁雨菡也发现了李元珩的意图,不由得从年轻帝王怀中抬起头来,眨巴着美眸,娇声道。 而此时,李元珩已抱着宁雨菡,大步流星来到寝房。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哦?既如此,那咱们便先去洗漱吧。” 说话间,他便欲抱着宁雨菡,向着浴房那边走。 虽没明说,其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傻子都能够看得懂了。 这便是想要与宁雨菡共浴了。 宁雨菡自也是秒懂,当即扭着身子不依: “不要~,陛下,你放妾下来!放妾下来嘛~” 她才不要和这厮共浴呢。 每次共浴时,这老六皇帝都没少这样那样,折腾得她都快要散架了。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和这厮一起共浴啊。 哼,才不要! 李元珩被怀中这娇娇人儿闹得无法,只得放了宁雨菡下地。 谁知,才一下地,宁雨菡便犹如一直灵巧的鸟儿一般,逃了个没影: “陛下,您就这在这间浴房洗漱。我去另外一间。” 见状,李元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知道了!你慢些走。小心!别摔着了!” 这妮子! 若他真的有心执意与她共浴,她还能够溜得掉? 跑这么快干嘛。 以为他追不上啊? 无奈又宠溺的瞧着不过一瞬,便跑得老远的宁雨菡,李元珩摇了摇头,转目睨了眼,一路尾随着跟过来伺候的初夏、碧桃等人,冲着明显怔愣在当场的她们,挥了挥手: “愣着做甚?还不过去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初夏碧桃等人闻言,当即齐齐恭声应诺,匆匆跟上了自家主子,进了浴房。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情甚好的略略一勾唇,这便挥手示意跟着进来的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宫人,上得前来服侍。 旋即,李元珩便负手信步迈入浴房内。 方进忠见状,旋即也挥了挥手。 一众御前宫人当即会意,开始各司其职。 倒热水的、端盆的、拿沐浴用的器物的…… 一时间,大家伙儿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 浴房内 一番沐浴过后,方进忠屏退了众人,唯余他一人服侍昭文帝擦身穿衣。 他一边有条不紊的细心服侍着,一边用只有自己与皇帝陛下二人方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禀道: “陛下,简淑妃娘娘那嫡妹——宁雨凤,乃是皇后娘娘与英国公夫人命她在那厢房中等候的。 她去之前,厢房内便燃着香。 而这香,明显是有问题的。 暗卫特地拿了一些那香出来,经鉴定,那香中,有极强的催情作用。” 方进忠的话,点到即止,后头的话,他虽没明说,年轻帝王却哪里能不明白? 这不,闻言,李元珩当即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而方进忠,则是睃了眼皇帝陛下的脸色,想了想,又再恭声道: “那英国公谢志远,乃是有小内侍引了他,去到那间厢房的。据暗卫观察,那小内侍,应是简淑妃娘娘的人。” 话到这里,方进忠略顿了顿,又再次如实禀道: “还有,派出去保护简淑妃娘娘的暗卫说,他一直不曾懈怠,暗中保护着简淑妃娘娘。之前,见简淑妃娘娘那大姐——宁雨薇欲要谋害简淑妃娘娘,他正要阻止,却见娘娘机智,凭借自身完成反杀,全身而退,暗卫便未曾现身。” 说着,方进忠便将宁雨薇欲要谋算宁雨菡,却是被宁雨菡给将计就计,来了个反杀的事,娓娓道来的向着昭文帝禀报了一番。 言罢,方进忠便再不多言,只是默默替皇帝陛下穿衣。 而闻得这一切的始末,李元珩则是一挑眉,眸中闪过些许兴味: “哦?事情原是如此?啧,倒真真是有趣!” 原来,今晚的两场“好戏”,也有雨菡的手笔。 方进忠一直暗自观察着皇帝陛下的神情,但见,陛下面上丝毫不见恼意,反而,还是一脸兴味,甚至隐隐有欣慰之意,方进忠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看来,陛下这是没有恼了简淑妃娘娘了。 还好!还好! 事实上,李元珩确实未曾恼了宁雨菡。 甚至,他并不排斥,宁雨菡动用些小手段、小招数。 对此,李元珩更是乐见其成。 甚至,还颇感欣慰。 看来,他的雨菡,也不是个没有成算的。 如此,倒也不错。 在这深宫之中,想要生存下来,没点子成算,可不行。 有些成算,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们—— 挺好! 这般机敏的雨菡,他更喜欢了。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禁不住勾唇一笑,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 而与此同时,方进忠也已迅速替皇帝陛下披上了寝衣。 于是乎,年轻帝王再不迟疑,大长腿一迈,这便径直向着浴房外而去。 而与此同时,宁雨菡也早已洗漱完毕,此时,她正身着寝衣,端坐在床榻之上,静待着李元珩的到来。 而李元珩一路向着内室而来,才一迈入室内,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长发如瀑的美人儿,微垂螓首,就这样安安静静,异常乖巧的坐于床榻之上,显得静谧又恬美。 红烛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曼妙的身姿镀了层光晕。 于灯下,看着美人,竟是别有一番韵致。 一时间,李元珩不由看得有些痴了,就这般呆怔怔立在门口。 而微垂着螓首,坐于床榻之上的宁雨菡,则明显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下意识抬眸循声望去,却迎上了年轻帝王的灼灼目光。 “陛下~” 宁雨菡冲着年轻帝王展颜一笑,娇滴滴唤了一声。 末了,又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见此情状,李元珩唇角微勾,大长腿一迈,径直向着榻边的娇娇人儿而去…… 第340章 生辰礼物 “雨菡——” 不过须臾,李元珩已径直来到榻前,坐到了宁雨菡的身侧,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一双桃花眼灼灼望向近在咫尺的佳人,动情呢喃道。 气氛正好,李元珩作势便欲要将宁雨菡一把揽入怀中,好生亲相亲相。 谁曾想,宁雨菡却是一扭身,错开了皇帝陛下欲要伸向她的大掌。 一时间,李元珩的双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不由得挑了挑眉。 而就在这时,宁雨菡却又盈盈转目望向他,犹如变戏法一般,捧出一个香囊来,笑盈盈递到年轻帝王的面前: “陛下~,此乃臣妾送给陛下的生辰礼物。望陛下不弃笑纳!” 宁雨菡娇声道。 “生辰礼物?”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了挑眉,下意识自宁雨菡手中一把接过她递过来的香囊,垂眸细细一瞧: 但见手中香囊做工精致,造型别致,其上,还绣着一朵桃花。 只一眼,李元珩便喜欢上了。 见李元珩垂眸打量着这香囊,宁雨菡遂笑道: “此香囊,乃臣妾亲手所制。这桃花,也是臣妾亲手绣的。还望陛下莫要嫌弃则个!” 毕竟胎穿到大胤多年,如女红这样的,每个女子必定的技能,宁雨菡也是自幼学习。 学了十几年,如今,也是很能拿得出手了。 而这香囊,也着实是她费了一番功夫所制。 对于这香囊,宁雨菡还是很有信心,能够得昭文帝喜欢的。 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在自谦罢了。 毕竟,做人嘛,还是需得要谦虚点。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挑眉,眸中明显闪着欢喜: “哦?这是雨菡你亲手为朕而制的香囊啊。” 说着,他便是连连摆手,笑道: “不嫌弃!不嫌弃!既是雨菡你亲手所制,朕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弃呢?” 说话间,李元珩又垂眸瞅了眼手中的香囊,指尖在其上轻轻摩挲,面上的笑意愈浓: “何况,这香囊做得甚为精致。也甚合朕意。朕实在喜欢得紧!” 说着说着,年轻帝王又忽的轻“咦”一声: “咦,这香囊内,是放了什么吗?”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拿起手中香囊,嗅了嗅,旋即眯了眯眼: “嗯,这味道还挺好闻的。一时间,竟是直叫人觉得神清气爽!” 之前,生辰宴上,李元珩喝了不少酒。 虽然他酒量很好,散席过后,又喝了醒酒汤,却也难免有些晕晕乎乎,隐隐还有些头疼。 这会子,闻了闻这香囊,李元珩竟顿觉神清气爽,连带着之前的那鞋个晕乎与头疼,也尽数全消。 这可真是奇了! 见皇帝陛下如此惊奇,宁雨菡则是兀自一掩唇,笑道: “这个啊……臣妾在这香囊里头,放了些能够提神醒脑、缓解陛下头疾的药物。臣妾将这些药物,统统研磨成粉末,再加了一些对身体有益的香料,把它们包在一起,放在这香囊之中。 臣妾试了试,还怪好闻的。 陛下往后,常常把这香囊带在身边,若是不舒服了、亦或者是头疾发作了,便拿出来闻一闻、嗅一嗅,许是症状便可以稍加缓解,不会那般不适与难受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的俊脸上,闪过动容: “雨菡,你可真是……” 他的娇娇人儿,如此为他着想,怎能不叫他动容? 他的雨菡,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他。 满心满意,都在为着他着想呐! 一时间,李元珩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涨涨的,唇角禁不住上扬,望向宁雨菡的目光,越发晶亮且灼灼起来。 将皇帝陛下此时的动容,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只是一笑,故作不知年轻帝王的心意一般,一歪头: “臣妾真是什么啊?莫不是,臣妾送的这生辰礼物,陛下不喜欢?” 宁雨菡微嘟着樱唇,微垂着眼睑,颇有些委屈的道。 见状,李元珩当即摆手: “不!不!雨菡有心了!雨菡送的这生辰礼物,实在是甚合朕心!” 事实上,宁雨菡送的这礼物,是今天,他所有收到的礼物中,最和他心意的。 他很喜欢! “放心!这香囊,往后,朕都会带在身上。时时,刻刻,处处!” 李元珩手中紧握着宁雨菡赠与他的香囊,望向身侧的佳人,一字一顿的道。 眸中迸发的情意与灼灼,令得宁雨菡的一颗心,似被滚烫的热流烫过一般,心头猛的一悸。 旋即,宁雨菡俏脸生晕,兀自含羞带怯的微垂下螓首,堪堪露出了白皙细腻而修长的颈项: “六郎~” 眼见得此情此景,李元珩也只觉心头火热,难以自持。 乍一闻得宁雨菡这一声娇滴滴的六郎,满心的情愫再难自已,李元珩当即一把将伸出的娇娇人儿,一把揽入怀中,一个倾身而下,薄唇便覆上了他想念得紧的诱人樱唇,旋即一个翻身,帝妃二人便是相依相偎,双双倒入帐内。 红烛帐暖,鸳鸯交颈。 自又是好一番旖旎。 一众伺候的宫人,早已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在外间守候。 只隐约听得里间的响动,以及简淑妃娘娘那娇滴滴的声音: “陛下,不要~” “六郎~~” 旋即,便是年轻帝王的轻笑声: “娇气!” 伴随着皇帝陛下的一声轻笑,室内又是一阵疾风骤雨。 直到云消雨歇,宁雨菡有气无力的摊在榻上,被年轻帝王长臂一揽,再次紧紧搂抱在怀中,宁雨菡没有半分力气,也不想要反抗。 只是下意识在年轻帝王温暖而又宽阔的胸膛上蹭了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便欲要沉沉睡去。 谁知,拥着她的帝王,见此情状,却是轻笑出声,神情之中带着愉悦与弥足: “雨菡,你可有字?” 原本昏昏欲睡的宁雨菡,骤然听得皇帝陛下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只得强打起精神,睁开迷蒙的双眼: 这老六皇帝,这又是在发什么颠啊? 折腾了这么一大场,大晚上的,睡觉不好么? 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有毛病吧他。 心中虽然如此做想,但,谁叫对方乃是皇帝陛下呢。 出于一个合格嫔妃的素养,宁雨菡还是耐着性子,冲着年轻帝王盈盈一笑,好脾气的娇声道: “没有呢。臣妾并未曾取字。陛下,何以有此一问?” 第341章 朕的娇娇 所谓待字闺中。 这会儿,未出阁的女子,基本都不会取字。 谁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取字什么的,乃是她们夫君的福利。 世人皆默认,若要给女子取字,也需得婚后,由她们的夫君来取。 而宁雨菡,则是好巧不巧的,随了这个大流。 是以,并未曾取字。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一笑: “未曾取字啊……那正好。朕便替雨菡你取一个字吧。” 宁雨菡闻言,一脸疑惑: “陛下要给臣妾取字?取什么字?” 宁雨菡面上一派恬静。 心中,却只想骂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 取什么字啊? 你个老六这是在发什么疯? 而李元珩,显然是被宁雨菡那恬静纯洁的外表,给骗了。 皇帝陛下压根就不知,怀中人儿此时内心的吐槽。 闻言,他只是兀自轻笑一声,道: “朕给雨菡你取个小字——便唤娇娘好了。” 宁雨菡:“……” “娇……娇娘?” 乍一闻得这新鲜出炉的字,宁雨菡好悬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娇娘? 什么鬼? 莫名的,叫宁雨菡联想到,刚刚床笫之间,李元珩每每都会笑她娇气。 她严重怀疑这老六皇帝,给她取这样一个字,是在暗示些什么。 一想到这个,宁雨菡不由怔怔的望向李元珩,颇有些一言难尽。 而李元珩,则显然未曾发现怀中人儿的异样。 只觉得,宁雨菡这是欢喜得都直接呆住了。 毕竟,他亲自取字。 这满后宫之中,宁雨菡可是独一份。 就连谢皇后,都未曾享受过如此待遇。 雨菡可不得欢喜么? 瞧瞧,这都欢喜傻了! 哈哈。 思及此,李元珩遂一挑眉,侧首目光沉沉的望向怀中的人儿,朗声笑道: “怎么,雨菡,朕取的这字,你可喜欢?” 闻言,宁雨菡当即回神,想也不想,便是重重一点头,娇滴滴的应了一声: “嗯,喜欢!臣妾很喜欢~。” 她还能怎么说? 皇帝陛下亲自给取的字。 她能说不喜欢么? 身为一个合格的嫔妃,这可是断不能够的啊。 除非她傻!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又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娇声娇气的道: “臣妾谢陛下赐字。从今以后,臣妾也是有字的人了啦~” 一番话,直说得李元珩心情愉悦,禁不住唇角微勾。 看着怀中娇娇人儿,这么一副俨然十分欢喜,又娇滴滴的模样,李元珩是既高兴,又不由心声一荡。 闻言,点了点头。 道了句: “你喜欢就好!” 言罢,李元珩倏然将俊脸凑到了宁雨菡耳畔,低声唤道: “娇娇——” 宁雨菡:“……???” 娇娇? 这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那“娇娘”的变种? 事实证明,宁雨菡想得没错。 就在她怔愣间,李元珩又在她耳畔低唤了几声: “娇娇,娇娇——,朕的娇娇——” 随着李元珩凑在她耳畔,这一声又一声的低唤,男人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肆意喷洒在她的耳畔、颈项,令得宁雨菡禁不住出于条件反射性的小小战栗了一下,面颊也禁不住生起了如霞般红晕。 而她这番反应,自是被李元珩瞧了个正着。 见状,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朕的娇娇,还挺敏感!” “陛下~” 闻言,宁雨菡立时嗔了一眼,覆在她耳畔的年轻帝王。 眼见得怀中的佳人,眼波流转,语带娇嗔,面颊生晕,着实是动人动心。 李元珩禁不住神魂一荡。 似呢似喃的又再轻唤了声: “娇娇——” 下一刻,便是一个倾身。 年轻帝王的薄唇,便又印上了怀中人儿的娇美樱唇,揽着她又是一番云雨,百般旖旎,几度沉沦。 其间,李元珩十分动情,不时在宁雨菡耳畔一声又一声,呢喃轻唤着: “娇娇。” “娇娇——” “朕的娇娇。” …… 守在寝房外的宫人们,原本正等待着皇帝陛下叫水。 谁曾想,还未曾等来陛下吩咐,却听得屋内陡然响起的动静。 以及陛下这一声声的“娇娇”。 初夏、碧桃等一众宫女,不由登时面上一红,齐齐垂下头去。 就连高悬于夜空的月亮,也害羞的躲入了云层,羞得不敢出来。 长夜静好,月高长。 自又是一番缠绵缱绻。 而李元珩的二十七岁生辰,也就在这番旖旎之中,落下了帷幕。 万寿节一过,一切照旧。 第二日,依旧要上朝。 是以,李元珩依旧起了的大早。 这不,天还未亮,李元珩便径直起身,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任凭着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为他更衣洗漱。 而折腾了这一夜,宁雨菡却是累极。 这会儿,根本就起不来,还兀自在榻上沉沉的睡着。 见此情状,李元珩眸中闪过心疼。 心中禁不住暗自反省。 心道: 到底是昨夜,他太过孟浪了。 倒是把他的娇娇,给累坏了。 唉。 李元珩摇头叹气,挥手低声吩咐众宫人: “小点声,莫要吵醒简淑妃。让她好生歇息。” 皇上有令,一众宫人自不敢不从。 方进忠、和一众御前宫人,闻言,也是当即点头称是。 一众人等行动起来,则是愈发的轻手轻脚。 尽量不发出声响,打扰到榻上的简淑妃娘娘安寝。 而皇帝陛下这一声令下,倒是令得初夏与碧桃,当即松了口气,齐齐低声应是。 瞧着娘娘如此疲累,初夏与碧桃,也舍不得叫醒娘娘啊。 然而,按例,宫妃侍寝后,第二日一早,是应该早早起身侍奉陛下,张罗着替陛下更衣洗漱的。 原本初夏与碧桃,正立在榻前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叫醒宁雨菡呢。 这下可好了! 陛下到底还是怪疼他们娘娘的! 如此,娘娘也不必硬撑着起身侍奉了。 倒是可以好好歇息了。 真好! 思及此,初夏与碧桃不由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欢喜的掩唇而笑。 匆匆洗漱完毕,换上朝服,李元珩便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踏出寝房。 踏出寝房之际,年轻帝王又回首睨了眼寝房内,依稀见得榻上的娇人儿隐在帐中,兀自好梦正酣。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勾,叮嘱了初夏等人一句: “好生照顾你们娘娘。” 这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向着永安宫外而去…… 第342章 陛下口谕 卯时二刻 坤宁宫 天才刚刚蒙蒙亮,谢皇后便召唤宫人,伺候她起身更衣梳洗。 眼瞅着谢皇后面容憔悴蜡黄,眼底一片乌青,眼中更是布满血丝,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翡翠不由一阵心疼,禁不住一迭声劝道: “娘娘,何必起得这般早呢?这天都还没有亮呢。娘娘昨日劳累,不若再歇息会儿,晚些起身,却也不迟啊。” 事实上,何止是昨日劳累? 谢皇后昨夜,一整晚辗转反侧,几乎是彻夜未眠。 不然,她又因何会如此憔悴疲惫? 不过,纵使如此,闻得翡翠的话,谢皇后却还是摆了摆手,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道: “不成!本宫得起了。本宫还要早起处理宫务呢。可不能歇息。” 翡翠闻言,张了张口,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很想说。 那些宫务,晚些个处理也不打紧。 娘娘阖该好好保养自己个的身子。 这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深知自家娘娘素来便是认死理,且不容旁人置喙的性格。 她就算如此规劝,皇后娘娘只怕也不会听。 不但不听,少不得还会动怒。 如此,岂不是更对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利? 所谓易怒伤身啊! 思及此,翡翠便又将满腹劝诫的话,尽数给吞回到了肚子里头,兀自强笑道: “是!奴婢这边伺候皇后娘娘洗漱更衣!” 说着,翡翠便冲着身后的一众宫人挥手使眼色。 宫人们见状,当即屈膝上前,七手八脚的搀扶着谢皇后自床榻上起身,有条不紊的伺候着皇后娘娘穿衣梳洗。 一众人等,各司其职,兀自忙碌,唯有珊瑚十分瞧不上翡翠的做派,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嘁,什么嘛。 惺惺作态! 搞得就属你最忠心,最是着紧主子似的。 做出这副模样儿来,是要给谁瞧啊? 还不是想要在娘娘面前显摆你自己嘛。 啧。 一番洗漱更衣过后,谢皇后不过草草吃了几口早膳,便开始兀自忙碌起来。 看了会儿账目,又处理了一下宫务,不知不觉,已至辰时。 而许是昨夜一整晚,都未曾睡好的缘故,这一大早,处理起宫务来,谢皇后都一直不怎么顺。 这不,她一目十行的看了看手中的账册,便是十分不耐的将其往桌上一扔: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务府现在,是越来越糊弄人了。是当本宫是傻子?还是压根就不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中了?哼!” 谢皇后皱着眉,一脸不悦的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暗道一声: “晦气!” 见状,侍立在一旁的翡翠,赶忙一边轻拍着谢皇后的背脊,帮她顺气,一边一迭声劝慰道: “娘娘息怒!何必和底下的那些个奴才置气呢?不值当!” 谁知,闻言,谢皇后却是冷哼一声,依旧一脸不虞: “不仅是这个!昨晚也真真是晦气!” 忆及昨晚之事,谢皇后心中便十分不悦。 大呼晦气。 一切,她与母亲明明都算计得好好的。 谁知,事情的结果,竟是那般。 真真是让她、让他们谢家,丢了好大的脸! 一想起这茬,谢皇后就十分的气不顺。 听得谢皇后提起昨晚之事,翡翠张了张嘴,有心想劝,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 事实上,岂止是谢皇后觉得晦气? 她们这几个谢家家生子出身的贴身大宫女,也直觉晦气。 明明娘娘和国公夫人都谋划得好好的。 可偏偏,就是在临门一脚,出了岔子。 闹得他们英国公府上,好大一个没脸。 所谓主辱臣死。 主人家没脸,翡翠几个也自觉没脸。 唉,晦气! “还有陛下也是!他就一心只宠着宁氏那狐媚子。竟是完全不给本宫这个正宫皇后脸面!” 忆及昨晚的事,谢皇后颇为不忿,前头刚啐了一口,直道晦气。 这会儿,又开始抱怨起昭文帝的偏心,不给她脸面起来: “昨夜,陛下又是宿在了永安宫了吧?呵,本宫就知道!都是被宁氏这贱人给勾的!” 见谢皇后越说越气,翡翠虽也同样愤慨,却禁不住面露担忧,生怕谢皇后又被气出个好歹来。 而珊瑚,则是一副同仇敌忾模样,一迭声的点着头,附和着谢皇后的话: “娘娘说的是啊!按例,昨夜,陛下应当宿在咱们坤宁宫才是。陛下真是太不给娘娘您面子了。都怪那简淑妃!昨夜,她勾了陛下去那永安宫后,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狐媚惑主呢。” 不得不说,珊瑚这一番话,那是正正说到了谢皇后的心坎上了。 闻言,她一脸的深以为然。 就这样,主仆俩竟是就在这里一唱一和,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 这一抱怨,便是没完没了。 一旁的翡翠有心想要劝上一劝,几次斟酌着语气,想要张口,却是压根插不进去话头。 就在谢皇后满腹牢骚,一脸不虞的各种抱怨昭文帝不给她这个正宫皇后脸面、和应有的体面之际,守在殿外的守门小内侍,忽的急匆匆奔了进来。 “娘娘,乾元殿那边派人过来了。” “什么?乾元殿那边派人过来了?” 谢皇后闻言一挑眉。 然而,不待她多问,方进忠这个御前总管便在一众小内侍的簇拥下,快步迈入坤宁宫正殿。 见状,谢皇后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与莫名,不由得又是一挑眉: “什么风,竟是把方公公你给吹到本宫的坤宁宫来了?” 而方进忠,则是径直来到谢皇后身前,冲着谢皇后一揖: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老奴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向皇后娘娘传达陛下口谕的。” 方进忠肃着一张脸,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沉声开口道。 言罢,不待谢皇后有所反应,方进忠便又直起身来,高声唱道: “陛下口谕——,皇后接旨!” 谢皇后闻言,只得迅速起身,屈膝俯身,恭声道: “臣妾恭听圣谕!” 见状,方进忠则是继续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肃声宣读皇帝口谕: “陛下口谕,今皇后谢氏身体有恙,即日起,谢氏不必再掌管宫务,即刻交出凤印。着谢氏在坤宁宫中好生静养,无召不得出坤宁宫。” 第343章 气得跳脚 随着方进忠一番话落,谢皇后不由猛的抬头望向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不会!不会的!方进忠,你莫不是搞错了?” 陛下这是要夺了她手中的宫权,还要让她交出凤印啊! 而那所谓的在宫中好生静养,无召不得出坤宁宫,分明就是变相的叫她在坤宁宫禁足思过。 不可能! 陛下怎能这般对她? 这口谕一定是假的。 一定! 被谢皇后如此质问,方进忠却也不恼,只是依旧肃着一张老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冲着谢皇后一揖: “皇后娘娘,此乃陛下旨意,老奴岂敢弄错?娘娘还是遵圣谕,交出凤印,好生在坤宁宫内静养吧。” 说着,方进忠又转目望向翡翠等人: “尔等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将凤印拿出来。咱家好带走,前去向陛下复命!” 一边说着,方进忠又抬手指了指被谢皇后散落的摆在案几上的账目等物: “还有这样,也都一并收一收,咱家一并带走!往后,这宫务上的事,也不必皇后娘娘操心了。娘娘只管好生在坤宁宫内静养就好!” 见状,谢皇后的面色霎时黑沉如锅底,无比愤怒的咬牙怒瞪向方进忠: “你……好你个方进忠!你敢?!” 谢皇后颤抖着手指,直指向方进忠,整个人气得一抖一抖。 足可见,此刻,谢皇后实在是怒极。 而面对谢皇后的盛怒,方进忠却是丝毫不怵,依旧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模样。 见状,他只是又冲着谢皇后拱了拱手: “皇后娘娘,得罪了!老奴不过是遵圣谕行事。” 说着,方进忠又转目望向翡翠等人,再次肃声催促道: “怎的还愣着?尔等是没听到咱家刚刚的话么?” 见此情状,翡翠、珊瑚、玳瑁、玛瑙这四个谢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不由都有些面面相觑。 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珊瑚最先反应过来,飞速睃了眼谢皇后,便颠颠儿的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捧了装着凤印的镶宝匣子过来,将它奉给了方进忠。 翡翠见状,面上染上急色,禁不住斥道: “珊瑚,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能真将凤印,就这么交出? 珊瑚这丫头,也太没分寸了! 不知道凤印和宫权,对皇后娘娘意味着什么吗? 那是娘娘最看重的东西。 不客气的说,凤印和宫权,就是皇后娘娘的命啊! 被翡翠这么一斥,珊瑚则是没好气的回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陛下有旨,咱们难不成要抗旨不成?自然是得要遵旨的啊!” 翡翠被珊瑚这席话,给弄得一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 是啊! 此乃圣上旨意。 她们又岂敢违逆? 别说是她们这些区区奴婢。 就连皇后娘娘,也是断不敢不遵圣意的。 纵使百般不情、千般不愿,又能如何? 唉。 思及此,翡翠不由于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乍一闻得珊瑚的话,玛瑙与玳瑁的面色,也是一变。 不待方进忠再开口,她们便七手八脚的收拾好了内务府上交来的账册等物,将其递到了跟随方进忠一起而来的御前小内侍的手中。 谢皇后被珊瑚她们的举动,给气得险些一个倒仰。 冲过去,扬手便是冲着珊瑚几人,猛的扇了几个耳光,气得跳脚: “你们这些贱婢!贱婢!” 珊瑚、玳瑁、玛瑙三人的面上,立时被扇得一片红肿。 然而,她们却并不敢分辩。 而是齐齐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一迭声的道: “娘娘息怒!” “娘娘,您息怒啊——” …… 方进忠也不去管坤宁宫内的鸡飞狗跳,而是捧着装着凤印的匣子,又冲着谢皇后一躬身: “娘娘保重!老奴就不打扰皇后娘娘静养了。这便告辞,回勤政殿复命去也。” 言罢,也不去瞧谢皇后此刻难看至极的脸色,更是不待谢皇后有所反应,方进忠便径直一挥手,带着一众人等一起浩浩荡荡的自顾自离去。 见此情状,谢皇后气得将摆放在近前一张案几上的的一个前朝的七宝梅瓶,给一把扫落余地,沉着一张脸,怒吼道: “静养!静养!本宫才不要在这坤宁宫中静养!” 那是静养么? 分明就是软禁! 是禁足! 不要! 她不要! “娘娘,您别这样!” 见此情状,翡翠赶忙上前去劝。 她心知娘娘此时怒极。 可这样子大动肝火,也无济于事,圣意已下,再难更改不说。 若这边厢的动静,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以为,娘娘是不满他的圣意,这便更糟了。 “娘娘,您息怒啊!” 翡翠苦口婆心的一迭声劝道。 然而,盛怒之下的谢皇后,又哪里会听? “息怒?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叫本宫息怒?!” 谢皇后气得跳脚,闻言,当即斥道。 谢皇后又气又恼又急,一时间,却是完全想不出对策。 这个时候,她便又想起了英国公夫人何氏。 迫切的想要何氏入得宫来,替她出个主意。 于是乎,谢皇后便是对翡翠摆着手,一迭声吩咐道: “去!你赶紧去一趟英国公府。快去请娘过来!” 然而,她这番话,才刚说完,谢皇后便只觉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黑,便是急怒攻心的兀自昏厥了过去。 见此情状,翡翠等人被唬得一跳: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快!快去请太医!” …… 一时间,坤宁宫内,一阵兵荒马乱。 而与此同时,英国公府上,也同样甚为热闹。 被谢皇后寄予厚望,想要请进宫来,帮忙出主意的英国公夫人何氏,此时也是焦头难额,自顾不暇。 英国公府 外院,书房 “老爷,你真的要纳那宁雨凤为妾,抬她入府?老爷,你莫不是疯了?” 骤然得知英国公谢志远,欲要纳宁雨凤为妾,抬她入英国公府的消息,原本正在料理家务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登时恼怒非常。 撂下手中的事务,便急匆匆直奔外院,英国公的书房。 才一进得书房,见得坐于桌前,优哉游哉的品茗的英国公谢志远,英国公夫人何氏便是直接冲了过去,劈头盖脸的问道。 第344章 为妾 原本正惬意品茗的英国公谢志远,乍一闻得英国公夫人何氏的话,禁不住皱眉: “什么叫做本老爷疯了?夫人,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何氏却是一脸的痛心疾首,犹自不依不饶: “老爷,就是因着这宁雨凤,咱们都快成为满京城权贵圈的笑柄了。你现在,居然还要纳她为妾,还要抬她入府?这让旁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待咱们英国公府?咱们英国公府上,还不得被旁人给笑话死啊? 还有,老爷,你明知简淑妃盛宠隆重。皇后娘娘一向和简淑妃不对付。发生那桩事后,你还硬要纳简淑妃这嫡妹为妾。这叫咱们皇后娘娘的脸面往哪搁啊?” 见何氏咬着在事不放,这般不依不饶,谢志远一时间也恼了: “不过就是纳个妾的事,夫人何至于如此? 真真是小题大做!不知所谓! 什么笑话?什么皇后娘娘的脸面? 本老爷和这小宁氏的事,说起来,也算是一桩风流韵事。何谈什么笑柄? 大家能笑话什么啊? 待到本老爷纳了那小宁氏入府,只怕这些人还要津津乐道,纷纷道一声本老爷有如此艳遇、如此艳福呢!” 在谢志远看来,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纳个妾而已。 而这个小妾,还年轻美貌,又是当今宠妃的嫡妹。 怎么看,他也不亏。 说出去,也有面子。 怎么看,于他、于整个英国公府,也并无任何损失。 如此,平息外界流言,为宫中发生的那件事,画上一个句号,堵住悠悠众口,实在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有什么的? 都不知道,何氏因何反应如此之大? 啧,简直不知所谓! “老爷——” 何氏见状,哪里能依? 她还想要再据理力争,然而,她一番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是被英国公谢志远给一把打断: “好了!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再提!” 谢志远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再提此事的模样。 末了,他又没好气的兀自横了一眼何氏,冷声道: “不过是纳个妾而已,夫人,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依吧? 男人纳妾,天经地义。 不允许夫君纳妾,便是善妒不贤,这可是犯了七出的。 夫人,你素来的贤惠,都到哪里去了?嗯?” 一番话,直堵得何氏好一阵哑口无言。 多年夫妻,深知谢志远的脾气,也知谢志远会这般说,也便是主意已定,且耐心告罄了。 这都已经在质疑她,说她不贤不惠了! 何氏气极,却也无法,只得暗自咬牙,强自按捺着心中怒意,强笑道: “瞧老爷您说的。您若是执意要纳妾,妾身哪会不应? 别说区区一个小宁氏了。 妾身这一向,也没少主动给老爷您纳妾蓄美婢呐。 老爷,妾身可断不是起子善妒不贤之人!” 说着说着,何氏不由面露委屈,一副“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老爷,你真是误会我了”的模样。 闻言,原本有些恼怒的谢志远,则是俨然十分受用。 他当即起身,一把拉过何氏的手,安抚似的轻拍了拍何氏的手背,十分欣慰的捻须一笑: “我自知晓夫人你的为人,最是贤良大度不过!之前,本老爷纳妾蓄婢,夫人你从不计较,还没少替我张罗着。想来,这一次,也是这般。是不是啊,夫人?” 闻言,何氏也是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老爷说的是呐!” 话虽这般说,何氏心中,则是禁不住冷笑: 呵,说的好听! 还不就是你这厮贪花好色。 这是贪图那小宁氏的美色,才想要将她纳入府中呢。 这么些年,何氏早已看透了谢志远这个夫君。 对他也并无多少期待。 呵,纳那宁雨凤为妾? 你想纳就纳,想抬就抬吧。 不过,人入得这英国公府虽容易,之后…… 哼。 她是不会让这贱人好过的! 等着瞧吧。 * 英国公谢志远虽决议要纳宁雨凤为妾,但终归也只是个妾。 英国公府上,并不打算风光大办。 甚至,连一桌席面,也不打算摆。 只预备在三日之后,一乘小轿,将宁雨凤自侧门抬入府中便罢。 时间很快到了三日后 宁宅 宁雨凤的屋内 谢氏早早的便过来,替宁雨凤装扮起来。 然而,对此,宁雨凤却十分拒绝。 当谢氏拿出一身粉色云锦衣裳,欲要劝她穿上时,宁雨凤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换上,一个劲儿摆手,哭求道: “娘,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去英国公府上。我不要做英国公的小妾!不要——” 谢氏闻言,却是直皱眉。 丝毫不理会这个亲生女儿的哭求,只是一迭声的道: “雨凤,听话!快换上这身衣服。一会儿,英国公府上便要派人过来接你了。” 宁雨凤一听之下,更是泪水涟涟,连连摇头,满心的不情不愿: “娘,您为何非要硬逼我去给那英国公谢志远为妾呢?我不要做妾啊!何况,那谢志远的年纪都那般大了!他比我爹年纪还要大啊!娘,你怎么忍心叫女儿去给这么一个糟老头做妾?娘——” 谢氏闻言,却是唬着脸斥道: “胡闹!事到如今,你不给国公爷为妾,还能如何?你和谢国公爷的事情,这满京城里头,可都已经传开了!何况,你又失了身。如你这般情状,你还指望着哪个好人家能够正经聘你为妻不成?” 谢氏所言,犹如当头棒喝。 乍一闻得此言,原本嘤嘤哭泣着的宁雨凤不由一怔,哭声也霎时间戛然而止: “娘,我……我……” 宁雨凤嘴上嗫嚅,“我”“我”了老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她知道,谢氏所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宁雨凤刻意想要遗忘那晚的事,也并不想承认。 却也不得不承认—— 失身失贞,又闹出那般丑事的她,只怕真的很难再正正经经的嫁出去,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了。 可是…… 宁雨凤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青春少艾,如花年纪,怎能去配一个老叟? 而且,还是去给一个老头儿做妾! 呜呜,她不要! 不要! 第345章 甘蔗没有两头甜 “雨凤,听话!娘和大哥,又岂会害你?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见宁雨凤在闻得谢氏的“大实话”之后,明显一怔,一直立在一旁,并未曾言语的宁耀祖,适时开口劝道。 宁雨凤入英国公府为妾,这件事,便是宁耀祖极力主张和促成的。 这会儿,见宁雨凤这般不听话,不肯乖乖换上衣裳,更不听母亲的劝,作为兄长的宁耀祖,少不得也要开口劝上几句。 陡然闻得宁耀祖的话,宁雨凤这才自怔愣之中回神,满心委屈的望向宁耀祖,哭诉道: “可是,大哥……我……我不想为妾啊。而且,英国公他都那么大把年纪了。我不想跟个老头子……呜呜。” “你这孩子!你真是……都这个状况了,哪里由得你挑三拣四。你……” 谢氏见状,不由皱眉,张口便冷声斥责宁雨凤。 然而,谢氏才刚刚开了个头,宁耀祖便冲着她摆了摆手: “娘,您就别再斥责雨凤了!” 说着,宁耀祖又冲着谢氏使了个眼色: 示意谢氏莫要再说。 他来! 见状,谢氏会意,当即略点了点头,旋即住了口。 而宁耀祖,则几步走到兀自哭哭啼啼、哀哀戚戚的宁雨凤身边,掏出一方帕子,递到宁雨凤的手边,状似十分关心且心疼的道: “唉,妹妹,你莫哭!瞧你这一脸的泪。来,先擦擦!凡事咱们都好商量。有道是,从长计议嘛!” 对于大哥的贴心,宁雨凤明显很是受用,当即接过宁耀祖的帕子,开始擦拭面上的泪水,边擦拭,边道: “大哥,我就只有做英国公的妾室,这一条路可走么?我……我……还是想做正头娘子,嫁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郎啊。” 若是这少年家世也不错,长得也好,那便更好了! 闻言,宁耀祖不由悠悠一叹: “妹妹,你想要正正经经的嫁人,做个正头娘子,却也不是不能。如你所愿,嫁个与你年纪相当的少年郎,这也是使得。不过……这对方的家世上,必定是要贫寒些的。 毕竟,以妹妹你如今的情况,别说家世显赫的了。就算是家境尚算殷实的人家,恐都不会聘妹妹你去做正头娘子。 妹妹,你确定还是非要正正经经的嫁出去,做那正头娘子么? 若是如此,你就只能嫁个贫寒之家。往后,这辈子,别说荣华富贵了。只怕,就要过着为钱发愁的日子。要吃苦咯!” 骤然闻得宁耀祖的前半段话,听得她还是能够嫁与年龄相当的儿郎,做那正正经经的正头娘子,宁雨凤面上不由一喜。 然而,听得宁耀祖的后半段话,得知,自己若是想要正正经经嫁人,便只能选那家中贫寒之家。 往后一生,都要过着为钱发愁的日子。 要吃苦。 宁雨凤的眉头不由紧拧。 肉眼可见的纠结了起来。 她是想要嫁与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郎,做那正头娘子,可她也不愿意吃苦,不愿意过那要啥没啥,为钱发愁的穷日子啊。 将宁雨凤的神色表情尽数看在眼里,宁耀祖只觉有戏,便又一指那被谢氏捧在手里的粉色衣衫道: “是!若去英国公府上为妾,妹妹你确实委屈了些。可是,虽是为妾,却是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别的且不论,雨凤,你且看这衣裳。虽为妾室所穿之粉色,却是珍贵的云锦。哪个小门小户家的正头娘子可以享用得起? 由此可见,英国公府上气派。 你若入了英国公府上,自也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可不比嫁到那寒门窄户人家,做个日日为钱发愁的所谓正头娘子好?” 闻得宁耀祖这番话,宁雨凤肉眼可见的心动了,不过,她本人还是十分犹豫: “这……” 她既慕英国公府上的富贵荣华,想要享那荣华富贵,又不想给英国公那老头儿为妾;既想要嫁与少年郎做正头娘子,又不想婚后为钱发愁。 “就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让她既嫁个少年郎做正头娘子,又享富贵,不是挺好的么? 怎么非要让她在两个都不甚圆满的选项中,做选择? 闻得她的话,谢氏则是冷哼一声,有些不耐的嗤笑道: “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很多选择么?” 宁雨凤闻言,面色一僵。 宁耀祖则是又冲着谢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说几句。 这便又转目望向宁雨凤,安抚的轻拍了拍宁雨凤的肩,末了,又语重心长的道: “妹妹啊,大哥和娘,又何尝不想让你如意?只是,有道是,甘蔗没有两头甜。何去何从,你是想要富贵,还是想要那所谓正头娘子的虚名,你自己选吧! 赶紧做个决断! 这英国公府上来接你的轿子,可是说话就要来了。 不过,妹妹,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你错过了英国公府上这次机会,往后,你纵使甘愿为妾,打着灯笼都只怕再难找到一个犹如英国公府上这般富贵的人家了啊!” 闻言,谢氏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着道: “是啊!雨凤,你可要想好了!可别到时候,又后悔。正头娘子什么的,不过是个虚名。哪里抵得上入英国公府上为妾,尽享荣华富贵实在? 那国公爷虽老了些,可男人年纪大,会疼人啊! 再有……” 话到这里,谢氏话头一顿,凑到宁雨凤耳畔低语: “我儿年轻美貌,必定受宠。 为妾怎么了?在后宅,谁受夫君宠爱,谁才最风光。那何氏都老棒子一个了,怎么和我儿比?入得英国公府上,雨凤你只需牢牢抓住英国公的宠爱,何愁不能在英国公府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横着走啊? 何氏不足为惧! 到得那时,你这个宠妾,虽没有正头娘子的名头,还不是比那正头娘子还风光? 说不得,到时候,何氏都要看我儿的脸色过活呢。” 被哥哥与母亲,这样一唱一和,宁雨凤心中颇为意动。 闻得母亲这番私语,宁雨凤眸光连闪,终是下定了决心: “娘、大哥,我听你们的!入英国公府为妾!娘,快!替我将衣裳换好。莫让英国公府上来接我的人久等了!” 第346章 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比起做正头娘子的“面子”,权衡再三,宁雨凤还是选了入高门府上为妾,得以享尽荣华的这个“里子”。 在她看来,这面子,哪里会比里子更重要? 见宁雨凤终于想通,心甘情愿的要入英国公府为妾,谢氏和宁耀祖彼此对视一眼,俱都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成!雨凤,你赶紧梳洗打扮吧。我和你大哥出去候着了。” 谢氏笑盈盈道。 说着,她便笑眯眯携着宁耀祖一起快步出屋。 “唉,你妹妹想开了就好啊!” 一边向着屋外踱去,谢氏还一边一迭声的道。 直到这会儿,她都丝毫不觉得,劝亲生女儿为妾,去做一个年纪大得当她女儿的爹、都绰绰有余的老男人的妾,有什么不妥。 在谢氏看来,女儿过去英国公府上,便是去享福去的。 且,宁雨凤得入高门为妾,于她、于宁家、于她的亲生儿子宁耀祖,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也是谢氏赞成和极力促成此事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 她虽疼爱宁雨凤这个亲生女儿。 但她更在乎的,终归是自己、和亲生儿子宁耀祖。 若能令她和宁耀祖获取利益,宁雨凤这个亲生女儿,也是可以被献祭和牺牲的。 何况,宁雨凤自己不争气,已然是失了身、又失了名声。 除了入英国公府为妾,哪里还有更好的出路呢? 谢氏觉得,自己可都是为了女儿好啊! 闻言,宁耀祖也含笑点头,俨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嗯,母亲说的是啊!” 他可不想宁雨凤这个嫡亲妹妹,嫁给什么寒门之家、平头老百姓。 这对他,能够有什么助力? 既然入宫侍君、做宠妃,已是无望。 那倒不如让这个嫡亲妹妹入英国公府为妾的好。 若妹妹能够成为国公爷的宠妾,他也能受些提携。 说不定,往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谢氏和宁耀祖母子二人都很满意,彼此相视一笑,二人携手越走越远。 …… 与此同时 宁雨薇的屋中 此时,宁雨薇正对镜自揽,细细打扮。 而此时,她的身上,也穿着一身与宁雨凤那边相仿的粉色衣裳。 若要论,宁雨薇这一身,与宁雨凤那一身衣裳,有何不同,便是,宁雨凤那一身是云锦所制,而宁雨薇这一身则乃是同样价值不菲的蜀锦所裁。 事实上,今日,不仅仅是宁雨凤入英国公府为妾的日子,也是宁雨薇入王府为王家大公子——王崇义小妾的日子。 不同于宁雨凤的不愿与纠结,宁雨薇便是要想得开许多。 毕竟,早先她已入过一次老巡抚府中,给人做过妾了。 这一次,再与人为妾,宁雨凤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况且,王家富贵。 王大公子王崇义虽纨绔,却也尚算年轻。 再怎么着,也比她之前为妾的那老巡抚府上要好不是? 入得王家,虽是为妾,想来,往后的日子,她也可享尽荣华富贵。 过去便可以享福了! 思来想去,宁雨薇倒觉得,这样一个归宿,倒也很是不错。 宁雨薇不住轻抚着身上的粉色蜀锦,心中如此暗想。 自断了入宫侍君,做宠妃的念想之后,思来想去,能入得王府,做王崇义的小妾,已是她如今最好的结果了。 宁雨薇是乐意的。 宁耀仁不知何时来到宁雨薇房中,见她一脸欣喜又珍爱无比的抚摩着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粉色蜀锦衣裳,眉头不由一拧,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与怒其不争。 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大姐,你真的要入王府,给那王崇义做妾么?你可知,那王崇义之妻,素来厉害得紧。你……” 对于这个大姐,宁耀仁着实有些失望。 但念及好歹也都是一家子兄弟姊妹,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当然,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提醒这个大姐了。 然而,一心心慕富贵的宁雨薇,又岂能听得进去宁耀仁的好言劝诫? 闻言,她只是一笑,满心的不以为然: “我只管以理待她,再讨得夫主的宠爱,她也不能把我如何。若到时,我再能有个一儿半女的,我往后的日子,便也就不用愁了。” 不过就是为妾,在正室面前伏低做小而已,只要能够得享富贵荣华,有何不可呢? 她以前不也就是这般过来的么? 何况,之前那老巡抚府上,可断是不能够和王家相比拟的。 王家可是顶级世家。 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呢。 见宁雨薇俨然已被荣华富贵给迷了眼,宁耀仁摇了摇头,失望离去。 这个大姐…… 唉。 权当他今日全都是多此一举吧。 路是她选的。 往后一切,她便自求多福吧! 就这样,宁雨薇和宁雨凤姐妹俩,前后脚的,分别被一乘小轿给抬走,被各自抬入王府与英国公府上。 自此,开始了她们各自的妾室生活。 * 永安宫中 得知宁雨薇与宁雨凤,各自被一乘小轿抬入王府与英国公府上的消息,宁雨菡只是淡淡一笑: “哦?这样啊。” 对于这个消息,她却并不意外。 这的确是她那一生汲汲营营的父亲和嫡母做得出来的事。 毕竟,送女儿为妾,借此谋利。 这样的事儿,对于宁家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不是么? 侍立在一侧的碧桃,闻得这一消息,则是禁不住撇了撇嘴,啧了一声: “啧,真是便宜她们了!” 对于娘娘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姊妹,碧桃很是看不上。 也很不想见得她们有什么好下场。 这会儿,听说她们被抬入王府和英国公府上为妾,只觉这下场真真是便宜了她们了。 唉,他们娘娘还是太善良了! 要她说,绝不能轻易饶过这两人才是! 宁雨菡则是被碧桃这么一副犹自气鼓鼓的模样,给逗乐了。 不由好笑的抬手虚点了点碧桃的额头,笑道: “碧桃,瞧你!你该不会以为,她们入得王府与英国公府为妾,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闻言,碧桃则是若有所悟,又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 “难道不是么?娘娘,您的意思是……”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本宫是意思是——本宫那姐姐妹妹、还有何氏,也算求仁得仁了。 往后,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347章 这是撞枪口上了! 与此同时 昭阳宫内 此时,王贵妃的心境,与永安宫内的宁雨菡,则是完全不同。 她也得知了,哥哥抬了宁雨薇入府为妾之事,这会儿,正为此大发脾气呢。 “可恶!哥哥莫不是疯了?竟然将宁氏那庶姐给抬入府中为妾,他是还不嫌丢脸么?” 王贵妃重重一拍案几,犹自气呼呼的道。 说着,还十分不解气的将手中的茶盏,直接往地上重重一掷。 茶盏被重重摔到地上,“啪”的一声,顷刻间碎了一地。 “爹和娘也真是的!都不知道他们两老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由着大哥。爹娘莫不是都老糊涂了? 大嫂也是!她往日里不都挺厉害的么?这会儿,怎么就应下让哥哥纳那宁雨薇为妾了?哼,真是没用!” 王贵妃越说越气,越想越气,又一连砸了好几个花瓶、瓷器,以泄心头之愤。 直到她自己觉得累了,才堪堪住了手。 期间,一众侍立在殿内的宫人,俱都是噤若寒蝉。 大家都连大气都不敢喘,极力缩小存在感。 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正在盛怒之下的王贵妃,给迁怒。 那可就糟糕了啊! 直到这时,见得王贵妃没有再砸东西,好似没有之前那般盛怒了,身为心腹的贴身大宫女桐儿,这才上得前去,冲着王贵妃讨好一笑: “娘娘,您莫气!” 说着,桐儿眼珠子一转,又抬手一指窗外,笑道: “娘娘,您瞧,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娘娘不若出去走走,顺带着散散心。娘娘,您意下如何?” 当然,最重要的是,出去逛逛,分散一下注意力,让娘娘消消气,不再乱发脾气。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桐儿自然只是在心里头想想。 她本人,是断不会、也断不敢宣之于口的。 而原本还余怒未消的王贵妃,听得贴身宫女桐儿这么一说,随着她所指,瞅了眼窗外的明媚阳光,对于桐儿这出去走走、散散心的提议,心中也颇为意动。 遂径直一挥手: “行!给本宫梳洗打扮一番。本宫去御花园逛逛。” 王贵妃素来爱美,且自持美貌。 既要出门,她自然要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方才能够出门。 这可是事关她这个贵妃的体面与荣耀。 何况,这出去逛逛,说不得,还能和皇帝表哥来个偶遇呢。 如此,她便更要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漂漂亮亮的了。 总之,但凡出现在皇帝表哥面前,她王青鸾都必须光彩照人,艳压全芳! 而桐儿见状,自是恭声应是。 一众随侍宫人,便开始好一通忙碌。 只把王贵妃打扮得光鲜亮丽,贵气逼人,这才又去备下贵妃出行的八抬步辇,一众宫人这才簇拥着王贵妃出了昭阳宫,上了步辇,浩浩荡荡的离开昭阳宫。 途经各处,往来宫人们,远远的瞧见了贵妃出行的仪仗,便是纷纷跪下行礼,口称: “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王贵妃俨然很喜欢这般,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排场与感觉。 她惬意的坐在步辇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瞰着沿途向着她匍匐跪拜的宫人们,面上满是自得,心中难掩得意。 就这样,王贵妃的步辇,浩浩荡荡的前行着,行至一甬道处,却与恰好走在这甬道之上的赵嫔,撞了个正着。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 远远瞧见王贵妃的步辇向着这边行来,赵嫔便是躬身一礼,垂首恭声道。 一切,做得皆是一丝不苟、甚为恭敬。 端的是挑不出有哪里不妥,更没有任何错处。 然而,却架不住,王贵妃偏要在鸡蛋里头挑骨头。 “放肆!给本宫掌嘴!” 王贵妃居高临下的瞄了眼,向着她恭敬俯身的赵嫔,冷哼一声道。 闻言,在场众人俱都是一怔,一副不明所以、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 见此情状,王贵妃不由重重一拍步辇上的扶手,兀自冷哼一声: “怎么,本宫命令尔等去掌赵氏这贱人的嘴,你们没听到么?” 闻言,桐儿等一众宫人这才回过神来。 王贵妃这一声令下,有那惯于献媚的小内侍,当即出列,二话不说,便是直接奔到赵嫔跟前,抬手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赵嫔一个嘴巴子。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赵嫔的左半张脸,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嘴角隐隐泛着血丝。 赵嫔一副被打懵了的模样,只是下意识捂住脸颊,垂着头,并未曾言语。 而见此情状,她的贴身宫女红儿却很是有些气不过。 “娘娘,您还好吧?疼不疼?” 红儿几步上前,小心的捧起赵嫔被打得红肿的脸庞,既担忧、又心疼的道。 末了,又抬眸,一脸愤然的望向居高临下坐于八抬步辇上的王贵妃: “贵妃娘娘,您怎么可以随意叫人掌掴我们娘娘呢?” 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红儿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王贵妃不由鄙夷一笑,照着红儿狠狠啐了一口: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小小一贱婢,也敢置喙本宫?” 说着,王贵妃又对着随侍的身侧的宫人道: “来人,给本宫掌这贱婢的嘴!” 随着王贵妃这一声令下,便有宫人快步上前,狠狠的扇了红儿好几个耳光,只扇得红儿嘴角渗血,双颊肿得老高。 见此情状,王贵妃得意一笑,唇角扬起一抹恶意的弧度,缓缓开口道: “赵嫔目无尊长,不敬高位嫔妃。本宫便罚你跪在这里两个时辰好了。” 说着,又一指红儿: “你这贱婢不是一心护主么?那便陪着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主子一起在这儿跪着吧。” 事实上,赵嫔并未曾有任何过失,这一点,王贵妃也深知。 不过,谁叫王贵妃心中怒火难平呢? 自她那不争气的大哥,与宁雨菡的庶姐宁雨薇在宫中行那苟且之事,被抓了个现行之后,王贵妃便直觉失了面子。 今日,又听闻大哥竟然纳了那宁雨薇进府,心中便愈加的气愤不爽。 这会儿,好巧不巧遇到赵嫔,王贵妃便直接拿赵嫔出气。 也怪赵嫔倒霉。 这是撞枪口上了! 第348章 殁 “是!嫔妾遵娘娘懿旨。” 赵嫔被无辜迁怒,却也不恼。 她也并不反抗。 只是默默忍受。 闻得王贵妃的话,她并未曾反驳,而是自始至终垂着头,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的兀自恭声应是。 旋即,便径直跪倒于地。 见此情状,红儿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 最终,也只是一叹,在赵嫔身旁跪了下来。 见此情状,王贵妃得意一笑,居高临下的睨了匍匐在地、宛若尘埃一般的赵嫔一眼,眉眼之中俱是倨傲。 无故迁怒了赵嫔,拿她撒气,王贵妃却也十分心安理得,压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在她看来,赵嫔不过一介宫婢出身。 纵使现如今有了嫔位的位份,那也还是个贱婢。 既是贱婢,自己如何处置,如何欺辱都不为过。 王贵妃也不怕赵嫔会因此而心生记恨。 呵,就算这贱婢记恨上她,又如何? 她乃王家贵女,堂堂一品贵妃。 而赵嫔,不过无甚家世背景的贱婢出身的区区嫔位,赵氏能奈她何? 何况,她之前,也没少欺辱过赵嫔。 赵嫔哪一次敢反抗过? 每每,都还不是生生受下这一切么? 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 思及此,王贵妃不由得冷哼一声,面上有讥嘲、也有不可一世的骄傲与得意: “呵,你也配称作娘娘?贱婢就是贱婢。入了那凤凰窝,你也还是个贱婢!” 这便是在讽刺赵嫔的出身,说她纵使熬到了嫔位,也还是个出身卑贱的贱婢了。 既然是贱婢,就阖该被她这个出身高贵的贵妃娘娘磋磨、欺辱。 言罢,王贵妃挥了挥手,抬着步辇的大力宫人,当即会意,抬着奢华的八抬步辇,缓缓继续前行。 就这样,王贵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自顾自离去。 全程都未曾再多看赵嫔一眼。 而赵嫔,则是始终垂着头,默默跪在甬道边上。 没有人能够瞧得清,她此刻的神情。 唯有紧紧握着的双手、以及她手背上根根爆起的青筋,昭示着她此刻内心之中的不平静。 就这样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忍受着往来宫人投注过来的异样目光,赵嫔才一瘸一拐的,和红儿一起互相依偎、搀扶着向着自己的宫室而去。 原本,她一直龟缩在自己的宫中,等闲不肯出门一趟。 今日见得天气甚好,禁不住红儿的苦劝,赵嫔便想要出去走走。 热闹的地界,赵嫔主仆二人压根不敢去。 就怕遇到了哪位贵人,再冲撞了,惹了什么事儿,那可便不好了。 她们主仆俩,都已经绕道走了,却还是好巧不巧的遇到了王贵妃。 还被王贵妃拿来撒气,一通欺辱。 “这王贵妃也太肆无忌惮!太过分了!主子您好歹也是嫔位娘娘,还是第一个伺候陛下的老人,她怎么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这般欺辱主子您呢?” 主仆俩才跌跌撞撞进得寝宫内,见四下里无人,红儿终是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赵嫔一直木着一张脸,闻言,面上掠过一抹讥诮: “呵,过分?更过分的事,她王青鸾也没少做!这些年来,她欺辱我,还欺辱得少了?” 话到这里,赵嫔眸中飞速划过一抹恨意。 末了,又禁不住苦笑着摆了摆手: “什么第一个伺候陛下的老人?这档子事儿,且莫要再提了!” 这事,在这宫中那些贵女出身的嫔妃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反而,还是个大笑话。 压根就改变不了,她赵桂芝卑贱的出身。 何况,就连陛下,对她这个第一个伺候他的人,也压根不放在心上,不是么? 说到底,也正如王贵妃所说的那般—— 她不过是个贱婢出身,所以,无论她如何,也都无人会在意。 陛下亦是亦然。 红儿闻言,不由有些默然。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道: “娘娘,您疼不疼?奴婢这就去拿药来给您擦擦。” 说着,红儿便快步进了内室。 徒留赵嫔独自一人立在殿门口。 见红儿跌跌撞撞的急急奔进屋内,赵嫔不由摇了摇头。 她眼神空洞的望向屋内,只觉这里好似一个无比压抑的牢笼,一时间,她并不想进去。 “唉。” 赵嫔轻叹了口气,目光空洞、漫无目的的向着四下里扫去。 却在无意间,瞧见了生长在不远处,一堵僻静宫墙下的那不起眼的小草。 赵嫔见状,眼神一亮,也不顾膝盖上的疼痛,就这样一瘸一拐,快步奔了过去,蹲下身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不起眼的小草。 而后,赵嫔眸中陡然迸发出一抹精芒,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 王贵妃欺辱赵嫔,在她身上撒气之事,于这偌大的后宫来说,不过是一桩无人在意的小插曲。 过去,便也就过去了。 正如赵嫔所说的那般,根本无人会在意。 很快,也便雁过无痕。 而深宫中的生活,依旧在继续。 每个人,都将迎接自己的命运与归途。 比如,那在昭文帝生辰宴时,御前失仪,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的庶人薛氏,其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也不知她何时殁的。 反正,给冷宫送饭食的宫人,这天过去给她送饭时,便发现,薛氏已经死了。 很快,这件事便传遍了后宫。 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传到了永安宫,传至宁雨菡的耳中。 这会儿,宁雨菡正坐在临窗罗汉榻上,惬意的晒着太阳,银屏却是匆匆自外间走了进来,来到她身侧,低声禀道: “娘娘,冷宫中的庶人薛氏殁了。” 银屏的声音毫无起伏,单纯如实以告,陈述事实。 没有带上一丝个人情绪。 闻言,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虽然事出偶然,然而,她的面上,却并未曾带上多少意外: “哦?薛氏去了啊。也是!她去了也好!” 甚至,压根就未曾问及薛氏的死因。 既入得冷宫,对于很多人来说,也与生不如死无异。 如此,倒不如死了的干净。 一了百了! 只是…… 犹记得这薛氏之前,还曾拿张拿乔的教训过她,也曾献媚于她;更也曾撂下豪言壮语,信誓旦旦的说,她要出人头地,要混得比她宁雨菡还要好,高高在上,将她宁雨菡踩在脚下。 结果…… 如此雄心勃勃的薛氏,竟就这么死了。 且,还死得这般凄惨,这般窝囊、又憋屈。 身后事,也不用多想了! 必是凄凉无比! 唉,这后宫啊…… 第349章 请脉 耳听得娘娘如此说,见得他们娘娘似有感慨,银屏不由默然。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了。 这世间女主本就不易。 宫中女子更难。 唉。 一时间,主仆二人都是静默无言。 室内陡然变得静默了起来。 直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原本的静谧。 “娘娘,汐月姐姐来了。” 碧桃轻快的踏入殿内,笑盈盈禀报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汐月来了?快请她进来!” “诶。” 闻言,碧桃自是欢欢喜喜的应是。 旋即转身出殿,待到她再次回来时,已带了身着太医院太医医官官服的汐月,款步入得殿内。 “微臣参见简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才一进得殿中,汐月便是恭恭敬敬的冲着宁雨菡行了一礼,口中恭声道。 “汐月,你来了!来,过来坐。” 见状,宁雨菡则是冲着她盈盈一笑,末了,又冲着她招了招手,一指罗汉榻一侧,示意她过去坐。 汐月见状抿唇一笑,也没有同宁雨菡生分,当即起身,依言来到罗汉榻前。 不过,她却并不敢真在罗汉榻上坐下,而是十分有分寸的,在罗汉榻前的脚踏上坐了。 这才仰头笑盈盈望向宁雨菡: “娘娘这些日子可好?两位小殿下可好?” 闻言,宁雨菡也微笑回道: “本宫挺好的。明珠和曦儿也很好。无需挂念!倒是你,近日可忙?” 汐月闻言,抿唇一笑: “微臣这一向也挺好的。娘娘无需挂念!娘娘,微臣今日过来,是给您和两位小殿下请平安脉的。您看……” 汐月自也知晓,宁雨菡有着一手好医术。 不必他们太医院操心,她自己个也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和两位小殿下的身体打理得好好的。 不过,按例,如简淑妃这样的高位嫔妃,太医院每隔十天半个月,都要遣太医过来为其请一次平安脉的。 小皇子、小公主亦然! 何况,以简淑妃娘娘如今的受宠程度,再加上,小皇子和小公主,乃是陛下现如今唯二的皇嗣,整个太医院都对永安宫这边的一大两小三位主子,甚为重视。 而身为被简淑妃娘娘点名专门负责她、和两位小殿下的专属太医,汐月自也是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懈怠。 就算再忙,每旬也必会前来永安宫,给宁雨菡母子三人请平安脉。 风雨无阻。 一如此时这般。 而闻得汐月的话,宁雨菡则是浅笑着了然一点头,道: “成!那便看看吧。” 说着,宁雨菡便抬腕,主动伸到汐月面前,复又转目吩咐侍立在一侧的初夏: “去瞧瞧明珠和曦儿可是醒着?若是醒着,便将他们抱来这边。” 汐月闻言,赶忙摆手: “岂敢劳动两位小殿下?微臣自己过去两位小殿下的居所,替他们请平安脉就是!” 宁雨菡闻言,则是笑着冲汐月摆了摆手: “无碍!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小的,现在渐大了,可是在自己个的屋子里头待不住。睡醒之后,不带他们出去逛逛,他们便是各种哭闹。 正好!让他们出屋来逛逛,透透气!” 实际上,宁雨菡也是时常抱了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过来殿中来耍的。 两个小家伙所居住的耳房太小,随着两个小娃娃的渐大,渐渐有些不太够用了。 宁雨菡正考虑,要不要再专门腾出个宽敞些的大屋子,给小姐弟俩,让他们搬去那里住呢。 如此,他们平日里也能有个嬉戏玩耍的空间不是? 听得宁雨菡如此说,汐月遂也没有再阻止,只是笑道: “两位小殿下真真是健康活泼呢。这样才好呐!” 这年月,婴幼儿夭折率极高。 唯有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更容易活到成年。 是以,两个小家伙如此健康活泼,自然是好事。 这是大家所乐于见到的。 往大了说,这更可谓是大胤之幸。 毕竟,当今圣上膝下统共就只有这两位皇嗣。 金贵着呢。 自然是要健康活泼,顺顺当当的长大成人才好! 闻言,宁雨菡也禁不住弯唇一笑。 显然,她也正是这般想的。 而汐月也并未曾再多话,而是专心替宁雨菡把起脉来。 待到她细细的替宁雨菡请完平安脉,乳母们便抱着裹在小襁褓的明珠与曦儿来到了殿中。 “参见娘娘!” 乳母们纷纷拜倒。 而两个襁褓中的小家伙,乍一见得娘亲,则是开心的手舞足蹈,嘴中不停咿咿呀呀,张着肉乎乎的小手手要抱抱。 见得可可爱爱的一双儿女,宁雨菡当即招手,示意乳母们将他们抱过来,毫不吝啬的给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末了,又各自在两个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肉脸上,挨个狠狠亲了几口。 而一旁的初夏等人、以及汐月,则是一直含笑看着这母子三人之间的互动。 直待到娘儿仨亲相好了,汐月这才开始挨个替两个小家伙把脉。 “娘娘,小殿下们一切无碍。都很健康!” 挨个细细把过脉后,汐月笑道。 闻言,宁雨菡含笑点了点头。 对于汐月的话,她却是早有预料。 毕竟,她自己就精通医术,对两个孩子也一向着紧得很。 基本每日都会在私底下给明珠和曦儿把脉。 是以,两个小家伙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宁雨菡这个做母亲的,自是再清楚也不为过了。 本以为,这一次请平安脉,也就此结束了,谁曾想,汐月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倏的变得凝重起来,陡然话锋一转: “娘娘,您最近还是要多注意些。尽量不要让永安宫上下人等到处走动,更不要遣宫人出宫。还有两位小殿下,若是无甚必要,也尽量不要将他们带出永安宫,就在永安宫中呆着就好。 还有,平时没事的时候,便拿醋熏熏屋子。尤其是两位小殿下的居所,最好是天天都熏一熏才好!” 闻言,宁雨菡原本正在逗弄襁褓中的两个小家伙的手上动作一滞,抬眸挑眉望向一派郑重其事的汐月: “怎么,瞧你这话说的……可是发生了什么?” 第350章 天花 直觉告诉宁雨菡,这其中必定有事。 而且,搞不好还是桩大事。 不然,汐月不会如眼前这般模样。 更不会特地如此嘱咐。 事实证明,宁雨菡所料没错。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汐月的眉头便是禁不住蹙起,一脸的凝重: “娘娘,微臣也不瞒您。最近,直隶那边天花横行,疫情严重。 太医院已抽调了好几名太医前去增援去了。 不过,眼下情况也未曾控制下来,反而越演越烈。 这会儿,天花已然蔓延到附近好些地方,染上天花的民众、以及因这天花去世的民众也越来越多。 更要命的是——据说京郊附近,也已有民众疑似染上这天花了!” 所以,汐月才特地提醒宁雨菡,这些日子严加管束宫人,将永安宫阖宫上下的宫人都拘在永安宫内,莫要离宫。 更不能抱两位小殿下出永安宫。 还要多消毒。 这天花,可是不治之症,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一旦染上天花,除了个别命特别硬的,基本就是个死。 唉。 乍一闻得汐月的话,宁雨菡也不由得一怔,眸中闪过意外,面上也陡然浮起一抹凝重: “什么?直隶那边天花横行,还已传播到周边各地,连京郊都疑似有人染上天花了?” 她记得,天花在这个时代,基本等于肆虐的瘟疫。 人一旦染上天花,便是能直接要了性命。 除了那一两个抵抗力特别强的,能够扛住。 其他人一旦染上天花,都会一命呜呼。 更别提,是那抵抗力极差的小孩和婴儿了。 汐月闻言,则是点了点头,面上依旧一脸凝重的正色道: “可不是么?所以,娘娘,这些日子,您切记叫永安宫上下守好门户,若非必要尽量莫要出门,也莫叫其他闲杂人等来永安宫。特别是福王和福慧公主那边,一定好守好! 两位小殿下都还小,小孩子是最怕过了病气的。何况,还是天花这等要人性命的东西。娘娘,您千万要当心啊!” 在大胤,纵使是再无知之人,都明白天花的厉害。 说是谈天花色变,也不为过了。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相信简淑妃娘娘定会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事实上,何止是宁雨菡? 乍一听得汐月提起天花之事,侍立在一侧的初夏、碧桃、银屏等人,面色俱都是一变。 就连立在一旁,负责伺候两位小殿下的乳母、嬷嬷们,个个的面色也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这可是天花啊! 令人闻风丧胆,染上就会要人命的天花啊! 并且,最可怕的是—— 天花至今无人能治,也无药可解。 染上它,基本就等于在等死。 所以,在大胤,天花可是令人闻风丧胆之症。 一时间,殿内众人都被汐月这一消息,给唬得不轻。 有些年纪小,经不起事的小宫人,都开始禁不住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人都是惜命的。 他们也怕啊! 而宁雨菡的脑回路,显然与在场的一干人等,有些不同。 她的面色,在乍一闻得天花横行这一消息之后,短暂的凝重了一瞬,这会儿,则尽数转化为深思。 不同于大家的惊恐与不安。 宁雨菡这会儿,则是在想着,是不是该把牛痘疫苗给弄出来了。 毕竟,接种牛痘疫苗,是预防天花的有效手段。 在现代,每个新生儿出生,都会接种牛痘疫苗。 而在大家接种了牛痘疫苗之后,便可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染上天花,会要了人命了。 再则,明珠和曦儿他们这会儿,也该是打疫苗的时候了。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 嗯嗯!牛痘疫苗和各种疫苗,必须安排上! 于心中暗自做了决定,宁雨菡便也没有再和汐月多聊。 不过又略略聊了几句,宁雨菡便打发着汐月离开。 而这边厢,汐月才刚走,宁雨菡便招手吩咐碧桃: “碧桃,你去御膳房,找他们要些鸡蛋过来。记住,要生鸡蛋。不要熟的啊。” 什么? 你问她为何要碧桃去厨房要鸡蛋? 当然是,为了培养出牛痘疫苗啦。 牛痘疫苗,在现代得到了广泛应用与改良。 在宁雨菡穿来大胤前,牛痘疫苗便多是从鸡蛋中培养出来的。而不再全是从牛身上提取加工。 考虑到她自己身处深宫,想要找一头牛,而且,还是感染了天花的牛,这难度貌似有些大。 且也太过兴师动众、惹人侧目。 宁雨菡便决定,采用鸡蛋培养牛痘疫苗的法子,培养出牛痘疫苗。 如此,对她来说,也便宜一些。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碧桃虽完全搞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要叫她去御膳房索要生鸡蛋,却也并未曾多想、多问。 而是兀自恭声应道。 旋即,领命而去,很快便带了不少鸡蛋回来。 而作为现代天才名医的宁雨菡,对于培养起牛痘疫苗来,也可谓是驾轻就熟。 毕竟,这些技术,早已广泛应用于现代社会的临床医学中,对于医生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宁雨菡对此,自也是信手拈来。 不过几日,第一拨牛痘疫苗,便已培育完成。 宁雨菡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牛痘疫苗分装好,悉数放入一个提盒中。 这便又抬首望向不远处桌上的更漏。 看这时辰,估摸着昭文帝此时,应是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便是冲着初夏挥了挥手: “准备一下,本宫要去一趟勤政殿。” 既然牛痘疫苗已被培育出来,宁雨菡便欲第一时间带着培育好的疫苗,去见昭文帝。 防治天花,刻不容缓。 她还赶着将这些牛痘疫苗献于皇上呐。 毕竟,早一天使用牛痘疫苗,便能早一天起到防治天花的作用。 也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不是? 此事实在刻不容缓! 事不迟疑! “是!娘娘,奴婢这便去命人准备步辇。” 初夏虽不明白他们娘娘为何这个时候,要去勤政殿,却也并不置喙。 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这便出去张罗宁雨菡的出行事宜去也。 很快,宁雨菡便带着手中提盒,坐上步辇,直奔勤政殿而去…… 第351章 牛痘疫苗 勤政殿 “参见简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是哪阵风,把简淑妃娘娘您给吹过来了啊?哈哈。” 守门内侍远远的便瞧见了宁雨菡的步辇,正向着勤政殿这边驶来,遂颠颠儿的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面上堆满笑容的一迭声的道。 行为举止,可谓殷勤至极。 谁叫眼前这位娘娘,不仅身处高位,膝下育有皇长子、皇长女,还是盛宠隆重、宠冠后宫的宠妃呢? 守门内侍可不得好生巴结着? “公公免礼!” 宁雨菡浅笑着冲着这守门内侍,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 态度十分谦和有礼。 不似王贵妃、谢皇后等一众世家贵女出身的后妃那般,看不起人,那般倨傲无礼、目下无尘。 一席话,听在守门内侍耳中,只觉悦耳亲切至极。 面上的笑意也越发真切了几分: 简淑妃娘娘好亲切呐。 简淑妃娘娘称他“公公”诶。 这要是王贵妃、谢皇后她们…… 你猜她们会不会如此礼遇他这个奴才? 啧。 “谢娘娘!” 守门内侍又是一揖,欢欢喜喜的半直起身子。 心中则是暗道: 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和喜爱简淑妃娘娘呢。 简淑妃娘娘这般谦和有礼,待他们这些卑贱之人,也从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向来都是这般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 还有,简淑妃娘娘怪会说话、做事的哩。 说起话来,真好听! 比谢皇后和王贵妃这一帮子贵女出身的后妃们,可是要强多了。 难怪能够独得盛宠! 该! 守门内侍对宁雨菡的好感度,可谓是爆表,于心中暗戳戳、美滋滋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宁雨菡又开口了: “敢问公公,陛下可在殿内?” 她此番过来勤政殿,便是来见昭文帝的。 也并不打算藏着掖着。 索性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而守门内侍闻言,则是忙点头: “在!在!在!陛下此时正在殿中。” 闻言,宁雨菡则是略一颔首,态度依旧谦和有礼: “那便有劳公公帮忙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求见陛下。” 对待这些勤政殿的宫人,哪怕是身份卑微的宫人,宁雨菡一向都是如此谦和有度。 别以为他们身份地位不如你,你就可以在他们面前摆谱、颐指气使。 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 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些人,就算身份再卑微,那也是御前伺候的人。 而你,纵使再得宠得势,也不过是后宫中的一介嫔妃。 保不齐这些卑微之人的一句话,就能够令得你失宠失势。 所以,对待这些人,还是需得谨慎谦和些才好。 不指望这些人替她说话,也不能让人记恨上你,给自己埋雷不是? 而俨然,这名守门内侍对宁雨菡的话,和她的态度,明显十分受用。 闻得她的话,他立时笑道: “哪里当得起简淑妃娘娘您这句有劳啊?娘娘,您且在此稍等,奴才这就替您去通禀去!” 言罢,不待宁雨菡再言语,这内侍便一溜烟儿的向着勤政殿内奔去。 不过一会儿,方进忠便亲自迎了出来。 “简淑妃娘娘,您快请进!陛下正在里头等着娘娘您呢。” 方进忠几步奔到宁雨菡近前,笑呵呵一迭声道。 说着,还又恭声冲着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这便殷勤的领着宁雨菡,向着勤政殿内走。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才一进殿,宁雨菡便冲着端坐于御案前的年轻帝王,行了个万福礼,娇声道。 而对于宁雨菡的突然到访,李元珩明显有些意外: “娇娇,你怎的来了?” 说着,李元珩又挑了挑眉,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中,似泛着笑意: “朕不是说了,待到朕处理好政务,便摆驾去永安宫瞧你和孩子们么?怎的,这都等不及?想朕了?” 宁雨菡:“……” 自给她取字娇娘之后,这厮便常爱唤她娇娇。 一如此刻这般。 咳,这不是重点啦。 重点是—— 这老六皇帝脑袋里头,都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呢? 合着他以为,她这是思之欲狂,耐不住巴巴的跑过来寻他来了啊? 真是…… 宁雨菡心中很是无语。 不过,心中无语归无语,她本人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闻言,则是俏脸微红,含羞带怯的嗔了皇帝陛下一眼: “陛下~” 心中则是想着,这话,叫她怎么接? 赶紧糊弄过去得了! 而最好的糊弄方法,自然是不承认、也不否认,小小的撒个娇,娇滴滴的唤声陛下就好。 毕竟已相处了好些日子了。 对于李元珩这老六皇帝的脾性,宁雨菡已然深谙。 她知道,这厮就吃这一套! 嗯哼。 而一切,也正如宁雨菡所料。 见得眼前娇娇人儿如此情态,李元珩只觉心神一荡,唇角不由一勾。 而宁雨菡的这番神情举动,在李元珩看来,便是坐实了他刚刚那番话—— 原来,雨菡是真的想他了,才等不及他前去永安宫,便就这样巴巴的过来勤政殿瞧他了啊。 这便是书中所说的思之若狂吧。 思及此,李元珩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心情陡然变得甚好。 连眼前,前一刻,还令他无比厌烦的奏折,这会子再瞧,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宁雨菡却又再次开口了: “陛下,臣妾有事要与您说。” 这一次,她一改寻常的娇滴滴与含羞模样,而是十分郑重的正色道。 一看便知,她此刻是有正事要同昭文帝说了。 适当的打情骂俏,增添一些情趣就罢了。 可不能喧宾夺主。 毕竟,她此番前来勤政殿,可是有正事的。 这一点,宁雨菡可是没忘。 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李元珩不由一挑眉: “哦?有事?” 遂也正色得道: “雨菡你有何事要与朕说?” 既是说正事,李元珩便也十分正经。 倒是没有再唤宁雨菡为娇娇,而是以雨菡唤之。 “陛下,臣妾今日有一物献上。” 说着,宁雨菡便轻移莲步,径直来到昭文帝身侧,将一直不假他人之手,一直由她本人亲自拿在手中的那个提盒,郑重其事的双手捧着,呈到了御案之上。 更是不待李元珩开口相问,宁雨菡便直接道: “陛下,此乃牛痘疫苗,能够有效防治天花。” 第352章 雨菡便是他所属意之人 “哦,牛痘疫苗?” 闻得宁雨菡前半句话,李元珩只是轻“哦”了一声。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后半句话,李元珩则是禁不住倏然睁大了双眼: “雨菡,你说什么?它……能防治天花?雨菡,你说真的?” 见皇帝陛下这般模样,宁雨菡不由莞尔。 不过,她却还是十分认真且笃定的点了点头,正色道: “嗯,陛下,臣妾所言,自然句句是真。 臣妾听闻直隶那边天花横行,心中忧虑,便精心培育出了这能够防治天花的牛痘疫苗来。 此疫苗,对防治天花,确实十分有效。 陛下若是不信,不妨找人一试。 且看看其效果如何,再说其他也不迟。” 见宁雨菡如此笃定且认真,李元珩的面容也不由一肃,眸光异常深邃的望向面前的佳人: “雨菡,你真真是有心了!” 身在这世间最为富贵安逸之地的后宫,却仍心系黎民百姓疾苦。 不是有心,又是什么? 这般胸怀,令得李元珩都不由对眼前人儿肃然起敬。 无论这牛痘疫苗,是否真的有效,光冲着宁雨菡的这份心,便是可敬可佩、又实在可爱。 对于李元珩的夸赞,宁雨菡却表现得很是矜持又自谦。 闻言,她只是微微一笑,屈膝一福,谦虚道: “陛下谬赞!” 言罢,宁雨菡便又转而再次提起了正题: “陛下,您还是赶紧找人试试这牛痘疫苗的效果吧。” 若是确定这牛痘疫苗的确能够防治天花,也好快些让大家都接种上。 如此,便能帮助更多的人,免遭染上天花而亡的噩运。 不消宁雨菡多说,李元珩自也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 闻言,他便也是重重一点头: “嗯,朕知道了。朕会尽快安排!” 此番前来勤政殿求见昭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 宁雨菡并不欲再久留。 闻言,她遂又是盈盈一福: “如此,臣妾便也不打扰陛下处理政务了!臣妾告退!” 见此情状,李元珩的眸中闪过些许意外: 对于宁雨菡这么干脆、又这么快的就要告辞。 皇帝陛下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这若是换做是其他后妃,好不容易来到勤政殿一趟,哪里会这么容易离开? 还不得赖在这里,好一通痴缠,非要在自己这个皇上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才肯姗姗离去啊。 这妮子,倒是端的和旁的人都不一样! 就是比旁人知礼懂事得多! 而俨然,对于如此知礼懂事,有礼有度的宁雨菡,皇帝陛下很是受用、也很是喜欢。 越瞧,越觉得,他的娇娇人儿,真是甚合他心。 和宁雨菡在一起相处,也是特别是随性惬意,从来不会令他感到糟心。 真好!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遂唇角微勾的对宁雨菡挥了挥手: “成!雨菡,你且回宫吧。朕晚些时候过去永安宫瞧你和明珠、曦儿。” 李元珩倒也没有特意挽留宁雨菡。 倒不是他不想挽留。 只是,他手头上的事情实在太多。 旁的不说,就面前这堆积如山的一大摞奏折,再不赶紧批复,只怕到天黑都要批不完了。 而李元珩,又素来勤政,自他登基起,所有奏折,都是当日便会批复完毕,绝不积压到第二日。 叫他就这样撂下没有处理完的政务,和宁雨菡卿卿我我、打情骂俏,那也决计是不能够的! 而宁雨菡闻听此话,则是冲着年轻帝王回以一抹甜笑,又是优雅一俯身: “是!陛下好生处理政务吧。臣妾和孩子们都会好生在永安宫中,恭候陛下驾临!” 言罢,宁雨菡便在方进忠殷勤的恭送中,便施施然离开了勤政殿,兀自乘坐步辇,回她的永安宫去也。 她虽老在心里头吐槽李元珩是老六皇帝。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厮确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 既是明君,那么她此番献上的牛痘疫苗,他便断不会摆在那里,任由它束之高阁。 东西送到了,就好了嘛。 对于她献上的那些牛痘疫苗,相信皇帝陛下定会妥善处理,善加利用的。 嗯,她不操心! 事实证明,宁雨菡所料没错。 眼见得她施施然离去,李元珩却也并不急着继续批阅奏折,而是一把打开了宁雨菡呈于御案之上的那个提盒。 提盒才一打开,便见里头放着若干小瓷瓶,每个小瓷瓶的瓶盖上,都被一一封闭好。 想来,那什么牛痘疫苗,应该就是被装在这瓶内吧。 李元珩心中暗忖。 又将提盒内,放置着一张笺纸,遂信手拾起这笺纸来一瞧: 入目的是一行飘逸的字迹。 李元珩一眼便认出了此字迹—— 此乃宁雨菡的字迹。 而这一行文字,便是宁雨菡亲手所书。 其上简明扼要的讲叙了接种牛痘疫苗的方法、以及注意事项。 匆匆看完这张笺纸上的内容,李元珩不由勾唇,再次道了一句: “雨菡真是有心了!” 言罢,复又冲着刚送了宁雨菡返回殿中的方进忠,招了招手: “去!到天牢去找几个死囚去。” 李元珩打算先拿几个死囚,做下试验。 试试看这牛痘疫苗,是不是真的能够防治天花。 若是真的有效,那—— 雨菡今日之举,真可就是造福万千黎民之大善举了! * 转眼又过月余 宫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不过,宁雨菡的日子,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而这些日子以来,昭文帝对她的宠爱,不仅从未消失,反而还日渐隆重。 这不,这天,李元珩刚在勤政殿内处理完政务,便直接摆驾去往永安宫。 “雨菡,朕属意由你来掌管宫务,你意下如何?” 驾临永安宫后,逗弄了一会儿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尽享了一番天伦之后,李元珩便转而说起了正题。 皇后已经被他褫夺了宫权,如今,又以好生静养的名义,禁足于坤宁宫,无召不得出坤宁宫。 这些日子,宫务都是由内务府、以及宫内各司掌事暂为代管。 然而,这也只能是暂时的。 长此以往,亦是不可行的。 有道是国不可无君,其实,后宫也是亦然。 这后宫,长期没有个主事之人,肯定也是不行的。 是以,李元珩才欲要让宁雨菡掌管宫务。 雨菡便是他所属意之人! 第353章 啧,这妮子,非要这般耿直的么? “陛下~” 骤然听得年轻帝王提起宫务之事,宁雨菡不由一怔,眸中闪过讶然。 心道: 好端端的,这厮怎的又忽的提起这个? 宁雨菡下意识张口,便想要拒绝,却是不期然迎上李元珩那十分严肃且认真的目光,望见了皇帝陛下眼底的笃定与不容置喙。 宁雨菡是何许人也。 这般一瞧之下,哪里会不知,李元珩之心意? 这老六皇帝,看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接管宫务,实则,他心中只怕早已有了决断,就是打算叫她接管宫务呐。 是以,她又何必出言拒绝? 与其如此,她倒不如爽快应承得好。 如此,还能够在陛下面前卖个好呢。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是将话到嘴边的那句“臣妾不愿”,给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头,转而笑着一屈膝: “承蒙陛下错爱!既乃陛下属意,臣妾断不会推辞。必当不负圣恩,好生替陛下打理宫务才是!” 这便是应下由她来掌管宫务之事了。 叫宁雨菡说,她自然是不想应的。 她如今这般,日子过的多惬意? 又何必自找麻烦? 之所以会应下此事,还不是为了顺应皇帝陛下的心意么? 不然,她才不要!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自然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 他当然知晓这妮子的性子。 若不是他适才那般说,他的娇娇,只怕还不肯应。 啧。 旁的嫔妃、包括皇后,都巴不得把宫务揽在手中,偏她这般不愿。 真真是…… 罢罢罢,不管怎么样,雨菡应下便好。 “将宫务交于雨菡,朕很是放心!未来,可就要辛苦朕的娇娇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抬眸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陛下知道臣妾辛苦便好~” 李元珩闻言一怔,继而不由得失笑: 这妮子,可真是! 她不是应该回一句: 臣妾不辛苦。 亦或者是—— 替陛下打理后宫,臣妾不觉得辛苦的么? 换做是后宫中的其他嫔妃、亦或者是皇后,应该都会这般说的吧。 可偏偏…… 瞧瞧这妮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知晓她的辛苦便好?! 啧,这妮子,非要这般耿直的么? “你啊——” 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李元珩禁不住摇头失笑,笑容中却满是宠溺。 见状,宁雨菡则是板起俏脸,一脸认真: “陛下,臣妾可都是实话实说呀~” 要掌管宫务,往后,她可不就要比现在辛苦了么? 既是要辛苦,她自然是要将自己的辛劳摆在明面上,让昭文帝知晓明她的辛苦才是。 才不会藏着掖着呢。 违心的说什么,不辛苦? 嘁,她才不干呢。 见她这幅模样,李元珩不由再次失笑,一把揽住眼前人儿的纤腰,将宁雨菡揽入他的怀中,垂眸望向怀中娇人儿,冲着她重重一点头: “嗯,朕知道了!那日后,便要辛苦朕的娇娇了!” 说着,年轻帝王又是一扬唇: “不过,朕自也不会让雨菡你白白辛苦。朕会补偿朕的娇娇的!”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陛下打算如何补偿臣妾呢?” 显然,对于皇帝陛下口中所说的补偿,宁雨菡还是很感兴趣的。 而李元珩,则是被宁雨菡这副模样,给直接逗乐了: “你啊你——” 李元珩抬手,轻戳了戳宁雨菡光洁的额头,不由得失笑。 这妮子! 望着近在咫尺、仰着头、轻眨着美眸望向他的娇人儿,李元珩唇角微勾,眸色渐深,忽的一把将宁雨菡给打横抱起,抱着她便大步向着寝房而去。 “陛下,你干嘛呀~” 宁雨菡不由娇呼一声,一双雪白小手下意识紧紧攀上年轻帝王的双肩,仰头嗔道。 李元珩闻言,则是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不是问朕打算如何补偿于你么?嗯?” 他这一番话说的,倒是令得被他抱在怀里的宁雨菡,颇有些不明所以: “补偿?什么补偿?” 迎上怀中人儿那迷蒙、好似无辜小兔一般的目光,李元珩又是一扬唇,陡然将俊脸凑到宁雨菡的耳畔,轻咬宁雨菡那小巧莹白的耳垂,一边含糊着低喃道: “朕这便好好补偿朕的娇娇!” 耳垂上传来一阵酥麻,被年轻帝王抱在他宽阔的怀抱之中的宁雨菡,抑制不住的微微战栗了一下。 耳畔听得皇帝陛下的暧昧低语,宁雨菡的俏脸不由一红。 到得这会儿,若是她还不知晓,李元珩口中的所谓“补偿”,究竟是什么,那她便真就是个傻子了。 “陛下~,不要!这会儿才刚到傍晚。咱们还都未曾用晚膳呢。” 宁雨菡嗔了年轻帝王一眼,小手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轻轻推搡了一下,娇声道。 见她如此,李元珩又是一勾唇: “无碍!咱们待会儿再用晚膳便是。” 一边说着,李元珩脚下未顿,此时,已兀自抱着宁雨菡来到寝房门口,一把推开了寝房的门,打横抱着宁雨菡向着里间而去。 见他如此,宁雨菡又一把拉过他的衣袖: “陛下,不要嘛!您这会儿过来,都还未曾去见明珠和曦儿呢。咱们还是去瞧瞧他们吧。这么久没见到父皇,两个小家伙该想陛下了~” 闻言,李元珩眸光一闪,面上闪过一抹慈父般的笑容: “这样啊,明珠和曦儿想朕了啊……” 见他如此,宁雨菡只觉“有戏”,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嗯,所以,陛下,咱们这便去瞧瞧明珠和曦儿吧。” 闻言,李元珩也是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嗯,是该去瞧瞧明珠和曦儿。”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心头一喜,正想说: “好啊。那咱们这便去吧。” 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叫皇帝陛下放她下来。 谁曾想,李元珩便先行一步,接着开口道: “不过,不急。待到朕“补偿”完娇娇,再去见明珠和曦儿,也不迟。” 李元珩勾唇一笑。 说话的功夫,年轻帝王便已抱着宁雨菡,径直来到榻前。 言罢,还不待宁雨菡再开口,他便直接将她整个人置于榻上。 旋即,颀长伟岸的身体便径直覆了上去…… 第354章 如此,本宫就更不能容她还存活在这世上了! 不得不说,李元珩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 昨日傍晚,才与宁雨菡就掌管宫务一事打过招呼,在征得宁雨菡的首肯之后,第二日一早,李元珩便谴人送来了宫中各项账册,并晓谕六宫,之后的日子,由宁雨菡这个简淑妃掌管宫务。 内务府、以及六宫各司,全凭简淑妃调遣。 昭阳宫 “什么?皇帝表哥竟然让宁氏掌管宫务,并令内务府与六宫各司,听凭宁氏调遣?” 乍一闻得这个消息,王贵妃恼怒得直接砸了手中正在把玩的玉石盆景,重重的一拍桌子,一脸怒不可遏: “什么时候轮得到叫那宁氏掌管宫务了? 本宫位列贵妃之位,名分犹在宁氏之上。 纵使皇帝表哥真要寻个管宫务的人,那也阖该是本宫啊! 怎么能绕开本宫,而就了那宁氏? 可恶!定是宁氏那贱人,勾得皇帝陛下做下如此决定的。 定是如此!” 越想越气,砸了那珍贵的玉石盆景,王贵妃犹不解气,又是好一通猛砸。 一时间,昭阳宫内,好一阵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崇德宫 邓贤妃也同样听闻了昭文帝刚刚晓谕六宫的消息。 此时,她的面上一片黑沉可怖,哪里还有一贯示于人前的和善温婉? “呵,陛下竟下了如此的旨意。他竟让宁氏掌管宫务,统御六宫?” 邓贤妃轻嗤一声,眸中泛着无边的冷意。 邓贤妃一贯都是个走一步,起码要看三步的主儿。 自陛下夺去谢皇后手中的宫务与凤印,变相的把谢皇后禁足于坤宁宫中,邓贤妃便注意到宫务一事了。 她深谙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总归是要有一人出头,担起这宫务之责的。 而对这宫务与宫权,邓贤妃自然是觊觎的。 在她看来,能够得到掌管宫务的权利,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对此,邓贤妃自也是趋之若鹜、求之不得。 这些日子,她正盘算着,要如何夺得这宫权呢。 谁曾想,她都还未曾展开行动,陛下竟已直接下旨,将这宫务与宫权,交到了宁氏的手中。 此举,不仅打了邓贤妃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她心中更是恼恨不已。 事实上,她原本也想着,这掌管宫务一事,陛下能托付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个人。 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王贵妃,再就是宁雨菡这个简淑妃。 她们三人,既同为一品妃位,又是后宫之中,除皇后之位,品阶最高的嫔妃。 如今,谢皇后既被禁足。 那陛下若交托宫务,自也该从她们之中选。 邓贤妃原还想与王贵妃、宁雨菡,争上一争。 在她看来,她未必没有机会。 王氏虽舔居贵妃,却是在无脑。 如此蠢货,若让她掌管宫务,这后宫,可不得要乱套? 想来,皇上也必定与她持同样想法。 是以,王氏便可直接绕过。 至于宁氏—— 她有子有宠,或是自己的最大劲敌。 但在邓贤妃看来,她出生世家,乃是世家大族精心教养出来的世家贵女,见识和能力,便远不是宁氏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可比的。 论博男人欢心和宠爱上,她邓惠仪或许不如宁氏。 然而,论起打理宫务来,宁氏这个小门小户的庶女,比之自己,则是拍马都不能及。 怎么看,她才是掌管宫务的最佳人选。 陛下应当也是如此想的。 对于宫务和宫权,邓贤妃一直是志在必得,认为乃是她自己的囊中之物。 谁知…… 这会子,昭文帝的这一旨意,无异于是在邓贤妃面上,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 邓贤妃心中恼恨异常,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好在早先,她便已遣散了殿内服侍的一众宫人,唯余心腹贴身大宫女如梅与如菊在侧。 不然,面对邓贤妃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反常”,其他人还不得惊掉下巴? 纵使如此,见主子这般模样,如梅和如菊都皆噤若寒蝉。 还是如梅实在担忧,这才壮着胆子开口劝道: “娘娘,您……切莫气坏了身子。凡事咱们从长计议便是!” 闻言,邓贤妃则是嗤的一下,冷笑出声: “嗤,倒是本宫错看了宁氏这贱人了!宁氏这贱人,远比本宫想象的还要受宠,还要得陛下欢心得多。” 邓贤妃似喟似叹的喃喃道。 说着,她忽又眼神一厉,话锋一转: “如此,本宫就更不能容她还存活在这世上了!” 乍一闻得邓贤妃的话,如梅和如菊二人俱都是一凛,彼此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暗道: 看来,娘娘这会儿,怕是下定了决心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 如梅试探着开口道。 邓贤妃闻言,则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如梅,我前些日子吩咐你遣人去寻的东西,你可寻来了?” 如梅闻言,心中又是一凛,面色陡然变得紧张。 她自然知晓,娘娘所说的,乃是何物。 别看这宫内一派繁花似锦,岁月静好,宫外却并不怎么安生。 早先,直隶那边便已爆发了天花,听说如今已经是天花横行,疫情还波及到了周边不少地区。 就连京郊,听说也有人感染了天花。 之前,一直伺候邓贤妃、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突然不见人影。 邓贤妃一打听之下,才知,此人乃是被太医院派往直隶那边救援去了。 当时,邓贤妃便留了个心眼,叫如梅出宫回邓府打听了一番,打听来的,便是这么一个情况。 于是乎,邓贤妃当即便计上心来。 只觉这场天花疫情,实在大有可用。 比如…… 早先,邓贤妃便于暗地里吩咐如梅找人去京郊,寻那感染上天花的病患所用过之衣物,偷偷送进宫中。 而这,便是这会儿,邓贤妃问如梅的,她吩咐她遣人去寻的东西。 如梅自也知自家娘娘言下之意。 闻言,她眼神一闪,却还是垂首恭声回道: “是!娘娘。幸不辱命。奴婢已然寻到。” 这东西,她也是废了那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的。 然后,捂得严严实实, 偷偷摸摸的带进了宫。 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 还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被传染上那要人命的天花。 为此,如梅这些日子以来,成日里都是战战兢兢。 她这是冒多大风险啊! 唉。 第355章 娘娘,这包袱之中,乃是何物? “既如此,你且将那东西拿出来。” 闻得如梅的话,邓贤妃当即一挥手。 说着,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如菊,挥了挥手: “去!寻夏才人过来。就说本宫新得了好茶,叫她过来品上一品。” 闻言,如梅与如菊二人当即恭声应是,双双退出殿内。 * 枫林阁 夏才人也听说了昭文帝命简淑妃掌管宫务的旨意。 毕竟,此圣旨已晓谕六宫了嘛。 不仅是夏才人,只怕此时,满宫的嫔妃、甚至是宫人们,也都知晓了。 “简淑妃可真是好命啊!” 乍一闻得此消息,夏才人禁不住叹道。 这会儿,她倒生不出如王贵妃、邓贤妃那般的恼恨之心,反倒是,满心满意俱都是羡慕嫉妒。 可是,再是嫉妒,又有何用? 随着宁雨菡的盛宠日长,夏才人也越来越清醒的认识到。 宁氏这个,和她同时入宫,她从前一直都瞧不上的小门小户的庶女,早已是今非昔比。 如今,她同宁氏,已经是云泥之别。 她夏淳儿,兢兢业业这么些日子,也不过是个无宠的小小才人;而宁雨菡,则是高高在上的一品简淑妃。 有子有宠、有地位,哪里是她可以比拟的? 自己纵使再是嫉妒,又能有什么用? 时间一长,倒是只余下羡慕、和感慨宁氏实在是命好的份儿了。 夏才人悠悠的叹了口气,似是颇有些心灰意冷的颓然。 贴身宫女蕊儿,见得她如此,不由劝道: “简淑妃娘娘命虽好,小主您的命自然也是好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主您且莫要灰心!说不得,小主您的福气和造化,都还在后头呢。” 夏才人闻言,则是一脸的不置可否,依旧难掩颓丧: “我的福气和造化还在后头?但愿如此吧。” 话虽这般说,夏才人其实心中很清楚,蕊儿这便是嘴甜的在安慰她。 她自然也希望,她自己是有大福气、大造化的。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入宫一年有余,夏才人也由最初的踌躇满志,变得越来越意志消沉。 这会儿,她都完全生不起和如日中天的简淑妃别苗头的心。 之前,她还想着同宁雨菡争宠,想着谋算宁雨菡,成为宠妃。 可,如今…… 唉。 “小主……” 见闻得自己的话,自家小主不但没有振作起来,反而越加怏怏,一副丧气模样,蕊儿张了张嘴,正想再劝。 守在门外的小内侍,却是急吼吼奔了进来: “小主,崇德宫的贤妃娘娘,遣了人来接您过去崇德宫。说是贤妃娘娘得了好茶,请您过去品茗呢。” 才一进屋,小内侍便乐呵呵的道。 在他看来,崇德宫的贤妃娘娘请他们小主过去品茗,实在是十分常见,也是件大好事。 他们娘娘无宠,位份又不高。 能够傍上如贤妃这样的高位娘娘,得其照拂,自然是好的。 于他们这些伺候小主的奴才们来说,自然也是有利的。 是以,每次崇德宫那边遣人过来接夏才人,小内侍都是乐呵呵的。 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只以为,这是件好事。 而与守门小内侍的乐呵呵不同,乍一闻得他的话,夏才人便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贤妃娘娘叫本小主过去品茗?” 旁人不知,夏才人却清楚得很,邓贤妃每每叫她过去崇德宫品茗,究竟是为何。 所谓的“品茗”,哪一次是有好事了? “是啊,小主,您赶紧的!崇德宫的宫女姐姐,还在外头等着您呢。” 小内侍连连点头,一迭声的催促道。 夏才人闻言,眸中掠过一抹厌烦。 天知道,她压根就不想过去崇德宫,更不想品这劳什子茗。 可是,她又不敢公然反抗邓贤妃,不听她的话。 只得按捺下满心的不愿,点了点头: “知道了。本小主这就去。” * 约莫一刻钟后 崇德宫 “嫔妾参见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 夏才人由小内侍领进殿中,冲着正一派优哉游哉模样,当炉烹茶的邓贤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万福,道。 邓贤妃闻言,则是轻“嗯一声,一指一旁空着的椅子: “嗯,坐吧。” 见状,夏才人自是依言在那椅子上坐下,末了,她又强笑着道: “不知贤妃娘娘这会子叫嫔妾过来,是有何吩咐?” 夏才人才不相信,邓贤妃这般急急的叫她过来崇德宫,是为了品什么茶呢。 邓贤妃哪里会有这般好心? 哪一次,她以品茗的名义,唤她前来崇德宫,不是有事叫她去做? 这一次,总也不可能例外吧? 思及此,夏才人眸中闪过一抹轻嘲。 见夏才人如此开诚布公,邓贤妃遂也不再和她废话,而是也直截了当开口道: “聪明!本宫唤你过来,的确是有事吩咐你去做。” 说着,邓贤妃便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如梅,挥了挥手。 如梅见状,当即会意,转身出殿,不过一会儿,便捧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重新折返会殿中,径直来到夏才人身旁,将手中包袱,向着夏才人手边一递。 而邓贤妃,则是一指如梅手中的包袱: “这个包袱,你且收着。想个法子,将它放入永安宫中。切记一定要放在宁氏常呆的地方。比如她起居之处、又或是永安宫正殿……夏才人,你可懂本宫的意思?” 乍一闻得邓贤妃的话,闻得这突如其来的吩咐,夏才人不由得眉头一拧: “这……贤妃娘娘,这只怕不好办啊。嫔妾与简淑妃并无交情,也无甚交集,且永安宫一向门户甚严,旁人根本不好进出永安宫。您叫嫔妾将这包袱放到永安宫中,并且,还要是简淑妃常呆的地方,这……” 真的不太好办啊! 而且…… “娘娘,这包袱之中,乃是何物?” 眼见得如梅小心翼翼的递过来这么一个小包袱,还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都看不出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夏才人眉头又是一皱,禁不住奇道。 在邓贤妃的示意下,她从如梅手中,不情不愿的接过包袱,正欲打开来,一探究竟。 却被一旁的如梅,眼疾手快的一把阻止: “夏才人,不可!” 第356章 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如梅姐姐,你这是为何?” 被如梅阻止了手上动作,夏才人眸中飞速掠过一抹不爽,却还是强自笑道。 夏才人心下有些恼火。 觉得如梅这么一个奴婢,都未曾将她这个才人小主放在眼里。 然而,碍于对方乃是邓贤妃的贴身大宫女,对此,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还得强撑笑脸,称呼对方一声姐姐。 光是想想,夏才人便觉得憋屈。 邓贤妃是何许人也,怎能瞧不出,夏才人的这点子小心思? 见状,她只是略略一勾唇: “夏才人无需不快。如梅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这包袱,的确是不方便就这般打开。至少,不能够在本宫这崇德宫内打开。” 闻得此言,夏才人一脸不解又莫名: “娘娘,您此言何意?嫔妾不大明白。” 夏淳儿一向自诩聪明,懂谋算。 然而,眼下,也被邓贤妃这番话,给弄得有些糊涂。 完全不解其意。 不能够打开? 难不成,这包袱里头,装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思及此,夏才人心头一凛,忍不住转目望向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眸光一变,眸中不由得带上几丝审视。 见她如此,邓贤妃又是略略一勾唇: “夏才人,本宫也不瞒你,这包袱之中,装的乃是那染上天花之人所穿戴过的衣物。” 邓贤妃开门见山的道。 说话的语气、神态,甚为轻松,好似是在和夏才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这会子用过膳了没有一般。 而乍一闻得邓贤妃的话,夏才人便是面色大变,一脸骇然: “什……什么?这包袱里头,装的乃是染上天花之人穿戴过的衣物? 娘娘,您弄了这腌臜物,到宫中做甚? 娘娘,您莫不是疯了?” 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啊! 怪道如梅会一把拦住,不让她把这包袱打开。 要知道,这天花,可是会传染的。 而身染天花之人穿戴过的衣物,便绝对是个传染源。 若是碰触到,搞不好会被传染到天花。 不仅是她,只怕,这屋子里头的任何一个人,都跑不了。 连带着如梅、和她主子——邓贤妃邓惠仪,也不能够幸免。 怪不得! 当然,夏才人倒是不会追问,邓贤妃是如何弄到这些腌臜物的。 夏家也乃世家,夏才人再怎么说,也是礼部右侍郎的嫡女,虽身在后宫,也自有她自己的耳报神。 对于外头的事情,夏才人自也是知晓的。 她自然也听说了,直隶那边爆发天花疫情之事,也知晓,京郊那边也有人染上了天花。 想来,若是邓贤妃有心为之,想要弄到这感染天花之人所穿戴过的衣物什么的,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是么? 而显然,事情的真相,正如夏才人所猜度的一般。 而闻得她的话,邓贤妃则又是略略一勾唇,一脸的似笑非笑: “瞧夏妹妹你说的。本宫费那么大劲儿,弄来这么个“好东西”,是为何,妹妹你岂会不知?” 闻言,夏才人面色一僵,面色却是越加不好起来: 是啊! 她又岂会不知,邓贤妃究竟意欲何为? 邓贤妃刚刚都不是已经吩咐她,要她想法子将这包袱放到永安宫中去么? 而且,还特地强调了,定要将其放到简淑妃日常起居之所。 由此,邓贤妃究竟想要干什么,自也不必多说。 她这分明就是想要谋害简淑妃,想要让简淑妃染上天花。 甚至,不止是简淑妃,还有福王、福慧公主…… 不得不说,邓贤妃此计甚毒! 最可恶的是,邓贤妃居然想拿她当这把刀,去谋害简淑妃、以及简淑妃膝下的一双儿女,而邓贤妃她自己,则是高高挂起,作壁上观,坐享其成。 思及此,夏才人不由恨得牙痒痒。 邓贤妃虽聪明,可她夏淳儿也不笨啊。 怎么甘心就这样沦为卒子,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卒子,就这样被邓贤妃驱使? “娘娘,此事实在难办。嫔妾与简淑妃素无交集,怎好接近于她?更别提是将这要命的包袱,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入她日常起居之处了。” 夏才人连连摇头,大吐口水。 话里话外,俱都是她难掩完成任务之意。 说出这些来,也是想要让邓贤妃知难而退,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谁曾想,邓贤妃闻言,则是挑眉一笑: “难度确实不小。可,夏妹妹你也是个能人,相信这点难度,总归是难不倒夏妹妹你的。总会想出办法的不是? 况且,你背后,不是还有夏氏一族么? 你们夏家,不也给了你不少助力的么? 只要妹妹你有心,这么个小包袱,自然还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入永安宫,送到宁氏日常起居之处的。夏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夏才人闻言,原本就不大好的面色,变得愈加难看,禁不住连连摆手: “娘娘,这……谋害皇妃以及皇嗣,乃是大罪。尤其是谋害皇嗣,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嫔妾……嫔妾不敢……” 这样的大罪,她和夏氏一族,可都是万万担当不起的啊! 显然,夏才人这便是拒绝,不愿充当邓贤妃的“刀”,去办这桩事。 赌上她自己,以及夏氏一族,冒此等大险,替邓贤妃办这等事,与她、与他们夏氏一族,又有什么好处呢? 实在是犯不着啊! 然而,邓贤妃又岂容夏才人拒绝? 眼见得夏才人这明显的拒绝之意,邓贤妃似笑非笑的望向夏才人,笑意却丝毫未曾达眼底,反而莫名的给人一种渗人之感: “夏才人,你这是不愿听凭本宫的吩咐,是吧? 夏妹妹,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有那要命的把柄,在本宫手上捏着呐。” 闻言,夏才人禁不住心头一凛: “贤妃娘娘,嫔妾……” 然而,不待她把话说完,邓贤妃便老大不客气的一把打断了夏才人的未尽之语。 只见邓贤妃陡然间面色一厉,哪里还见往日的温婉和善? “本宫的吩咐,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岂容你置喙?” 邓贤妃冷哼一声,冷冷开口道。 阴狠的目光,犹如正在吐着信子的毒蛇。 夏才人只觉遍体生寒,禁不住激灵灵的一抖,再也不敢有所反驳,只得认命的垂下了头,讷讷道: “是!嫔妾知道了。嫔妾……听凭娘娘吩咐。” 第357章 夏才人求见 既应下掌管宫务,宁雨菡也不会光说不练。 这不,在昭文帝晓谕六宫,命她掌管宫务的第二日,一大早,宁雨菡便召来内务府总管、及六司管事们过来永安宫,和诸人交谈了一番,又做了一番布置与安排。 末了,宁雨菡又道: “本宫要交代的,俱已交代,尔等往后便各司其职。每旬将账册汇总一次,交于本宫查看便是。本宫所说的,可还有谁不清楚的?” 闻言,内务府总管、及六司管事们,纷纷俯身行礼: “奴才(奴婢)们省得。” “奴才(奴婢)谨遵简淑妃娘娘吩咐!” “谨遵简淑妃娘娘吩咐!” …… 见众人恭声应是,宁雨菡满意一颔首,复又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如此,便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忙吧。” 闻言,一众人等自是恭声应是。 旋即,鱼贯着退出永安宫正殿,在小内侍的带领下,有序的离开了永安宫。 简淑妃娘娘有令,他们可是不敢懈怠,少不得要忙碌起来了。 一时间,偌大的正殿内,倒是陡然变得空旷又静谧。 宁雨菡随手拿起一本内务府那边呈上的账册,正欲翻看,今日当值负责守门的小安子便一路进得殿内: “娘娘,瑶华宫枫林阁夏才人在宫外求见。” 才一进殿,小安子便垂首恭声禀道。 闻言,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夏才人?她怎么来了?” 旋即,宁雨菡的唇边扬起一抹讥诮,眸带戏谑: “她不去崇德宫和邓贤妃一起品茗,来本宫的永安宫做甚?” 经得大姐宁雨薇一事,在宁雨菡这里,邓贤妃和夏才人也算是穷图匕现了。 经由此事,宁雨菡知晓了邓贤妃的真实面目,以及此人的居心叵测,对她的不怀好意。 而夏才人,则俨然是邓贤妃的狗腿子。 此二人蛇鼠一窝。 当然,对此,宁雨菡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原本正酝酿着要如何反击呢。 之前,又因着培育牛痘疫苗的事,稍微耽搁了一下。 没曾想,她还没有出招,对方倒是主动找上门来。 她可不信,这夏才人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这其中,必有猫腻。 且,必有邓贤妃的授意在其中。 而乍一闻得小安子的话,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便是不由一撇嘴: “这个夏才人,平时也不见她过来拜访娘娘、更不见她与咱们永安宫上下交好。今日怎么就突然到访了? 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搞不好,便是那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好安心呐。” 宁雨菡闻言,微一莞尔,冲着小安子摆了摆手: “不见!你叫她回去吧。” 小安子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一旁的初夏见状,则道: “娘娘既知,这夏才人此来必有所图,怎的不干脆将计就计,将她请进来,静观其变,瞧瞧她究竟有何图谋?” 谁知,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将计就计?本宫也正有此意呐。” 见初夏闻言,一脸疑惑,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娘娘,您既打算将计就计,怎的还要把这夏才人挡在门外,不召她进来? 宁雨菡自也秒懂了初夏的眼神之意,见状,又是以莞尔: “正是因着本宫打算将计就计,这会儿,才不欲见这夏才人呢。” 见初夏闻言,明显疑惑更甚,宁雨菡又是莞尔一笑,斜睨了她一眼: “你想啊,咱们对夏才人有所防备,这夏才人对咱们就没有防备么?本宫虽有心将计就计,可太容易让对方接近,直接便放了她进来,此举,必也会引起夏才人的警惕。 如此,可不利于咱们将计就计,顺藤摸瓜。” 说着,宁雨菡又是一笑,眸中有讥嘲、也有笃定: “放心吧。她既有所图。这夏才人应是还会来咱们永安宫求见的。” 宁雨菡可没打算,让夏才人这么容易,就能够接近自己。 先吊着她些,逐步卸去她的警惕心,再请君入瓮—— 这才是上策。 与此同时 小安子已经快步回返永安宫宫门口,对着在这里殷切等候着的夏才人,躬身一揖: “夏才人,娘娘说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小安子全程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多余的废话,一句都未曾说,如是表达着宁雨菡的意思。 而闻言,夏才人也并不恼,只是笑道: “成!那我改日再来永安宫拜访。” 这便带着贴身宫女蕊儿一起离开。 见状,蕊儿不由得撇了撇嘴,一脸的为自家小主不平: “小主,亏您巴巴的过来拜见简淑妃娘娘。人家都不肯见您。真是!唉,宠妃就是了不起啊。” 蕊儿倒是不知,自家小主因何要前来拜访简淑妃,只觉得,若能攀上简淑妃这个宠妃的关系,也是好事。 这会儿,却是被简淑妃拒之门外,不由有些恼羞成怒。 这才禁不住小声嘀咕,发些牢骚。 而闻言,夏才人却只是娇憨一笑: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想来,简淑妃娘娘贵人事忙,这会儿是有事抽不开身吧。咱们下次再来拜见便是。” 在夏才人看来,她这个一向和宁氏素无交集之人,突然到访,宁氏不愿意见她,实属正常。 此举,也完全在夏才人的意料之中。 事实上,若宁氏这会儿真的召了她进去,夏才人反而要心中警铃大作,认定宁氏乃是城府极深之人,要万分警惕才行了。 这会儿,倒是可以放松些。 看来,宁氏还是有些个真性情的,并不是如邓贤妃一般心机深沉之人。 嗯,这样便好。 她之后行事也能方便些。 然而,蕊儿乍一听闻自家小主的话,却是颇感意外: “什么?小主,您之后还要来永安宫?” 他们小主,不是一向和贤妃娘娘交好的么? 这是想要改投简淑妃娘娘,这个宠妃门下了? 而闻得蕊儿的话,夏才人则是轻“嗯”一声,回首望了眼巍峨的永安宫,心中泛起一抹苦笑: 被邓贤妃捏着她的把柄,她也只能任凭这恶毒的女人驱使。 那女人授意她去干那事儿,她能不再来永安宫么? 当然,这一切,夏才人没有、更没打算告诉蕊儿。 此时干系甚重,自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第358章 投诚与接纳 往后一连好几日,夏才人日日都会前来永安宫拜访。 最初的几天,宁雨菡一如既往的说她不见,叫守门内侍打发了夏才人回去。 一连几日,都是这般。 夏才人却仍是雷打不动的日日前往永安宫求见。 此举,着实引来不少人于暗地里笑话她。 都道: 夏才人这是上赶着巴结简淑妃,却巴结不上。 夏才人这巴结高位嫔妃的谄媚样儿,实在太过难看。 非贵女出生的小嫔妃们,更是难掩啧啧—— 夏才人不是一向自诩世家贵女出身,瞧不起她们这些出身低微之人么? 结果,这会儿还不是得要在出身小门小户庶女的简淑妃面前,摇尾乞怜,献媚讨好? 啧,这可真是啪啪打脸。 也不知,夏才人的脸,被她自己给打肿了没有? 哈哈。 而身为当事人的夏才人,却好似听不到、也不知晓大家伙对她的嘲笑一般,依旧每天前往永安宫中拜访。 这不,这天,才刚用早膳后不久,夏才人便欲要去永安宫拜访。 蕊儿见状,则是一脸的不赞同,抬手指了指窗外的天色: “小主,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您瞧,这天色、这外头大风呼呼刮的。这种天气,咱们还出去做甚?何况,简淑妃娘娘又不会见您。小主,您又是何必呢。” 然而,夏才人却很坚持: “我说了去永安宫。你若不想去,便就在屋子里头呆着。本小主自己去。” 说着,她便径直向着屋外而去。 若换做是平常,这等鬼天气,夏才人自也不想出门。 但,邓贤妃那边,已是等得有些不太耐烦了。 私底下派人来催了好几次。 夏才人自是不敢、也不能有所懈怠。 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蕊儿自是不知自家小主的“苦衷”。 见得夏才人径直向着屋外而去,她也是无法,只得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一路顶着大风,来到永安宫门口,夏才人照例好声好气的对守门小内侍自报乃是前来拜访简淑妃的,客客气气的请小内侍进去通传。 并暗搓搓塞了一个荷包,给这小内侍。 而这小内侍则是乐呵呵收了这个荷包,然后,道了声: “小主稍等。” 便匆匆前去禀报去了。 不过一瞬,那小内侍又颠颠儿的跑了回来,竟是冲着夏才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才人请进!娘娘说外头风大,请小主进去坐。” 闻言,夏才人不由一怔,继而便是一喜: “哦,好!好!有劳小公公领本小主,去拜见简淑妃娘娘了!” 她原以为,今天还会如前几日那般,被拒之门外呢。 夏才人都预备要想想,是不是要另寻个法子,接近永安宫,从而达成邓贤妃之令,将那包袱置于简淑妃的起居之所了。 因为,她这条路线,好似走不通。 对于自己这种伏低做小与献媚,简淑妃貌似并不感冒。 谁知…… 这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简淑妃竟是召见她了。 夏才人眸光一闪,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得逞的笑容。 暗道: 看来,她之前的算计还是不错的。 身为女子,简淑妃的心肠果然也还是肉长的。 并不是铁石心肠。 她这是架不住自己连日来的殷勤,开始有所动摇了? 啧,这可是好事啊。 如此,接下来的一切,便可按计划进行了。 心中暗忖间,夏才人已被小内侍领进了永安宫,径直领到正殿之中。 而此时,宁雨菡便正在殿中。 “嫔妾参见简淑妃娘娘!简淑妃娘娘万福!” 夏才人面上是一贯的娇憨,才一入殿,便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又带着些谄媚的笑道。 “自家姐妹,无需多礼。夏才人且过来做吧。” 见状,宁雨菡则是十分和善的一笑,说着,又一指一旁的一把椅子,笑道。 不过,她也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开门见山的道: “不知夏才人,连日来一直过来永安宫拜访,是有何事啊?” 此举,倒是一副心怀坦荡,没有城府的模样。 见她如此,夏才人心道: 啧,这宁氏不过如此。 也是个没有成算的。 别说邓贤妃了。 就是她夏淳儿,论心计、论智谋,这宁氏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也就是侥幸得了圣宠,仗着陛下宠爱,才能够有今天。 不然,宁氏只怕是死了千百次,还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呵。 心中不住冷笑,嘲讽宁氏的愚蠢。 夏才人面上却是一派娇憨,闻得宁雨菡的话,则是笑眯眯,一脸谄媚的道: “嫔妾只是觉得简淑妃娘娘实在可亲,想着与娘娘多亲相亲相。若是娘娘您有任何差遣,嫔妾也自当义不容辞。” 夏才人这番话,乃是宫中低位嫔妃投诚高位嫔妃的专用话术。 常人一听便懂。 她自认自己说得明白,纵使宁氏再笨,也不会听不明白。 果然,乍一闻得她此言,宁雨菡面上的笑意,便是肉眼可见的深了几分、也真切了几分: “哦?如此,倒是甚好。本宫还正愁在这深宫之中,没个好帮手呐。” 宁雨菡也将话说得甚为直白。 她这便是应了夏才人的投诚,愿意将她收入麾下了。 而闻得她这番话,夏才人则是明显一怔: 显然,她是未曾料到,宁雨菡竟是这般容易的,便接受了她的投诚了。 不过转而一想,夏才人又不由了然: 宁氏纵使盛宠隆重,奈何不过小门小户庶女出身,其父如今更是被直接一撸到底,成了白身,娘家无所依仗,只怕行事也是诸多不易与不便吧。 将心比心,若是换做是她,也是会想要寻一有力助力的。 而自己出身世家大族,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可给予宁氏的助力,简直不要太多。 实在是个好人选。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诚意”,也早已被宁氏看在眼中。 如此,宁氏上了自己的“套”,接受了她的投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思及此,夏才人眸中掠过一抹讥诮: 可惜啊。 宁氏还是太过想当然。 自己又岂是她能够驱使得了的人? 宁氏压根不知,她此番有意接近她,为的是完成邓贤妃之命。 而邓贤妃,则是欲要取宁氏的性命! 按捺下心思,夏才人当即一福身: “那敢情好!夏淳儿愿听凭简淑妃娘娘吩咐,唯简淑妃娘娘马首是瞻!” 第359章 自会见分晓 “夏姐姐,快快请起!” 见夏才人如此做派,宁雨菡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味,当即一把将她扶起,言笑晏晏、好声好气的道。 按宫中那不成文的规定,断没有高位嫔妃称呼低位嫔妃姐姐的。 高位嫔妃纵使要在低位嫔妃面前示好、展示善意,也至多称呼对方一声妹妹,那便是极好的了。 所以说,宁雨菡这声“夏姐姐”,着实令人瞠目。 夏才人闻言一怔,继而面上便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瞧简淑妃娘娘您说的!嫔妾可是当不起娘娘这声姐姐。” 夏才人一派谦逊,甚至,还有些惶恐的道。 话虽是这般说,实则,她此时心中却是止不住暗爽。 被简淑妃这位一品妃位、兼宠冠六宫的宠妃,唤做姐姐啊…… 不得不说,这感觉忒爽! 啊哈哈。 一时间,夏才人不由有些飘飘然。 不知不觉间,她也渐渐卸下了之前的防备与警醒。 在夏才人看来,宁雨菡这是全然接受她的投诚了啊。 嗯,一切都在照着她的计划进行。 不错! 将夏才人这副嘴上谦逊,面上却难掩得意,嘴角恨不得翘到天上的模样,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眸光一闪,心中划过一抹讥诮: 看夏才人这副样子,看来已是全然相信了,她此番就是为了拉拢她来着。 瞧她这模样,这夏才人对她的防备,应该也是下降了不少。 如此甚好。 宁雨菡倒不觉得,她唤夏才人一声“夏姐姐”,有何不妥、亦或者是吃亏、跌份儿。 且不说夏才人原本就比她大。 叫一声姐姐,她本人又不会少一块肉。 还能让对方卸下对她的防备。 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个赚到了呢。 成大事者,本就该不拘小节。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得不说,宁雨菡的这声“夏姐姐”,真是极大的满足了夏才人内心之中的虚荣感,夏才人当真十分受用,接下来,不仅歇下了对宁雨菡的防备,人也热络了许多。 在宁雨菡的有意应承下,二人之间始终气氛融洽。 这一天,她们彼此相谈甚欢。 而夏才人也自觉“投诚”成功。 自那日之后,夏才人便日日去永安宫拜访宁雨菡。 而宁雨菡也一改之前,一直闭门谢客,连永安宫的大门,都不让夏才人入的架势,屡屡欣然召见夏才人。 由此,夏才人也得到了得以进出宁雨菡起居之所的机会。 这不,这天夏才人又来拜访,宁雨菡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待到这夏才人终于告辞离开,碧桃才禁不住皱眉,抱怨道: “娘娘,这夏才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别看夏才人这几日,日日过来永安宫,百般殷勤,好似真把他们娘娘当做好姐妹一般。 谁知道,她究竟存的什么心? 指不定,肚子里头憋着什么坏水呢。 碧桃和初夏等人,一直暗中警醒着,暗暗关注着夏才人的行事与一举一动,就怕她想使什么坏。 总之,对于这日日都往他们永安宫中跑的夏才人,碧桃他们可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则是弯唇一笑: “碧桃,你且莫急!” 说话间,宁雨菡又望向窗外,遥遥望向夏才人所居的枫林阁、与邓贤妃的崇德宫的方向,一脸的似笑非笑: “想来,也差不多了。她究竟想做甚,不日,自会见分晓!” 与此同时 夏才人前脚刚踏进她的枫林阁,迎面便见留在阁内看屋子的小郭子,巴巴的迎了过来: “小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刚刚,崇德宫那边遣了位姐姐过来,说是贤妃娘娘请您过去崇德宫品茗呢。” 小郭子几步来到夏才人面前,冲着她躬身一揖,便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夏才人闻言,眉心便是一拧,面色明显一变。 不过,小郭子却俨然并未曾察觉到自家小主的异常,而是一迭声继续道: “小主,您还是赶紧去崇德宫吧。可莫要让贤妃娘娘久等了啊!” 小郭子和蕊儿都不明主子接近简淑妃的深意,只以为,主子这是投靠了简淑妃娘娘,抱住了这位宫内头一份的宠妃的大粗腿。 可,纵使如此,小主也不好拂了贤妃娘娘的面子的啊。 贤妃娘娘虽没有简淑妃娘娘得宠,却也是一品贤妃,又出身邓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虽素来和善温婉,却也并没有那么好惹的啊。 何况,之前,他们小主,也一直蒙贤妃娘娘照拂,贤妃娘娘这一向,也没少请他们小主前去崇德宫品茗。 之前,小主都是欣然前往,没理由这次却不去的啊? 如若不然,人家贤妃娘娘指不定便要以为,小主是攀上了简淑妃娘娘,是以,都不把她这个贤妃放在眼里了。 这可就不好了啊! 小主不过一从六品才人,可是得罪不起如贤妃娘娘这样的高位嫔妃的啊! 小郭子表示,他这可全是为了自家小主着想啊! 耳听得小郭子这般絮絮叨叨,夏才人面上闪过一抹厌烦与深深的怨憎: 旁人不知邓贤妃叫她过去做甚,她还能不知? 偏偏…… “知道了,本小主这就去崇德宫。” 夏才人终是一颔首,道。 天知道,她打心里多不想去崇德宫,然而,她又不得不去,不得不为邓贤妃马首是瞻。 纵使她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只能成为邓贤妃手底下的“刀”,替她剑指简淑妃。 唉。 夏才人心中,百般不甘。 然而,再是不甘,又能如何? 谁叫之前自己一朝不甚,被那该死的邓贤妃给抓住了把柄了呢? 对方一直拿那个把柄要挟她,她能如何? 除了乖乖就范,充当邓贤妃手中的“刀”和刽子手,她还能怎样? 惟愿这一次,替邓贤妃解决了简淑妃之后,对方能够念着她些好,给她些甜头,要么将那把柄还给她,要么……再将她的位份,给提一提吧。 入宫这么久,还只是个小小才人,想到这里,夏才人越加不忿。 怀着这样的心情,夏才人向着崇德宫而去,期间,还特意绕了个远路,七拐八绕的才终于来到崇德宫。 自以为,如此,便不会有人发觉。 然而,却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皆被银屏手下的人,给暗中窥了个正着。 很快,便落入到宁雨菡耳中…… 第360章 明日,她便行事! 崇德宫 邓贤妃正在当炉烹茶,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下一刻,夏才人便是步履匆匆的入得殿中。 才一进殿,她便是冲着邓贤妃躬身下拜: “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状,邓贤妃依旧专注于烹茶,好似未曾察觉夏才人的到来,也未曾听得夏才人的请安一般。 而侍立邓贤妃一侧的崇德宫大宫女如菊,则是兀自掩唇轻笑: “怎的,夏才人,您这是刚在永安宫奉承完那简淑妃,才赶过来的吧?夏才人真真是辛苦呐!” 如菊看似是在打趣说笑,然而,话里行间,却颇有嘲弄之意。 分明是在指责夏才人,只知讨好宁雨菡,而对邓贤妃这边厢有所怠慢。 更有在指责夏才人阳奉阴违,是不是不想替邓贤妃“办事”之意。 夏才人闻言,心头一凛,立时分辩道: “娘娘,您可别误会!嫔妾之所以接近宁氏,这不也是为了替贤妃娘娘您办事,为了您的大计么?” 邓贤妃闻言,依旧头也不抬,只是兀自轻“嗯”一声,随意的冲着夏才人挥了挥手,一指一旁的椅子: “坐!” “是!谢娘娘。” 夏才人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心怀忐忑的兀自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静待着邓贤妃的下文。 夏才人深知,既特特遣了人叫她过来“品茗”,这邓贤妃便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她才一堪堪坐定,邓贤妃便又再次开了口: “听说,你近日和宁氏走得极近,已是能够随意出入永安宫、以及宁氏的日常起居之所了。夏才人,你还要让本宫等多久?嗯?” 这便是在催促夏才人快些下手,莫要让她再久等了。 再等下去,邓贤妃便要耐心告罄。 而一旦耐心告罄—— 她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夏才人自也从邓贤妃这番闲闲的话语中,听出了她话里行间的深意。 闻言,她整个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面上难掩惶恐,不由得信誓旦旦的一迭声保证道: “快了!就快了!贤妃娘娘,您放心!您吩咐的事,臣妾很快就能完成。嫔妾保证!” 闻得她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邓贤妃这才抬眸瞥了夏才人一眼,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和善温婉笑容,然而,若仔细瞧,却能发现,那笑意根本未曾达眼底: “如此,本宫便等着夏才人你的好消息了。 来,喝茶!” 说着,邓贤妃又将放置在她手边的茶盏,向着夏才人面前一递。 见状,夏才人又是心头一凛,强笑着接过了邓贤妃递过来的茶盏,啜饮了一口其中的茶水: “哈哈,好茶!贤妃娘娘的手艺真真是不错。真是烹得一手好茶呐。” 邓贤妃闻言,则是一笑,拿起近前的茶盏,啜饮了一口茶水,一脸的似笑非笑: “既喜欢喝,夏才人便多喝点。待到此事有了结果,夏才人可要常来啊。” 话里话外,却也是在催促夏才人,提醒她早日行事。 夏才人闻言,不由暗自咬牙,却也并不敢反抗,只能自顾自强笑着应承: “那是!贤妃娘娘放心!嫔妾省得。” 一边说着,夏才人已经在心中盘算,要如何完成邓贤妃早先交代的事情,将那能要了人命的包袱,不知不觉的藏入宁雨菡的日常起居之所了。 邓贤妃都已经耐心告罄,在催促她赶紧办事了。 此事,实在是不能够再拖了。 索性,她已与宁氏“交好”,又取得了宁氏的信任。 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好这事儿,应是不难。 就算邓贤妃不催,夏才人原也打算这几日下手的。 既邓贤妃催得紧。 那便择日不如撞日。 明日,她便行事! 心中如此打定了主意,夏才人便又留在崇德宫与邓贤妃说笑了几句,这便告辞离开。 而眼见得夏才人出言告辞,邓贤妃却也并未曾阻拦,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己个离开。 今日,她叫夏淳儿过来崇德宫“品茗”,为的就是催促和提醒她早日行事。 既她已保证,即日便会行动,邓贤妃自也不会再拦她。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若是这夏淳儿得力,宁氏马上便会变成一个死人。 而这宫中,也再也不会有宁氏这么一个人了! 思及此,邓贤妃眸中划过一抹得意,心情很好的继续烹茶。 为了养精蓄锐,明日好办事,是夜,夏才人早早便睡下,却是一夜辗转反侧,强烈的兴奋与忐忑,弄得她根本无法入眠,几乎一整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夏才人特地挑了身层层叠叠、袖口特别宽大的广袖宫装穿上,将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藏入袖中。 对着铜镜仔细的左瞄右瞧了好一阵,只觉得完全瞧不出端倪,不会让人发觉她袖中还藏着东西,夏才人这才满意一笑,颇有些得意的径直出了枫林苑,一路向着永安宫而去。 永安宫门口 今日当值守门的,乃是小安子。 这会儿,他正领着几个小内侍,守在永安宫的宫门口。 远远的瞧见着一身宽大广袖宫装的夏才人,一路向着永安宫行来,小安子眸光一闪,想着娘娘之前的吩咐,小安子遂扬起一抹亲切又无害的笑容,笑盈盈的径直迎了上去: “参见夏才人!夏才人是来瞧咱们娘娘的么?” 几步来到夏才人近前,小安子冲着她躬身一揖,笑嘻嘻道。 话里行间、以及他面上的笑容之中,甚至带着些许明显的巴结与讨好。 而对于小安子的这幅模样,夏才人明显很是受用。 瞧吧!就连永安宫伺候的这些奴才们,也知晓,自己与简淑妃实在是有够亲近,过来主动巴结讨好于她了。 既自己已与简淑妃如此相熟,宁氏自是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不会疑心她。 如此,她今日的成算,岂不是特别大? 嗯,定是如此。 今日,她一定会一帆风顺,顺利得手! 一时间,夏才人心中原本的那些忐忑,尽数消散,转而变得信心满满,自信非常。 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入得永安宫。 想要赶紧完成邓贤妃交代给她的任务。 心中如此想着,她遂颇为骄矜的冲着小安子点了点头: “没错。本小主就是过来瞧简淑妃娘娘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领着本小主进去?” 第361章 行事,被抓 “是!是!是!夏才人,您这边请。” 小安子闻言,立时连连点头,十分狗腿的道。 说着,便殷勤的引了夏才人,迈入了永安宫内。 一路领着夏才人来到宁雨菡日常起居的东次间,却未曾见得宁雨菡的身影。 不仅是没有宁雨菡这位简淑妃的身影,此时的东次间更是空无一人。 唯余几名小宫女、小内侍,远远的守在廊下。 小安子见状,不由奇道: “娘娘呢?初夏姐姐、碧桃姐姐她们呢?人都去哪里了?” 闻言,远远守在屋外的一名小内侍当即回道: “小安子哥哥,娘娘这会儿去瞧两位小殿下去了。初夏姐姐、碧桃姐姐她们都跟着一起过去,随侍在侧了。” 小安子闻言,一脸的恍然: “哦,原是如此啊。” 说着,他又冲着一旁的夏才人笑着一拱手: “夏小主,简淑妃娘娘这是去瞧两位小殿下去了。小主您且在这边稍坐片刻。一会儿,咱们娘娘一准儿会回这东次间来。” 乍一瞧见这屋子里头空无一人,夏才人先是一怔,旋即便是心头一喜。 闻得那远远守在廊下的小内侍说,宁雨菡是去瞧膝下的一双儿女去了,身边的一众宫人也尽数跟了过去,夏才人便是更加窃喜不已。 于心中暗道: 真乃天助她也! 这会儿,听闻小安子的叫她在此稍坐,夏才人自是千肯万肯的。 如此,岂不是更便宜于她行事? 屋内既无一人,她行事起来,岂不是愈发的神不知鬼不觉? 思及此,夏才人心中愈加窃喜不已。 看来,今日她便能完成邓贤妃交代给她的任务了。 心中如此想着,夏才人颔首,轻“嗯”一声: “嗯,如此,本小主便在这里等着简淑妃娘娘回来了。” 说着,又冲着小安子挥了挥手,想要将他给打发掉: “你也不必在这儿候着了,自去忙吧。” 而小安子,也很是听话。 闻得夏才人的话,他当即想也不想,便笑着点了点头: “是!夏小主,那,奴才这便告退了!” 说着,小安子又冲着夏才人躬身一揖,这便退出了东次间。 临走时,还不忘将东次间的房门给反手关上。 夏才人见状,心中又是一喜,愈发觉得小安子这小太监,实在是很殷勤、很是“善解人意”。 此刻,他将这房门,这么反手一关,便再无人能够瞧见她究竟在这东次间中,干了些什么。 如此,岂不是更加便宜她行事了? 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这会儿,实在是她行事的大好时机啊! 心中如此想着,夏才人再不迟疑。 侧耳细听着外头,小安子的脚步声,一路由近及远,很快便消失无声。 她又凑到门缝中观察了一番。 但见并未曾有人守在门外,唯有几名宫人,远远守在廊下。 生怕就此丧失这次良机,夏才人再不迟疑,在屋内飞速环视了一眼,旋即,便直奔隔间。 这里,有一张小榻。 听闻简淑妃日常起居,时常会在这边歪一歪、靠一靠,而这床榻下,靠墙位置,便是个死角。 将东西藏在此处,应是不会被察觉。 那样的死角,就算每日打扫的宫人,也未见得看得到。 如此,邓贤妃吩咐她的事儿,夏才人也算是完成了。 心中如此盘算着,夏才人已疾步来到那小榻前。 她自袖兜中,掏出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又拿出帕子,将自己的手,包裹的严严实实,以宽大广袖掩住口鼻,屏住呼吸,又咬了咬牙,这才深呼一口气,将这小包袱打开。 但见包袱一层一层尽数打开之后,露出了里头的一件不起眼的女式旧里衣。 夏才人好似见着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咬着牙,用裹得严实的手,飞速将这被打开的包袱,往那下榻下的死角处扔去。 心中则是怕得要命,更是在心里头将邓贤妃给暗骂了千百遍: 这可是染了天花之人的衣物啊! 她接触到这个,会不会也染上天花? 啊,不要啊! 染上天花,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她不想死! 都怪邓贤妃那毒妇! 想出这么一个毒计。 非威逼着她替她行事。 不行! 她得赶紧回去。 回去之后,她就把这一身衣物全部换掉,烧了。 还要全身好好消消毒。 她可不想染上天花!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边行事,夏才人都已经在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永安宫,回去她的枫林阁了。 毕竟,事情已经办好,再留在这永安宫、呆在这东次间里,可是有感染到天花的风险呢。 傻子才会继续呆在这儿。 她可没这么傻! 不得不说,夏才人想得倒是不错。 那心中的小算盘,也噼里啪啦乱响。 然而,一切,终归是要让她失算了。 就在她将那包袱,往那小榻旁的死角扔之际,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女声: “你在干什么?” 乍一闻得这道女声,夏才人便是一怔,下意识循声回首转目望去,便迎上了宁雨菡那似笑非笑、满含讥诮的目光。 再一瞧,不知何时,宁雨菡竟是已然来到了东次间。 更是正悄无声息的立在隔间的门口,就这样瞅着她。 而她身旁,则是围着好大一圈人。 有宫人、也有大内侍卫。 此时,人人目光如炬,俱都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见此情状,夏才人瞳孔猛的一缩,心头一凛。 暗道一声: 糟糕! 她这是被撞了个正着? “我……嫔妾没有做甚啊。嫔妾……嫔妾就是……就是……” 夏才人微垂着眼睑,眼珠子乱转,想要找借口开脱。 然而,她才刚刚开口,就被宁雨菡给一把打断了话头: “夏才人,你该不会要说,你的首饰掉到榻下了,你是去榻下捡首饰的吧?” 宁雨菡一脸似笑非笑的道。 闻言,夏才人则是骤然神色一僵: 还真别说! 她还正打算这般说的。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借口。 宁氏怎的会猜到,她会这般说? 最重要的是,经由宁氏这般一开口,她倒是不好再这么说,拿这个当借口了啊。 夏才人眼珠子又是一转,脑海中飞速寻找其他借口。 然而,压根就不待她再找借口,侍立在宁雨菡身侧的碧桃,便是先行一步,嗤笑一声,开口道: “夏才人也不必再找借口了!没用的!你刚刚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可都是被我们瞧得真真的。” 第362章 疯狂 “我……本小主不知,你这贱婢是在说些什么。” 乍一闻得碧桃的话,夏才人登时面色一白,眸中掠过一抹不安与心虚,怒瞪向碧桃,兀自强撑着疾言厉色道。 而眼见得夏才人这般模样,一直立在门口,神色淡淡的宁雨菡,则是一挑眉,眸中的讥诮之色,却是愈浓: “哦?夏才人,事到如今,你还打算死撑啊?” 都被抓了现行了,她还这般嘴硬! “我……” 听闻宁雨菡的话,迎上她眸中的讥诮,夏才人瞳孔猛的一缩,正欲再出言强辩。 然而,宁雨菡却压根懒得再和她废话,而是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去!帮夏才人把她刚刚偷偷摸摸藏到那榻下的东西,给找出来。” 见状,跟在宁雨菡身后的众宫人,当即恭声应是。 更是有几名机灵的小内侍,第一时间冲向那小榻。 夏才人见状,下意识想要拦,却压根拦不住。 很快,几名小内侍便从榻下搜出了夏才人刚刚正在藏的东西。 夏才人见状,陡然间面色惨白,身子抑制不住发抖,腿肚子都在打颤,险些直接跌坐于地。 完了! 她被抓了现行。 还被逮着了正着。 那要命的东西,也被人给搜到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人赃并获,本宫倒要瞧瞧,你还能如何狡辩。” 斜睨了一眼一脸惊骇惶恐的夏才人,宁雨菡淡淡开口道。 “娘娘,是一个包袱,里头放着一件女士旧里衣。” 碧桃也几步来到了榻前,查看了一番小内侍们找出来的东西,碧桃如是禀报道。 说着,又不由皱眉,转目望向此时,面上惨白,正不住的抖着身子的夏才人: “夏才人,你鬼鬼祟祟、费这么大劲儿将这女士旧里衣放置在娘娘榻下,意欲何为?” 碧桃只觉,这事情绝不简单。 能让夏才人费尽心机,只为了藏这么一件旧里衣到他们娘娘榻下,这其中必有缘故。 且,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在场众人此时也都与碧桃持同样想法。 其中一个,前些日子,才出过一趟宫的小内侍,忽的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禁不住惊呼出声: “这来历不明的衣裳……该不会是京郊那边,染上天花之人的衣物吧?” 要知道,这可是件女式里衣啊。 且,一看就是被人穿过,还是常穿的。 以大胤的风气,哪个女子会将自己的贴身衣物给旁人? 还被旁人拿走? 这若是落入哪个男子之手,该如何是好? 这女子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除非…… 这女子已经不在了。 那她又是如何不在的? 听说,之前京郊那边,有人感染了天花,因此,还死了不少人。 难道…… 不得不说,这小内侍真的是很会联想。 并且,于无意中,直接直击真相了。 乍一闻得这小内侍的惊呼,众人皆是一怔。 而原本面色惨白,不住瑟瑟发抖的夏才人,闻言,面色又是一变,眼中飞速掠过一抹绝望,旋即,便尽数被疯狂所取代。 夏才人迅速自发间拔下一枚金钗,将金钗那锋利的、泛着森森寒光的钗尖朝外,反手握于右手间,与此同时,她陡然爆起,直直向着宁雨菡扑去。 “娘娘小心!” 见此情状,在场众人皆是大骇。 一众宫人更是失声惊呼。 一直侍立在宁雨菡身侧的初夏见状,更是想也未想,便冲了上去,下意识挡在了宁雨菡的身前,将自己娘娘牢牢护在了身后。 碧桃更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从后头牢牢抱住了欲要行凶的夏才人。 见状,夏才人恨得牙痒痒,拿着手中金钗,便照着碧桃的后背刺了一下,碧桃的后背登时血流如注。 “碧桃——” 状况突生,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间,待到其他人回过神来,俨然已是这般情形。 被初夏护在身后的宁雨菡,瞧见这一切,不由得疾呼道。 闻得她这声疾呼,仿若杀红了眼一般的夏才人,当即一手擒住受伤的碧桃,将锋利的钗尖抵在了碧桃的喉间,歇斯底里的冲着宁雨菡大喊道: “让开!都给我让开!不然,我现在就捅死了她!” 刚刚,那小内侍无意间道出的真相,乃是压倒夏才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乍一闻得那小内侍的话,夏才人心中原本崩着的那根弦,直接就断了。 此时的夏才人已失去了理智,满脑子想的都是逃离。 赶紧逃离! 却压根不去想,她要如何,才能逃离这偌大的皇宫。 逃离她面临的罪责。 不过,众人倒是想岔了。 夏才人刚才扑向宁雨菡,倒并不似他人想象的那般,狗急跳墙,想要伤害宁雨菡,而是欲要挟持宁雨菡,以她为人质,逃出生天。 然而,这一切,却被初夏、碧桃二人给破坏了。 恼羞成怒之下,夏才人才会怒而用手中金钗捅了碧桃一下。 而这会儿,以碧桃相要挟,不过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夏才人心里头,其实也并不抱什么希望。 这碧桃,不过就是一个宫女、一名奴婢。 夏淳儿自认,自己是绝不会去管一个区区奴婢的生死,更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奴婢,放过欲要害她之人的。 呵,怎么可能? 以己度人,她觉得宁雨菡应该也一样。 思及此,夏才人不由暗自咬牙,拿着金钗的手,禁不住抖了抖,一个没有控制好力道,锋利的钗尖便是刺入了碧桃喉间的皮肤,划出一道血痕。 索性,只是划了一下,并不是太深,于碧桃的性命无碍。 然而,这一切,看在宁雨菡的眼中,却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 夏才人是在拿碧桃的性命,在威胁她,放她离开。 “不要伤害碧桃!我放你离开!” 宁雨菡厉声喝道。 “娘娘——” 被挟持中的碧桃闻言,吃力的转目望向不远处的自家娘娘,眸中有明显的震惊与感动。 而夏才人的眸子,也闪过一抹意外、与不可置信: 继而,她便是狂喜: “简淑妃竟是要护着这个贱婢? 呵呵,可真是主仆情深啊! 成啊!想要保住这贱婢的命,你就给本小主赶紧让开!叫所有人都让开!不得拦住我的道儿!快!” 第363章 娘娘救我!贤妃娘娘救我! 见此情状,宁雨菡当即冲着众人一挥手: “尔等且让开,让她走!” 眼瞅着这夏才人已陷入癫狂,宁雨菡不欲与她再多话。 和这么个人说话,万一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情况只会更糟。 若是这夏才人,再伤到碧桃,可就不好了。 如今,碧桃被夏淳儿所挟持,宁雨菡不得不投鼠忌器。 再则—— 说句不好听的,这夏淳儿,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且不说,这偌大的皇宫,这么多侍卫、宫人,她要如何逃脱。 就算她侥天之幸,逃离了皇宫…… 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又能逃到何时?逃到哪里去? 就算她能逃,那她的家族和家人呢? 瞧夏才人这副样儿,那小内侍说的,八成就是真相了。 她鬼鬼祟祟放到榻下的东西——那件女式旧里衣,应就是染上天花去世之人生前所穿。 那么,夏淳儿这般做的动机,也就不言而喻了。 把染上天花身亡之人穿过的衣物,悄悄放置在宁雨菡日常起居之处,不是想要谋害她,又是什么? 不止是她,还有明珠和曦儿。 两个孩子一直被她亲自抚养。 宁雨菡更是日日都会见孩子,陪伴两个小家伙。 一旦她身染天花,两个小家伙必定也会被传染。 到时…… 呵,真真是其心可诛! 宁雨菡目光冰冷,心中不由泛着冷笑: 如此谋害皇妃、谋害皇嗣的大罪,夏淳儿以为她能逃得掉? 她和她的家族,统统都别想逃! 夏才人不笨,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然而,此时陷入癫狂的她,又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 她如同一只即将被宰杀的困兽一般,只想要逃离这里,逃出生天。 至于最后,她到底逃不逃得掉。 她却并不想。 又或者,她此时下意识便不敢去想。 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逃离! 赶紧逃! 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里。 随着宁雨菡这么一开口,原本围在她身后,将这东次间里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众宫人和众侍卫,彼此迅速对视了一眼,旋即恭声应是,齐齐散开,退了出去。 简淑妃娘娘有令,他们岂敢不从。 不过,夏才人他们还是要抓拿的。 罪证确凿,他们岂能姑息? 不仅要抓,而且,还要活捉。 然后,再禀明陛下,治这夏才人的罪。 夏才人不知这帮人如何做想,事实上,她也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想法。 眼见得这些人,连带着宁雨菡本人都尽皆退散,给她让开了道儿,夏才人二话不说,便挟持着碧桃,一起大步向着屋外而去。 “让开!都给本小主让开!” 因着东次间这边动静太大,不少永安宫中服侍的宫人,闻讯而来。 此时,都围在东次间外。 才一出东次间的门,乍一瞧见这些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宫人,夏才人又再次喝道。 见状,宁雨菡又挥了挥手: “大家都散开!让她走!” 她一路不远不近的跟在夏才人的身后,而一众宫人与侍卫,则是呼啦啦的围在了她的身边,以一种众星拱月之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她拱卫在中间。 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更怕夏才人会狗急跳墙,再次扑向宁雨菡。 这位,可是有子有宠的简淑妃娘娘啊! 若是简淑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也都统统不用活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原本听得动静,来到东次间门口探头探脑的一众宫人,立时纷纷散开,依言给夏才人让出了一条道儿。 见状,夏才人便又挟持着碧桃,一路向着永安宫门口而去。 眼瞅着永安宫门就在前方,夏才人面上明显一松。 许是挟持着碧桃、一直将金钗钗尖抵在她喉间的姿势,令得她感到手僵;又许是此时已来到永安宫宫门口,眼瞅着她便可逃离,夏才人心中有所松懈;又或者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她不好继续拽着碧桃,迈出永安宫大门口那高高的门槛。 总之,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夏才人挟持着碧桃的动作,明显有所松懈,那抵在碧桃喉间的钗尖,亦有片刻的放松。 一直默默立在一旁,伺机而动的一名侍卫,抓住了这个间隙,忽的冲了过去,将碧桃一拽、一扯,就将她给一把扯开,脱离了夏才人的掌控。 眼见得手中人质脱手,夏才人心下大骇,当即慌不择路的向着永安宫外逃去。 不得不说,人在面临极度危险时,总能爆发出无限潜能。 夏才人此刻,便是如此。 那侍卫一举解救了碧桃,正待继续,一举擒拿下夏才人,谁知,对方却好似一只兔子一般,霎时间窜出去老远。 见状,他当即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其余一干侍卫,此时,也已回过神来,纷纷追了上去。 夏才人到底是弱质女流,又一贯养尊处优,才奔出永安宫没多远,便只觉体力不支。 眼瞅着,自己就要被追上,夏才人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她突然瞧见,前头的甬道上,有一步辇,正缓缓向着这边厢驶来,而那步辇之上,端坐着的那道身影异常熟悉,赫然就是邓贤妃邓惠仪。 见状,夏才人的眼眸陡然一亮,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拼尽全力的朝着邓贤妃所乘步辇那边狂奔,口中更是一迭声的大喊着: “娘娘救我!贤妃娘娘救我!” 贤妃娘娘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莫不是特地过来救她的? 想来也是! 自己可是替贤妃娘娘办事的。 如是自己被抓住,她夏淳儿和夏家,固然落不到好。 可是,身为幕后之人的邓贤妃、以及邓氏一族,不也同样落不到好么? 她们上的可是同一条船。 不想让她供出她邓惠仪——邓贤妃,就必须救她! 必须! 思及此,夏才人如蒙大赦,只觉寻到了救星,铆足了劲儿,气喘吁吁的奔到了邓贤妃所乘坐步辇近前的位置。 眼见得胜利在望,自己终于有救,夏才人面上一喜,一边脚下未顿的向着邓贤妃飞奔,一边一个劲儿冲着高坐于步辇上的邓贤妃挥手: “娘娘,救我!贤妃娘娘快救救我!救……啊——” 第364章 毙命 夏才人一迭声的嚷嚷着,一边向着邓贤妃这边猛冲。 然而,她的一番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如梅便高喝一声: “大胆!竟敢行刺贤妃娘娘!” “来人啊,保护贤妃娘娘——” 言罢,不待夏才人有所反应,如梅便径直冲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夏才人一直死死紧握在手中的金钗,反手将那金钗狠狠的扎入她的胸口,深深的刺入夏才人的心口位置。 “啊——” 夏才人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捂着咕咕冒着血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望向面前的如梅,旋即,视线上移,望向此时,那近在咫尺,正一派娴静模样,高坐于步辇之上的邓贤妃: “你……” 夏才人颤抖着手指,直指向邓贤妃,但见对方高高在上,好似在瞧一只可笑又愚蠢的蝼蚁一般,居高临下的淡淡垂眸望向自己,唇角自始至终带着温婉得体,此时,在夏才人看来,却是虚伪、且讽刺至极的浑浊笑容。 夏才人紧紧捂住血流如注的胸口,眼神逐渐变得黯淡,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我……为了在这后宫立足,为了活下来,我付出了一切,甚至……是我的灵魂。却还是……” 夏才人上下嘴唇不断翕合,明显还想要再继续说些什么。 然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梅刚刚那一刺,不仅直中心口,还扎得极深。 夏才人的一番话,还未曾来得及说完,便是轰然倒地,犹自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直紧追不舍的众侍卫们,也在此时赶到,瞧见的,便是眼前这般场景。 见状,侍卫当即上得前去,看了看夏才人的伤势,又探了探她的脉搏与鼻息,旋即摇了摇头: “夏才人断气了!” 闻言,如梅面色不改,一副忠心护主,心有余悸的模样。 心中,则是不由得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而高坐于步辇之上的邓贤妃,亦是眸光一闪。 心道: 死了好啊! 夏淳儿死了,也便死无罪证了。 死人是不会多话的! 心中兀自冷哼一声,邓贤妃面上则是摆出一副被吓得够呛、又一脸无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不住轻拍着胸口: “天爷啊!这是怎的了?夏才人这是做甚?真真是吓煞个人!” 说话间,邓贤妃又是一叹,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夏才人,她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么?就不能好好说么?非要冲出来……唉,年纪轻轻的,竟是就这么去了。真真是可怜啊!” 说着,邓贤妃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脸不忍: “如梅乃是一心护主,才会……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本宫这心里头,也不好受啊!” 见她这副模样,围观的一众不明就里的宫人与侍卫们,见状,俱都暗自摇头,皆在心中感叹贤妃娘娘就是心善。 夏才人都要刺杀她、对她不利了,她竟完全不计前嫌。 还在这儿,因夏才人的死,而伤怀。 唉,贤妃娘娘果然心善如菩萨! 就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宫人与侍卫们,暗自感叹邓贤妃心善之际,宁雨菡已在一众宫人与侍卫的簇拥下,向着这边厢快步而来。 见得贤妃如此做派,她不由得一挑眉: “贤妃,你怎的会来此?这可真是好巧啊!” 闻言,贤妃的眸中飞速掠过一抹不喜。 显然,被宁雨菡并无恭敬之意的直呼贤妃,邓贤妃心中十分不爽。 最叫她郁闷的是,宁雨菡如此唤她,并没有错。 二人同为四妃之一,位份一致。 偏偏,贵淑德贤,按例,她的这个贤妃,乃是排在宁雨菡这个淑妃之后的。 更何况,宁雨菡还有“简”这个封号。 便是愈加稳稳的压了邓贤妃一头。 宁雨菡就这般直呼她为贤妃,显然合理至极。 思及此,邓贤妃便好气。 然而,纵使心中再气、再是郁闷,她也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而闻得宁雨菡这番话,听得她可以加重语气的那句“好巧”,迎上宁雨菡似笑非笑,好似已然窥清真相的眼神,邓贤妃眸光一闪,面上却是笑道: “是啊,可不就是有够巧么?本宫在崇德宫闲来无事,底下的这些猴儿们,便撺掇着我出来转转。谁曾想,竟在此与这一路狂奔而来的夏才人,撞了个正着。然后,就……唉。” 话说到这里,邓贤妃还故作伤怀的叹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她那并未有泪痕的眼角,一副十分不忍,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一旁的众宫人见状,又禁不住于心中暗道: 贤妃娘娘真真是心肠极软啊! 眼见得邓贤妃这般做派,宁雨菡又是一挑眉,眸中染上一抹讥嘲。 垂眸瞄了眼,兀自倒在血泊之中,此时已然身死的夏才人,宁雨菡的眸中一派晦暗不明: “本宫刚刚分明听得这夏才人,一口一声的囔着贤妃娘娘救救我,怎的就将她给捅死了呢?” 邓贤妃被宁雨菡这突如其来的话,给问得一噎。 一旁的如梅的面色,也是一变,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心虚,却还是强笑着开口道: “奴婢瞧着夏才人拿着金钗,将那锋利的钗尖朝外,直直向着贤妃娘娘身前扑来,唯恐她会对娘娘不利,才会…… 简淑妃娘娘恕罪!奴婢一心只想护着娘娘,夏才人当时所言,奴婢倒是没细听! 不过,瞧夏才人那一副俨然已经疯魔了个样儿,也着实……她的话,也完全不可听、不可信不是?” 闻得如梅的话,宁雨菡斜睨了她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倒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依本宫看,如梅你不仅口齿伶俐,身手也是极好呐!能够在疯魔了的夏才人的手中,一把夺过这金钗,又一扎便能深深扎入她的心口,叫夏才人当场毙命。 如梅,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手呢。” 闻言,如梅心头一凛,垂下头,继续强笑着道: “简淑妃娘娘谬赞了!奴婢当时,不过是护主心切,没想到许多。不过就是情急之下,凑巧而已。” 嘴上这般说着,垂下头的瞬间,如梅眸中,却是掠过一抹心虚…… 第365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哦?那可真是好巧!今日个的巧,倒是都让贤妃你们主仆都给撞上了呢。如梅,你说,是也不是?嗯?” 闻得如梅的话,宁雨菡微一莞尔,依旧一脸似笑非笑的睨向如梅。 “是……是啊!简淑妃娘娘说的是!” 如梅闻言,继续强笑着道,却是状似恭谦的将头垂得更低。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身为奴婢的她,不敢直视宁雨菡这位宠妃。 不过,宫规便是如此。 做奴婢、做奴才的,是不能直视娘娘、小主们的。 此乃不敬! 然而,事实上—— 迎上宁雨菡这似笑非笑的目光,如梅心头莫名的发怵,不过一眼,便只想要躲闪、避开,完全不敢与宁雨菡投注过来的目光对视。 她总觉得,面前这位简淑妃,好似已经看透了一切。 知晓了他们娘娘的计划,也知晓,他们娘娘这会儿,就是在杀人灭口,由她出手灭了这夏才人的口。 不同于如梅的心虚,同样被宁雨菡似笑非笑的睨着的邓贤妃,却是面色丝毫不改,又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巧不巧的,此事多说无益。如今,事情都俨然已经如此,夏才人她……唉。” 这便就是在说—— 宁雨菡,你能奈我何? 就算你疑心我,你有证据么? 如今唯一知晓真相的夏氏,都已然被她给灭口了。 邓贤妃才不信,宁雨菡能够拿得出什么证据呢。 哼。 宁雨菡自也听出了邓贤妃的话中之意。 闻言,她点了点头,一派赞同邓贤妃的模样,面上却依旧似笑非笑,眸中一片深邃清明: “是啊!真是没想到,夏才人竟就这般殁了。” 被自己为之卖命效力之人,就这么给灭了口,说起来,这夏才人也是憋屈。 而面前这邓贤妃—— 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阴毒、还要心机深沉。 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灭了夏才人的口。 还一派悲悯惋惜模样,堵住了悠悠众口。 让众人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婢女护主心切的无心之失。 还让不明真相的众人,都只道她和善仁慈。 呵,和善仁慈? 要人命、如毒蛇一般的“和善仁慈”么? 失去了夏才人这一有力人证,着实可惜。 不过,宁雨菡却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起码,邓贤妃是彻底的穷图匕现,在她面前彻底的撕下了伪善面具。 而她,和邓贤妃这个阴毒歹人,至此,将不死不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管怎么说,这事闹的啊……兹事体大!简淑妃,咱们还是赶紧将夏才人身陨之事,禀报给陛下知晓吧。” 邓贤妃眸光微闪,又道。 话到这里,邓贤妃倏的话头一顿,转目望向金銮殿方向: “不过,这个点儿,陛下应是还在上朝呢。咱们倒是不便过去打扰。想来,陛下必是有正事要忙的!” 提起这个“正事”,邓贤妃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精芒,很快便又重新恢复成为一贯的温婉和善模样。 然而,纵是如此,她眸中的那名一闪而过的精芒,却还是被宁雨菡给捕捉了个正着。 宁雨菡见状,眸光微闪。 暗道: 这邓贤妃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适才,她提起上朝,提起正事,又朝着金銮殿方向瞄。 这邓贤妃,莫不是要在前朝搞什么事情? 事实上,宁雨菡所料不错。 邓贤妃、以及她身后的邓氏一族,确实是打算搞事情。 当然,打算搞事情的,可远不止邓贤妃和邓家。 王贵妃、以及她身后的王家,也同样蠢蠢欲动。 就在宁雨菡和邓贤妃,彼此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暗自彼此打着机锋之际,此时的金銮殿上,也并不安宁。 金銮殿中 “众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了——” 此时,昭文帝已上朝有一段时间,眼见得众朝臣们都渐渐沉寂下来,没有再欲欲跃试,上前启奏,一直立于龙椅旁的方进忠,遂高声唱道。 往日这个时候,在场的一众朝臣,基本都不会再出列。 然后,便可以顺势退朝。 方进忠原以为,今日也会是这般。 谁曾想,他的话音才刚落,便有一名大臣出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见状,则是一挑眉,随意一抬手: “爱卿但且奏来。” 见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摆足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那大臣又是躬身一揖,道: “听闻皇后娘娘身体抱恙,不能够处理宫务。陛下下旨令简淑妃掌管宫务,臣以为,此事不妥!” 这名大臣此言一出,便有另一名大臣,也径直出列,同样冲着高坐于龙椅子上的李元珩一揖: “臣也认为,陛下此举不妥!” 闻言,还不待李元珩有所反应,一名礼部官员便也跳出来: “陛下,臣也认为此举有欠妥帖。除皇后娘娘之外,后宫之中,不仅有简淑妃娘娘,还有贵妃、贤妃,两位娘娘。 贵妃与贤妃两位娘娘,与简淑妃同为一品皇妃,皇后娘娘抱恙,不能够打理宫务,陛下何以将宫中事务独交于简淑妃一人掌管?如此,实在有失偏颇啊!” 这名礼部官员此言一出,立时又有一名御史台御史闪身出列,躬身一揖: “陛下,梁大人说的是啊! 王贵妃与邓贤妃皆为潜邸出身,久伺宫闱,侍奉陛下的老人,论资历,简淑妃断不能比;论贤名—— 王贵妃乃王丞相之女,元德皇后的亲侄女,幼承庭训,贤良恭淑;邓贤妃也是素有贤名,最是贤德。陛下独将宫务交于简淑妃,此事实在是不妥啊! 大大的不妥!” 这名御史此言一出,不少大臣便是纷纷出列: “臣请陛下将宫务托于王贵妃!” “不!应该交于素有贤名的邓贤妃,才更合适!”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时间,偌大的金銮殿,竟是热闹非常,一声声“附议”,在金銮殿上空回荡。 这些人之中,有请昭文帝将宫务交于王贵妃的、也有请求将宫务交于邓贤妃的。 各有支持者,附和声也甚众。 倒是无有一人,支持宁雨菡这位简淑妃,赞成昭文帝将宫务交于宁雨菡掌管。 第366章 金銮殿上发难 事实上,自李元珩下旨,并晓谕六宫,将从谢皇后手中剥夺的宫务,交于宁雨菡掌管,王贵妃、邓贤妃,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王家与邓家,就很是不满。 而今日,便是王贵妃、邓贤妃、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的反击之日。 他们又怎能坐视让宁雨菡掌管宫务,手握宫权? 这个简淑妃,如今,都已经是有子、又有宠了,地位上,更是和王贵妃、邓贤妃平起平坐,同为一品妃位。 若再让她掌管宫务,还得了? 何况,对于宫务和宫权,王贵妃、邓贤妃,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也都眼馋得很。 这块肥肉,怎能被简淑妃所独占? 他们早就预备好了,要发难了。 今天,他们就势必要让陛下收回成命。 绝不能让简淑妃宁氏一人独掌宫权! 正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与想法,才有了此刻金銮殿上,群臣的这般表现。 李元珩一直冷眼瞧着一众大臣,在那里闹腾。 眼见得殿内,不停有大臣出列,呼啦啦跪了一地,皆都是在囔着“臣附议”、“请陛下将宫务交于王贵妃(邓贤妃)”之类的话语,李元珩唇角掠过一抹讥诮。 直到眼见得这些大臣都闹腾得差不多了,俱都躬身静待着他这个皇帝陛下的圣裁,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才轻嗤一声,淡淡开口: “尔等今日,倒难得都是有志一同,统一口径啊!” 闻言,原本叫嚣着的一众大臣,俱都是心头一凛: 他们怎么觉得,陛下说出的这番话,格外的别有深意。 好似……是在内涵些什么啊。 这…… 偌大的金銮殿,陡然一静。 有大臣飞速对视一眼,还是最先开口提出异议的礼部官员,再次出列,又再冲着高坐于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躬身一揖: “陛下,臣以为,若是陛下执意非要简淑妃娘娘掌管宫务,也不该独叫简淑妃娘娘一人掌管。王贵妃娘娘、邓贤妃娘娘,与简淑妃娘娘同为一品妃位,怎能独叫简淑妃娘娘独掌宫权?” 此人甫一开口,那名御史台的御史,便紧接着开口道: “陛下,梁大人说的极是!若陛下真执意叫简淑妃掌管宫务,臣以为,还是叫王贵妃、邓贤妃、以及简淑妃——三位娘娘,一起掌管处理宫务,更为妥当。” 伴随着这御史此言一出,一众大臣当即纷纷附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这便是眼见得,昭文帝不会放弃让简淑妃掌管宫务的想法,是以,这些人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开始游说起李元珩,让王贵妃、邓贤妃和宁雨菡一起掌管宫务。 事实上,王贵妃、邓贤妃、以及她们各自背后的家族,早就已经于暗地里想好、也已经商量好了。 在他们的计划里,若是能够一举替王贵妃、亦或者是邓贤妃夺得这掌管宫务之权,自是最好。 若是不能。 那便谋个与简淑妃一起,三位一品妃位上的皇妃共掌宫务,却也不错。 总之,怎么着,也不能够让宁氏独掌宫务。 宫务和宫权,这么一大块肥肉,怎么能够让宁雨菡一个人给独占了? 王青鸾、邓惠仪,以及她们身后的王家、邓家,怎么说也誓要分上一杯羹。 冷眼瞧着齐齐囔着“臣附议”的一众臣子,李元珩略略一挑眉: “哦?你们是对朕的旨意,有异议?” 乍一闻言,一众囔着“臣附议”的大臣们,俱都是心头一凛: “臣不敢!” “陛下,臣这都是为了陛下,斗胆直谏啊!” “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臣等也都是为了后宫和睦、为了陛下好。望陛下明鉴啊!” …… 一众受王氏、邓氏一族驱使,跳出来喊话的大臣们,虽心头打鼓,却还是一派慷慨陈词模样,一迭声道。 他们觉得,他们有理有据,理由充分,纵使是圣上,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他们就是为了陛下、就是为了后宫和睦,哪里有错? 并且,他们也说得都没有错啊。 简淑妃与王贵妃、邓贤妃,同为一品妃位,凭什么能够独掌宫务? 陛下如此,实在太过偏宠偏心,实在是令人寒心。 如此,完全不能服众。 就算不交宫务交于资历更长、出身世家的王贵妃、亦或者是邓贤妃掌管,起码也应由三妃一起同掌宫务。 哪里由得简淑妃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庶女出身,入宫才不过一年有余的宫妃独掌? 凭什么? 就凭她够狐媚、能够勾得住陛下,更得陛下的宠爱么? 而李元珩,则是被这帮子道貌岸然的大臣们给气笑了: “忠言逆耳?为了后宫和睦?为了朕好?呵,亏你们说得出口!” 年轻帝王居高临下的扫视了这些满口冠冕堂皇理由的众大臣一眼,冷笑道。 闻得年轻帝王这声冷笑,众大臣心中不由打突,感受到其他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那习惯跳出来打头阵的礼部官员,强撑着又再次出列,再次向着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躬身一揖: “陛……陛下,臣等……臣等真的全都是为了陛下着想,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陛下……” 然而,此时,李元珩早已耐心告罄,根本懒得再听这厮废话。 不待这礼部官员将话说完,李元珩便径直打断。 只见他猛的一拍龙椅前方的御案: “够了!尔等口口声声,不就是在说,以简淑妃今日的身份,还不够格独掌宫务么?” 李元珩沉着脸,沉声开口道。 闻言,偌大的金銮殿中,无论是那些一直囔着叫昭文帝收回令简淑妃独掌宫务,定要让王贵妃、邓贤妃也对宫务噶上一脚的众大臣;还是那些自始至终三缄其口,眼观鼻、鼻观心,高高挂起,并未掺和这件事,也未曾就此事发表任何观点的一干大臣们,俱都是激灵灵一抖。 看这架势,瞧这语气、这神情,他们知晓,陛下这是发怒了! 然而,偏偏就有那不怕死,敢去撸虎须……哦,不,是龙须的。 那一直紧跟着那礼部官员跳出来的御史,此时,忽然出列,摆出一派刚正不阿,忠心直谏的模样,冲着龙椅上的李元珩一揖: “陛下,臣等正是此意!简淑妃娘娘虽有盛宠,却不过身居一品妃位,与王贵妃、邓贤妃两位娘娘一般无二。 如此,简淑妃娘娘实在不适合独掌宫务。” 第367章 什……什么?晋位?! 对于这御史的所谓“直谏”,李元珩很是不满。 闻言,年轻帝王不由冷笑: “尔等口口声声说,简淑妃和王贵妃、邓贤妃同为一品妃位,是以,便不适合独掌宫务,听你们这意思,是不是简淑妃晋了位份,地位远在王氏与邓氏之上,便可毋庸置疑,独掌宫务了?嗯?” 什……什么? 晋位?!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怔愣在当场。 尤其是是那些“直谏”昭文帝,不可让简淑妃独掌宫务,至少也应该让同为一品妃位的王贵妃、邓贤妃和简淑妃一起共同掌管宫务的众大臣,他们一时间,也不再囔囔着什么“陛下明鉴”、“臣等附议”了。 而是俱都是瞠目结舌的望向年轻帝王。 一副万万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这般说的模样。 偌大的金銮殿,就这样诡异的集体一默。 居高临下的垂眸扫视了一眼殿内众人,李元珩这才又再次开口: “朕欲晋简淑妃宁氏为皇贵妃。皇后身体抱恙,不能处理宫务,便由皇贵妃来代劳吧。” 年轻帝王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又似平地一声雷。 闻言,原本俱都有些瞠目结舌、怔愣在当场的众大臣,这才反应过来。 而这其中,之前那些嚷着叫昭文帝分权给王贵妃、亦或者是邓贤妃,不可以任凭简淑妃一人独掌宫务的一干大臣,则是反应最大的—— “陛下,不可啊!” “陛下,简淑妃无甚功绩,入宫侍君也不过一两年,何以能为皇贵妃?”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简淑妃论功、论德行、论资历,都堪被晋为皇贵妃。 陛下如此,叫久伺宫闱的那些后宫老人们、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如何作想?” …… 一众臣公七嘴八舌的道。 就连原本并没有参与,向陛下谏言的那些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的大臣们,这会儿,也都纷纷出言反对。 俱都是在请求昭文帝收回成命,认为宁雨菡不堪为皇贵妃。 对于宁雨菡的这次晋位,那是一千一万的不认可。 怎么能够认可? 宁氏这个寒门小户、无甚家世背景的庶女,入宫不过一年有余,还不足两年,便由一个区区正八品选侍,一路高升,成为一品淑妃,并被陛下赐了个封号—— 简。 简在帝心的简。 这是晋升了多少级啊! 从正八品选侍,到一品简淑妃…… 众大臣掐指一算。 好家伙! 整整十三级啊! 而且,不过就仅用了一两年的时间。 照这样的架势进行下去,还得了? 陛下这会儿,竟然说,要晋简淑妃为皇贵妃? 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这怎么可以? 不行! 坚决不行! 这简淑妃宁氏,原本就有育有皇长子和皇长女,有子又有宠,若是再让她晋位为皇贵妃,那这满后宫的女人,还活不活了啊? 她们岂不是更没有出头之日了么? 也不怪一众王公大臣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反对得会如此大声。 实在是—— 他们的女儿、姊妹、族中之女,也有不少入宫侍君的啊。 若是叫这位一年之内连升十三级、如今有子有宠、又如此得陛下倚重信任的简淑妃娘娘,做了这皇贵妃。 他们的女儿、姊妹,还如何在后宫中立足? 后宫之中,哪里还会有她们的出头之日啊? 不行! 绝对不可以! 耳听得众大臣的反对之声,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居高临下的睨向这些众口一词的大臣们,挑眉冷声道: “尔等是在置喙朕?” 原本正此起彼伏出言反对的一众大臣,闻言,俱都是心头一凛,纷纷直接拜倒: “臣不敢!” “臣等不敢!” “臣等哪敢置喙陛下?臣等只是实话实说,认为简淑妃娘娘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堪配皇贵妃之位。还望陛下三思!” …… 见众大臣这幅模样,耳听得即便是在此时,却还有人头硬的,一边说着不敢置喙他这个皇帝陛下,一边又坚称宁雨菡不堪为皇贵妃,还叫他三思。 呵,什么三思? 这帮人是还不肯死心,铁了心,要反对他晋雨菡为皇贵妃了? 李元珩于心中冷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冷意,再次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众大臣: “哦?听尔等的意思,那便是不敢置喙朕这个皇帝,而敢置喙简淑妃咯?” 众大臣:“……” 乍一闻言,在场一众大臣又是呼啦啦再次向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齐齐拜倒: “臣不敢!” “臣等断不敢置喙简淑妃娘娘!” “臣等不敢!” …… 虽然,他们确实是对简淑妃宁氏,这个小门小户庶女出身,却偏偏夺得了陛下宠爱,又好命的诞下皇长子、皇长女的宠妃,颇多质疑、甚至可以说是不满、嫉恨。 然而,这是能宣之于口、摆在明面上的么?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就算他们再怎么忌惮、看不顺眼这位简淑妃娘娘,他们也断不敢担这置喙简淑妃娘娘的名声啊! 这位可是一品淑妃啊。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哪里敢摆在明面上,公然置喙? 敢担这个名头? 莫不是疯了? 是以,一众大臣此时,也俱都是敢怒不敢言。 乍一闻得陛下的这番话,便是被唬得不轻,纷纷拜倒,拒不承认。 见一众匍匐在地的大臣们,纷纷矢口否认,李元珩则是沉着脸,嗤笑一声: “呵,没有置喙简淑妃? 口口声声说简淑妃不堪为皇贵妃的,又是何人? 你们倒是说一说,简淑妃究竟哪里不堪为这个皇贵妃了,嗯?” “这……” 众大臣闻言,俱都是一怔。 其中有几名胆大,且铁了心,要将宁雨菡此番晋位之事反对到底的大臣们,正欲开口,却被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给一把打断。 只见李元珩,冷冷瞥了眼,那几名蠢蠢欲动、正欲张口的大臣们一眼,饱含讥诮的略略一勾唇: “尔等不必废话!你们不说,朕也知晓,你们欲要说些什么。左不过就是那些老生常谈。 之前,尔等不都已经叨叨了一长串了么?” 什么? 说雨菡,论功、论德行、论资历,都不堪被晋为皇贵妃? 呵,简直可笑! 第368章 神物,大胤之幸 即将出口的话儿,就这样被皇帝陛下给一把打断,众大臣都只得将自己话到嘴边的话,给统统重新咽回到了肚子里头,面上却是犹自不甘。 见众大臣如此,李元珩不由冷笑: “尔等不是在问,简淑妃她何德何能能够被晋为皇贵妃么? 好!朕这便让你们知道,简淑妃她究竟堪不堪配,够不够格!” 说着,李元珩便瞥了一眼,侍立在他身侧的方进忠,冲着他挥了挥手。 方进忠见状,当即会意,躬身一揖,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便手捧着一个托盘,重新回到金銮殿中。 而这托盘上,则是摆放着一个密封的盒子,并一摞奏折与邸报。 在场一众王公大臣,见此情状,都有些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不由好奇的打量起那密封的盒子来。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将众人的举动与神情,尽数瞧在眼中,见状,不由抬手指了指那密封的盒子,道: “众卿可知,这盒中,盛放的是何物?” 众大臣闻言,尽皆一脸莫名: “微臣不知!” “臣等不知!” “陛下,这盒内,究竟是何物?” …… 一众大臣七嘴八舌的道。 见在场一众大臣着实好奇,李元珩微一勾唇。 皇帝陛下也并不打算卖关子、亦或者是藏着掖着,而是径直冲着方进忠一挥手,沉声吩咐道: “将这盒子打开,给众位爱卿瞧瞧。”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依言打开了那原本密封着的盒子。 盒子就这样被打开,但见盒内,赫然装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瓷瓶,而瓷瓶上的盖子,则是盖得极紧,俨然还是被用蜡密封过的。 见状,众王公大臣,不由集体蹙了蹙眉。 不少王公大臣都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 有人甚至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这瓷瓶内,是何物啊?” 陛下就让他们瞧这个? 这个被密封着的瓷瓶? 拜托! 他们又没有透视眼,哪里能知晓这瓷瓶里头,装的是什么啊? 一时间,一众王公大臣俱都眼巴巴的瞅向昭文帝,静待着他的答案。 他们觉得,这瓷瓶里头的东西,应该是十分珍惜、亦或者是十分重要之物。 如若不然,也不会被如此珍而重之的密封保存不是? 所以,这瓷瓶中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闻得大臣们的追问,迎上一干王公大臣们或探究、或好奇的灼灼目光,李元珩又是略略一勾唇, 沉声开口道: “此瓶中装着的,乃是牛痘疫苗。 此牛痘疫苗,能防治天花。” 简简单单一席话,于此刻,于这偌大的金銮殿上,却犹如平地一声雷。 乍一闻得皇帝陛下的前头那句话,众王公大臣内心之中的反应,大体就是—— 哦,这瓷瓶里的东西,叫牛痘疫苗啊。 此时,众王公大臣除了依旧有些莫名之外,内心之中,多少还都是有些暗自撇嘴,颇不以为然的。 然而,在听闻昭文帝那后头一句话,在场一众王公大臣,俱都呆怔在当场。 待到回过神来之后,一干王公大臣们便都是集体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这个牛痘疫苗,可以防治天花?” “陛下,您确定?此物真的可以防治天花?” …… 要知道,天花可是绝症,染上天花,十之八九都是必死。 这个被陛下称作牛痘疫苗的玩意儿,真的可以防治天花? 真的假的? 陛下确定不是在逗他们? “没错!朕很确定!” 迎上一众王公大臣齐齐投注过来的不可置信的模样,李元珩十分笃定的径直一颔首。 说着,又再次冲着方进忠一挥手: “将奏折与邸报,拿给众爱卿瞧瞧。”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诺,而后,就将托盘上的奏折与邸报,拿给了就在他近前的户部尚书瞧。 户部尚书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些奏折和邸报上的内容,一双原本就不大、还有些浑浊的老眼,却是越睁越大: “是真的!陛下说的是真的!这牛痘疫苗的确有效!的确可以防治天花!” 原来,这一撂奏折和邸报,俱都是直隶等地的八百里加急奏折与邸报。 这些地方官员皆上书奏报,说是这牛痘疫苗十分有用,起到了十分有效的防治天花的功效。 如今,直隶等原本爆发天花的地方,原本肆虐的天花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已经再无人感染天花。 户部尚书一脸惊喜,一边口中兀自兴奋的喃喃着,一边不忘转手将他才看完的奏折与邸报,递给一旁的吏部尚书,让同僚也能一并分享这个好消息。 之前,直隶爆发天花,疫情绵延数地,甚至都传到了京郊,他们也是愁的啊! 如今,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 这牛痘疫苗,真的可以有效防治天花。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吏部尚书自户部尚书手中接过奏折与邸报,看完也是一脸欣喜。 而后,他又如法炮制,将这奏折与邸报,递于身旁的同僚。 就这样,这撂奏折与邸报,在众大臣之间传递。 一众王公大臣将这奏折与邸报传阅了一遍,面上俱都是惊喜万分,同时,也都是欣喜万分,一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 原以为,陛下是在诓他们,谁曾想,这竟是真的! 这叫牛痘疫苗的玩意儿,真能防治天花! 这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陛下究竟是如何得了这牛痘疫苗的? 还有,陛下又是何时,把这牛痘疫苗,送去直隶等地的? 这些,他们之前,竟是完全不知,也都并未曾察觉。 此时此刻,就连一贯心思深重的王丞相,也禁不住捻须一笑,冲着高坐于龙椅子上的李元珩一揖: “陛下,这牛痘疫苗竟有如此奇效!得此神物,实乃我大胤之幸啊!” 撇开皇帝陛下私底下的作为不提。 有了这可以防治天花的牛痘疫苗,终归是件好事。 如此,至此之后,世人便再也不会谈天花而色变。 他们这些王孙贵胄也不会担心,有朝一日,染上天花而一命呜呼。 就算是他日,他王定邦成就了大事,这对于他、对于他们王氏一族来说,自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哈哈。 “神物?大胤之幸?丞相和众爱卿就不问问,造出这等神物的,乃是何人?” 第369章 晋位,昭惠皇贵妃 闻听王丞相这般张口“神物”,闭口“大胤之幸”的,李元珩不由挑眉笑问道。 而被高坐于龙椅上的年轻帝王,这么一问,王丞相不由一怔,旋即拱了拱手: “老臣不知。不知,造出此等神物的,乃是何人?还望陛下明示。” 王丞相此言一出,不少大臣也从兴奋与欢喜之中,纷纷回过神来,齐齐冲着高坐于龙椅上的昭文帝拱手作揖,附和着道: “请陛下明示!” 事实上,众大臣也都很好奇,造出这能防治天花的牛痘疫苗的人,究竟是何人? 正如王丞相说的那样,此牛痘疫苗绝对乃是神物。 所以,究竟是谁,竟能造出此等神物? 听陛下话里头的意思,应是知晓此人是谁。 心中如此想着,众大臣更是满含期待的向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身上瞟,万分期待陛下能开御口,令他们得知下文。 迎上一众大臣的灼灼目光,将他们眼中的好奇与气派,尽数看在眼中,居高临下坐于龙椅之上,鸟瞰着众王公大臣的李元珩,则是微一勾唇,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闪过骄傲与自豪,朗声道: “众卿既如此想知晓,那朕便告诉你们好了。 这被丞相称为神物的牛痘疫苗,乃是简淑妃所制。” 闻言,殿内一众王公大臣,俱都是一怔。 就连一向最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王丞相,也没忍住,直接破功。 乍一闻得皇帝陛下的话,王丞相也和众大臣一样,明显的怔了怔。 短暂的怔愣过后,一众王公大臣们当即回过神来,继而,众王公大臣便俱都是一脸不可置信模样: “什么?这牛痘疫苗,乃是简淑妃娘娘所制?” “真的假的啊?牛痘疫苗这等神物,竟是简淑妃娘娘制出来的?” …… 迎上一众大臣那满含震惊的目光,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又是一弯唇: “自然是真的。此牛痘疫苗,确系简淑妃所制。 乃是她听闻天花肆虐,百姓受害,心中不忍,特地研制出来,亲自献于朕的。 这还能有假?” 闻言,众王公大臣不由得集体一默,彼此面面相觑,又都从各种眼中瞧见了震惊、以及震惊之余的肯定: 陛下都这般说了。 想来,这一切,就是真的了。 真没想到,造出牛痘天花这一神物的,竟是简淑妃! 一时间,一众王公大臣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见众大臣除了震惊,便只余下沉默,半晌无言,殿内又是一默,高坐于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又再次居高临下的睥睨了在场的一众王公大臣们一眼: “如此,尔等还敢说简淑妃不堪为皇贵妃么?” “这……” 乍一闻得皇帝陛下的话,众王公大臣俱都是一噎。 尤其是之前,一直言辞激烈的强烈反对简淑妃晋为皇贵妃的那些大臣们,更是被昭文帝这番话,给堵得不轻。 他们有些想要再说上几句,表一表他们的反对之意,然而,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最终,这些大臣只得被堵得哑口无言,不情不愿的垂下头去。 在与皇帝陛下的对峙下,生生败下阵来。 将一众王公大臣的表现与反应,尽数瞧在眼中,眼见得他们“这”“这”了半天,却已经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李元珩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众卿怎的不言语了?嗯?” 闻言,殿内一众王公大臣,又是齐齐一默,集体无言。 见状,李元珩又再扫视了一眼殿内众人,这才沉声开口道: “就凭简淑妃献上牛痘疫苗,造福百姓的功绩,皇贵妃的位置,她也是堪配的! 众卿以为,是也不是?” 闻言,殿内一众王公大臣又是集体一默。 他们很想要反驳,却偏偏压根反驳不了。 因为,昭文帝说的,实在是没错! 简淑妃献上牛痘疫苗,确实乃是造福万民的大功绩。 有如此功绩在身,简淑妃晋为皇贵妃,于情于理,确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 好憋屈啊! 他们今日在金銮殿上公开发难,可不是想着要让简淑妃晋封为皇贵妃的啊。 他们原本是打算力谏陛下,让他收回成命,不能任由简淑妃一人独掌宫务。 不说夺了简淑妃手中的宫权,让陛下将宫务交给王贵妃、亦或者是邓贤妃独掌吧,起码也要让王贵妃、邓贤妃她们能够分一杯羹。 谁曾想…… 事情怎的就变成这样了? 察觉到,一切好似偏离了轨迹,和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那些之前跳出来谏言和附议的大臣们,不由得有些傻眼。 然而,更令他们傻眼的事,还在后头。 就在他们集体陷入怔愣之际,高坐于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又再朗声开口了: “传朕旨意,简淑妃宁氏,秀外慧中,明淑谦和,心系万千黎民,今有献牛痘疫苗之大德,救万千百姓于水火,此乃大功! 为表彰宁氏之功,特晋封简淑妃宁氏为皇贵妃,封号昭惠,是为昭惠皇贵妃。” 李元珩一字一顿的道。 而皇帝陛下的话,又犹如响鼓,一下一下,重重的敲击在在场每一位王公大臣的心口上: 陛下到底还是下旨晋封简淑妃为皇贵妃了。 竟还又为这位新鲜出炉的皇贵妃,赐了新封号。 昭惠—— 陛下乃昭文帝,皇贵妃的封号,乃是昭惠。 陛下竟赐了与他尊号相同、打头的那个“昭”字,来给这位皇贵妃娘娘做新封号。 昭文帝、昭惠皇贵妃…… 这可真是天大的殊荣啊! 昭惠皇贵妃,竟然能得如此殊荣,足可见,陛下对她的看重! 陛下竟然如此盛宠简淑妃……哦,不,从现在开始,便是昭惠皇贵妃了。 一时间,在场众臣各怀心思。 而这其中,则要属之前那些跳出来直谏的人,面色最为难看。 随着皇帝陛下每句话落,他们的心头,就只打突。 眼前发黑。 心道: 他们这是押错宝了? 而此时,心情最是糟糕的,则要属王氏、邓氏一族了。 王丞相还好,老谋深算如他,依旧唇角带笑。 然而,若有人挨近了仔细瞧,也能发觉,此时王丞相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眸中一片森冷。 而邓家人,则俨然没有王丞相这般沉得住气了。 乍一闻听这一旨意,安国公邓城,面上便是禁不住面色一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第370章 娘娘,圣旨到! 真没想到,自己与在宫中的女儿,筹谋了这般久。 又动用了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和这么多手底下的人,暗中运作。 特地于今日,在金銮殿上发难,却是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不但未能如愿,帮宫中的那做皇妃的女儿,夺得宫权,反而,还叫这宁氏又再次高升,成为了越发凌驾于自己女儿——贤妃之上的昭惠皇贵妃娘娘。 这可真是…… 光是这般想想,邓城就怄得不行,险些生生吐血三升! 真真是气煞他也!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是他再气,又能如何? 一切已成定局。 今日这金銮殿上的突然发难,终是以王、邓两家的算计落空,以简淑妃荣升为昭惠皇贵妃而告终。 李元珩压根不管众人的反应。 眼见得尘埃落定,自己已然一锤定音,下了旨意。 此时,俨然也无人再敢反对。 年轻帝王遂径直一挥手: “若无事,便退朝吧!” 言罢,不待众王公大臣有所反应,李元珩便径直自龙椅上站起身来,在不知何时回到他身侧侍立的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走下御阶,向着金銮殿外而去。 见状,心思各异的一众王公大臣们,这才纷纷回神。 眼见得皇上作势欲要离开,众王公大臣还能够说什么? 众王公大臣只得按捺下心中思绪,口中称是,齐齐拜倒: “恭声陛下!” “老臣(微臣)恭送陛下!” …… 在众王公大臣的恭送声中,李元珩已出得金銮殿,坐上御辇,摆驾径直向着勤政殿而去。 与此同时 宁雨菡才刚回到永安宫中。 她压根就懒得和邓贤妃废话,不过交代了一下,叫人将今日之事,据实禀报给陛下,便径直转头回了宫。 一回到永安宫,宁雨菡便第一时间问起了碧桃、以及她的伤势,得知她此刻正在正殿旁的厢房内,宁雨菡便直奔厢房。 “碧桃,你感觉如何?伤势处理得怎么样了?” 才一进厢房,宁雨菡便一迭声的道。 说话间,便已径直来到坐在绣墩上的碧桃近前,自己探头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碧桃的伤势。 但见伤口处理得极好,宁雨菡又抬手试了试碧桃额上的温度。 感受到体温正常,并未曾发热,宁雨菡一直紧绷的面上,这才明显一松。 “娘娘,奴婢没事!娘娘,您……实在是待奴婢太好了!” 碧桃见状,难掩感动,嘴上讷讷道。 适才,为了她,娘娘竟就真放过了欲要害娘娘的夏才人,甘愿放那杀千刀的夏才人走;这会儿又这般关心她的伤势,又是查看伤势、又是嘘寒问暖的,还摸了摸她的额头,试了试她的体温,生怕她会伤口感染发热。 为了她这么一个奴婢,娘娘竟是能够做到这般。 娘娘待她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能叫碧桃不为之感动? 将碧桃发自内心的浓浓感动,俱都瞧在眼中,宁雨菡只是微一莞尔,轻拍了拍碧桃的手背: “应该的!碧桃,你都是因着一心护我,才受的伤。本宫又岂能不管?” 听得宁雨菡如此说,碧桃心中愈加感动: “可是,娘娘……奴婢忠心护主是应该的啊。” 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然而,主子这般关心奴婢、护着一个奴婢…… 这样的主子,却不多见。 这才是叫碧桃最动容和感动的。 闻得碧桃这话,宁雨菡又是一莞尔: “那……本宫关心你、护着你,自然也是应该的啊。” 话到这里,宁雨菡的俏脸倏然一肃,忽而正色道: “碧桃,你既忠心护我,我又岂能相负?” 宁雨菡没有再自称本宫,而是与碧桃以你我相称。 也就是,她并没有将自己和碧桃当做皇妃与奴婢,主子与仆从。 而是将她们当做你我、视为平等。 碧桃虽有时候有些跳脱,却并不笨,自也明了宁雨菡话中之意。 闻言,碧桃的眸中,已是晶莹一片,难掩动容,最终喃喃: “娘娘……” 见状,宁雨菡又是一莞尔,再次轻拍了拍碧桃的手背,笑道: “你且好好养伤!” 闻言,碧桃点了点头,却是转而问道: “娘娘,那夏才人现下如何了?” 显然,碧桃很关心此事,绝不能见这欲要谋害他们娘娘的歹人,逃出生天。 “夏才人死了。” 闻言,一直默默侍立在一旁,并没有怎么言语的初夏,冷不丁开口道。 碧桃闻言一怔,禁不住瞪大了双眸: “什么?这夏才人,怎么就死了?” 这等歹人死不足惜! 死了才好! 可是…… 这也太突然了! 将碧桃的震惊与莫名瞧在眼中,又见娘娘她并未曾阻止她提及此事,初夏便简要简要的将适才的事,一股脑儿说与碧桃听。 听完一切始末,碧桃怒得不行: “娘娘,这不明摆着么?那邓贤妃,八成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八成就是她,指使那夏才人,将那染了天花去世之人的衣物,偷偷藏在娘娘您的起居之所的。 见事迹败露,邓贤妃主仆便对那夏才人下了手,直接灭了她的口。 往日奴婢竟是没有瞧出来,这邓贤妃是真狠啊! 亏她还一向素有贤名,跟个活菩萨似的。 呸!” 现下里一瞧,这邓贤妃,哪里是什么贤良淑德的活菩萨啊? 分明就是一条阴险歹毒、又狠厉无比的毒蛇! 事实上,宁雨菡与初夏主仆二人,也是这般想的。 不过…… “你呀,别气了!且好好养伤吧。” 见眼前的小丫头,完全不顾忌自己的伤势,一副犹自气鼓鼓的模样,宁雨菡好气又好笑,虚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碧桃却是依旧一副愤愤然模样: “娘娘,奴婢这不是气不过么?邓贤妃她居然这般算计您。还让她灭了夏才人的口。咱们一时根本找不出证据,证明她乃此事的幕后之人。 这一次,真真是便宜邓贤妃了。 娘娘,您难不成就要吃这个哑巴亏?” 闻言,宁雨菡则是兀自一挑眉: “哑巴亏?” 然而,不待她再说些什么,厢房外便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间一把推开。 旋即,便自门外传来了小喜子略显急切的声音: “娘娘,圣旨到!娘娘,您赶紧去接旨吧!” 第371章 独掌宫权,掌凤印 “圣旨?” 乍一闻得小喜子的话,厢房内的宁雨菡、初夏、碧桃,俱都是一怔。 宁雨菡下意识抬眸望向窗外天色。 这个时候,陛下应是才刚刚下朝吧。 怎的就传旨过来了? 究竟是何旨意? 宁雨菡心下暗忖,却也并不敢耽搁,当即快步出得厢房。 初夏和碧桃见状,也都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才一来到永安宫门口,便见方进忠正手捧着明黄的圣旨,立于此处。 身后还跟着,包括小许子在内的,好几名御前太监。 而那小许子则是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雕凤纹的盒子,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 “娘娘,您来了。” 方进忠的态度甚为恭谦,乍一见得宁雨菡到来,便是笑眯眯的冲着她一俯身。 待到他直起身来,方进忠又是面色一肃,双手捧着手中圣旨,在宁雨菡的面前扬了扬,肃声道: “圣旨到!娘娘请接旨!” 闻言,宁雨菡、以及闻讯而来的永安宫的一众宫人,齐齐呼啦啦跪倒,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圣旨的模样。 见状,方进忠这才展开圣旨,高声朗读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简淑妃宁氏,秀外慧中,敏淑谦和,心系万千黎民,今有献牛痘疫苗之大义,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为表彰宁氏之功,即日起,晋封简淑妃宁氏为皇贵妃,特赐封号昭惠,是为昭惠皇贵妃。 钦此!” 乍一闻听这突如其来的晋封圣旨,宁雨菡与永安宫众人皆是一怔,一时间,竟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方进忠甫一高声宣读完圣旨,便瞧见他们这般呆愣愣的状态,不由得朗声一笑,适时提醒: “昭惠皇贵妃娘娘,您还不快些领旨?” 闻言,宁雨菡这才从震惊与意外之中,回过神来,当即恭恭敬敬的跪好,双手举过头顶,口中恭声道: “臣妾领旨!谢主隆恩!” 见状,方进忠又是一笑。 心道: 这位娘娘,想来是被这么大个惊喜,给砸懵了。 哈哈。也是! 这可是仅在正宫皇后一人之下,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之位啊。 这后宫之中,多少人眼馋,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 这位娘娘却是入宫不到两年时间,便走到了旁人一辈子都不敢想望的这个位置。 真真是了不得! 何况,陛下还特地赐下昭惠,这么一个极好的封号,给才刚新晋位的皇贵妃娘娘。 这份盛宠、这般殊荣,在这满后宫里头,那也都是独一份的! 若换做是他,他也得发怔、也得懵! 心中一边如此乐呵呵暗忖,方进忠一边笑眯眯的将手中捧着的明黄色圣旨,恭恭敬敬递到宁雨菡的手边。 宁雨菡这才接过圣旨,郑重的双手捧着,又任凭着才醒过神来的初夏与银屏,一左一右的搀扶起身。 而与此同时,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晋封圣旨,给砸懵了的一众永安宫宫人们,也都齐齐回过神来,人人脸上俱都是喜气洋洋,禁不住大喜过望: “恭喜娘娘!” “贺喜娘娘!” “恭喜娘娘晋位皇贵妃!” …… 永安宫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永安宫上下,那可都是喜不自胜: 陛下下旨晋封他们娘娘为皇贵妃了啊! 从今以后,他们娘娘便是昭惠皇贵妃了! 听听,这名头…… 光是听听,都只觉牛掰!大气! 望着一众欣喜若狂的永安宫宫人,方进忠不由哑然失笑,心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这会子,这些猴崽子都乐成这样了? 陛下对昭惠皇贵妃的恩典与盛宠,可远不止这些呐。 思及此,方进忠乐呵呵一笑,冲着身后的小许子挥了挥手。 小许子当即会意,双手捧着手中那紫檀木盒子,上得前来,在方进忠的示意下,将这盒子递到宁雨菡面前。 见状,宁雨菡明显有些莫名,一脸疑惑的望向突然间走近的小许子,以及他此刻递到手边的紫檀木盒。 见此情状,一旁的方进忠,则是躬身一揖,开始给她答疑解惑: “娘娘,此盒中装着的,乃是凤印。陛下下旨,从今以后,由昭惠皇贵妃娘娘您独掌宫权,掌凤印。 后宫内一切事务,皆有娘娘您定夺,无需旁人置喙。” 闻言,一旁的初夏、碧桃等人、以及永安宫上下一众宫人,皆是一喜。 彼此对视一眼,俱都在对方眼中瞧见了欣喜: 陛下下旨要他们娘娘独掌宫权,还把凤印也给了他们娘娘。 这可真是…… 有了陛下这道旨意,往后,这后宫之中的一切事务,可都是他们娘娘一人独断,再也没人胆敢置喙了! 不客气的说,此时,她们娘娘何止是位同副后? 这简直是大权在握,手掌凤印。 不是皇后,胜过皇后。 虽为皇后之名,却俨然已有了堪比皇后之权。 这也就是,谢皇后还在世,不然的话,这宫中便是俨然要以她们娘娘为尊了。 不过,纵使谢皇后还在世,又如何? 这位,体弱抱恙,都被陛下收回宫权、收了凤印,变相幽禁在坤宁宫了。 论权、论势、论在陛下面前的脸面和地位,谢皇后可是比不上他们娘娘! 说句不客气的,现如今,谢皇后也就是担了个皇后娘娘的虚名。 这后宫,从此以后,只怕就要是他们娘娘—— 昭惠皇贵妃的天下了! 实在是太好了! 越想越是欣喜异常,永安宫一众宫人,俱都是狂喜不已。 不同于众人的狂喜,方进忠一番话毕,宁雨菡则是明显怔了怔,回过神来的她,当即面容一肃,向着勤政殿方向,恭恭敬敬一俯身: “臣妾遵命!谢主隆恩!” 言罢,宁雨菡这才双手恭敬接过小许子递到面前的、那装有凤印的盒子。 末了,又冲着一旁的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当即会意,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到了方进忠的手边,宁雨菡则是笑道: “有劳方公公过来宣旨了。些许心意,方公公拿去吃茶吧。” 方进忠见状,当即乐呵呵笑着,冲宁雨菡拱了拱手: “如此,老奴便多谢娘娘赏赐了!哈哈。” 说着,方进忠便径直接过初夏递过来的荷包,将其塞到了自己的袖兜之中…… 第372章 他的娇娇,她值得! 见方爷爷笑呵呵接了荷包,初夏也是一派言笑晏晏。 当即,又如法炮制,给小许子、以及同来的几个御前太监,挨个递去荷包。 见状,小许子和那几名御前太监,自也都是千恩万谢的笑嘻嘻一把接过荷包,齐齐冲着宁雨菡躬身行礼,口称: “谢昭惠皇贵妃娘娘赏!” “奴才谢昭惠皇贵妃娘娘赏!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 见状,宁雨菡则是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免礼。 旋即,宁雨菡又再次转目望向方进忠,原本笑意嫣然的俏脸上,却是陡然一肃,正色道: “还望方公公替本宫,给陛下带句话。就说,臣妾谢陛下隆恩,定会好好打理后宫,不负陛下信任!” 方进忠闻言,原本乐呵呵的一张老脸,也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重重一颔首,又冲着宁雨菡拱了拱手,同样正色道: “皇贵妃娘娘且放心!娘娘您的这番话,老奴必会带到!” 言罢,方进忠又同宁雨菡彼此再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小许子等人,告辞离开。 目送着方进忠等一众前来宣旨的御前太监们离开,宁雨菡这才转目望向此时,依旧欣喜不已,又俱都带着点子期待望向自己的一众永安宫宫人。 见众人如此模样,宁雨菡心下好笑,遂又径直一挥手: “传令下去,永安宫上下,赏三个月月钱!” 晋位皇贵妃,如此喜事,阖该永安宫上下同庆才是! 既是同庆,少不得也赏上一赏,让大家伙儿都沾一沾喜气。 果不其然,宁雨菡此言一出,永安宫一众宫人集体雀跃,人人俱都是欢欣不已,当即呼啦啦跪倒一地: “谢娘娘!” “谢娘娘赏!” “恭喜娘娘晋封昭惠皇贵妃!奴婢(奴才)等誓死效忠娘娘!” …… 一时间,永安宫内的谢赏声、恭贺声,响成一片、响彻整个永安宫。 偌大的永安宫,都洋溢在浓浓的喜悦与欢欣之中。 * 勤政殿 回到勤政殿后,方进忠第一时间前来皇帝陛下面前复命,并将宁雨菡的一切言行做派,事无巨细统统向着昭文帝禀报了一遍。 而宁雨菡最后说的那一席话,自然也是被方公公一字不落的,尽数禀于御前。 李元珩一直唇角噙笑,静静听着方进忠的禀报。 在闻得宁雨菡那最后一番,极为郑重的话语之后,端坐于御案前,手中正拿着本奏折,正欲翻阅的年轻帝王,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得挑了挑眉: “定会好好打理后宫,不负朕之信任……” 喃喃念出宁雨菡所说的这番话,李元珩唇角微勾,眸中掠过一抹满意与欣赏: “这妮子!算她有良心! 嗯,是个知轻重、也知道感恩的。 不枉朕待她这般好!” 不是所有人,都知轻重、知道感恩。 就拿他今日的这道晋封旨意来说吧。 雨菡能够知道感恩,知晓他对她的好,也知道轻重,懂得她自己在得到他这个帝王的这份恩宠之后,所应当承担的责任—— 他既将宫权和凤印交给她,得到了这权利和殊荣的同时,打理好这后宫,便是她这个皇贵妃的责任。 如此,才不辜负他这个皇帝陛下对她的信任。 宁雨菡看清楚了这一点,这令李元珩极为满意。 如谢皇后、王贵妃之流,就全然看不到这一点。 他也曾赋予她们权利和殊荣,而她们,却只知享有权利,却并没意识到,她们所应承担的责任。 还将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 谢氏更是在宫中搅风搅雨,令得他的后宫多年无所出,不得安宁。 既如此,便别怪他收回这个权利了! 如今一看,还是他的雨菡,更称他的心啊! 真不怪他如此宠爱雨菡。 还是那句话—— 雨菡,他的娇娇,她值得! 与此同时,随着昭文帝颁下晋封旨意,宁雨菡被晋为昭惠皇贵妃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不消多大会子,已然传遍了整个后宫。 崇德宫 与宁雨菡分道扬镳之后,邓贤妃便径直回到了崇德宫。 自以为,在夏才人一事上做得完美,完胜宁雨菡,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邓贤妃甚为得意,心情甚好。 才一回宫,邓贤妃便吩咐如梅找出她珍藏多年的一副珍珑棋局,在殿中兀自摆弄了起来。 期间,邓贤妃一直心情甚好。 一边摆弄着面前的珍珑棋局,一边静待着前朝那边传来的好消息。 夺取宫权一事,之前,邓贤妃早已筹谋已久。 成败便就在此一举了。 在邓贤妃看来,一切都在照着她的计划与预想进行。 她不会输。 今日,她是势在必得。 必要迎一个“双喜临门”。 然而,一切,终归还是要让自诩胸有沟壑,算无一漏的邓贤妃失望了。 “父亲的人,怎么还不过来?” 手中拿着一枚棋子,邓贤妃抬眸望向窗外的日头,又瞄了眼摆放着一旁桌上的更漏,估摸着这个时间,昭文帝和众臣应是已经下朝了。 邓贤妃禁不住咕哝道。 按理来说,既下了朝,一切也应已有了定论,父亲也应派人告知她结果了啊。 怎的还不见半点音信? 邓贤妃蹙眉,抬手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如菊招了招手: “你去瞧瞧,金銮殿那边,陛下和众位王公大臣们可是已经下朝了。打听一下今日朝会上的情况。” 邓贤妃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被动之人。 既父亲那边没有音信,她自己少不得要打听一二。 娘娘有令,如菊当即恭声应是,转身出得殿中。 不过一会子功夫,如菊又面色难看的匆匆折返回来。 见如菊这般行色匆匆,侍立在邓贤妃身边的如梅,便是禁不住一蹙眉: “如菊,你怎的这么快回来了?” 如梅下意识开口问道。 再一瞧如菊那肉眼可见,十分难看的面色,如梅面上不由一凝,眉头不由一拧,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瞧如菊这幅样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难道…… 不同于如梅的眼皮直跳,心中陡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邓贤妃此时,却是头也不抬,依旧正在摆弄着桌上的那副珍珑棋局。 闻得如梅的话,知晓如菊已经去而复返,邓贤妃便是依旧头也不抬,想也不想的道: “打听好了?可是发生了何事啊?” 第37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禀……禀娘娘,确是有事发生。” 被邓贤妃这么一问,如菊的面色愈发难看,甚至,还隐隐的透着些许古怪,一脸的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一咬牙: “娘娘,陛下颁下旨意,晋封简淑妃为昭惠皇贵妃。” 闻言,邓贤妃原本闲适的摆弄着手中棋子的动作一顿,倏然抬眸望向如菊: “你说什么?陛下晋简淑妃为皇贵妃了?” 骤然对上自家娘娘,那目光如炬的灼灼目光,如菊心下一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娘娘,陛下确实是晋封了简淑妃为皇贵妃,还赐了昭惠,这个封号,与简淑妃……哦,不,是新晋的皇贵妃。” 闻言,邓贤妃登时面色一沉,眸中浮现一抹阴鸷,哪里还见平日那一贯的温婉和善? “陛下竟晋了宁氏那贱人为皇贵妃? 昭惠皇贵妃?呵,好一个昭惠皇贵妃!” 邓贤妃黑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她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养成的贵女,自小幼承庭训、饱读诗书,哪里会不知晓,这“昭惠”二字的意义与分量? “昭”字,且不必说了。 陛下尊号,乃昭文帝。 如今,陛下竟是直接用了他自个儿尊号之中,打头的那个“昭”字,赐予宁氏为封号,足见陛下对宁氏的盛宠。 不,这已经都不是盛宠了,简直就是爱重! 由此可见,陛下是有多么在乎和爱重宁氏这贱人! 想到这里,邓贤妃的面色便是愈加黑沉。 至于那个“惠”字—— 惠者,聪慧、贤惠也。 这也是对女子极高的美誉与评价了。 思及此,邓贤妃的面色,又陡然黑了几分,眸中阴鸷之色愈浓。 邓贤妃颇为不忿,发出了和金銮殿上的一众王公大臣一般的质疑: “宁氏她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够被晋封为皇贵妃?” 陛下莫不是糊涂了? 竟是偏心宁氏如斯? 瞅着邓贤妃如此模样,如菊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却还是只得如实禀道: “娘娘,据闻,这简淑妃……昭惠皇贵妃研制出了一种叫做牛痘疫苗的玩意儿,能够防治天花。 昭惠皇贵妃之前早已将此牛痘疫苗,献于陛下。 听说,因此,直隶等地的天花疫情,已然得到有效控制,再无人感染上天花。 陛下龙心大悦,为表彰昭惠皇贵妃之功,遂晋封其为皇贵妃。” 如菊出去这么一趟,恰好遇到了安国公派来传信之人,自然将事情的始末,尽数打听了个清楚。 于是乎,她不仅向邓贤妃如实禀报了,宁雨菡是因研制牛痘疫苗有功,被陛下晋封为昭惠皇贵妃一事。 连同此前,金銮殿上,众大臣公然发难,质疑昭文帝让宁雨菡独掌宫务,建议分权给王贵妃与邓贤妃,被陛下驳斥。 以及陛下直接道出宁雨菡制出牛痘疫苗,令得直隶等地疫情平息,质问何人还敢置喙宁雨菡晋位,直怼得一众王公大臣哑口无言之事,俱都一一禀于邓贤妃知晓。 随着如菊的复述,邓贤妃的面色越来越沉。 到得最后,已是黑沉一片,眼神也愈加阴鸷可怖。 侍立在一旁的如梅和如菊见状,俱都禁不住激灵灵一抖。 如梅垂着头,缄默不语。 如菊瑟缩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又再继续禀道: “陛下还命昭惠皇贵妃独掌宫权。据说,还将凤印一并交给了昭惠皇贵妃。” 闻言,邓贤妃的面色阴沉得险些都快要滴出水来: “什么?陛下命宁氏独掌宫权,还把凤印交给了宁氏?” 一时间,邓贤妃只觉气闷无比,心中陡然生起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自己谋夺宫权不成,反倒是让宁氏晋位成了昭惠皇贵妃,还独掌宫权,手掌凤印…… 可恶! 父亲他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还有—— 居然还有牛痘疫苗,这等玩意儿。 她怎么不知道? 之前,她更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宁氏莫不是也早已用上了这牛痘疫苗,压根就不怕染上天花? 不得不说,邓贤妃还真就是真相了。 宁雨菡与永安宫上下,包括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都早已在暗中接种了天花疫苗。 不过,对于接种牛痘疫苗之事,永安宫上下却并未曾宣扬,外界根本就不知道。 邓贤妃自然也不知。 原以为,自己下了一盘好棋。 成功的让人将那感染天花而亡之人穿戴过的衣物,带入了宁氏日常起居之所。纵使被宁氏当场逮了个正着,然而,那衣物总算也是入了永安宫有一会儿,宁氏未见得不会被感染。 而夏氏身死,且死无对证,宁氏也奈何她不得。 自以为自己算无一漏,为此,邓贤妃正得意呢。 谁曾想…… 这会儿看来,她可真就是空欢喜了一场。 原以为,自己是胜利者,谁曾想,却是被宁氏摆了一道。 越想越气,邓贤妃气得将面前的珍珑棋局,一把挥落在地。 “轰”的一声,玉制棋牌被摔得四分五裂,棋子散落一地。 见状,如梅和如菊,不由齐齐瑟缩了一下,旋即,砰的一下,齐齐拜倒: “娘娘请息怒!” “娘娘,息怒啊!” * 与此同时,昭阳宫内,王贵妃也同样得知了宁雨菡被晋封为昭惠皇贵妃,并且还被昭文帝下旨令她独掌宫权,手掌凤印的消息。 此时的王贵妃,正在寝宫之中无能狂怒,怒火险些没将昭阳宫的屋顶都给直接掀翻: “贱人!宁氏那贱人!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够晋封皇贵妃?” 这可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啊! 皇帝表哥居然就这么给了宁氏那贱人! 不仅晋封了宁氏那贱人为皇贵妃,皇帝表哥竟还赐予了“昭惠”—— 如此寓意极好的二字,给宁氏做封号。 这还不够…… “还令宁氏独掌宫权,掌凤印?皇帝表哥,你怎的能够这般偏心? 这般偏宠宁氏那狐媚子? 真真是被宁氏那狐媚子,给勾得迷了心神了!” 王贵妃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皇贵妃这个位份也好;宫权、凤印也罢,这其中,哪一样,不是她所渴望、渴求的? 之前,父亲还说,会助她夺得宫权的。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这样? 第374章 胭儿 这下可好了! 宫权不但没有落到她王青鸾手上,反是让宁氏那贱人得以晋封为昭惠皇贵妃,皇帝表哥甚至直接下令叫其独掌宫权,还将从谢皇后那里夺来的凤印,一并交给了宁氏。 如今,宁氏的地位与权势,俨然已在她这个贵妃之上,成为了这后宫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 她王青鸾,竟然要屈居在宁氏这贱人之下! 想到这里,王贵妃就气到不行。 胸口不住起伏,险些怄出一口老血来。 心中气闷不已,又无从发泄,王贵妃自是在昭阳宫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不仅撕烂了好几方帕子,打砸了好些花瓶、瓷器,最后,还犹不解气的责骂、责打了好些宫人,借以出气。 小宫女胭儿便是无辜被牵累,被王贵妃拿来撒气的宫人中的一个。 “没用的东西!本宫要你们有何用?贱婢!” 王贵妃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呵骂,抬手扇了胭儿一嘴巴子,犹不解气,还抬脚踹了胭儿一脚,正中胭儿腹部,只踹得小小年纪、弱不禁风的她,一个趔趄,仰面摔倒在坚硬冰冷的地上。 “娘娘恕罪!” 胭儿忍疼跪好,五体投地,不住磕头,嘴中一个劲儿的告饶道。 然而,谁也未曾瞧见,这个不起眼的微末小宫女,几乎贴于地面上的双眸,闪过一抹深深的怨恨。 就这样,闹腾了一整日,盛怒之下的王贵妃,才渐渐消停下来。 转眼已到了该就寝的时辰,眼瞅着自家娘娘还一副犹自愤愤然,气得都不欲就寝了的模样,贴身大宫女柳儿禁不住劝道: “娘娘,您该歇息了!这一天,您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人怎么受得了啊?” 谁知,闻言,王贵妃则是立时拿眼一瞪,斥道: “多嘴多舌!休要啰嗦!” 柳儿被这么一呵斥,只得讷讷的闭上了嘴,垂下了头,俨然已不敢再劝。 生怕王贵妃又再发火来,直接“赏”她一个嘴巴子。 还是一旁,更得王贵妃信重的桐儿,禁不住也适时开口劝道: “娘娘,柳儿说的没错。娘娘您是该好好休息了。熬夜伤身,也不利于容颜的保养,若是不好好睡觉,明日娘娘容颜憔悴,可怎么好? 娘娘您一向艳光逼人,容色倾城,断不可以如此啊!” 不得不说,桐儿实在太懂王贵妃的心。 她这番话,着实是说到了王贵妃的心坎儿上。 王贵妃素来爱美,自诩美貌,也一向最重保养容颜,最怕容颜有损,形容憔悴。 这不,乍一闻得桐儿这话,王贵妃想也不想,便径直一挥手: “行!叫人来替本宫洗漱吧。本宫要就寝了。” 闻言,桐儿、柳儿、以及一众侍立在殿中的昭阳宫宫人,不由一喜,一个个如蒙大赦。 当即恭声应是,便开始张罗起王贵妃的洗漱事宜。 “胭儿,你身上不是有伤么?被娘娘踹的那一脚,只怕伤得不轻。你去歇着吧。我来替娘娘卸妆净面就好。” 殿外,见胭儿打了盆清水过来,与她同为负责替王贵妃梳妆的小宫女脂儿,见状,忙道。 说话间,脂儿便欲上得前去,作势欲一把接过胭儿手中的铜盆。 然而,见状,胭儿却是一把避过了脂儿伸过来的手,冲着脂儿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没事的。这一向都是我负责给娘娘涂脂抹粉、净面梳洗的。还是由我来吧。若是伺候得不好,惹恼了娘娘,少不得又是得吃挂落呐。” 乍一闻得胭儿的话,脂儿立时面色一变。 心道: 胭儿说的极对。 搞不好,还真会…… 嘶,她可不想承受娘娘的怒火,被责骂、责打啊。 毕竟,贵妃娘娘素来骄横,对昭阳宫中的一众宫人们,也是动辄打骂。 她们谁人未曾尝过娘娘给的排头? 思及此,脂儿犹如被什么东西烫了一般,飞速缩回了手,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胭儿,你快进去吧。若是让娘娘久等了,娘娘说不得又要发怒,责罚于你呐。” 谁叫她们俱都是身份卑微的宫女呢。 如贵妃娘娘,这般高高在上,出身高贵的贵女们,何尝将她们这些宫女们当做人看过? 在王贵妃这些贵女出身的娘娘、小主们眼中,她们这些宫人命比蝼蚁还贱。 一个不爽,动辄打骂,便是家常便饭。 这俨然是昭阳宫、乃至整个后宫的常态。 她们这些地位卑微的宫人们,也只能自求多福,尽量不触主子霉头了。 唉。 “嗯,我这就进去!” 胭儿闻言,点了点头,手捧着装着清水的铜盆,垂着头向着殿内而去。 谁也未曾察觉,垂下头去的瞬间,胭儿眸中闪过的蚀骨般的恨意。 待到她捧着装着清水的铜盆,来到内室,王贵妃恰好已在一众宫人的服侍下,刚刚除去钗环。 恰好便是该净面的时候。 见状,胭儿端着铜盆快步走了过去,开始手法熟练且轻柔替王贵妃净面。 待到净完面后,胭儿便又照例,开始替王贵妃在她的面上涂抹养颜香膏。 胭儿自妆台上,拿起一个玉瓶,自里头沾了些许香膏,手法娴熟的均匀涂抹在王贵妃的面上,待到细细涂匀之后,胭儿又开始在王贵妃的面上,以手指,轻柔的打圈按摩起来。 如此按摩了足足有一刻钟,待到香膏被完全吸收,胭儿才停止动作,躬身后退几步,退不到不起眼的角落,垂首侍立。 王贵妃全程阖眼,一副享受状。 胭儿是专司为她涂脂抹粉、净面的宫女。 是以,王贵妃才赐名为胭儿。 至于胭儿之前究竟叫什么名儿—— 这不重要! 主子赐名,乃是这些奴婢莫大的荣幸。 管这贱婢之前叫个什么名呢? 既然被她堂堂贵妃赐名,这奴婢往后,便就叫胭儿了。 这是她的福气! 不得不说,胭儿这专司替她净面、涂脂抹粉的宫婢,手法确实不错,王贵妃甚为喜欢胭儿的伺候。 对镜自揽,王贵妃只觉得铜镜中的自己,美丽无双,好似越发的美丽了。 对如此美貌的自己很是满意,望着镜中容色倾城的自己,王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就在宫人们的簇拥与搀扶下,向着浴室而去。 完全未曾发现,就在她临进浴室的刹那,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一直默默立在角落里的胭儿,倏然抬眸望向她,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暗芒…… 第375章 又气昏过去了 静安宫中 王皇贵太妃自也得知了今日早间金銮殿上的事,以及昭文帝晋封宁雨菡为昭惠皇贵妃之事。 “啧,宁氏倒是个厉害的!” 王皇贵太妃颇有些看好戏的道。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与大太监王忠义,下意识彼此对视一眼,却是皆不出声。 虽是不出声,心中则是不由齐齐暗道: 可不就是个厉害的么? 这位,才入宫多久啊? 就直接爬上皇贵妃的位置了。 还被今上直接赐封为昭惠皇贵妃。 这一点,就连他们的主子——皇贵太妃娘娘,也是不能比的啊。 想当年,为了爬上皇贵妃的位置,他们娘娘可是使尽浑身解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到得后来,好不容易让先帝册为了皇贵妃,可也没有尊号啊。 不客气的说句大实话—— 人家昭惠皇贵妃,可是当今亲赐了封号的皇贵妃。 可是比他们娘娘当年,还要体面和尊贵得多呐。 了不得啊!了不得! 永安宫那位,真真是了不得! 当然,这些大实话,徐嬷嬷和王忠义也只敢在心中暗自腹诽,可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把话说出来,皇贵太妃娘娘一准儿黑脸,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心中如此想着,徐嬷嬷和王忠义便是干巴巴的说了几句: “可不是么?” “娘娘说的是。” …… 如此这般,随口附和了几句。 眼瞅着皇贵太妃娘娘依旧一副看戏模样,并不见恼,徐嬷嬷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叹道: “娘娘,老奴听说,贵妃娘娘因着此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您看……” 徐嬷嬷乃是自小跟在王皇贵太妃身边服侍的王家家生子。 虽忠心于王皇贵太妃这个主子,却也同样心系王家。 王贵妃也是王家人,且还是王丞相的嫡女,王皇贵太妃的亲侄女。 贵妃自小,也颇得王皇贵太妃的疼爱,时常入宫来玩耍。 徐嬷嬷一身未嫁,无儿无女,私心里也把王贵妃当做了一个后辈,将王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是以,这会儿,才会忍不住开口,提了这么一嘴。 不过,徐嬷嬷也并不敢太过,只是略略提及王贵妃那边的情况,便住了口,静待着王皇贵太妃的示下。 而闻得徐嬷嬷的话,王皇贵太妃则是径直一摆手,眸中闪过讥嘲: “我那傻侄女,可不是这宁氏的对手!” 话到这里,王皇贵太妃顿了顿话头,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玩味: “依本宫看,李元珩那竖子满后宫里头的人,倒是都比不过这个宁氏,不是她的对手呐!” * 这一天,颇不平静。 后宫中,不知有多少嫔妃,因着宁雨菡被晋封为昭惠皇贵妃,并独掌宫权、凤印,而羡慕嫉妒恨到不行。 这一天,宫中的帕子不知被人撕烂了多少,瓷器不知被砸烂了多少。 好些嫔妃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堪堪消停。 喧嚣热闹了整整一整天的大胤后宫,这才终于回归平静。 第二日早晨 坤宁宫 自被昭文帝以养病为由,幽禁在坤宁宫,谢皇后的消息便颇有些不大灵通。 以至于,宁雨菡被晋封为昭惠皇贵妃的消息,谢皇后是这日,吃过早膳之后,才堪堪知晓。 乍一听闻这一消息,谢皇后很是愤怒,不停的猛拍着桌子,连连冷笑: “什么?宁氏竟被晋封为皇贵妃? 陛下还下旨,令她独掌宫权,还将凤印给了宁氏这贱人? 呵,昭惠皇贵妃? 好一个昭惠皇贵妃!” 一想到皇贵妃的地位,向来位同副后。 素来都是在后宫之中,没有皇后、亦或者是皇后已成摆设的情况下,才会册立。 谢皇后便是怒不可遏。 可恶! 这不明摆着,是没有将她这个正宫皇后放在眼里。 明摆着在说,她这个皇后,是个摆设么? 她还活着呢。 陛下怎么能…… 怎么能! 还有凤印。 这原本是应该由她这个皇后手掌之物,象征着皇后在这后宫之中的无上权力。 陛下却将这般重要、且意义非凡的凤印,交于宁氏那贱人手中。 还有宫权! 陛下夺了她手中宫权,却令那宁氏独掌宫权,全权负责六宫各项事务。 这一切,原本是她这个正宫皇后,才配享有的权利。 陛下却将这样的权利,全都给了宁氏那贱人。 反倒是将她这个正宫皇后给幽禁于寝宫之中,完全架空,形同虚设。 陛下为何要这般对她? 她才是他的皇后! 堂堂一国之母啊! 她才是阖该享有这一切的人。 宁氏那贱人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怒,谢皇后的面色俨然已黑如锅底,气得将桌上的一切,给直接扫落一地。 但听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的一阵响动,桌上的瓷器、玉器等物,统统遭了殃,俱都被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翡翠等大宫女、以及在殿中伺候的一众宫人见状,俱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 “娘娘您千万息怒啊!” …… 面对谢皇后的盛怒,不少宫人,都在瑟瑟发抖,下意识努力减少存在感,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生怕自己惹了皇后娘娘的眼,被娘娘拿来当做出气筒撒气,那可就糟了。 而翡翠则是十分担忧: 皇后娘娘身子骨原本就不好。 哪里能够经得住如此盛怒? 气大伤身,翡翠唯恐皇后娘娘撑不住啊! 然而,此时此刻,谢皇后又哪里听得进去旁人的劝? 闻得翡翠等人的话,她当即拿眼一瞪,冲着翡翠她们怒目而视: “息怒?!你们叫本宫如何息怒?” 她都已经被陛下架空,当做一个活摆设。 都快被宁氏那贱人骑在头上了。 她如何能不怒? 叫她如何息怒?! 越想越气,谢皇后一时间急怒攻心,只觉眼前一黑,竟是就这般昏厥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一刹那,谢皇后还在暗想—— 可恨自己被变形幽禁于坤宁宫中,等闲不能出坤宁宫,陛下又不许她请宫外的母亲进宫来探望。 不然,这会儿,她大可以叫翡翠出宫,去英国公府一趟,请母亲过来一叙,和母亲好好商量一番,接下来的对策。 然而,谢皇后却完全不知,实际上,宫外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现如今,自个儿也是自顾不暇。 第376章 啊——,本宫的脸! 自英国公谢志远纳了宁雨凤为妾,将其一乘小轿抬入英国公府之后,英国公府内,便十分热闹。 如今的英国公夫人何氏,每天都在忙着和宁雨凤这个年轻美貌的国公爷新晋宠妾斗法,成日里着实是忙碌得很。 哪有时间过来替谢皇后出谋划策? 当然,此时,坤宁宫上下,可断顾不上这些。 这会儿,眼见得原本还怒不可遏的谢皇后,忽然间便又厥了过去,整个人直直向着地上栽去,翡翠等一众宫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晕过去了!”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 一时间,偌大的坤宁宫可谓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而与此同时,昭阳宫中的情况,也并没有比坤宁宫内好上多少。 昭阳宫 王贵妃寝殿 昨夜上榻之后,王贵妃并没有直接入睡,而是辗转反侧,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是以,今日便起得有些晚。 直到这个点儿,才起床。 索性,谢皇后犹在静养,也无需去给皇后请安。 纵使是往日那会儿,要去给皇后请安,又如何? 她王青鸾想不去,自然就不去咯。 王氏那无盐老女能够奈她何? 哼。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明媚。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榻前的帐幔上。 有的透过帐幔,直接撒在王贵妃的脸上、身上,榻上的王贵妃悠悠转醒,抬眸自帐幔之中,瞅了眼外头,见天色已然大亮,又不见有人侍立在榻前,遂冲着外头高声道: “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滚进来服侍本宫起身?” 因着宁雨菡晋封昭惠皇贵妃之事,王贵妃气了一整日,纵使已经过了这么一晚上,她的心情还是很不美妙。 是以,说起话来,也自然很不客气。 索性,王贵妃一向骄横,一众昭阳宫伺候的宫人,都早已习惯了贵妃娘娘的脾性。 这不,守在外头的桐儿、柳儿,乍一听得屋中王贵妃的娇斥,便是冲着跟在她们身边侍立的一众宫人挥了挥手。 旋即,桐儿和柳儿,便领着这些宫人鱼贯而入: “娘娘,您醒了。奴婢等伺候您穿衣洗漱。” 桐儿柔声道。 说话间,她与柳儿,已经领着众宫人,拨开层层帷幔,来到榻前。 桐儿笑盈盈抬手拨开榻前的帐幔,殷勤的扶起半躺在榻上的王贵妃。 “娘娘,您昨日睡得可好。啊,娘娘,您……” 桐儿原本是想例行问一问,王贵妃昨晚睡得如何,然而,就在她笑盈盈柔声开口说话之际,她下意识将扫了一眼自家娘娘,只此一眼,桐儿面上的笑意,便僵硬在唇角。 甚至,抑制不住,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桐儿,你怎的这般瞅着本宫?” 见桐儿的话,戛然而止,又见桐儿,一直呆呆的盯着她的脸瞧,王贵妃不由皱眉。 说话间,王贵妃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面庞: “莫不是本宫的脸上有什么……咦,不对!本宫的脸……” 王贵妃不过就那样随意一抚,竟是在她一向光滑如剥了皮的鸡蛋一般的面庞上,摸到一大片凹凸不平,疙疙瘩瘩。 “本宫的脸,这是怎么了?怎么本宫摸到了这么一大片凹凸不平、疙疙瘩瘩的东西?” 王贵妃皱眉。 她的脸,一向最是光滑柔嫩,怎么会有这等触感? 思及此,王贵妃又转目望向桐儿,追问道: “桐儿,你说!本宫的脸,究竟怎么了?” “娘娘……” 被王贵妃如此追问,桐儿欲言又止。 见她这幅模样,王贵妃耐心告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去!拿铜镜过来,给本宫瞧瞧!” 言罢,她又径直一摆手: “不!本宫自己去照镜子。这就去!” 说着,王贵妃便欲要下榻。 她已经等不及,要去瞧瞧,自己的脸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不是,昨日气得太狠了,气出暗疮来了? 那可不行。 自己要想办法,赶紧将这暗疮给消灭,可不能因着些许暗疮,影响她的美貌。 “娘娘——” 见她如此,桐儿嗫嚅了几下嘴角,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见王贵妃这般迫切的要下榻,桐儿也无法,只得服侍王贵妃穿好了绣鞋,又挥手示意柳儿等一众宫人,过来服侍王贵妃更衣洗漱。 原本,王贵妃整个人都在帐子里,候在帐外的柳儿、及众宫人,都未曾瞧清王贵妃的模样。 然而,在王贵妃突然掀开帐子,穿鞋下地时,瞧清了她真容的柳儿和一众宫人俱都是一怔,面色齐齐变得诡异。 又颇有些惶惶的飞速垂下头去。 而她们这般神情举止,自也被王贵妃瞧了个正着。 见柳儿等人如此,王贵妃的秀眉便是一皱。 心道: 柳儿这小蹄子,和这些贱婢,怎的都是这般神情模样? 莫非…… 下意识抚了抚,越摸越让她觉得格外凹凸不平的脸,王贵妃心中,陡然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于是乎,她也顾不得更衣洗漱,穿着寝衣,便直奔妆台那边而去。 桐儿见状,不由得在后头一迭声的道。 和柳儿彼此对视一眼,没得奈何,只得亦步亦趋的疾步跟了过去。 其余众宫人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疾步来到妆台前,王贵妃迫不及待对镜自揽,然而,才看清铜镜中,她此刻的模样,便被铜镜中的自己,给唬得一跳: 只见她的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指痕,看着就像是被人用长长的指甲挠过一般。 且是狠狠的挠过。 道道指痕印记很深,蜿蜒于王贵妃的整张脸,如同蜿蜒扭曲的蜈蚣一般,密密麻麻。 其中,有不少指痕,还渗着血丝,更有甚者,肉片翻卷。 而刚刚,王贵妃摸出的那些疙疙瘩瘩、凹凸不平,应就是这些被挠过的深深浅浅的指痕了。 总之,眼下,王贵妃的一张脸,布满指痕,着实可怖得很,哪里还见从前的美艳与美貌? 王贵妃陡然迸发出一声响彻昭阳宫的尖叫: “啊——,本宫的脸!本宫的脸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会? 传太医!快传太医!赶紧跟本宫传太医! 快!” 第377章 夏氏与夏氏一族的下场 伴随着王贵妃这一声尖叫,昭阳宫也陷入到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中。 桐儿留在殿内,陪伴服侍王贵妃,另一个贴身大宫女柳儿则是匆匆去往太医院,拉了当值的太医,直奔昭阳宫。 约莫一刻钟后 昭阳宫外的甬道上 “太医,你快点!快些随我来!” 柳儿一边拖拽着年过百半的老太医,慌不择路的向着昭阳宫一路狂奔,一边道。 而这名老太医,则是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柳儿姑娘,你慢些!慢些——” 呼,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柳儿闻言,却是嗔道: “娘娘那边要紧。哪里能忙?太医,你快点。瞧,这说话,就要到了!” 说话间,她便是又兀自加快了脚步,拖拽着老太医继续前行。 而老太医,则险些被拖拽得一个趔趄。 心道: 再这样下去,不知贵妃娘娘那边会怎样,他自己个就要先嗝屁咯。 老太医苦着脸,暗自吐槽。 然而,却是无法,只能任凭着柳儿一路拖拽着来到昭阳宫。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被径直领到王贵妃的寝宫,喘着粗气的老太医冲着帐幔后的王贵妃躬身一揖。 “太医,你可算是来了!快些帮本宫瞧瞧本宫的脸!本宫的脸,这是怎么了?” 眼见得太医到来,王贵妃忙一迭声的道。 说着,已经一把掀开帐幔,指着自己的脸。 而随着帐幔被猛的掀开,瞧清楚王贵妃那张脸的老太医,也是不由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娘娘,您这……这是……娘娘,您且不要动弹,容微臣替娘娘您好好瞧瞧。” 老太医不敢怠慢,遂细细替王贵妃诊治了起来: “贵妃娘娘,您脸上都是挠痕啊。” 细细查看了一番,王贵妃脸上的伤痕,老太医禁不住咋舌。 无意间瞧见了王贵妃保养得宜的蔻丹上,似乎还沾染着些许早已凝固的血丝,指甲尖上,尚挂着一星半点皮肉,老太医不由皱眉: “娘娘,您这是自个儿把您的脸给挠的?” 听得老太医这么说,王贵妃下意识循着老太医的视线望去,便也瞧见了她指甲尖上的异常,不由得蹙眉: 之前,她瞧见镜中的自己,被唬得不轻,光顾着囔囔着叫人去请太医去了。 却并未曾来得及细想。 听老太医说,她脸上,这触目惊心的伤痕,乃是挠痕。 被老太医这么一问,王贵妃依稀也想起了些什么: 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倒是做过一个梦。 只觉得脸上奇痒难耐,她实在忍不住,便挠了挠。 最初,只是轻轻的挠了挠,却完全没有搔到痒处,依旧觉得脸上痒到不行,她便又加重了力道。 然后,她上手挠自己脸的力道,便越来越重。 眼瞅着,指尖上都带上了血丝、以及些许皮肉,王贵妃却犹不解恨,依旧一下一下的狠狠挠着自己的面颊,不知挠了多久…… 王贵妃一直以为,这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谁曾想…… 这个都已经被她遗忘到记忆角落里的梦—— 它竟然是真的! 她昨夜,于睡梦之间,竟是真的挠过自己的脸! 而且,还挠得这般狠,直将她的一张脸,挠得如此触目惊心! 见王贵妃这幅模样,老太医愈发确定了他的推断。 王贵妃脸上的这些伤,果然就是她自己给挠的。 老太医于心中暗自摇头,却并不欲开口去问,王贵妃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如此下狠手的去挠自己的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深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秘幸。 对于这其中的缘故,老太医并不想知晓。 只是兀自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开始替王贵妃处理她面上的伤口…… “娘娘,微臣替您处理好了脸上的挠痕,伤口亦都涂抹上了伤药。 娘娘且静养几日。 这几日,这纱布不要揭开。 伤口不要见水。 要戒口,发物、腥辣刺激之物,都莫要吃。 待到过几日,伤口养好之后,微臣再来替贵妃娘娘拆掉您面上的纱布。” 在替王贵妃处理好了面上的伤痕、敷好了伤药,又细细的在王贵妃的整张脸上缠上纱布之后,老太医这才一一叮嘱道。 闻言,被纱布缠了满脸,都嫣然已经瞧不出她真容的王贵妃,点了点头: “嗯,本宫知道了。” 见状,老太医又反复叮咛了一番,这才告辞离开。 宫中之事,一向没有秘密。 很快,谢皇后又一次昏厥、以及王贵妃传召太医的事,便已传遍了整个后宫。 而身在永安宫中的宁雨菡,自也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两件事。 对于谢皇后再一次被气得厥过去之事,得知此事的宁雨菡,只是兀自挑了挑眉。 心道: 谢皇后这气量也太小了吧。 什么事都要气,一气就要被气得直接厥过去。 啧,这身子,实在够呛! 就不知,再这样气下去,有一天,谢皇后会不会直接被气死,厥过去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 真是不是宁雨菡在咒她。 只是,已谢皇后这比针尖也大不了许多的气量…… 这还真不是没可能! 思及此,宁雨菡摇了摇头,对于谢皇后昏厥之事,不予置评。 倒是对昭阳宫那边发生的事,颇有些兴味: “哦?王贵妃竟将她自己的脸,给挠伤了?” 说话间,宁雨菡禁不住秀眉轻拧。 她怎么觉着,这件事,隐隐的透着诡异呢? 后宫诸人一向甚为在意外貌。 而王贵妃便是其中的翘楚。 她一向自恃美貌,也十分在意保养她的容颜,怎会将自己的脸给挠伤? 况且,据闻,还是大面积的挠伤,伤势貌似还极重。 纵使是在梦中,无意间为之…… 这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越想越觉得,此事貌似有些不一般。 宁雨菡禁不住皱眉思索。 然而,还不待她这边厢思索出个头绪来,殿外便是响起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小喜子便是一路快步步入殿中: “娘娘,勤政殿那边传出旨意,陛下已经下旨,褫夺夏氏的才人位份,贬为庶人。夏庶人乃是罪人之身,不得葬入妃陵,其尸身已被小内侍们拿着一张破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去了。 夏氏一族也已获罪,按律,抄家灭族。” 第378章 药王娘娘 得知夏氏欲将染上天花身亡之人所穿衣物,偷偷放到宁雨菡的起居之所,昭文帝震怒。 遂处理起夏氏、以及夏氏一族来,也是雷厉风行,丝毫不留情面。 谋害皇妃、谋害皇嗣,乃是大罪。 夏氏一族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夏才人……哦,不,现在,应称呼她夏庶人了。 夏庶人既然甘愿做这个棋子,敢将手伸向永安宫,伸向宁雨菡和她的一双儿女,便应有这个觉悟,能够承受皇帝陛下的一腔怒火。 “哦?陛下已经颁下旨意了啊。” 闻得小喜子所言,宁雨菡只是挑了挑眉,显然,对于李元珩的处置结果,她本人并不感到有多意外。 至于下场凄惨的夏氏、以及夏氏一族,宁雨菡也并不同情。 她又不是圣母,才不会去同情一个意图想要谋害她、谋害她的孩子的人。 夏氏这般,只能说是求仁得仁了。 谁叫她甘为邓贤妃的狗腿子,将手伸到她的永安宫来的呢? 最终,被她的“主子”反杀灭口,这也算是她夏淳儿的报应。 毕竟,夏淳儿之前就不安分。 如今这般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至于夏氏一族…… 陛下既下旨抄家灭族。 其中,也必有他自己的考虑。 总归,这其中,就没有一个无辜的。 不过,夏才人因何会如此听邓贤妃的话,唯邓贤妃马首是瞻,甘愿充当邓贤妃的马前卒…… 对此,宁雨菡倒是有几分疑惑与几丝兴趣。 她只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 莫不是,邓贤妃捏着夏庶人什么把柄? 是以,夏庶人才投鼠忌器,唯有任凭邓贤妃驱使? 甚至,直至身死? 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宁雨菡眸中闪过染着几分兴味的光: 嗯,看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她得好好查一查了! 就在宫内发生这些事情的同时,李元珩也下令,将牛痘疫苗推广到大胤各地,令全国百姓,陆续都接种了牛痘疫苗。 由此,也起到了很好的防治天花的效果。 各地的天花疫情,就此平息,更是从此以后,大胤境内,再无人患上天花,更没有人因着染上天花而身亡。 随着各地牛痘疫苗的陆续接种,百姓们也都知晓了,此乃当朝昭惠皇贵妃的善举。 这能防治天花,令得大家免于为天花所扰、所害的牛痘疫苗,乃是昭惠皇贵妃研制。 对此,大胤各地的百姓感恩戴德,纷纷称宁雨菡为在世活菩萨,尊称宁雨菡为药王娘娘。 甚至,全国各地百姓,都纷纷开始在各地,自发的修建起庙宇,在庙中供奉起宁雨菡的长生牌位,供奉香火,顶礼膜拜。 而这些供奉着宁雨菡这位昭惠皇贵妃的庙宇,经年香火鼎盛,它们在大胤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 药王娘娘庙。 每当百姓们身体不爽、亦或者是患病时,便都会来药王娘娘庙来拜拜,祈求药王娘娘保佑他们早日恢复健康。 到得最后,竟是演变成就算没病没灾,每逢初一十五,亦或者是哪个节气,大家伙儿便都会来药王娘娘庙拜上一拜,祈求全家康泰。 就这样,未来的许多年里,大胤各地的药王娘娘庙,一直香火鼎盛,延绵不绝。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 坤宁宫 在太医的努力下,怒急攻心的谢皇后,终于悠悠转醒。 见谢皇后醒来,太医又替谢皇后把了把脉,确定谢皇后此时已然无事,便也未曾多呆。 只是开了一个药方,交给大宫女翡翠,又再跟翡翠嘱咐了几句,诸如“皇后娘娘切不能再动怒”、“多怒伤身”、“娘娘需好好静养”之类的话。 太医便径直离开。 跨出坤宁宫之际,太医还是不禁于心中暗自摇头: 唉,这位娘娘! 身子骨都这样了,还动不动就动怒。 这叫她不厥过去么? 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 皇后娘娘就不知晓,如此对她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么? 忆及刚刚所探脉象,太医又是禁不住暗自大摇其头: 如今,皇后娘娘俨然已经彻底坏了身子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绝非长寿之兆啊! 不过,这都不是他能够妄议的。 甚至,这一切,都不可说! 不可说啊! 心中如此想着,太医脚下已然加快了脚步,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坤宁宫门前长长的宫道上。 “长姐,你感觉如何? 头晕不晕? 胸口闷不闷? 饿不饿?” 眼见得窝在榻上的谢皇后悠悠转醒,谢芸儿遂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粥,莲步轻移至榻前,一迭声嘘寒问暖道。 说着,她又舀了勺燕窝粥,将这一汤匙燕窝粥递到谢皇后的唇边: “这燕窝粥是芸儿亲手替长姐您熬的。长姐,你喝点啊!” 谢芸儿是听说了自己这个皇后嫡长姐昏迷不醒的消息,才急急来到坤宁宫的。 一过来坤宁宫,也是忙前忙后,小心翼翼的伺候。 然而,对于谢芸儿这个庶妹的殷勤体贴、嘘寒问暖,谢皇后却并不领情。 不但不领情,对于谢芸儿的嘘寒问暖,谢皇后颇为不耐。 甚至,板着脸,皱着眉,挥手一把将谢芸儿递到她嘴边的汤匙打掉。 就连谢芸儿手中的那盛着大半晚燕窝粥的瓷碗,也被谢皇后一把打翻在地: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饿死鬼投胎的啊?” 谢皇后冲着谢芸儿怒目而视,尖利的指尖直戳谢芸儿的额头,毫不客气的将眼前这个庶妹,给骂得狗血喷头: “没用的东西! 你和宁氏同一批入宫,入宫时,你为贵人,那宁氏不过一小小选侍,可结果呢? 你瞧瞧现在! 那宁氏,都已经得封昭惠皇贵妃了;你再瞧瞧你自个儿,竟还在这贵人的位置上,寸步未进。 更是从未曾得到陛下的宠幸。 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说,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本宫还要你何用啊? 本宫怎么就把你这么一个没用的货色,给弄进宫来了? 你说,你有什么用!” 面对谢皇后这般劈头盖脸的指责与疼骂,谢芸儿眼中噙满泪水,无比委屈。额间被谢皇后尖利的指尖,给戳得生疼,谢芸儿愈发委屈: “长姐,我……芸儿没有,芸儿不是……啊——” 第379章 恨 谢芸儿有心想要解释,然而,谢皇后压根不想给她解释辩驳的机会。 这个无用的庶妹,她看着就烦! 正好,她此时心情不爽,更是便拿了谢芸儿这无用的庶妹,做了出气筒。 见得谢芸儿张口欲辩,谢皇后当即大力推了她一把,把谢芸儿往地上推去。 陡然间被在榻上的谢皇后这般大力一推,谢芸儿瞬间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往地上栽去。 整个右胳膊,都撞到了被摔落在地的瓷碗的碎片上。 伴随着“啊”的一声惊呼,谢芸儿的整个手臂都被好些个碎瓷片给扎到,手臂顿时血流如注,滴答滴答的在往外渗血,她本人也是秀眉紧拧,一副疼痛难忍,偏偏还要死命忍耐的模样。 甚至,她都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就怕谢皇后这个嫡长姐闻之不爽。 见谢芸儿这副模样,谢皇后又是老大的不爽,不屑的冷哼一声: “哼!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也能摔倒,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就你这样的,本宫还能指望你什么? 你还指望能够得蒙圣宠,做陛下的宠妃? 呵,简直笑话!” 不屑的冷笑着,将自己这个没用的庶妹,给批了个体无完肤,谢皇后这才觉得气稍微顺了点,不耐的冲着谢芸儿挥了挥手,呵斥道: “滚!滚!滚! 还杵在这里干嘛? 晦气的东西! 本宫不想看到你。 还不赶紧给本宫滚出去!” 被谢皇后如此呵斥,谢芸儿整个人下意识一抖,眸中泪光点点,满是委屈,却是完全不敢张口申辩反驳,而是费力的跌跌撞撞自地上站起身来,勉力向着榻上的谢皇后,屈了屈膝: “是!长姐,芸儿告退。” 言罢,她便垂着头,捂着还在流血的胳膊,踉踉跄跄向外走。 才一跨出坤宁宫的大门,谢芸儿便是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决堤。 她下意识向着领口处摸去,却发现,此处空空如也。 她的长命锁不见了! 那是她的姨娘,在她出生时,亲手替她戴上的。 也是姨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这十几年来,她从不离身。 每当她难过伤心、痛苦彷徨时,就会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碰、抚摸挂在颈项的这把姨娘留给她的长命锁,借以寻求慰籍。 这长命锁,竟然不见了? 明明她来坤宁宫之前,她还下意识抚摸过,那个时候,她的长命锁明明还好好的挂在她的脖子上的啊。 难道—— 是刚刚她被嫡长姐给一把推到地上时,她的长命锁也不慎掉落到地上了?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谢芸儿又掉头向着坤宁宫而去。 那长命锁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就算拼着被皇后嫡长姐给再一次责骂、甚至是责打,她也定要找回她的长命锁! 那是姨娘留给她的唯一的物件啊! 抱着这样的态度,谢芸儿重新踏入坤宁宫,一路直奔寝殿而去。 眼见得寝殿的门就在面前,正当谢芸儿准备迈入寝殿之际,却是陡然听得里间传来的一道金属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道女子的娇斥声: “哎呦喂,奴婢还说,什么东西这般硌脚呢。 这是什么啊? 啧,这银制长命锁是谁的啊? 一脚踩下去,就变稀烂。 这粗制滥造的。 啧啧啧,这是哪个贱丫头身上戴的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物啊?” 闻言,谢芸儿的脚下步子一滞。 她已听出了这道女声,出自何人之口。 这是她那皇后嫡长姐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珊瑚的声音。 这珊瑚,乃英国公府的家生子,其父在英国公府外院做管事,祖母、母亲都是内院颇有势力的管事娘子。 她本人,更是自小伺候在嫡长姐身边,嫡长姐未入东宫时,珊瑚便已是嫡长姐院中的大丫鬟,在府内颇有脸面,从来都不将她这庶女、和她姨娘放在眼里。 更是没少欺辱于她。 这尖酸刻薄的话语,倒是珊瑚能说得出来的。 只是…… 银制长命锁? 难道,珊瑚说的是她的长命锁?! 一脚踩下去,就变稀烂? 珊瑚将姨娘的遗物——她一向无比珍视的长命锁给踩烂了? 谢芸儿正如此想着,很快,她此刻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 “这长命锁,奴婢怎的瞧着有些眼熟呢?这好像是四小姐——谢贵人的东西。我见她常戴着呢。” 又一道女声响起。 一听之下,谢芸儿便认出了这道女声—— 这是她那嫡长姐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翡翠的声音。 翡翠认出来,这是她的长命锁了? 所以,她那长命锁,是真的被珊瑚给踩得稀烂了? 闻言,谢芸儿心下一急,着急忙慌的便欲进殿。 谁曾想,就在这时,屋内却传来了谢皇后的声音: “呵,这玩意儿,本宫还当是谁的呢。原是谢芸儿的。这就难怪了! 这小贱人,和她姨娘那个贱人,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那姨娘叶氏是个没用的。母亲想拿她做筏子,和父亲当年的宠姬余氏斗法,结果,才不过一个回合,那叶氏竟然就直接暴毙了。啧,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谢芸儿也一样!母女俩都一个样,半分用处都没有! 原本本宫还打算接她入宫,替本宫生个皇子,再去母留子,送她去见她那没用的姨娘的。结果……呵。 如今,本宫也不指望她能够替本宫诞下小皇子了。谢芸儿这没用的东西,就任凭着她自生自灭去吧!” 谢皇后这一番满含不屑与嘲讽的话语,毫无顾忌,且音量颇高,纵使人在殿外,谢芸儿也都尽数听了个真切。 闻言,谢芸儿欲要迈入寝殿中的脚下步子,又是一顿,双眸含泪,心中充满愤恨: 原来,她的姨娘竟是这般逝去的? 她竟是被嫡母拿来与父亲的宠姬做法,被害死的! 还有她这个皇后嫡长姐—— 当初,她力主让自己进宫,竟是动了让自己替她孕育皇嗣,然后,去母留子的心思? 谢婉莹!何氏! 你们这对母女真是蛇蝎心肠! 你们真的好狠啊! 姨娘她死得那般惨。 你们竟还如此说她? 谢婉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380章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将他们统统千刀万剐 最终,谢芸儿没有再踏进谢皇后的寝宫,而是在寝宫外守了很久,守株待兔的自打扫寝殿的小宫女的手中,截获了那被珊瑚踩得稀巴烂,完全看不清原先模样的长命锁,捧着这个长命锁,失魂落魄的离开。 珊瑚远远的瞧见她这副如游魂一般,向着坤宁宫外飘去的模样,还很是不喜的啐了一口: “庶女就是庶女!娘娘说的没错!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嘁,晦气!” 珊瑚说起这番话来,也丝毫没有顾忌,肆无忌惮,声音极大。 走在前方的谢芸儿,听了个真切。 闻言,她身子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眸中划过深深的怨憎,却并未曾停下脚步,就这样一路飘出了坤宁宫。 失魂落魄、满脸愁苦,游魂般的向着自己的居所而去,却是在离开坤宁宫长长的甬道旁的拐角处,撞见了一个人。 “啊,赵嫔娘娘,我……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望赵嫔娘娘饶恕则个!” 谢芸儿一直神思不属,猛然间撞了个人,不由的惊呼一声,自己脚下一个踉跄,对面的人,也同样被撞得一个趔趄。 再一瞧,被自己撞的那个人,乃是赵嫔。 谢芸儿下意识惊呼一声,一边手忙脚乱的堪堪扶住赵嫔,稳住身形,一边有些惶恐的一迭声道。 一副鹌鹑模样,生怕赵嫔发怒,自己又免不了被一通斥责。 她不过区区正六品贵人,可是得罪不起赵嫔这么一个嫔位娘娘。 “本宫无事!谢贵人无需惊慌!” 见谢芸儿如此惶惶,堪堪站稳的赵嫔摆了摆手,安抚似的冲着她和蔼一笑,笑容和善亲切,倒是抚平了不少谢芸儿心中的惶惶。 “是!谢赵嫔娘娘饶恕则个!” 谢芸儿于心中,暗自吁了一口气,颇有些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冲着赵嫔屈膝笑道。 心中则是想着,亏得眼前这位赵嫔娘娘是位和善的。 不然…… 唉。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手上伤的!” 赵嫔未曾瞧见谢芸儿的面色有异,亦似这才瞧见谢芸儿手臂上的伤一般,不由得惊呼出声: “谢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这样可不行! 走!跟我一起去我那儿,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再上些药,包扎一下。 走!走!走!” 说话间,赵嫔便一把挽过谢芸儿未曾受伤的那只手臂,搀着谢芸儿向着自己所居的合庆宫而去。 二人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合庆宫,赵嫔亲力亲为的替谢芸儿细细处理伤口。 见谢芸儿秀眉紧拧,疼得只抽气,赵嫔一边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一边柔声劝慰道: “谢妹妹,你且忍着些疼。这些碎瓷片都扎进你手臂上的皮肉里了,待姐姐将它们都给一一挑出来,再上好药,包扎起来,便无事了!” 说话间,赵嫔还兀自加快了动作。 对于赵嫔的体贴与温柔,谢芸儿很是心下感动,双眸氤氲,盈满感动的泪水: “谢谢……谢谢你,赵嫔姐姐,你……实在是对我太好了!” 在这世上,除了她已故的姨娘,赵嫔是第二个待她如此温柔、如此好的人。 心中如此想着,谢芸儿的另一只完好的手,却是不由紧紧握着那个被踩烂的长命锁,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抚抚摩着它。 而闻得谢芸儿的话,赵嫔只是一笑。 笑容一派和蔼,依旧是那般亲切随和,宛若一位邻家大姐姐: “嗨,在这深宫之中,如咱们这般无权无势、无背景之人,可不是得互相照拂么?” 话到这里,赵嫔状似后知后觉,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由得抬手轻扇了下自己的嘴: “嗨,瞧我这张嘴! 谢妹妹和我可不一样。 我啊,不过是个无依无靠,被人瞧不起的宫婢出身。 谢妹妹你好歹也是公侯府上的小姐,皇后娘娘的亲妹。可是姐姐这般出身卑贱之人,断不能够比的呐。 妹妹,姐姐刚刚的话,你可莫要见怪!” 闻言,谢芸儿面上一滞,下意识愈发握紧了手中那已然坏掉的长命锁,末了,禁不住强自牵了牵唇,苦涩一笑: “赵嫔姐姐就莫要笑话我了! 我算哪门子的公侯家的小姐啊? 皇后娘娘的亲妹?我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庶女。 在皇后娘娘眼中,我这个庶妹,只怕连猪狗都不如,还不如她身边养的猫猫狗狗金贵呢。 她对我……” 往事历历在目,忆及这么些年,谢皇后这个嫡长姐,对她的百般苛待与凌辱,还有姨娘的死因、以及谢皇后原本打算让她替她生孩子,然后去母留子的阴毒计划,谢芸儿心中便是恨意难平。 她恨谢婉莹这个嫡长姐。 恨嫡母何氏。 恨英国公府上所有人。 她好恨啊!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将他们统统千刀万剐! 唯有如此,方解她心头之恨! 谢芸儿眼中那难以抑制的恨意,恰好被一旁的赵嫔窥了个正着。 见状,赵嫔眸光一闪,唇角掠过一抹浅笑,面上却是一派感同身受模样,重重的叹息一声: “唉,可不是么?他们那些出身高贵的人,终归是瞧不起咱们这些卑微之人的。 也只有咱们这样儿的人,才懂得咱们这样光景之人的苦。” 闻得赵嫔的话,谢芸儿险些绷不住泪目。 不得不说,赵嫔这番话,还真就是说到了谢芸儿的心坎上了。 “赵嫔姐姐,我……” 谢芸儿张了张口,正欲要说些什么,赵嫔却是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谢妹妹,往后,若是无事,你便常来我这里走动走动,咱们彼此说说话儿。这深宫之中,咱们也算是找到了个可以彼此说说话、聊聊心思的人了!” 谢芸儿闻言,不由得眼眶湿润,连连点头: “诶,我听赵嫔姐姐的。赵嫔姐姐,往后,我一定常来!” 赵嫔见状,眸光一闪,面上依旧和蔼可亲,说出来的话,却颇有些意有所指: “或许,咱们还能想个法子,叫你得偿心愿呐!” 说着,赵嫔又似笑非笑的朝着坤宁宫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不言而喻,指代意味尤为明显。 谢芸儿见状,面上明显一骇: “赵……赵嫔姐姐,你……你是指……” 第381章 陛下召见 “妹妹莫怕。 我的心思,和谢妹妹你是一样的。 咱们都是遭那位迫害的苦命人!阖该站在一条船上啊。” 见谢芸儿明显一副,被她所说的话,给惊到了个模样,赵嫔再次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柔声徐徐道。 说到“那位”之际,赵嫔抬手指了指坤宁宫方向,毫不掩饰面上恨意。 见状,谢芸儿不由一怔: “赵嫔姐姐,你……” 她怎能不明白,赵嫔适才面上,那明显的恨意,意味着什么? 原来,赵嫔和她是一样的。 定定的瞅着赵嫔,谢芸儿终是重重一点头: “嗯,姐姐说的是! 但愿咱们都能够得偿所愿!” …… 对于谢贵人与赵嫔这两个宫中小透明,彼此之间达成的某种共识,宫中无人察觉,也更无人会在意。 她们二人之间的事儿,不过就是个小插曲。 宫中的一切,依旧如往常一般。 一切照旧。 永安宫 宁雨菡正在东配殿中,逗弄着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 随着两个小家伙一天天长大,原先所居的那个耳房,明显是不太够用了。 于是乎,宁雨菡便将这东配殿划拉出来,给两个小的做了新居所。 每日,宁雨菡都会过来陪伴这两个小家伙,和他们互动玩闹一会儿。 而眼下,俨然便是母子三人快乐的亲子时光。 宁雨菡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着明珠和曦儿手脚并用的往自己这边爬呢,原本今日负责守门的小喜子,便快步步入屋内: “娘娘,陛下身边的小许子公公来了!” 小喜子恭声禀道。 随着他话音刚落,身为御前内侍的小许子,便已迈入了东配殿,笑嘻嘻来到宁雨菡面前,冲着宁雨菡躬身一揖: “奴才参见昭惠皇贵妃!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见状,宁雨菡则是微笑着冲着小许子微一抬手,示意他免礼。 而后,又笑道: “是什么风,把小许子你给刮过来了啊?” 身为宠妃,她可没少和御前伺候的宫人们打过交道。 其中就有身为方进忠徒弟的小许子。 二人也算很是相熟了。 是以,宁雨菡和小许子说起话来,也很是随意。 小许子闻言,又是恭恭敬敬,冲着宁雨菡一揖,笑道: “娘娘,陛下召您去勤政殿呐。奴才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接皇贵妃娘娘您去勤政殿的。” 闻言,宁雨菡却是挑眉: “哦?陛下召我?” 抬眸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但见窗外阳光明媚。 这个点儿,陛下不是应该在勤政殿专心处理政务、批阅奏折么? 因何会召她前去? 有心问一问,昭文帝在这个时辰,突然召她过去,是有何事。 然而,话到嘴边,宁雨菡却还是未曾开口。 如小许子这些御前内侍,陛下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嘴可是严实着呢。 莫说他们是否知晓陛下意图。 就算是知晓,也定会守口如瓶,不欲多说。 她就算是问了,对方只怕也只会推说,奴才并不知晓,亦或者是,娘娘您去了就知道了。 罢了。 如此,她索性也便不问了。 不得不说,宁雨菡所料不错。 小许子原都已经打算好了,就在等眼前的昭惠皇贵妃娘娘,问他陛下召她过去勤政殿,是有何事,他便回答奴才不知,娘娘您去了便可知晓。 谁曾想,宁雨菡压根就没问。 “既如此,本宫稍作整理,这便随你去勤政殿。切莫叫陛下久等了!” 宁雨菡想也不想,便应道。 “是!娘娘!” 小许子闻言微怔,却还是恭声应是。 心中则是暗道: 昭惠皇贵妃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位娘娘果然与众不同。 与旁的娘娘、小主们都不一样。 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昭惠皇贵妃娘娘呢。 而就在宁雨菡和小许子说话间,人在榻上的明珠和曦儿,则是手脚并用,呼哧呼哧的一路爬到了宁雨菡的身前。 两个小家伙扑入娘亲香香软软的怀抱,张着肉乎乎的小手手求抱抱,曦儿更是淘气的伸出小肉手,想要去够宁雨菡拿在手上,逗弄他们的拨浪鼓。 见得娘亲光顾着和别人说话,也不理他们,两个小家伙不满的“啊啊啊啊”,圆鼓鼓的小身子在宁雨菡身上蹭来蹭去、一扭一扭的,努力怒刷存在感。 一副“娘亲,看我!快看我!娘亲再不看我,明珠(曦儿)就要生气了哦~,娘亲,你快看我吖~”的小模样。 听得这两个小家伙的“啊啊啊”,宁雨菡循声垂眸望去,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不由得被这两个小家伙,这般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你们啊!调皮!” 宁雨菡宠溺的点了点头明珠的小鼻子、捏了捏曦儿的小胖脸,又在两个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上,挨个吧唧了一口。 将手中的拨浪鼓,塞给了曦儿,又另拿了一个金铃铛,递给明珠,让她拿着玩儿。 又细细叮嘱了乳母和嬷嬷们几句,将拿着拨浪鼓和金铃铛玩得正欢的两个小家伙,交给了乳母。 宁雨菡这才施施然起身,去换了身衣裳,略微收拾了一番,便乘坐步辇,随小许子一起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 李元珩原本正伏案垂首,专心致志的批阅着奏折,就在这时,宁雨菡 在小许子的带领之下,娉娉婷婷进得殿中。 才一进殿,宁雨菡便是冲着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盈盈一拜: “臣妾参见陛下!” 乍一见得宁雨菡到来,年轻帝王明显很是欢喜: “雨菡,你来了。” 李元珩循声望去,乍一瞧见,俏生生立在殿中的佳人,唇角禁不住微扬,一派心情甚好模样。 索性便将手中狼毫笔、与正在翻阅着的奏折,径直往桌上一撂,倏然自御座上起身,大长腿一迈,便是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将她给一把扶起: “来,过来坐。” 说话间,李元珩已牵着宁雨菡的手,将她扶到御案旁,不知何时摆上的一个小几上坐定。 “陛下,您这是……” 见状,宁雨菡颇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这老六皇帝,这会儿突然召她过来勤政殿,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啊? 第382章 神速 “雨菡你不是也要处理宫务么?正好朕也要批阅奏折,那咱们便在一处吧。” 迎上宁雨菡颇有些疑惑的目光,年轻帝王微一勾唇,丝毫不吝为面前的娇娇人儿,答疑解惑。 合着是喊她过来勤政殿,一起干活儿的啊。 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心下了然。 转念,宁雨菡又不由于心中暗想: 这厮莫不是想要监工,怕自己摸鱼不干活?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暗自撇嘴: 哼,你个老六! 不得不说,宁雨菡这般想,还真就是冤枉李元珩了。 他的确是想叫宁雨菡过来勤政殿这边,同他一起干活,却并没有督促宁雨菡干活的意思。 李元珩只是想着,反正他们一个忙着处理政务,一个忙着处理宫务,索性都是要忙,不如就在一处忙活好了。 如此,也能多瞅瞅对方。 若是他待会儿批折子批得累了,抬起头来一瞧,便能瞧见不远处坐着的娇娇…… 嗯,这感觉貌似不错! 李元珩心中,正是如此盘算,遂才召了宁雨菡过来勤政殿。 而宁雨菡这个当事人,自是不知,皇帝陛下的用心良苦。 不过,对于年轻帝王的提议,她自也没有异议: “成!臣妾这便叫他们将今天该处理的宫务、账册之类的,统统拿过来。” 宁雨菡笑盈盈道。 皇帝陛下都这般开口了,她这个做嫔妃的,哪里能够拂了陛下的意思? 当然得欣然同意啦。 干活儿嘛,在哪里不是干呢? 得!就这么着了。 开始干活吧。 见宁雨菡也不矫情、也不推拒。 十分爽快的就应下了留在勤政殿处理宫务。 说话间,便吩咐跟随自己过来的初夏,叫人将账本等物尽数拿过来。 待到宫人们将东西都搬过来了,宁雨菡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便开始埋首伏案干活。 见这娇娇人儿,这般雷厉风行的爽利模样,李元珩不由莞尔,好似也被宁雨菡的这股劲头,给激励到,李元珩也不再废话,转而回到御案前,继续埋首批阅如山的奏折。 帝妃二人就这样,同居于一室,各自忙碌起来。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 “呼,终于处理完了!” 宁雨菡合上最后一本账册,兀自伸了一个懒腰。 说着,又指了指案几上的一撂被自己看完、处理完的册子,对侍立在一旁的初夏,低声吩咐道: “这些本宫都批示好了。把这些交给内务府管事、和各司各局掌事,叫他们照着上面的行事便可。若有任何不明之处,再来向本宫禀报。” 初夏闻言,当即恭声应诺,抱着这一撂册子离去。 见得初夏远去,宁雨菡惬意的拿起一旁的清茶,轻啜了一口,又抬首望向御案前的李元珩,却见年轻帝王此时,还在伏案批阅奏折。 而那摆放在御案之上的奏折,好似并没有比之前少多少,依旧堆积如山。 宁雨菡甚至毫不怀疑,若是这些奏折一不小心倒下来,搞不好,那是可以压死个人的。 似是感觉到宁雨菡在瞧自己,坐于御案前,原本正在埋首批阅奏折的李元珩,倏然抬眸,向着宁雨菡这边厢望去,便于此时,正颇为悠哉的望向他的宁雨菡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但见,此时,宁雨菡身前案几上,空空如也。 见此情状,年轻帝王不由得挑了挑眉: “怎的,今日的宫务,雨菡都已经处理完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笑,颇有些傲娇的一扬螓首: “陛下,您可是说错了!臣妾何止是处理完了今日的宫务?臣妾是连最近这一旬的宫务,也都给一并处理完了。” 闻言,李元珩则是明显颇有些意外,还有些愕然: “什……什么?一旬宫务?雨菡,你是说,你刚刚,处理完了整整一旬的宫务? 雨菡,你确定?” 真的假的? 他瞅着雨菡她刚刚,也没处理多久宫务啊。 下意识瞥了一眼,摆放在不远处的更漏,李元珩眸中难掩异色: 这满打满算,雨菡看那些账本、账册什么的,也才统共不过一个多时辰,这就处理完一旬的宫务了? 莫不是这宫务其实没有多少,并不繁重? 咦,不对啊。 他怎么记得,谢氏之前掌管宫务多年,每日也是忙碌得很。 基本就是天不亮,就早起开始处理宫务了。 每每都要忙碌上一整天,哪里像雨菡这般轻松。 这么快,就搞定了一旬的宫务。 这是整整一旬的宫务啊! 见李元珩一副被惊到了,犹自不敢置信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却还是无比肯定、外加认真的径直一颔首: “嗯,陛下,臣妾确定!” 但见年轻帝王刚刚那么神情,又见李元珩暗自去瞧了一眼更漏,宁雨菡便将皇帝陛下的心思,给猜度出了个七七八八。 不由得掩唇一笑: “陛下可是觉得,臣妾处理起宫务来颇快?” 闻言,李元珩想也没有想,便径直一点头: “嗯,正是! 雨菡你处理起宫务来,确实颇快!” 岂止是颇快啊。 简直堪称神速! 听闻李元珩如此说,宁雨菡又是一莞尔: “其实,宫务也并不是那般不好处理的啊。就拿臣妾手头上的这些宫务来说,若是能够合理处置安排,处理起来,自也是事半功倍,效率极好。” 这便是在解释,她为何会如此得心应手,处理起宫务来,为何会处理得如此之快了。 “比如,臣妾发现,内务府和各司各局每日上报事务与账目虽多。其中,却不乏诸如各种请安、溜须拍马、表忠心的奏报,这些实在无需花时间去看,臣妾一早便会叫初夏等人,代为甄选,将这些不必费心去查阅的奏报一一剔除。 然后,再适当放权,将不甚重要的事务,分派给各司各局、以及各人处理,各司其职。 而臣妾,则只拣那重要的、必须要亲自过目处理的账目、事务来处理便可。 如此,处理起宫务来,自然便快了!” 宁雨菡将自己处理宫务的心得和方法,娓娓道来。 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闻得她这一番话,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着听着,年轻帝王倏然眸光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 第383章 同看奏折 待到宁雨菡一番话毕,李元珩不由得抚掌而笑: “雨菡,你这个主意倒是好!” 听得年轻帝王如此说,宁雨菡倒是有些莫名: “陛下,您的意思是……” 主意? 她有给皇帝陛下出什么主意儿么?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迎上宁雨菡那明显有些莫名的眼神,李元珩只是略略一勾唇。 面对面前娇人儿的疑问,年轻帝王并没有答话,而是自御座上倏然站起身,几步来到宁雨菡的面前,道了一句: “雨菡,你随朕来!” 说话间,李元珩便伸出修长大掌,一把牵起宁雨菡的雪白素手,拉着她,向着御案前而去。 宁雨菡一脸莫名,却还是任凭着年轻帝王就这样牵着,与他一起来到御案前。 谁知,李元珩却是浅笑着一指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道: “雨菡,你既无事,便和朕一起看看奏折好了。” 一席话,犹如一记惊雷,语不惊人死不休。 宁雨菡被皇帝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给弄得一怔。 待到她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倏然拜倒: “陛下,您莫不是开玩笑?陛下,不可啊!” 宁雨菡一边说道,一边禁不住在心中暗自吐槽: 这老六皇帝,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居然叫她和他一起看奏折。 这奏折,是她能看的么? 虽然,大胤并无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明文规定。 但,她一个宫妃,也不好去看奏折的啊。 还是与当今陛下一起同看奏折? 要死了! “雨菡,你这是做甚?无须行此大礼!” 眼见得宁雨菡作势欲拜,李元珩当即眼疾手快的将她给一把扶住。 嘴上好似在斥责,面上却是难掩宠溺。 言罢,李元珩又正色道: “朕哪有在开玩笑?朕说的都是真的!朕是认真的!” 说话间,李元珩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愣着做甚?还不快搬把椅子,给昭惠皇贵妃坐?” 这便是真就是要让宁雨菡和他同看奏折,要与宁雨菡同坐于御案前了。 方进忠闻言,当即会意,恭声应是。 便是乐呵呵的指挥身后的小内侍,搬了宁雨菡之前坐着的那把椅子,放置到御案前。 恰好便是与皇帝陛下的御座并排。 见状,李元珩冲着方进忠投注过去一抹“你这老小子,倒是挺上道儿!挺会办事”的眼神。 旋即,他便揽着宁雨菡,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在那椅子上坐下,而他自己,则是与宁雨菡并排而坐,重新坐到了他的御座之上。 自觉和皇帝陛下就这般并排而坐,很是不妥。 “陛下,这……不合适吧。臣妾岂能与陛下并排而坐?” 说话间,宁雨菡下意识想要从椅子上起身,然而,却是被早已察觉到她这般动作的李元珩,给一把按住: “无碍!雨菡且安坐便是!” 李元珩唇角微勾,浅笑着道。 事怕宁雨菡会不听话,执意要起身,年轻帝王复又正色道: “朕叫你坐!” 闻得李元珩如此说,宁雨菡还能怎的? 只得不再推辞,未曾再执意要起身,与李元珩并肩而坐,安坐于椅子上。 得!既是陛下叫她坐,那她便坐吧。 身旁人儿这般乖巧的模样,似是取悦了昭文帝。 见状,李元珩勾了勾唇,复又指了指御案上的奏折,道: “来,雨菡,咱们一起看奏折吧。” 闻言,宁雨菡却不由拧眉,只想摆手拒绝: “陛下,这……” 见宁雨菡有心要推拒,还不待她开口,李元珩便一把打断了她的话头: “别说什么不可! 这是朕的旨意,朕命雨菡你,与朕同看奏折。 怎么,雨菡,你是欲抗旨不成?” 李元珩正色道。 闻言,宁雨菡也只得起身冲着李元珩,恭恭敬敬的一福,肃着一张小脸,正色道: “臣妾遵旨!臣妾听陛下的。” 这老六皇帝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哪里还好拒绝啊? 自然是,皇帝陛下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咯。 宁雨菡于心中撇撇嘴,暗自吐槽。 然而,行动上,却很是配合、积极。 言罢,她便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板着一张小脸,一脸严肃模样,抬手预备去拿案上奏折。 并肩而坐的李元珩,却是被宁雨菡这幅无比认真且严肃,好似在执行皇命的模样,给逗乐了: “噗,瞧你!干嘛这般严肃?” 李元珩禁不住失笑。 末了,年轻帝王以手掩唇,轻咳一声,这才将心中的打算,道与宁雨菡知晓: “雨菡,你不必如此。朕是叫你与朕同看奏折。不过,朕是想叫你,帮朕提前瞧瞧,将这些折子分门别类的处理好,按照奏折上的轻重缓急程度,将奏折分门别类的摆放好。 重要的、和十万火急的奏折,摆前头;不是那般重要的折子,摆在稍后位置,不甚重要的,便摆在后头。 至于那些请安折子,通篇歌功颂德、阿谀奉承,废话连篇、一点正事儿没有的奏折,便就扔在一边好了。” 上述一切,是李元珩听闻宁雨菡处理宫务的做法,所得到的启发。 雨菡都聪明的,给自己找了帮手,帮助她打理宫务了。 他没理由凡事都靠自己一个人硬扛不是? 别看每天的奏折都堆积如山,实际上,真正紧要的,也统共没多少。 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好大一部分,都是请安奏折。 阿谀奉承、歌功颂德,长篇大论一大通,却一点正事没有的折子,也占不少。 这些奏折,每日都占用和浪费了李元珩的大量时间。 若是能找个人,替他分门别类,将奏折都给规整好。 将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的无用折子,全都给剔除掉。 使他第一时间,便能够处理那些紧要且重要的折子。 李元珩觉得,他每日处理政务、批阅奏折的效率,铁定能大大提高。 批改奏折的时间,绝对能够比现在缩短不少。 越想越觉得,此法子甚妙。 李元珩当即便决定实施。 至于帮他规整奏折,将奏折分门别类整理好的人—— 人选都是现成的啊。 皇帝陛下觉得,他的娇娇人儿就能胜任! 第384章 雨菡,你没听错 “诶,这样啊……” 乍一闻得李元珩所叙,宁雨菡不由略微怔了怔。 旋即,便点了点头: “嗯,臣妾知道了。” 原来这厮不是真的叫她批阅奏折,而是要找个“小秘书”,帮忙整理一下折子啊。 行吧。 这活计,宁雨菡自觉可以胜任。 嗯嗯。 说做就做,宁雨菡便也不再多做废话,而是开始埋首替皇帝陛下规整起御案上的奏折。 宁雨菡的动作很迅速。 挨个翻开奏折,一目十行,瞧上一眼,瞧清这份奏折的大致内容。 若是那重要、且紧急的奏折,便按照昭文帝交代的那般,第一时间挑拣出来,摆在了御案上,最显眼的位置。 皇帝陛下只需略略一抬手,伸手便能够够到这些奏折。 不那么重要的折子,宁雨菡便会挑出来,将它们都摆在稍后位置,以示这些,是待到重要且紧急的奏折之后,再行处理便可。 至于那些没用什么营养的请安折子、以及那些阿谀奉承、歌功颂德,通篇都无甚实质内容的奏折,宁雨菡不过略略扫了一眼,便将他们直接扔到了一边。 这些最不重要。 待会儿,待皇帝陛下批阅完那些有“正事儿要说”的奏折,再来统一处理这些奏折,也不迟。 见原本堆积如山的奏折,不过一瞬,便被宁雨菡给井然有序的规整好。 摆在他手边,他不过抬手就能够触到的奏折,俨然就是最重要和紧要的。 而这些折子,其实数量并不多。 可是,有好些却被一并堆在那些不甚重要的请安折子下头。 若叫他一个人来批阅翻找,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就不是那般好找寻。 搞不好,就容易延误政务,耽误正事。 这也是李元珩之前,无论多辛劳、多晚,就算是要挑灯夜战,也一定要将当日呈到御前的奏折,给尽数批阅完毕的原因。 就是怕,当天的奏折,没能及时处理。 漏掉了那些重要、且十万火急的折子,会延误政务、耽误正事。 如今,有雨菡帮着规整奏折,将这些重要且紧要的奏折,一一挑拣出来,呈到他面前,他第一时间,便能将它们给处理了。 倒真真是事半功倍。 不仅省了他不少时间和精力,也不容易耽误事。 嗯,真是不错! 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心情十分愉悦。 迅速看完手中这份奏折,笔走游龙的批阅完折子,李元珩随手将手中刚刚批阅完的奏折,向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一递: “这折子,朕已批阅完了。赶紧拿去给户部那边,令他们于今日下衙前,将决意发布出去!”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捧着折子向着殿外而去,自去吩咐御前小内侍跑这一趟腿。 望着方进忠离去的背影,李元珩内心之中,却不由暗自庆幸: 亏得是他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叫雨菡帮他将这些要紧的折子,给挑拣出来,优先处理了。 如此,便能妥妥的赶在下衙之前,将指令发布出去,底下的人,也好照章办事。 倒是不会耽误正事。 若是晚些时候,他才瞧见这个折子,说不定,就得要晚些才能够批复。 户部那边,说不得便来不及在今日处理完此事了。 如此,岂不又要平白耽误上一天的功夫? 不得不说,叫雨菡帮忙分门别类、规整这成堆的奏折—— 这个法子,当真是极好!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禁不住暗自点头,心情甚为愉悦。 抬头转目一瞧,却瞧见离自己较远的御案一角,宁雨菡已将一撂奏折堆得高高的。 俨然,已堆成了一座小山。 还有不断继续扩大的趋势。 想来,这些,便都是请安折子、以及那些阿谀奉承、歌功颂德,通篇都无甚实质内容的奏折了。 啧,竟这般多! 李元珩禁不住摇了摇头。 心中暗道: 所以,他以往,每日起早贪黑,勤于政务,累个半死,一大半都是在处理这些没有营养的折子,虚耗时间与光阴么? 似是感受到了李元珩投注过来的目光,原本正专心致志,完全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务的宁雨菡,倏然抬眸,朝着李元珩这边厢往来,却是与年轻帝王那过于晶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陛下,您这是……”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一怔,翻看着奏折的手上动作一滞,颇有些不明所以。 这老六皇帝,干嘛这样望着她啊? 还有,他这眼神…… 如此晶亮的眼神,这厮是要干闹哪样? 迎上宁雨菡狐疑、而又不明所以的目光,李元珩摆了摆手,转而抬手一指,那被她堆得犹如小山一般的一撂奏折道: “这些都是那些请安折子、以及那些阿谀奉承、歌功颂德,通篇都无甚实质内容的奏折么?” 顺着皇帝陛下所指之处望去,宁雨菡也瞧见了这如山的折子,遂也点了点头: “嗯,是啊。这些多是请安折子。不然,便是通篇歌功颂德、阿谀奉承,并无任何有用信息与实质内容的折子。 臣妾便将它们都摆在这儿了。 待到陛下处理完前头的那些奏折,陛下再来批阅这些折子,却也不迟!” 反正,也无甚重要,不是么? 宁雨菡心中是这般想的,并且也是这般盘算的。 谁知,李元珩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闻言,李元珩略一颔首,淡淡道: “嗯,既如此,也不必叫朕亲阅了。雨菡,你便替朕将其给批复了就是。” 简简单单,语气平淡的一席话,却是犹如平地一声雷。 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言,宁雨菡不由一怔,眸中闪过意外、震惊、与讶然。 因着实在过于吃惊,手中原本正捧着的奏折,一个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 “什……什么?陛下叫臣妾替您批复?” 宁雨菡不可置信的望向与他并肩而坐的年轻帝王,一副“不是吧?陛下,您是开玩笑的吧?您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的模样。 见她如此模样,李元珩不由哑然失笑。 旋即,年轻帝王俊脸一板,无比肯定的正色道: “雨菡,你没听错。朕就是叫你替朕批复这些折子。” 第385章 一事不烦二主 说话间,李元珩又指了指那堆成小山的折子: “旁的也不必写。就统统批复一个已阅,便可!” 他原是打算,待到处理完那些正儿八经谈正事的奏折之后,再来处理这些请安折子、以及以及那些阿谀奉承、歌功颂德,通篇都无甚实质内容的奏折的。 之前,李元珩都已经想好了。 对于这些折子,他也不需多批阅什么,在上头统统批复上“已阅”二字便可。 这会儿,李元珩却是灵机一动,直接改了主意: 与其让他自个儿,待会儿,再在这些折子上,挨个儿写上“已阅”,倒还不如叫雨菡随手帮他代写得了。 左不过,一事不烦二主嘛。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儿不错。 一时言罢,李元珩禁不住暗自点头。 “陛下,这……” 宁雨菡闻言一怔,下意识想要推拒,然而,却对上了皇帝陛下不容置疑的笃定目光。 见状,宁雨菡心知,这老六皇帝,这便是主意已定了。 既然皇帝陛下主意已定,又岂是她这么一个区区嫔妃,能够拒绝的? 那可就太不识相、不上道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当即将即将说出口的推拒之词,尽数咽回到肚子里头,转而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身旁的皇帝陛下一福: “是!臣妾遵旨!” 见宁雨菡如此,李元珩则是颇为满意的微一勾唇,一把扶起宁雨菡,将她按坐回身旁的椅子上,朗声笑道: “娇娇何须如此拘泥?” “陛下~” 闻言,宁雨菡微一侧眸,一副欲语还休、含羞带怯模样,嗔了坐于身旁的年轻帝王一眼。 垂下头的瞬间,却是忍不住猛的翻了一个白眼。 暗道: 这人的恶趣味,是又犯了。 居然又开始唤她娇娇。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候着呢。 真是! 李元珩,你个老六! 心中暗自吐槽归吐槽,该做的事儿,却是一点不落。 垂下头的宁雨菡,已经又开始继续规整起案上的奏折来。 而面对宁雨菡的娇嗔,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俨然一副十分受用模样。 见身旁的娇娇人儿垂下头去,他只以为,她是在害羞。 年轻帝王还禁不住于心中暗自摇头失笑。 心道: 他的娇娇,真的是好爱害羞啊。 都这么久了,她在面对他时,怎的每每还这般容易害羞呢? 真是……可爱得紧呐! 思及此,李元珩唇角又是一扬,俨然一副心情甚好模样。 但见宁雨菡已经重新开始规整起奏折,一副甚为认真、且专注的模样,李元珩也受了感染,一时间,他心中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而是转而垂首,继续认真批阅起被宁雨菡规整好,放在他手边的奏折。 “陛下,您看,臣妾如此批复,可以么?” 依照李元珩的吩咐,宁雨菡在一份请安折子上,工工整整的写下“已阅”二字,待到墨迹尽干,瞅了个昭文帝刚刚批阅完一本奏折的空档,宁雨菡才将自己手中这份批复过的请安折子,向着李元珩面前一递,恭声道。 摆出了一副认真请示昭文帝,恭请皇帝陛下示下的模样。 李元珩则是被身旁这娇人儿,这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 “雨菡,你无须这般拘谨。” 年轻帝王笑道。 说着,又垂首甚为随意的瞄了一眼,被宁雨菡递到他面前的折子,但见折子上那工整清晰的两个大字—— 已阅。 李元珩点了点头: “嗯,可以了。就这样吧。” 言罢,李元珩又冲着宁雨菡摆了摆手,示意她接下来的奏折,也照着这般,如法炮制便可。 无需每个折子批复完之后,都一一拿给他瞧,征询他的意见。 如此,实在是费时费力。 她不轻松,他也累得慌。 那他叫宁雨菡代为批复这些折子,也便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么? 还不如他自己动手来批阅呢。 宁雨菡自也领悟了皇帝陛下之意。 见得年轻帝王颔首,便是认可,宁雨菡遂认认真真一点头: “是!陛下,臣妾知道了。” 言罢,她冲着李元珩展颜一笑,遂又继续专心致志忙碌起来。 但见前一刻,还一脸严肃认真的人儿,下一刻,便是倏的冲着他嫣然一笑。 笑容璀璨夺目,如山花绽放、冰雪初融,动人动心。 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心神一荡。 若不是尚又理智,知晓这是在勤政殿,他正在处理政务,周围有大批御前宫人候着,李元珩恨不能将身旁的娇娇人儿一把揽入怀中,好生亲相亲相。 不过…… 短暂的怔神过后,但见宁雨菡那一副埋首忙碌,专心致志的小模样,李元珩心中的那抹悸动霎时间全消: 但见宁雨菡这般模样,李元珩只觉得,刚刚他想的那些…… 咳,甚不应该! 讪讪的撇过头去,年轻帝王以手抵唇,轻咳一声,便也不再想其他,兀自埋首继续专心致志的批阅着宁雨菡规整好、摆在他手边的奏折。 帝妃二人就这样,并肩而坐,各司其职、各自忙碌着。 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则是默默侍立在侧。 随时听候皇上与皇贵妃娘娘的差遣。 一时间,偌大的勤政殿内,一片静谧。 时至临近午膳时分,宁雨菡才堪堪忙活完手上的活儿。 说来也巧,这边厢,她才刚刚放下手中毛笔,合上最后一本写上“已阅”二字的奏折;与她并排而坐的年轻帝王,便也同样将手上的折子一合,将手中的狼毫笔,往案上随意一扔。 皇帝陛下此时也恰好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 帝妃二人竟是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折子,都给处理完。 感受到对方的动静,宁雨菡和李元珩彼此对望了一眼,禁不住相视而笑: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臣妾已处理完全部奏折。” 宁雨菡倏然起身,冲着身旁的年轻帝王盈盈一福,娇声道。 见状,年轻帝王当即自御座上站起身来,将宁雨菡给一把扶起,但笑着一颔首: “嗯,托了娇娇的福,朕亦处理完了所有政务。” 不得不说,宁雨菡真是个得力的好帮手。 有了这么一个小帮手,李元珩处理起政务、批阅起奏折来,真可谓事半功倍。 不错! 真是不错! 第386章 常态 对于今日处理政务、批阅奏折的速度,李元珩异常满意。 转目一瞧不远处摆放的更漏,李元珩便是禁不住略一勾唇: “原来才至午时啊。” 试问往常哪一日,他不得处理政务、批阅奏折到至少时至傍晚,将近晚膳时分? 就算是如此,还得是他格外卖力,一刻不辍才成。 若是奏折稍多一些,说不得便要挑灯夜战,直至二更天,甚至是更晚,也是有可能的。 今日,竟是这般轻松,不过半日光景,便将所有奏折和政务,全都处理完毕。 李元珩越发觉得,他想出的这个法子甚好。 宁雨菡这个帮手,也是着实不错! 甚合他心! 总之,就是妙极! 而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则是点了点头: “嗯,是啊。确是时至午时了。” 她此时的想法,却是与皇帝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李元珩是只觉得,时间所用甚短。 而宁雨菡,则是颇有些感慨时光匆匆。 转眼一个上午,就这般过去了。 她离开永安宫,也有好一会子了。 也不知,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这会儿在做什么? 李元珩心情甚为愉悦,闻得宁雨菡所言,转而笑望向宁雨菡: “已至午膳时分,雨菡不若留下来同朕一同用膳可好?” 话到这里,李元珩倏然话头一顿,想了想,遂又摇了摇头,复又朗声一笑: “嗯,不好!咱们还是不要在勤政殿用午膳了。还是摆驾去往永安宫吧。 奴才们备膳的功夫,咱们正好也可以陪陪明珠和曦儿。哈哈。” 和宁雨菡一样,李元珩也甚为想念两个小家伙。 之前是忙于朝政、忙着处理政务,不觉得。 这会儿,处理完手头上一切事务,李元珩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瞧龙凤胎。 对于膝下唯一的一双儿女,李元珩一向甚为疼宠。 每天处理完政务,批阅完奏折,必会摆驾永安宫,第一时间陪伴这两个小家伙。 今日,自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比之往日,皇帝陛下提前了整整半日摆驾罢了。 能够有更充裕的时间,陪伴明珠和曦儿,李元珩自也十分满意。 而李元珩这一提议,明显甚合宁雨菡之意。 闻言,她禁不住重重一点头: “嗯嗯,陛下,咱们这就回永安宫,陪明珠和曦儿去!” 闻言,李元珩也是含笑一点头: “嗯,咱这就去!”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早在听得皇上与皇贵妃所言,知晓帝妃二人欲要摆驾永安宫之际,便极有眼神的出得大殿,张罗着帝妃二人的出行事宜去了。 李元珩一时言毕,便是径直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帝妃二人彼此相视一笑,便就这样相携着向着殿外而去。 待到来到永安宫,陪伴逗弄了一番一双儿女,又用过午膳。 李元珩便也不想走了。 索性,便就在永安宫歇了个晌。 末了,也并未曾离开。 而是就在永安宫,与宁雨菡,还有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一起共度了一个下午。 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过如是了。 之后的日子里,尝到了甜头的昭文帝,便是日日在下朝之后,便会召宁雨菡去往勤政殿,让宁雨菡充当他的助手,替他规整奏折、批阅那些不甚重要的折子。 而对此,方进忠、以及一众在勤政殿伺候的御前宫人们,俱都是见怪不怪。 最初,他们还会暗自惊讶。 到得最后,便也都习以为常。 勤政殿中侍奉的一干人等,俱都知晓,昭惠皇贵妃受陛下信重,将帝妃二人并肩而坐、同阅奏折,视为一种司空见惯的常态。 * 时间弹指过,眨眼便又是月余。 而今日,便是王贵妃拆开脸上纱布的日子。 昭阳宫 王贵妃特意早早起身,匆匆吃过早膳,便开始坐等那名负责医治她脸上的伤的老太医,过来替她拆下脸上的纱布。 事实上,她昨晚便一直没怎么睡。 想到今日一早,便能拆掉缠绕在脸上的纱布,王贵妃便止不住的雀跃。 这恼人的纱布,将她整张脸缠了个严严实实,每每梳妆时,瞧见这么一张缠满纱布的脸,她就心烦。 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终于盼到能够拆下这纱布的日子,王贵妃可不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么? “那姓木的老货,怎的还没来?柳儿,你且去太医院瞧瞧,问问那老货究竟什么时候来。” 那位替王贵妃瞧面上伤势的老太医姓木。 王贵妃便在私底下,以姓木的老货称之。 左等右等,都不见木老太医过来昭阳宫,王贵妃甚为不耐烦的指使贴身大宫女柳儿道。 自家贵妃娘娘有命,柳儿哪敢不从? 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匆匆才一出得昭阳宫,没走几步,便在昭阳宫去往太医院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背着药箱,正朝着昭阳宫这边厢而来的木老太医。 “木太医,你怎么才来?可是叫咱们贵妃娘娘好等! 还不随我速速前往昭阳宫。 切莫让贵妃娘娘久等!” 乍一瞧见木老太医,柳儿便是急急奔了过去,嘴上老大不客气的一迭声道。 说着,她便已然来到木老太医的近前,一把拽过木老太医,便是就这样拖拽着老太医,一路往昭阳宫赶。 木老太医被柳儿这般拖拽的,险些一个趔趄。 无奈疾步跟着柳儿往前奔,不过几息,便喘起了粗气: “柳儿姑娘,你慢些!你倒是慢些啊!” 呼,每次都是这般急吼吼。 险些要了他这条老命! 贵妃娘娘这里的差事,可真是不好当啊! 木老太医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这样被柳儿连拖带拽的一路硬拽到昭阳宫。 才一入得昭阳宫,便是迫不及待,直奔正殿而去。 而此时,王贵妃便是在殿中,翘首以盼。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才一迈入殿中,乍一见到安坐于檀木椅上的王贵妃,气都还没有喘匀的木老太医,当即躬身一揖。 见状,王贵妃却是摆了摆手,一脸的急切与不耐: “别净给本宫整这些虚的。 快!给本宫把脸上的纱布给拆了! 我说,你还杵在那里作甚?赶紧的啊!” 第387章 啊——,本宫的脸!本宫的脸!!! “是!微臣这便给娘娘您拆开脸上的纱布!” 被王贵妃如此催促,木老太医忙不迭恭声应道。 说话间,便已背着药箱,疾走几步,来到了王贵妃近前,开始给王贵妃拆起脸上的纱布来。 身为多年的老太医,木老太医拆起纱布来,手法娴熟,不过一瞬,便把缠在王贵妃额前的纱布给拆了开来。 然而,在见得王贵妃纱布下,露出的肌肤时,木老太医和一旁伺候的桐儿、柳儿,皆是一怔。 木老太医的手上动作,更是一滞。 感受到木老太医突然停止了拆纱布的动作,王贵妃便是一皱眉,不耐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怎的突然停下来了?你倒是快拆啊!” 她还打算,待到这老货替她拆掉脸上纱布,自己便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去勤政殿拜见皇帝表哥,在皇帝表哥面前,好好的刷一下存在感呢。 这些日子,因着脸上缠有纱布,她一直足不出户昭阳宫。 已经久不见皇帝表哥了。 若不再去皇帝表哥那边,刷一刷存在感,只怕皇帝表哥都快要把她给忘了! 何况,王贵妃可是听说,她在昭阳宫养伤的这段日子里,皇帝表哥几乎日日召宁氏那贱人去勤政殿呢。 可恶! 这姓木的老货,动作倒是快些啊。 别耽误她去勤政殿争宠,和皇帝表哥联络感情。 “是!是!娘娘,微臣这就继续!” 被王贵妃这么一瞪、这般一斥责,原本状似有些呆怔的木老太医,登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应是。 而后,便是开始继续替王贵妃拆起面上纱布来。 然而,随着那些纱布逐渐被拆开,被包裹在纱布下面的王贵妃的整张脸,逐渐露出真容,暴露在人前,木老太医的面色则是越来越凝重、不安、惶恐,手上也是不住发抖。 而一旁的桐儿、柳儿、以及侍立在一侧的昭阳宫宫人们,俱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又惊讶万分的模样。 到得最后,有那小宫女十分惊讶、又惊恐的瞪大双眼,一手捂嘴。 柳儿更是直接一个没忍住,禁不住惊呼出声: “天啊!娘娘,您的脸……” 王贵妃就算是再傻,也瞧见了众人越来越明显的异常。 尤其是柳儿这一声惊呼。 闻言,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本宫的脸怎么了?” 一边说着,王贵妃一边下意识抬手,抚摸直接的脸。 此时,她面上的纱布已尽除,整张脸都已暴露于人前。 王贵妃抬手一摸,并没有如期摸到自己光洁柔嫩的脸蛋,而是…… 格外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这手感,比之前,她发现自己脸上受伤时,还要不好! 感受到手上的触感,王贵妃不由得秀眉紧拧,心中猛然生起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不由得一迭声道: “铜镜呢?快拿铜镜过来!” 闻得她的话,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不由有些面面相觑,一个个面上难掩复杂,又有些胆怯的齐齐缩着脖子、垂下了头。 就连贴身大宫女桐儿和柳儿,此时,也是一脸复杂。 乍一闻得王贵妃的话,二人俱都是一脸难色,俱都未曾动弹。 见状,王贵妃当即怒瞪了众人一眼,斥道: “一个个还杵在这里做甚?还不给本宫去拿面铜镜过来!听到了么?快!” 闻言,侍立在侧的众宫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桐儿当即冲着身旁的一名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小宫女只得转身向着内室而去,不过一瞬,捧了面铜镜过来,颤巍巍递到王贵妃手边: “娘娘,您……您要的铜镜……” 不耐的横了眼,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宫女一眼,王贵妃当即一把自她手中夺过铜镜,对镜那么一瞧。 下一刻,王贵妃整个人好似被定格了一般,怔愣当场: 镜中的自己,那原本应该妍丽非常的芙蓉面,此刻,哪里还能瞧出半点原本的模样? 她原本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的脸上,蜿蜒崎岖横亘着大大小小的疤痕,犹如一条条盘旋的蜈蚣一般,盘旋占据了整张脸,并且,肉眼可见的,十分凹凸不平。 之前的伤,是好了。 却留下了一条条如此深、如此丑陋的疤痕。 镜中之人,哪里还有半点以往的美人之姿,这分明就是个满脸丑陋疤痕的丑八怪! “啊——,本宫的脸!本宫的脸!!!” 短暂的怔愣过后,王贵妃陡然惊呼出声。 整个殿中,都回荡着她饱含惊恐与愤怒的惊呼声。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这镜中满脸疤痕的丑八怪,怎么会是她自己? 定看错了! 肯定是这铜镜不够清晰,刚刚,她是看花了眼了! 对!没错! 一定是这样! 王贵妃一边于心中暗自碎碎念,一边指使宫人: “去!再多拿几面铜镜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当即恭声应是,不过一瞬,便捧了好几面大小各异的铜镜过来,战战兢兢的递到王贵妃的面前。 王贵妃一一拿起这些铜镜,揽镜自顾。 在瞧见无论这些铜镜的大小、样式如何,铜镜内的自己,依旧是面上布满可怖疤痕的模样,王贵妃气得一连砸了好几面铜镜。 “不会的!本宫年轻貌美,怎么可能满脸疤痕? 这镜中的丑八怪,不是本宫! 她不是本宫! 啊——” 王贵妃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伴随着王贵妃的愤怒,她脸上那些蜿蜒的疤痕,显得愈加的狰狞扭曲,也愈加的可怖起来。 不知的畏于王贵妃的怒火,亦或者是被王贵妃如此狰狞可怖的一张脸,给唬得不轻,亦或者是两者兼有。 见此情状,侍立在昭阳宫的一众宫人,不由得齐齐瑟缩了一下,旋即,齐齐垂下头去。 就连桐儿和柳儿,也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木老太医俨然也被这幅模样的王贵妃给吓到了。 “贵妃娘娘,您别……啊——” 木老太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王贵妃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王贵妃陡然恨恨望向木老太医,随手操起一面还未被她砸坏的铜镜,直直向着木老太医砸去…… 第388章 毁容之后 木老太医被王贵妃狠狠扔过来的铜镜,给生生砸中了面门,只被砸得满脸是血,不由得惨呼出声。 然而,木老太医却压根顾不上自个儿面上的伤,而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一迭声的道: “娘娘,娘娘您息怒!息怒啊——” 然而,换来的,却是王贵妃对他的怒目而视,以及怒声喝问: “哼,叫本宫息怒?! 你叫本宫如何息怒?瞧瞧本宫的脸!怎么会弄成这样? 之前,你给本宫处理本宫脸上的伤的时候,不是保证过,说是本宫的伤势,养好之后,便不会留疤的么?” 闻言,木老太医则是一副十分纳闷的模样: “这……微臣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微臣当时已将娘娘面上的挠伤,俱都处理妥当。 按理来说,伤口愈合之后,是不会留疤的。怎么会……” 这一点,木老太医也完全搞不明白。 适才,他替王贵妃拆开纱布之后,自个儿也吓了一跳。 王贵妃的面上,居然留下了如此深、如此可怖的疤痕,他也万万没想到啊! 怎么会这样的? 这……实在不应该啊。 然而,盛怒之下的王贵妃,哪里有耐心听木老太医的解释。 王贵妃只觉得,他是在狡辩。 闻得他的话,王贵妃越发的怒不可遏: “呸!你个老货!害本宫如斯,你以为你能好过?哼!” 王贵妃愤愤的啐了一口还欲辩解的木老太医。 旋即一挥手,厉声道: “来人啊!把这庸医给我拉出去,狠狠的打!” 闻言,一众昭阳宫宫人当即领命,几名身强力壮的小内侍,立时上得前去,七手八脚的拖拽着木老太医,就往殿外走。 木老太医被眼前的这幅阵仗,给唬得一跳,拼命挣扎,却是于事无补,只得一迭声的道: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贵妃娘娘,微臣是冤枉的!贵妃娘娘息怒!娘娘,饶命啊!” 他一把老骨头,若是按照王贵妃所说,狠狠的打。 那他还有命在么? 贵妃娘娘这简直是想要了他的老命啊! 木老太医目露惊恐,不断挣扎求饶。 然而,这一切根本没有半分作用。 殿内的一众宫人异常静默,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年迈的木老太医被几名身强力壮的内侍拖走。 贵妃娘娘有令,他们哪里敢阻止? 何况,眼下贵妃娘娘明显就在盛怒之中。 而这位木老太医,明显就是娘娘的发泄地和出气筒。 娘娘的怒火,若不发泄到这木老太医的头上,搞不好就得要发泄到他们的头上。 这可不是殿内众宫人所乐于见到的。 是以,更不会有人跳出来阻止了。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一声声大木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以及木老太医的惨呼: “啊——” “贵妃娘娘,微臣冤枉啊!” “贵妃娘娘,饶了微臣吧。啊——” …… 听得外头的动静,殿内包括桐儿、柳儿在内的一众宫人,齐齐瑟缩了一下,将原本就低垂的头,埋得更低,极力减少存在感。 生怕一个不小心,碍着了娘娘的眼,也被盛怒之下的贵妃娘娘一言不合,拖出去打板子。 嘶,听这板子落到肉上的声音…… 光是听听,就觉得很疼啊。 还有木老太医—— 他这惨呼声…… 唉。 也不知道,这木老太医一把年纪,这么狠的板子打下去,他难不难扛得住。 还有娘娘的脸…… 伤成那样,着实可怖。 也不知,能不能好得起来。 若是娘娘的脸,从此以后毁了,再也好不了。 一向爱惜容颜,又自诩美貌的贵妃娘娘,怎么受得了?! 娘娘往后,还有他们昭阳宫上下,日后,又该如何才好? *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是这后宫之中。 原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王贵妃已毁容,脸上留下了可怖疤痕,怒而下令打负责处理她脸上伤势的太医板子的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阖宫上下。 最终,木老太医被狠狠打了一通板子,又被革职,赶出皇宫。 王贵妃更是指责他为庸医,不堪为医。 此举无疑是断了木老太医、以及后代子孙的从医之路。 此外,王贵妃还放言,说是不会让木老太医和他的家人好活。 用王贵妃的原话就是—— 毁了本宫的脸,得罪了本宫和王家,你和你们一家人还想好活? 哼! 被这么一恐吓,原本就被打了一通板子,身上有伤的木老太医又惊又怒,满腹委屈与愤懑,被抬回家中不久,便就此含恨而终了。 在他死后,木家也被赶出京城,下场凄惨潦倒。 * 半个月后 昭阳宫 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施了厚厚脂粉,却依旧挡不住面上疤痕,依稀可见脸上坑洼,王贵妃气得抬手就给了负责给她施粉的胭儿一个嘴巴子,挥手呵骂道: “没用的贱婢!还在这里杵着干嘛? 滚!滚!滚! 赶紧给本宫滚!”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王贵妃还是接受不了,她已经毁容,且很难再恢复昔日美貌的事实。 成日里,不是找太医,就是求偏方,亦或者是寻求高超化妆术、尚好脂粉…… 为的就是起死回生,挽回她的美貌,治好她的脸。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此事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所有太医,俱都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寻到的那些偏方,也都没什么效果。 至于化妆术和尚好脂粉。 她自然也都一一试过了。 然而,同样收效甚微。 这不,王贵妃才得了一些顶好的脂粉,觅得了一个新的据说很有用的化妆术,吩咐小宫女脂儿照着法子,替她上妆。 然而,待到脂儿细细替她上妆之后,效果却仍是不佳。 王贵妃不由怒从心头起,直接将脂儿当做了出气筒。 不过,这也不是脂儿第一次被王贵妃当做出气筒了。 自毁容之后,王贵妃一直心情不好,各种心气儿不顺。 对宫人更是动辄打骂。 脂儿也没少被王贵妃打骂。 “是!奴婢告退。” 面对王贵妃无缘无故的责打与呵骂,胭儿表现得甚为温驯平静。 闻言,她只是恭敬一福身。 这便躬身退出殿中。 才到殿外,小宫女脂儿便迎了上去,乍一瞧见胭儿那被打得肿得老高,还泛着血丝的脸,脂儿便是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嘶,胭儿,你的脸……疼不疼?” 第389章 奴婢恭喜娘娘得偿心愿 脂儿问的明显有些废话,瞧胭儿这小脸肿的,怎么可能不疼? 才一话毕,脂儿也自觉自己问的实在有些多余,遂又道: “胭儿,走!咱们赶紧回屋,我替你上点药。” 说着,就欲拉着胭儿,往下人房那边走。 然而,胭儿却是摆了摆手: “不用,我自己回去上药即可。 脂儿,你还是好好当差吧。 娘娘今儿个心情不爽。若是待会儿,她唤你,而你不在,亦或者是没有及时回应,只怕又要挨罚。” 乍一闻得胭儿的话,脂儿的面色明显一白。 自觉胭儿这说的,可全是大实话,脂儿禁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胭儿,你说的没错!我还在当值,是得在这里守着。” 若是被娘娘、或是桐儿、柳儿两位大宫女,发现自己擅离职守,少不得又得摊上一通责罚。 何况,娘娘心情明显不爽,她可不想和胭儿一样,成为贵妃娘娘撒气的出气筒啊。 不要啊! 见脂儿明显被自己唬住,全然没有坚持要领着自己一起回下人房的想法,胭儿眸光一闪,轻拍了拍脂儿的手背: “好了。脂儿,你且在此候着。我先退下了。” 只以为胭儿是要回去上药,脂儿也并没有多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冲着胭儿挥了挥手: “嗯,胭儿,你去吧!” 闻言,胭儿冲着脂儿略一颔首,便径直转身离开。 不过一瞬,便消失在了一众当值的昭阳宫宫人面前。 对于胭儿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众人也不甚在意,谁都未曾察觉,胭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出了昭阳宫。 待出了昭阳宫之后,胭儿状似漫无目的走着,左拐右绕的,越走越是偏僻,最终来到太液池附近的一处僻静的水榭附近。 而此时,赵嫔赵桂芝也恰好在此水榭之中。 但见她此时,正望向太液池畔,瞅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远远的,胭儿便瞧见了水榭之中的赵嫔,登时面色一喜,飞速扫了一眼四周,但见四下无人,胭儿遂迅速向着那水榭奔去: “娘娘——,奴婢参见赵嫔娘娘!” 如同一只欢快的鸟儿一般,几步奔入水榭之中,胭儿恭恭敬敬的冲着赵嫔一福,面上则是难掩喜意。 能够见到赵嫔,胭儿明显很是欢喜。 “胭儿,你来了啊。” 闻得胭儿的声音,赵嫔当即循声转目望去,冲着胭儿和蔼一笑。 末了,她又瞥了眼胭儿身后,眼神带着警惕: “一路行来,可有注意?若是身后有“尾巴”,可就不美了!” 胭儿闻言,当即会意,忙不迭道: “赵嫔娘娘且放心!奴婢来的时候,十分小心,七绕八拐了好久,才过来这边。沿途奴婢一直都注意着,确定无人注意、也无人跟踪,才过来这边的。” 闻言,赵嫔满意一颔首,冲着胭儿投注过去一抹赞许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赵嫔才好似瞧清了胭儿的模样,不由得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疾走几步,来到胭儿身前: “胭儿,你的脸……这是怎么了?疼么?是谁打的你?” 说话间,赵嫔已一脸关切、又心疼的抬手轻轻抚上胭儿红肿不堪的面颊。 “嘶——” 被陡然碰触到伤处,即使赵嫔的动作已十分轻柔,胭儿还是禁不住疼得“嘶”了一声: “赵嫔娘娘,这是贵妃娘娘给打的。赵嫔娘娘别担心!奴婢不疼的!” 望着如此关心她的赵嫔,胭儿眸中闪过深深的眷恋与感动,在简要的陈述了事实之后,便强撑着,声称自己不疼。 实际上,怎么可能不疼呢? 然而,自五岁入宫,挨打、被骂,便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伤,胭儿自诩受得住。 能够被赵嫔娘娘如此关心着,她已经感觉十分开心与满足了。 她可不想让如此关心她的赵嫔娘娘担心! 赵嫔闻言,则是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信与坚持: “不成!待会儿,你随本宫一起回宫,本宫替你上药。 放心!本宫那里有上药的金疮药,保管你一涂就好,很快便能消肿了。” “娘娘……” 见赵嫔如此,胭儿心中愈加感动。 赵嫔娘娘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自小生活在宫中,从来没有人,如赵嫔娘娘待她这般好。 这般关心她,这般把她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她很欢喜。 为了待她这般好的赵嫔娘娘,胭儿愿意替她做任何事。 心中如此想着,不待赵嫔开口,胭儿便先一步开口道: “娘娘,奴婢已照您的吩咐,将那些粉末,每次都少量掺入贵妃娘娘的脂粉与养容香膏中有一段日子里了。 那些粉末,奴婢也早已经都用完了。 贵妃娘娘的脸已毁。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奴婢敢担保,贵妃的那张脸,此生都恢复无望了!” 说着,胭儿又冲着赵嫔,屈膝一福,面上难掩欢喜: “奴婢恭喜娘娘得偿心愿!” 她替赵嫔娘娘高兴,也替自己欢喜。 让王贵妃毁容,是赵嫔娘娘所愿,何尝又不是胭儿自个儿的心愿? 王贵妃自恃出身高贵,从来就不把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当人看。 对待他们动辄打骂,比对待那些猫猫狗狗还不如。 是! 他们这些做宫女、做奴婢的,的确身份卑微,命如草芥。 可是,就是她这个身份卑微、命如草芥,从来没有被王贵妃当做人来对待过的贱婢,一点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的亲手毁掉了王贵妃引以为傲,且无比珍视的容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胭儿心里头开心着呐。 真是想想就爽! 啊哈哈哈哈哈—— “你行事上,可足够隐秘?确定无人察觉到端倪?” 闻得胭儿的话,赵嫔眸中光一闪,却依旧不曾懈怠,而是一瞬不瞬的瞅着胭儿,沉声追问道。 胭儿闻言,则是重重一点头,一脸的笃定: “娘娘放心!奴婢确定!此事,奴婢做得极为隐秘。除了奴婢和赵嫔娘娘您,绝无第三个人能够知晓。” 见胭儿如此笃定,赵嫔轻“嗯”一声,面上这才缓缓浮起一抹得逞的笑,一把扶起胭儿,笑道: “如此甚好! 如此,本宫也恭喜胭儿你得偿所愿。咱们俩,这会子可是同喜呐!” 第390章 莫要怪我 之前,被王贵妃那般羞辱,赵嫔便已经在心中恨毒了王贵妃。 计上心来,她便想要设计让王贵妃毁容。 怎么说,也都是从东宫就开始侍奉昭文帝的老人,赵嫔又怎会不知,王贵妃一向自恃美貌,对自己那张美丽的脸蛋,尤为看重? 当时,赵嫔便计上心来,决定毁了王贵妃那张脸。 因着自己也出身宫婢,赵嫔自也知晓那些低位卑微的宫人们的难处,自然亦知道,王贵妃待她宫中的宫人们并不好。 这也不意外,如王青鸾这样出身高贵的贵女,又有哪一个,是将宫婢当做人看过? 别说是普通小宫女,就连她——赵桂芝。 虽如今也贵为嫔位,还不是因着她出身宫婢,而被如王贵妃之流的贵女所轻视、瞧不起么? 不过,赵嫔倒是觉着,出身宫婢,倒是也有那出身宫婢的好处。 她太知晓,地位卑微的小宫女们,渴望的是什么了。 这不,在她的有意为之和刻意接近之下,赵嫔便就轻易获取了,昭阳宫中,专司为王贵妃涂脂抹粉的小宫女——胭儿的信任与忠心。 在得知胭儿,同样也深恨王贵妃之后,更是以言语与浅薄的恩情蛊惑胭儿,替她办事。 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王贵妃日日都涂抹着专门为她加了“料”的胭脂水粉、以及养颜香膏。 之前,王贵妃梦中觉得面部奇痒,禁不住挠花了自己的脸,便是那粉末的作用。 原本不会留疤,偏偏却留下了极深的可怖疤痕,也是那加的“料”所致。 每天添加那么一点点,由胭儿细细的涂抹到王贵妃的脸上,久而久之,便是就得到了赵嫔想要的结果—— 王青鸾她毁容了! 呵,王青鸾,你最在乎的,是你的那张漂亮脸蛋,对吧? 那么她,便要毁掉它。 想要青春美貌? 呵,她偏要让你丫变成面目可怖的丑八怪! 她就是要将王青鸾引以为傲、最最珍视的东西,给彻底摧毁! 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王青鸾那俨然已经丑陋不堪的脸,赵嫔便直觉暗爽不已,禁不住笑出了声。 而此时,胭儿俨然也十分开心。 原本,她也只觉得心中畅快,但见赵嫔娘娘如此开怀,胭儿心下愈发欢喜: “嗯嗯,娘娘说的是!奴婢和娘娘一样得偿所愿! 看到王贵妃被毁容,奴婢高兴! 哈哈,奴婢和娘娘同乐!” 胭儿连连点头,一迭声的道。 只觉得,她这般做,真真是做对了! 能让赵嫔娘娘如此开怀,她做什么事、冒何等大险,都是值得的。 闻言,赵嫔也含笑点了点头。 笑过之后,赵嫔笑意微敛: “嗯,王氏被毁容,是她活该! 不过…… 就是不知,此后,王贵妃会不会回过味儿来,开始调查她因何会毁容。若是让她发现是胭儿你做的手脚,那……” 王青鸾此人虽蠢,然而她背后的王家、以及她身边的人,却并非都是蠢人。 这会儿,也就是王氏被毁容之事,太过突然,她与她身边的人、还有王家那边,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然而,过些时候呢? 赵嫔料定,待得日后,王贵妃、以及她身后的王家,必会追查此事。 保不齐,便会查到胭儿的头上。 一旦胭儿暴露,那便极易牵扯到她自己的头上。 到时…… 然而,胭儿却十分笃定。 明显对自己所为很有信心: “不会有那一天的。 娘娘,此事,奴婢做得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也没有任何痕迹与线索。 他们查不到的! 就算……” 话到这里,胭儿倏然话头一顿,面上浮起一抹决绝,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就算是真的有人查到奴婢头上,娘娘放心!奴婢绝对不会供出娘娘的。 奴婢保证,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供出赵嫔娘娘您! 奴婢可以对天起誓!” 说着,胭儿便欲对天起誓。 却被赵嫔给一把拦下: “胭儿,你不必如此!发什么誓啊?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赵嫔轻拍了拍胭儿的手背,如同一位和蔼可亲的邻居姐姐一般,冲着她和蔼一笑。 见状,胭儿心头一片温暖,心中原本紧绷着的弦,也就此松懈下来: “娘娘,您信奴婢,真好!娘娘,您待胭儿真好!” 赵嫔闻言,又是一笑,笑容依旧和蔼可亲,又再轻拍了拍胭儿的手背,笑道: “傻丫头,我不待你好,谁还待你好?嗯?” 说话间,赵嫔已转似无疑的携着胭儿走至了太液池边。 胭儿也不觉有异,反而只觉,能够被赵嫔这般相携而行,心下十分欢喜。 这是赵嫔娘娘与她亲近的表现。 更是证明,赵嫔娘娘没将她当奴婢、当外人。 能够被赵嫔当做自己人,被当个人一样,平等对待;而不是被当做比蝼蚁还要不如的贱婢,呼来喝去,动辄打骂,胭儿心中十分欢喜。 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终于有个人,将她当做人看了。 真好! “胭儿,你瞧,那是什么?” 就在胭儿暗自欢喜之际,赵嫔的声音陡然响起。 但见她似瞧见了什么一般,突然抬手一指胭儿身后方向。 胭儿闻言,想也没想,下意识顺着赵嫔所指,转目回首望去: “娘娘,您说的是什么……啊——” 就在胭儿毫无防备的转过头去之际,赵嫔趁她不备,猛的大力推了胭儿一把,将胭儿往太液池中推去。 胭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便落入太液池中: “咳咳,娘娘,赵嫔娘娘——,救我!快拉我上去。我……我不会水……娘娘,救我!救我啊!咳咳咳……” 太液池水深不见底,胭儿在太液池中不断扑腾挣扎,不停的喊叫着,向着一向待她顶好的赵嫔求救。 然而,对于胭儿的求救声,赵嫔充耳不闻;对于胭儿在太液池中不断扑腾挣扎,赵嫔也全然视若无睹。 倒是在闻得胭儿说,她不会水时,赵嫔的唇角,有一瞬间的上扬。 赵嫔就这样默默站在那里,眼睁睁见得胭儿的呼救声越来越小,逐渐停止了在水中的扑腾与挣扎,整个人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太液池中…… 看着再次变得平静无波的太液池,静静杵立良久,久到大罗神仙在世也不可能让溺水的胭儿起死回生,赵嫔这才勾起唇角,面上掠过一抹浑浊的笑: “胭儿,你莫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身在这后宫,又身份低微,不能够保全你自己。 在这后宫,人人自危,不能自保者,便是这般下场。” 第391章 真真是她们的福气啊 几日后 胭儿的尸身,被在太液池畔打扫的小内侍发现。 一时间,昭阳宫一名唤“胭儿”的小宫女,因不堪王贵妃打骂,投湖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后宫。 而这个消息,自也传到了宁雨菡这位,现如今宫中实际上的第一人—— 执掌宫权的昭惠皇贵妃的耳中。 “哦?竟有此传言?”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宁雨菡只是略略一挑眉,一脸不置可否。 过来禀报此事的银屏,则是兀自垂首,并不对此发布任何意见。 而侍立在一侧的碧桃,则是禁不住连连点头,明显对这传言,深信不疑: “真的!真的!娘娘,您是不知道,昭阳宫那位,自从毁了容之后,性情就一直暴戾得很。 听说之前,那位待服侍她的宫人们就不好,动辄打骂。 这会儿,更是变本加厉。时不时就拿身边服侍的宫人出气,成日里非打即骂。 那叫胭儿的小宫女,实在受不了,一个想不开,投了太液池,想来也是有的。 听说,那小宫女被人发现的时候,尸身都给泡腐了。却还能瞧出,大半张脸都是肿的,想来,定是被王贵妃打的! 这可真是造孽啊!” 话到最后,碧桃面上难掩对这名唤“胭儿”的小宫女的同情与唏嘘。 甚至,还颇有些感同身受: 同为宫女,她自是知晓,身为宫女的难处。 自小入得宫中,为奴为婢,服侍主子…… 她们容易么? 唉。 感同身受的同时,碧桃又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 亏得她被分到了永安宫,伺候他们娘娘。 娘娘待他们这般好。 若是摊上个如王贵妃这般,不把宫人当人看,动辄打骂的主子,那可就惨了! 还不得和这胭儿一样,被逼的活不下去,投了湖啊? 一旁的初夏、银屏等人,此时,与碧桃的想法,完全一致,俱都难掩唏嘘,却又都于心中难掩庆幸。 庆幸她们有幸在永安宫服侍,跟了宁雨菡这样的好主子。 她们这些做宫女的,有什么好盼的呢? 不过就是盼着伺候的主子和善、不动辄打骂她们,再有就是,主子有本事、有前程。 而这一切,他们娘娘都占了。 娘娘不仅宠冠六宫,身为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娘娘,待她们也是从来不打骂,素来都是一等一的好。 能够伺候他们娘娘,真真是她们的福气啊! 宁雨菡闻言,不由默然,不过,还是挥了挥手,沉声吩咐道: “叫人将这叫做胭儿的小宫女,好生安葬了吧。” 王贵妃自毁容之后,性情暴戾,时常打骂宫人之事,宁雨菡也素有所闻。 至于这叫胭儿的小宫女,是否真是因着承受不住王贵妃的打骂,才愤而投了太液池的…… 对此,宁雨菡却觉得,此事好似透露着蹊跷。 甚至,宁雨菡觉得,此事只怕远没有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单纯。 不过,死者为大。 还是先将这小宫女,好生安葬了,再说吧。 宁雨菡沉吟片刻,正预备继续开口,守在外头的小喜子便是快步奔进殿内: “娘娘,陛下遣了人来问娘娘您何时过去勤政殿。娘娘,您看……” 所谓的遣人来问她何时过去,这便是皇帝陛下在催促她过去勤政殿了。 宁雨菡又怎会不明了其中深意? 闻言,她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不过略微整理收拾了一番,便乘坐步辇,出发去了勤政殿。 * 勤政殿内 “陛下,昭惠皇贵妃娘娘来了。” 一名守门小内侍,快步步入殿内,恭声禀道。 这些日子以来,宁雨菡虽基本日日都会过来勤政殿,昭文帝也许了她可以随意进出勤政殿,不必另行禀报才得入内。 然而,在宁雨菡看来,昭文帝给予她随意出入勤政殿的特许,乃是恩典,她自己却还是需得有些分寸。 勤政殿毕竟是陛下处理政务之地,昭文帝少不得要在这里面见大臣,和大臣们商谈、密谈一些要紧的事。 若是陛下正面见大臣,与大臣们密谈什么机要、机密之事,她却贸然闯入,实在不妥。 故而,即便有陛下的特许,宁雨菡也并未曾随意出入勤政殿,每每过来勤政殿时,宁雨菡都会叫守门内侍先行禀报一番,得到许可,方才会入内。 而李元珩对于如此有分寸、如此识大体的宁雨菡,也颇为满意,对她也越发的爱重与倚重起来。 每每一些朝堂上的机要之事,他也不会刻意避着宁雨菡,也都乐于与宁雨菡提及。 由此,宁雨菡对于大胤朝堂之事,也日渐熟悉了解。 “快请皇贵妃进来!” 李元珩破天荒的没有批阅奏折,而是坐在御案前,时不时的向着殿外张望,乍一闻得守门小内侍来报,年轻帝王面上明显闪过欢喜,当即挥了挥手道。 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是,不多时,便领着宁雨菡款步入得殿内。 “臣妾参见陛下!” 才一入得殿内,宁雨菡便是冲着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俯身一福。 而李元珩见状,则是摆了摆手: “雨菡,快过来!坐!” 说着,他还一指自己一旁,早已摆放好的椅子。 这是宁雨菡近日常坐的椅子。 每每她过来勤政殿,都是坐在这椅子上,与昭文帝并肩而坐,一同翻看、批阅奏折的。 起先,宁雨菡也会推辞不受。 不过如此这般下来,她也就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这不,闻言,宁雨菡并没有拒绝。 而是冲着年轻帝王盈盈一笑,爽快的应道: “诶,陛下。臣妾这就来~” 说话间,宁雨菡便娉娉婷婷行至御案前,在李元珩身旁坐了下来。 帝妃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而后,宁雨菡也不再多话,而是兀自垂首开始翻看规整案上奏折。 李元珩张了张口,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再一瞧宁雨菡这般专心致志的处理手中奏折的样儿,皇帝陛下终是住了口,旋即,也拿起被宁雨菡挑拣、放置他手边的奏折,开始翻看批阅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勤政殿中,一室静谧,帝妃二人俱都在埋首忙碌,远远瞧着,竟是琴瑟和鸣,分外和谐。 第392章 抱~,父父……抱~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咳咳,是帝妃二人齐心合力,处理起奏折来,事半功倍。 有宁雨菡从旁协助,今日的折子,毫无意外的处理得颇快,还没到午时,奏折就被尽数批完。 见得案上被分门别类,挨个规整好,也处理好的奏折,李元珩心情颇好,当即大手一挥: “摆驾永安宫。” 既然奏折都已经批完了,又没有其他政务需要处理,他自然是要摆驾永安宫了。 过去陪陪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陪陪雨菡,在永安宫用过午膳,再和雨菡他们娘仨,一起度过半日悠闲时光。 如此,实在不要太好。 恰好,他也有话,要同雨菡说。 闻得皇帝陛下说要摆驾去往永安宫,宁雨菡唇角含笑,并无异议。 而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则是一脸见怪不怪。 闻言,也是当即恭声应是,领命到得殿外,张罗摆驾事宜。 不过一会子功夫,帝妃便携手摆驾去往永安宫。 待到来到永安宫,皇帝陛下便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往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所居住的东配殿走。 边走边道: “明珠、曦儿,父皇来了!你们可有想父皇啊?” 李元珩甚为喜爱和疼爱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 明明昨晚,两个小家伙临睡前,他们还见过的。 不过隔了一个晚上、外加一个早上,李元珩便就对两个小家伙想念得紧。 这不,才刚处理完政务、批阅完奏折,他便想着过来永安宫瞧龙凤胎了。 在他看来,两个孩子,铁定也甚为想念他。 思及此,李元珩越发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些进屋,去瞧他疼爱的小皇子、小公主。 而屋内的明珠和曦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家亲亲父皇对他们的思念,又或是听到了李元珩的呼唤,听懂了他的话,原本在榻上或爬、或卧的两个小团子,俱都仰着小脑袋,朝着屋门口外去。 就在这时,李元珩恰巧携着宁雨菡疾步进屋。 乍一瞧见父皇和母妃,明珠和曦儿肉眼可见的很是欢喜,俱都张着肉乎乎的小手手,“啊啊啊啊”的要抱抱。 大大的眼睛,盈满期盼。 分明在说—— 父皇、母妃,明珠(曦儿)好想你们啊! 你们终于来看明珠(曦儿)啦。 抱抱!要抱抱~ 李元珩才一进屋,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霎时乐得合不拢嘴,被两个小家伙这副可爱模样,给萌化了一颗慈父心。 然而,更令皇帝陛下开心欢喜的,还在后头。 榻上张着胖乎乎、白生生小手手要抱抱的两个小家伙,明显已经不满足只在那里“啊啊啊”的求抱抱。 情急之下,两个小家伙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抱~,父父……抱~” “皇皇,娘……抱~,抱~抱。” 榻上张着手要抱抱的明珠和曦儿 乍一闻得两个小家伙,这奶声奶气、还有些吐词不清的童言稚语,李元珩、宁雨菡二人俱都是一怔。 伺候在一旁的嬷嬷与乳母,也是陡然瞪大了双眼,齐齐一怔。 显然,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小公主、小皇子,竟然会说话了! 这可是她们头一次听见小公主、小皇子说话呢。 “哈哈,朕的明珠和曦儿会说话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李元珩率先回过神来,便是不由得朗声而笑。 说话间,年轻帝王已经几个健步,奔至榻前,一把揽住了榻上的两个小小人儿: “明珠和曦儿这是在叫父皇抱抱,嗯? 好!父皇抱抱!” 李元珩朗声一笑。 说着,便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给抱了个满怀。 又挨个同明珠、曦儿,玩儿起了举高高,只逗得两个小家伙手舞足蹈,咯咯直笑: “咯咯,父,父,抱~高~高~” “咯咯咯,父父,高高~” 见两个小家伙如此模样,李元珩俨然也十分高兴,耳听得这一声声“父父”,他的唇角便是止不住上扬。 他知道,“父父”便是两个小家伙在叫父皇。 而所谓的“抱~高~高~”、“父父,高高~”,指的便是叫他给继续抱抱举高高了。 “明珠、曦儿真聪明! 好!父皇抱抱、举高高。父皇继续给你们抱抱、举高高!” 李元珩笑道。 说话间,他便又再次抱着怀中的两个小的,玩儿了好一阵的抱抱、以及举高高,顺带着,还在两个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上,挨个狠狠吧唧了一口。 单是抱抱、举高高,怎么够? 当然得一并亲亲啊。 亲亲抱抱举高高。 齐活才对! 哈哈。 “父父,咯咯——” “父,爹,咯咯咯——” 两个小家伙明显很是喜欢父皇的亲亲,以及父皇的抱抱、举高高,再一次被他们的父皇,给逗得手舞足蹈,咯咯直笑。 宁雨菡也早已从最初的怔愣之中,回过神来。 知晓自己的两个宝宝,这是会说话、会叫人了,她也很高兴。 见皇帝陛下抱着两个小家伙不肯撒手,宁雨菡也并没有要上得前去,去和他抢夺孩子们的主权。 而是含笑望着这父子三人,一大两小之间的互动。 直到眼见得父子三人笑闹成一团,眼瞅着,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有些过于兴奋,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两个小东西会直接笑岔气,亦或者是被自己给笑呛到,宁雨菡遂莲步轻移,几步来到父子三人跟前,笑道: “陛下,瞧您!快把明珠和曦儿放下来吧。瞧这两个小家伙,都快笑疯了!”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面上颇为不舍,抱着两个小家伙就不肯撒手。 不过,何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皇帝陛下还是懂的。 之前,他也专程向宫中经年的老嬷嬷,求见过育儿经。 也知晓,小孩子太过亢奋,也不是好事。 所谓乐极生悲,便是如此。 再一瞧怀中的明珠和曦儿,两张肉嘟嘟的小脸,此刻都笑得满脸通红,心知不能太过,李元珩遂也没有再逗弄两个小娃娃,继续亲亲抱抱举高高。 而是将他们放回到柔软的榻上,整个人顺势往榻上一歪,又抬手将宁雨菡往榻上一带,手臂一揽,将宁雨菡和明珠、曦儿,他们娘儿仨,一并揽入怀中: “雨菡,眼瞅着,明珠和曦儿便就要到周岁了。你可有何打算?” 第393章 抓周仪式与周岁宴 “嗯?陛下,您的意思是是……” 倚靠在年轻帝王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之中,乍一听闻李元珩所言,宁雨菡不由扬首望向李元珩,一脸的莫名。 好端端的,这厮怎的突然问起这个了。 打算? 她能有什么打算? “你啊!” 见宁雨菡微扬螓首,睁着莫名而又疑惑的美眸望向自己,李元珩不由好笑,抬手虚点了点她的额头,又一指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 “明珠和曦儿一周岁,不是该抓周了? 这不得办办? 还有,两个小家伙既都一岁了,不得举办个周岁宴,庆贺庆贺? 这周岁宴,雨菡你想如何办? 反正,朕是想大办的。” 李元珩如同一个操心的老爹爹一般,絮絮叨叨了一大串。 末了,又一抬手,挨个摸了摸明珠、曦儿的头: “朕可舍不得朕的小皇子、小公主受委屈。” 而宁雨菡,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陛下说的是这个啊。” 说着,她便又点了点头,又冲着皇帝陛下嫣然一笑: “嗯,臣妾听陛下的。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李元珩闻言,又好笑的点了点李元珩的额头: “你倒是会躲懒!” 转而,又一脸慈父状望向此时,正眨巴着两双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他的明珠和曦儿,心中异常甜蜜柔软,又再一脸慈爱的揉了揉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放心!朕必会把明珠和曦儿的抓周、以及周岁宴,办得风风光光、妥妥当当。 绝不会委屈了明珠和曦儿!” 李元珩素来雷厉风行。 很快,他便传下旨意,福王与福慧公主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需得大办,届时,阖宫嫔妃、以及朝廷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外命妇,皆需到场,共睹两位小殿下抓周之礼,同贺两位小殿下周岁生辰。 此事,很快传遍后宫,与此同时,也传到了宫外,传遍整个京城。 昭阳宫中 毁容之后,一直心情不好的王贵妃,听闻这一消息,愈加的心情不顺起来,顺手就将手中拿着的象牙梳,一把砸到地上,砸了个稀烂: “不过就是两个不大点的小娃娃,也值得皇帝表哥宝贝成这样? 哼,还要大家伙儿为这两小不点贺寿? 什么东西! 这下子,宁氏那贱人,可不得得意死了?” 越想越是不爽,王贵妃又怒而砸了好些东西。 昭阳宫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好一阵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 崇德宫中 闻得陛下下旨要大办福王和福慧公主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的消息,邓贤妃的心情,也同样不甚痛快。 之前夏才人的事,她虽然全身而退,却也算是彻底暴露了自己。 宁氏虽无证据,却明显已对她起了疑,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少针对她。 她虽贵为一品贤妃,被手掌宫权、凤印,位同副后的皇贵妃针对,总也不是好事。 这些日子以来,屡屡掣肘。 更是被宁雨菡于暗中,除去了她埋在宫中的好些暗桩和钉子。 对此,邓贤妃早已恨得牙痒。 偏偏却没有办法。 虽知晓,陛下必会厚待自己膝下唯一的一双儿女。 乍一听得这一消息,邓贤妃心下还是十分不爽,面上依旧一派温婉和善模样,眸中却难掩恶意,说起来的话,更是恶毒得紧: “哦?陛下当真是宠爱福王与福慧公主呐。 就是不知,这么大福气,这两奶娃娃受不受的住。 福气太大,承受不住,可是要折寿的!” * 得知消息后的宫中嫔妃,大抵都是如此。 不说言语诅咒。 对于福王、福慧公主,以及他们的母妃——昭惠皇贵妃,那也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而宫外的一众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们,对此,却是毫不意外,甚至,是乐见其成。 陛下膝下就只有这一双儿女,替他们风风光光的办场抓周仪式、以及周岁宴,多正常! 若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会如此的啊。 大家不仅乐见其成,甚至,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预备在福王和福慧公主的抓周、以及周岁宴上,好好表现一下了。 比如,给小皇子、小公主准备什么礼物啊;到时候,家中出席的人穿什么、戴什么,说什么祝福语啊…… 这些,统统安排起来! * 明珠和曦儿说是就快周岁了,李元珩这话,其实有些夸张的。 众所周知,这两个小家伙生在大年初一,晨曦破晓之时,因此,小皇子才会得了李景曦这个名字。 此时不过才十月初,离小皇子、小公主正正经经周岁,还有差不多快两个月。 可是,在李元珩看来,此时也算不得早了。 既要大办,可不得提早准备? 提起两个月准备,又怎么了? 况且,到时正逢新年,需得要忙活的事情,只怕得有好多呐。 总之,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众人皆是忙碌了起来。 对此,宁雨菡自也是乐见其成。 明珠和曦儿可是她亲生的崽崽。 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希望,自己的两个宝贝,能够得到最好的。 抓周和周岁宴,能够办得热闹隆重呢。 有这位亲娘皇贵妃坐镇,内务府和各司各局敢不尽心? 自然是越发铆足了劲儿,为两位小殿下的抓周和周岁宴操持忙碌起来。 时间也就在大家热热闹闹、摩拳擦掌的准备之中,一掠而过。 很快,便来到了新年伊始。 今日,乃是大年初一。 亦是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一周岁生辰。 历时两个月精心准备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即将在今日进行。 为此,陛下特地免了昨日的除夕夜宴,好叫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们,今日可以有更好的精力与热情,参加两个小家伙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 又考虑到,明珠和曦儿还小,两个小娃娃,精力有限,熬不得夜。 遂又特地下旨,将抓周仪式与周岁宴,设在午间进行。 不得不说,李元珩这个黑发老父亲,倒是一片慈父心肠。 为给膝下唯一的一双儿女庆贺生辰,着实上心。 同时也是操碎了心! 就连宁雨菡,也不由感叹一句: “陛下真是有心了!” 第394章 两只小鸭子 永安宫,东配殿 今日,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被打扮得特别可爱。 两个小团子,一人一身大红织金,镶雪白兔毛小棉袄穿着,圆鼓鼓、粉雕玉琢的一团,显得愈加玉雪可爱,还透着喜庆。 脚下,一人蹬着一双活灵活现的虎头鞋,头上戴着虎头帽。 手上、脚下,戴着坠着金铃铛的金手镯、金脚镯,颈上挂着一个同款赤金璎珞长命锁。 活脱脱就是一副画里头的年画娃娃模样,着实喜人得紧。 引得侍立在的一旁乳母、嬷嬷,宫人们,不住赞道: “娘娘,两位小殿下真可爱!” “两位小殿下,真就如同那画上的年画娃娃一般呐。” “两位小殿下好似那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 她们说这些,可不是恭维和凑趣,而是由衷赞道。 实话实说。 小皇子、小公主真的是太可爱啊! 好想抱抱两个小宝贝啊! 看着榻上穿戴整齐的两个小家伙,宁雨菡冲着他们招了招手,笑道: “来,明珠、曦儿,咱们该出发去正阳殿了哦。” 今日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两个小家伙才是主角。 抓周仪式与周岁宴,依旧摆在正阳殿。 估摸着这个时辰,众人差不多也都应该悉数到场了。 如此,也不好让大家久等。 是以,才一打扮完两个小家伙,宁雨菡便预备带着他们出发,去往正阳殿。 然而,这边厢,宁雨菡的话才刚落。 守在外头的小内侍,便陡然高声唱道: “陛下驾到——” 下一刻,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束九龙紫金冠的李元珩,便径直迈入殿内。 宁雨菡见状,当即屈膝一福: “参见陛下!” 不同于娘亲的恭敬,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娃娃,就全然没有这么守规矩了。 “父,父,抱~” “皇皇,抱抱!” …… 乍一见得自己亲亲父皇,榻上的两个小娃娃都无比兴奋,一口一声“父父”“皇皇”的,张着小手手要抱抱。 甚至,不满足于等待他们的父皇过来抱抱。 两个小家伙还扶着榻沿,试图下榻。 这是想要下得榻去,一路或爬或滚过去,让父皇抱抱么? 幸而一旁的乳母嬷嬷们,眼疾手快,将两个小家伙给一把拦了下来。 末了。乳母和嬷嬷们还不由暗自抹了把汗: 呼,幸好!幸好! 若是让两个小祖宗就这样下了榻,还得了? 若是磕着、碰着、摔着了,可不得了! 她们自个儿、外带她们全家人的性命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啊。 而李元珩见此情状,也不由得疾走几步,径直来到榻前: “明珠、曦儿乖!不要下榻啊。爹爹抱~。爹爹这就抱啊!” 说话间,李元珩已手法娴熟的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揽入怀中,挨个将他们抱起。 私底下,面对明珠与曦儿时,李元珩总爱以爹爹自称。 这会儿也是一样。 他这么一说,又引来了怀中两个小家伙一连串: “爹,爹,爹爹~” “爹,爹,抱,抱,抱~”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噗嗤一笑: “你们啊!什么爹爹爹,抱抱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两只小鸭子呢。” 抬手轻戳了戳两个小宝贝的小额头,宁雨菡禁不住轻笑道。 闻言,则是窝在李元珩怀中的两个小家伙,齐齐自父皇的怀抱中,扬起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冲着宁雨菡露出一笑: “娘,娘,娘~” “母,母,娘,抱,抱,抱。” 一边奶声奶气的说着,明珠和曦儿还一边齐齐冲宁雨菡张开小手手,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两个小家伙,这是又想要她这个亲娘来抱抱了? 真可爱! 宁雨菡的一颗慈母心,都快要被两个小家伙给萌化了。 同时,也被自家两个小宝贝,给逗乐了: “又开始“娘娘娘”“母母母”?越来越像两只小鸭子了!” 宁雨菡拿食指,轻戳了戳两个小家伙肉乎乎的小脸蛋,道。 然后,她的额头,便也被人给戳了一下: “哪有人说自己亲生骨肉是小鸭子的?真是!” 李元珩抬手轻戳了戳,宁雨菡光洁的额头,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陛下~” 被皇帝陛下无端端戳了一下,宁雨菡嗔道。 言罢,她自己却是先一步破功,禁不住笑出了声: “噗嗤——” 见面前娇娇人儿一笑,李元珩也瞬间就绷不住了,虚点了点宁雨菡: “你啊!”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 怀中的两个小家伙,还在不停的“娘,娘”“父,父”的叫着。 被两个小家伙,这般奶声奶气的唤着。 宁雨菡与李元珩心中,俱都是一片柔软。 这是他们的一双儿女,宝宝今天一岁了呢。 真好! “陛下,你怎的过来了?” 宁雨菡忽然想起什么,禁不住问道。 按理来说,这个点,陛下不该摆驾正阳殿的么? 怎么会来永安宫? “朕是来接雨菡和明珠、曦儿,一起去正阳殿的。” 李元珩闻言,则是笑道。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就快要到抓周仪式和周岁宴举办的时辰了,李元珩便过来永安宫,欲接雨菡和明珠、曦儿,一同去往正阳殿。 在李元珩看来,这样的大日子,他们自然该齐齐整整,一同现身才是。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面上的笑意,明显深切了几分。 闻言,她当即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欣然点头: “嗯,如此,陛下,咱们便出发去正阳殿吧。” 对此,李元珩也并没有异议。 闻言,年轻帝王也是径直一点头: “嗯,摆驾正阳殿!”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自是恭声应是,自去张罗。 不过一会子功夫,李元珩便携着宁雨菡、带着今天的主角—— 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寿星,一起摆驾去往正阳殿。 * 与此同时 正阳殿 内务府与各司各局,提前好几日,便把正阳殿里里外外给布置妥当。 别看时值冬日,正阳殿内,却是暖意融融,丝毫不见冬日严寒。 正正适合在此举办宴席,庆贺皇长子、皇长女生辰。 此时的正阳殿内,各处张灯结彩、被装点得好似琼楼玉宇,更胜仙宫。 俨然一派喜气洋洋光景。 第395章 抓周啦 除了正在寝宫养病的谢皇后、以及自毁容之后,便一直不肯出门,今日也称病不来的王贵妃,满宫嫔妃已然悉数到场,此时,皆坐在正阳殿左侧,专供嫔妃的场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时不时酸言酸语,夹枪带棒、含沙射影。 人人身上,都洋溢着羡慕嫉妒恨的气息。 不同于嫔妃们那边的诡异气氛,满朝文武、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那边,则是欢乐得多。 大家伙儿也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静待着两位小殿下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的到来。 正阳殿内,一派衣香鬓影,热闹非常。 就在这时,守在殿门口的内侍忽的高声唱道: “陛下驾到——” “昭惠皇贵妃娘娘驾到——” “福王殿下、福慧公主殿下驾到——” …… 下一刻,殿内众人便见,帝妃二人便是相携而来,携手步入正阳殿中,后头跟着由乳母抱着的小皇子、小公主—— 亦是今日抓周仪式与周岁宴的主角,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见状,殿内众人纷纷起身,呼啦啦跪了一地: “微臣(臣妇)(臣妾)参见陛下!参见昭惠皇贵妃娘娘!参见福王殿下!参见福慧公主殿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位小殿下千岁千千岁!” …… 一时间,众人的山呼声,响彻整个大殿。 与此同时,李元珩已经牵着宁雨菡,一起款步走向殿内正中央位置,最上首的御座处。 李元珩在御座上安坐,手上一带,将宁雨菡拉到身旁的那张红木雕花椅上坐定,这才冲着殿内跪倒于地,俯身下拜的众人,挥了挥手,朗声道: “众卿平身!” 闻言,匍匐在地的众人,又再次齐声道: “谢陛下!” “微臣(臣妾)(臣妇)谢陛下!” …… 而后,殿内众人才纷纷起身。 见状,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众人见状,这才刚各自回到原先所坐的位置,重新落座。 待到众人坐定,李元珩冲着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方进忠当即会意,一挥手中拂尘,高声道: “抓周仪式与周岁宴正式开始!” 随着方进忠的话音一出,便有宫人抬了一张既长且宽,十分厚实的特制厚毡子,放到了殿前的空地中央。 旋即,便有宫人手捧书籍、印章、小弓箭、胭脂水粉、头花、珠宝、金元宝…… 等等各色物品,来到场内,将它们一一摆放在那厚毡子上。 众人一瞧之下,皆是明了。 这些便是抓周所用物什。 这便是准备要让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进行抓周了。 果不其然,待各色物什被摆放好后,众人便见,乳母抱着两位小殿下走了过去,将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稳稳的放到了那厚毡子上。 而原本还坐于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以及坐于他身侧的宁雨菡,则是按捺不住,当即齐齐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径直来到那厚毡子前: “明珠、曦儿乖!这上面的东西,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皇帝陛下弯下腰去,笑盈盈挨个摸了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笑道。 满脸的慈爱,险些能晃花殿内众人的眼。 一众嫔妃见此情状,不由齐齐咬牙。 心中颇为不忿: 陛下宠爱宁氏也就罢了。 竟然还这般宠爱宁氏诞下的福王和福慧公主。 那…… 若是他日,她们有幸生下皇子、皇女,照陛下对福王、福慧公主的宠爱程度,她们诞下的儿女,还有地儿站么? 可恶! 过分! 气死人了! 嫔妃们光顾着羡慕嫉妒恨去了。 完全没想过,她们此时的想法,完全都是空想。 还她们诞下的皇子、皇女…… 只能说,她们这会儿,纯属就是想太多! 而满朝文武、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则是不由暗自感慨一句: 陛下可真是一片慈父心肠,福王和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可真是受宠啊! 同时,他们也对两位小殿下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识和高度。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是陛下膝下唯二的骨肉。 若换做是他们,他们也是会疼爱到骨子里的。 心中如此想着,一众王公大臣们愈发的在心中坚定了,定要在家中好好挑选培养,与小皇子、小公主年龄相仿的儿孙们的决心。 就冲着陛下对两位小殿下的宠爱。 若是他们的子孙,能够得了小皇子、小公主的几分亲眼,有幸成为两位小殿下的伴读、或是玩伴。 亦或者,是能够和两位小殿下交好。 那绝对是受益匪浅,惠及全家啊! 殿内众人的心思各异,只在瞬间。 就在皇帝陛下言罢的同时,宁雨菡也俯身笑望着毡子上的两个小家伙,道: “明珠和曦儿,快去吧!听你们父皇的,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啊!” 说着,又冲着两个小家伙投注过去一抹鼓励的眼神。 明珠和曦儿虽说起话儿来,尚停留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阶段,却并不是听不懂旁人说的话。 显然,他们这会儿便是听懂了父皇和母妃的话。 闻言,他们“啊啊啊”的叫了一会儿,便开始听话的,撅着小屁股,在毡子上爬来爬去。 明珠先抓起一小盒包装十分精致的胭脂,看了看,便不怎么感兴趣的将其扔在一边,继续往前爬。 肉乎乎的小手手复又拾起一只十分漂亮的珠花,拿在手中瞧了瞧,又将她往地下一扔。 一旁的内侍,见此情状,不由一噎,生生将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他原以为,小公主是选定了胭脂,正欲张口高声宣布,结果,小公主就把那胭脂给扔了。 又见小公主捡起那珠花,他以为,小公主定是选中这珠花了。 谁曾想,小公主不过略瞧了瞧,便又将这珠花给扔了。 这可真是…… 小女孩儿家家的,选个珠花、胭脂这些,不挺好的么? 福慧小公主这是想要选啥物什啊? 第396章 抓周2 不同于明珠的挑挑拣拣、什么都不爱、什么都是随手一扔,一副俨然选了半天,什么都没看上的样子。 曦儿那边厢,显得尤为迅速。 但见这小人儿,扭动着他圆鼓鼓的小身子,吭哧吭哧一路向着一摞书籍那边爬去,随手便捧起了一本书,而后,便是就这样不撒手了。 末了,这小家伙还昂起小脑袋,冲着立在毡子旁的李元珩咿咿呀呀。 一副“父皇,曦儿选好了。曦儿是不是很棒棒~”的模样。 一旁的内侍见状,立时欢喜的高声道: “福王殿下选中了一本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乾与坤。福王殿下将来定是敏而好学,智慧无双! 恭喜陛下!” 若是换做是公卿大臣之家,小公子们抓周之日,抓到的是本书,必是会被大夸特夸,说些小公子乃是文曲星转世,待到长大,必是要三元及第,这样的吉利话。 然而,这是皇家。 身为陛下的小皇子,福王殿下出生后不久,就得了封号与食邑,这辈子压根不用科举,就能够享有旁人根本不敢肖想的富贵荣华。 是以,那些对公卿大臣人家小公子说的吉利话,自然也不适用于福王殿下。 内侍自然要另换一番话儿来说了。 索性,皇帝陛下此时十分高兴。 见状,当即将毡子上的曦儿,给一把抱起: “哈哈,咱们曦儿选了本书啊。曦儿往后必是个博学的!” 博学好啊。 身为皇子、乃至太子、君王,博学些,总比那孤陋寡闻、不学无术的好。 李元珩便素来好学、且博闻强识。 若是曦儿将来也是个好学且博学的,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皇帝陛下就这样,一脸欢喜的抱着捧着书本的曦儿不撒手,毡子上的明珠,却还未曾挑选出她想要的东西。 小明珠就这样挑挑拣拣,一连扔了好几个小女孩都会很喜欢、很爱拣的漂亮玩意儿,最后,却是在拣了一把剑身镶满各色珠宝的小宝剑,就这样抱在手中,不撒手了。 一旁的内侍见状,赶紧高声道: “福慧公主选了一把小宝剑!宝剑宝剑,如珠似宝,公主殿下,永享福禄,富贵荣华!” 内侍满口吉利话。 闻言,在场的不少女眷、外命妇们,也纷纷凑趣: “哟,公主殿下抓了个宝剑啊!” “公主殿下是个有福气的!” “就是!就是!” …… 其实,这哪里还用这内侍说呢? 福慧公主可是陛下的长女,还是现如今唯一的女儿。 往后,就是妥妥的长公主。 还有个,同一胎从昭惠皇贵妃娘娘肚子里头出来的皇长子胞弟。 不用说,福慧公主殿下,这辈子也都会是福禄双全,富贵荣华的啊。 公主殿下自然也是有福气的。 有那大福气的! 与其他一干人等的凑趣不同,坐在众人最上首位置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乍一见得明珠竟是挑中了一把小宝剑,立时便乐了。 见状,禁不住抚掌而笑,径直走到了毡子前: “哈哈,小明珠这是挑中了小宝剑啊!嗯,这小囡囡,这是与本宫投契,将来要继承本宫的衣钵了么? 哈哈,好啊!好啊!” 据已故的乳母说,她昔年抓周时,亦是抓了把小弓弩来着。 与明珠这小娃娃,挑中的小宝剑,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这许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说不得,明珠这小娃娃长大之后,便能继承她的衣钵,成为叱咤沙场、保家卫国的女战神呢。 康宁长公主十分开心的如此暗想。 而闻得她的话,李元珩亦是十分开怀: “哈哈,姑母说的是啊!” 说着,年轻帝王便一手抱着曦儿,一面又用另一只手,开心的一把将手上紧紧拽着那把小宝剑的明珠给一把自毡子上抱起,一边还一脸慈爱又骄傲的倾身过去,用他自己的鼻尖,轻碰了碰明珠的小鼻尖: “看来,咱们明珠是个有大志向的。 这是想要效仿你姑祖母,保家卫国啊。 那明珠以后,就多跟你姑祖母学学。 以后长大了,也做个威风赫赫的女战神,好不好? 哈哈。” 皇帝陛下兀自笑得欢畅。 立于一旁的康宁长公主闻言,也不由朗声而笑: “哈哈,陛下说的是啊!” 这对天下至尊的姑侄二人,兀自笑得欢畅。 见此情状,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们,也都纷纷凑趣、附和着昭文帝与康宁长公主的话: “是啊!是啊!” “可不是么?” “公主殿下这是随了姑祖母,将来定能承袭长公主殿下的衣钵。咱们大胤,这是又要出一个像长公主殿下这般的女战神了呢。哈哈。” …… 被众人这般一凑趣,李元珩和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对姑侄俩,肉眼可见的越发欢喜。 一旁瞧着这一切的宁雨菡,则是不由有些好笑: 她家宝贝不过是拣了一把小宝剑,就被众人夸耀成这样。 还女战神? 真是…… 说实话,这把小宝剑上,镶嵌着那么多各色宝石,布灵布灵的。 别说是明珠这个小娃娃了,就连她这么一个大人,也喜欢的啊。 只怕,这才是吸引了明珠注意力,令得她捡起这小宝剑,就不肯撒手的原因吧。 至于什么她这是有大志向,想要继承康宁长公主殿下衣钵,做个驰骋沙场的女战神什么的…… 宁雨菡觉得,大家就是想太多。 不过,抓周嘛,原本就图个吉利喜庆。 宁雨菡也自不会煞风景的去说真话,更不会去较这个真。 大家开心就好! 至于明珠和曦儿未来想要干什么,她也没所谓,只要他们俩开心就好啊!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微一勾唇。 望向被李元珩一手一个抱在怀中、手中依旧还捧着书本、拿着小宝剑不撒手的曦儿和明珠,宁雨菡禁不住嫣然一笑,美眸中满是慈爱与温柔。 帝妃二人并肩而立,俱都是笑意温柔,满目慈爱。 这一幕,实在是极其温馨。 然而,瞧在在场的一众嫔妃眼中,却尤为刺眼: 瞧瞧!这和谐有爱的一幕,多像是寻常人家,有爱温馨的一家四口啊? 那她们怎么办? 岂不是连站的地儿都要没了? 还有—— 陛下居然亲自抱着福王和福慧公主。 一手一个,这般轻松,且手法如此娴熟…… 这分明是常常这般,经常抱两位小殿下,才会如此啊。 陛下如此喜爱两位小殿下,宁氏有子有宠、又位高权重,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啊,这叫她们还如何争宠、争啥宠啊?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第397章 周岁宴开始 眼瞅着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各自都选出了他们心仪之物,抓周仪式便也算就此完成。 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当即鱼贯着过来,收走了地上摆放的物什,拿走了地上的厚毡子,将场地清空。 与此同时,李元珩也将怀中的两个小家伙重新交于乳母,这才携着宁雨菡,一起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定,复又挥了挥手。 一直亦步亦趋跟随于左右伺候的方进忠,见状,当即高声道: “周岁宴开始!” 随着方进忠此言一出,早已在殿外恭候的一众教坊司伶人、歌伎、舞伎,纷纷来到殿内正中央的空地上。 下一刻,丝竹管乐之声徐徐响起,歌姬们开始浅吟低唱,余音绕梁,舞伎们则是开始翩翩起舞,载歌载舞,同贺两位小殿下周岁生辰。 与此同时,宫人们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将各色珍馐美味,美酒佳肴,如流水似的捧于殿内众人面前的小几前。 一众勋贵王公、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外命妇们,见此情状,皆端着盛满美酒的酒杯,不约而同的从座位上呼啦啦起身,高举起酒杯,山呼道: “臣等(臣妇)(臣妾)恭贺福王殿下、福慧公主殿下生辰! 祝福王殿下、福慧公主殿下平安喜乐、茁壮成长!” …… 不得不说,这一番祝福语,倒着实在是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了: 作为他这个皇帝陛下的儿女,明珠和曦儿这辈子生来便是什么都不缺。 若是他们喜欢,他可以给一双儿女,他们想要的一切。 作为父亲,李元珩惟愿他们平安喜乐、茁壮成长。 众人的贺词,可不正称了皇帝陛下的心? “好!好!好!众卿说的好!” 高坐于御座之上的李元珩明显很是欢喜,闻言,禁不住朗声而笑,一连说了好几声“好”。 随后,他开心的执起案几上的酒樽,豪爽的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你们敬的酒,朕替两个皇儿受了!” 末了,又冲着尽皆躬身的众人,挥了挥手: “众卿平身!同饮此杯!” 闻言,原本躬身行礼的众人,这才直起身来,乐呵呵的同样将杯中的酒,给一饮而尽。 旋即,便在皇帝陛下的示意下,重新落座。 看得出来,昭文帝明显很是开怀,殿内众人自也都是人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随着宴会的正式开始,一时间,殿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身为勋贵之中的翘楚,又为皇后之父,英国公谢志远所坐的位置,乃是在一众王公之中,比较靠前的。 这会儿,他正与坐在他身旁的同僚一起拼酒聊天,作为他的家眷,英国公夫人何氏,此时正坐于他身后的左下首边位置,而此时,宁雨凤则是以宠妾的身份,坐在了英国公谢志远身后的右下首边位置。 自被抬入英国府中后,宁雨凤便颇为受宠,仗着英国公谢志远对她这个年轻美貌的妾室的宠爱,这些日子以来,宁雨凤可没少和何氏这个正妻,打擂台、别苗头。 此时,宁雨凤更是得意洋洋,不时朝着英国公夫人投去挑衅的目光: 原本,给英国公谢志远这个老男人为妾,宁雨凤是不愿的。 不过,自感受到了英国公府中的荣华与富贵之后,宁雨凤渐渐的也便改了心意。 英国公虽老。却能够让她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享受荣华富贵。 只要她牢牢抓住国公爷的宠爱,她就什么都不用愁。 说不得哪一天,还能够更进一步,被扶正为正经的英国公夫人,也未可知。 切,何氏这老女人,她才不怕呐。 不同于宁雨凤的洋洋得意,此时的英国公夫人何氏却是颇有些神思不属,眉头始终皱着: 今日,她原本特意提早入宫,想要去坤宁宫瞧一瞧皇后,却是被拦在坤宁宫大门口,不得入内。 纵使她摆出英国公夫人、以及谢皇后之母的身份,却仍是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 没得奈何,何氏只得悻悻离开,想着在宴席上,再找机会和她那皇后女儿单独厮见一番。 谁曾想,皇后竟是称病,未曾出席福王和福慧公主的周岁宴。 对此,英国公夫人何氏是既失望、又满心的不赞同: 这个女儿啊! 简直是胡闹! 她是皇后!乃是福王和福慧公主的嫡母。 今日这样的大日子,皇后作为嫡母,阖该参加才是啊! 怎么能够称病不来? 望着那高高在上、高坐于最上首位,与年轻帝王并肩而坐的昭惠皇贵妃宁氏,何氏只觉无比气闷、又碍眼: 这个时候,和陛下并肩而坐的,也阖该是她女儿这个皇后,哪里轮得到宁氏这个妃妾? 皇贵妃怎么了? 皇贵妃不也还是个妃妾么? 若她的皇后女儿不是称病,而是也一并出席了今日的这场周岁宴,此时,和陛下并肩而坐的,定是她的皇后女儿! 何氏心中诸多不满,暗地里抱怨连连。 各种想着,若是她女儿——谢皇后没有称病不来参加这场周岁宴就好了! 殊不知,谢皇后其实并不是不想出席这场周岁宴,所谓的称病,其实并不是她想称病,而是昭文帝不让她出坤宁宫,更不想让她来参加这场周岁宴。 是以,才特地对外声称,皇后称病不能来出席今日这场周岁宴。 而何氏,显然不知其中真相,还在这边厢暗自不满抱怨。 原本就满心不虞,骤然迎上宁雨凤那挑衅、而又得意洋洋的目光,何氏更加气结: 哼!小宁氏这个贱人! 瞧这小贱蹄子那轻狂嘚瑟样儿。 仗着国公爷对她的宠爱,她难不成真的以为,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呵。 英国公夫人何氏,于心中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嘲弄: 别以为她收拾不了这贱人! 小宁氏这小贱人,可是翻不过她的五指山。 她可是一早,就给这贱人下过绝育药了。 凭她怎么嘚瑟,不过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根本不足为惧! 不能生养,待到国公爷对她那点子浅薄的宠爱消失之后,本夫人倒要瞧瞧小宁氏这贱人该何去何从! 第398章 一步好棋 与此同时 坐在另一边厢的王丞相长子——王家大公子王崇义,则是乐呵呵接受着周围人的敬酒,听着大家伙儿对他的恭维: “王大公子,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风流倜傥了!” “王大公子,来来来,咱们再满饮此杯!” …… 身为位高权重的王丞相之嫡长子,众人少不得要恭维王崇义。 何况,这会儿,王崇义又多了一层身份—— 谁人不知,王崇义纳了昭惠皇贵妃的姐姐为妾啊? 君不见,昭惠皇贵妃是何等受宠? 这场周岁宴,陛下可是一直携着昭惠皇贵妃,与她同进同出,帝妃二人,更是并肩而坐。 这等殊荣,可是连谢皇后,这位陛下原配的正宫皇后,都未见得能够享受得到的。 足可见,陛下对昭惠皇贵妃的宠爱。 更何况,这场周岁宴的主角—— 乃是福王和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而这两位小殿下,可是昭惠皇贵妃亲生! 就凭着膝下诞育了深受陛下喜爱的皇长子、皇长女,昭惠皇贵妃也是日如中天,地位不可动摇。 王崇义纳了昭惠皇贵妃之姐为妾,在旁人看来,这实在是一步好棋。 大家可都艳羡得很呐。 这不,就有人按捺不住,提了一嘴: “王大公子既为陛下表兄,又为陛下大舅哥,如今,又与陛下做了连襟。这也实在是一桩美谈呢。”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片艳羡,笑闹声与哄笑声不断: “哈哈,可不是么?真真是美谈!” “昭惠皇贵妃的姐姐,也是位美人呢。王大公子可真真是艳福不浅!” “王兄,小嫂子呢?怎的没有将小嫂子一同带进宫来,让她与昭惠皇贵妃娘娘,姐妹一聚,顺带着也让兄弟们见见?” …… 面对众人的打趣与笑闹,王崇义一直唇角带笑,迎上不少同为世家大族子孙、往日没少玩儿在一起的纨绔们,那难掩羡艳的目光,王崇义更是一脸得意,直将手中酒杯,给举得高高的: “哈哈哈,来,喝酒!咱们满饮此杯!” 王崇义确实得意极了。 只觉得,自己稀里糊涂之下,和宁雨薇有了收尾,因而纳了她为妾,此事,实在是歪打正着。 现下一看,着实不坏! 他既得了个尚算貌美、又可以任凭他摆弄、消遣的小妾,又和昭惠皇贵妃攀上了关系。 嗯,不错! 真是不错! 这眼瞅着,他那个妹妹在宫里头,就快要不成了。 和昭惠皇贵妃这么一个有子有宠,地位俨然十分稳固的主儿攀上点儿关系,于他、于他们王家,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眼见得王崇义举杯,围在他身旁的众人,也都齐齐举杯,越发笑闹开来。 这边厢,他们是觥筹交错,热闹得不行,然而,谁也未曾瞧见,坐在王崇义身后不远处,他的正妻王大奶奶杜氏,闻听得大家的恭维,尤其是,在众人提及宁雨薇时,杜氏的眼神,却是一闪。 与此同时 王府,梅香苑 一身锦衣华服,穿金戴银的宁雨薇,正挺着大肚子,抬眸眺望向窗外,遥遥望向皇宫方向,嘴中兀自喃喃: “福王和福慧公主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一定很热闹吧。可惜了!” 宁雨薇一边喃喃着,一边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倒不是大爷不肯带她去皇宫,参加这抓周仪式与周岁宴,实在是她身怀有孕,月份渐大,不方便出行。 怕伤了腹中孩儿,只得在院中静养。 自入府后不久,宁雨薇便被查出有了孕。 这孩子,许是那日,在皇宫时,她和大爷……怀上的。 听闻她有了身孕,大爷很是欢喜,金银珠宝、华服丽衣、山珍海味……各种好东西,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她院中送。 大爷还许诺,若是她一举得男,就抬她做侧室。 那便是,这大爷的后院中,仅次于大奶奶之后的第一人了。 思及此,宁雨薇唇角微翘,一脸慈爱的抚摸着高耸的肚子,眸中闪着期盼。 就在这时,丫鬟小芝提着一个几层的大食盒,缓步步入屋内。 才一进屋,小芝便是冲着宁雨薇屈膝一福,笑道: “姨娘,过来吃点东西吧!” 说话间,小芝便颇为费力的将那明显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盒,提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将这食盒打开,从这足有好几层的食盒中,一一拿出燕窝粥、点心、人参鸡汤、葱烧海参、水晶熊掌、鱼翅羹…… 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 复又冲宁雨薇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些都是厨房特地为姨娘您准备的吃食。姨娘,请慢用!” 见状,宁雨薇轻“嗯”一声,眸中闪过得意: 自她有孕,不仅王大公子很是欢喜,王大奶奶亦对她腹中的胎儿颇为看重,怕伺候的人手不够,给她拨了不少下人过来伺候不说,还每日七八顿的给她进补。 早膳,加餐、午膳、下午茶、晚膳、宵夜…… 顿顿不落。 顿顿都是琳琅满目,珍馐美味。 各种金贵的好东西、宁雨薇从前见到没见过的名贵食材,犹如不要钱一般,流水的往她这梅香苑里送。 自怀孕以后,宁雨薇一直胃口极好,这些珍馐美味,又着实可口。 是以,眼见得小芝将这一桌子吃食摆好,请她过去吃,宁雨薇二话不说,就过去吃了。 一大桌子菜,竟是被她用了个七七八八,还足足喝了一碗鱼翅羹、大半碗燕窝粥,小小的打了一个饱嗝,宁雨薇这才意犹未尽的用帕子拭了拭唇。 末了,她又一脸弥足的摸了摸高耸的肚子,眼角眉梢俱都是满足: 对于如今的生活,宁雨薇很是满意。 王家富贵。 虽不如皇宫,却也不差。 跟着王大公子,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大爷出手大方,大奶奶贤良、好相与。 她又有了身孕,即将诞下麟儿,成为侧室。 从此以后,必定一生顺遂,富贵荣华一生。 思及此,宁雨薇不由得唇角含笑。 眼见得她一时饭毕,丫鬟小芝迅速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与碗碟,将其一一收进食盒,旋即,不声不响,躬身退了出去。 全程一副恭敬乖巧模样。 以至于,坐在那里畅想着美好未来的宁雨薇,丝毫未曾察觉,在垂首离开之际,丫鬟小芝的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第399章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周岁宴热闹非常,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才终于结束。 宴罢,李元珩携着宁雨菡、并明珠、曦儿,率先离开正阳殿,径直摆驾去往永安宫。 众人皆跪拜相送,待到见得皇帝陛下的御驾、与昭惠皇贵妃的步辇渐行渐远,殿内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各自散了。 就此,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那热闹而又隆重的抓周仪式与周岁生辰宴,圆满落幕。 * 静安宫 “娘娘,成王殿下来了!” 徐嬷嬷快步步入殿内,恭声禀道。 言罢,徐嬷嬷又瞅了眼,此时,正歪在罗汉榻上的王皇贵太妃,嗫嚅了几下嘴唇,终归什么也没说。 今日,福王与福慧公主的抓周仪式和周岁宴,他们娘娘又称病未曾出席。 唉,只怕皇上那边,必是会有想法的。 她本有心想要劝上一劝,然而,娘娘她压根就听不进劝,你一劝,她就跟你急…… 唉。 但愿成王殿下能够劝一劝娘娘吧。 不管怎么样,现如今,他们还都是在陛下的手底下讨生活呢。 将彼此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这也不好啊! 而榻上的王皇贵太妃,一听说亲生儿子成王李敬来了,便是立时来了精神: “哦?敬儿来了?” 说着,她便欲起身,迎出殿外。 而就在这时,王忠义已领着成王李敬步入殿中。 “母亲——,儿子见过母妃!” 乍一见得王皇贵太妃,李敬当即冲着母妃一拱手。 乍一见得亲生儿子,王皇贵太妃的面上则是难掩欢喜,连连冲着成王李敬招手,一迭声的道: “敬儿,你来了!快!过来坐!” 与此同时,徐嬷嬷已是极有眼神的使唤一旁的小内侍,搬了张椅子,放到王皇贵太妃倚着的那张罗汉榻前。 见状,李敬则是微一颔首,几步上前,在那椅子上坐了。 “敬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 瞅了眼窗外的天色,见此时,夕阳西下,眼见得就要擦黑,王皇贵太妃不由得皱眉。 这眼瞅着,就要到宫门落锁的时候了。 敬儿这个时候来她这边,他们母子二人都说不上几句话,他便该出宫去了。 真是…… 对此,王皇贵太妃心中颇有微词。 心情很不美。 闻言,成王李敬则为无奈的一摊手: “儿臣也想早些过来静安宫瞧母妃。只是……正阳殿那边的宴席,也才刚刚散场。儿臣实在走不开啊!” 闻得亲儿这番话,王皇贵太妃立时脸色一黑,面上满是不悦: “怎的,福王、福慧公主,这两个黄口小儿的周岁宴,竟是持续到这会儿才结束?” 闻言,成王李敬点了点头: “可不是! 母妃,您是没去,没瞧见席上那热闹劲儿。 无论是抓周仪式、还是随后的周岁宴,都举办得热闹非常。 其热闹与隆重程度,都快赶上父皇在世时的万寿节生辰宴了。 皇兄可真是疼他这一双儿女呐!” 成王李敬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话里行间,不乏酸意。 脑海之中,却不由浮现出起,刚刚那宴席之上,始终伴在他那皇帝皇兄身侧的佳人—— 宁氏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和她一比,他身边的那些宠妾美姬,统统都不过是庸脂俗粉、闲花野草,不值一提。 可恶! 凭什么这世上的好东西,都归了皇兄? 皇位是如此,宁氏亦是如此! 老天爷真是不公! 李敬心中满是不满与不甘。 暗地里发誓,他定要夺得他想要的一切—— 皇位定会是他的! 宁氏也是! 江山美人,他都要得到! 都该是他李敬的! 可不知道,自己这亲生儿子此刻,脑子里头的这些小九九,更不知晓,这个儿子对他那皇帝皇兄的宠妃的觊觎。 闻得成王李敬的话,王皇贵太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一副鼻子都要气歪了的模样: “什么?居然给那两个小崽子,办这么隆重的周岁宴? 本宫的生辰宴,尚且从来没有办得这么隆重过。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办这么隆重的宴席……这样的隆宠、这么大的福气,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崽子能不能受得住。 都不知道,会不会折了这俩小崽子的寿。 哼!” 王皇贵太妃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道。 言语中,毫不掩饰恶意。 就差直接说,她希望明珠和曦儿折寿、早夭了。 说叫这两个小崽子—— 尤其是皇长子李景曦,挡了她儿子成王李敬的道儿了呢? 李景曦这小崽子没了小命才好呐。 没了这小崽子,李元珩这竖子便又是那膝下犹空,没有皇嗣继承皇位的君王,如此,他们便可再提立皇太弟之事。 那……她的敬儿,不又可以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坐上他们母子二人心心念念的皇帝宝座了么? 哈哈。 真是想想就美呢。 * 不得不说,王皇贵太妃和成王李敬母子二人,确实是想得极美。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王皇贵太妃和成王李敬想得虽美,然而,他们的想望,却是终归无法实现了。 永安宫 东配殿 此时的明珠与曦儿,双双躺倒在他们柔软的床榻上,开始呼呼大睡。 毕竟是不大点的小孩子,精力有限。 折腾了这么许久,早已困乏得很。 虽在正阳殿中,他们已经被乳母抱着打了好几次盹,却也不顶事。 一回到永安宫,便是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早早睡下。 宁雨菡坐在床前,用手挨个探了探两个小家伙的额头,又暗自替他们把了把脉,见两个小家伙一切安好,她这才替他们掖了掖被角,悄声叮咛了在东配殿伺候的乳母与嬷嬷们几句,宁雨菡这才轻手轻脚出了东配殿。 身怀医术、又是亲妈,宁雨菡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孩子们的健康。 时不时就会给两个小家伙把下脉,她很确定,明珠和曦儿都很健康。 两个小家伙都很健康活泼。 对此,宁雨菡很满意。 作为母亲,她惟愿他们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 并且,也会为此付之努力。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划过一抹满足的笑意。 就这样径直离开。 才一出得东配殿的大门,便与立在门口的年轻帝王,撞了个正着…… 第400章 又见叶酸 “明珠和曦儿睡了?” 乍一见得宁雨菡从东配殿内走出,李元珩便道。 说话的时候,皇帝陛下甚至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之前,在回来永安宫的途中,他就发现两个小家伙颇有些昏昏欲睡,还一直嚷着: “觉,觉。” “睡,睡。” …… 眼瞅着,明珠和曦儿,这便是困了。 李元珩心疼到不行,一迭声的吩咐抬着御辇的大力太监,加快行进速度,快些赶回永安宫。 若不是怕自己也跟着进去,会吵到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打扰到他们安寝,李元珩早就进去了。 哪里会巴巴的守在这里? 是以,乍一见得宁雨菡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年轻帝王少不得要问上这么一嘴。 “嗯,两个小家伙已经去会周公去了。陛下,咱们也别在这里打扰明珠和曦儿休息了。走吧。” 宁雨菡点着头道。 说话间,便一把挽过李元珩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携着他离开。 万一他们在这儿说话,吵到了两个宝宝,让他们不得好睡,可怎么好? 所以,她还是赶紧带皇帝陛下走吧。 嗯嗯,赶紧的! 宁雨菡就这样,携着李元珩一起来到主殿。 而此时,天色已擦黑。 若是换做是往常,帝妃二人少不得要相携着在永安宫的院中散会子步,亦或者是在屋中对弈、畅聊一番。 不过,这会儿,无论是李元珩、还是宁雨菡,都完全没有这个兴致,而是选择各自洗漱,早早安置。 李元珩自去净房洗漱不提。 宁雨菡则在另一个净房,在初夏等人的服侍下,洗漱完毕。 这会儿,正坐在妆台前,任凭着碧桃替她卸下钗环。 就在这时,周嬷嬷款步步入殿中。 “嬷嬷去瞧过明珠和曦儿了?他们睡得可还安生?” 即便是两个孩子早已睡下,每日这个时候,周嬷嬷也都会去东配殿那边查看一番,瞧瞧伺候的乳母、嬷嬷们照顾两位小殿下尽不尽心,两位小殿下睡得好不好。 心知,今日必也不会有所例外,乍一瞧见周嬷嬷进得殿中,宁雨菡故而才有此一问。 而闻言,周嬷嬷则是唇角带笑,屈膝恭声道: “娘娘放心!奴婢适才刚去瞧过了。两位小殿下睡得可好了!”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亦是满意一点头: “嗯,这样就好!” 言罢,宁雨菡便不再言语,而是继续任凭着碧桃,替她卸去钗环、拆散繁复的发髻。 今日的抓周仪式与周岁宴,宁雨菡自也是盛装出席的。 盛装的好处嘛—— 自然便是惊艳四座。 而坏处便是,由于发髻颇为繁琐,插戴的首饰也颇多,这会儿,卸拆坏、松发髻,也都颇为费事。 着实得花上一会子功夫。 一时间,殿内变得无比静谧,徒余钗环偶尔会发出的碰撞声。 见自家娘娘没有再言语,侍立在一侧的周嬷嬷,想了想,又再次试探着开了口: “娘娘,您瞧,咱们宫里头的孩子,可不多呐! 陛下至今,膝下统共也就只有咱们小公主、小皇子,两位小殿下。 咱们两个小殿下,这也着实孤单了点。 娘娘有没有考虑过,给两位小殿下,添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 周嬷嬷这话说的—— 这便是在委婉的催宁雨菡生二胎呢。 宁雨菡不傻,哪里听不出来周嬷嬷话中的深意? 闻言,她不由转目睨了眼,侍立在一侧的周嬷嬷,唇角微勾,掠过一抹浅笑: “嬷嬷有心了!” 周嬷嬷闻言,忙称不敢当,正欲再说些什么,洗漱完毕,身着一身月色绣龙纹睡袍的年轻帝王,却是已款步踱入室内。 见得陛下到来,碧桃等人兀自加快了手上动作,很快便将宁雨菡头上的钗环尽除,发髻尽数打散。 见状,李元珩当即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喏!” 皇帝陛下有令,众人岂敢不从? 闻言,包括初夏、碧桃、周嬷嬷在内的殿内一众宫人,皆齐齐应诺。 旋即,便垂首鱼贯着退了出去。 末了,最后一个出去的初夏,还不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李元珩信步来到妆台前,轻抚了抚宁雨菡披散着的如瀑秀发: “雨菡,咱们安置吧。” 说着,便是伸出手去,欲要执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携着她一起入寝房安置。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是皓腕一抬,直接令李元珩伸过来的大掌,扑了个空: “陛下~,且慢!” 宁雨菡轻眨着美眸,仰着螓首笑望向年轻帝王,娇声道。 说话间,她便径直起身,入得室内,犹如变戏法一般,掏出个小瓷瓶。 旋即,再度折返回来,径直来到李元珩身前,从小瓷瓶中,倒出两颗小药丸,将其中一粒,递到李元珩手中: “陛下,今日份的,您还没吃呢。” 言罢,也不待李元珩作何反应,她便先行一步,将另一粒小药丸放入口中,又倒了一杯水,将其咽下。 自己手上扑了空,李元珩却也不恼。 见此情状,年轻帝王无奈而又宠溺的一笑,一脸的见怪不怪。 想也没想,便兀自点头: “好!朕吃!” 说话间,李元珩已将手中的那粒小药丸放入口中。 见状,宁雨菡则是将手中还没有喝完的那杯水,递到了李元珩的唇边。 而李元珩,则是当即饮下了杯中水,将口中含着的小药丸给咽了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娇娇,可没少倒腾这些奇奇怪怪的小药丸,拿来给他服用。 对此,李元珩已经见怪不怪了。 雨菡叫他服,那便服吧。 至于这小药丸来历不明,会不会有毒什么的…… 李元珩倒是不怕的。 一则,他信得过雨菡,知道这妮子绝不会害他。 话又说回来,害他,对雨菡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聪明如雨菡,实在犯不着冒这个险,干这等蠢事不是? 二则,宁雨菡颇为磊落,打从一开始,就召来太医,叫太医们查验过,确定此药丸无毒,反而对人有益。 再则,宁雨菡每每都会和李元珩一同服用此药丸,而且,每次都会先行服下。 这便更不必怀疑和担心什么了。 总之,还是那句话—— 李元珩深信,他的雨菡是不会害他的! 事实上,宁雨菡也完全不负年轻帝王对她的信任。 她给李元珩服下的小药丸,确实有益。 不过,确切地说—— 是有益于助孕。 因为,这小药丸,不是旁的,正是宁雨菡自制的叶酸。 第401章 坏娇娇 其实,无需周嬷嬷提醒,宁雨菡也自觉时候差不多了。 她是打算要二胎的。 毕竟,李元珩乃是帝王,而她是宫妃。 膝下只有一儿一女,确实太少。 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少不得要起些歹心。 所以,她再度怀孕生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宁雨菡早已开始付诸行动。 之前,她便已经重新自制了叶酸,并且一直悄悄服用。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她一个人在服用这自制叶酸。 而是让李元珩也跟着她一起服用。 备孕的男女,一起共同服用叶酸,这样子备孕才更彻底,效果会更好。 也更有利于优生优育,更容易孕育出健康聪明的宝宝。 “好了,药丸也吃了。雨菡,咱们安置吧。” 服下小药丸的皇帝陛下,冲着宁雨菡笑道。 说话间,他便再次伸手,去牵面前娇人儿的雪白柔荑。 而这一次,宁雨菡并没有拒绝,李元珩也并没有再次扑个空。 而是一把将宁雨菡那柔如无骨的小手,握在他的修长大掌中,牵着她一起步入寝房,来到榻前。 帐幔低垂,二人双双躺倒,旋即,李元珩长臂一展,便是将宁雨菡给圈进怀中,见状,宁雨菡下意识伸出小手,抵在了年轻帝王宽阔而又厚实的胸膛,娇嗔道: “陛下,不要嘛~。臣妾累了!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今日就算了。 她可不打算和皇帝陛下敦伦。 李元珩这厮,今日在宴席上,可是喝了不少酒,酒后怀宝宝,可不利于优生优育。 既不想要怀宝宝,那还不如早早睡去,养精蓄锐的好。 再过几日便是她的排卵期,到时候再好生安排一下便是。 “你呀!” 见怀中的娇人儿如此模样,李元珩不由好气又好笑: 这妮子,这是生怕他酒后乱性,直接饿虎扑羊,是吧? 他有这般急色么? 难不成,在她眼中,他便是饥渴如斯? 皇帝陛下表示,不至于! 真不至于! 何况,他原本就是打算抱着她而已,可没打算这样那样的啊。 真是…… “坏娇娇!” 轻瞪了怀中的娇人儿一眼,抬手在她的挺翘的屁股上轻拍了两下,李元珩手上一箍,将宁雨菡往怀里紧了紧,旋即阖上了双眼: “睡吧!” 宁雨菡:“……” 这厮刚刚是在干嘛? 他是在打她的屁股? 她居然被打屁股了! 宁雨菡的一张俏脸,霎时变得通红。 完全是被羞恼的。 她都多大人了。 居然还被打屁股。 李元珩这厮,可真是…… 宁雨菡气鼓鼓的自年轻帝王怀中,撑起身子,仰头瞪向李元珩,欲要找这打她屁股的坏人算账。 然而,她才一撑起身子、仰起头,就被李元珩,强势的再次一把箍入怀中。 “乖!睡觉!” 与此同时,皇帝陛下原本微阖的双眼,瞬间睁开,倏然将一张俊脸,凑到宁雨菡的耳畔,一边在她的耳畔轻轻呵着气,一边低笑出声: “娇娇,你若不想歇息,朕也不介意与你再干些别的什么。 毕竟,长夜漫漫。朕与你阖该莫辜负此等良宵才是!” 不知是喝了酒、亦或者是年轻帝王染上了些许醉意的缘故,此时此刻,李元珩的声音低醇暗哑,撩人心弦。 配上他这暗示意味明显、又暧昧至极的话语,愈发令人脸红心跳。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颈项、面颊萦绕,令得宁雨菡不由得小小战栗了一下。 听得李元珩这番话语,宁雨菡不由得俏脸一红,也不敢再有所动作,而是立时乖巧躺平,窝在年轻帝王怀中,煞有其事的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迅速阖上双眼: “困了!六郎,娇娇睡啦~” 迅速撂下这番话,宁雨菡便合着双眼,兀自窝在年轻帝王的怀里,动也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见此情状,李元珩禁不住哑然失笑: 噗,雨菡这妮子! 真是…… 他不过略逗了逗她,她竟怂成这样? 啧啧啧。 好吧,他算是看出来了,雨菡今日没有兴致。 而且,她似乎还很不想。 罢罢罢。 她既不想,他也自不会强求于她。 李元珩自认,他还没有那般急色。 何况,怀中人儿许是真的累了。 今日的周岁宴,她这个做母妃的,也没少忙前忙后。 思及此,李元珩的眸中掠过一抹心疼: 唉,还是叫雨菡好好歇息吧。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又将怀中的人儿往怀中带了带,抱着宁雨菡的双手,又兀自紧了紧,复又在宁雨菡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雨菡,睡吧!” 言罢,李元珩便也缓缓阖上双眼,抱着怀中的人儿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一切照旧。 李元珩依旧起了个大早,前去上朝。 宁雨菡则是起得稍晚。 用过早膳,又去陪了一会儿明珠和曦儿,和他们一起玩游戏、教两个孩子学说话,又听了内务府总管、以及各司各局管事们的汇报。 然后,就被李元珩遣人请去了勤政殿,帮皇帝陛下一起批阅奏折。 总之,又是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 就在宁雨菡忙碌的同时,这京城中,不少人也并没有闲着。 例如…… 王丞相府上 王崇义之妻——王大奶奶杜氏所居的院中 贴身大丫鬟宝珠,正在向着杜氏汇报昨日,杜氏不在家时,府上的情况。 简单的复述了一遍,道了一句,府中一切如常,大爷的后院中,并无人敢作妖。 大爷的那些姬妾们,也都个个安分守己,后院太平。 宝珠转而提起了宁雨薇。 “大奶奶,梅香苑那位,亦是一切如常。昨天的加餐、宵夜,宁姨娘也是一顿不落的全都吃了。 按大奶奶您的吩咐,厨房那边都是拣着好的、金贵的,给那位做了送过去的。 梅香苑中伺候的小芝回禀说,宁姨娘胃口极好,顿顿都能吃下不少呐。” 宝珠如实禀道。 此时,屋内就只有宝珠与王大奶奶主仆二人。 况且,这里又是王大奶奶的院子。 压根不必担心,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话,会被旁人听见。 话又说回来,宝珠自认自己也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 这些话,就是在关心梅香苑的宁姨娘啊。 难道不是么? 旁人听了去,也便听了去吧。 任凭是谁,也无法置喙,更没办法嚼舌根不是? 第402章 今日是什么大日子么? 闻得身边大丫鬟宝珠的话,王大奶奶杜氏原本正把玩着手中玉如意的手上动作微顿,颇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轻“哦”了一声: “哦?宁姨娘这般有胃口,乃是好事啊。 传令下去,一切照旧。拣那上好的、有营养的食材,一天七八顿的送到梅香苑去给她吃。 好好吃!” 如此这般吃下去,养得她腹中的胎儿大大的,才好呐。 到时候…… 呵。 王大奶奶杜氏唇角掠过一抹冷笑,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别说她这个正妻,容不得人。 若只是个普通姬妾,那也便罢了。 谁叫这宁雨薇,是昭惠皇贵妃—— 这位现如今,皇宫里,头一份受宠的宠妃的姐姐呢? 是! 看样子,昭惠皇贵妃貌似并不看重宁雨薇这个姐姐。 甚至,杜氏也隐约听到过风声,说是昭惠皇贵妃与宁雨薇,姐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然而,在杜氏看来,宠妃的姐姐,即便是关系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宠妃之姐。 况且,昭惠皇贵妃不仅有宠,膝下还育有大皇子。 这眼瞅着,陛下对大皇子可是宠爱得很。 他日…… 大皇子保不齐便是有那大造化的。 那,宁雨薇这贱人的身价,可不得水涨船高? 若是让她顺利诞下孩子,甚至一举得男、成为侧室,她这个王大奶奶、和她做生的子女,还能够有地儿站? 如此,杜氏又怎会让宁雨薇顺利诞下腹中胎儿,成为侧室,威胁到她这个正妻、以及她所出子女的地位呢? 呵,怎么可能?! 将主子眼中的狠厉,尽数看在眼里,身为杜氏心腹的大丫鬟宝珠,自也是心领神会,闻言,当即屈膝恭声应是: “是!大奶奶,您放心!奴婢自会好好“关照”宁姨娘的。” 此时身在梅香苑中的宁雨薇,仍沉迷陶醉于每日的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之中,畅想着她产子之后,成为侧室,更进一步,往后的富贵荣华生活。 对于王大奶奶与贴身大丫鬟宝珠之间的话,以及她们主仆二人的算计,宁雨菡全不知晓。 丝毫不知,王大奶奶这个正妻,已经对她起了歹念。 她的小命已危矣! 身在皇宫的宁雨菡,自是不知,王丞相府内后宅之中的个中阴私。 当然,她也并不想去知晓、亦或者去理会。 宁雨薇过的什么日子,又将面对怎样的谋害和算计,宁雨菡并不想知晓。 她不是圣母包子,不会在得知,这个大姐心思不纯,甚至,对方还曾经妄图陷害自己,还去关心对方的死活。 她不去找宁雨薇算账,就不错了。 至于她这个大姐,未来会是如何…… 就任凭着宁雨薇自个儿自生自灭去吧! 宁雨菡有自己的事儿要忙,亦有她自个儿的小日子要过。 真没那个闲工夫,去操这起子不知所谓的旁人的心。 几日后 永安宫 原本,在宁雨菡的协助下,李元珩午时不到,便批阅完了今日的奏折,如往常一般,他同宁雨菡一起摆驾回了永安宫,在这边用过午膳,又去瞧了东配殿中的明珠和曦儿。 李元珩正预备在永安宫中消磨一个下午,陪伴一双儿女与宁雨菡。 谁曾想,方进忠却是突然来禀,说是王丞相等一众大臣,有事要禀。 于是乎,李元珩只得摆驾前往勤政殿,与众大臣一同议事。 这一议,便直接议到了傍晚时分。 宁雨菡原准备和李元珩共进晚膳,左等右等,却并不见皇帝陛下回返。 就在宁雨菡坐于用膳的花厅,不时朝着外间张望,翘首以盼着皇帝陛下的到来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小喜子便快步躲进花厅: “娘娘,不必再等了。方公公特地遣了小内侍过来传话,说是—— 陛下说,叫娘娘您不必等着他一起用晚膳。 叫娘娘您先用膳。 他那边还有一会子才能散场。 待到事毕,陛下便来永安宫。” 几步来到近前,小喜子躬身一揖,恭声道。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道了声: “嗯,知道了!” 而乍一闻得小喜子的话,侍立一侧的周嬷嬷便是屈膝笑道: “陛下既叫娘娘用膳,娘娘您便用膳吧。娘娘,陛下这可是圣旨,您可不能不听!” 旋即,她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摆膳。 见周嬷嬷这一副生怕她饿着了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失笑。 而一旁的宫人们也俱都会意,麻利的开始摆膳。 眼见得晚膳的吃食与菜肴,被一一摆放在面前的桌上,宁雨菡挨个指了指桌上的几样李元珩平时爱吃的菜肴与点心: “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送去勤政殿,给陛下吃。” 末了,又冲着小喜子挥了挥手: “小喜子,你跑一趟,给陛下送过去! 记得嘱咐陛下按时用晚膳。 有什么事,先用完了晚膳再说。 用过晚膳之后,再与众位大人们慢慢聊,却也不迟!” 小喜子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一旁的小宫女赶紧去拿了食盒过来。 小喜子自去忙活不提。 而宁雨菡,则是自顾自用了晚膳。 而后,又去瞧了瞧明珠和曦儿,消了消食,她便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只将她自己打扮得愈发姝丽无双,美貌动人。 “娘娘,您可真美!” 一旁负责替宁雨菡梳妆的碧桃,禁不住由衷赞道。 她总觉得,今夜的娘娘好似有些奇怪。 今日是什么大日子么? 娘娘干嘛要如此煞有其事的费心打扮? 往日,除了一些大日子,他们娘娘可是甚少如此精心打扮的呢。 不过,他们娘娘底子好,就算不打扮,也是位大美人。 这么一打扮,就更是…… 咳咳。 碧桃敢保证,待会儿陛下看到娘娘,保管挪不开眼。 嘿嘿。 闻得碧桃的夸赞,宁雨菡只是略一扬唇。 在自己松松挽起的堕马髻上,斜插上那支皇帝陛下最初送与她的桃花簪,对镜自揽,望着镜中,美得不可方物的自己,宁雨菡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 旋即,宁雨菡又冲着侍立在一侧的碧桃、初夏等人,挥了挥手: “你们且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在屋内待会儿。” 闻言,碧桃、初夏等一众宫人,当即恭声应是,鱼贯着退了出去。 待到众人尽皆离开,听得“吱呀”一声关门声,宁雨菡这才从妆台旁的暗格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从中掏出一粒,与和李元珩一起同服的自制叶酸,完全不同的小药丸,以温水服下…… 第403章 目标,一胎多宝 今日恰好是宁雨菡的排卵日。 她费心打扮一番,自然是为了迎接皇帝陛下的到来。 宁雨菡预备在今晚怀上她的二胎宝宝。 而适才,宁雨菡所服下的这小药丸,也不是旁的什么,正是她自制的,能够催生多卵同排的药物。 药性温和、无刺激,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一个一个生,实在太慢了! 那便一胎多宝吧。 甚至,宁雨菡都不满足于怀双胞胎了,而是直接剑指多胞胎。 作为有过妊娠经历的女性,再次生产,会比头胎容易,怀个多胞胎很合适呐。 心中如此暗忖着,宁雨菡唇角微翘,继续对镜自揽,轻抚云鬓。 而就在这时,殿外陡然传来小安子的高呼: “陛下驾到——” 原是在勤政殿与众大臣们议事的李元珩回来了。 而乍一听得小安子的通报声,宁雨菡立时起身,娉娉婷婷的向着殿外而去,却是殿门口,与款步踱入殿内的李元珩,撞了个正着。 “见过陛下~” 宁雨菡见状,当即盈盈一福,娇声道。 乍一见得宁雨菡,李元珩便是一怔,霎时间,他便被眼前的人儿,给惊艳到,一双桃花眼,目光深邃,直勾勾望向宁雨菡,根本挪不开眼。 一边一把将宁雨菡扶起,李元珩一边笑叹道: “雨菡,你怎么……你今晚真美!” 闻言,宁雨菡却是螓首微抬,轻眨着美眸,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 “那陛下您喜不喜欢嘛~” 见得眼前的娇娇人儿,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美得仿若神妃仙子,动人动心,李元珩不由得心神一荡,禁不住唇角微勾。 他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执起宁雨菡的雪白小手,将这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兀自捏紧,含笑点头: “嗯,朕喜欢!朕很喜欢!” 说着,李元珩便情难自禁的倏然倾身,吻上了宁雨菡那娇艳欲滴的樱唇,旋即,又伸出大掌,将他的娇娇人儿给一把打横抱起,抱着怀中人儿,直奔寝房而去…… 这一夜,自是辗转缱绻,几度云雨。 皇帝陛下十分凶残,没少这样那样。 重重帷幔之后,不时传来娇呼声与娇呼声: “陛下~” “六郎,不要嘛~” “六郎,这样啦~” “呵呵,哪样?嗯?娇娇教朕。” …… 守在殿外的一众宫人们,听得里间隐隐传出的声响,尽皆垂下头去,一个个羞得脸蛋通红。 就连原本高悬于柳梢头上的月儿,都禁不住羞得躲进了云彩。 一室旖旎,夜未央。 接下来,一连几日,宁雨菡都会精心打扮,在李元珩面前,毫不掩饰的展现她的各种美—— 或清纯、或妩媚、或婉约、或仙气飘飘…… 只勾得李元珩完全挪不开眼,每每情难自己。 生生体会了一把,什么是芙蓉帐暖度良宵,只恨春宵太苦短。 当然,李元珩是不可能从此君王不早朝的。 他可是致力于要做明君的人。 怎么可能做那不早朝的昏君? 不过,每日一早起床,也是用尽了他此生毅力。 但凡是意志力不那么坚定的人,只怕都要一头栽进温柔乡里,抱着他的娇娇,再也不起床咯。 不过,每次被方进忠叫起时,皇帝陛下都要经过老大一番挣扎。 忒煎熬、忒受罪了。 李元珩就这样痛并快乐着,一连过了好几日。 才发现,宁雨菡又恢复如常。 并没有再刻意打扮,也没有再勾他、撩他,弄得他心旌摇曳,情难自己。 这不,这天,用过晚膳之后,李元珩照例与宁雨菡一起去永安宫的小院中,溜达了几圈,消了消食,便各种去洗漱不提。 李元珩原本还有些小期待。 想着今晚,雨菡会是如何装扮? 他的娇娇,真的是有太多面了。 不过…… 他喜欢! 抱着这样的期待,李元珩还刻意洗漱得久一点,给宁雨菡留足了梳妆打扮的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他这才穿着睡袍,施施然踱步回寝房。 谁曾想,便就瞧见,一身寝衣、素着脸、披着发的宁雨菡,此时正窝在榻上。 “雨菡——” 虽惊诧于宁雨菡今日并未曾刻意装扮,李元珩却也不以为意,几步来到床榻前,翻身上榻,长臂一伸,便将那娇人儿一把揽入怀中。 他才轻唤了一声,怀中的人儿便道: “陛下,睡吧。” 说着,宁雨菡便就阖上双眼,在年轻帝王那宽大而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不过一瞬,便是呼吸均匀,竟是就这样沉沉睡去。 李元珩:“……” 这妮子竟是真的就这样睡了? 他还以为,今晚又会是一番旖旎缱绻呢。 谁曾想…… 这几日,娇娇不是夜夜都勾着他,只勾得他难以自持的么? 还变得花样的…… 咳。 这会儿怎么就突然……又不撩他了? 他原本还预备今日…… 咳咳。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结果……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有些咬牙切齿。 颇有些凶巴巴的垂眸瞪了眼,怀中扰人的娇人儿,但见她乖巧的窝在自己怀中,睡得十分香甜,李元珩那原本凶巴巴的表情,不由有些维持不住,眸光不自觉放柔,溢着宠溺与柔情: “磨人的小妖精!” 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李元珩无奈一笑,这才将怀中人儿又往自己怀中紧了紧,旋即,阖上双眼,渐渐的进入到梦乡。 然而,年轻帝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沉沉睡去之际,他怀中的宁雨菡,却是倏然睁开看双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好吧,刚刚,宁雨菡就是故意的。 她其实,根本就没睡着。 之所以那样做,只是不想再和皇帝陛下这样那样而已。 至于她为什么不想…… 自然是,她的排卵期已过。 而经过之前几晚的奋战与努力,宁雨菡确信,她此时,应该已经成功受孕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 她自然不必再费那个劲儿了啊。 还是好生歇息,好好孕育腹中的新生命吧。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微勾,划过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 复又勾了勾唇,在年轻帝王的唇角,清浅的落下一吻: “陛下,好生安置吧!乖啦~” 第404章 倔娇娇 就这样,宁雨菡连续几日,都是早早睡下,并且,也都是秒睡。 见此情状,李元珩只心中暗道: 许是之前几日,他太过孟浪,把雨菡给累着了。 得! 还是让娇娇好生歇上一歇。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也歇了那些个旖旎心思,接下来,一连好些日子,每个夜里,都是和宁雨菡盖着棉被纯聊天。 再加上,前朝的政事,这段时日里陡然增多,李元珩忙于处理政务,每日都要在勤政殿,和一众大臣商议得很晚。 很多时候,待到他回返永安宫,时辰已经不早,宁雨菡每每都撑不住,先行睡去。 比如,今日—— 他临时去往勤政殿与众大臣议事,估摸着回来的时辰不会太早,在临离开前,李元珩还特意叮嘱宁雨菡: “若是朕回来得晚了,雨菡你便先安置吧。不必等朕!” 然而,闻言,宁雨菡却是越来越头,兀自笑意嫣然: “那怎么行?臣妾自是要等陛下回来的呀。” 身为皇帝的嫔妃,说白了,就是在皇帝手上讨生活的人。 哪里有皇帝陛下还没有回来呢,她自己就安睡的事? 如此,她这个嫔妃也太不称职了吧? 不能够! “陛下快去吧。路上小心!臣妾在永安宫中等您回来呀~” 见皇帝陛下又要开口,宁雨菡赶紧抢先一步,娇声道。 就这样,生生堵住了李元珩的话头。 李元珩被堵得一噎,只得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朕走了!雨菡不必相送!” 这倔妮子,怕是不会听他的了。 他多说也是无益,倒不如早些去往勤政殿,争取早些议完事,回返永安宫。 心中如此想着,年轻帝王当即大步流星出得殿去。 然而,虽然李元珩已经说了不必相送,宁雨菡却依旧是一路将他送至永安宫门口。 “朕走了。雨菡,外头更深露重,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御辇驶离之际,回首望向一路送他到门口,此时,正俏生生立于阶上,含情脉脉瞅着自己的人儿,李元珩挥了挥手道。 心中却是熨帖无比,带着丝丝愉悦。 他的娇娇,当真是爱惨了他啊! 说了不必送了,她还偏要巴巴的送到宫门口,还这般含情脉脉的瞅着她。 一双美眸之中,满是眷恋。 啧,这是有多舍不得他离开啊? 若不是有政事要与诸位大臣相商,他是真舍不得离开! 李元珩于心中暗叹一声,这才冲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一挥手。 方进忠见状,当即高声道了句: “起驾——” 闻言,御辇缓缓驶离。 见状,宁雨菡却也并没有立时转身回宫。 而是依旧立在宫门口,兀自含情脉脉、无比深情的望向渐行渐远的御辇。 御辇之上的年轻帝王,倏然转目回首望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见状,李元珩心头不由得微悸,唇角禁不住微勾,再次冲着宁雨菡挥了挥手。 帝妃二人就这样依依不舍的分开。 然而,年轻帝王不知道的是,待到御辇彻底消失在眼前,再也没有了影踪,宁雨菡的眸中却早已是一片清明,哪里还能见,之前的含情脉脉与深情无限? “娘娘……” 侍立在一旁的初夏,刚想说些什么,宁雨菡便冲着她摆了摆手: “咱们回吧。” 言罢,宁雨菡便施施然向着永安宫内走去。 初夏见状,不由得和一旁的碧桃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 事实上,初夏原本就是欲要开口劝宁雨菡,莫要守在这宫门口,早些回宫的。 原本,她还在想,要怎么劝他们娘娘呢。 没曾想,娘娘竟自个儿进去了。 这……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好事,初夏和碧桃二人虽心下疑惑,见得自家娘娘往宫内走,她们自也是亦步亦趋跟上。 回到殿中,宁雨菡好吃好喝,可没有半点怠慢自己。 不出意外,她如今应是已有身孕了,肚子里头还孕育着几个宝宝呢。 所谓一人吃,两人……哦,不,是多人补。 她自然要好好吃喝啦。 不过,宁雨菡也没有忘记,要营养均衡。 荤素搭配、多吃水果。 但是,也要适量。 吃太多了,导致胎儿过大,也不是件好事。 吃过东西之后,宁雨菡又去院中散了会儿步,消了消食,便回到殿内,歪在贵妃榻上,一边翻看着一本游记,一边等着皇帝陛下回来。 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李元珩回来,等着等着,宁雨菡便是不由连连打着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不住打架。 见她这幅模样,初夏和碧桃都难掩心疼: “娘娘,你若是困了,就回寝房去歇息吧。” “就是!娘娘,您还是回屋安置去吧。” …… 陛下刚刚,明明都说了,娘娘若是困了,便自去歇息,娘娘为何还要如此强撑呢? 明明都已经困得不行了! “唔,本宫不困!本宫等陛下回来。” 闻言,宁雨菡又以手掩唇,生生咽下一个哈欠,摆了摆手道。 话虽这般说,宁雨菡却是乏得不行,眼瞅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最终,她还是没撑住,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议完事的李元珩,乍一回到永安宫,径直进得殿内,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宁雨菡正歪在贵妃榻上,穿戴整齐,合衣而眠。 只在身上罩了个薄被。 似是地方太小,窝在贵妃榻上睡得很不舒服,宁雨菡的秀眉,还一直微微蹙着。 见状,李元珩便是禁不住皱眉: “怎的睡这儿了?” 说着,李元珩又转目瞪向侍立在一旁的初夏和碧桃,低声斥道: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主子就这么睡了?” 初夏和碧桃闻言,当即跪倒于地: “陛下恕罪!” “陛下,不是奴婢们不想让娘娘去寝房好生安睡,只是,娘娘不肯。娘娘偏要等着陛下您回来。实在熬不过,便在此睡了过去。才……陛下恕罪啊!” …… 初夏与碧桃一边告饶,一边将事情始末告知昭文帝。 闻言,李元珩心中一悸,面上闪过一抹动容,旋即,又浮起一抹心疼。 年轻帝王复又垂眸望向榻上,那缩成一团睡着的娇人儿,面上的心疼之色愈浓,终是喟叹一声: “倔娇娇!” 第405章 嚼舌根 一边轻叹着,李元珩一边长臂一伸,既轻且稳的一把将窝在贵妃榻上的宁雨菡,给小心翼翼打横抱起,缓步抱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去往寝房。 进得寝房后,年轻帝王又抱着宁雨菡,一路来到床榻前,轻手轻脚的将怀中人儿,放置到柔软的床榻之上。 又给她盖上锦被。 末了,还不忘替睡梦中的人儿,掖了掖被角。 但见宁雨菡兀自睡得香甜,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 旋即,他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寝房,自去洗漱不提。 简单的洗漱过后,李元珩又回到寝房,一副生怕吵醒榻上好眠的宁雨菡的模样,轻手轻脚的上了榻。 而后,长臂一展,将睡熟的娇人儿揽入怀中,几不可察的小小喟叹了一声,李元珩这才缓缓闭上双眼。 许是瞌睡也会传染。 又许是这一天下来,他也十分疲惫。 兀自搂抱着熟睡的宁雨菡,不过一瞬,李元珩也陷入到黑甜乡。 一夜好眠。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无奇的过去。 宫中一切照旧。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过得平静无波。 比如…… 这些日子以来,英国公府上极为热闹。 宁雨凤和英国公夫人何氏,在府中,几乎可以说是斗得天昏地暗。 若说之前,这一正妻、一宠妾,还有所避忌和遮掩,对外还能装一装样儿,营造一下妻妾和睦的假象,现如今,却是直接撕破了脸,扯下了那块遮羞布。 宁雨凤这个英国公年轻美貌的宠妾,没少公然叫板何氏这个明媒正娶、为英国公谢志远主持中馈、生儿育女,孝顺公婆的正妻。 而何氏俨然也不惯着宁雨凤这个妾,每每也都会还以颜色。 如此一来,英国公府上,妻妾之间的争斗,俨然已白热化,引得京中权贵圈中皆知,更是没少给京城权贵圈子提供笑料、以及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连宫中之人,对此,也都有所耳闻。 大胤皇宫 某处凉亭内 两名宫装女子正坐在凉亭内窃窃私语: “听说昭惠皇贵妃的嫡妹,自入得英国公府上为妾后,便一直很是得宠。 如今,小宁氏这个得宠的宠妾,正和原配正妻——英国公夫人打擂台呢。 英国公该不会真要宠妾灭妻吧?” 其中那名一身绿衣,身段纤细,颇有几分柔弱美人味道的宫装女子,率先开口道。 说起这番话来,她一脸的八卦,眸中还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俨然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 闻言,与她相对而坐,一身粉色宫装,体态丰腴,长相偏成熟美艳的女子,则是禁不住掩唇一笑。 面上是如出一辙的幸灾乐祸,同样一副乐得看戏模样: “那可真是说不定呢。” 话到这里,这名粉色宫装女子,不由撇了撇嘴,眸中满是讥嘲,隐隐还夹杂着嫉妒与不忿,摇头晃脑的啧啧道: “啧啧,真不愧都是一家子出来的姐妹,这争宠、博男人宠爱、讨男人欢心的手段,可真是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段位高呢。” 说着,这粉色宫装女子又冲着坐在她对面的绿衣女子,眨了眨眼,冲着对方比了个“咱们都懂”的眼神: “也别笑话那英国公,那般宠爱小宁氏这个进门没有多久的小妾,搞得英国公夫人这个原配正妻,在英国公府上,都快要没地儿站了。 咱们宫里头的那位,不也一个样儿么? 你瞧瞧!皇后娘娘,这会子还在坤宁宫中养病,不得而出呐。她倒又是独掌宫权、又是掌管凤印,俨然成了咱们这后宫之中实质上的第一人。 呵呵呵——” 话到最后,粉色宫装女子,面上满是讥嘲,夹杂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以手掩唇,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绿衣女子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嫉妒与不忿,禁不住酸酸的、又满是阴阳怪气的道: “啧,可不是么?论博君宠爱、讨男人宠爱的本事,咱们可是拍马都比不上呐。这该不会是宁家的家学渊源吧? 要不怎的,这姐妹俩,一个赛一个的,都这么会勾着男人、讨男人宠爱和欢心呢?啊哈哈——” 二女兀自聊得欢畅,越说越是激动,说得忘形,一时之间也没有刻意控制音量,说话的声音着实有些大。 她们彼此正聊在兴头上,殊不知,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却此时,恰巧打附近经过的宁雨菡主仆,听了个正着。 原本,宁雨菡是有事,刚去了趟内务府。 而这边,好巧不巧,便是从内务府回去永安宫的必经之路之一。 好吧,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宁雨菡觉得这边的道路比较平坦宽阔,因着并无什么景致,也不是昭文帝进后宫的必经之路,平时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在这边晃悠。 是一片极清净之地。 而且,打这边回去永安宫,无需绕道。 综合考虑下,宁雨菡才选择打这边经过,谁曾想,却在路过这座凉亭之际,远远的就听到了这二女的说话声。 并且,将她们之间的对话,给听了个完全。 当然,随身伺候的初夏与碧桃、以及一众宫人,自也将凉亭内的二女的对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得这二女所言,初夏与碧桃的面色,便是登时一沉。 “娘娘,此二女,乃付美人与刘才人。” 初夏沉着脸,一屈膝,在宁雨菡耳畔,低声禀道。 顿了顿,又道: “付美人与刘才人乃是娘娘前一届选秀入宫的秀女。 二人俱不受宠,经年难得见陛下一面。 因着位份过低,也很少得以去给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以,娘娘之前也没怎么见过她们。 想是不记得宫中还有此二人,也是有的!” 初夏这便是在向着宁雨菡科普,这两个胆敢在背地里议论、嚼舌根的女人,究竟是何人。 而宁雨菡为何会不认识此二人,甚至完全对她们没有印象。 此二女,皆为低位嫔妃。 又经年不得宠,不被陛下召幸。 而按例,后宫之中的低位妃嫔,若不是前一夜侍寝,第二日是不得去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的。 是以,在之前,宁雨菡去往坤宁宫请安时,这二人压根不够格出现。 而当宁雨菡身怀有孕,一路高歌猛进,连连晋位之后,一路水涨船高,有子有宠,又身为高位嫔妃的宁雨菡,自是更不会认识和关注这两个经年不得宠的低位嫔妃了。 而一旁的碧桃,则是直接怒了: “这起子嚼舌根的人!竟然敢嚼娘娘的舌根?看奴婢怎么教训她们!” 第406章 啪啪啪,狂扇自己嘴巴子 不同于初夏,碧桃说起话来,可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不但没有压低嗓音,反倒是因着气愤,声音陡然拔高。 原本正在凉亭内嚼舌根的付美人与刘才人,自也便将碧桃的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二女俱是一怔,原本聊得兴起的二人,话头戛然而止,齐齐哑了声,循声转目望去,便见得不远处,被一众宫人簇拥着昭惠皇贵妃。 此时,昭惠皇贵妃正高坐于华丽的步辇之上,淡淡睨向她们这边厢。 这…… 昭惠皇贵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她们说的那些话,都被昭惠皇贵妃给听到了? 付美人和刘才人皆了一惊,面色霎时一白,顾不得什么,便是齐齐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娘娘恕罪!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再也不敢了!昭惠皇贵妃娘娘恕罪啊!” 绿衣女子——也就是付美人,一迭声告饶,将头抵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完全不敢抬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一旁的粉色宫装女子——刘才人,也是匍匐于地,同样瑟缩不已,一迭声的道: “望昭惠皇贵妃娘娘饶恕则个!都怪嫔妾管不住自个儿的这张臭嘴!” 言罢,刘才人又狠了狠心,抬手一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娘娘,嫔妾错了!皇贵妃娘娘,嫔妾真的知道错了!娘娘恕罪!” 见她如此,一旁的付美人明显怔了一下,旋即,也反应过来,开始连连照着自己脸上扇去: “是啊!娘娘,嫔妾真的知道错了!昭惠皇贵妃娘娘,请您恕罪!恕罪啊!” 不远处的碧桃,见此情状,不由有些傻眼。 心道: 竟然还有这般操作? 她原本正在撸袖子,正欲上得前去,替他们娘娘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在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呢。 哼,敢在背地里嚼他们娘娘的舌根,这付美人、刘才人,自应该付出代价! 谁曾想,还不等她出手教训,这二人便又是跪地、又是告饶、又是自扇耳光的。 这可真是…… 一时间,倒是把碧桃给搞懵了。 都忘记上得前去,教训这二人了。 高坐于步辇之上的宁雨菡,则是依旧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眼见得付美人、刘才人连连告饶,形容狼狈,宁雨菡这才冷声开口道: “妄议妄言,背后嚼人舌根,妄论是非,确实该罚。 本宫就罚你们在此跪上一个时辰,罚俸半年,回去各抄五十遍宫规,再全文背诵吧。 本宫亦会叫内务府,给你们各派过去一位教养嬷嬷,重新好好的给你们教一教规矩。 学不好宫中规矩,就莫要再出门了。 日后,莫要再出来多嘴多舌。若再让本宫发现尔等嚼人舌根,妄论是非,本宫决不轻饶!” 其实,对于付美人与刘才人刚才所言,宁雨菡倒不觉恼怒。 确切地说,她是压根就不在乎。 今时今日,她拥有的地位和一切,可不是这两个低位小妃嫔,这么几句酸言酸语,能够撼动、或影响的。 只是,对这二女,必须以儆效尤! 她亦不能不罚。 不过,若罚的太重,便会有挟私以报之嫌;而罚得太轻,又会让人以为她这个执掌后宫的皇贵妃,太过软弱、是个好欺负的。 往后,还指不定有多少人敢舞到她的头上来。 显然,这起子事,宁雨菡也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宁雨菡这会儿下达的惩罚,也是合情合理,程度适中。 既没有轻轻揭过,又不会落下个做事狠辣之名。 闻言,原本还在一迭声告饶,扇自己耳光的付美人与刘才人皆是一怔,旋即,齐齐俯地叩首: “是!嫔妾领罚!” “嫔妾也领罚!” 其实,付美人与刘才人心中,原本是存着些许侥幸,希望昭惠皇贵妃娘娘,为了博一个贤德之名,就此宽恕了她们的。 然而,她们的期望,终究是要落空了。 这惩罚,虽不算特别重,却也绝对不算轻。 别的不说,就拿在此处罚跪一个时辰来说吧。 她们虽不受宠,又为低位妃嫔,可也都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 在这儿生生跪上一个时辰,还不得要脱一层皮啊。 到时候,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有,叫往来的人瞧见了,还不得被其他妃嫔给笑话死? 今日,她们的脸面,算是丢到家了! 还有那五十遍宫规…… 那么长的宫规啊! 抄上五十遍,手都要断了啊。 还要全文背诵。 还要被内务府派去的教养嬷嬷,重新教授宫规。 学不好宫规,就不准出门…… 天知道,这些教养嬷嬷是有多苛刻。 在这些教养嬷嬷手底下,她们少不得又得要脱一层皮! 光想想,付美人和刘才人便只觉得眼前一黑。 未来,她们的日子可就惨咯!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嚼舌根、背地里议论宁氏姐妹的是非了。 真是…… 谁知道,好巧不巧的,昭惠皇贵妃竟会打此经过啊? 她们说的话,还好死不死的,被昭惠皇贵妃给听了个全须全影。 嗨,忒倒霉! 纷纷表示认罚的付美人与刘才人内心之中,那叫一个叫苦不迭。 宁雨菡才不会去管这二女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但见二女纷纷叩首表示领罚,她的目光便从匍匐于地的二女身上移开,径直一挥手: “回宫吧!” 闻言,簇拥着她的一众宫人当即应是,抬着步辇的大力太监,稳稳的抬着步辇,一路向着永安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通畅,也再没有遇到什么幺蛾子,约莫一盏茶功夫,宁雨菡一行人,便顺利回到了永安宫。 一路上,初夏便颇有些欲言又止。 见回到宫中,四下里再无旁人,初夏这才斟酌着语气,开口道: “娘娘,英国公府上宁姨娘那边……是否要派人走一趟。” 这所谓的英国公府上宁姨娘,说的便是宁雨凤。 初夏说的含蓄,这所谓的走一趟,便是叫个人过去好生训诫一二。 说起来,娘娘娘家的这几个姊妹,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也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 而宁雨凤,俨然是闹得太过了。 如今,宫中都能够听到她与英国公夫人何氏之间,妻妾争斗的八卦与闲话。 她自个儿行事偏颇、行为不端,不要紧。 却断不能累及他们娘娘的名声。 在初夏看来,少不得得派个人过去,好生训诫宁雨凤一番。 叫她赶紧消停些! 否则,这宁雨凤,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和笑话来呢。 第407章 阴谋,宁雨凤有孕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算了吧。何必叫人去走这一趟?宁雨凤她要作死,便让她去作死吧。” 话到这里,宁雨菡顿了顿话头,唇角掠过一抹讥嘲与似笑非笑,轻嗤一声: “何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宁雨凤说不得是要栽大跟头的。 但愿她到时候不要后悔。” 不得不说,宁雨菡是了解英国公夫人何氏的。 此时,何氏便正在搞事情。 状似都快要被宁雨凤这个妾室,挤兑得无还手之力,只得安安静静窝在自己的院中的何氏,正在酝酿着一个阴谋。 * 英国公府,梨花院 “姨娘,午膳已备好,可以用膳了。” 贴身丫鬟锦儿,径直来到内室内,笑盈盈冲着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宁雨凤,屈膝一福道: “厨房特地做了姨娘您最爱吃的金丝鱼翅羹,还用顶级血燕炖了燕窝粥。其他鲍参翅肚,样样都有,任凭姨娘选择!” 原本正在把玩着一只古董玉石花瓶的宁雨凤闻言,骄矜的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嗯,知道了。那便去用膳吧。” 这便在锦儿和侍立在屋内的一众丫鬟们的簇拥与搀扶下,款步向着用膳的外室而去。 见得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各种珍馐美味,宁雨凤的眸子闪过一抹自得与满意。 与最初入英国公府时的不情不愿不同,现如今,她很满意她现在的生活。 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吃不完的珍馐美味,穿不完的锦衣华服,戴不完的珠宝首饰…… 这等荣华富贵的日子,是她最想要的。 至于英国公的年纪…… 年纪大点怕什么? 年纪大会疼人啊。 国公爷如此宠爱于她,如今,在府中,她可是能横着走的。 就连正院那边—— 何氏那老女人,也得顾忌她这个宠妾几分呐。 呵呵。 思及此,宁雨凤不由得得意一笑,旋即坐了下来,预备用午膳。 见得主子坐定,锦儿当即舀了碗金丝鱼翅羹,殷勤的递到了宁雨凤的手边: “主子,您先用些鱼翅羹漱漱口,再用其他吧。” 闻言,宁雨凤颇为满意的睨了眼殷勤服侍的锦儿,轻“嗯 ”一声,便拿着汤匙,舀了一勺鱼翅羹递到自己唇边。 谁知,才将这勺鱼翅羹送入口中,宁雨凤却顿觉一阵恶心反胃,控制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呕,呕——” 锦儿见状,不由大骇: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赶紧去请大夫去!” 一时间,梨花院内好一阵兵荒马乱。 院内伺候的婆子,立时去外院请了府医过来替宁雨凤诊脉。 “恭喜宁姨娘,您乃是喜脉!” 替宁雨凤把过脉后,府医笑着冲她拱了拱手道。 乍一闻得府医的话,宁雨凤起先是一怔,继而,便是狂喜不已: “什么?喜脉?本姨娘有孕了?太好了!实在的太好了!哈哈。 赏!统统有赏!” 这下她可算是更有底气了。 待到她一举得男,在这偌大的英国公府,也算是真正站稳脚跟了! 何氏那老女人根本不足为惧。 她定能把何氏给踩在脚下,成为这英国公府上,实际意义上的女主人,取何氏而代之。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凤面上越发得意,招手吩咐贴身丫鬟锦儿: “去!赶紧把我有孕的好消息,告诉国公爷。” 想来,国公爷必会十分欢喜。 少不得自己又能得好些赏赐呐。 思及此,宁雨凤面上的笑意,愈发浓重了几分,眼角眉梢,俱难掩得意。 想了想,她又吩咐锦儿道: “记得到宁宅,把我有孕的消息,告诉我娘和我大哥。顺便让我娘过来咱们府上一趟。” 她要和娘好好商量,如何彻底斗倒何氏那老女人,让何氏这老女人,给她退位让贤。 哼! 一时间,梨花院这边格外喧嚣热闹。 很快,宁雨凤有孕的消息,便传遍了阖府上下,同样,也传进了何氏的明辉堂中。 乍一听得此消息,英国公夫人何氏只是轻啜了一口手上杯中的茶水,略略挑了挑眉: “哦?府医诊出小宁氏有孕?” 一旁的周勇家的闻言,当即点头: “可不是么?梨花院那位,这会儿不知是有多得意、多高兴,恨不得囔囔得满京城都知晓。 这会儿,她都已经迫不及待的遣人去通知国公爷和她娘家,她有孕的消息了。” 何氏却是丝毫不以为意,闻言,则是轻笑道: “有孕这等喜事,自是要广而告之,让所有人知晓的。” 说着,她又抬眸睨了眼周勇家的,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得知小宁氏有孕,老爷那里怎么说?” 周勇家的睃了眼何氏,笑容讪讪,却还是不敢有所欺瞒,只得实话实说: “闻得宁姨娘有孕,国公爷自也是十分欢喜。这会儿,国公爷已直奔梨花院,赏赐更是如流水似的,往那梨花院里头抬了。” 话到这里,周勇家的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夫人,您是不知道。这会儿,那宁姨娘可是好生风光与得意呐。” 闻得周勇家的这番话,英国公夫人何氏却是嗤笑一声,眸中闪过一抹饱含算计的戾芒: “嗤,如此,便叫小宁氏这小贱人暂且风光得意一阵儿吧。 毕竟,过不了几日,她便要被打入深渊,再也翻不了身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宁雨凤都好生风光,她也没少作妖,不是要这,就是要那。 光顾着风光得意、做着取何氏这位正式夫人而代之的美梦去了,宁雨凤丝毫未曾发现,她正一步一步置身于陷阱与阴谋之中。 这不,这日,才给她例行诊过脉的府医,拎着药箱出得梨花院,预备回外院,拐过一处无甚人往来的竹林,迎面就遇到了一个十分脸生的婆子: “夫人说,差不多该行事了。” 那婆子挎着一个篮子,和府医擦身而过,冷不丁低声道。 府医闻言,眸光一闪,几不可查的微一颔首。 旋即,他便大步继续往前走。 出了内院,府医便径直去了外院书房,求见英国公谢志远。 而此时,英国公谢志远原本正在淘换好东西,准备送去给宁雨凤这个怀孕的宠妾。 就在这时,忽闻守门小厮来报,说是府医求见。 闻言,谢志远不由皱了皱眉: “他来这儿做甚?” 复又摆了摆手: “叫他进来!” 第408章 府医反水 小厮闻言,当即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便领了府医进得书房。 “见过国公爷!” 才一进得书房,府医便恭恭敬敬的冲着谢志远拱手道。 英国公谢志远见状,则是一挑眉: “你怎的来了?可有去给宁姨娘诊脉?” 府医闻言则是点了点头,依旧一派恭敬的冲着谢志远拱了拱手: “小的日日都有去给宁姨娘请脉。这会子,便是刚去梨花院那边,给宁姨娘请过脉后,过来拜见国公爷的。” 谢志远闻言,则是又一挑眉: “哦?你原是才从梨花院过来的?” 不过转瞬,谢志远便想到一种可能,禁不住皱眉问道: “宁姨娘如何?可是她腹中胎儿有何不妥?” 在他看来,好端端的,府医是不会无缘无故来外院书房求见于他的。 其中,必定有事。 而府医前脚才刚去过梨花院,给宁雨凤请过脉,所以,就只能是宁雨凤、亦或者是她腹中胎儿有事了。 闻得谢志远的话,府医当即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国公爷恕罪!小的再也不想欺瞒国公爷了。恕小的斗胆直言,宁姨娘她压根就未曾怀有身孕啊。 宁姨娘她为了争宠,才故意对外宣称她已有孕。是宁姨娘逼迫小的,非要小的说她怀有身孕。 为此,宁姨娘不惜以小的的家人性命相要挟,小的才被迫就范的啊。 小的不想的!” 府医连连叩首,一迭声的道。 不过三言两语,便道出了事情的“始末真相”。 闻得他的话,谢志远的面色登时阴沉得快要可以滴出水来: “什么?你是说,宁氏根本没有怀孕。她是为了争宠,谎称有孕?” 闻言,那府医匍匐于地,一边继续一个劲儿磕着头,一边道: “国公爷,此乃千真万确之事。若是您不信,自可另找大夫过来替宁姨娘诊脉。 她是真有孕,还是假孕,一探便知啊!” 闻言,谢志远阴沉着一张脸,重重一拍桌子: “哼!来人,拿我的名帖,去请太医!请最擅长妇科的余太医过来!” * 约莫一个时辰后,梨花院 宁雨凤正斜倚在上好的梨花木贵妃榻上,把玩着一柄通体碧绿、触手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翡翠如意。 侍立在一旁的锦儿见状,则是禁不住掩唇一笑,笑容之中满是谄媚: “姨娘,这柄翡翠如意真好看。瞧着就金贵!听说,这玉如意可是前朝某位宠妃最最心爱的物件呢。 真真的价值连城! 国公爷可真疼您呢。 这样的好东西,也如不要钱似的,成日里往咱们梨花院里头送。 您是不知道,隔壁院子里的姨娘们都快羡慕嫉妒得红了眼了。 这么些好东西,就连夫人那也是没有的。 还是姨娘您最风光!最得国公爷的宠!” 被锦儿这番话,捧到心花怒放,宁雨凤眼角眉梢难掩得意,抬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算什么?待到本姨娘诞下麟儿,这阖府上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是本姨娘和本姨娘的儿子的! 别说旁的姨娘姬妾了,就连何氏那个老女人,到时候都只能看本姨娘的眼色。” 越说越是兴奋,宁雨凤禁不住得意一笑,开始畅想自己一片光明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陡然响起,一路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英国公谢志远便携着他专门请来的余太医,入得室内。 “国公爷,您怎么来了?妾身见过国公爷~” 乍一瞧见谢志远到来,宁雨凤眸中掠过一抹诧异,却还是嗲着嗓音道。 说话间,她便欲起身,给谢志远行礼。 原本,她也就是做做样子,想着谢志远必会制止,不叫她行礼。 毕竟,她可是有孕在身啊。 自有孕以来,国公爷可宝贝她了。 压根没叫她行过礼。 每每她欲起身行礼,谢志远便会挥手叫她躺着就好。 只管安心养胎。 谁曾想,这会儿入得屋内的谢志远,却并不如往日那般体贴。 甚至,他压根未曾理会宁雨凤,而是径直冲随他而来的余太医,挥了挥手: “有劳余太医给这贱妾把一把脉。” 那余太医闻言,则是一拱手,道了句: “国公爷且稍等!” 旋即,便拎着药箱,朝着宁雨凤走近。 “把脉?把什么脉?国公爷~,您这是……” 宁雨凤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一头雾水,瞅着英国公谢志远,嗲声道。 往日,只要她一嗲声嗲气的说上一两句话,谢志远便十分受用。 甚至常道: “被她这么一叫,他骨头都酥了。” 然而,今日,这一招却并不管用。 闻言,谢志远依旧板着一张脸,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不耐的冲着宁雨凤挥了挥手: “本公爷特地请了太医院擅长妇科的余太医,过来给你把脉。少废话!你乖乖的让余太医与你把脉便是。” 宁雨凤被谢志远这冷冰冰、丝毫不假辞色的话,给噎了一下。 似是没想到,谢志远会如此待她,宁雨凤怔了怔,复又瘪了瘪嘴。 心道: 国公爷今日是怎么了嘛? 怎的阴阳怪气的? 莫不是年纪大了,神志和精神状态,都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不然,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啊? 心中腹诽归腹诽,瞧着谢志远那阴沉的脸色,察觉到英国公此时的心情,貌似不太好的宁雨凤,可不敢造次。 更不敢不听谢志远的话。 只得讷讷的坐在贵妃榻上。 而与此同时,余太医也拎着药箱,来到了她的近前,在贵妃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冲着这位英国公的宠妾,微一颔首: “有劳宁姨娘伸出一只手来,我替你把脉。” 闻言,宁雨凤“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伸出了一只手,让余太医给她诊脉。 心中则是不由腹诽: 又诊脉? 这有什么好诊的? 府医不是才诊过么? 又诊? 她身子好好的。 肚子里头的孩儿,也好好的。 才不需要诊脉! 宁雨凤正兀自信心十足的这般想着。 谁曾想,下一刻,余太医便直接爆出了一计,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境的惊雷…… 第409章 打入冷宫 “国公爷,您府上的这位宁姨娘,并未曾有孕!” 余太医仔细的替宁雨凤把了把脉,旋即,冲着负手立于一旁的英国公谢志远,拱手道。 宁雨凤闻言一怔,似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余太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短暂的怔愣过后,宁雨凤便是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脸 不耐: “余太医,你可别乱说!本姨娘有孕,那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可是府医一早诊出来的。 怎么会有错?” 对于自己身怀有孕之事,宁雨凤那是深信不疑。 怎么可能相信,眼前这余太医说的话? 就算对方是太医,她也是不信的! 然而,那余太医却丝毫不理会宁雨凤,更不去搭她的话,而是又向着谢志远拱了拱手,自顾自继续开口,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宁姨娘不但没有身孕,只怕她这辈子也都无法生育。 下官细细探过宁姨娘的脉象,她应是已经绝育。 此生,都无法生育了!” 闻言,宁雨凤骇得一下子从贵妃榻上,弹坐起身: “什么?绝育?此生无法生育?!你骗人!你个庸医!满嘴胡言乱语!你……” 宁雨凤抖着手指,指着余太医的脑袋,怒瞪着他,无比愤怒的一迭声斥道。 然而,她这一番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英国公谢志远便是抬手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随着这清脆又响亮的“啪”的一声,宁雨凤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一张脸,瞬间肿得老高。 “国公爷,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下意识捂住被打得肿得老高的面颊,宁雨凤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望去英国公谢志远。 旋即,她便是委屈至极,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嗲声道: “国公爷~,您可莫听这什么余太医的话!他就是个庸医,都是在瞎说。你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话啊! 妾身怎么可能绝育?还此生不能生育?! 府医明明都已经确诊了,妾身已有身孕,妾身怀上了国公爷您的骨肉了啊! 妾身怀的,可是国公爷您的老来子啊! 国公爷不也很是欢喜的么?” 往日里,若瞧见自己这个宠妾,如此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娇嗲模样,谢志远少不得会立时软了心肠,将人搂在怀中,好一阵爱怜安慰。 然而,今日…… 见得宁雨凤这般做派,听得她这番话语,原本就很是气恼的英国公谢志远,立时便勃然大怒,抬手又给了宁雨凤一巴掌; 这一巴掌实在打得太重,宁雨凤另半张脸立时红肿起来,整个人更是被打得一个趔趄,直直往地上栽去。 “啊——,好疼,国公爷,您弄疼凤儿啦~” 随着一声惊呼,宁雨凤整个身子摔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嗲声嗲气,向着谢志远撒娇。 往日里,她只要一这般软语撒娇,谢志远便会心软。 谁曾想,今日的谢志远,却是铁石心肠。 依旧黑沉着脸,指着摔到地上的宁雨凤,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居然敢假孕争宠!被余太医揭发了,你还不承认。 居然还敢诋毁余太医是庸医? 余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十余年,谁人不知,他最医术高明,最擅长妇科,怎么可能是庸医?更不能诊错脉! 事到如今,你个贱人还想狡辩!” 在得知宁雨凤有孕时,谢志远确实很高兴。 老来得子,他能不高兴、不得意么? 谁曾想,宁雨凤压根没有怀孕,这个贱人,不过就是想要假孕争宠。 谢志远只觉得,自己是被宁雨凤这个小贱人给欺骗愚弄了。 一想到,自己堂堂英国公,竟被被这么一个小妾,欺骗愚弄,谢志远只绝万分没有面子,这会儿,可不就是气恼无比? 他恶狠狠的瞪着宁雨凤,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犹不解气,又照着宁雨凤一阵拳脚相向: “贱人,竟敢欺骗愚弄本公爷,看本公爷怎么收拾你这个贱货!” 宁雨凤惨呼着还想要辩驳: “啊——,我没有!我冤枉!” 然而,谢志远压根就不听她分辨,下手亦是越发的重。 到得最后,只听得宁雨凤的惨呼声与求饶声: “啊————,国公爷,饶命!饶命啊。” 眼瞅着英国公俨然开始上演“全武行”,余太医便是极有眼神的告辞离开。 接下来该当如何,此乃英国公府内内宅阴私,便不是他可以多问、多看、多听的了。 包括锦儿在内,侍立在一侧的一众丫鬟、婆子,俱都是噤若寒蝉。 有心想要上前去劝国公爷息怒,又怕被国公爷迁怒,连同她们一起教训。 听得宁姨娘的惨呼声不绝于耳,众人皆是心惊,禁不住瑟瑟发抖,垂下头去,努力减少存在感。 而谢志远,则是全然不理会宁雨凤的惨呼与求饶,对着宁雨凤好一阵拳脚相向,以泄心中怒火。 末了,谢志远这才摔门而去,临出梨花院之际,谢志远沉着脸下达命令: “即日起,宁姨娘禁足!将院中一干服侍人等统统撤掉。一应她份例之外的吃穿用度,也都撤了。让这贱人好好在院中思过反省!” 这便是要禁足宁雨凤,并把这个宠妾,给打入“冷宫”了。 梨花院这边的动静,闹得这般不大。 明辉堂中的英国公夫人何氏,自也有所耳闻。 “夫人,宁姨娘假孕争宠,被余太医揭发。国公爷震怒,可是将这宁姨娘好生教训了一顿。 这会儿,国公爷已经下令,令宁姨娘禁足了。 眼下看来,这宁姨娘只怕是已然遭了国公爷的厌弃,要失宠了!” 周勇家的乐呵呵禀道。 话里行间,止不住幸灾乐祸。 闻得周勇家的话,英国公夫人何氏禁不住唇角微勾,眸中闪过得逞的笑。 不过,她却并不追问梨花院那边动向,而是转而问起了英国公谢志远的去向: “老爷这会儿在何处?” 闻言,也就此打住了周勇家话头,转而恭声禀道: “回夫人的话,国公爷这会儿,刚刚出梨花院,据说,是一路往外院书房那边去了。” 何氏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浓: “哦?如此,咱们就去外院书房,瞧瞧老爷去吧。 别忘了,把那我特意替老爷从扬州采买回来的瘦马带上。 老爷这会儿正缺个可心的人,便叫这瘦马顶上吧。” 第410章 宁耀祖的下场 周勇家的一听之下,便是心领神会,诺诺应是。 末了,又笑着冲着英国公夫人何氏,竖起大拇指: “还是夫人高明!” 闻言,何氏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自得的笑: 有了这瘦马顶上,可就没有宁雨凤那小贱人什么事了! 哼哼。 反正,这瘦马的身契,可是捏在她自个儿手上的。 量这瘦马,也翻不去什么浪。 比起身为良籍,还有个陛下宠妃庶姐,甚至,还妄想和她这个正室夫人争长短的宁雨凤这小贱人,可是好拿捏、掌控得多。 英国公夫人何氏也自然乐得抬举一下这瘦马。 “走! 去老爷书房!” * 英国公府上的动静颇大,根本瞒不住人。 不过几日,便闹得京城权贵圈中,人尽皆知。 甚至,还传进了宫中。 永安宫内 银屏正恭声禀报完,英国公府上发生的事。 末了,又道: “总之,英国公十分生气,把个宁姨娘打个半死,又禁了她的足,撤了她身边的仆役和吃穿用度。 事后,英国公夫人说是怕英国公身边没个可心意的人伺候,便献了一名,特意从扬州买回来的瘦马与英国公。 听说,这瘦马颇会伺候,亦颇得英国公的喜欢。 不过几日,便已彻底笼络住了英国公。 而……宁姨娘,俨然已经失宠了。” 闻言,惬意的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宁雨菡,挑了挑眉,轻“哦”一声: “哦?这样啊。” 闲闲的撂下这么一句,宁雨菡便再不言语。 她早说,何氏不是那般好相与的了。 此生无法生育、被打得半死、禁足、失宠…… 宁雨凤如今落得如此境地。 皆是她咎由自取。 与人无尤! 打从她打算和何氏这个英国公夫人叫板时,就该有觉悟。 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不足为奇,不是么? 似想到什么,宁雨菡又一勾唇,唇角划过一抹玩味: “且等着吧。这才是刚刚开始!” 之前,她可是听了一嘴,宁雨凤敢与何氏争锋,谢氏和宁耀祖在后头,也没少参与筹谋此事,充当军师,替宁雨凤出谋划策。 以何氏的心胸,想来,也必不会放过谢氏与宁耀祖。 想来,这后头,还会有好戏! * 不得不说,宁雨菡一语中的。 一切,果不出她所料。 不日,宁耀祖在酒楼与人发生口角,一个不慎,从酒楼二楼的楼梯上摔下,摔得极重,当场便是惨呼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被急急送回家中,找了大夫来医治,大夫却断言,宁耀祖性命无碍,却是在从楼梯上摔下时,右脚的脚筋被碎瓷片割裂。 如今,脚筋只怕不好再接。 纵使接上,将来走起路,也不会太利索。 也就是说—— 往后,宁耀祖便成了个跛子。 如此,这便绝了宁耀祖走仕途的路。 要知道,大胤为官者,十分注重品貌仪态。 放眼大胤,从来就没有一个跛子,能够入仕为官的。 这对一心想要走仕途,想要飞黄腾达的宁耀祖来说,无疑个的致命的打击。 然而,更为严重的打击,又或者说,是宁耀祖的噩耗,则是他某个部位的伤—— 不仅是他的右脚脚筋,宁耀祖的某个重要部位,也被那碎瓷片给严重割伤,以至于,他那里已经完全丧失了功能。 大夫言道,说是宁耀祖往后,只恐不能人道。 得知这个消息,谢氏犹如晴天霹雳。 她不死心,又一连请了好些大夫来替宁耀祖诊治,然而,大夫们诊断的结果,都如出一辙—— 皆都和之前那位大夫一样,断言宁耀祖的脚会落下残疾,成为跛子,并且,他自此再不能人道。 简而言之,从此以后,宁耀祖便是与废人无异。 这对谢氏来说,无异是个沉重的打击。 要知道,谢氏一心想为宁耀祖说门,对他将来有助力的亲事。 以至于,宁耀祖如今,还尚未成婚。 谢氏更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儿子能够迎娶高门大户的世家女,一直督促宁耀祖身边的通房,服用避子汤。 这下可好了。 通房一无所出。 迎娶高门大户之女为妻,更是无望。 更要命的是,如今,以她儿子这幅状况,只怕此生都无法有后了。 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竟无法有后?! 谢氏无法承受这个打击,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彻底陷入癫狂。 一边囔着: “是何氏!这一切,定都是何氏那毒妇所为。” 一边跑去英国公府上,与要和英国公夫人何氏拼命。 而那天,说来也巧。 何氏原本正心情很好的,在家中,足有三层楼高的高楼上听戏。 谢氏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竟是成功入得英国公府中,一路找到何氏所在的高楼,犹如杀红了眼一般,朝着何氏扑去,嘴中还喊着: “何氏,你个贱妇!拿命来!” 结果,在与何氏的一番争执之下,谢氏被何氏身边护主心切的婆子,给大力推了一把,一个不小心,便是直接坠了楼,从三楼跌落楼下草坪。 当时,谢氏便是直直仰面躺在草坪上,动弹不得。 谢氏的伤甚为严重,幸而没被摔死,还有气。 抬回宁宅去,经大夫诊断,其伤势过重,纵使治好,也只能长期卧床,未来余生,只能在床上度过。 当然,这是后话。 而英国公夫人何氏,却也没有比谢氏好上太多。 但见谢氏坠楼,见得她那惨状,英国公夫人那是一脸的得意,冲着一旁的仆妇招了招手: “去!瞧瞧这蠢妇死了没有? 死了便扔出去,省得脏了咱们英国公府的地儿。” 那仆妇闻言,当即领命而去,飞速下楼去往那草坪,探了探谢氏的鼻息: “夫人,她还有气。没死!” 何氏闻言,撇了撇嘴,又是一挥手: “没事也给本夫人扔出去。” 谁爱见这起子闲杂人等啊? 晦气! 仆妇婆子当即应是,七手八脚的抬了摔伤昏迷的谢氏,往角门方向走。 居高临下看着如此落魄的谢氏,英国公夫人一脸的轻慢与不屑,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 “哼,你女儿有今天,是我下的套;你儿子也是我叫人动的手脚;还有你——谢氏,落得这么个情状……啧啧。 但,你能奈我何? 这就是得罪本夫人的下场。 啊——” 说话间,英国公夫人何氏转身便欲下楼,她高傲的仰着头,面上满是骄矜。 然而,她太过高傲、太过目空一切。 头仰得实在太高。 以至于,何氏压根没有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跌落在地的赤金杯,正横亘在她即将要下脚的位置。 而这赤金杯,应是适才,谢氏来兴师问罪时,二人争执之下,从桌上滚落于地的。 陡然一不小心踩到那只赤金杯,何氏不由惊呼一声,身子一个重心不稳,便是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第411章 好大一场闹剧 “夫人,小心!” 众丫鬟仆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唬得一怔。 待到她们回过神来,想要去搀扶住何氏,终是已经太晚。 “啊——,啊——,啊——” 何氏的惊呼声不断,整个人朝着地上直直撞去,更是好巧不巧,撞到了厚实的楼柱之上,又被弹到了楼梯口。 随后,由于惯性使然,何氏整个人向着楼梯那边一路翻滚。 竟是就这样,一路滚下楼去。 最后,撞到楼下的巨大山石上,疼得发出一声犹如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啊————” “夫人——” “夫人,小心!” “夫人,您怎么了? ……” 见此情状,众丫鬟仆妇俱都被唬得不轻,惊呼着奔下楼去,试图想要扶起何氏,然而,众人才一上手去扶,何氏便是不住痛呼: “啊,痛!好痛!你们想要痛死本夫人么?” 好痛!别碰本夫人!” 见状,众丫鬟仆妇无法,只得兵分几路,一路人马去请了府医过来,一路去禀明英国公谢志远。 很快,府医便闻讯赶到。 简单的替英国公夫人何氏检查之后,府医便是一脸难色。 而这时候,英国公谢志远,这才姗姗来迟。 “怎么样,夫人如何了?” 谢志远沉声问道。 面上颇有些不爽。 适才,他正在和新纳的宠姬—— 也就是何氏之前送给他的那个瘦马,在屋子里头乐呵着呢。 忽闻下人来报,说是何氏从观戏的高楼上滚下了楼梯,请他过来看看。 谢志远这才不情不愿的整理好衣裳,撂下宠姬过来这边。 好事被打断,他自是十分不爽,话里行间,便不禁带出了几分不耐。 闻得英国公谢志远的话,府医一脸为难的冲他拱了拱手: “这……夫人好似伤到了腰椎,且伤得极重。恕学生才疏学浅! 国公爷,您还是赶紧给夫人请位太医来瞧瞧吧! 迟则……唉。” 闻言,谢志远不由愕然: “什么?竟如此严重?” 言罢,当即冲着一路跟过来的管家挥了挥手: “去!拿本公爷的名帖,请位太医过来!” 管家闻言,当即领命而去。 “扶本夫人起来!本夫人不要躺在这儿。扶我回明辉堂!” 期间,何氏一直在呼疼,囔着叫人将她抬回明辉堂去。 光天化日之下,她堂堂英国公夫人,四仰八叉的在这里躺着,算怎么一回事? 实在有失她这堂堂一品国公夫人的体面! “夫人,您伤得极重,这会儿可不好挪动。还是呆在这里,等太医过府与您诊治之后再说吧。” 谁知,何氏一听就炸了: “什么?叫本夫人躺在这儿,让太医诊治? 不行!坚决不行! 这成何体统?”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快扶本夫人回明辉堂! 本夫人要回明辉堂!” 何氏一迭声的囔囔道。 伴随着哎哟哎哟的痛呼声。 府医有心再劝,一旁的英国公谢志远,则是不耐一挥手: “夫人说要回明辉堂。你们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送夫人回明辉堂?” 谢志远只觉得,何氏甚为聒噪,吵得他脑仁疼。 她想回明辉堂就回吧。 省得在这里又是呼疼、又是吵闹。 叫他心烦! 府医见状,只得闭了口,不敢再劝。 而一众丫鬟仆妇,则是唯唯应诺,一窝蜂的跑去搀扶何氏。 然而,她们才刚刚碰到何氏,何氏便又是一迭声的痛呼着,囔着疼。 折腾了半天,最后,实在无法。 在府医的建议下,才挑了几名有一把子力气的仆妇,小心翼翼的抬了何氏,一路向着明辉堂而去。 而另一边厢,管家的行动,也是极其迅速。 很快,便请了位,与英国公府上素来交好,且今日正好休沐的太医,过府为英国公夫人何氏诊治。 太医才一进府,便被领着直奔明辉堂而去。 一番诊治下来,太医的眉头,便是越蹙越高。 见太医兀自皱眉不语,英国公谢志远不耐道: “吕太医,夫人伤势如何?” 最烦这般磨磨唧唧的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啊! 吕太医闻言,面露难色,冲着谢志远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国公爷,且借一步说话!” 谢志远闻言,却是皱眉。 躺在榻上,不时发出通呼声的何氏,自也听到了吕太医的话,不由得扯着喉咙高声道: “吕太医,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 我的伤势究竟如何?何时能好?你倒是快说啊! 嘶——” 似的这般,又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 末了,何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是好似鬼哭狼嚎般的痛呼。 英国公谢志远听得直皱眉。 吕太医则是颇有些为难的望向谢志远。 但见对方一点头: “就在这里说吧。本公爷和夫人都听着呢。” 闻言,吕太医无法,只得道: “国公爷,夫人这是伤到腰椎了。且伤势十分严重。 更要命的是,夫人好似还被强行挪动过,导致她的伤处,好几处都严重错位。 伤上加伤。 恕下官直言,夫人这伤,只怕是治不好了。 为今,我只能想办法,帮夫人止住疼痛。 但,国公夫人只怕,就要就此半身不遂。 往后,就只能长期卧床,需得有人伺候起居了!” 潜台词就是—— 生活都无法自理了。 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 就这般憋屈的活着。 闻得吕太医的话,英国公谢志远和躺在榻上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皆是一怔。 何氏甚至忘记了呼疼。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何氏,便迸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吼: “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 不过就是摔了一下,怎么可能? 半身不遂?长期卧床,需得有人伺候起居? 那……本夫人不就成了个废人么? 本夫人不要做废人! 不要——” …… 就这样,一场闹剧下来,双方皆是损失惨重,两败俱伤。 无论是何氏这位英国公夫人,还是宁雨凤这个昔日宠妾,这对妻妾之间,无人讨到好处。 倒是平白又再给京城权贵圈中,平添了些许笑话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系列事情,不过几日,自也都传到了皇宫之中。 传入了宁雨菡的耳中…… 第412章 悔,宁雨薇的下场 永安宫中 听得银屏绘声绘色的将宁耀祖、谢氏、何氏的事,一一相告。 听完这一切,宁雨菡不由挑眉,面露玩味的轻笑一声: “哦,他们还挺能闹腾! 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全然就是一番路人看好戏的状态。 谢氏也好、宁耀祖、宁雨凤也罢,这几人从来没有善待过她,宁雨菡自也不会圣母心爆棚的,去关心和担心他们二人的境遇与生死。 于她何干? 至于,英国公夫人何氏…… 她会如何,就更与宁雨菡不相干了。 她只管看看戏,图个乐,便好了嘛。 * 身在丞相府,王大公子后院——梅香苑的宁雨薇,也同样听说了此事。 不同于宁雨菡的看戏心境,乍一听说嫡母与嫡兄的遭遇,宁雨薇便是暗自心惊。 一副怕到不行,受惊不已的模样,原本红润的小脸,也瞬间变得惨白。 旋即,她又下意识双手捂住高高耸起的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唬得守在一旁的丫鬟小芝急道: “姨娘,莫怕!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小芝的话,却并没有成功安抚宁雨薇,她的一双柳眉,皱得更紧: “我……好疼!我快要生了!” 小芝被唬得一怔,回过神来,便一边搀扶着宁雨薇,往内室里头走,一边一迭声的冲着屋外道: “快来人啊!快去找稳婆!宁姨娘要生了!” 守在外头的婆子闻言,也不敢耽搁。拔腿就向着王大奶奶所居正房而去。 这么大的事情,自是要第一时间禀报大奶奶的。 至于请稳婆之类的,自也是要听凭大奶奶这位正妻安排。 * 正院 “哦?宁姨娘要生了?” 王大奶奶原本正在用银耳莲子羹。 闻得梅香苑的婆子来禀,说是宁雨薇腹疼,似是快要生了,王大奶奶舀着汤匙的手上动作一顿,面上适时带上几分急切之色。 旋即,挥了挥手: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稳婆? 叫府医也去候着。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也能得用!” 婆子闻言,一迭声称是。 心道一声: 大奶奶可真是贤惠。 这边颠颠儿的转身奔出门去,自去寻稳婆去了。 待到那婆子自顾自离开,贴身丫鬟宝珠才神不知鬼不觉的猫进屋内,来到王大奶奶的身侧,附在她耳畔,悄声禀道: “大奶奶,奴婢去打听过了,那宁姨娘是听说了她娘家嫡母和嫡兄的事情,被唬得突然间发动的。” 适才,乍一闻得那婆子说,宁雨薇状似发动了,宝珠特地跑出去打听了一番。 这便折返回来,向王大奶奶如实禀报来了。 闻言,王大奶奶不由得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哦?好个没出息的!竟是被唬成这样儿!” 不过,纵使这宁氏是个胆小怯弱的,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不是她心狠手辣。 之前,她那个在英国公府上为妾的嫡妹,向英国公夫人挑衅叫板,险些导致英国公宠妾灭妻之事,王大奶奶也听说了。 听闻此事,越发坚定了王大奶奶,不能留宁雨薇,定要除去的心思—— 谁知道,这宁雨薇是真胆小怯弱,还是假的呢? 有朝一日,她若和她那在英国公府上为妾,敢同正妻叫板的嫡妹一样,那还得了? 王大奶奶自不会容许这个祸患存在。 这宁氏,就是个祸害,绝不能留! “可……大奶奶,既然您已决计……又何必特别提醒,叫府医守在外头?万一……计划落空,可怎么好?” 睃了眼,眸中闪过狠厉与决绝的王大奶奶,宝珠压低了声音,悄声道。 她说的隐晦,王大奶奶却也听懂了。 这是担心她,叫来府医,会妨碍她,让宁雨薇难产而亡、一尸两命的计划,令得原本计划好的事落空。 闻言,王大奶奶自信一笑: “放心!本大奶奶不让这宁氏活,你以为,她今儿个还能够活得了? 量她也逃不出本大奶奶的五指山。 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 一个时辰后 梅香苑 被临时征用做了产房的主屋内室 “啊,好疼,真的好疼啊!啊——” 仰躺在床榻上的宁雨薇,不住痛呼着,浑身冒汗,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眉头皱得死紧。 原来生产这么难受的么? 真的好疼啊! 一旁的稳婆,则是道: “姨娘,你且忍忍。不要乱叫唤,你这样,待会儿可就没有力气生了!忍住!” 闻言,宁雨薇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极力隐忍着,尽量不发出呼喊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 “嬷嬷,这孩子怎么还不出来啊!我……疼死我了!啊——” 仰头在榻上的宁雨薇痛苦不已,努力的照着稳婆的话去做,用尽全力,然而,腹中的孩子却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她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疼,身体也越来越累、越来越沉重,忍不住再次痛呼出声。 而此时,立在床榻边的稳婆,也是满头大汗: “哎呀,姨娘,你这胎儿实在太大了!他出不来啊! 姨娘,你别光顾着大喊呼疼。 赶紧生! 我说姨娘啊,你倒是再多用些力啊! 快用力! 用力啊!” …… 宁雨薇腹中胎儿实在过大,一时间,竟是怎么也生不出来,她疼得死去活来,痛呼之声不绝于耳。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已到掌灯时分,然而,宁雨薇依旧未能顺利生下腹中胎儿。 而此时,她已没有了力气,就连呼痛叫喊的力气也已没有了。 此刻的她,苍白着脸,气若游丝: “救……救救我!救我——”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她不想死! 她还没有享受多少荣华富贵,还没有顺利生下孩子,成为侧室,尽享尊荣,怎么可以死? 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迷蒙中,宁雨薇似看到死去多年的姨娘,正在冲着她招手,召唤她去另一个地方。 纵使宁雨薇十分不想、不愿,她还是被姨娘,和一黑一白两个小鬼,勾着慢慢向着前方一片黑暗处走。 她这是真的要死了么? 好疼! 真的好疼! 为什么生不出来? 好好的,她为何会胎儿过大,以致难产? 莫不是…… 人之将死,宁雨薇难得脑子清醒了一回,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禁不住惨笑: 瞧她这脑子! 竟是被人暗害了,也不知晓。 哈哈,她真是好生愚蠢、又好生糊涂啊! 也许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如此,她便可以解脱了。 不必再受这般折磨与煎熬。 也许她这辈子,便没有享福的命。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王家后院都这么难,后宫只怕会更难。 亏她之前,竟然妄想入宫侍奉君王,做皇妃,得圣宠。 哈哈,当真是可笑!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被猪油蒙了心。 终是富贵迷人眼啊!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宁雨薇带着满腔的悔意,不甘的闭上了双眼,任凭着自己的生命,就此一点一点的流逝…… 第413章 宁姨娘殁了 “大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宁姨娘她……宁姨娘她殁了!” 正院里 王大奶奶正与丫鬟闲话,忽闻外头传来一道女声。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那名之前过来跟王大奶奶说,宁雨薇要生了的梅香苑伺候的婆子,满头大汗的奔进了屋内。 才一进屋,婆子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大奶奶,宁姨娘她腹中胎儿过大,生了好久都生不出来。后来,宁姨娘就……唉,腹中的胎儿没生出来,宁姨娘也殁了!” 一尸两命啊! 原本生子是喜事。 大爷还许诺,一旦他们姨娘产子,便抬为侧室。 谁曾想,好好的喜事,到头来,却变成了丧事呢? 唉。 王大奶奶眸光一闪,却是故作震惊: “什么?宁姨娘殁了?孩子也没生出来?” 旋即,便一脸哀戚状,拿帕子拭了拭眼睛根本不存在的泪: “大爷呢?这么大的事,可得通知他知道!” 平日不是心肝宝贝的叫着么? 人殁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呵,男人啊! 闻得王大奶奶的话,婆子一脸为难,讷讷道: “听说大爷他……不在府上。” 大爷一贯喜欢寻花问柳,闲不住的。 宁姨娘月份大了,不能伺候他。 他怎会在梅香苑呆着? 家中都是些旧人,大爷对她们的新鲜劲儿早过了。 还不得跑外头寻花问柳去? 这可不就是不在府上么? 婆子都知道的事儿,王大奶奶又怎会不知晓。 闻言,她暗自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一派温婉娴静模样,对侍立在一旁的宝珠道: “传我的话,赶紧派人去寻大爷,将宁姨娘殁了的事,告诉他。叫他早些回来!” 宝珠闻言,忙恭声应是。 旋即快步出屋,亲自找了管家,管家则是派了好些小厮,出府去寻王大公子王崇义。 而此时,王崇义正在逛青楼、喝花酒。 小厮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花魁的厢房,搂着花魁正准备入门。 谁知外头,便传来了煞风景的敲门声,与府上小厮的声音: “大爷,大爷您在里头么? 大爷,宁姨娘难产,殁了!胎儿也没生出来。 大奶奶派小的们来通知大爷,请大爷回府! 大爷——” 屋里头,正欲成就好事的王崇义,被这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唬了一跳。 听得屋外的小厮的话,回过神来,王崇义不由啐了一口: 他才刚将这花魁摸上手,正欲成就好事呢。 临门一脚,竟给他整这么一出? 这个宁雨薇真是的! 死的时候,都不挑挑时辰的么? 妨碍他好事! 呸,真是晦气! 王崇义沉着脸,从榻上下来,穿戴整理好衣裳,走了出去,打开了门: “宁氏殁了?什么时候的事?” 王崇义沉着脸,问小厮。 小厮不敢隐瞒,如实道: “就是刚发生不久的事。大爷,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王崇义闻言,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嗯,回吧!” 言罢,便大步流星往外走。 待回到府中 王崇义并没有去往梅香苑,而是直奔往大奶奶所居正院。 王大奶奶早已在屋内等候。 但见夫君沉着脸,踱入屋中,王大奶奶立时迎了上去: “大爷,你回来了!宁姨娘她……唉。” 提及宁雨薇,王大奶奶语带哀戚,一副为此十分伤怀的模样。 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不由得轻叹一声。 复又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一旁的宝珠,也同样拭了拭眼角,适时插言: “得知宁姨娘发动,大奶奶给请了有经验的稳婆,又叫了府医去梅香苑候着。谁知,宁姨娘还是……唉。” 王大奶奶主仆俩正欲再说,谁曾想,王崇义便是不耐的摆了摆手: “可见,这宁氏是个没福的。葬了吧。” 一番话话说得甚为轻飘飘。 好似是在讨论晚上吃了什么,又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闻言,王大奶奶暗道一句: 她就知道! 早知道她家大爷的德行! 才不会为着一个小妾而伤怀难过。 甚至,都不会调查此事究竟如何,就草草了结。 这也便是她为何敢谋害算计宁雨薇的原因。 因为她很清楚这个枕边人的德行。 一个小妾的死活,他是不会理会、更不会管的。 “是!大爷,我会把此事办得妥妥帖帖的,让宁姨娘早些入土为安。” 王大奶奶垂眸恭顺应是,唇角掠过一抹得逞的笑。 “嗯,就以侧室之礼,厚葬了吧。” 沉吟片刻,王崇义又道。 他倒不是对宁雨薇有何情义,更不是念着这宁雨薇。 只是…… 宫里头那位昭惠皇贵妃娘娘的面子,总也是要给一给的。 所以,王崇义才最了这么一个决定。 令妻子按侧室之礼,厚葬了宁雨薇。 王大奶奶闻言,神色未变,一派贤惠模样,闻言,当即点头应道: “是!大爷,您放心!宁姨娘的葬礼,我会安排妥当。 保证风光体面! 定不坠咱们丞相府、不坠大爷你的面子!” 王大奶奶也乐得将宁雨薇的葬礼办得风光体面。 如此,才愈发能够凸显她的贤良不是? 至于侧室之礼…… 就算是送个侧室的身份给宁雨薇,却也无妨! 这会儿,王大奶奶可断不会再计较。 毕竟—— 呵,一个死人而已。 死去的宁雨薇自是不知、更是感受不到她的死后哀荣。 更是不知,她之所以能够以侧室之礼被王家厚葬,还是托了宁雨菡这个皇贵妃妹妹的福。 若是她泉下有知,真不知该是何等感想。 不管怎样,第二日一早,身在宫中的宁雨菡,便得知了宁雨薇难产而亡的消息。 彼时,宁雨菡才刚看过明珠和曦儿,才一走出东配殿的大门,就见银屏立在殿门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怎的,银屏,你是有什么事,要同本宫说?” 作为她的耳报神,银屏每每出现在她的身边,就是来给她汇报消息来的。 这会儿,一大清早的,这丫头便立在了殿门口,俨然一副在等着她的模样。 宁雨菡便知,银屏八成是有事要给她禀报。 不过,这大清早的,究竟是有何事呢? 第41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娘娘,奴婢才从宫外得到消息,王丞相府上,王家大公子的宁姨娘,昨晚殁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银屏屈膝一礼,恭声禀道。 顿了顿,银屏又再次开口,补充道: “宁姨娘昨日临盆,说是,宁姨娘腹中胎儿过大,导致难产……一尸两命!” 银屏说的隐晦,全程称呼“宁姨娘”。 闻言,宁雨菡一怔,旋即也反应过来,知道银屏这口中的“宁姨娘”,究竟是谁了。 还能是谁? 自是她那被王丞相之子——王家大公子,一乘小轿抬入府中,纳为妾室的大姐宁雨薇。 “哦?殁了?” 闻言,宁雨菡只是略略一挑眉。 面上一片平静,不辨喜怒。 闻言,银屏则是点了点头,平铺直叙、不带一点情绪和主观色彩的,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禀于宁雨菡知晓: “是!娘娘,宁姨娘确实殁了。王大公子下令,以侧室之礼,厚葬宁姨娘。” 宁雨菡闻言,复又一挑眉: “侧室之礼?厚葬?” 旋即,她的眸中则是掠过一抹讥诮: “这便就是宁雨薇所求吧。 既如此,她也算求仁得仁了!” 不是不怀疑,宁雨薇死得蹊跷。 聪明如宁雨菡,早已联想到了妻妾争斗上。 可,那又如何呢? 这条路,总归是宁雨薇自己的选择。 既选择入王丞相府为妾,便应早有觉悟。 内宅后院之中的妻妾争斗,并不亚于后宫。 胜者拥有一切,败者便是满盘皆输。 甚至,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宁雨薇不过是求仁得仁,与人无尤!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宁家的那些人,确实不甚安分。乱七八糟的事,也忒多了些。 宁雨菡觉得,有必要见一见她那便宜爹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唤小喜子出宫一趟,召了宁东山来永安宫拜见。 宫妃想要见上娘家人一面,本并不那般容易。 需得提前请示报备。 然而,作为手掌凤印,独掌宫务,现如今,后宫之中,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宁雨菡这个昭惠皇贵妃,想要召其父入宫觐见,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小喜子领命,领了对牌,便出了宫。不消多少功夫,便领了宁东山进了宫,领着他一路来到永安宫。 “草民参见昭惠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被小喜子领入正殿。 才一入殿,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宁东山,纳头便拜。 全程垂着头,不敢看安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一眼。 “嗯,起吧。” 居高临下的睨了宁东山一眼,宁雨菡轻“嗯”一声,道。 闻言,宁东山依言起身,而端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则又淡淡道: “本宫听说,宁家发生了不少事儿啊。” 她这番轻飘飘、状似不经意的话,却是将才刚刚站起身来的宁东山,给唬得不轻。直接吓得噗通一声,再次跪倒于地: “娘娘,这……这……” 宁东山不由有些讷讷,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日子以来,宁家着实有些倒霉,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这可真是…… 他可不指望、也不会傻傻的求宁雨菡,替他们撑腰、讨公道。 这三丫头,可不是好惹的。 宁东山也不算傻。 来京城这么些日子,他也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三丫头,对他、对宁家,没有半分情意。 甚至,压根就没有将她自个儿,视为宁家人。 她并不想和宁家同富贵、共荣辱。 更是完全没有提携他宁东山、提携宁家人的心。 这个家里头,能够被她照拂一二的,只怕也只有自己那个庶子——二儿子宁耀仁了。 他这个老父亲,他们宁家所有人,在宁雨菡面前,都是没有什么分量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他哪天去了,三丫头只怕也是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更别指望,她替他们撑腰、替他们出头了。 不惩戒他们,就算不错了。 说到惩戒…… 宁东山心虚不已。 三丫头该不会是觉得,连日来,宁家的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柄,失了她这位昭惠皇贵妃的面子,才召他过来惩戒一番吧? 思及此,宁东山便是不由冷汗涔涔、背脊发凉。 宁雨菡又怎么会窥不出宁东山的心虚? 见他这副模样,又听得这个便宜爹,“这,这”了半晌,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宁雨菡耐心告罄,当即冷哼一声: “宁家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本宫不是告诫过你们,叫你们都老实点么?” 说着,她又居高临下的斜睨了宁东山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别打量着本宫不知道你那些个小心思。” 话到这里,宁雨菡又冷哼一声: “本宫奉劝你,还是趁早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的好! 没用的! 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些想头,全然皆是空想! 全都已经落了空。 安分点,你还能享些清福,不然……哼。” 宁东山闻言大骇,头垂得更低了,眸中满是惶恐: 三丫头知道? 他之前心中暗自打的那些主意和想望,三丫头居然全都知晓? 宁东山一早就察觉到了宁雨凤、宁雨薇姐妹二人的想望,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 打的便是,若是他这另外两个女儿能成事,说不定,就能助他上青云的主意。 眼见得宁雨菡这条道走不通,这个三女儿不肯相帮于他,助力他的仕途,宁东山可不得心思活络的想些其他的法子,改走其他的道儿么? 也正是因着这个想头,在宁雨凤、宁雨薇事败之后,宁东山才默许了她们一个被抬入英国公府为妾,一个被抬入王丞相府为妾。 原想着,这两个女儿,得入高门为妾,也挺不错。 他日,她们在府中站稳脚跟,与他宁东山、与他们宁家,也是好处不断。 如此,纵使宫中的三女儿指望不上,他和宁家也可指望这另外两个女儿。 甚至,宁雨凤与英国公夫人何氏之间的妻妾争斗,宁东山也都门儿清。 他甚至,是默许宁雨凤与英国公夫人何氏争斗,更是默许了谢氏与嫡长子宁耀祖,给宁雨凤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原本,宁东山想着,怎么着,他和宁家都能从中捞些好处。 谁知…… 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唉。 第415章 秀才,案首 “娘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草民一定谨遵娘娘旨意。往后,便在家安心度日,再也不敢肖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娘娘,草民保证! 不,草民发誓!” 越想越是骇然,宁东山被唬得不轻,不由得一迭声道。 甚至不惜赌咒发誓。 他是真的再也不敢了! 没听出来,这便是他这个做了皇贵妃的三丫头,对他的警告与最后通牒么? 三丫头实在厉害。 连他自觉十分隐秘的那些个小心思,居然也被三丫头窥了个一清二楚。 宁东山表示,他是再也不敢动什么小心思,更不敢在三丫头面前耍什么小花招了。 怕了! 真的是怕了啊。 况且…… 宁雨凤禁足、失宠;宁雨薇难产而亡。 眼瞅着,便是已经没了指望 家里头,又变成那副鬼样子。 宁家确实也再也没有能力,再折腾了。 他不老实听三丫头这位位高权重的皇贵妃的话,还能怎么滴? 唉。 见宁东山这副明显被唬得不轻,且信誓旦旦连连保证的模样,高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轻哼一声。 暗道一声: 宁东山到底也是入仕途多年的人,还算识相! 不然……哼! “母亲她如今如何了?” 并不去搭宁东山的话,宁雨菡则是转而问起了其他事。 似不知宁雨菡因何会突然转了话题,宁东山怔了怔,却还是如实道: “这……谢氏她伤得颇重,现已瘫痪在床,大夫说,往后余生,她怕是都要这般度过了。”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对此,宁雨菡显然并不意外。 当然,这也并不是她关心的事。 关心谢氏,怎么可能? “如此,家中的事务,由谁来管?” 这才是宁雨菡所关心的。 也是她适才询问宁东山,谢氏状况如何的原因。 宁家家中的事务,素来都是由谢氏打理。 管家的权力,也一直都被谢氏牢牢掌握在手里。 如今,谢氏既已瘫痪在床,自顾不暇。 家中的事务,自要再寻个人来打理才是。 事实上,就算是谢氏不肯放手,还要把着管家的权力不放,宁雨菡也不能够依她。 如此不省心,这般喜欢闹幺蛾子的谢氏,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去呆着的好。 至于管理宁家的家中事务,她另有人选。 好歹也是浸淫官场多年,察言观色、听话听音,这些,宁东山还是懂的。 听得自己这位皇贵妃三女儿这般问,他倒没有傻傻的自个儿定出一个管家的人选来,而是毕恭毕敬的问道: “娘娘的意思是……” 这便是请宁雨菡示下的意思了。 对于这个便宜爹的上道,宁雨菡尚算满意。 看宁东山,也不由顺眼了些。 垂眸睨了眼,此时还垂首跪倒于地,一副恭恭敬敬等着她示下模样的宁东山。 好似直到这时,才发现,宁东山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一般,宁雨菡淡淡开口道: “起来吧!还跪着做甚?有什么事,且起来再说。” 闻言,宁东山不由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唯唯应是,站起身来。 然而,他也并不敢造次,站起身之后,便是恭敬垂首而立,依旧一副静待宁雨菡这位皇贵妃娘娘示下的模样。 见状,宁雨菡轻哼一声,冲着宁东山投去一抹“还算识相”的眼神。 这才又淡淡开口道: “家中事务,便暂由管家打理吧。” 宁雨菡已派人去打听了解过,宁宅中那管家,倒还是个拎得清的人。 且为人本分,服侍主家也算尽心。 便将宁家上下的家中事务,交于这管家来暂管,也是不错的。 “以后,待二弟将来娶妻,便将家中事务,交于他的妻子来打理吧。” 话到这里,似想起了什么,宁雨菡又笑道: “父亲只怕还不知道吧?二弟已考上了秀才,还是案首。” 自入得白鹭书院就读之后,宁耀仁便一直勤奋苦读。 加之,他与读书上,竟也颇有天分,颇得书院的师长们赏识。 前不久,宁耀仁便在师长们的建议下,去参加了院试。谁曾想,宁耀仁不但成功考上秀才,还考了个案首回来。 更难得的是,这个二弟,却也荣辱不惊、不骄不躁,如今,已重新回到白鹭书院,继续埋首苦读去了。 思及此,宁雨菡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显然,对宁耀仁此举,还是颇为欣赏的。 而她之所以要将这事儿,说与宁东山听。 就是要让宁东山知晓,被他长久以来,一直忽略、漠视的二儿子宁耀仁,是有多么优秀。 他和宁耀祖,也大可不必再折腾,做那起子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若要走仕途,宁家人中,自然是宁耀仁最为合适。 与其宁东山自个儿做那起子不切实际的美梦,还不如全心全意扶持宁耀仁这个二儿子。 他才是宁家人入仕的希望。 “什么?耀仁他考上了秀才,还是案首?”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宁东山不由得一怔,继而便是狂喜: “好啊!好啊!太好了!此乃好事!大好事啊!哈哈。” 若不是顾忌着,此刻,尚且身在皇宫,而他一向发怵的皇贵妃三女儿,就安坐于上首位,宁东山都控制不住,想要弹冠相庆了。 他自然知晓,宁耀仁考上秀才,意味着什么。 “耀仁他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就成秀才了!而且,还是案首! 不错!真是不错!” 真没想到,自己一向忽视,在家中好似透明人一般的二儿子,竟然还有如此造化。 想来,这小子将来必是有大前程的! 说不得,未来,自己和宁家,还要靠耀仁这小子来支撑门庭呐。 自己想要重返仕途,实在太过渺茫。 嫡长子耀祖…… 不提也罢。 看来,他们宁家,只得指着耀仁了啊! 原本,闻得宁雨菡说家中事务,将来要交给耀仁之妻管理,宁东山心中还颇不赞同。 现如今…… 心中主意既定,宁东山当即冲着高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一拱手: “一切全凭皇贵妃娘娘做主! 娘娘且放心!往后,我定拘着全家人安分度日,也定会全力支持耀仁!” 光宗耀祖,可全指着这个二儿子了! 可不是得要全力支持他么? 哈哈。 第416章 口谕,撒泼 闻言,高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轻“嗯”一声,略略一颔首: “嗯,本宫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的话!” 说着,她便径直摆了摆手: “行了。本宫言尽于此了。你回吧。” 和这个便宜爹,宁雨菡可没什么好说的。 将该讲的都讲了,宁雨菡便不欲再多说,而是挥手打发人回去。 眼不见为净。 她倒不担心,宁东山这个便宜爹,会阳奉阴违,违背她的意思。 量他也没这个胆儿! 闻得自己这个皇贵妃三女儿的话,宁东山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 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个令人发怵的皇贵妃三女儿,宁东山心中其实也是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是!是!娘娘,草民告退!” 宁东山忙不迭拱手应是。 任由着领着他过来的小喜子公公,领着他快步出了大殿,一路出了永安宫,往宫外而去…… * 宁宅 柳姨娘正在为谢氏瘫痪在床、宁耀祖成了跛子、且俨然已成了个废人的事,而欢喜不已: “耀威啊!我的儿,这个家,以后就是咱们娘儿俩的了。哈哈。” 柳姨娘难掩抑制不断扩大的笑容,对宁耀威道。 而宁耀威闻言,则是咧嘴一笑,明显一副也同样很是高兴的模样: “哈哈,是啊,是啊。娘说的正是呐!” 哼,叫夫人和大哥,平日里都不待见他,对他那么倨傲,那么鼻孔朝天,瞧不起人! 不就是因为他是姨娘养的么? 哼,这下可好了! 这两个人,都是废人了。 一个跛子,一个瘫子。 叫他们还瞧不起他! 哼! 娘说的对! 这个家,今后就是他们娘儿俩的……不,确切地说,是他宁耀威的了。 哈哈。 至于宁耀仁这个二哥,倒是被宁耀威给自动忽略了。 同为庶出,这个二哥比他更不受宠、更没存在感。 姨娘、同胞姐姐皆早亡。 哪里比得了他,姨娘健在,还疼他。 同胞姐姐更是贵为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咳…… 虽然,他其实挺怵这位皇贵妃胞姐的。 且,他这胞姐,似乎也并不待见他。 可,他好歹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这便是他宁耀威的天然优势,宁耀仁是拍马都比不上的。 他凭什么和自己斗? 大哥这个嫡长子倒了。 往后,这个家中的一切,还不都是他宁耀威的? 哈哈哈。 宁耀威和柳姨娘都很高兴,也都很得意。 就在他们畅想着,从此以后成为宁家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之际,忽有仆人来报,说是宁东山回来了。 同时,还一并给柳姨娘和宁耀威娘儿俩,带来了宫中昭惠皇贵妃的懿旨: “皇贵妃娘娘令管家代掌家中事务,待到二少爷将来娶妻之后,由二少奶奶主持中馈,打理家中一切事务。” 一听这话,柳姨娘直接就炸了: “什么?皇贵妃娘娘怎么会下这种旨意?” 宁耀威也是老大不高兴: “我说,你们可莫要乱说。更莫要假传娘娘懿旨。 皇贵妃娘娘是谁啊? 那可是我亲姐,打从一个娘胎出来的胞姐!怎么会这般决定?” 叫管家代管家中事务,将来交由宁耀仁之妻主持中馈。 这还有他们娘儿俩什么事? 岂不是说,宁家往后,就是宁耀仁的了。 都没柳姨娘和宁耀威什么事了? 宁耀威很急、很气愤,柳姨娘也是。 “对!对!宫中的皇贵妃娘娘,铁定不是这般说的。 哎呀,天爷啊,这可让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啊? 我不活了!” 柳姨娘附和着宁耀威的话,和宁耀威一唱一和,一拍大腿,说话间,便哭嚎了起来,一副想要闹事模样,就要往外头冲。 谁曾想,她才冲到屋门口,迎面就见衣着体面精致,一身宫中有品阶女官装扮的初夏,款步踱入屋内,于门口处,同她撞了个正着。 “你……你是三丫头……呃,我是说,你是昭惠皇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大宫女?” 之前,去皇宫时,柳姨娘见到过初夏。 作为宁雨菡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同时也是永安宫一等大宫女,统管永安宫不少事务,初夏自是有一番气势在的。 当时,柳姨娘便只觉得,这大宫女着实体面气派得很。 因此,对初夏的印象颇深。 这会儿,竟是一眼就将她给认出来了。 对于对方竟然一眼便认出她来,初夏并不以为意,闻言,只是浅笑着微一颔首道: “姨娘倒是好记性! 我此番前来,乃奉娘娘之命,向姨娘您和三少爷,传达娘娘的口谕的。” 话到这里,初夏话头略顿了顿,末了,便学着宁雨菡当时的语气与口吻,一字不落的传达了宁雨菡的话: “娘娘说——姨娘您和三弟往后,还是老实些,少作妖。 不然,安知谢氏和宁耀祖今日之下场,不是姨娘您与三弟的下场?” 闻言,柳姨娘和宁耀威娘儿俩,登时脸色就变了。 柳姨娘更是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一蹦老高,气得指着初夏,恨声道: “你……我可是昭惠皇贵妃的生母!你竟敢和我这般说话!” 宁耀威也是冲着初夏怒目而视,眼神中,明显对柳姨娘这个亲娘的话,颇为认同。 对初夏十分不忿。 迎上柳姨娘与宁耀威母子二人愤怒的目光,初夏却是十分坦然: “这些都是娘娘的口谕,皆是娘娘的原话。 姨娘、三少爷,二位该不会是对皇贵妃娘娘有所置喙吧?” 闻言,宁耀威被怼得一噎,一副气恼不已、如鲠在喉的模样。 柳姨娘也是同样气结: “你……” 柳姨娘气得手指颤抖,一抖一抖的指着立在面前的初夏。 忽的一拍大腿,开始呼天抢地的干嚎了起来: “哎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 老天爷,你快瞧瞧啊! 我那皇贵妃亲闺女,可真是不孝啊! 不仅对我这个生她的姨娘不孝,她对她的亲弟弟——她一母同胞、嫡嫡亲的亲弟弟也不善、不慈啊。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柳姨娘竟是就这样撒起了泼。 一旁的宁耀威见状,也有样学样,和柳姨娘一起干嚎。 眼见得二人越嚎越起劲,初夏当即面色一沉,板着脸肃声道: “姨娘、三少爷慎言! 妄议贵人,可知该当何罪?” 第417章 呕,呕,呕—— 身为昭惠皇贵妃身边得用的一等大宫女,初夏也颇有气势。 尤其是她现在,她俨然已是怒了。 板着脸训斥人的模样,生生唬了柳姨娘和宁耀威一跳。 闻得初夏的话,柳姨娘和宁耀威母子二人,心头齐齐一突,全都讷讷的闭上了嘴,不敢再无理取闹的干嚎了。 见这一对不省心的母子,终于消停了,初夏又板着脸,冷冷瞥向柳姨娘他们母子: “恕我直言,柳姨娘,你且扪心自问,你自个儿又何尝对我们娘娘,尽了你身为母亲,该有的义务?何曾母慈? 还有你——宁三少爷,你摸着你自个儿的良心,好好想想,你自己又何曾待娘娘善过?何曾是个合格的弟弟?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你们不仁不慈在先,凭什么要求娘娘如何? 不清算昔日的一切,打击报复就不错了。” 柳姨娘与宁耀威二人,被初夏盯得老大不自在,纷纷讷讷的垂下了头。 闻得初夏的话,他们母子二人越听越是心惊。 柳姨娘也好,宁耀威也罢。 往日,都多少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们只是选择性忽视和遗忘了,自己对宁雨菡不好,一直视这个女儿、这个姐姐,为工具人的事实。 原本,他们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因着他们是亲生母亲、是亲弟弟,便可以对宁雨菡这个女儿、这个姐姐,予取予求。 无论他们待她如何。 然而,初夏这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尤其是那句—— 不清算昔日的一切,打击报复就不错了。 想到往日他们母子对宁雨菡做下的种种,柳姨娘和宁耀威心虚又害怕,双双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指望着宁雨菡这个女儿(姐姐),为他们娘儿俩铺路,谋利…… 这种好事,他们是再也不敢肖想了! 现如今,他们只盼着,宁雨菡不记仇,不来清算他们,就不错了。 唉,往后,他们还是老实猫着,努力减少存在感,免得碍了那个皇贵妃女儿(姐姐)的眼。 叫她想起往日的事,决计来收拾他们,那可就糟了啊! “我……我们再也不敢了!” 越想越是心慌,宁耀威率先认怂道。 柳姨娘也是连连点头,一迭声的保证道: “是!是!我们娘儿俩再也不敢了!往后,我们娘儿俩一定安分过日子,定不会给皇贵妃娘娘添麻烦,也不会碍着皇贵妃娘娘的眼。 我保证! 姑娘,您可千万要在皇贵妃娘娘面前,替我们母子俩美言几句啊。 我们知道错了! 往日都是我的错! 还请皇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饶恕则个! 千万要饶恕则个啊!” 说到激动之处,也不知是因着心虚,还有实在太过害怕,柳姨娘竟是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见她这般跪了,宁耀威也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一脸的惶惶与不安。 母子二人哪里还有之前那般耍横撒泼模样? 此时,真真是怂得一比。 初夏见状,却依旧不假辞色。 闻言,只是兀自板着脸,语带警告: “还望柳姨娘与宁三少爷言出必行,谨记你们二人今日所说的话。否则……哼。” 初夏乃是有品阶的女官,而柳姨娘,其夫主——宁东山,如今也不过是个白身。 对待柳姨娘这么一个白身之人的妾室,初夏无需多尊重。 如此不假辞色,对方也不能奈她何。 更何况…… 一想到,眼前之人,往日定没少欺负他们家娘娘,初夏心中愤怒的小火苗,便是蹭蹭蹭的往上冒。 对待柳姨娘和宁耀威,自是愈加的没有好脸色。 甚至,压根都没有叫他们起身。 撂下这番话,初夏便径直离开,压根没有去多瞅柳姨娘与宁耀威二人一眼。 而闻言,柳姨娘和宁耀威母子俩,则是愈发惶恐,一迭声应是。 直到初夏走了老远,身后,还有柳姨娘、宁耀威母子二人的应是声和信誓旦旦的保证声,在回荡…… 事实上,柳姨娘、宁耀威,这母子俩,这一次,也是真的怕了。 自此之后,他们母子二人,真如他们所言一般,每日龟缩在宁宅内,安安静静的猫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完全不敢再作妖。 另一边厢,宁东山之后,还真就是严格按照今日所言在行事。 回到宁宅之后,他便开始每日拘着宁家上下人等,安分度日。 从此,再不敢瞎折腾。 更不再四处钻营,想要谋取官位。 而谢氏至此,便是瘫痪在床,不久后,便憋屈死去。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而谢氏的死,或是因着她心情不佳,忧愤过度;又或是因着她身上的伤…… 当然,也不排除,这其中,有宁东山的手笔。 毕竟,在他眼中,谢氏和谢氏所出的长子——宁耀祖,如今,都是那没用的废物,还净闹幺蛾子。 为了宁家的将来,将谢氏这么一个无用的祸患及早除去,实为明智之举。 至此,宁家彻底清净。 当然,宁家的事,根本瞒不过宁雨菡,很快,身在宫中的宁雨菡,就得知了宁家众人的近况。 永安宫中 听完银屏汇报完,宫外宁家人各自的近况,宁雨菡微一莞尔: “哦?他们倒总算都学乖了!” 只要宁家人够识相。 她也乐得无视他们,不去翻那些旧账。 否则…… 哼。 宁雨菡于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淡淡。 谈论起宁家人,也好似是在谈论一些无所谓的闲杂人等一般,无甚关心。 不过轻飘飘一句话,便就此揭过,转而和初夏、碧桃等人聊起了宫务。 就在这时,周嬷嬷捧着一碗燕窝粥,入得殿中,径直来到宁雨菡身旁,将燕窝粥递到宁雨菡手边: “娘娘,先吃碗燕窝粥吧。” 周嬷嬷一向负责宁雨菡的饮食起居,这是怕宁雨菡饿了,特地叫厨房那边熬了燕窝粥,预备给宁雨菡垫垫肚子的。 宁雨菡自不会拂了周嬷嬷的好意,闻言,轻“嗯”一声,接过周嬷嬷递来的燕窝粥正欲吃,胃里却是冷不丁一阵翻涌: “呕,呕,呕——” 第418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昭惠皇贵妃娘娘,再度有孕了! 宁雨菡以帕掩唇,一阵干呕。 见此情状,周嬷嬷被唬得一跳,心思电转间,她忽的想到什么—— 娘娘的月信,好像迟了一月有余没来。 该不会…… 思及此,周嬷嬷不由眼神一亮,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遂道: “娘娘,您没事吧?不若请莫医官来替娘娘您看看,给娘娘您请个脉。” 周嬷嬷口中的莫医官,便是医女汐月。 宁雨菡、以及龙凤胎的平安脉,一向都是由汐月负责的。 原本,再过几日,汐月便该来给昭惠皇贵妃和两位小殿下请平安脉来了。 如今,也不过是早几日的事。 更何况,娘娘身体最是重要。 但凡永安宫相请,汐月自不会不来。 周嬷嬷那眼神,实在过于晶亮,宁雨菡又怎么可能瞧不见? 见状,已渐渐止住干呕的她,不由得好笑。 心道: 看来周嬷嬷是发现她的“小秘密”了。 想了想,宁雨菡也觉得,时候也已经差不多了。 自己再度有孕之事,也是时候该爆出去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遂点了点头: “嗯,如此,便谴人去太医院,请了汐月过来,与本宫瞧瞧吧。” “是!娘娘,奴婢这就谴人去请莫医官!” 得到了宁雨菡的首肯,周嬷嬷立时欢喜应道。 说着,她便自顾自退出殿中,自去遣了人,去太医院请汐月过来永安宫不提。 不过一会儿,汐月便拎着药箱,急匆匆来到永安宫。 “皇贵妃娘娘,你可是有何不适?” 匆匆步入殿中,甚至都顾不得给宁雨菡见礼,汐月便是自顾自疾声道。 面上更是难掩焦急。 在汐月的心中,宁雨菡不止是位高权重的昭惠皇贵妃娘娘,更是知己、是恩人。 若没有宁雨菡的知遇之恩与提拔,又哪里会有她如今的一切? 对于恩人与知己的身体状况,汐月自也是十二万分的关心。 乍一听说昭惠皇贵妃请她过来诊脉,汐月便急得不行,生怕宁雨菡身子有什么状况。 将汐月发自真心的关切与焦急,尽数看在眼中,宁雨菡唇角微勾,柔声道: “本宫并不大碍!莫急!” 言罢,又冲着疾步而来的汐月招了招手: “来!汐月,你且过来坐。” 见宁雨菡神色尚好,又闻得宁雨菡所言,汐月这才心下稍安。 忽而想起,她还未曾向皇贵妃娘娘行礼,汐月遂倏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行了个大礼: “微臣参见昭惠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言罢,她这才依言来到宁雨菡的身边。 才一坐定,汐月便迫不及待道: “娘娘,让微臣来替您请个脉吧。” 宁雨菡倒是被汐月这幅一脸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 迎上她难掩关切的目光,宁雨菡心下又有些感动,遂也没有多说,便是点了点头: “嗯。好。” 言罢,宁雨菡二话没说,便自顾自伸出皓腕,任凭汐月替她细细诊脉。 而汐月把起脉来,也是极其认真。 这一把脉,便是细细探了良久,久到足以确定无误,汐月原本板着的、十分严肃的小脸,倏然一松,陡然变得欢喜异常。 一副都快要乐开了花的表情: “娘娘,您这是喜脉啊! 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 一旁的周嬷嬷、初夏、碧桃等人,便是喜不自胜。 周嬷嬷更是率先开口道: “当真?娘娘果真有孕了?莫医官,你确定?”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周嬷嬷自是喜不自胜。 不过,出于谨慎,周嬷嬷还是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嘴。 言罢,她便眼巴巴的盯着汐月,静待着她的答案。 被周嬷嬷这般追问,汐月却也不恼,反而,是笑着无比肯定且认真的用力点了点头: “嗯,嗯,嬷嬷,我确定!我很确定!昭惠皇贵妃娘娘确是有孕了。娘娘应是已有孕一月有余呐。” 闻言,周嬷嬷心中大喜,不由暗道: 没错了! 这不和娘娘那迟了一月有余未曾来的月信,对上了么? 娘娘定是有孕了,没错了! “奴婢恭喜娘娘再度怀上龙裔!” 心中大定,周嬷嬷当即一福身,无比欢喜的道。 面上的欢喜,那是止都止不住。 见状,初夏、碧桃,以及一众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也不由纷纷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齐齐俯身恭贺道: “恭喜娘娘!” “贺喜娘娘!” “恭喜娘娘再度有孕!” …… 勤政殿 李元珩正在殿中,与几位大臣商议着政务。 端坐于御案前,冷眼瞧着几个大臣,在这里各执一词,或老生常谈、或泛泛而谈。 总之,在李元珩看来,统统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李元珩眸中闪过不耐,眼神开始有些放空: 这个时候,雨菡在做些什么呢? 若不是这些碍眼的老东西在此,他早就把雨菡接过来勤政殿,与他一起批阅奏折了。 还有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醒了没? 有没有吵囔着要父皇抱抱? 思及此,李元珩眸中闪过笑意,又再冷眼瞅了眼那几个各执一词,聒噪得很的大臣。 抬眸瞥了眼不远处放置的更漏,李元珩决定,再给这几个大臣半个时辰的时间,待到半个时辰之后,无论他们争论出了个结果没有,自己便要拍板定论了。 如此,且先容他们再聒噪半个时辰吧。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继续耐着性子,旁听着殿内几个大臣的长篇大论。 而就在这时,一名小内侍却是迈着碎步,悄无声息的踱入了殿内,一路奔到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身边,在方进忠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方进忠闻言,面上登时一喜,也不顾殿内的几个大臣,还在议事,便几步来到李元珩身侧,低声禀道: “陛下,适才太医院莫医官给昭惠皇贵妃娘娘请脉,诊出了喜脉!” 原本正百无聊赖、思想放空中的李元珩,乍一闻言,不由一怔: “什么?你说什么?” 见状,方进忠当即躬身一揖。 面上的喜意,却是止都止不住,一张老脸俨然已经笑成了一朵菊花: “昭惠皇贵妃娘娘被诊出了喜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昭惠皇贵妃娘娘,再度有孕了!” 第419章 陛下,臣妾又有孕了,你开心吗? “雨菡再度有孕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李元珩终于反应过来,禁不住欢喜的嗖的一下,自座位上弹坐起身: “摆驾永安宫!” 年轻帝王当即一挥手道。 言罢,便是径直大步流星向着殿外而去。 方进忠见状,忙也乐颠颠跟上。 殿内原本正侃侃而谈的几名大臣,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搞得有些懵。 然而,还不待他们回过神来,昭文帝已径直出得勤政殿,摆驾去往永安宫。 殿内大臣:“……”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户部尚书,不由喃喃。 陛下竟是就这样,径直撂下他们,去了永安宫? 一旁的文渊阁大学士比较耳尖: “我隐约听着,方公公适才禀报皇上,似是……昭惠皇贵妃娘娘有孕了呐。” 闻言,在场的几名大臣皆是一惊: “什么?昭惠皇贵妃娘娘有孕了?” 旋即,几名大臣面上皆是一喜: “昭惠皇贵妃娘娘再度有孕,这是好事啊!” “可不是?当真可喜可贺!” “对!对!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喜事!” …… 一时间,殿内几名大臣倒俱都没有对昭文帝就这样抛下他们,摆驾永安宫,生出半分不满,反倒是一个个都欣喜异常。 陛下子嗣繁茂,可是件好事。 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陛下现如今,膝下唯有一子一女,子嗣委实是少了些。 这会儿,昭惠皇贵妃娘娘再度有孕,可不就是件好事? 大好事! 亦是大喜事! 他们也是替陛下高兴呐。 “如此,咱们就且在此等等吧。皇贵妃娘娘才爆出有孕,想必,陛下有不少体己话要与娘娘说。咱们便等等吧。” 高兴之余,户部尚书不由捻须一笑。 闻言,殿中几名大臣俱都是相视一笑,齐齐点头。 都是过来人。 他们很能理解! 嗯,还是皇嗣比较重要。 旁的事嘛,且放一放! * 不过是听了一嘴方进忠的话,得知昭惠皇贵妃再度有孕,勤政殿内的几名原本来议事的大臣,便是兀自欣喜不已,此时,李元珩的心情,便是更不必说了。 他此时,心中可谓是大喜过望。 一路风风火火的直奔永安宫。 * 永安宫内 宁雨菡正被周嬷嬷,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的扶到贵妃榻上歪着,耳边周嬷嬷还在不住念叨: “娘娘,您且歇着。您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可得好好保养着。 娘娘,您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不? 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去给您做去。” 不仅是周嬷嬷,一旁的初夏、碧桃,甚至是诊断出她已有月余身孕的汐月,都是一脸关切的望向她。 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她们至于么? 她又不是头一次有孕。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她有经验的,好么? 再说,那什么双身子…… 若是她此刻告诉周嬷嬷,不止是双身子,而是好几个身。 她此时怀着的,可不是一个娃,而是好几个娃。 周嬷嬷会不会被唬得一跳,而后,愈加紧张? 咳。 宁雨菡不由有些恶趣味的暗想。 而就在宁雨菡如此暗想间,守在殿外的小喜子,则是忽的高声道: “陛下驾到——” 下一刻,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赤金九龙冠的李元珩,便大步流星的快步踱入殿中。 瞧皇帝陛下这幅打扮便知,这厮俨然便是自下朝之后,尚且只来得及换下冕冠,还未曾来得及换下朝服。 所以,皇帝陛下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这厮不是应该在勤政殿,和那些大臣议事的么? 心下虽狐疑,宁雨菡却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乍一见得李元珩,她便作势欲要起身行礼。 谁知,李元珩则是大长腿一迈,一路疾行到她面前,一把止住了她欲要起身的动作,将她重新按回到贵妃榻上: “雨菡,你且莫要起身,又莫要行礼。好生歪着。 何必在意这起子虚礼? 你腹中的孩儿,才最是重要!” 李元珩一边说着,一边垂眸朝着宁雨菡尚且平坦的小腹处望去,眸中一派柔和,唇角止不住上扬。 这厮是得知她有孕了? 心中暗道一声: 难怪! 宁雨菡也没有非要起身,硬要坚持向李元珩行礼,而是仰着头,轻眨着美眸,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陛下知道臣妾有孕的事了?” 话是这般问。 然而,其实,宁雨菡内心已是了然。 果不其然,李元珩闻言,则是兀自点了点头,继而,禁不住朗声一笑,十分高兴的长臂一伸,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嗯,朕知晓了。这样的好消息,方进忠自是第一时间告知于朕。” 岂止是方进忠? 周嬷嬷她们也不敢不将此事禀报于御前啊。 乍一得知这好消息,周嬷嬷便差人去往勤政殿禀报去了。 如此大事、喜事,怎么能不第一时间禀报给陛下知晓? 若真不禀报,那便是他们这些做奴婢、做奴才的失职了! “陛下,臣妾又有孕了,你开心吗?” 于心中暗道一声: 原来如此。 宁雨菡在年轻帝王宽阔的怀抱中,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角度窝着,颇有些明知故问的道。 闻言,李元珩想也不想,便是连连点头,唇角止不住上扬,明显一副欣喜异常模样: “嗯,嗯!朕开心!朕很开心!” 约莫八个多月后,他便要再添个小皇子、或者小皇女了。 李元珩岂能不开心? 更何况,这小皇子、或是小皇女,还是雨菡孕育的。 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替他诞育的子嗣。 思及此,李元珩的唇角便是不断的上扬、上扬、再上扬,真就是欲与挂在天上的骄阳试比高了。 感受到了李元珩强烈的欢喜与喜悦,宁雨菡自李元珩怀中探出头来,扬起螓首,笑意盈盈的抬眸望向李元珩,唇角微翘,整个人洋溢着为人母的喜悦与光华: “陛下,臣妾也好开心!我们又要有新的孩儿了呢。是咱们的宝贝!” 抬起雪白素手,攀上李元珩的脖颈,宁雨菡兀自笑靥如花。 望着眼前的娇娇人儿,但见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笑容明媚,整个人洋溢着母性光辉与幸福模样,李元珩只觉得心头一悸,一颗心也不由变得暖洋洋、起轻飘飘的,唇角止不住再次上扬。 此时此刻,李元珩只觉得无比温馨、无比幸福。 李元珩伸出大掌,小心又温柔的轻轻抚上宁雨菡平坦的小腹,唇角掠过一抹幸福的弧度: “嗯,是啊!他是咱们的孩儿、咱们的宝贝。真好!” 第420章 总有贱人要害本宫 永安宫中,帝妃二人都沉浸在即将再次为人父、为人母的喜悦之中。 与此同时,宁雨菡有孕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崇德宫中 邓贤妃难得起了雅兴,叫人找出她一直珍藏的古琴,正在案前,兴致颇高的焚香抚琴。 就在这时,一名小宫女匆匆走了进来,附耳在如梅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如梅的脸色,立时便变得不好起来。 而这一切,均被正抚琴的邓贤妃瞧在眼中。 “如梅,可是有事?” 见如梅欲言又止的不住向着她这边厢瞅,邓贤妃不由道。 说实话,她也好奇,是什么能令得一向尚算从容淡定,有些许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如梅,骤然间变了脸色。 被点名的如梅一怔,面上的欲言又止之色愈浓。 迎上自家娘娘投注过来的审视目光,如梅只得咬牙,讷讷道: “娘娘,刚刚晓霞来报,说是……昭惠皇贵妃又再度有孕了!” 闻言,原本优美的琴声,突然变得突兀而尖利。 “嘣”的一声,琴弦被邓贤妃直接拨断了一根。 而邓贤妃原本正拨弄着琴弦的手指,指腹也被勒得咕咕渗血,保养得宜的指甲,更是直接被掰断,葱白的手指尖也在咕咕滴血。 然而,她并不以为意,而是转目望向如梅: “什么?宁氏又有孕了?你确定?” 如梅见状,则是大骇: “娘娘,您的手……” 她正欲上前,查看邓贤妃手上伤势,邓贤妃却是径直一挥手,目光如炬的盯着如梅,沉声追问道: “本宫问你话呢,你没听到么? 宁氏真的又有孕了?” 显然,比之自己手上的伤,邓贤妃更迫切想要知道,宁雨菡是不是真的确是再次有了身孕。 迎上自家娘娘如炬般的目光,如梅只得点了点头: “是!娘娘,听说,那位已是有孕一月有余了。” 闻言,邓贤妃的面色陡然一沉,反手就将案上的古琴,一把摔到地上。 珍贵的古琴被砸到地上,立时被砸了个稀烂,残垣断裂散落一地。 邓贤妃一向娴静温婉的脸上,此刻满是阴鸷与扭曲: “居然再度有孕了?呵,宁氏,你可真是有够好运啊!” * 坤宁宫 不同于邓贤妃的羡慕嫉妒到阴鸷扭曲,谢皇后这边,却并没有她那么大的反应。 倒不是谢皇后对宁雨菡再度怀上龙裔之事不介意,只是,眼下的谢皇后,早已是自顾不暇。 不知是呆在坤宁宫太久没有出去活动,还是怎的,这些日子以来,谢皇后的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没有精气神。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 谢皇后她夜不能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偏偏,夜里不睡,白日里,竟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吧,便是夜夜梦魇,噩梦连连,时常被噩梦所惊醒。 醒过来之后,谢皇后的精神只会更差,甚至,都开始有些疑神疑鬼,整天嚷着有贱人要来害她。 这不,谢皇后昨夜又是一整夜没合眼。 一早上起来,便是无精打采、木木呆呆。 面色苍白之中,隐隐泛着青。 唇色浅淡,隐隐发紫。 眼中布满血丝,眼底也泛着大片的乌青。 整个人憔悴不已。 瞅着谢皇后这幅模样,翡翠心下一叹,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唉,这好好的,皇后娘娘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这可真是…… 想到英国公府上传来的消息,翡翠又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是如此,夫人也…… 唉,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啊! 眼见得皇后娘娘早膳也没用多少,整个人除了虚弱惨白,简直已是瘦脱了形,形销骨立的。 翡翠心中愈发心疼。 好不容易哄了谢皇后去榻上躺躺。 她则在一旁,不住轻哄着谢皇后。 渐渐的,困意袭来,谢皇后竟是睡了过去。 眼见得榻上的谢皇后呼吸均匀,俨然已进入梦乡,翡翠这才暗自吁了口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才来到外间,便叫珊瑚、玛瑙、玳瑁几人,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玛瑙最先瞧见她,不由得唤了一声: “翡翠姐姐——” 翡翠闻言,当即以手指掩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轻移莲步,快步来到几人面前: “嘘,小声些!娘娘才睡下。你们可莫要吵醒了娘娘!” 玛瑙等人闻言,忙齐齐了然点头。 就连素来爱与翡翠别苗头、唱反调的珊瑚,也是连连点头,并没有和翡翠唱反调。 倒不是她有多服气翡翠,愿意听从翡翠的话行事,而是—— 皇后娘娘近来,除了身子骨越来越不好,脾气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暴躁。 尤其是这起床气。 若是自个儿不小心,吵醒了才刚入睡的娘娘,可不得了。 轻则喝骂责打,重则搞不好要被皇后娘娘给直接送去慎刑司的。 这样的惩罚,就算她们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也不能幸免。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珊瑚可不想去慎刑司。 喝骂责打也不行啊! 不过…… “昭惠皇贵妃再度有孕的事,真的不跟皇后娘娘禀报一二么?” 珊瑚还是忍不住问道。 说话间,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边还不住关注着室内动静。 但见并无惊扰道室内的皇后娘娘,珊瑚心下稍安。 闻言,翡翠则是没好气的白了珊瑚一眼,同样可以压低了声音道: “你还嫌皇后娘娘身子骨不够差么?还是,你觉得,皇后娘娘还能够再听闻什么坏消息,遭得住什么刺激?” 珊瑚闻言一噎,心知翡翠说的还真是! 只是…… 珊瑚撇了撇嘴,低声反驳道: “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瞒着娘娘,不将昭惠皇贵妃有孕之事,禀报给娘娘啊。 况且,这样的大消息,就算我们有意瞒着。这也终归是瞒不住的啊。 皇后娘娘总归是会知道的。 那到时候……” 珊瑚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屋内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便是谢皇后歇斯底里的叫囔声: “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贱人,你休息害本宫! 啊啊啊——,你们这些贱人! 你们都想害本宫! 滚开!快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第421章 老天爷,你真是好生不公! 闻得室内传来的响动,翡翠、珊瑚、玛瑙、玳瑁皆是心道一声: 不好! 顾不得其他,翡翠率先冲入内室,珊瑚三人也都急急跟了进去。 才一进室内,便见满地狼藉。 谢皇后正随手将身旁的一应器物,扔了一地,一边还歇斯底里的叫嚷着。 满目惊恐,好似撞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别这样!娘娘——” 翡翠冲过去,将谢皇后给一把揽住,一迭声的安慰道。 不同于翡翠的一往直前,珊瑚等人则明显有些发怵,立在离榻前几步的地方,迟迟不敢上得前去。 娘娘近些日子,总是疑神疑鬼的。 她们可不想被娘娘拿东西砸、亦或者是又掐又咬的。 也只有翡翠这么个一等一的忠仆,才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她们…… 唉,还是看看再说吧。 其实,珊瑚她们几个的担忧,也并不为过。 这不,翡翠便被歇斯底里中的谢皇后,给抓挠了好几下,手背上、脖颈上,都被挠出了血。 “嘶——” 翡翠嘶了一声,咬牙忍疼继续劝慰。 终于在她的劝慰之下,谢皇后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愈发虚弱。 就连面色也是越发苍白灰败。 翡翠瞧着很不落忍,禁不住道: “娘娘,好了!已经没事了。娘娘您要不要再睡一会子?” 闻言,谢皇后却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弹坐起身,一个劲猛摇头: “不!本宫不睡!不睡!” 虽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好好睡过了。 她也是真的疲累至极。 真的很想要休息。 然而,她一合眼,便是噩梦连连。 能看到那些被她害过的人,纷纷跑到她面前,向她索命,要拉着她去修罗地狱。 还有好多妖魔鬼怪缠着她。 那么多被她算计过的人,要害她! “不要!本宫不睡!啊——” 谢皇后抱着脑袋,再次歇斯底里的大喊出声。 眼见得她这是又要再次陷入癫狂,翡翠只得一迭声的道: “好!好!好!娘娘,咱们不睡!不睡啊!” 一迭声好声好气的哄劝之下,谢皇后这才没有再继续大吵大闹。 兀自一脸无精打采的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明显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还强撑着就是不肯睡。 整个人,憔悴不堪,又疑神疑鬼,嘴中还时不时碎碎念,嘀咕些旁人都听不懂的东西。 见谢皇后这幅模样,翡翠又是一阵心疼: 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这可……如何是好啊! 坤宁宫中,一派愁云惨淡。 而此时,昭阳宫中的气氛,也并没有比坤宁宫那边好多少。 “什么?宁氏那贱人再度有孕了?” 乍一听闻宁雨菡再度有孕的消息,王贵妃便起得怒摔了原本正拿在手中把玩的一副碧玉玉镯。 但见那通体碧绿,好似能滴出水来,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一副碧玉手镯,被“砰”的一声,砸落在地,摔了个稀烂。 侍立在一旁的一众宫人,压根都不敢心疼、置喙贵妃娘娘又糟蹋了一件好东西。 而是齐齐垂下头去,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碍着了贵妃娘娘的眼,被盛怒之下的王贵妃,拿来当出气筒。 那可就糟了啊! 一众宫人瑟瑟发抖。 而砸了手中的那副碧玉玉镯,王贵妃却犹不解恨,继续将桌上的瓷器、案几上的摆件、博古架上的珍玩,一一掀翻在地。 随着“砰——,砰——,砰——”的响声,不过一会儿,殿内便是一片狼藉: “可恶!宁氏怎么就能够那般好运?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也就罢了。竟然又再度有孕?这个贱人!贱人!” 王贵妃咬牙切齿的啐道,眸中满是对宁雨菡的羡慕嫉妒恨。 天知道,她是有多希望能够怀上皇帝表哥的骨肉,给皇帝表哥生一个小皇子。 奈何,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从来未曾传出过好消息。 凭什么宁氏就可以如此轻松顺利的怀上龙裔? 而且,还是一而再的轻松顺利怀上皇帝表哥的骨肉! 王贵妃那个怄啊。 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因着嫉妒,变得愈加狰狞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纵使从小侍奉她的桐儿、柳儿,见得她这幅狰狞模样,心里头也不由得只打突。 桐儿和柳儿,彼此飞速对视一眼,皆是于心中不住叹气: 唉,娘娘如今这幅样儿,别说有孕了。 只怕陛下瞧见娘娘这满脸恐怖狰狞的疤痕,便要直接遁走了,哪里还能谈其他啊。 嘶,娘娘这脸,真的是越来越吓人了! 见王贵妃的怒火越来越盛,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桐儿只得上前劝道: “娘娘,您别恼!来日方长。昭惠皇贵妃有孕,那是她的事。娘娘您也不必因此而多思多虑。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说不定娘娘您很快也能够怀上龙裔,诞下位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呢。” 桐儿柔声安慰着王贵妃。 然而,闻得她的话,王贵妃却是嗤笑一声: “嗤,怀上龙裔,诞下皇子?你觉得本宫还有机会么?” 一边说着,王贵妃一边抚上自己的肚子,眸中满是不甘与幽怨: “本宫跟了皇帝表哥这么多年,这肚子却从来就不见大。 这么多年了,都从来没有过喜信儿。你觉得之后会有?嗯? 本宫年轻美貌、宠冠六宫时,都不曾怀上过龙裔;现如今,皇帝表哥都多久未曾踏足过我这昭阳宫了? 何况……” 话到这里,王贵妃略顿了顿,黯然抬手抚上自己满是可怖疤痕的脸,惨笑出声: “本宫如今年华渐逝、又毁了容貌……会有机会怀上龙裔么? 呵呵,桐儿,你觉得这可能么?” 就是知道不可能。 知晓自己可能这一生,都无法怀上龙裔、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子,乍一听闻宁雨菡再度有孕的消息,王贵妃才会如此震怒、如此不甘,如此疯狂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宁氏就这般好命? 好运的头一个怀上皇帝表哥的龙裔,还平安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不说,这才多久啊,宁氏怎么就又怀上了呢? 宁氏可以,为什么她就不能? 她就不可以? 老天爷,你真是好生不公! 第422章 贵妃娘娘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害得您无法生育么? “娘娘……” 桐儿被自家娘娘问得一阵默然,讷讷的唤了一声。 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因为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何况,桐儿其实打从心里头清楚,王贵妃想要再度受宠、怀上龙裔…… 这希望,是有多渺茫。 如今,娘娘的脸,伤成这样。 怀上龙裔于他们贵妃娘娘来说,便越发乃是奢望! 就在桐儿讷讷之际,一阵脚步声响起,下一刻,一名守门小内侍进得殿中,恭声禀道: “娘娘,赵嫔在殿外求见。” 正沉浸在自己满心的不忿与不甘之中的王贵妃,当即柳眉倒竖: “赵嫔这贱婢,来本宫的昭阳宫做甚?” 刚想说,本宫不见。 然而,挥挥手,叫人将赵嫔给打发了去。 那小内侍却又道: “赵嫔说,她有要事要禀告于娘娘。” 顿了顿,小内侍又补充了一句: “赵嫔还说,是事关娘娘您是否能够怀上龙裔之事。” 后宫之中,不光嫔妃们想要怀上龙裔,在各宫中服侍的宫人们,也都是盼着他们所服侍的娘娘、小主们,能够早日怀上龙裔,诞下小皇子、小公主的。 主子膝下有了皇嗣,才有了保障,才能够平步青云,永享富贵荣华。 而也只有所服侍的主子,平步青云,水涨船高了,他们这些做奴才、奴婢的,也才能够好! 旁的且不说,昭惠皇贵妃和她身边服侍之人,便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想当初,昭惠皇贵妃不过是个正八品选侍,一个不入流的低位小妃嫔,一朝有孕,顺利诞下福王与福慧公主,这位可不就平步青云、水涨船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么? 如今,这位俨然成为了独宠后宫、宫中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 而她身边服侍的一众宫人,一个个的,自也是跟着主子一起水涨船高,眼瞅着都飞黄腾达了啊! 旁的不说,就看最初在昭惠皇贵妃身边服侍的初夏、碧桃、小喜子—— 当初,这三人,也不过是宫中最不入流、不起眼的普通宫人而已。 不过是运气好,被分配到还是小选侍的昭惠皇贵妃身边伺候。 现如今,这三人可都是有品阶、有体面的女官和太监了。 走在外头,谁敢不冲着他们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姐姐、哥哥啊? 对此,宫人们别提是有多羡慕了。 这小内侍亦然。 是以,耳听得赵嫔求见他们娘娘,是有事关娘娘您是否能够怀上龙裔之事,要与他们贵妃娘娘说,小内侍生怕贵妃娘娘要将赵嫔给直接打发了。 遂,斗胆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但凡身为宫妃,就没有不想怀上龙裔的,他们娘娘也是如此。 小内侍相信,一听说事关怀上龙裔之事,他们娘娘会感兴趣。 事实证明,果不出这小内侍所料。 闻得他的话,王贵妃原本正欲挥手的手上动作一顿,即将出口的那句“不见”,也尽数吞回肚子里头,而是转而改口道: “叫赵嫔进来说话。” 显然,王贵妃对小内侍口中所说的,事关怀上龙裔之事感兴趣。 且不说一般的感兴趣。 毕竟,这是她多少年的心愿与执念啊。 岂是轻易可以放弃得了的? 若是可以,她自然也是想要怀上龙裔的。 纵使只是极小的希望,王贵妃也不想要放弃! “是!” 闻言,小内侍心下欢喜,兀自领命而去。 趁着小内侍去领赵嫔过来的功夫,王贵妃已迅速戴上了面纱。 因不愿让旁人瞧见她脸上的疤痕,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以面纱示人。 末了,她又对镜整理了一番,确定自己穿戴得体,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妃,这才端坐着静待着赵嫔的到来。 而这个时候,赵嫔也正被小内侍领着,进得殿中。 不同于王贵妃的雍容华贵。 赵嫔衣着穿戴极为朴素。 一身半新不旧的绛紫色衣裳,头上简单梳了个圆髻,只在发上别了根素银簪。 整个人看起来,既老气、又寒酸。 见她如此,王贵妃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而赵嫔却始终垂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好似全然未曾察觉到王贵妃对她的鄙夷一般。 才一来到殿中,赵嫔便恭敬下拜,恭声道。 全程一副恭敬模样。 见状,王贵妃冷哼一声,倨傲的一扬脖颈,挥了挥手: “起吧。” 王贵妃十分随意的道。 并未曾叫赵嫔坐,而是任凭着她站在那里,王贵妃便是抬眸瞥了她一眼,直接开门的问道: “听说,你有事关本宫是否能够怀上龙裔之事,要与本宫说?还杵着做甚!还不快说!” 她可不耐烦和赵嫔这个出身贱婢的货色废话。 忒跌份! 若不是赵嫔说,有事关她怀上龙裔之事与她说,她才不会见赵嫔! 被王贵妃如此轻慢对待、如此老大不客气的相问,赵嫔却半点也不恼。 闻言,她只是冲着高高在上安坐着的王贵妃,屈膝一福,道: “贵妃娘娘,恕嫔妾直言,只怕您此生都无法怀有龙裔了呐。” 赵嫔的这番话,说得平铺直叙,毫无情感起伏。 然而,这一番听在王贵妃耳中,却无异于一声惊雷。 闻言,王贵妃气得随手操起桌边的茶盏,朝着赵嫔砸去: “大胆!你个贱婢!竟敢咒本宫永远无法怀上龙裔!” 茶盏中尚有茶水,就这样兜头泼了赵嫔一脸一身,更是直接将赵嫔的额头,给撞出了血。 幸而茶水不烫,否则,赵嫔此时不是被烫得毁容,也是要被烫瞎了。 随着“砰”的一声,那被王贵妃扔出的茶盏,摔到地上,摔碎了一地。 碎瓷片四溅,其中,有不少见到了赵嫔的身上。 赵嫔却是如没事人一般,只是兀自一抹脸,旋即,又继续道: “贵妃娘娘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害得您无法生育么? 是皇后! 是皇后娘娘,一早就给贵妃娘娘您下了绝育药,绝了贵妃娘娘您孕育子嗣的根本和可能,贵妃娘娘您才会一直怀不上龙裔的。 不止是过去,往后,贵妃娘娘也再无有怀上龙裔的可能了。 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算计!” 第423章 煞费苦心 “什么?绝育药?你说,皇后一早就给本宫下了绝育药?” 王贵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谢氏这贱人!她怎么敢?怎么会……” 王贵妃连连摇头,不知是不敢相信赵嫔的话,还是不愿相信,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见王贵妃一副就快要崩溃的模样,赵嫔却是轻嗤一声: “瞧贵妃娘娘您说的。皇后娘娘贵为国母。昔日,亦为先帝选聘,明媒正娶进东宫的太子妃,还是权势滔天的老英国公的孙女儿,她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话到这里,赵嫔话锋一顿,见王贵妃闻言明显一怔,赵嫔又是道: “至于皇后她会不会……贵妃娘娘,你该不会以为,皇后她是什么贤良慈善之人吧? 这些年来,皇后她自个儿一直未有生养,也了罢了。 可,除了昭惠皇贵妃这个例外。 从东宫,到后宫,这么多嫔妃,怎的都未曾有过好消息呢? 贵妃娘娘,您想想,这究竟是为何?” 王贵妃闻言皱眉,面上明显有些若有所思: “这……” 平素无人提起,她还不觉得。 被赵嫔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这其中透着诡异。 保不齐,就是谢皇后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包括她在内!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么些年来,她都始终不曾有孕。 哪怕是一次,也没有。 明明她的身子,一直很健康。 怎么就始终不曾有孕呢? 这其中,必有原因的。 见王贵妃语气未凝,俨然已陷入了沉思,赵嫔心知,王贵妃是信了她的话,并且,已将自己适才的那些话,给听到心里去了。 赵嫔垂下眸去,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得逞的笑,不再多言,而是又毕恭毕敬的冲着王贵妃躬身一福: “贵妃娘娘,嫔妾言尽于此。其他的,便要由娘娘您自己去参悟了。 说了这么多,想来娘娘也乏了。嫔妾便先行告辞了!” 言罢,再不留恋,赵嫔便垂首退出殿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昭阳宫。 赵嫔的贴身大宫女红儿并没有和赵嫔一起进殿,而是呆在昭阳宫宫门口等着她。 乍一见得赵嫔款步出得昭阳宫大门,红儿立时迎了过去: “娘娘,您出来了!” 赵嫔闻言,轻嗯一声,摆了摆手: “嗯,咱们回吧。” 言罢,便向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 红儿见状,不由蹙眉。 她怎么觉得,他们娘娘最近有些怪怪的呢? 好端端的,跑来昭阳宫干嘛? 来拜访贵妃娘娘,这不是找罪受么? 结果,娘娘进去后,还不到一盏茶就出来了。 这么快! 娘娘究竟进去干嘛了啊? 红儿满腹狐疑,却又不敢开口问。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向着赵嫔所居的合庆宫而去,拐过一个弯,便见前方的甬道上,有一大群宫人,抬着好些大箱子,向着永安宫方向走。 人人脸上俱都是喜气洋洋,一脸与有荣焉模样。 “我说,猴崽子们,你们都快着点!赶紧将陛下赏赐的东西,送到永安宫去,才是正经!” 走在前头的大太监笑着开口道。 闻言,宫人们齐齐应是,兀自加快步伐。 远远的瞧见这一幕,红儿面上难掩艳羡,禁不住啧啧: “娘娘,那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永安宫的物什啊。 好家伙!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就瞧见有宫人抬着陛下的一大波赏赐,去往永安宫的么? 这会儿,怎么还有? 陛下的赏赐,可真是流水般的往那永安宫里头涌啊。 啧啧,昭惠皇贵妃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赵嫔却是一脸木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昭惠皇贵妃可不是个有福气的么?” 宁氏若是没有福气,又怎么能够在满宫妃嫔都被皇后下了绝育药的情况下,还能一而再的怀上龙裔呢? 赵嫔于心中,暗自补充了一句。 望向那长长的、如流水一般的赏赐队伍,赵嫔原本木然的眼中,陡然闪过浓浓的怨恨与不忿: 皇上,你好生偏心! 皇贵妃有孕,你就如此高兴。 你就只关心皇贵妃一人能不能生。 那我们呢? 我们又算什么? 算什么?! 凭什么只有昭惠皇贵妃,才能够被皇上你另眼相待? 凭什么! * 后宫中正酝酿着的阴谋,与一众妃嫔的滔天羡慕嫉妒恨,身为当事人的宁雨菡,并不知晓。 当然,她也并不会在意。 此时,她正被李元珩拥着,不住的嘘寒问暖中。 “雨菡,你饿不饿?朕叫他们再做些你爱吃的送过来。” 一手揽着怀中娇人儿,李元珩一边垂眸浅笑着道。 说话间,他便挥手欲要命方进忠去永安宫的小厨房、和御膳房走一趟。 却是被宁雨菡阻止: “陛下,臣妾不饿。刚刚,陛下不是才叫臣妾用了点心了么?这过去多久啊,臣妾怎么会饿?” 宁雨菡微抬螓首,摆着手嗔道。 这人! 当她是猪么? 吃了又吃。 这是想要把她喂成一头肥猪啊? 真是!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又很是没好气的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被怀中的娇娇人儿如此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而是又道: “雨菡,你冷不冷?来,朕给你再披件披风。你如今是双身子,可是不能受凉!” 他才一言罢,侍立在一旁的初夏,便是快步进得内室,取了件披风过来,躬身将披风递到了李元珩手边。 冲初夏投注过一抹赞许的眼神,李元珩接过披风,便欲往宁雨菡身上披,却是被宁雨菡给拦了下来: “陛下,臣妾不冷。适才,您就已经督促臣妾,又穿了身厚衣裳了啊。这会儿,哪里会冷?”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好气又好笑的又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这一次,连带着初夏,也一并嗔了一眼。 这些人! 要不要这样啊? 她不过是有孕,又不是在渡劫。 干嘛这样? 至于么? 她又不是个瓷娃娃。 被宁雨菡如此嗔怪,李元珩依旧半点不恼。 见宁雨菡不冷不饿,他这才满意一笑,转而又道: “雨菡,你闷不闷?要不,朕给你念会子《诗经》。正好,也给你肚子里头的皇儿听听。或者,朕抚琴给你听?” 这会儿,皇帝陛下是怕宁雨菡这个孕妇闷了,又想这要给她解闷来了。 不得不说,对于再度有孕的宁雨菡,皇帝陛下真真是十分着紧。 可谓是煞费苦心! 第424章 清霜古琴,为她抚琴 李元珩之所以会这般提议,乃是因为之前宁雨菡怀明珠、曦儿时,就曾对他讲过胎教。 在宁雨菡的整个孕期,李元珩当时也都会抽空,给还在宁雨菡肚子里头的明珠、曦儿做胎教。 眼见得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宝贝,健康活泼、茁壮成长,比同龄的孩子还要聪明得多。 李元珩就觉得,这应该就是胎教的功劳。 是以,这会儿,刚一得知宁雨菡再度有孕,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胎教,也给一并安排起来。 对于皇帝陛下念《诗经》的提议,宁雨菡反响平平。 不过,对于皇帝陛下抚琴的提议,宁雨菡却是眼神一亮。 “陛下~,宝宝说,他想听父皇抚琴呢。” 宁雨菡抬手轻抚上自己还很是平坦的小腹,仰着脑袋,微眨着美眸,一脸爱娇的道。 好吧,实际上,宁雨菡其实就是自个儿想听皇帝陛下抚琴来着。 至于腹中的宝宝…… 他们现在才多大啊? 哪里听得懂琴? 宁雨菡不过也就是找个借口罢了。 咳。 见得怀中人儿这副爱娇又带着些许小调皮的模样,李元珩唇角止不住上扬。 闻言,年轻帝王更是想也没想,便径直一点头: “好!那朕就抚琴给雨菡和你腹中的皇儿听。” 说做就做。 言罢,李元珩便冲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一挥手: “去将朕珍藏的清霜古琴拿过来。” 李元珩才不管宁雨菡是自己想听他抚琴,还是真就是她肚子里头的孩儿想要听,反正,只要怀中的人儿开口,他便都会应。 这还用问? 而闻得皇帝陛下的话,方进忠则是眸光微闪,飞速划过一抹讶然: 这清霜古琴,乃是陛下最珍爱的一把古琴。 一则,是因着这把古琴乃是有名的古琴,辗转百年,才得以入得大胤皇室,为皇室所珍藏。 二则,也是更重要的是—— 此清霜古琴,乃是陛下生母——元德皇后赠与陛下的九周岁礼物。 而元德皇后在赠送此古琴,与陛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了。 陛下便一直将这把清霜古琴珍藏在他的私库中。 等闲不会拿出来。 更是从不展露于人前。 如今,陛下竟是叫他去将这把清霜古琴拿到永安宫来。 只为了昭惠皇贵妃想要听陛下抚琴。 这…… 陛下果然不是一般的宠爱昭惠皇贵妃娘娘啊! 方进忠心中惊骇不已,对于昭惠皇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的地位、以及受宠程度,他俨然有了新的认知。 闻言,他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领命而去。 甚至,方公公都根本不敢假他人之手。 而是亲自去了一趟乾元殿的库房。 亲自捧了那清霜古琴,重新折返回永安宫。 “陛下,照您的吩咐,老奴已把清霜古琴取过来了!” 才一回到永安宫,方进忠便径直来到帝妃所在殿内,抱着琴,冲着皇帝陛下一俯身道。 闻言,李元珩略一颔首,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檀木案几: “嗯,且将琴放在那儿吧。” 方进忠闻言,恭声应是,旋即依言,将手中捧着的清霜古琴,放置在案几上。 又道: “陛下,可要焚香?” 世人抚琴,皆讲究意境。 焚香抚琴,乃是当世主流与大胤贵族的风尚。 皇室中人自无法免俗。 故而,但见桌上并无香炉,也未焚香,方进忠才会有此一问。 闻言,不待宁雨菡说些什么,李元珩便径直一摆手: “不必了!昭惠皇贵妃有孕,这些繁文缛节,还是省了吧。” 从小于深宫之中长大,李元珩太知道深宫之中的那些阴谋与诡计了。 焚香抚琴固然风雅。 然而,这香…… 保不齐,就会被那起子别有居心之人利用了去。 所以,能不燃,还不是不燃吧。 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能避免的,自也是要尽量避免。 他只惟愿,这一次不要再出任何的意外。 雨菡腹中的胎儿能够平安降生,母子均安。 “雨菡,你觉得呢?” 心中虽如此想着,李元珩还是转目望向宁雨菡,柔声征询她的想法。 “陛下决定就好~” 闻言,宁雨菡则是回以他一笑,想也没想,便兀自仰着小脸,娇声道。 一副满心满意都是眼前的昭文帝,对年轻帝王全然信任的模样。 其实,宁雨菡原也是不想要焚香的。 想法嘛,也是与李元珩不谋而合。 若是皇帝陛下不提出来,她也是要提的。 不过,这会儿,既是陛下开口了,宁雨菡便也乐得不再多话,倒不如摆出这幅满心满意都是他,对皇帝陛下全然信任的模样,会更好。 这世间男子,不是最喜欢自己的女人全然的信任他,满心满意都是他么? 想必,面前的帝王,也不会例外。 事实证明,宁雨菡所言所行完全没错。 她言行举止,极大的取悦了皇帝陛下,令李元珩感到十分受用。 “既如此,那便就这么决定了。往后,朕给娇娇抚琴时,都不焚香。” 李元珩一双桃花眼晶亮晶亮的,灼灼望向宁雨菡,唇角微勾,十分好心情的道。 言罢,他便搀扶着宁雨菡来到那案几附近的贵妃榻上,让她在榻上安坐。 而他自己,则是径直来到案几前,施施然坐下,旋即,便开始抚琴。 宁雨菡惊讶的发现,李元珩于琴艺一道上,竟是颇为精通。 随着他轻抚琴弦,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琴声绕梁,分外悦耳。 一时间,宁雨菡竟听得十分入迷。 与此同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恰好正行至永安宫宫门口,隐约便听得永安宫内传来的琴声。 乍一闻得这悠扬的琴声,康宁长公主脚下步子一滞,面上闪过一抹追忆与一丝复杂。 一直跟在康宁长公主身侧的李嬷嬷见状,不由一怔,一脸的莫名: “殿下,您这是……” 长公主殿下怎的忽的就不走了? 刚刚,在长公主府上,听闻了昭惠皇贵妃再度有孕的消息,长公主殿下可是喜得不行。 当即便要前来宫中。 一路紧赶慢赶,就是要过来永安宫瞧昭惠皇贵妃来着。 可这会儿,都已经到了永安宫大门口了,长公主殿下怎么就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呢? 第425章 殿中的风景 “嗯,咱们进去吧。” 被李嬷嬷这么一问,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才从怔愣之中回神,轻“嗯”一声,点了点头,便迈步踏上石阶,大步进得永安宫,一路向着琴声传来的正殿而去。 守在殿门口的小内侍,瞧见康宁长公主驾到,正欲高声禀报,却被康宁长公主挥手阻止。 康宁长公主径直来到殿门口,便见李元珩正在案上抚琴的身影。 见状,她心道一声: 果然! 一听这琴声,她就觉得分外熟悉。 应是她这个皇帝侄儿的所弹。 世人皆道陛下睿智英明,是个明君,却不知,她这皇帝侄儿其实于六艺上颇有造诣,尤其是琴艺。 小小年纪时,琴技便是一绝。 没少被已故的元德皇后王娥皇夸赞。 为此,元德皇后还特此费心寻得传世古琴——清霜,给元珩作为生辰礼物。 谁知,在送出清霜古琴不久,元德皇后便故去。 至此,元珩侄儿就很少再抚琴了。 因为教授他抚琴的人,正是他的母亲——元德皇后。 每每抚琴,都会令他心怀感伤。 而那把清霜古琴,亦是被珍藏于库房,从此再没见这个皇帝侄儿拿出来过。 兀自杵立在殿门口的康宁长公主禁不住思绪飘远,忆起这些前尘往事。 禁不住悠悠一叹。 是以,适才,在永安宫门口,乍一听闻这久违的、熟悉的琴声,康宁长公主才会禁不住驻足怔神。 她真是许久没有见着元珩侄儿抚琴,许久未曾听得这琴声了。 视线不自觉落到年轻帝王所抚的琴上。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又是一怔: 咦,不对! 这琴…… 怎么这么像那把娥皇送与元珩侄儿的清霜古琴? 康宁长公主心下狐疑,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元珩手上正弹着的那把琴: 没错! 她没看错! 这把琴,就是清霜古琴! 元珩侄儿竟是把清霜古琴给拿出来弹奏了?! 康宁长公主眸中划过一抹讶色。 再一细观正在抚琴的皇帝侄儿的神态表情。 但见年轻帝王,眉目舒展,唇角带笑,一副十分惬意高兴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时不时抬眸望向坐在他对面的昭惠皇贵妃一眼,眸中似含着无限柔情。 而细听之下,也能发觉,琴声悠扬婉转之中,也洋溢着喜悦与温馨。 并不见半点哀思与忧伤。 见此情状,康宁长公主眸中掠过一抹笑意,欣慰而又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欲去打扰眼前这分外和谐温馨的一幕,遂了负手立于殿门口,默默听着昭文帝抚琴。 欣赏着眼前帝妃恩爱温馨,俊男美女的美景。 殿内的宁雨菡听得也很入迷,以至于她竟完全未曾发现康宁长公主的到来。 直到一曲终了,她一脸的意犹未尽。 刚想称赞李元珩弹得好。 不经意间一撇头,便瞧见了兀自杵立在殿门口,含笑望着他们俩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 “姑母,您怎么来了?” 宁雨菡惊讶的“呀”了一声,嗖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便欲要快步去迎康宁长公主。 李元珩被她这般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当即起身,长臂一揽,止住了宁雨菡的动作,把宁雨菡整个人揽在怀中,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 “胡闹!这么猛的起身做甚?你如今可是双身子。也不怕伤到腹中的孩儿。” 说起来是在凶她,话里行间却满满都是关切,并不见什么指责。 宁雨菡闻言,心头莫名一暖,旋即,又没好气的嗔了紧紧搂着她的年轻帝王一眼: “陛下,你干嘛?快放开啦!” 长公主殿下这位长辈可是在这里呢。 这个老六,在长辈面前,这般搂搂抱抱的,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叫康宁长公主怎么看? 真是…… 宁雨菡俏脸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亦或者,两者都有。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越发急臊,禁不住又嗔了李元珩一眼。 见她如此,李元珩则是朗声一笑,却半点没有想要放开宁雨菡的意思,反而越发的搂紧的宁雨菡,将她牢牢的揽在怀中: “哈哈,这有什么?看到我们二人如此恩爱和睦,姑母只会觉得高兴。” 话到这里,李元珩又倏然转目望向立于殿门口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笑道: “是吧?姑母——” 笑容灿烂,险些晃花了康宁长公主的眼。 见状,康宁长公主唇角轻扬,乐呵呵笑着重重一点头: “嗯,是啊。看到二人如此恩爱和睦,姑母很高兴!” 听得康宁长公主的话,李元珩又是朗声而笑。 被他紧紧揽在怀中的宁雨菡,却是禁不住俏脸一红。 一个扭身,坚决的睁开了年轻帝王的怀抱,宁雨菡转身去迎康宁长公主,不过,经由李元珩的提醒,这会儿,她并没有快步向前走,而是刻意控制住了自己脚下的步伐。 毕竟她此时才是怀孕初期,腹中的孩子们才是最重要的。 “姑母,您怎的站在殿门口呢?快进来!” 宁雨菡来到殿门口,一把挽过康宁长公主的手臂,便欲搀着她进殿。 而康宁长公主则是反手挽过宁雨菡的臂弯,反是稳稳的搀着宁雨菡这个孕妇,向殿中走去。 一边走,康宁长公主一边笑道: “本宫听着琴声悦耳,殿内风景独好,便不忍进殿。唯恐扰了琴声、也扰了殿内的风景。” 闻言,宁雨菡则是一怔: “殿内的……风景?” 琴声悦耳、怕扰了琴声,这话她懂。 可是,殿内的风景…… 殿内有啥风景? 一时间,宁雨菡不由有些懵。 而她这幅一头雾水的模样,则是直接将康宁长公主给懂乐了: “嗯,就是雨菡你与我那元珩侄儿,帝妃恩爱温馨的画面啊。这不就是殿内绝佳的风景么? 本宫怎么忍心扰了这风景呢?哈哈。” “姑母——”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康宁长公主这位长辈给调侃了,宁雨菡俏脸一红,跺脚嗔道。 与此同时,也一并迎到殿门口的李元珩,闻得康宁长公主的话,则是扬唇一笑,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姑母说的对!”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一旁的宁雨菡,眸中满是笑意与柔情: “的确是风景!而且,还是美景!” 第426章 一定要一直这般幸福下去 “陛下~” 听得年轻帝王的话,迎上李元珩那过于晶亮而灼灼的目光,宁雨菡禁不住俏脸一红,没好气的嗔了李元珩一眼。 真是的!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在康宁长公主这个长辈面前,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么? 被宁雨菡这般嗔怪,李元珩不但不恼,反而十分好心情的朗声一笑。 康宁长公主见状,也禁不住直乐。 许是笑声真的会感染,原本还有些羞恼的宁雨菡见状,也禁不住唇角微扬,还未褪去红霞的俏脸,染起愉快的笑意。 三人齐齐相视一笑,李元珩和康宁长公主姑侄俩,便极有默契的一边一个搀扶起宁雨菡,搀着她一起向着殿中而去。 三人才一坐定,康宁长公主便笑道: “听闻雨菡丫头再度有孕,我心中欢喜,便叫人备了车马,入得宫来。” 这便是向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交代,她因何而来了。 昭文帝对康宁长公主这个姑母,素来亲近,且给了康宁长公主诸多礼遇。 其中一项便是,康宁长公主可以无召入宫,且随时都可以入宫。 是以,康宁长公主这会儿入宫,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过来得十分迅速。 “元珩侄儿、雨菡丫头,恭喜你们!又要做父皇、做母妃了!哈哈。” 而她,则又要做姑祖母了。 一想起再过数月,她就能够又添一个奶乎乎的小侄孙,康宁长公主便是乐得不行。 李元珩也同样很是欢喜,闻言,又是朗声一笑: “哈哈,可不是么?姑母的这声恭喜,朕十分受用!” 见李元珩兀自乐得见牙不见眼,宁雨菡不由好气又好笑,正预备嗔怪几句,却被康宁长公主一把握住了手: “雨菡丫头近日来,可有何不适? 若是有不适,可得跟陛下说。 不然,跟姑母我说,也行啊! 可是不能够自个儿忍着!知道么?” 一边说着,康宁长公主一边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话里行间满是关切。 却并没有停下话头,犹自絮絮道: “雨菡丫头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 尽管跟姑母说,姑母替你去寻。 对了,近日来,膳食用的香不香啊?要不要姑母给你寻个合心意的厨子?” …… 康宁长公主兀自絮絮叨叨了好久,事无巨细的问着宁雨菡的日常近况。 宁雨菡一直含笑听着,偶尔开口应和、作答。 不见有半分不耐烦。 事实上,眼前这位长辈如此事无巨细,体贴关怀。 她又怎么会不耐? 不仅不会有丝毫不耐,宁雨菡心中,还生出一抹温暖。 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自来到这大胤朝之后,就很久未曾感受到的,来自长辈的关心与爱护。 在现代,宁雨菡也是个从小不缺爱、不缺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一众长辈关心的人。 可自从胎穿到这大胤朝—— 爹不疼、嫡母不慈、姨娘不爱…… 宁雨菡已经有许久未曾感受到,来自长辈的这般纯纯的关怀了。 一时间,宁雨菡的心中禁不住暖暖的,鼻头禁不住有了些许酸意。 突然间,宁雨菡就很想抱抱面前这一脸慈爱,好似自己在现代的母亲一般,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 心有意动,宁雨菡也真就是这般做的。 她倏然倾身,一把抱住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将头轻轻枕在长公主的肩上,依恋而又孺慕的蹭了蹭,点了点头,乖巧应道: “嗯,姑母放心!雨菡都会好好的。 若我有什么想要的,定会和姑母说!” 康宁长公主被宁雨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雨菡丫头对自己的孺慕,康宁长公主眸光放柔,面上更加慈爱,抬手轻拍了拍宁雨菡略显瘦削的肩: “好!好!雨菡丫头听话就好!” 坐在一旁,围观了这场自己姑母与雨菡的温馨互动,李元珩唇角微勾,划过一抹幸福的弧度。 看着自己尊敬的长辈,与自己喜爱的人,彼此相处融洽,如此温馨,而自己,则默默在一旁围观,只觉得岁月静好。 这本身也是一种幸福吧。 身在帝王家,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幸福的权利与可能。 可是,现在—— 李元珩觉得,他好幸福!好幸福! 而这份幸福,是雨菡带给他的。 他要将幸福留住! 他要雨菡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目光盈满柔情、与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无限情意。 而年轻帝王的这抹目光,恰好被康宁长公主给捕捉到。 身为过来人,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自然清楚,这样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 见状,她不由唇角轻扬,划过一抹迷之姑母……哦,不,是姨母笑。 “姑母,咱们去瞧瞧明珠和曦儿吧。您好久没有进宫来瞧他们了。明珠和曦儿都想念您了呢。” 整理好心情,宁雨菡颇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刚刚貌似有些失态,遂冲着康宁长公主笑笑,迅速转移话题。 她的这般小心思,康宁长公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好啊!这么久不见。本宫也想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康宁长公主当即点了点头,笑道。 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慈爱。 说着,康宁长公主已站起身来,还不忘扶了宁雨菡一把,搀扶她自椅子上起身: “走!咱们这就去瞧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去!” 闻言,宁雨菡也附和着点头: “嗯!咱们这就去!” 言罢,康宁长公主与宁雨菡彼此相视一笑,二人如同闺蜜、又似最亲密的母女一般,手挽着手,一起向着两个小家伙所在的东配殿而去。 而李元珩,则好像是被她们二人给遗忘了一般。 被撂在一边,没人管。 见状,李元珩不由失笑。 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是径直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姑母、雨菡,等等朕。朕与你们一起去!” * 去东配殿陪着有些时日不见的明珠、曦儿,两个小家伙,玩儿了一阵儿,又在永安宫和李元珩、宁雨菡一起用过了晚膳。 眼瞅着天已擦黑,宫门即将落锁,康宁长公主这才预备打道回府。 李元珩这个好侄儿,自是一路将康宁长公主送出了永安宫。 原本,他还欲再送,却被康宁长公主摆手阻止: “行了!别送我这老婆子了。你赶紧回去,好好陪雨菡丫头去吧。我这便回了!” 李元珩闻言,也不推迟,只是将康宁长公主送上轿辇,这便快步折返回去。 眼见得李元珩那道颀长身影,匆匆步入永安宫,康宁长公主唇角带笑,眸中满是欣慰与愉悦,嘴中喃喃: “娥皇,你看到了么?元珩这孩子,也终于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了呐! 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元珩这孩子、还有雨菡这丫头,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也好让这两个孩子,能够长长久久的这般幸福下去啊!” 一定要一直这般幸福下去才好! 第427章 娘娘,奴婢要揭发! 自爆出自己再度有孕之后,宁雨菡便就此开启了她宁静、温馨的养胎生活。 为免她太过操劳,李元珩已不再叫宁雨菡去勤政殿,帮忙处理奏折,就连宫务,也是能不叫宁雨菡操劳,便尽量不叫她操劳。 于是乎,宁雨菡便索性闭门不出,安心窝在永安宫中,或是陪陪明珠和曦儿,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玩闹、学说话、学走路;或是在院中散步;又或是与碧桃、初夏等人闲聊。 昭文帝更是直接大手一挥,命太医院医官汐月贴身侍奉宁雨菡养胎。 得到圣上旨意,汐月便索性搬到了永安宫来,方便时刻看顾着宁雨菡。 如此一来,永安宫便越发热闹起来,宁雨菡更是又多了个说话的人。 每日她都能和汐月话题不断,畅聊各种医术话题。 待到李元珩处理完政务,摆驾永安宫,她便又有皇帝陛下相陪,陪着她一起用膳、散步,去看东配殿的明珠和曦儿。 偶尔,昭文帝兴致来了,还会给宁雨菡抚琴吟诗。 总之,宁雨菡的养胎生活十分惬意,也十分温馨。 大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不同于永安宫中的一片温馨、岁月静好;谢皇后和英国公谢家那边,这些日子以来,却是各种焦头烂额、鸡飞狗跳。 自被赵嫔告知,得知她已被谢皇后害得绝育了的真相后,王贵妃便是第一时间遣人回王丞相府,将这一切,告知父母。 翌日,王贵妃的母亲——王夫人,便带了好几个名医,进宫觐见。 才一进宫,便直奔王贵妃所居昭阳宫,令这几个名医,替王贵妃诊脉。 然而,诊断的结果,却是犹如一记惊雷,重重打在王贵妃和王夫人心头。 几个大夫都是一脸难色,吞吞吐吐好久,才口吐真言。 然而,却都是众口一词的告诉王贵妃,她可能早年吃了些不太好的东西,这些东西于生育有碍,如今,天长日久,已是回天乏术。 王贵妃此时,只怕都不能再生育了。 闻言,王夫人立时嚎啕大哭起来,一口一声的: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是好哟!” 赵嫔所言终是得到了印证,王贵妃只觉得如坠冰窟: 早年吃了些不太好的东西? 呵,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不就是她年少无知,一时不察,被谢氏那贱人,给下了绝育药了么? 王贵妃难掩愤怒,心中更是恨毒了谢皇后: “谢氏,谢氏——,你个贱人!你不让我好,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 很快,王贵妃、以及她背后的王氏一族,便将滔天的怒火,发泄到了谢皇后和谢氏一族的头上。 朝堂上,谢氏一族迎来了王家一系列的打击报复,不断剪去谢家的党羽势力,令得原本就因老英国公谢韬骤然离世后,便势力大减的英国公谢家,越发失势,越发的雪上加霜。 而宫中,谢皇后与谢家,在宫中布置安排多年暗桩与势力,也接连受到打击,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令得原本就被褫夺凤印,夺去宫务,被昭文帝变相幽禁的谢皇后,越发失势,手中可用之人,已然捉襟见肘。 坤宁宫内 谢皇后正因此事,而无能狂怒。 “可恶!废物!说!咱们的人,本宫好不容易布置下的人手和势力,怎么就被接连拔除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皇后将桌案敲得砰砰作响,气得原本苍白的脸色,俨然涨成了猪肝色,却又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紫。 见她怒极,唯恐她怒极伤身,翡翠忙上得前去,一迭声劝慰道: “娘娘,别气!您可不能如此大动肝火啊!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啊!” 对于翡翠的好言相慰,谢皇后却并不买账,闻言,她当即板着脸斥道: “成日里只会在本宫耳边叨叨这些,本宫不要听这些!” 一边说着,谢皇后更是一怒之下,抄起桌案上的茶盏,朝着翡翠扔去。 砰的一声,那茶盏正正砸到翡翠的额头上,只砸得翡翠的额头咕咕冒着血。 顾不上去管自己被砸出血的额头,翡翠当即跪倒,继续一迭声苦劝道: “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您千万要息怒啊!娘娘您再气出个好歹来,可怎生是好啊?娘娘——” 翡翠甚为忠心,一心心系谢皇后的身体。 生怕她再气出个好歹来。 见状,玳瑁和玛瑙二人也齐齐跪倒,附和着翡翠的话,劝道: “是啊。娘娘,您别生气了。千万别气到您自己的身子啊!” “是啊!是啊!娘娘,翡翠姐姐这般苦口婆心,可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好啊。娘娘,您就听翡翠姐姐一句劝吧。娘娘——” …… 闻言,谢皇后没有做声,只依旧沉着脸。 翡翠自觉有了转机,又欲开口再劝,谁知,还不待她开口,一直立在一旁,不发一言,如同作壁上观一般的珊瑚,却是忽然冷笑一声,冷不丁开口道: “嗤,有些人表面上装得倒好!装出一副忠心为主,全是为了皇后娘娘的模样,其实,却是个背主求荣的货。 翡翠,你说是不是啊?” 翡翠闻言禁不住皱眉: “珊瑚,你在说什么胡话?” 末了,翡翠又抬眸睨了眼一脸看戏模样、且明显不怀好意的珊瑚,不由得皱眉低斥道: “这个时候,你别净说些有的没的。没瞧见娘娘气成这样儿了么?你不赶紧过来同我们几个一起好好劝皇后娘娘消消气,你在那儿,说什么有的没的呢。” 珊瑚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呵,我说的是有的没的?我明明说的都是事实! 翡翠,你少摆娘娘身边第一人的谱儿。 亏娘娘这般信任你,将你视为头一等的心腹,结果呢? 你背叛了娘娘,里通外敌,私通王贵妃,让她拔掉了皇后娘娘和咱们谢家苦心经营的这么多暗桩和宫中势力。 翡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珊瑚,今天便要在娘娘面前揭发你!” 似未曾想到,珊瑚竟如此张口就来,就这样硬生生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背主私通王贵妃这个外敌的帽子。 闻言,翡翠不由一怔,回过神来之后,翡翠便是怒极。 倏然自地上站起身来,横眉冷对,翡翠抬手指着珊瑚啐道: “珊瑚,你简直血口喷人、不可理喻!” 第428章 你个背主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被翡翠这般指着啐,珊瑚却是半点不心虚,反倒嗤笑一声,一脸的理直气壮: “嗤,说我血口喷人?那你刚刚怎么会发怔? 娘娘,您也瞧见了吧? 刚刚,奴婢揭发翡翠背主求荣,勾结王贵妃,害得娘娘您、和咱们谢家,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暗桩和势力,都被王贵妃给连根拔除时,翡翠是不是明显怔了一下? 她那般突然发怔,是为何? 不就是证明,她心虚么? 她为什么心虚? 还不就是因为奴婢揭发了真相! 翡翠她,就是那背主求荣,勾结王贵妃,在背后害娘娘您,害得娘娘您和咱们谢家此番损失惨重之人啊!娘娘——” 所谓无理也能搅三分,这个词,此时此刻,可谓是让珊瑚给发挥到了极致。 她就一口一声的声称翡翠背主求荣。 就连翡翠刚刚,那下意识的一怔,也被珊瑚拿出来大做文章。 咬死了,就是要给翡翠安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当然,珊瑚自然也知晓,她自己这根本就是诬告。 是诬陷! 并且,她实际上,也压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可那又如何? 先将此事攀扯到翡翠身上,给她扣上这么一个背主求荣、勾结王贵妃的屎盆子再说。 至于谢皇后信或不信…… 万一皇后娘娘她真就信了呢? 珊瑚也是从小和谢皇后一起长大的,深知谢皇后的性格—— 这就不是个讲理、且明辨是非的人。 何况,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以来的精神状态,已大不如以前,整个人变得偏执而敏感,也越发的暴躁,常常会因着自己的一时情绪不定,做下一些偏激之事。 且,这会儿,皇后娘娘又在盛怒之下,说不得,一怒之下,就会信了她的话,处罚翡翠呢? 若是如此,至此,皇后娘娘便会对翡翠生了戒心,说不定,就不会再信任她。 那到时候,她珊瑚不就可以借机上位,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得意人了么? 不得不说,珊瑚想得很好。 天知道,她此时跳出来揭发翡翠的“罪行”,不过是想碰碰运气。 结果—— 怒极的谢皇后,闻得她的话,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闻得珊瑚的话,谢皇后面色便是愈发的难看起来,沉吟片刻,她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嗯,珊瑚,你说的很是!” 言罢,谢皇后便是恶狠狠的转目怒瞪向翡翠,重重一拍桌子: “翡翠,你个贱婢! 说!是不是你背主求荣,联合王贵妃一起摆了本宫一道,嗯?” 翡翠闻言,不由得连连摆手,头更是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背叛皇后娘娘。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么可能背叛皇后娘娘,做出那起子背主求荣之事呢? 望娘娘明察!” 见状,玛瑙和玳瑁也忙道: “是啊。皇后娘娘,翡翠姐姐一向最是忠心,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背主求荣、勾结王贵妃之事呢?” “对啊!对啊!娘娘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娘娘您可别搞错了啊!” 面对翡翠的辩解,玛瑙、玳瑁的分辩,谢皇后却是完全听不进去。 闻言,不由连连冷笑: “误会?搞错了? 呵,事到如今,你们还要替背主的贱婢狡辩么? 珊瑚说得很对! 她刚刚揭发翡翠背主求荣、勾结王氏时,翡翠为何会发怔? 还不是因为她心虚?” 说着,谢皇后又瞪向玛瑙与玳瑁,朝着她们俩挨个指了指: “你们两个,如此向着翡翠这贱婢,竟还替这背主的贱婢分辩,你们莫不是也和她是一伙儿的? 也有参与这背主之事,嗯?” 玛瑙和玳瑁被谢皇后这番话,给唬得不轻。 闻言,二人面色齐齐一白,禁不住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啊!娘娘,奴婢绝没有做出背主之事。奴婢可以对天发誓!” “对!对!对!奴婢也可以发誓!” …… 见二人唬成这个样子,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谢皇后才打消了对他们的疑心,兀自移开目光。 玛瑙和玳瑁二人,虽为她的贴身大宫女,可却并不知晓那么多秘辛。 那些自己和谢家精心培养的暗桩以及势力,身边的这几个贴身大宫女之中,也就只有她视为第一心腹的翡翠知晓。 思及此,谢皇后望向翡翠的目光,越加愤怒凶狠。 珊瑚不揭发还好。 一旦被提及,谢皇后便是越来越觉得,这便是事实。 没错! 这定是事实! 定是珊瑚这贱人背主求荣,勾结了王贵妃,她和家族埋下的那些暗桩和势力,才会在短短时日里,被王贵妃连根拔除。 一定是如此! 思及此,谢皇后再次猛的一拍桌案,恨声道: “翡翠,你这个背主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侍立在殿内的宫人皆是一怔,俱都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不是吧?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皇后娘娘下令,要将她最为信任的一等大宫女——翡翠姐姐杖毙?! 这…… 一众宫人都以为,他们是在做梦,亦或者,是精神恍惚,出现幻听了。 还是珊瑚最先回过神来,瞪向呆怔怔立在一旁的宫人: “还愣着作甚?没听见皇后娘娘下令,叫把翡翠这个背主的贱婢,拖下去杖毙么? 还不快把这个贱婢,给拖下去!” 被珊瑚这么一瞪,殿内一众宫人这才回过神来。 这便有几名膀大腰圆的内侍,走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拖拽着此时,俨然已震惊得怔愣当场的翡翠,向着殿外走。 被几个内侍这么一拖拽,翡翠险些一个趔趄,也就此从震惊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 她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真的信了珊瑚的胡言乱语,并且,就这样定了她的背主之罪,还下令要将她拖出去杖毙。 杖毙?! “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奴婢没有背主求荣,出卖娘娘啊。 娘娘,奴婢一心忠于娘娘,奴婢对皇后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 您切莫信了小人的胡言乱语啊! 娘娘——” 一边被几名内侍拖拽着,翡翠一边竭力高呼道。 试图唤醒谢皇后的一丝清明。 然而,翡翠此举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令得谢皇后更加怒不可遏…… 第429章 死不瞑目 “堵住她的嘴!本宫不想再听到这个贱婢狡辩!” 谢皇后不耐的又是重重一拍桌子,恨声道。 之前,宁氏再度有孕,这般重要的消息,翡翠这丫头竟敢瞒着,不第一时间向她禀报,谢皇后心中就已对翡翠不满。 这会儿再看,越发觉得,这翡翠就是刁奴。 仗着自己对她有几分信任,居然就不知天高地厚,不把主子当回事了 。 这样的贱婢,就应该打杀了去。 以儆效尤! 闻言,拖拽着翡翠的几名内侍,当即恭声应是。 其中一个内侍,从袖中胡乱的掏出一个他平时用来擦汗的旧汗巾,粗鲁的往翡翠嘴中一塞。 “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唔……” 翡翠原还想呼喊、叫囔,以期能够唤醒谢皇后,然而,还不待她继续呼喊,嘴中便被拖拽着她的内侍硬塞了一个油腻腻的旧汗巾。 这汗巾不仅捂住了她的嘴,令得她无法呼喊,她本人更是被这汗巾上的油腻与臭味,熏得作呕。 一时间,翡翠无法发声,就这样被几个内侍,拖出了殿中。 眼见得翡翠就这样被拖拽出去,玛瑙和玳瑁有心想要开口劝阻,却又有些发怵。 适才,她们替翡翠求情,已是被皇后娘娘斥责怀疑了一通,若是她们这会儿,再为翡翠求情,搞不好皇后娘娘便会觉得,她们和翡翠是一伙的。 都是背主求荣,勾结上了王贵妃。 搞不好,连带她们也会被一并拖拽出去,打杀了! 思及此,玛瑙和玳瑁不由得激灵灵一抖,只得讷讷的垂下头去,努力缩着身子,减小着存在感。 生怕自己会被谢皇后给迁怒。 至于翡翠…… 她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翡翠就这样,被粗暴的拖到殿外,在她尚且未曾反应过来之际,便感觉背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有重仗猛的击打在她的脊背处。 她尚且还未从这剧痛之中缓过神来,又一计重仗狠狠向着她袭来…… 浑身剧痛之余,翡翠的意思也渐渐开始模糊。 她感觉,她要死了。 她的生命,即将消失。 她以为,她的忠心,皇后娘娘都知道。 她以为,自己待皇后娘娘忠心,皇后娘娘同样也会十足的信任她。 没想到…… 呵,这就是她一心效忠的主子! 旁人不过三言两语,胡说八道一通,她就信了。 不但信了,还要将她杖毙! 如此薄情寡义! 如此绝情! 这二十多年来,她的一片忠心,终究是错付了! 今日,她落得这个下场,许就是这么多年来,她替皇后干下那么多恶事的报应吧。 翡翠疼得浑身麻木,意识已渐渐模糊,临终前,她如是暗想。 最终,她被杖毙于殿前。 死后,一双眼还睁得老大。 分明是死不瞑目。 * 昭阳宫中 很快,王贵妃便听说了,谢皇后疑心身边的一等大宫女翡翠背主勾结于她,怒而杖毙了翡翠的消息。 闻言,王贵妃不由幸灾乐祸的直乐: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谢氏这贱妇,她是糊涂了么? 居然会以为,她身边那个翡翠,和本宫勾结在了一起? 她是怎么想的?脑子里头进水了吧?” 王贵妃只觉得,谢皇后此番,真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谢皇后出昏招,王贵妃自也是乐得看戏的。 不费任何力气和代价,就能够令谢皇后自毁长城,自个儿仗杀了自己的心腹。 王贵妃很高兴。 妙极! 实在是妙啊! * 翡翠的死,如一粒小石子投入汪洋大海,在宫中并没有生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毕竟,虽为谢皇后心腹,翡翠也不过是个宫女。 一个宫女的死,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并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风浪。 宫中的日子一切照旧,一晃又是四个月过去。 此时,宁雨菡已有孕五月有余。 虽是有孕五个多月,宁雨菡的肚子却是大得出奇,看起来,与寻常人有孕七八个月时无异。 这叫她身边的人瞧着都有些心惊。 李元珩便是其中一个。 这不,这天,李元珩正陪着宁雨菡在屋内闲聊,一边说着话,李元珩一边暗自留心着宁雨菡动态,打量着她的面色。 视线下移,瞧着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李元珩便很是有些心惊: “雨菡,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适?你这肚子……着实也有些太大了!” 李元珩一脸担忧的瞅着宁雨菡的肚子,十分不放心的挥了挥手: “不行!还是将太医叫过来给你瞧瞧得好!去!叫莫医官过来一趟。” 他之前就令莫医官常驻永安宫,方便随时看顾宁雨菡和她腹中胎儿。 如此,直接召了这莫医官来,也算便利。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当即恭声应是。 不过一会儿,莫医官——也就是汐月,便拎着药箱匆匆赶来。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昭惠皇贵妃娘娘!” 李元珩见状,摆了摆手,示意汐月免礼: “起来吧。快过来给皇贵妃瞧瞧。” 见皇帝陛下话里行间透露着担忧,与隐隐的焦急,汐月心中不由一凛: “皇贵妃可是有何不适?” 说着,汐月便是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 见她这一脸紧张模样,宁雨菡当即笑着摆了摆手: “本宫挺好,并无不适!你不必如此紧张。 陛下召你过来,就是给本宫例行检查一番。” 李元珩闻言,也略一颔首,正色道: “好好替皇贵妃诊一诊脉,看看因何皇贵妃的肚子会如此大。” 说着,李元珩的目光便又再次落到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面露忧色。 见状,汐月恍然。 敢情是陛下觉着皇贵妃娘娘肚子实在太多,有些违和啊。 汐月忙连连点头道: “是!是!陛下,微臣这就替娘娘诊脉。” 言罢,她也不敢耽误,当即细细替宁雨菡诊起脉来。 而宁雨菡,却始终唇角噙笑,一副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模样。 似笃信她的肚子完全没问题。 肚子里头的宝宝都很正常。 而在探过脉之后,汐月明显一怔。 好似好不能够太确定,汐月又再探了探。 又探了探。 旋即,汐月面上绽放出喜意。 …… 第430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贵妃娘娘腹中怀的乃是三胞胎 汐月倏然站起身来,冲着焦急等待她的诊断结果的李元珩躬身一福,喜滋滋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贵妃娘娘腹中怀着的,乃是三胞胎!” “什么?三胞胎?!莫医官,你确定?” 李元珩先是一怔,继而便是一喜,禁不住一迭声追问道。 而汐月却是兀自欢喜的点了点头,一脸的笃定: “陛下,微臣确定!皇贵妃娘娘腹中怀着的确是三胞胎! 这也是因何昭惠皇贵妃娘娘的肚子,会比寻常有孕之人要大的原因。” 你想啊,肚子里头揣着三个娃,可不是比那肚子里头只揣了一个娃的孕妇,肚子要大么? 这也是月份渐大了,肚子里头的孩子们也越来越大了,有了生命迹象,不然,纵使诊脉,他们也是无法诊断出来昭惠皇贵妃娘娘是怀了三胞胎的。 这便是为何,之前,汐月和其他一众太医,都一直未曾诊出宁雨菡怀着的,乃是三胞胎的原因。 闻得汐月这笃定的回答,李元珩不由得大喜过望。 但见他欢喜得不能自已,兴奋得来回踱着步,搓着手,异常开怀的一迭声的道: “竟然是三胞胎! 雨菡,你听到了么? 你肚子里头怀着的,是三胞胎! 咱们马上就要再添三个孩儿了!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雨菡,你实在是太棒!太了不起了!” 话落,年轻帝王更是开心的奔至宁雨菡身前,一把将宁雨菡整个人抱到怀中,一双桃花眼晶亮璀璨,满是名为喜悦的小星星,就这样灼灼望向宁雨菡。 因着顾及着宁雨菡正怀着身孕,生怕伤及宁雨菡和她肚子里头的孩儿,李元珩搂抱宁雨菡的动作很是温柔,格外的小心翼翼。 而皇帝陛下的唇角,更是止不住上扬,大有一副要与天空上高悬的太阳试比高之意。 由此可见,皇帝陛下是有多么的欢喜。 而被猛然揽入那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中的宁雨菡,则是嗔了年轻帝王一人,好气又好笑: 这人! 至于欢喜成这个样儿么? 何况,此刻,殿内都是人,他竟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揽入怀中不撒手。 真是的! 被宁雨菡这般嗔怪,李元珩却不恼,而是兀自朗声而笑,笑得愈加开怀。 见得眼前这幅情状,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初夏、碧桃、以及一众宫人,则是不由得齐齐掩唇一笑。 旋即,众人呼啦啦跪倒: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而汐月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与此时又冲着年轻帝王屈膝一福: “皇贵妃娘娘和她腹中的三位小殿下,都很好、很健康。请陛下放心!” 闻言,李元珩更加欢喜,禁不住抚掌而笑: “好!好!好!赏!统统有赏!重赏!” * 很快,宁雨菡这一胎怀着的,乃是三胞胎的事,便传遍了后宫。 得知这一消息,满宫嫔妃自又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原本能够一再怀上龙裔,宁氏便已经足够幸运。 谁曾想,再度有孕,她肚子里头竟又一次性揣上了三个。 头胎双胎,还是龙凤胎;这再度有孕,便又是三胞胎。 眼瞅着,这就是五个娃。 整整五个皇嗣啊。 这叫阖宫上下,那些连一次身孕都不曾有过的嫔妃们,情何以堪? 一个个羡慕嫉妒得双眼都要赤红了。 昭阳宫中 气氛尤为凝重。 王贵妃无疑是最受打击和刺激的人之一。 前不久,她才刚确定,自己已绝育,此生都无法再生育的事实。 这会儿,乍一闻得宁雨菡怀的乃是三胞胎,王贵妃整个人都快要疯魔了,在昭阳宫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歇斯底里的砸了好些东西,责打了好些宫人,都犹不能解气。 她的这幅模样,可是把王夫人给唬了一跳: “娘娘息怒!娘娘,您千万要息怒啊。您这个样儿……伤到了自个儿的身子,可怎生是好啊?” 王夫人原本是过来探望女儿的。 谁曾想,竟是遇到了这么一出。 看着女儿这幅模样,她也万分揪心,不住劝道。 然而,在王贵妃看来,母亲是劝慰实在是无力而苍白: “娘,女儿我不能生了!我此生都无法生育了啊!我不能生,此生都不可能怀上龙裔,宁氏那贱人却能接连有孕。 诞下一对龙凤胎还不够。 这一次,又有孕。 有孕还不够,她居然还怀的是三胞胎。 是三胞胎啊! 她肚子里头揣着三个皇嗣,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往后,也没可能会有了! 凭什么? 宁氏这贱人,她凭什么?! 娘,我不甘心! 我真的好不甘心啊!呜呜——” 王贵妃痛哭流涕、歇斯底里的不住低吼着道。 以此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与不甘。 见得女儿如此,王夫人不由面露哀色,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青鸾啊,娘知道你很不甘,可,事已至此,纵使你再是不甘,又能如何呢?” 话到这里,王夫人的眸光微闪,执起王贵妃保养得宜的手,一边轻拍着王贵妃的手背,以示安慰,一边语重心长的正色道: “叫为娘说,为今之计,我儿要早些为你自己想条后路才是!” 王贵妃闻言一怔,一时间倒是忘了继续发脾气: “娘,您的意思是……” 王夫人的却是目光放空,转而望向窗外,一副颇有成算的模样: “既然你生不了,不若就借腹生子,寻个替我儿来生子的人吧。” 闻言,王贵妃不由得秀眉一蹙: “借腹生子?找个替我生子的人?娘,您是想叫我提拔后宫那些低位嫔妃? 还是,您想让我荐了我身边的宫女,去侍奉陛下,让她们去替我生子?” 听母亲这一席话,王贵妃下意识便想到了这些。 而对此,王贵妃无疑都是排斥的。 她私心里很不想把旁的女人推给皇帝表哥。 一千一万个不想、不愿。 不过,想到自己无法生育,王贵妃心中又开始有些犹豫。 毕竟,这无嗣嫔妃的下场,王贵妃实在是太清楚了。 甭管她位份是有多高。 纵使身为贵妃。 若真的一直无嗣,别说是永享富贵荣华,更进一步了。 待到皇帝百年过后,无嗣嫔妃,按祖制,也是要殉葬的啊。 不!她不想殉葬! 不要!!! 第431章 不欢而散 见王贵妃面色数变,眼见得从十分排斥,到有所松动。 知女莫若母,王夫人一瞧便知,王贵妃这是有所意动。 遂又适时开口道: “旁的人,哪有自己家里头的人使唤得顺手。 况且,扶持了旁人,就不怕那人一朝得势,咱们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么? 依为娘看,还是在家中,选一个庶女,入宫替娘娘您生个小皇子的好。 无论是娘娘您,还是咱们王家,都要有一个,有着咱们王家血脉的小皇子才好呐!” 闻言,王贵妃原本已经有些松动的神色,骤然一凛,冷冷瞥向身旁,正积极为自己出谋划策的王夫人: “呵,这主意儿……这是母亲你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王夫人闻言,眼神闪烁: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不过,娘觉着,这法子也可行。” 照王夫人说,再送个嫡女自是最好。 奈何,王夫人膝下长成的女儿,就只有王青鸾这么一个独苗苗。 也只好送庶女入宫了。 哼,倒是便宜了老爷院子里的那些姨娘、和那些姨娘养的了。 不过…… “青鸾,你别急着拒绝! 娘已经好生为你打算过了。 你先挑个家中庶女,叫她进宫侍君。待到她诞下皇嗣,到时,我儿大可以去母留子啊。 到时候,娘娘你膝下也有了小皇子傍身,岂不是好? 将来,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再也不必眼睁睁看着那昭惠皇贵妃一枝独秀。 就是将来的储位之争,咱们也还是能够有一争之力的!” 见王贵妃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冷,想是对这个主意极其不满,王夫人忙道。 不得不说,王夫人将一切规划得甚为美好,着实让人心动。 然而,闻言,王贵妃却是冷笑一声: “呵,听起来倒是不错,也好似都是为了本宫。 可,真是如此么? 娘,你敢说,你和父亲,在这件事上,没有私心? 你们真就是一心为了我好? 说的好听,是去母留子。到时候,谁知道,本宫能不能顺利除掉那生子的庶妹,都不一定。 谁知道,父亲会不会力主保住那个庶出的贱人,还要扶持她,甚至任由着这庶出的小贱人,骑到本宫的头上? 父亲这是看本宫容貌已毁,又无法生育,决定要放弃我了。所以,才想要让更年轻、更貌美,可以生养的庶妹入宫,代替本宫的位置。 娘,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被问及自己有无私心,王夫人的眼中明显有些闪烁。 然而,闻得王贵妃的后半段话,王贵妃不由大骇: “不!不会的! 青鸾,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女,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你父亲从小最疼你和你哥,他就只有你们这一双长成的嫡出子女,他不会这般对你的。” 王夫人承认,力劝王贵妃接王家庶女入宫生子,她也是有她的私心在的。 毕竟,王家极其需要一个拥有王家血脉的小皇子,如此,才能够进一步确保王家的富贵,再延续一代。 而她不仅有王青鸾这一个亲生的女儿,她还有儿子——王大公子王崇义。 对于一个内宅妇人来说,儿子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王夫人自是希望儿子能够承袭家业,继承荣光。 若能有一个拥有王家血脉的小皇子,王崇义、以及他的子孙,也能够再风光一世。 正是抱着这样的小心思,王夫人才会被王丞相说服,进宫来游说女儿——王贵妃。 然而,王贵妃难得敏锐了一次,一语戳破了自己那个好父亲的心思,王夫人心头大骇之余,完全不敢置信。 她不敢相信,夫君会对素来疼宠的女儿,狠心如斯。 不同于王夫人的不可置信,闻得王夫人的话,王贵妃则是冷冷一笑,唇角划过一抹讥诮: “谁知道呢。 父亲可是威风赫赫的丞相大人。 世人皆道王丞相杀伐果断。 谁知道,他对待我这个唯一的嫡出女儿,是不是也同样杀伐果断。 母亲您忘记我那早夭的大哥和大姐了么?” 在王贵妃和王崇义之前,王夫人还曾诞育过一双儿女,便是王贵妃的大哥和大姐。 若不是父亲当年,趋利避害,听之任之,她那年幼的大哥和大姐,也不会小小年纪便夭折。 当初,父亲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谋算,对大哥和大姐不管不顾,间接造成大哥和大姐的早夭。 谁知道,如今,对待她这个既毁容、又无法生育,在父亲眼中再无用处的女儿,父亲会不会再次选择放弃她,将她视为弃子? 这对父亲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么? 闻得王贵妃提起早夭的一双儿女,王夫人面上一恸,一个劲儿猛摇头: “不……不会的!贵妃娘娘,你想多了! 你如今,可是贵妃啊! 四妃之首的贵妃,仅次于那个病病歪歪、不知道哪一天就要薨了的谢皇后、以及昭惠皇贵妃之后的堂堂正一品贵妃。 你父亲他不会……不会的! 娘娘,您多虑了。 事情并没有您想的那般复杂。 你父亲也不过是想要添个有咱们王家血脉的小皇子而已。 只要能够满足他这个心愿,你大可以去母留子。 你父亲应是绝不会置喙一句的。” 眼见得王夫人固执的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不仅如此,还一个劲儿的游说她,听从父亲的提议与安排。 王贵妃也怒了,不由得重重一拍桌子: “母亲,你为何执意要让本宫接受父亲的提议呢? 莫不是,这其中,你还能得什么好处? 今日,本宫便把话撂在这里,本宫绝不会接家中的庶妹进宫,她们更别想入宫侍君,生下孩子! 她们休想!” 被女儿戳中心思,王夫人面上飞速掠过一抹不自然: “娘娘……唉!” 见王贵妃如此坚持,不仅明确拒绝,还撂下了狠话,王夫人只得叹了口气。 知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性,更知晓,她再劝说下去,也是无益。 王夫人索性也没有再劝。 “母亲,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不留你了。你回吧。” 王贵妃不耐的瞅了眼王夫人,十分不客气的道。 竟是直接赶王夫人走。 王夫人还能说什么? 只得唯唯称是: “是!娘娘,臣妾告退!” 母女二人,便就这样不欢而散。 …… 第432章 解元,谢氏殁,追立正室 对于王丞相的计划、以及王贵妃与王夫人母子二人的不欢而散,宁雨菡并不知晓。 不过,这会儿,身在永安宫的她,也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耀仁他中了举人,还是解元?” 乍一闻得小喜子前来禀报说,宁耀仁乡试中举,得中举人,还是解元,宁雨菡不由一怔,继而便是一喜。 她是有听闻过,宁耀仁前不久去参加了乡试。 当时,宁雨菡可没想太多,不过是想着,让她这二弟去参加这乡试,见见世面也好。 谁曾想,宁耀仁不仅一次就考中了举人,还得了个解元!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立在一旁的小喜子闻言,则是连连点着头,面上一脸喜笑颜开的模样: “可不是么?宁二少爷高中解元,这可真是件喜事呐。” 他原就想着将此事告知娘娘了,只是,适才陛下在此,小喜子便没上前禀报。 这会儿,陛下恰好有事,摆驾去了勤政殿,小喜子便将这桩喜事,报于他们娘娘知晓。 他就知道,娘娘听得这事,一准儿高兴! “可不就是喜事么?依奴才看,宁二少爷真真是个读书的材料!文曲星转世也不为过呢。” 跟着小喜子一同过来报喜的小安子,闻言,也是附和着点头,笑嘻嘻凑趣道。 宁雨菡则是被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给逗乐了: “你们啊!还文曲星转世?他年轻尚轻,不过是中了个解元,可当不得你们这般夸。 若是传到外头去了,指不定还要将旁人笑话,觉得我们没见识、太过自大、猖狂呐。” 闻言,小喜子和小安子当即诺诺称是: “娘娘说的是!” “是奴才妄言了!还请娘娘饶恕则个!” 宁雨菡笑着摆了摆手,便也就止住了这个话题,又命小喜子去白鹭书院走一趟,送些笔墨纸砚、经史子集给宁耀仁: “叫他莫要自傲自满,需得戒骄戒躁,好生跟着老师读书。 也别光顾着读书,不爱惜身体。” 临了,宁雨菡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小喜子离开。 这件事,虽然是件喜事,却总归只是件小插曲,宁雨菡也就这么撂下不提了。 谁曾想,没过几日,宁家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说是瘫痪在床的谢氏殁了。 闻得这一消息时,宁雨菡才刚用过早膳。 闻得小喜子的禀报,宁雨菡不过略怔了怔,便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轻“嗯”一声,道了一声: “本宫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谢氏的死,着实有些突然。 不过,这又关她何事呢? 她又不是圣母,才不会去管这么一个,从小就待她不好,对她饱含算计的所谓母亲的生死。 至于死后的哀荣,她便更不会给了。 死就死了吧。 对于这个嫡母的生死,宁雨菡并不在意。 见自家娘娘只是淡淡的道了句知道了,便没有下文了。 这便是不打算理会谢氏的死,也不打算管谢氏的丧葬葬礼事宜,更不打算赐下什么,给这位已故的嫡母的添些死后哀荣了,小喜子便也没有继续再替谢氏的事,而是转而又道: “娘娘,宁老爷那边捎了口信过来,说是他请求入宫觐见娘娘。您看……” 宁雨菡一直叫人暗中盯着宁家那边,时间久了,宁东山也早已有所察觉。 这会儿,正是托了他们派去的人,辗转捎了这么一个口信过来。 这口信一路传到小喜子耳中,他琢磨着,虽则娘娘并不待见这宁老爷,他却好歹是娘娘的亲爹。 这口信,他还是得捎。 何况,听下头人的意思,这宁老爷仿佛是有什么要事,要与娘娘说,要向娘娘请示的。 未免误了娘娘的事,小喜子就更不能瞒着,必须要将此事报于娘娘了。 闻言,宁雨菡挑眉: “哦?他要入宫觐见本宫?” 旋即,宁雨菡便是一挥手,吩咐小喜子: “你去宁宅走一趟,将他给带过来吧。”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便宜爹,究竟有何事,巴巴的想要入宫见她。 小喜子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领命而去。 兀自领了对牌出宫,径直去到宁宅,将宁东山接到了皇宫,一路领着他来到永安宫。 “草民参见昭惠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才一进得殿中,宁东山纳头便拜,举手投足甚为恭敬的道。 见状,端坐于桌前的宁雨菡挑了挑眉,略略一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复又淡淡开口道: “听说父亲求见本宫,可是有何事?” 压根不耐烦和宁东山这个便宜爹虚以委蛇,宁雨菡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闻言,在宁雨菡的示意下,才刚刚站起身来的宁东山,则也是躬身一揖: “皇贵妃娘娘,草民是有一事,想要征求娘娘您的意见。所以……” 宁雨菡闻言,又一挑眉: “哦?有事要征求本宫的意见?” 宁雨菡给宁东山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可以有事说事。 宁东山当即会意,又再躬身一揖: “草民是想将耀仁的姨娘苏氏追立为正室,让她以正室的身份,供奉于宗祠。不知娘娘您意下如何?” 宁雨菡闻言,则是“哦”了一声: “哦?父亲是想追立苏姨娘为正室?” 宁雨菡一脸的不置可否。 见状,宁东山不由得有些急了,生怕宁雨菡会不允,遂急道: “为父这么做,可都是为了耀仁!亦是为了娘娘您啊! 娘娘定也知,耀仁这孩子高中举人,且还是解元的事。 为父眼下已经不中用了、你那大哥也是。 耀威……唉,不提也罢。 往后,咱们宁家,还都要靠耀仁。 娘娘您在这宫中,想要长长久久地位稳固,也需要在前朝有一个有力的自家人帮衬才是。 若是追立苏氏为正室,耀仁也便是嫡子了。 往后,他的路,也能更顺畅些。 娘娘,为父可都是为了娘娘您、为了耀仁、为了咱们宁家好啊!” 眼见得便宜爹这一副“爹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啊”的慈父模样,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哦?原是如此。父亲你可真真是为本宫、为二弟、为宁家煞费苦心呐!” 第433章 一头一身的汗 迎上宁雨菡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听得她这仿佛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宁东山的心头一突,心虚的垂着头,完全不敢与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三女儿对视,嘴中兀自讷讷道: “娘娘……为父……为父……” 宁东山承认,他的确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并且,也的确是煞费苦心。 不过,与其说是为了宁雨菡、为了宁耀仁,不如说,他是为了他自己、和宁家才是真。 眼见得宁耀仁中举,还高中解元,宁东山便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这个二儿子宁耀仁,以后就是他们宁家振兴门楣的希望。 宁家的未来,还需宁耀仁来支撑。 这小子看着,是个读书的材料。 小小年纪,就能高中举人,还是解元。 前途应是不可限量。 至于长子宁耀祖…… 自他落下残疾、成为废人之后,便被宁东山彻底放弃。 既为残疾,便注定终身无法入仕。 既无法入仕,便无法给他、给宁家带来任何好处。 既然无法给他和宁家带来好处,宁东山自是毫不犹豫舍弃。 即便这是他素来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也一样。 至于三儿子宁耀威…… 宁东山反正是没看出来,这小子有什么长处。 读书上也不行。 起码,远不如宁耀仁厉害。 何况,一向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宁东山,一早就发现,自己这位皇贵妃三女儿对三子宁耀威、以及柳姨娘的不喜。 不仅如此,他还同样察觉到了宁雨菡对宁耀仁的不同。 纵观宁家所有人,这个皇贵妃三女儿唯一愿意照拂一二的,只怕也只有这个二儿子宁耀仁了。 自己争气,仕途有望,再加上宫中皇贵妃姐姐的一二照拂,自己这个二儿子耀仁的前途,必是一片光明。 说不得,就是个有大前程的。 他和宁家往后,只怕还是得要指望二儿子耀仁呢。 之前,宁耀仁考上案首时,宁东山便已追立其生母——苏姨娘为侧室。 这会儿,宁耀仁成了举人,还高中解元,宁东山觉得,这个侧室的身份还不够。 才想出了想要追立苏氏为正室这茬。 如此,宁耀仁便有了嫡子的身份,往后行事起来,也能更为便利一些,日后,在仕途上许也能走得更顺。 不得不说,为自己与宁家日后的荣耀,宁东山的确是煞费苦心啊! 宁雨菡自是将宁东山的心虚,尽数瞧在眼中。 见状,宁雨菡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见宁东山讷讷了半晌,也没再蹦出个所以然来,宁雨菡唇角微牵,也不欲再和这个便宜爹磨叽,而是径直一挥手: “也罢。你既想追立苏氏为正室,便去办吧。 你是一家之主,这种事来问我做甚?” 不必多问,宁雨菡也能猜度到宁东山的盘算。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上,宁东山确实是小算盘噼里啪啦乱响,于二弟宁耀仁来说,也确是有利。 如此,宁雨菡自也支持的。 不过,宁东山既提起他的后宅之事,她也少不得过问几句。 比如…… “母亲去了,父亲有何打算?” 宁雨菡状似漫不经心的道: “叫我说,父亲也不必再张罗着续弦,亦或是再纳新人,就这般过吧。待到耀仁他日高中,父亲便可颐养天年了。 父亲,你说,是吧?” 照理来说,作为女儿,宁雨菡是不该插手宁东山这个父亲后宅之事的。 然而,宁雨菡才不管这么多。 她就是要表明态度。 好叫宁东山知晓,她不喜他再生出什么活络心思。 宁雨菡只想宁家人给她老实本分的呆着,可不想让宁东山续弦、亦或者是再纳新人,因而生出什么是非。 毕竟,谁知道这续弦与再纳的新人,又是个什么品性? 若再平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可不是宁雨菡愿意看到的。 宁东山秒懂了宁雨菡的话中之意,闻言忙道: “是!是!草民也是这般想的。 家中还有柳姨娘与服侍为父多年的老仆、侍婢照顾着,一应事务管家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为父年岁大了,也断没有续弦与再纳新人的意思。 就这般过日子,也挺好的! 待到耀仁他日一跃龙门……一切也便都好了!” 事实上,就算宁雨菡没有出言提醒,宁东山也并不打算再娶、亦或者是再纳。 家中再添个主母、美妾,对后宅、对整个宁宅,变数颇大。 好则好矣,若坏……则家中又无宁日。 宁东山一心热衷仕途经济,眼下,有了宁耀仁这个指望,他自然不想让这家中,难得的好苗子,出什么意外。 唯恐再娶再纳新人,会影响到宁耀仁,继而影响到宁耀仁的仕途与前程。 是以,谢氏殁后,宁东山就没打算续弦、亦未曾打算再纳新人。 他一心求的是上进、是仕途经济。 女人什么的,哪里有光耀门楣来得重要? 若是将来,宁耀仁能够一跃龙门,有了大前程,那才叫好呐! 哈哈。 闻得宁东山如此说,宁雨菡点了点头,轻“嗯”一声,自觉也无甚再与这便宜爹可说,宁雨菡便挥挥手,将宁东山给打发了: “如此,就这么着吧。本宫乏了,若是无事,父亲便回吧。” 闻言,宁东山忙不迭点头称是,旋即毕恭毕敬的深深一揖: “是!娘娘,草民这便告辞!” 言罢,宁东山便在小喜子的引领下,退出殿中。 转身出殿门之际,宁东山还猛的擦了一把额头上汗,暗自长吁了口气: 呼,这位皇贵妃三女儿的气场,可真是强大。 明明天气不热,待在这里这会子,倒是令他硬生生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唉。 宁东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皇贵妃女儿不待见他,也不想看到他。 其实,他自个儿又何尝想求见这皇贵妃三女儿? 见到她,心里头就只发怵啊! 若不是真有大事,自己又不管擅自做主,他可不敢跑过来触这位皇贵妃三女儿的霉头啊! * 得到了宁雨菡的首肯,宁东山的办事效率便也甚高,很快,就联络了族长与族中长辈,将苏氏以正室身份写进族谱,其牌位也一并移入宗祠。 身在白鹭书院的宁耀仁,得知这一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 得知这一切,都是得到宫中三姐的支持,才会如此顺利,宁耀仁心下越发感念三姐对他的好。 从此,越加发奋读书。 …… 第434章 本宫命你去做一件事 被昭文帝变相幽禁,又被王贵妃剪去宫中不少羽翼,谢皇后的消息很不灵通。 她是最后一个,得知宁雨菡腹中怀的乃是三胞胎的。 而此时,俨然已是数日以后。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谢皇后原本苍白的面色,气得发青,隐隐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猛的一拍桌案: “可恶!宁氏这贱人,竟然怀的是三胞胎? 她腹中竟是怀着三个皇嗣?! 这个贱人! 贱人!” 由于过于激动,越来越瘦弱的谢皇后,整个人都在颤抖,面上狰狞可怖,整个人状似疯魔。 侍立在侧的宫人们,俱都被如此情状的谢皇后,给唬得一跳,齐齐垂下头去,努力减少存在感。 生怕被盛怒之下的谢皇后给迁怒,当做出气筒。 那可就惨了。 这些日子以来,谢皇后的脾气越来越古怪暴躁,对待他们这些服侍的宫人,也是动辄打骂。 有好些个宫人已经被打残、打死。 坤宁宫内众宫人,人人自危,都不想再步后尘,成为那一缕冤魂。 “没用的东西,还杵在这里干嘛?滚!滚!滚!都给本宫滚出去!没得杵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盛怒之下的谢皇后横了一眼,一个个犹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犹不吭声的众宫人,没好气道。 一边说着,又是一边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 反手还扔了个古董花瓶。 花瓶“啪”的一声,砸到了一旁的一名小宫女脚边,顷刻间被砸得粉碎。 碎瓷片溅到这小宫女的脸上、手上,将她的脸上、手上划出道道血痕。 然而,这小宫女却丝毫不敢呼疼。 闻得谢皇后的话,她与其余一众宫人,都如蒙大赦。 一边一迭声唯唯称是,一边和众人一起如鸟兽散。 珊瑚也与这些宫人一般,暗自吁了口气。 甚至,她比众人脚底抹油,跑得还要快。 第一个就向着殿外冲去。 然而,就在她来到殿门口,即将冲出殿门,溜之大吉之际,身后,谢皇后宛若魔音的声音,却是陡然响起: “珊瑚,你留下!” 闻言,珊瑚脚下一滞,极不情愿的停下即将迈出殿门的步子,转身屈膝一福: “是!娘娘。” 垂下头去,掩下心中的不耐与不情愿。 珊瑚小步向着谢皇后那边厢踱去。 见此情状,玛瑙和玳瑁齐齐瞅了珊瑚一眼,又彼此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暗啐一声: 该! 叫你珊瑚,为了自个儿能够上位,诬陷翡翠姐姐,害得翡翠姐姐惨死。 你不是一心想要上位,成为皇后娘娘的心腹第一人么? 这个时候,你丫就留下来,独自一人承受皇后娘娘的怒火与疯魔吧。 哼。 玛瑙与玳瑁皆于心中暗自冷哼一声,旋即双双转身快步出得殿门。 因着这么一耽搁,其余宫人已经迅速遁走,她们倒成了最后离开之人。 于是乎,玛瑙和玳瑁又十分“体贴”的,替殿内的谢皇后与珊瑚,反手关上了殿门。 将偌大的空间,留给谢皇后与珊瑚主仆二人。 好叫她们好好说些体己话。 珊瑚见状,心中暗恨。 暗啐了一口: 呸!玛瑙、玳瑁,这两个小蹄子! 看她笑话,是吧? 待她应付完皇后娘娘,看她怎么收拾这两个小贱蹄子! 珊瑚心中兀自骂骂咧咧,坐于上首的谢皇后,则已是不耐开口: “珊瑚,你是没吃饭么?走得这般忙?还不给本宫过来!” 原来,是谢皇后见珊瑚磨磨唧唧,还未曾来到她近前,便有些不甚耐烦,不由喝道。 闻言,珊瑚不由猛的一个激灵: “是!娘娘,奴婢来了——” 再也无暇去想其他,珊瑚一迭声应是,兀自加快脚步,几步来到谢皇后身前。 见她如此,谢皇后则是兀自轻哼一声。 显然,对于珊瑚的听话,还算满意。 “珊瑚,本宫命你去做一件事。” 谢皇后兀自开口道。 珊瑚闻言,不由一怔,虽心头打鼓,却还是硬着头皮,状似恭顺、一屈膝: “不知娘娘吩咐奴婢去做何事?奴婢……但凭娘娘吩咐。” 闻言,谢皇后则是冲着珊瑚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本宫命你想办法除掉宁氏、以及她腹中的小孽障。” 谢皇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 话到这里,谢皇后略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与疯狂: “若是可以,将宁氏这贱人膝下的福王与福慧公主,一并除掉,自是更好!” 珊瑚闻言,面色大骇: “娘娘……这……奴婢只是个宫女啊。奴婢……” 谋害皇贵妃可是大罪。 谋害皇嗣更甚。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皇后娘娘莫不是疯了? 竟然叫她去干这等事! 珊瑚此言,原是想劝谢皇后打消这念头,谁曾想谢皇后闻言,则是一挥手: “此事本宫全权授意于你,不必再向本宫请示。你自个儿看着办就好。 只要能完成本宫交代你的事情便可。” 谢皇后以为,珊瑚是觉得,她自己不过区区奴婢,一切都不敢擅专,还要请示她这个主子,向她示下。 便特别给予了珊瑚可以自己行事,不必事事前来禀报示下,只要办成她交代的事便可的权利。 一番话说的,谢皇后倒好似是对珊瑚莫大的恩赏一番。 闻言,珊瑚险些气得一个倒仰。 “是!娘娘。” 珊瑚垂下头去,唯唯应诺,心中则是不住冷笑: 呵,这福气,她可不敢受。 莫说她没这个胆儿。 就算是她有这个胆,此事也断不可能成。 退一万步来说,这事就算是成了。 她真的依皇后之命,谋害了昭惠皇贵妃、和她腹中的皇嗣,甚至是福王与福慧公主殿下,于她珊瑚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旦东窗事发,她便必死。 且,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思来想去,此事对她珊瑚,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她为何要提着脑袋,替皇后干这桩事? 垂下头去的瞬间,珊瑚想了很多。 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可为。 她绝不能做! 然而,对于珊瑚的心思与想法,谢皇后却丝毫不得而知,但见珊瑚垂首应诺,谢皇后只以为,珊瑚是领了她的命,遂骄矜的一点头,冲着珊瑚摆了摆手: “如此,你便下去吧。本宫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435章 另觅新主 “……是!奴婢告退!” 珊瑚闻言,垂首诺诺应是。 旋即,转身退出殿中。 一派倨傲、好似一切尽在掌握的谢皇后,却丝毫未曾察觉到,珊瑚转身的瞬间,垂首之际,眸光闪动,隐隐有异色闪过。 珊瑚就这样,心思不属的一路退出殿中,才一出殿,迎面就撞见了守着不远处廊下的玛瑙与玳瑁。 乍一瞧见她自殿中出来,玛瑙和玳瑁便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道: “珊瑚姐姐,你出来干嘛?娘娘可是需要你服侍呐。” “就是!珊瑚姐姐得偿所愿,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娘娘怎么能够离得了珊瑚姐姐你的服侍呢?还是快些进去服侍娘娘吧!” 二人的话,含沙射影、夹枪带棒,句句诛心。 你珊瑚不是一心想要上位,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心腹、第一得意人么? 为此,还不惜诬陷翡翠姐姐,害得翡翠姐姐惨死,只为你珊瑚自己上位。 那你还出来干嘛? 就在殿内守着呗。 无论是皇后娘娘的责打、还是责骂,也都由你珊瑚受着呗。 哼。 “你们……” 珊瑚哪里能听不出玛瑙与玳瑁的话中之意? 闻言,不由气结。 当即横眉冷对,抬手怒指向她们。 这两个小蹄子! 若不是她如今,还有旁的大事在她心里头横着,顾不上。 她非活撕了这两个小蹄子! 哼。 暂且先饶过这两个小贱蹄子。 待到她眼前的危机解决,她再狠狠的收拾她们俩! 思及此,珊瑚冷哼一声,抬脚便向着廊外走。 玛瑙与玳瑁见状,不由齐齐翻了个白眼,心中只觉解气。 彼此对视一眼,齐齐相视一笑,便又继续静悄悄在廊下侍立,并不敢再追过去,和珊瑚歪缠。 毕竟,皇后娘娘就在殿中。 她们也不敢做得太过。 能够像刚刚那般,刺一刺珊瑚,也是好的! 珊瑚自顾自往回廊那边走去,越想着刚刚殿内,谢皇后所言,想着皇后娘娘命她去做的事,便越是心惊。 左右怎么想,那都是一件与她无益、且要命的蠢事。 珊瑚自不会、也不愿冒险去做下那起子蠢事。 可是,若她不去做,又要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她若不办,皇后娘娘又岂能饶她? 思及此,珊瑚不由得暗啐了一口,心道: 嗤,皇后娘娘真是越发的发昏了! 怎的净出这等昏招! 陡然间,珊瑚的脚下步子一顿,回眸深深的瞅了眼,紧闭的坤宁宫正殿大门,一脸的若有所思: 啧,叫她说,皇后可不就是越来越发昏了么? 成日里,跟疯魔了一般。 要不就是整日整夜不睡,要不就是睡不了一会儿,就发疯,说什么梦见恶鬼,被恶鬼缠身,叫恶鬼统统别过来的胡话。 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整个人越来越暴躁。 说句不好听的,皇后娘娘这般……正是油尽灯枯之兆啊! 越是想着,珊瑚越是暗自心惊,眼神也是不由变: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皇后娘娘……这就是个冰山。 迟早要融化、消失的冰山。 皇后可以没了,可她——珊瑚,可不想陪着皇后一起陪葬。 为今之计,她只怕是得另寻一个主子了。 只是她要寻何人,来做自己的主子呢? 压根不需要多想,珊瑚心中,便很快有了答案。 她倏然抬眸,朝着永安宫方向望去,眸中一派灼灼: 还能选谁呢? 自然是如今,如日中天,膝下育有皇长子、皇长女,且肚子里头还怀着三胞胎的昭惠皇贵妃娘娘! 这位娘娘,可是比谢皇后得势、聪明、且有运道得多。 若是她能够顺利搭上昭惠皇贵妃娘娘,她珊瑚往后,可不比呆在这宛若冷宫一般的坤宁宫强得多? 至于昭惠皇贵妃会不会接受她这个坤宁宫一等大宫女、皇后娘娘身边的心腹的投诚…… 这一点,珊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甚至,对此,十分有信心。 皇后刚刚不是还命她去加害昭惠皇贵妃、以及她腹中的皇嗣、还有福王、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么? 这便是一个极好的投名状,不是么?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扫之前的阴郁,珊瑚唇角扬起一抹笑,回首瞅了眼,恭敬垂首侍立在不远处廊下的玛瑙与玳瑁,眸中染上一抹恶意: 哼,你们这两个小蹄子,且给她等着! 等到她成功投诚,攀上昭惠皇贵妃娘娘的高枝,再来好好收拾你们! 到时候,非得叫你们跪地求饶不可! 珊瑚冷哼一声,再不迟疑,当即快步向着坤宁宫大门口,塞给看守在门口的宫人几两碎银,才得以出宫。 旋即,直奔永安宫而去。 * 与此同时 永安宫 宁雨菡此时,正在东配殿,陪着明珠和曦儿。 李元珩才一下朝,换了身常服,便想着先过来永安宫瞧瞧。 是以,这会儿,他与宁雨菡并肩而坐,一起含笑看着,明珠和曦儿两个,在殿内迈着小短腿,跑跑跳跳。 约莫快一岁后,两个小家伙便相继学会了说话和走路,如今,已基本能够健步如飞了。 不过,宁雨菡还是怕他们会摔到,所以,特地在东配殿的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地毯,然后,又在上面又铺了层软垫。 如此,就算两个小家伙在殿内跑跳时,不小心摔倒,也不会摔伤。 平时,宁雨菡都会拘着明珠和曦儿,不让他们出去乱跑,而是在殿内跑跳。 这不,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可不就是在殿内玩儿得正欢么? 宁雨菡和李元珩就这般含笑望着两个小家伙玩闹,帝妃二人唇角,皆是微扬。 “雨菡,你瞧!明珠和曦儿玩儿得多开心啊?” 李元珩禁不住笑道。 一副不值钱蠢爹爹的模样。 宁雨菡闻言,也是抿唇一笑,见两个孩子玩得满头是汗,她便又冲着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明珠、曦儿,过来,娘给你们擦擦汗!” 乍一闻得自家母妃的呼唤,两个小家伙皆停下了脚步,乖巧的应了一声,旋即,齐齐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向着宁雨菡这边奔来: “好哒~,娘,珠珠来啦~” “母妃~,曦儿也来惹!” …… 第436章 娘,小弟弟、小妹妹他们动了耶~ 宁雨菡被两个小娃娃,这奶声奶气的话语,给逗乐了。 一颗心,更是直接被自家两个小宝贝给萌化。 一旁的李元珩,显然也是如此。 唇角微扬,面上的笑容,越发的不值钱起来。 不过,感叹自家龙凤胎真是乖巧可爱的同时,皇帝陛下也是一脸紧张。 但见两个小家伙,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向着宁雨菡扑来,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就要扑入宁雨菡的怀抱,李元珩忙阻止: “明珠、曦儿!到爹爹这边来!别往娘亲怀里扑,小心伤到娘亲肚子里头的小弟弟、小妹妹!” 闻言,一马当先冲在前头的曦儿,轻“哦”了一声,旋即稍微调转了一下方向,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直奔年轻帝王。 下一秒,便是直扑李元珩怀中: “父皇,抱~” 眼见得父皇的怀抱,被弟弟占领,明珠也不恼,继续一路哒哒哒的向着宁雨菡奔去,却是在奔着宁雨菡的身前时,倏然停下脚步,抬起白生生的两只小手手,一把抱住宁雨菡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萌哒哒的望向自家母妃: “母妃,珠珠来啦~” 最初开始学说话时,和所有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家伙一样,太过复杂的词儿,明珠都说不了,比如明珠这个词,她就不能一次性说出来,于是乎,宁雨菡便“珠珠”、“珠珠”的唤她。 一来二去,明珠这小家伙好似以为她的名字,就叫珠珠。 这不,这会儿,也是奶声奶气的这么叫着。 不过,无论是宁雨菡、还是李元珩,都懒得去纠正。 珠珠也很好听、很可爱啊。 就当做,是他们家宝贝明珠的小名,也挺好! 说话间,明珠这个小家伙,又转目,仰着小脑袋,皮卡皮卡的眨着她那双,与李元珩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望向李元珩,奶声奶气的道: “爹爹,珠珠很乖哒~,珠珠没有往娘亲怀里扑,没有伤到小弟弟、小妹妹。” 言罢,小人儿便是挺了挺小胸脯,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明珠的长相,正应了那句,女儿肖父的老话。 除了面部轮廓像宁雨菡,有着女子特有的秀丽轮廓,五官却是肖似李元珩这个父亲。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更是像极了李元珩。 见女儿这般聪明乖巧,闻得她这番奶唧唧的话,李元珩已是被萌的不行。 再对上这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李元珩哪里还有什么抵抗力? 当即缴械投降。 弯下身来,将扑闪着大眼睛的自家宝贝女儿,一把揽入怀中,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珠珠乖!爹爹的珠珠最乖了!” 闻言,同样被李元珩抱在怀里的曦儿不依了,当即噘嘴: “爹爹,还有我!还有我!曦儿也乖!” 言罢,小家伙也学着姐姐刚刚的模样,仰起小脑袋、挺起小胸脯,眨巴着自己如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眼神晶亮的望向自己亲亲父皇。 同样一副求夸奖、求表扬的模样。 李元珩见状,不由得噗嗤一笑,虚点了点曦儿的小脑袋: “噗,你呀!” 与明珠不同,曦儿的长相,则是更肖母一些。 除了面部轮廓随了李元珩,是男子的刚毅轮廓。 眉毛也随了李元珩,乃是浓密的剑眉。 其余五官,倒是多随了宁雨菡。 对上那双,与宁雨菡十分相似的黑而亮,清凌凌、仿佛酝染着万千星子一般的眸子,李元珩就完全硬不下心肠。 于是乎,再次不出意外的缴械投降。 “对!对!还有曦儿!曦儿也很乖!哈哈。” 李元珩朗声一笑,同样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得到父皇夸赞,并且被同样摸摸头的明珠和曦儿,俱都十分开心。 两个小家伙嘻嘻一笑,便如同两只滑腻的小泥鳅一般,从自家父皇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齐齐奔着宁雨菡身前,一左一右,一人一个,抱住了宁雨菡的大腿,然后,便都好奇的仰着小脑袋,往宁雨菡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瞄。 曦儿率先伸小胖手,轻轻的在宁雨菡的肚子上摸了一下。 见娘亲和父皇都没有阻止,曦儿又轻轻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旋即,便一边轻轻摸着宁雨菡高耸的肚子,一边奶声奶气的道: “弟弟、妹妹,早吖~,你们今天好不好吖?” 一副嘘寒问暖,关心母妃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们的好兄长模样。 而一旁的明珠,自也是不落人后。 她也抬起小手手,轻轻的触了一下宁雨菡的肚子,又触了一下,见并没有任何异样,小家伙才放心的开始用小手手,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宁雨菡的肚子,一边奶声奶气的道: “弟弟、妹妹,你们要乖哦~。不许让娘难受!不然,不是乖小孩哦~” 一番话说下来,虽是童言稚语,倒是颇具长姐之姿。 而明珠之所以会这般说,则是因着前不久,怀孕初期,宁雨菡有一段时间,一直恶心想吐,又吃不下饭。 害喜害得厉害。 着实折腾的有些厉害。 可是把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给吓坏了。 而明珠,更是对此印象深刻。 时常摸着宁雨菡的肚子,督促教导娘亲肚子里头的弟弟妹妹们,要乖一点。 不能够折腾娘亲,叫娘亲难受。 一如此刻这般。 宁雨菡含笑望着两个小家伙,轻轻摸着她的肚子,和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崽崽们互动。 闻得他们的童言稚语,宁雨菡唇角带笑,面上洋溢着母性光辉。 坐在一旁的李元珩,也一直笑望着两个小家伙在那里和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们打招呼、道早安,还有教育弟弟妹妹们。 对于这般的温馨时光,李元珩很愉悦,也很享受。 年轻帝王禁不住唇角微勾。 偌大的东配殿内,一室温馨。 就在这时,宁雨菡突然感到,自己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原本还在和母妃肚子里头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互动的明珠和曦儿,似乎也感受到了。 两个小家伙齐齐怔了一下,下一刻,他们便是齐齐欢喜的仰起了小脑袋: “娘,小弟弟、小妹妹他们动了耶~” “母妃,小弟弟、小妹妹,这是在回应我们么?哇,好棒~” …… 第437章 求见 闻得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这般童言稚语,宁雨菡唇角微勾,盈盈含笑着点了点头: “嗯,是啊!他们确实是动了呐。” 一直含笑坐在一旁的李元珩闻言,也是一怔: “怎么,雨菡,你腹中的孩儿们,他们动了?” 说着,李元珩便已下意识,抬手轻轻抚上了宁雨菡高高隆起的小腹。 年轻帝王这番话,才刚刚问出口。 似是在回应他、和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话一般,宁雨菡肚子的胎儿,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动静更为明显。 李元珩的掌心,明显感受到了一小团鼓起。 好似是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小崽崽们,正在向着他这个爹,打招呼。 不止是他,明珠和曦儿也感受到了。 “哇~,动了!动了!弟弟妹妹又动了哦~” “好棒~,弟弟妹妹这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吖~,嘻嘻~” 两个小家伙乐得手舞足蹈,李元珩也明显很是欢喜,只乐得一脸见牙不见眼。 见状,宁雨菡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划过一抹愉悦的弧度。 东配殿中,一室温馨。 宁雨菡俨然十分享受眼下这份温馨有爱的亲子时光。 然而,就在这时,银屏却是忽的步入殿中,一路来到宁雨菡身旁,低声禀道: “娘娘,坤宁宫大宫女珊瑚求见。” 宁雨菡闻言,不由一挑眉,然而,不待她开口,坐在一旁的李元珩便率先开口道: “她来做甚?” 李元珩耳力甚好,银屏说话的声音,虽十分小声,却还是被他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年轻帝王便是一皱眉: “若朕记得不错。朕已然下令,令人在坤宁宫看守。闲杂人等都不能随意出入,好叫皇后好生静养。 这珊瑚,怎的跑出坤宁宫了? 这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李元珩深恶谢皇后,自变现将她幽禁在坤宁宫中,更是不许人擅自出入坤宁宫。 省得有人往来传递消息,再生事端。 坤宁宫中伺候的一干宫人,等闲不得随意出坤宁宫。 是以,谢皇后才会那般消息滞后、不灵通。 这也是为何,珊瑚之前要给守在坤宁宫门口的宫人银钱,才得以出宫的原因。 她不贿赂一下,人家压根也不会放行啊。 宁雨菡也十分疑惑。 这个珊瑚,怎么会来求见她? 她不是谢皇后的心腹么? 突然间跑出坤宁宫,跑来求见她,是为何? “奴婢不知!” 见一旁的昭文帝忽然发问,银屏忙垂首恭声道。 又似窥破了宁雨菡心中所想,银屏顿了顿,又道: “娘娘,奴婢也不知,这珊瑚为何而来。 不过,她自称有十分紧要之事,求见娘娘。 娘娘,您看……” 正是因着珊瑚这般说,银屏才特来禀报的。 闻言,宁雨菡又是一挑眉: “她人呢?”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前来求见的珊瑚。 银屏闻言,则道: “奴婢让那珊瑚,在咱们永安宫门口候着呢。” 虽则这珊瑚自称有要事要禀告他们娘娘,但,对方终归是坤宁宫的人。 没有娘娘的示下,她可不敢擅专。 更不会贸然将珊瑚领入永安宫中。 闻言,宁雨菡满意一点头,沉吟片刻,冲着银屏挥了挥手: “将她带去附近偏殿吧。” 宁雨菡可不想将人带到东配殿来。 这里是明珠和曦儿的居所,她可不想让两个小家伙,沾染那些阴私鬼祟。 银屏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而宁雨菡,则是转目,浅笑着望向李元珩: “陛下,臣妾且过去瞧瞧!” 李元珩闻言,略一颔首: “嗯,雨菡,你去吧。” 说着,他又转目瞥了眼侍立在一侧的初夏与碧桃等一众宫女: “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李元珩倒是不怕珊瑚会做出什么来。 呵,量这婢子也没有这个胆儿! 初夏、碧桃等一众宫人闻言,当即恭声应诺。 宁雨菡又挨个摸了摸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道了一句: “明珠、曦儿乖啊。你们先自己玩儿一会儿,娘去去就来!” 待见两个小家伙乖巧点头应是,宁雨菡这才扶着肚子,自椅子上起身,在初夏和碧桃的搀扶、与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径直出了东配殿,向着附近的偏殿而去。 不远处的偏殿内 珊瑚已被银屏领入殿内。 “你且在此稍等,皇贵妃娘娘稍后便来。” 银屏冲着珊瑚略一颔首,淡淡的道。 闻言,珊瑚则是兀自扯出一个笑容: “是!有劳姐姐了!” 心中,则是冷哼,禁不住腹诽: 哼,这个银屏! 拽什么拽啊? 都是在宫中当差多年的,谁不知道谁啊? 想当初,你丫遂为御前宫女,在乾元殿侍候,却也并没有多得意。 混了多年,不过也就是个二等宫女。 倒是到了永安宫,得了昭惠皇贵妃娘娘的亲眼,摇身一变成了永安宫的一等大宫女。 这眼瞅着,也抖起来了。 啧啧。 珊瑚心下不忿之余,眼珠子一转,不由得又暗自盘算: 想这银屏,都能得了昭惠皇贵妃娘娘的器重与重用,从此混得风生水起,她珊瑚怎么就不能呢? 今日,若能成功投诚,她往后,必能比如今的银屏,更风光、更有前程! 心中如此想着,珊瑚禁不住眼泛精光,愈发坚定了投靠之意。 而就在珊瑚眼珠子乱转,心思活络,甚至都开始畅想着她投诚之后的美好未来之际,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珊瑚循声转目朝着殿门口那边望去,便见昭惠皇贵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入得殿内。 和坤宁宫的谢皇后的枯槁惨白、形销骨立完全不同。昭惠皇贵妃则是容光焕发、容色倾城,身形纤秾合度,整个人神采奕奕、顾盼生辉,恍然神妃仙子。 由此可见,不同于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娘娘的不得意;这位昭惠皇贵妃娘娘倒是过的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得很。 见此情状,珊瑚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 怪道陛下不喜皇后,坤宁宫常年跟个冷宫似的,陛下鲜少踏足;而昭惠皇贵妃这边,陛下却是日日都来,险些就要将这永安宫的门槛给踏破了。 要不怎么说,这位得宠呢。 如此佳人,她若是陛下,也乐得日日过来这永安宫,而不会想要去瞅谢皇后那张死人脸啊! 第438章 这皇后之位,只怕是要到头了! 珊瑚心中如此暗想,望向被众人簇拥着的昭惠皇贵妃,目光十分热烈。 而她的目光,在触及宁雨菡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则是越发灼灼起来。 而此时,宁雨菡也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与初夏、碧桃一左一右的搀扶之下,兀自来到殿中的一张红木椅上坐定。 自也感受到了珊瑚的灼灼目光,见状,宁雨菡不由暗自蹙眉。 而见得她坐定,珊瑚当即恭敬俯身: “奴婢参见昭惠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 但见珊瑚一派恭敬模样,宁雨菡挑了挑眉,并不打算与之虚以委蛇,宁雨菡当即直截了当道: “听说你有紧要的事,要求见本宫?说吧!究竟是何紧要之事!” 话中,宁雨菡刻意加重了“紧要”二字。 她倒要听听,珊瑚口中的紧要之事,究竟为何。 是不是言过其实。 “娘娘,这……只怕有些不方便吧。” 珊瑚闻言,则瞥了殿中一众人等一眼,面上有些犹豫。 那样子,分明是想宁雨菡屏退左右,她再独自向宁雨菡说话。 珊瑚虽没有明说,表现得却这般明显,宁雨菡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见状,她则是一摆手: “你且就在此说吧。” 言下之意,宁雨菡便是不打算遣退众人,和珊瑚单独交谈了。 谁知道,这珊瑚突然来访,究竟为何? 宁雨菡可没这般心大,会留自己一人,单独和珊瑚呆在一处。 她如今可是身怀有孕,万一有个什么,可是得不偿失! 珊瑚闻言,眼神一闪,垂下头去,飞速掩住自己的失望,却还是乖顺应诺: “是!那……奴婢便说了。” 话到这里,珊瑚忽的话锋一顿,下一刻,便是倏然跪倒于地,冲着宁雨菡磕了个头: “奴婢珊瑚,愿为昭惠皇贵妃娘娘效力!” 骤然见此情状,宁雨菡眸中划过一抹愕然,继而便是一挑眉: “哦?珊瑚,你说,你愿为本宫效力?本宫倒不知,身为皇后娘娘贴身大宫女的你,因何会出此言?” 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看着珊瑚眼里,便是一副“你这个皇后娘娘的心腹,说要为本宫效力,你以为,我会信么”的模样。 珊瑚心道: 扪心自问,若她自己是昭惠皇贵妃,她也定不会信自己刚刚那番话。 说不得,还以为,这又是皇后那边想出的什么阴私手段。 如此,便是时候祭出自己的投名状了! 思及此,珊瑚暗自一咬牙,又再冲着宁雨菡郑重一叩首: “不敢欺瞒昭惠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听闻娘娘您腹中皇嗣乃是三胞胎,大为震怒,甚至,还起了歹意。 皇后娘娘更是屏退左右,向奴婢下令,叫奴婢想办法谋害昭惠皇贵妃娘娘您、以及您腹中的皇嗣,还有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娘娘,此事,奴婢断不敢为,故而诚心过来永安宫,将此事禀报于皇贵妃娘娘知晓。 皇贵妃娘娘明鉴,奴婢是真心想要向娘娘您投诚的啊!” 珊瑚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接下来,便欲各种向宁雨菡表忠心。 然而,她那些满腹谄媚的话,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口,殿外却突然响起一道突兀、却饱含威仪的男声: “皇后竟命你谋害皇贵妃母子?” 这声音…… 闻得这道男声,珊瑚不由一怔,顾不上再想许多,也顾不得向宁雨菡表忠心,她倏然抬首转目,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见皇帝陛下不知何时,已来到殿外。 此时,年轻帝王正负手而立于殿门口,沉着一张脸,一脸愠怒的望向珊瑚。 “皇……皇上——” 见状,珊瑚瞳孔猛的一缩,面上一片惶惶。 原来,刚刚那道突兀的男声,正是出自李元珩之口。 适才,宁雨菡离开东配殿之后,李元珩便十分不放心。 遂嘱咐乳母、嬷嬷们好生照顾明珠和曦儿,自己则径直出了东配殿,兀自前来偏殿。 谁知,他才在偏殿前驻足,便听得殿内的珊瑚说的这番话。 闻言,李元珩一个没忍住,当即出声质问。 如此,才有了适才这一幕。 “说!适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皇后当真命你谋害皇贵妃、与她腹中胎儿,还有福王和福慧公主? 还不快说!” 李元珩沉着脸,紧抿着唇,一字一顿的道。 眼中泛着的怒意,令人心惊。 见状,珊瑚个人抖如筛糠,唬得不住磕头: “是!陛下!皇后娘娘确实是这般吩咐奴婢的。 可是,奴婢不敢啊! 奴婢万万不敢!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起了这起子歹念,与奴婢无关啊! 陛下,您千万要明察啊!” 闻言,李元珩已是面沉如水,眼中一旁冰寒:止不住冷笑: “呵,好得很!当真是好得很呐。 这就是朕的发妻元后!当真是“贤良”得紧呐!” 李元珩一字一顿,将反话说到了极致。 他原本想重重一拍案几,发泄心中怒火,却又恐唬到宁雨菡、和她腹中的胎儿,才生生忍下。 然而,紧握成拳的双手、以及手背上根根鼓起的青筋,却还是与无形中昭示着皇帝陛下此时的愤怒。 “进忠,摆驾坤宁宫!朕要好好去会一会,朕这位了不起的皇后!” 愤然一挥绣着龙纹的宽大袖摆,李元珩对垂首侍立在身后的方进忠沉声吩咐道。 一直随侍在昭文帝身边,听了个全程,了解事情始末的方进忠,知晓陛下的怒火,此时,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 心中则是暗自摇头。 心道: 皇后娘娘啊,你这就是自个儿作死啊!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看来,谢皇后这皇后之位,只怕也是要到头了! 心中正如此想着,猛然听得陛下下令,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正欲领命而去,却听得昭惠皇贵妃突然开口道: “陛下,臣妾与您同去!” 年轻帝王闻言蹙眉,正欲出言阻止,宁雨菡却又再次抢先开口道: “陛下,让臣妾去吧。皇后娘娘既要害我,我这个苦主也应该过去,为我自己好好讨个说法才是!” 第439章 做个了结,顺便送她一程 说实话,从珊瑚口中得知皇后欲要谋害她和她的孩子们,宁雨菡其实并不愤怒、也并不意外。 毕竟,谢皇后对她早已是充满妒恨。 心中应是早已恨毒了她。 谢皇后想要除掉她这个有子有宠,位同副后,眼下,俨然已是宫中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的昭惠皇贵妃,还有她膝下的儿女、以及她腹中的皇嗣,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只是,乍一闻得珊瑚的话,宁雨菡还是颇有些惊讶。 惊讶于,谢皇后竟然会挑这个时候,出手谋害她。 她从前执掌宫权,手握凤印,只手遮天时,都未见得能够得手。 如今,谢皇后和英国公谢家皆失势,她自己更是俨然已成了一个空架子皇后。 谢皇后是如何会以为,此时谋害于她,能够成事的? 而且,还是吩咐珊瑚这么一个宫女,做这等大事。 珊瑚只不过是一个宫女。 且,这宫女对谢皇后本人,还并不忠心。 有着她自个儿的小心思。 谢皇后是如何会以为,区区一个珊瑚,能够办成这等大事的? 此举真是着实叫人好笑! 简直就是个昏招! 不过,好笑归好笑,昏招归昏招,宁雨菡却绝不会姑息。 对方既然都想要谋害她和她的孩子们了,那她便绝不能让谢皇后再存留于世。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这会儿,她便过去和谢皇后做个了结,顺便送她一程。 闻得宁雨菡的话,见她面上一脸笃定,心知此刻,她心意已决,李元珩只得无奈颔首: “行。雨菡,你便随朕同去吧。 不过,雨菡,你可千万当心着些!” 兀自叮嘱还犹嫌不及,说话间,年轻帝王更是径直大长腿一迈,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屏退初夏和碧桃等一众宫人,亲自将宁雨菡自椅中扶起,搀扶着她: “朕来!朕搀着你!” 而就在昭文帝与宁雨菡说话的档口,方进忠早已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张罗起了帝妃二人的出行事宜。 这会儿,已快步折返回来: “陛下、娘娘,御辇与娘娘所乘的步辇,现已备好,随时可以摆驾。” 闻言,李元珩轻“嗯”了一声,兀自搀着宁雨菡,向着殿外而去。 才一出得殿中,见宁雨菡欲要往她的步辇那边走,李元珩当即一摆手: “不必如此麻烦。雨菡,你同朕同乘一辇便可。” 如此,更便于他看顾她。 李元珩对宁雨菡、对她腹中的胎儿,尤为重视。 此番前往坤宁宫,他也只欲将宁雨菡拘在自己的身边,让她时刻都在自己的眼前。 否则,他又岂能放心? 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刚想要张口婉拒,才一抬眸,便对上了年轻帝王眸中的笃定与不容置疑。 见状,宁雨菡不由微怔,旋即,她便将她即将出口的那句—— “臣妾怎可与陛下同乘一辇?此举于礼不合”,给尽数吞没到了肚子里。 转而含笑点了点头,娇声道: “嗯,好!臣妾都听陛下的!” 闻言,李元珩唇角一勾,俨然十分满意眼前人儿的乖顺与听话。 帝妃二人十分默契,彼此相视一笑,李元珩便兀自搀扶着宁雨菡上得御辇。 待到宁雨菡在御辇中坐定,李元珩这才上得御辇。 伴随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的一句: “起驾——” 御辇缓缓驶离,直奔坤宁宫而去。 * 合庆宫 赵嫔一直望向窗外,似在等待着什么。 见得她这般模样,她的贴身宫女红儿明显有些莫名。 心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 原本还是好好的。 自从小顺子跑回来禀报说,发现坤宁宫的一等大宫女珊瑚,出了坤宁宫,一路去了永安宫,赵嫔娘娘就一直有些神思不属。 不但当即命小顺子去守着,瞧永安宫那边的动向,娘娘还不时往宫外瞅。 也不知是在等待些什么。 就在红儿心中兀自泛着嘀咕之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领命前去探听消息的小顺子,一路疾步而来: “娘娘,奴才瞧见珊瑚进了永安宫。这会儿,陛下已携着昭惠皇贵妃娘娘一起摆驾,向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 赵嫔闻言,眸光一闪: “哦? 陛下竟也在永安宫?” 这倒是巧了! 原本,她还在等昭惠皇贵妃去往勤政殿告状。 这会儿,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思及此,赵嫔眸中掠过一抹笑意,倏然自椅子中站起: “走!我们也去坤宁宫!” 既陛下和昭惠皇贵妃都去了坤宁宫,她自然也不能再继续猫在这里了。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皇后——谢氏,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 坤宁宫中 谢皇后正在大发脾气。 “珊瑚呢?这死丫头,人死哪里去了?” 谢皇后将摆在案几上的茶盏,连同着里头的热茶,给一并砸到地上,怒道。 说着,她还犹不解气的抬眸怒瞪了一眼,侍立在侧的玛瑙和玳瑁、以及侍立在殿内的一众宫人,恨声道: “还有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死的啊?连珊瑚去了哪里,你们都不知道? 哼,没用的东西! 本宫要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有何用?” 谢皇后之所以发这么大火,皆因她又想起什么,预备交代给珊瑚,却是怎么唤,也唤不来珊瑚。 再一问,坤宁宫中伺候的一众宫人,竟是无人知晓,珊瑚去了哪里。 这些日子以来,谢皇后的越来越暴躁、脾气也是越来越差。 眼见得找不到珊瑚,谢皇后立时便怒了。 劈头盖脸的,便是冲着玛瑙、玳瑁等人,好一通喝骂。 而包括玛瑙和玳瑁在内的一众宫人,此时俨然也被盛怒之下的谢皇后,给唬得不轻,俱都齐齐跪倒于地,瑟瑟发抖,任凭着谢皇后喝骂,众人皆都垂着头,不敢出声。 人人心中委屈至极: 珊瑚去哪儿了,他们哪里知道啊? 她可是皇后娘娘您身边,如今的第一得意人,她要去哪儿,他们哪里敢拦? 哪里敢问? 可,皇后娘娘偏偏发这么大的火。 真是…… 众人心中委屈之余,皆暗道: 皇后娘娘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简直跟疯魔似的。 救命! 谁来救救他们啊? 第440章 陛下驾临坤宁宫 老天爷似真的听到了玛瑙、玳瑁等一众坤宁宫宫人心中的祈求一般,就在他们内心之中,呼喊着救命、谁来救救他们之际,殿外忽的传来一道不知是哪个小内侍的高呼声: “陛下驾到——” 闻言,殿内众人皆是一怔: 什么? 陛下来了? 陛下竟过来坤宁宫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谢皇后率先回过神来。 但见她原本苍白之中,隐隐泛着不正常青色的脸上,竟是陡然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又欢喜: “陛下来了!快!快接驾!” 谢皇后难掩激动的径直起身。 她有多久未曾见到陛下了? 陛下有多久未曾踏入过她的坤宁宫了? 原以为,陛下不会再来。 谁曾想,陛下竟是来了! 竟是驾临了她的坤宁宫。 这怎能叫谢皇后大喜过望。 站起身来的同时,谢皇后又似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禁不住一迭声的道: “不行!现在先不能去接驾!快!给本宫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快!快!” 她都没有好好打扮一番,整理一番仪容仪表,怎能就这般去见陛下。 让陛下瞧见如此憔悴不堪的自己,这可怎生是好? 后宫嫔妃,哪一个不是要尽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去见陛下。 她这个正宫皇后,自也不能免俗。 不但不能免俗,她还要打扮得比嫔妃们更光鲜、更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才行啊! 闻得谢皇后的吩咐,玛瑙、玳瑁等一众宫人哪敢置喙,当即恭声应是,然而,还不待他们有所动作,便听得殿外,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昭文帝便在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踱入殿内。 俨然,这会儿,是没有那个时间,留给谢皇后去梳洗打扮了。 乍一见得年轻帝王那道颀长身影,出现在殿前,谢皇后便是一喜。 一时间,再也顾不得其他,谢皇后便是直直奔了过去,向着皇帝陛下屈膝一福: “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饶恕则个!” 谢皇后唇角微扬,摆出一副自以为优雅得体、又从容的姿态,笑望向款步进殿的皇帝陛下。 然而,待到瞧见,昭文帝身旁,俨然还有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厌恶、最嫉恨,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昭惠皇贵妃宁雨菡时,谢皇后面上的笑意,便是就此僵硬在唇角。 “宁氏,你怎的也来了?” 谢皇后皱眉望向宁雨菡,十分不客气的问道。 谢皇后深恶宁雨菡,更深恨宁雨菡被封为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还掌了凤印与宫权,将她这个正宫皇后给架空。 是以,谢皇后是断不会称呼宁雨菡为昭惠皇贵妃的。 而是直呼其为宁氏。 乍一见得宁雨菡的到来,谢皇后便心下不悦。 再一瞧见,昭文帝全程搀扶着宁雨菡步入殿中,对于自己这个正宫皇后,视若无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倒是全程温柔含情的注视着身旁,被他搀扶的宁雨菡,不时叮嘱她小心。 谢皇后的心中愈加不悦、不满。 眉头深皱,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之中,难掩怨憎与恨毒。 而谢皇后这般目光,也恰好被宁雨菡和李元珩捕捉了个正着。 见状,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愠色,而宁雨菡则是微一勾唇: “我此番前来,是来和皇后你算一算总账的!” 宁雨菡直接以“我”、“你”相称,都没有再自称“臣妾”,尊称谢皇后一声“娘娘”、亦或者是“您”。 谢皇后都要谋害她和她的孩子们了,今日,她与这谢婉莹,也算是就此撕破了脸。 既如此,宁雨菡自觉也没有必要再同谢皇后虚以委蛇。 还是直截了当,直来直去的好。 然而,闻得她的话,谢皇后却是暴跳如雷: “大胆!宁氏,在本宫面前,你竟敢自称“我”?还胆敢不尊本宫! 陛下——,您看到了么?宁氏这个贱人,她竟敢对臣妾这个正宫皇后不敬! 陛下,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臣妾……” 自觉逮到了宁雨菡的把柄,谢皇后正欲借机好好整治一下宁雨菡。 谁知,她这一番话才说到一半,就迎上了年轻帝王冰冷之中,散发着滔天怒火的目光,以及阴沉得快要滴水的面色。 “谢氏,你给朕闭嘴!” 李元珩怒瞪向谢皇后,沉着脸低声呵斥道。 谢皇后被李元珩瞪得下意识一抖,讷讷的闭上了嘴。 谢皇后只觉满腹愤懑与委屈,顶着李元珩愤怒的目光,沉默了一瞬,她实在忍不住,再次愤然开口道; “陛……陛下——,您就这般向着宁氏么? 她如此对待臣妾这个堂堂正宫皇后,陛下您都不管的么? 陛下,您这般做,您就不怕会乱了纲常?” 谢皇后一番话,慷概激昂,只觉自己十分有理有据,不自觉挺起胸脯、高扬起头颅。 谁知,闻言,李元珩则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冷一笑: “呵,正宫皇后?乱了纲常? 谢氏,你是指着除了你,大家都是傻子,不知晓你的那些所作所为么?” 闻得这番话,谢皇后瞳孔猛的一缩,嘴上却十分强硬,想也不想,便理直气壮的回道: “臣妾不懂陛下您这都是在讲些什么。” 她是做过许多。 但谢皇后自信,她做的一切,俱都相当隐秘。 绝不会被人发现。 更不会让旁人抓到把柄。 是以,谢皇后十分有恃无恐。 见事到如今,谢皇后竟还能够如此理直气壮,李元珩不由冷笑,眸中更是一片冰寒,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呵,你不懂? 如此,朕就找个人来让你懂一懂。” 言罢,李元珩也不再与谢皇后废话,而是冲着随时在一旁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把人带过来!” 方进忠恭声应诺,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这名宫女衣着体面、穿金戴银,身着有品阶的一等大宫女才能够穿的服饰。 而这名宫女,不是别人,正是珊瑚。 乍一见得被方进忠领进殿来的珊瑚,谢皇后便是一怔,心中陡然生出一抹不妙的预感: “珊瑚,怎么是你?你去哪儿? 你……怎么会和陛下在一起?” 第441章 狗咬狗 自被方进忠领入殿中,珊瑚便一直做垂首躬身状,面对谢皇后的质问,珊瑚也是始终垂首,并不发一言。 也没回答谢皇后的问话。 而是依旧垂首立着。 直到李元珩开口: “将你适才在永安宫说的,再说一遍。” 年轻帝王冲着珊瑚摆了摆手,道。 珊瑚闻言,当即应诺,旋即,便垂着头道: “皇后娘娘她听闻昭惠皇贵妃娘娘腹中皇嗣乃是三胞胎,震怒非常,生了谋害昭惠皇贵妃和她腹中皇嗣之心。 适才,皇后娘娘屏退左右,独留奴婢一人,吩咐奴婢想办法除掉昭惠皇贵妃、以及昭惠皇贵妃腹中皇嗣,还有福王和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话到这里,珊瑚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砰”的一声,冲着李元珩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陛下明鉴,奴婢万不敢依皇后娘娘所命,谋害昭惠皇贵妃娘娘、谋害皇嗣、谋害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这一切,皆是皇后娘娘一人所谋,是皇后娘娘起了这起子歹念,实在与奴婢无关啊!” 似没料到,珊瑚竟然会将她暗地里吩咐她的事,就这般和盘托出,还一副生怕沾到什么,将一切全都推到她这个主子身上的模样,谢皇后不由一怔,旋即,便是怒不可遏: “珊瑚,你个贱婢!你竟敢背主!” 这贱婢竟敢告发她?! 反了! 真是反了! 谢皇后恶狠狠怒瞪向珊瑚,一副像是要吃人的模样,珊瑚却丝毫不惧,反而抬眸望向怒瞪着她的谢皇后,正色道: “娘娘,奴婢不是背主,奴婢乃是弃暗投明、大义灭亲! 娘娘您固然是奴婢的主子,然而,陛下才是大胤之主,奴婢应效忠的,当是陛下才是。 而不是对娘娘您愚忠。 谋害皇妃与皇嗣,乃是大罪! 奴婢实在不能和娘娘您同流合污!” 珊瑚义正言辞、句句在理,十足十一副顾全大局,明是非、懂大义的模样。 倒是只将盛怒之下的谢皇后,给怼得哑口无言。 “你……” 谢皇后闻言气结,怒指向珊瑚,青白交加的面上,满是愤然。 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她竟然会被珊瑚这个贱婢出卖。 亏她还如此倚重她,将除掉宁氏及其腹中皇嗣,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她来办。 谁曾想,这珊瑚当着她的面,应承得好好的。 转头便反水。 可恶! 简直可恶! 这个该死的贱婢! “谢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元珩沉着脸,淡淡瞥了谢皇后一眼,冷声道。 “陛下,臣……臣妾……” 闻言,谢皇后心头一惊,下意识想要开口狡辩。 然而,李元珩却压根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谢氏,别打量着旁人都是傻子。 你若是想要抵死不认,声称你自己是冤枉的。就莫要说话了! 朕懒得和你废话!” 李元珩斥道。 “臣妾……陛下,臣妾真是冤枉的啊!是珊瑚这贱婢诬陷臣妾! 陛下,这起子背主的贱婢的话,怎么能信? 您可千万别听信了珊瑚这贱婢的话啊!” 谢皇后被李元珩的话,给堵得一噎,却还是咬牙抵死不认,期期艾艾的在那里大呼冤枉。 似是怕皇帝会真的信了谢皇后的狡辩,珊瑚见状,也不由“砰砰砰”,一个劲叩首: “陛下明鉴!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任何欺瞒! 陛下明鉴啊——” 见状,谢皇后心中恼怒非常,禁不住蹭蹭蹭疾走几步,来到珊瑚面前,愤怒的一把揪住珊瑚的衣领,沉声质问道: “你……珊瑚,本宫待你不薄。你个贱婢,为何要害本宫?” 珊瑚闻言,则是委屈抬眸,十分不赞同的望向谢皇后,一派义正言辞: “皇后娘娘,奴婢一向忠心,何曾要害皇后娘娘您? 实是娘娘您自个儿太过糊涂。 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定效忠效力。 可是,您命奴婢谋害昭惠皇贵妃以及她腹中皇嗣、还有福王和福慧公主殿下,奴婢却是断不能为。 娘娘,奴婢如此也有错么?” 言罢,不待谢皇后有所反应,珊瑚便又状似不经意的将头猛的凑到她耳畔,压低嗓音,用唯有她与谢皇后二人才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 “娘娘,您莫怪我! 谁叫您生出这起子歹念。 却叫奴婢去担负杀头灭族的风险,替您去干这压根不可能有胜算的事儿? 如此,奴婢也只能够为自己盘算一二了。 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翡翠倒是忠心。 可她忠心又如何? 还不是落得个被皇后娘娘您给杖毙的下场?” 她珊瑚可不想落得和翡翠一般的下场。 既然皇后这个主子不善,便也就莫要怪她这个奴婢不忠了。 “你……” 谢皇后闻言气结,怒指着珊瑚: “贱婢!你个贱婢!” 这贱婢竟把她这等反水背主的行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着实可恶! 她乃皇后、系出大胤顶级勋贵世家英国公府,如珊瑚、翡翠这等婢子,不过就是蝼蚁。 她这个主子有令,即便要她们付出生命,也是应当应分。 须知,能够被她委以重任,乃是珊瑚这起子奴婢的荣幸。 她竟然…… 她怎么敢? 至于翡翠…… 是! 她是下令杖杀了翡翠。 可,那又如何? 身为奴婢,生死荣辱,皆系于她这个主子一人之手。 她让她们去死,做奴婢的就必须去死。 这是在天经地义的事情。 绝不是奴婢们,可以背叛她这个主子的理由! 这个贱婢! 贱婢! 不远处的宁雨菡,自入得殿中,便一直未曾言语,就这样静静瞅着谢皇后与珊瑚主仆二人的狗咬狗、互相指责,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而她身旁的李元珩,则是一脸不耐。 正当年轻帝王耐心告罄,正欲挥手呵斥一句“够了”之际,留守在坤宁宫外的小许子,却是疾步来到殿内: “陛下,赵嫔求见!” 闻言,宁雨菡挑了挑眉,李元珩则是皱眉: “赵嫔?她来做甚?” 小许子闻言,恭声道: “奴才不知。奴才本遵陛下旨意,带人守在坤宁宫门口,赵嫔突然到访,说是要求见陛下。 赵嫔说,她有要事,要与陛下禀报。 陛下,您看……” 第442章 陛下,臣妾要揭发 “哼,要事?她能有何要事?” 李元珩闻言,当即轻哼一声。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赵嫔乃是宫婢出身,见识浅薄。 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若不是看在她,乃最早侍奉他之人的份儿上,这个嫔位,她只怕都混不上。 如此胸无点墨、无甚大才、甚至,在这宫中,都无甚存在感之人,能有何要事,要与他说? 还是在他过来坤宁宫,欲要惩治谢氏、和谢氏算总账的这个节骨眼上。 他不追究赵氏,是如何得知,他此刻身在坤宁宫之事,便不错了! 须知,此事若要深究,一个窥视帝踪的罪名,这赵氏决计是跑不了! 听话听音,见陛下这般模样,俨然是并不打算召见赵嫔。 忆起适才,赵嫔在坤宁宫门口说的话,小许子又再次垂首恭声道: “陛下,赵嫔娘娘说,她此番,想要禀报的,乃是……事关皇嗣之事……” 事关皇嗣,兹事体大。 小许子这才第一时间,前来向昭文帝禀报。 眼下,更不敢欺瞒。 果不其然,乍一闻得此言,年轻帝王便是眸光一闪,旋即,摆了摆手: “事关皇嗣之事? 赵嫔是这般说的? 那便召她进来吧。” 既然提及皇嗣,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见一见的。 他倒要听听看,赵嫔究竟有何事关皇嗣的要事,要与他说! 因着有赵嫔这么一个“陈咬金”,一时间,李元珩也便没去理会谢皇后与珊瑚,就这样任凭着这一对主仆,继续那般你来我往着、狗咬狗。 而随着李元珩一声令下,小许子自是恭声应是,当即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功夫,便领了赵嫔来到殿中。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昭惠皇贵妃!陛下与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才一来到殿中,赵嫔便恭恭敬敬的向着李元珩与宁雨菡行礼问安。 却是独独绕开了谢皇后,完全没有要向谢皇后行礼问安之意。 见状,谢皇后险些气得个倒仰,顾不上再与珊瑚争执,而是冲着赵嫔怒目而视,厉声喝问道: “赵氏,你因何不向本宫行礼?难不成,你没瞧见本宫么?” 这个赵氏! 竟敢无视她?! 宁氏不过区区妃妾。 赵氏竟然有视宁氏这个皇贵妃,却无视她这个正宫皇后。 真真是可恶至极! 谁知,面对谢皇后的怒声喝问,赵嫔丝毫不怵。 她并未曾回应谢皇后的话,而是兀自垂首,一派恭谦模样,又再向着昭文帝一福: “还望陛下恕妾无状。嫔妾只怕是不能向皇后行礼了。” 闻言,宁雨菡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爱妃何出此言?” 闻得帝王相问,赵嫔则是噗通一声,倏然跪倒于地,仰头望向年轻帝王: “陛下,臣妾要揭发皇后娘娘长期谋害后宫诸嫔妃,致使后宫诸人多年来无所出,陛下膝下犹空多年!” 闻言,宁雨菡、李元珩皆是眸光微闪,谢皇后却是瞳孔猛的一缩,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陡然爆起,冲着赵嫔喝道: “大胆赵嫔!住嘴!本宫乃皇后!你如此空口白牙的污蔑于本宫,可知该当何罪? 来人啊!给本宫将信口雌黄、含血喷人的赵氏拖出去仗责! 打!给本宫狠狠的打!” 若是换做平时,谢皇后这一声令下,坤宁宫内宫人自会第一时间应诺,然后,便照着她的吩咐去执行。 然而,此时,包括玛瑙、玳瑁在内的一众坤宁宫当差的宫人,早已被眼前的一切,给唬得一怔一怔。 确切地说,就在适才,珊瑚跳出来指证谢皇后欲要谋害昭惠皇贵妃、以及她腹中皇嗣、还有福王和福慧公主时,玛瑙、玳瑁等一众宫人,便就已经被唬得不轻。 既心惊与谢皇后居然动了谋害昭惠皇贵妃和皇嗣的念头,又害怕自己这些坤宁宫的下人,会被无辜牵累。 这会儿,赵嫔又过来揭发皇后娘娘长期谋害宫中众嫔妃,导致诸嫔妃多年无所出、陛下膝下多年犹空—— 谢皇后的命令,他们就更不敢听、不敢应了。 谁知道,赵嫔说的是不是真的。 万一…… 玛瑙和玳瑁等一众宫人,越想越是心惊。 纷纷瑟缩着垂着头,不敢言语。 退一万步来说,这会儿,陛下还在殿中呢。 若真的要对赵嫔要打要罚,也该但凭陛下发话,皇后娘娘的命令,他们实在是不敢听、更不敢妄动啊! “皇后娘娘,你莫不是心虚了?” 赵嫔倏然循声转目望向谢皇后,一改往日的谦卑,毫不躲闪的与谢皇后对视: “若不是心虚,娘娘你又何必这般着急,这般急着要对臣妾喊打喊杀?” 闻言,谢皇后气结: “你……” 谢皇后气恼无比,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心虚。 然而,想到自己行事素来隐秘。 且,这些事,一向都是翡翠动的手。 如今,翡翠已死。 死无对证。 就不信何人能够拿出证据、逮到她的把柄。 哼。 思及此,谢皇后心下不由稍安。 而眼见得谢皇后面色数变,赵嫔的眸中,则是闪过讥嘲、与令人心惊的怨毒。 旋即,她再不与谢皇后废话,而是又转目望向昭文帝: “陛下,皇后娘娘心肠歹毒、善妒成性,她自己子嗣艰难,无法孕育龙裔,便也不许嫔妃们怀上龙裔。 为此,她竟给宫中众嫔妃都下了绝育之药。 这才导致这么多年来,后宫众人一直无有一人怀上龙裔。 致使陛下多年无嗣。 陛下,皇后娘娘罪行昭昭,还望陛下明鉴啊!” 一番话毕,赵嫔又是“砰”的一声,恭恭敬敬的向着李元珩一叩首。 赵嫔每说一句话、每吐出一个字,谢皇后便是心口一突,暗自心惊不已。 来不及去管、去想,赵嫔因何会知晓她给后宫众嫔妃下绝育药之事,谢皇后便是下意识摇着头,一迭声道: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您莫听赵嫔胡言! 赵嫔她这是诬陷! 诬陷啊! 臣妾没有! 臣妾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事来? 陛下,臣妾是您的原配发妻、正宫皇后,您莫要听信赵氏这个卑贱宫婢出身之人的胡言乱语啊! 陛下——” 不管怎样,谢皇后便是咬死了,抵死不认。 哼,她就是抵死不认,赵嫔这贱人,又能奈她何? 纵使这些都是事实,又如何? 赵嫔她有证据么? 哼哼。 她量赵氏这贱人也没有! 没有证据,任何人都奈何她不得! 她还是这大胤的皇后娘娘! 第443章 搜到了!这里有东西! “嫔妾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搜一搜这坤宁宫!” 耳听得谢皇后左一个“诬陷”、右一个“胡言”,赵嫔压根不去与谢皇后争辩,而是又向着李元珩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 闻言,宁雨菡与李元珩齐齐眸光一闪,而谢皇后,则是怒不可遏: “大胆!赵氏,你怎么敢? 你竟敢提议要搜本宫的坤宁宫?!” 她的寝宫,岂是能够轻易搜得的? 若是真被搜宫,叫旁人如何看她? 她这个堂堂皇后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事到如今,谢皇后还是将她这个皇后的面子,看得极大。 殊不知,在众人眼中,她这个失势失权、又被变相幽禁的皇后,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在众人眼里,她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所谓的皇后之位,也不过就是一个虚架子。 亏她还如此在意,自以为了不得。 见谢皇后如此言辞激烈的阻止搜查坤宁宫,赵嫔则是一挑眉: “皇后娘娘,您为何如此急着阻止搜查坤宁宫?莫不是心虚了? 您是怕真被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吧?” 谢皇后闻言大怒,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嫔怒斥道: “你……赵嫔!你个贱人,少血口喷人、无中生有!” 被谢皇后如此呵骂,赵嫔却也不恼,而是正色道: “皇后娘娘既不是心虚,又为何要阻止搜查坤宁宫?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皇后娘娘你心中坦荡,阖该大大方方的让人搜查一番坤宁宫,如此也好证明皇后娘娘你是否清白,嫔妾是否诬告。” 说着,赵嫔又转而望向李元珩,再次冲着年轻帝王一叩首: “请陛下明鉴!” 闻言,李元珩眸光微闪,旋即,略略一颔首: “嗯,赵嫔说的话,确实有理。” 说着,他又转目睨向不远处的谢皇后: “皇后,你觉得呢?” 谢皇后闻言一怔,一肚子话,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 “臣……臣妾……” 一时间,她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若执意不让搜查,便有心虚之嫌。 可,若是她让人搜查…… 不过,一切压根不以谢皇后的意志为转移。 还不待谢皇后多想,甚至,还不待她多说一句,年轻帝王便直接下令: “来人!搜! 将这坤宁宫上下,给朕好生搜查一番!” 李元珩面上不辨喜怒,沉声开口道。 随着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一众御前宫人立时应诺,除去一波人依旧侍立在御前,随时听候昭文帝差遣,其余人等便是四散开来,开始仔细搜查坤宁宫上下。 见状,谢皇后心中不由一惊,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对上李元珩那双好似已窥破一切的眸子时,心中猛的一突,讷讷的闭上了嘴。 哼,搜了搜吧。 不可能搜到证据的! 那些绝育药,可是翡翠亲手下的。 此时,翡翠已死,人证已无。 而翡翠做事素来稳妥。 绝不会留下把柄。 何况,剩下来的那些绝育药,她早已全都扔了,怎么可能搜得到? 心中如此想着,谢皇后便是难掩得意,禁不住倨傲的仰着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哼,赵嫔,你个贱婢,居然敢告本宫? 就算你丫知道了,本宫害你们这些贱人绝育,又怎么样? 你们没有证据! 且,永远不可能找到证据。 哈哈哈。 思及此,谢皇后唇角不住上扬,绽开一抹得意的笑。 谁曾想,下一刻,这抹笑意,便就此僵硬在唇角。 “搜到了!这里有东西!” 一道突兀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旋即,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便见几名小内侍,快步奔入殿内,其中一名小内侍手中,赫然捧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裹。 “陛下,此包裹,是奴才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里搜到的。 奴才打开包裹瞧过,里面装的是粉末状的东西,若奴才没瞧错,应是被碾成粉的药末。” 小内侍径直来到李元珩面前,躬身将手中那小包裹,奉到李元珩面前,恭声道。 而乍一见得那小内侍手捧着的小包裹,谢皇后的面色便是一变: “这是什么?本宫的寝殿,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物什? 这不是本宫的物什! 陛下,这不是臣妾的东西!” 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寝殿之中,何时有这么一个包裹? 这玩意儿,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时间,谢皇后的内心,也没有之前那般笃定,甚至,莫名开始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更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莫不是……又有贱人想要害她? 闻得谢皇后的话,那手捧着小包裹的小内侍,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陛下,奴才断不敢欺瞒,这确实是从皇后娘娘寝殿之中搜出来的啊!” 说着他又抬手指了指,跟随他一起回返殿中的其余几名小内侍: “奴才几人乃是一同前去搜查皇后娘娘寝殿的。他们几人皆可为奴才作证。此物确实是从皇后娘娘寝殿之中搜出来的啊! 望陛下明鉴!” 闻言,跟着这名小内侍一同进殿的几个小内侍,也都连连点头,口中齐齐称是: “是啊!事情确如小路子所言!” “这物什,确是在皇后娘娘寝殿中搜到的。” “正是如此!” …… 几名小内侍七嘴八舌的道。 “你们……” 见状,谢皇后气得个倒仰,觉得这些小内侍简直就是在无中生有。 她正欲上前去呵斥这几个小内侍几句,却是迎上了昭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 “皇后,你急什么?这包裹之中物什,还未得到证实,都还不知是些什么,你就如此着急忙慌。 你莫不是真是在心虚?嗯?” 李元珩神色冷淡,淡淡开口。 话里行间,包含的冷意,却是令得谢皇后心头莫名一突: “陛下,臣妾……臣妾没有……” 谢皇后张了张口,正欲解释。 然而,年轻帝王压根就不想听她解释。 根本不给谢皇后开口的机会,李元珩便是径直一挥手,复又一指小内侍手中捧着的小包裹: “去!到太医院找个当值的太医过来,好好查查,这里头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第444章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皇后娘娘了!只有罪人谢氏! “是!陛下。” 闻言,有那机灵的小内侍立时恭声应是,当即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便领了当值的曹太医,前来坤宁宫。 “微臣参见陛下!” 才一进殿,曹太医便是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 还不待他挨个行礼问安,李元珩便是不耐的一摆手: “都免了!” 说着,皇帝陛下又一指,被摆在一旁桌案上的包裹,道: “你且去瞧瞧,这其中乃是何物。” 这包裹,正是之前那小内侍,从谢皇后寝殿搜出的那个,不起眼的小包裹。 适才,李元珩已命那小内侍,将这包裹放置在这桌案上,以便太医过来查验。 曹太医闻言,明显有些莫名,不明白陛下为何要他去瞧那包裹。 心下虽十分狐疑,闻言,曹太医却还是当即一拱手: “是!陛下。” 旋即,他便几步来到那桌案前,打开包裹,细细的查验了起来。 然而,不过一瞬,曹太医面上的莫名,便是由惊骇所取代。 到得后来,他已是一脸凝重。 “如何?可查验出此物为何?” 将这当值太医的面上神情变化,尽数瞧在眼中,见曹太医久久不语,李元珩不由冷声开口道。 闻言,曹太医则是猛的一哆嗦,陡然间额上便是沁出不少冷汗,旋即,他便是躬身冲着李元珩一揖: “陛……陛下,此乃虎狼之药啊!此药甚烈!只需一丁点,便能致妇人终身不孕。” 曹太医抖着嗓子道。 只将整个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去瞧昭文帝闻得他的话之后的表情。 他这是无意之中,撞见了什么后宫秘辛了么? 这,这…… 这起子事,压根就不是他一个太医该知晓的啊。 怎么办? 早知道,他今日便请假在家,切莫在太医院当值了啊! 闻得曹太医的话,宁雨菡与李元珩皆是眸光一闪。 旋即,年轻帝王的眸子便是陡然一寒,倏然转目望向谢皇后,冷声质问道: “谢氏,你可听到了?此乃能致妇人终身不孕之药! 呵,谢氏,你可当真是好得很啊!” 乍一闻得曹太医的话时,谢皇后的心,便是陡然一沉。 心道一声: 完了! 此时,迎上昭文帝那冰冷如寒芒一般的目光,闻得他这番冷声质问,谢皇后的心,便是止不住发颤,原本苍白的面色,越发的惨白起来,连连摆手、不住摇头: “不!陛下,臣妾不是!臣妾没有! 这些药不臣妾的! 臣妾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因何会出现在臣妾的寝殿。陛下,臣妾是冤枉的! 臣妾冤枉啊——” 谢皇后一迭声道。 不住的大呼冤枉。 然而,此时的李元珩已耐心告罄,压根懒得和她废话。 “皇后谢氏,不贤不惠,善妒成性,心胸狭窄,为人歹毒,多年来残害宫中妃嫔,不仁不慈,致宫中众妃嫔多年未孕,有碍皇嗣。 更是丧心病狂,欲谋害皇长子福王、皇长女福慧公主、昭惠皇贵妃、以及昭惠皇贵妃腹中皇嗣,实乃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自即日起,废黜谢氏皇后之位,贬为庶人,退居冷宫。无旨终身不得跨出冷宫一步。” 年轻帝王板着脸,紧抿着薄唇,一字一顿的道。 一番话说得极慢,而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重击一般,狠狠敲打在谢皇后的心口,令得她的面色越来越白,一颗心沉入谷底: “陛下,您不能这般对臣妾!您不能啊!” 再也顾不得往日的骄矜与高傲,谢皇后惨白着一张脸,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一路膝行到李元珩的脚边,双手抱住李元珩的大腿,一迭声哭求道。 一旁的方进忠见状,不由皱眉: “皇后娘娘请自重!” 李元珩则是兀自冷声开口: “进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皇后娘娘了!只有罪人谢氏!” 言罢,李元珩长腿一扬,便将抱着他腿的谢皇后,给一把踢开,旋即,又转目望向立于他身旁,一直被他稳稳搀扶着的宁雨菡: “雨菡,我们走!” 前一刻,李元珩在面对谢皇后时,还是冷若冰霜、横眉冷对;这会儿,在望向宁雨菡时,却是眉眼温柔,柔情缱绻。 迎上年轻帝王的目光,宁雨菡则是径直一点头,回以皇帝陛下一计浅笑: “是!陛下。臣妾听您的。” 言罢,帝妃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这便相携着向着殿外而去。 见此情状,谢皇后恨得牙痒,只得匍匐上前,一迭声的道: “陛下,陛下——,您不能!不能这般对臣妾啊。陛下——” 然而,纵使谢皇后如何呐喊、哭嚎,昭文帝却始终头也不回,脚下步子丝毫未顿,就这样携着宁雨菡一起向着殿外走。 眼见得昭文帝即将携着宁氏一起迈出殿,谢皇后有心想要去阻止,然而,却被方进忠给一把拦住: “罪人谢氏,你别喊了!没用的!” 方进忠居高临下,冷眼扫视了匍匐于地的谢皇后……哦,不,此时,她俨然已被废,已经是罪人谢氏了。 言罢,方进忠又冲着身后正愣神的几个小内侍,挥了挥手: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带罪人谢氏去冷宫。” 闻言,几名小内侍当即应是,齐齐上得前去,便是七手八脚的拖拽着罪人谢氏,向着殿外走。 “你……你们!狗奴才!你们敢这般对本宫?!本宫是皇后!皇后!陛下的原配皇后! 方进忠,你个老狗!你居然敢?居然敢!你……” 谢皇后见状气结,她拼命挣扎、呵骂。 眼见得到得现在,她还认不清现实,还在摆她那陛下原配正宫的谱儿,方进忠不由嗤了一声: “罪人谢氏,老奴劝你,还是认清事实吧。 你自个儿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呵,被废黜皇后之位,你可是一点儿都不冤。 陛下没有将你赐死、亦或者是处斩,都已经算是仁慈了! 还是……你嫌冷宫里头不痛快,想要陛下干脆给你个痛快?” 身为陛下心腹、又执掌暗卫,方进忠太知道谢皇后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了。 在他看来,谢皇后落得今日这个地步,实在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这就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445章 珊瑚的下场 方进忠的这番话,是提醒,更是威胁。 “你……” 闻言,原本正兀自吵闹不休的谢氏,瞬间哑了火、噤了声,只是面色难看的怒瞪着方进忠,却并不敢再叫骂、叫嚣。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方进忠说的很对。 她自己干下的那些事,犯下的那些罪行,被赐死、被问斩,也不为过。 她虽不想被废、不想被打入冷宫。 可,她更怕死。 她不想死! 就这样,谢氏不再呼喊挣扎,而是犹如被抽走了魂魄、与所有仅剩下的精气神一般,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任凭着几名小内侍拖拽着离去。 被拖拽着离开坤宁宫,一路向着冷宫方向而去之际,谢氏望着越来越远的坤宁宫的方向,眸光灼灼、暗自咬牙: 她不能倒,她现在还不能够倒下! 她要撑住。 撑住这一段时候便可! 她的身后,还有谢家、还有英国公府。 这便是她的依靠、她的靠山。 父亲、母亲他们不会不管她、整个英国公府上下,都不会不管她。 若得父亲他们救援,一切说不得还能有转机。 嗯,是这样的! 一定会是如此! 事到如今,谢氏都还犹不死心,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 殊不知,她此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仅是她,她的倚仗和指望——英国公府,也已是大厦将倾。 见得谢氏就这般,被内侍给拖拽走,直到谢氏的身影消失不见,方进忠这才转目望向战战兢兢的一众坤宁宫宫人。 视线在玛瑙、玳瑁等一众宫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珊瑚的身上。 感受到方进忠投注过来的目光,玛瑙、玳瑁等人,皆都是一个激灵,下意识一阵瑟缩,只将头给垂得更低。 而珊瑚,则是眼神热切、又盈满期盼的扬首望向方进忠: “方爷爷,我可以去永安宫中当差么? 方爷爷,奴婢对陛下、对昭惠皇贵妃娘娘,可是一片忠心啊! 且,奴婢适才指认罪人谢氏,可是立了大功的。 论功当赏! 不知陛下会给奴婢什么赏赐? 奴婢也不要旁的赏赐,只想去永安宫伺候昭惠皇贵妃娘娘。还望方公公成全则个!” 珊瑚只以为,自己适才指认了谢氏的罪行,便是投诚有望。 自己这般的小小要求,陛下断不会不允。 珊瑚此刻,都已经开始做着,在永安宫效力之后,成为昭惠皇贵妃的心腹。 一一踩下银屏、初夏、碧桃,成为昭惠皇贵妃身边第一得意人的美梦了。 谁知,闻言,方进忠轻嗤一声,好似瞧傻子一般,睨了珊瑚一眼: “呵,你这丫头,是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见你们家主子不好,你也跟着疯魔了?” 说着,方进忠便不耐的一摆手: “好了!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啊?还去永安宫当差?想要伺候昭惠皇贵妃娘娘的人多了。 可是不缺你这么个背主求荣的奴婢! 你啊,还是好好收拾收拾,去冷宫那边伺候你的主子谢氏去吧。” 珊瑚闻言大骇,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方进忠这位御前大总管: “什么?让我去冷宫伺候被废的罪人谢氏? 怎么可以?! 不!不可以! 我不去! 不去!!!” 珊瑚连连摇头,只将一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若是去了冷宫,伺候已经被废的罪人谢氏,那她往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她怎么能去? 不行!不行! 她死也不要去! 绝不去! 眼见得珊瑚如此模样,方进忠又是嗤笑一声,面上满是讥嘲: “这去不去的,可是由不得你!” 说着,方进忠又居高临下的睨了珊瑚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有道是一仆不侍二主。主辱臣死。 你既服侍了谢氏,这辈子也便是她的奴婢了。 主子去哪儿,你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便要去哪儿。 主子被废,你这个做奴婢的,还想要好过? 呵,蠢货! 咱家在这宫里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有哪个背主的奴才,事后能好过、能得善终的!” 随着方进忠的话一出,珊瑚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而难看,原本染满算计与野心的眸子,顷刻间便惶恐所取代。 她连连摇头,不顾一切疯狂呐喊: “不!不要!我不要去冷宫伺候谢氏!不要!” 然而,方进忠却俨然已懒得与她废话,而是冲着候在一旁的内侍们挥了挥手: “去!将她也一并送到冷宫去。 也好让罪人谢氏与这珊瑚,这对主仆在冷宫相伴呐!” 闻言,候在一旁的内侍们当即应是。 旋即,便自其中走出几名膀大腰圆的内侍,二话不说,便是径直上得前去,七手八脚的逮了珊瑚,便就这样,完全无视珊瑚的反抗、苦求与哭嚎,粗鲁的拖拽着珊瑚,向着殿外而去。 一旁的玛瑙、玳瑁等一众坤宁宫宫人,将这一切,瞧了个全须全影,禁不住瑟瑟发抖,心中惶惶不已。 虽然,珊瑚的下场,叫他们觉得十分解气。 可,同为罪人谢氏的奴婢(奴才),他们未来的命运,又将如何? 该不会也要如同珊瑚一样,被发配到冷宫,去伺候他们的主子——罪人谢氏吧? 思及此,玛瑙、玳瑁等一众坤宁宫宫人,又是禁不住齐齐激灵灵一抖。 将众人这幅唬破胆儿的模样,瞧在眼中,方进忠一脸不苟言笑的冲着玛瑙、玳瑁等一众坤宁宫宫人,一挥手: “尔等且等着陛下的发落吧。 你们的去留,自有陛下定夺!” 言罢,方进忠便兀自转身,向着殿外而去。 见状,候在一旁的一众御前宫人,也都跟在他后头,鱼贯而出。 而玛瑙、玳瑁等一众坤宁宫宫人,则是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呼,他们这样,算是暂时脱险了吧。 起码,这会儿,他们是不必和珊瑚一样,被送去冷宫陪伴罪人谢氏了。 至于之后…… 一切便全凭陛下圣裁吧。 所谓的前程,已是万不敢肖想。 如今,惟愿陛下仁慈,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 所有人都未曾发现,始终恭顺跪在地上的赵嫔,她的眸中,掠过一抹得逞的笑…… 第446章 恨屋及乌 成了! 果不出她所料,一击即中。 谢氏这个毒妇,她终于被废了! 赵嫔唇角噙笑,一直紧紧盯着殿外,但见早已没有了谢氏的身影,她这才淡淡收回目光。 视线在掠过桌案上,在那个作为扳倒谢氏最后一根稻草,亦是谢氏陷害后宫诸嫔妃的铁证—— 那个不起眼的小包裹之际,赵嫔眸光微闪,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哼,真是不枉她图谋了这么久。 谢氏,你也有今天! 心中冷哼一声,赵嫔径直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浮灰,这便款步踱出殿中,一路向着坤宁宫外而去。 而此时,她的贴身宫女红儿,正在坤宁宫外等着她。 只见红儿正来回踱着步,不时朝着坤宁宫内张望。 乍一瞧见赵嫔缓缓向着这边厢而来,红儿便是一喜,立时几步迎上前来: “娘娘,您可算是出来了!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奴婢瞧见皇后娘娘被几个小内侍,给拖出来了。 瞧那些人一路行去的方向,怎么好似是朝着冷宫的方向去了?” 红儿心下狐疑,禁不住嘀咕道。 赵嫔闻言,则是微一勾唇,又是一点头: “嗯,你看得没错。确实是往冷宫去的。 记住!往后,别再唤皇后了。 谢氏她如今,已经不是皇后了。 陛下刚刚已下旨,废黜谢氏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以后,她不再是皇后,而是罪人谢氏。” 红儿闻言,明显很是懵逼: “什……什么?罪……罪人谢氏?陛下废黜了谢氏皇后之位,并将她打入冷宫了?真的假的?” 红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犹自不敢自信的道。 赵嫔闻言,则是十分好心情的一莞尔: “自然是真的。” 一边说着,赵嫔还一边抬眸遥遥望向冷宫的方向,眼神中飞速掠过一抹戾色: 只是被废、被打入冷宫,这怎么够? 实在是太便宜谢氏了。 哼,谢氏,你且等着。 她不会让谢氏好过的! * 就在罪人谢氏被押往冷宫、众人心思各异的同时,李元珩已携着宁雨菡,一起回到了永安宫。 李元珩亲自搀扶着宁雨菡下了辇,又扶着她一路进得永安宫中。 不知想起了什么,年轻帝王突然道: “雨菡,你会不会觉得,朕只是废黜谢氏皇后之位,令其退居冷宫,太过仁慈?” 宁雨菡闻言,则是冲着皇帝陛下嫣然一笑,十分的温柔解意,一副十足十信赖与依赖李元珩的模样: “陛下自有您自个儿考量。” 迎上身边人儿这全然都是信赖与依赖的目光,闻得她的话,李元珩只觉分外舒心。 果然,还是雨菡最懂他! 全然的信赖于他。 真好! 他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自然能够下令处死谢氏。 然而,在李元珩看来,若是就这么让谢氏死了,便等于给了她一个痛快,这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 李元珩并不打算就这般便宜了谢氏。 但见年轻帝王眸光温柔,唇角微勾,隐有笑意的望向自己,心知,这是自己的回答,令皇帝陛下满意了。 见状,宁雨菡不由唇角微翘,再次回以李元珩一计浅笑。 帝妃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李元珩便执起宁雨菡的手,继续搀扶着她,向着永安宫内而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实上,宁雨菡的想法,倒是与李元珩不谋而合。 她也同样认为,若是让谢氏就这般死了,便等于给了她一个痛快,这实在太便宜她了。 李元珩如今的旨意正好! 正合她意! 如此,让谢氏苟活下来,承受长久折磨才好。 而一向心高气傲,曾经高高在上的谢皇后,一朝沦为罪人,被贬入冷宫,从此便只得幽居于冷宫,在冷宫内生活,这对谢氏便是最大的折磨。 * 昭文帝颁下的废后旨意,很快便传遍整个后宫。 闻得谢氏的罪行,宫中嫔妃尽皆哗然。 那些入宫多年,曾受过帝宠,却一直一无所出的嫔妃,直到这时,才骤然得知真相—— 原来,谢氏才是导致她们多年来,一无所出,始终未曾怀上过龙裔的罪魁祸首! 她居然丧心病狂的给她们,下了那虎狼之药。 众嫔妃震惊、暗恨之余,俱都心存侥幸、犹不死心的急召太医前来替她们诊脉,只希望,她们会是那幸运儿,不曾被谢氏的那些绝育药伤及根本,还能有孕育龙裔的能力与可能。 一时间,太医院的一众当值太医,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个宫的娘娘,才召了去诊脉;那个殿中的小主,便又请了他们前去问诊…… 然而,众太医诊断的结果,却并不如人意。 这些原本抱着一丝侥幸与希冀的诸嫔妃们,终究是彻底的失望了。 经由太医们的诊断与核实,宫中诸嫔妃竟是无一例外的,俱都被罪人谢氏下了绝育药。 如今,俨然俱都已经绝育,此生,都再无生养子嗣的可能。 想要有幸怀上龙裔,更是再不能够了。 这其中,唯一的例外,只怕也只有诞育了皇长子福王、皇长女福慧公主,并且,如今又再度有孕、怀上三胞胎的昭惠皇贵妃娘娘了。 众太医唏嘘之余,又不由暗叹昭惠皇贵妃的好运与好命: 这位,真真是个有运道、有本事的主儿。 不然,这后宫之中,怎的就只有这位,没被谢氏害得不孕,还能成功躲过罪人谢氏的谋害与谋算,成功怀上、诞下皇嗣呢? 而且,还是一而再怀上龙裔。 这会儿看来,昭惠皇贵妃真真是了不得! 怪道陛下会如此宠爱昭惠皇贵妃娘娘。 这位,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不同于一众太医们的暗自感慨,骤然得知真相、得知她们无法生育的一众嫔妃,则是备受打击: 天杀的谢氏! 这贱人真的害得她们好苦啊! 众嫔妃皆是恨谢氏,恨得牙痒,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敲其骨、吸其髓,方能泄她们心头之恨。 她们恨屋及乌,因着恨毒了谢氏,连带着也恨毒了谢家和英国公府上。 这些嫔妃的家人与家族亦然。 于是乎,当宫中之事,传到宫外,传入京中权贵世家、文武百官府中之际,整个京中勋贵世家、达官显贵之家,皆都深恨上了谢家和英国公府。 不除之,便不快。 以至于,整个京城,都在酝酿着一场倒“谢”风暴…… 第447章 这个后位,她要定了! 昭阳宫 “呵,谢氏那贱人!皇帝表哥早该废了这歹毒贱人的后位了!” 乍一听闻谢氏被废,王贵妃那是打从心里头高兴。 高兴之余,她却是余恨难消,禁不住冷哼一声: “只是被废、幽禁冷宫,实在是太便宜谢氏那贱人了! 别以为如此便罢。 本宫要让谢氏与谢氏一族,付出代价!” 王贵妃恨恨的道。 转头便吩咐贴身大宫女桐儿出宫,去一趟王丞相府,将宫中发生的事、特别是谢氏被废、及其罪行,尽数告知其父王丞相。 她相信,自己这位丞相父亲,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的这位丞相父亲,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 谢氏、谢氏一族,你们就等着承受他们王家、和她那当朝丞相爹的怒火吧! 哼! 与此同时,崇德宫 才一送走前来诊脉的太医,邓贤妃便再也按捺不住,气的将桌上的茶盏、香炉,皆扫落于地,一贯温婉贞静的面庞之上,阴鸷可怖到了极点: “可恶!谢氏那贱人!她居然敢?!” 原她还奇怪,明明自己从东宫那会儿,便开始侍奉昭文帝,虽从来并不怎么得宠,也不是从未承宠。 尤其是在宁氏得宠之前,陛下也算雨露均沾,每个月总也会有那么一两日,前来她的寝宫,亦或者是召她去乾元殿侍寝。 然而,这些年来,她却从来未曾怀上过龙裔。 邓贤妃原还在纳闷,身边的人,也都一直劝她,乃是缘分未到。 又见阖宫上下,除了宁氏,其他人也和她一样,经年也未曾有孕,邓贤妃也便未曾多想。 却不知…… 谢氏竟给她们所有人下了绝育药。 她竟然中了谢氏的招,却不得而知。 适才,太医已确诊,她真的已然绝育,此生不可能孕育属于她的子嗣。 这叫邓贤妃如何不咬牙切齿、痛恨非常? “呵,竟未曾想到,本宫这终日打雁的,竟也有被这雁给啄了眼的时候! 谢氏——你可当真是好得很呐!” 一旁的如梅、如菊,此时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娘娘,这罪人谢氏真的是太可恶了!她被废,纯属活该!” 如菊愤愤道。 说着,还朝着冷宫方向恨恨的呸了一声,以泄心中不满。 这谢氏,竟给他们娘娘下药,害得他们娘娘多年不孕,往后,也没法、没可能再孕育龙裔。 实在是可恶至极! 平白耽误了他们娘娘的前程。 而娘娘的前程有误,他们这些伺候贤妃娘娘的前程,自也是受累啊! 如菊可不就深恶谢氏么? 如梅虽也与如菊一样同仇敌忾,却比如菊要想得更多: “娘娘,可不能就这般放过那谢氏、还有谢氏一族。 不过是废黜后位、打入冷宫。 这惩罚,实在太轻! 她既然敢谋害娘娘您,便应承受来自娘娘、来自咱们邓氏一族的怒火才是!” 闻言,邓贤妃却是嗤笑出声: “嗤,这事儿,大可不必本宫来操心。” 见如梅不解,此时已然渐渐敛去恨意的邓贤妃,则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被谢氏所害的,可不止本宫一人。你以为,后宫中的其他嫔妃,就不会想要打击报复谢氏与谢氏一族么? 大可不必本宫来插手,谢氏和谢氏一族,也必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话到这里,邓贤妃的面色,又渐渐变得凝重: “这会儿,倒是有更重要的事,值得本宫去计较谋算。” 说着,邓贤妃又倏然转目望向坤宁宫方向,眸中难掩灼灼与野心: “有道是,国不可以一日无君,后宫自也不能始终无后。谢氏既已被废,那么,这后位的选定,必是要被提上日程的。 这个后位,本宫要定了!” 终生无法生育,这自然是个沉重的打击。 不过,转瞬邓贤妃便从这个打击中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审时度势。 眼下,立后才是邓贤妃眼中的头等大事! 无法诞育皇嗣固然可惜,然而,她更想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可是她想望已久的皇后的宝座啊! 如今,既谢氏那蠢妇给她腾出了位置,她自己是要去争上一争的。 若是她能够登上皇后之位,诞没诞育下皇嗣,又有何重要的呢? 往后,但凡是后宫嫔妃诞育下的皇子皇女,皆亦都是她的子女,她是他们的嫡母,他们也都必须恭敬的唤她一声母后。 待到陛下百年之后,无论哪一个皇子登基,她都是高高在上的母后皇太后。 地位无人可以动摇。 思及此,邓贤妃眸光愈发灼灼,唇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这个后位,她要定了! * 一切果如邓贤妃所料,自被废、被打入冷宫之后,在宫中众人的有意为之下,冷宫中的谢皇后的日子,可谓度日如年般难熬。 加之,根本无人会精细照顾已沦为罪人的谢氏,是以,不过几日,谢氏便已越发的形销骨立、形容憔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越发的不好起来。 日日夜不能寐,老是觉得自己被一群鬼怪缠绕。 “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 破败凋敝的冷宫内,谢氏凄厉癫狂的尖叫声,陡然响起,将缩在破床上睡着的珊瑚给惊醒: “一大清早的,你丫是在鬼叫鬼喊些什么啊?” 珊瑚不由啐道。 耳听得谢氏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的乱嚎,珊瑚被彻底扰了清梦,索性一骨碌自破床上起身,撸起袖子便欲去收拾谢皇后: “找死,是吧?如今,你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说着,珊瑚便怒气腾腾的往外头走,途中还随手拿起一个木棍,打算待会儿,就拿这木棍好好“招呼”谢氏一顿。 让她给她消停些。 自来到这冷宫之中,吃的都是剩饭馊食,还天天饿肚子、吃不饱,还被谢氏乱叫乱嚎,睡也睡不好,珊瑚也已经快崩溃了。 这会儿,她只想要狠狠教训谢氏一顿,借以发泄心中不满。 而外间的谢皇后,却还在犹自疯魔着。 恍惚间,她瞧见了一群恶鬼—— 那些这些年来,被她害死之人,皆都出现在她的眼前,挥着手、从四面八方向着她冲来,似是要向她索命。 这其中,竟然还有翡翠。 她看到了翡翠!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翡翠,怎么是你?翡翠,你怎么来了?啊——” 第448章 一起下地狱 谢氏失声惊呼,布满血丝的双眸瞪得老大。 她看见,披头散发、满身是血,浑身血肉模糊,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着,似是脊背已经弯曲的翡翠,伸着一双毫无血色、却染着血的手,一路跟在她身后,唇角泛着诡异的笑容,一直在冲着她招手: “娘娘,奴婢来接您了! 娘娘,快来!你快来啊! 和奴婢一同去地府吧,娘娘—— 地府那边,有好些被我们害过的人,正在等着咱们俩呢。 娘娘您总不能让奴婢独自一个人接受惩罚吧。 毕竟,您才是一切事由的主使。 若要受罚,娘娘您才是那个该上刀山、下油锅的人呐。 娘娘,快来!你快来啊——” 翡翠一边诡异的笑着、嘴中如此念着,一边招着手,缓缓向着她走来,似是要带着她去地狱。 谢氏见状大骇,一迭声的惊叫道: “不!不要!翡翠,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去!我不要去地狱!我不要!啊——” 谢氏一边惊叫着,一边疯狂的向前跑去,试图摆脱翡翠的亡魂。 然而,翡翠却一直跟着她的身后,无论她如何夺路狂奔,都无法摆脱翡翠亡魂的纠缠。 谢氏不由越加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叫着,跌跌撞撞的向着前方奔去。 她一边狂奔,一边不时回头去瞧身后,但见翡翠和一众冤魂一直锲而不舍的追着她,谢氏愈加慌不择路。 她甚至慌张的,完全没有看清楚前路,将拿着木棍,陡然冲出来,预备找茬的珊瑚,给一把撞倒。 旋即,二人便一起齐齐滚落在地,爆发出一阵惊呼: “谢氏,你给姑奶奶闭嘴!否则,看姑奶奶如何收拾你……啊——” “翡翠,你不要跟过来!你走开!走开!不要再缠着本宫。啊————” 伴随着这对主仆的惊呼,二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恰好这处,是个斜坡,由于惯性使然,谢氏和珊瑚主仆二人便是一路向着廊下滚去。 最后,谢氏竟是直接摔到了廊下尽头的石阶下,整个人摔在了石阶旁的一块巨石上,只听咔哒一声,她的背脊,也如同她适才见到的翡翠一般,畸形的弯曲,而谢氏的头,更是狠狠撞到了坚硬而突出的石头上,正正好砸中了太阳穴。 一时间,谢氏头上鲜血直流,血水很快染满她的全身,她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谢氏只觉得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快要没有意识、也无法呼吸。 此时,一路紧随着她、冲着她招手的翡翠,已经来到她的跟前,依旧冲着她诡异的笑着,不住的招手: “皇后娘娘,快来啊!同奴婢一起去地府。 你生前作孽太多,哪里能够好死? 阖该和奴婢一起下地狱才是!” 说着,翡翠已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向着不远处的黑暗处行去。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谢氏浑身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旋即,便停止了呼吸,了无生气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被谢氏连带着一起滚落于地的珊瑚,在一番折腾下,她手中原本握住的那个木棍,早已摔成了两截,其中一截,更是一路滚落于石阶下,堪堪竖着卡在了石头的缝隙中。 断掉的木棍上头,粗糙尖利,宛若天然的箭矢。 而一路滚到这边的珊瑚,则恰好翻滚着向着这堪比箭矢一般锋利的木棍断口处滚去,好巧不巧,被这“箭矢”从背后扎了个穿透。 而所扎之处,正是珊瑚的心肺位置。 “啊——” 随着一声惨呼,珊瑚就这样被扎了个穿心透,霎时间,珊瑚的胸口便猛的扑血,瞬间血流如注。 她就这样,仰面倒在了血泊之中,眼前发黑,渐渐的失去了意识与呼吸。 她不甘心!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不过是想要把挡在自己前头,更得意、更得主子欢心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难道,也错了么?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为何她珊瑚就不行? 难不成,这…… 便是她背主求荣、构陷翡翠的报应? 她的报应! 可是,她不想死啊! 她是真的好不想死啊! 然而,无论珊瑚再是如何不甘,她此时,俨然已失去了生机。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感受着她的生命在流逝,怀着满心的不甘与不愿,痛苦的死去。 就这样,谢氏和珊瑚主仆二人,一同倒在血泊中,就此结束了她们的一生。 不过,如她们这般生前不积德、且作恶多端之人,死后,应也是登不了极乐的,她们所要去的地方,应当是地狱。 地府中,地狱里的修罗,正等待着她们呢。 * 很快,前来送饭的宫人,便发现了谢氏与珊瑚主仆二人皆已惨死。 没多大会儿功夫,谢氏身死的消息,便已传遍后宫。 永安宫中,才用过早膳,宁雨菡便听闻了谢氏和珊瑚这对主仆身死的消息,闻言,宁雨菡则是挑眉: “哦?谢氏竟是就这般去了?” 虽然突然,其实,宁雨菡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一个废后,且,谢氏一生作孽多端,这也算是她应得的报应了。 何况,得知真相,知晓谢氏给她们下绝育药,害得她们无法生育的众嫔妃们,又怎么可能饶过失势被废的谢氏? 可以说,自一切被揭发、被废之后,谢氏便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了。 至于珊瑚…… 也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总之,这主仆二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都是咎由自取,实在与人无尤! 不过…… “且等着吧。事情还不算完!” 宁雨菡拿起巾帕轻拭了拭唇角,转目透过窗棂,望向宫外方向,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是令得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等人心惊: “英国公府上、还有谢氏一族……这一次,只怕是要完了!” * 事实证明,宁雨菡的预感并没有错。 与此同时,金銮殿中 “众卿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侍立在龙椅旁的方进忠,高声道。 闻言,王丞相便是冲着不远处立着的马御史,递去了一眼神,见状,马御史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旋即,上得前去,冲着高坐于龙椅上的年轻帝王躬身一揖: “微臣有本启奏!微臣要弹劾英国公谢志远、以及谢氏一族!” 第449章 褫夺爵位,抄家流放 说着,马御史便径直掏出一本奏折,上前几步,将它奉与侍立在一旁的内侍。 那内侍见状,当即一把接过马御史手中的奏折,转身上得御阶,来到龙椅前,躬身双手将这奏折,呈到李元珩面前。 李元珩当即接过那奏折,打开来一看,不过匆匆一瞥,脸色便是一片黑沉。 与此同时,下首的马御史又再次躬身一揖,肃声禀道: “微臣参已故老英国公谢韬,买官卖官、贪污粮饷、结党营私,参现任英国公谢志远贪污受贿、罔顾王法、草菅人命、纵容家人横征暴敛、放印子钱……” 马御史一番话,洋洋洒洒,列举了英国公府上下、以及谢氏一族,整整二十一宗罪。 桩桩罪行,恶行昭昭。 随着马御史铿锵有力的叙述,端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的面色,也是越来越沉。 直到马御史一时言罢,一众文武大臣,尽皆出列,齐齐向着高坐于龙椅上的年轻帝王躬身一揖,皆都面色肃然,异口同声的肃声道: “臣启陛下,英国公谢家、以及谢氏一族,罪恶滔滔,不除之,不以平民愤!” “臣附议!” “臣亦附议!” “请陛下严惩英国公谢家、及谢氏一族,以平民愤、以儆效尤!” …… 闻言,李元珩的面上已是一片黑沉,意味深长的睨了眼,众口一词的一众大臣,他这才将手中奏折,甩到面前的御案上,重重一拍龙椅上的扶手,兀自沉声开口道: “谢家人真是大胆!竟做下诸多恶事,真是负了先帝与朕对谢氏一族的一番心意! 传旨下去,已故英国公谢韬,有负皇恩,即日起,革去英国公封号,贬为庶人,令其灵位迁出太庙,永不再入。 褫夺英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即刻缉拿谢志远与一众恶犯,交由大理寺审查,一切从重发落,以儆效尤! 英国公府上、及谢氏一族,抄家流放,无论男女老幼,皆披枷带锁,发配宁古塔,永世不得入京。” …… 英国公府 此时的英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 自前几日得到消息,忽闻府上的大小姐——宫中的皇后娘娘。突然被废黜后位,打入冷宫,英国公上下,便是各种惶恐不安。 这些天,府上男丁——如英国公谢志远、以及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想尽办法,想要打听宫中消息。 至少,要搞清楚,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被废、被打入冷宫。 然而,自老国公爷去世之后,谢家便日渐势微。 虽表面上看起来,仍是钟鸣鼎食的顶级世家,然而,家中子弟却并没有什么实权、也未曾如老国公那般担任要职,总是能掌握一切动态与信息。 谢志远是个没什么能力和作为的人,长久以来,也不过靠着老国公夜谢韬素日的威望、以及皇后之父的身份,在撑着。 出去旁人也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实则,他自己不过是挂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虚职,在那里养尊处优,白得些俸禄而已。 平日里,他都不必上朝,对于消息的把握,也早已不灵通。 他都是如此,就更别提他的几个儿子、以及府上其他一众人等了。 想尽办法,一连打听了好几日,谢家上下也并未曾打听到宫中的动态,更打听不出来,宫中皇后娘娘为何被废、被打入冷宫的原因。 一时间,谢家众人焦急不已,英国公府中上下,气氛凝重。 都在为宫中被废的谢皇后、以及谢家的未来所担忧。 要知道,娘娘可是他们谢家的大靠山。 自老国公爷走后,皇后娘娘便是英国公府上下、和谢氏一族的依仗。 如今,这个靠山和依仗出了事,被废、被打入冷宫,还打听不出来,这是因何而起。 也无从去想解决与应对之法。 怎能不让英国公府上下,以及整个谢氏一族着急不已。 这些天,谢家上下,上蹿下跳,急得一个个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尤其是今日,一大早,谢志远便只觉得眼皮直跳,心中莫名不安,隐隐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书房内 长子谢仪但见谢志远一副神思不属,默默发怔的模样,不由一迭声的道。 “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适才,他都唤了父亲好几声了,父亲都不应声,只是兀自怔怔出神,这叫谢仪如何不急? 不仅是他,坐在一旁的次子谢华、三子谢维,也是一脸担忧的望向谢志远。 随着谢仪的一声声呼唤,谢志远这才回过神来,轻“唔”了一声,摆了摆手: “为父无事!” 说着,谢志远又不由得蹙起了眉: “只是……为父也说不上来。这大清早的,眉头就是直跳。也不知,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唉。” 言罢,谢志远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脸的愁容。 哪里还见往日的春风得意与意气风发? 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见状,谢仪、谢华、谢维几个,也是齐齐皱眉。 只觉父亲这番话,实在是丧气、又晦气、太不吉利了! 他们和谢皇后乃是一母所出,皆为英国公夫人何氏所出。 如今,妹妹不明不白被废、被打入冷宫,他们自也是焦急。 无论是为了谢皇后这个胞妹,还是为了他们英国公上下、以及他们自个儿的前程,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都是焦虑不已、同时,也俱都是惶惶不安。 “父亲,您多虑了!” 谢仪叹了口气,试图安慰谢志远。 谢华、谢维则是更直接: “父亲,要不您再去宫门口求见陛下看看吧。若是能够面见陛下,也好询问一下皇后娘娘突然被废的始末啊。” 谢华张口便道。 谢维闻言,也颇为赞同的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二哥所言甚是。到时,父亲还可以向陛下求求情,请陛下念在结发夫妻的情分、与祖父这位股肱老臣的面儿上,网开一面、放娘娘一把。 说不得,娘娘就能够重新回到坤宁宫,继续做她的皇后呢!” 如此,他们英国公府上、他们谢氏一族,不也就重新有了依仗,可以舞照看、马照骑了么? 岂不妙哉?! 第450章 国公爷,不好了!有官兵闯进咱们府中了 闻得自己这嫡出的三个儿子的话,谢志远不由白了这三个不成器、还如此天真的儿子一眼: “你们道为父不想去觐见陛下?” 说着,谢志远又是一叹: “也得要陛下肯见为父才成啊。” 事实上,自谢氏突然被废,谢志远便日日去到皇宫门口,请求面见昭文帝。 然而,昭文帝却一次都不曾召见过他。 如此,谢志远心中才会越发惶惶。 抬眸瞅了眼窗外的日头,估摸着早朝差不多该散了,谢志远正预备叫下人备马车,打算去皇宫门口碰碰运气。 看看今日,陛下能不能同意他的请见,召见他。 就在这时,书房外陡然变得喧哗起来。 谢志远皱眉,正欲呵斥几句,询问究竟是何人敢在他书房外如此喧哗。 然而,还不及她开口, 房门便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间猛的推开,一名衣衫凌乱、形容狼狈的小厮,一脸慌乱的奔了进来: “国公爷,不好了!有官兵闯进咱们府中了!” 闻言,谢志远与他那三个嫡出儿子——谢仪、谢华、谢维,皆是大骇: “什么?竟有官兵闯入咱们府上?” 谢仪很是惊讶。 谢华和谢维,则是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 “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门第。竟有人敢闯入咱们英国公府上,真是大胆!父亲,此等歹人万不能轻饶了他!” 谢志远也同样又惊又怒,心中暗道: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哪里来的官兵? 也敢擅闯他们英国公府。 就算父亲走后,他们英国公已不负往日荣光,皇后娘娘那里又传来了坏消息,可他们英国公府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可以随意欺辱,打上门来的! 越想越气,谢志远当即拍案而起: “哼!本公爷倒要去瞧瞧,究竟是何人,胆敢擅闯我英国公府!” 撂下这么一番狠话,谢志远倏的一下,自红木雕花椅上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向着书房外而去。 见状,谢仪、谢华、谢维几个,彼此对视一眼,也俱都纷纷自椅子上起身,齐齐跟了出去。 然而,父子几人才刚走出书房,没走多远,迎面就有一队兵士向着他们奔来,一把将谢志远父子几人,给团团围住: “大胆!你们要做什么?还不给本公爷让开! 退下!统统给本公爷退下!” 然而,谢志远这一番话落,便听得一计轻笑声。 旋即,一道颇为熟悉的男音响起: “呵,谢兄,你可真是好生威风啊!” 闻言,谢志远不由一怔,循声转目望去,便见一身官服的大理寺卿徐晖,迈着四方步,向着他这边厢踱来。 而适才,那道轻笑声、与那道男音,正是出自这大理寺卿徐晖之口。 而徐晖身边,赫然还跟着一身戎装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罗锐。 而在二人身旁,赫然还有一名双手捧着明黄圣旨的内监。 三人就这样一路向着谢志远这边行来。 见此情状,谢志远不由一怔,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很不好的预感: 这些官兵,该不会都是徐晖和罗锐这两老小子带来的吧? 尤其是这些兵士,怎么越看越像五城兵马司的人呢? 这二人,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大刺刺闯入他的府上,是想做甚? 还有那手捧明黄圣旨的公公,他来他们英国公府上,是为何? 莫不是,陛下有何旨意? “徐兄、罗兄,你……你们怎么来了?” 心中忐忑不已,谢志远扯出一抹笑容,对着一路踱来的大理寺卿徐晖、以及五城兵马司副都指挥司罗锐强笑着道。 不过,这二人却并没有答话,而是随着那位手捧明黄圣旨的内监,一路行将过来,直到来到谢志远面前,那内监才高高举起手中的明黄圣旨,用着他特有的尖细嗓音,高声道: “陛下有旨!英国公谢志远、谢家众人,还不赶紧接旨!” 闻言,谢志远心道一声: 果然! 旋即,赶忙跪倒,垂首恭声道: “臣接旨!”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谢仪、谢华、谢维,连带着闻讯赶来的谢家众人,闻言,也俱都齐齐跪倒。 见谢家众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那名前来负责宣旨的内监,这才缓缓展开圣旨,高声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已故老英国公谢韬,买官卖官、贪污粮饷、结党营私,现任英国公谢志远贪污受贿、罔顾王法、草菅人命、纵容家人横征暴敛。 谢氏一族有负皇恩,恶贯满盈、罪不容恕。 即日起,革去已故英国公谢韬英国公封号与谥号,贬为庶人,令其灵位迁出太庙,永不再入。 革去英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缉拿罪人谢志远与一众恶犯,交由大理寺审查,一切从重发落,以儆效尤! 谢氏一族,抄家流放,无论男女老幼,即刻披枷带锁,发配宁古塔,永世不得入京。” 乍一听得圣旨,谢志远、以及谢家众人,俱都是大骇。 随着宣旨太监的高声宣读,谢志远与谢家众人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灰败。 待到内监宣读完圣旨,便见谢志远、以及谢家众人垂头耷耳,颓然的跪在那里。 见状,宣旨太监双手一抬圣旨,板着脸,肃声道: “罪人谢志远,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接旨!” 闻得这宣旨太监的一席话,谢志远从怔愣中,骤然回过神来,旋即,他便不停的摇着头、摆着手,一迭声的高呼道: “不!陛下——,您不能如此啊!陛下——” 一边说着,谢志远一边挣扎着起身,便要向着府外走: “我要进宫面见皇上,请陛下收回之意! 就算……就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陛下也应对我谢家网开一面啊! 皇后娘娘可是陛下的发妻元后,陛下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处置了她的娘家,这叫皇后娘娘情何以堪啊?” 谁知,闻言,大理寺卿徐晖、五城兵马司副都指挥罗锐、以及那宣旨太监,却都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哪里来的皇后? 谢兄莫不是忘了,你们家大姑娘,已经被废黜后位,打入冷宫了。” 罗锐直言不讳的道。 “你……” 谢志远闻言气结,抖着手,抬手直指向他,然而,还不待他言语,便被那名宣旨太监给一把打断话头: “罪人谢志远,你莫不是还不知晓,废后——也就是罪人谢氏,已于今早,死于冷宫之中了?” 第451章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什么?皇后娘娘她……她薨了?” 忽闻噩耗,谢志远不由一怔,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完了!完了! 他们谢家真的是要完蛋了啊! 皇后娘娘——他们如今最大的靠山,竟…… 他们谢家,难道真的是大厦将倾、独木难返了么?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时间,谢志远的面色变得灰败,不由得委顿于地。 谢仪、谢华、谢维这三兄弟,此时的状态,也没比他们父亲好上许多。 闻得谢婉莹身死的消息,这三人也是一迭声的囔着: “完了!完了!” “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娘娘怎么就薨了呢?” “这下子,是真的完了!真是天要亡我们谢家啊!” …… 三人也是面色灰败,一派颓然。 而谢家父子,他们的关注点,则都是集中在谢氏的突然薨逝,对谢家的致命打击上,却无人真正在意和关注谢婉莹本人。 她是如何死的、死状如何、死时痛苦与否,还有逝后如何安葬…… 这些根本无人在意。 即便,他们乃是她的父亲、兄长、与弟弟。 说起来,也是可悲。 谢皇后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死命要保住她的地位,到头来,又如何? 一朝离世,竟是无人在意。 就连他的家人,其实,也并不在意她本人。 这许也就是这世间女子、后宫女子们的悲哀吧。 她们为家族付出一切,奉献一生,到头来,又有几人在意她们的喜怒生死呢。 说白了,也不过是家族谋利、谋权势富贵的工具人罢了。 “好了!谢志远,你和你的几个儿子,随本官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大理寺卿徐晖居高临下的睨了眼,如同一摊烂泥一般,摊在地上的谢志远、与谢家三子,冷声开口道。 说着,徐晖又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 “陛下,已下旨,叫我们大理寺从重审理你与谢家一众恶犯! 你还不随本官走?” 说话间,徐晖又冲着一旁的五城兵马司副都指挥罗锐,使了个眼色。 罗锐当即会意,径直一挥手: “来人啊!将罪人谢志远与谢家众人,都给绑了!即刻送往大理寺。” 闻言,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士当即大声应是,而后,便如狼似虎般,向着谢志远父子几人那边的冲了上去。 “老夫要见陛下!要去见陛下!” “我不去大理寺!我不去!” “你……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 谢志远父子几人,自是知晓,若是被押解大理寺,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见此情状,自是百般挣扎抵抗。 然而,他们的所有挣扎与抵抗,在这群如狼似虎的兵士面前,都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兵士们压根不和他们废话,也不管他们如何抵死挣扎,当即一拥而上,不过一瞬,便将他们统统绑上,戴上脚镣、手镣,将谢志远父子几人,披枷带锁押解起来。 “谢志远,随本官走吧!” 大理寺卿徐晖见状,满意一点头。 又向着一旁的五城兵马司副都指挥罗锐、以及适才那名宣旨太监拱了拱手,这便叫人押解着谢志远父子几人,一起出了英国公府,一路向着大理寺而去。 当然,徐晖也没忘了缉拿其他人犯。 就在他围堵谢志远的功夫,他早已派人去缉拿了英国公府上的管家、得势管事,以及谢志远的几个庶子。 就连内院的有势力的管事娘子,徐晖都没有放过。 统统缉拿,一并与谢志远父子几人一起,带回大理寺审问。 而英国公夫人何氏身边的管事娘子——周勇家的,自然也在其中。 他是和她男人——周勇,一起被缉拿的。 作为英国公夫人何氏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娘子,周勇家的自也是跑不了。 此时,她已被绑着,被凶神恶煞的兵士们,推搡着,向着府外走。 “放开我!快放开我! 你们……你们怎么敢? 我要去见国公夫人!我要让国公夫人给我做主!好好惩戒你们!” 周勇家的不住叫囔着。 试图威吓绑了她的这些兵士,让他们松绑放了她。 甚至不惜为此抬出了英国公夫人何氏。 虽何氏自之前那次意外事故以后,便是长期卧床不起。 在府中你的权势威望,也已大不如前。 可,在周勇家的看来,他们夫人的名头,还是很能够唬一唬人的。 再怎么说,他们夫人也是英国公夫人、一品诰命、更是皇后娘娘之母。 她搬出夫人的名头,这些小小兵士,还不得唬得一跳,立时把她给放了? 然而,事情却与周勇家的所想,完全大相径庭。 闻得她的话,围着她的兵士们,都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什么?国公夫人?哎呀,我们弟兄真的好怕啊!哈哈哈——” 见状,周勇家的既惊讶、又愤怒,不由冲着那放肆大笑的兵士怒目而视: “大胆!你竟然敢对我们国公夫人不敬!我们夫人可是堂堂英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皇后娘娘之母!” 闻言,兵士们更乐了,笑声也越发高亢、放肆。 有人道: “什么皇后?明明是废后!而且,还是已经死在冷宫的罪人。” 又有人道: “啧,你不知道,英国公已经被褫夺爵位,全家抄家流放了么? 你口中的国公夫人,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搬出她来做甚?真是可笑!” 听得兵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周勇家的不由脸色大变: “你……你们……” 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知晓这许多大事。 只知晓府中忽然闯入许多兵士,将府中围得水泄不通,满屋子乱闯,前来逮人。 她就是这般被逮住的。 谁曾想,这其中,竟还有如此内情。 宫中的皇后娘娘,竟是被废,还死在了后宫了? 国公爷竟被褫夺了爵位,谢家全家还都要抄家流放? 这,这…… 天爷啊! 这可真是变天了啊! 天都要塌了啊! “劝你老老实实的跟着我们走!去到大理寺后老实交代。 你协同你家夫人放印子钱、草菅人命,手上那么多条人命的事,阖该好好交代一番!” 见周勇家的脸色大变,心知她这是终于知晓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为首的兵士冷笑一声,冷声道。 一席话说得周勇家的面色大骇,更是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 这些人,竟是连这起子事都知晓。 枉她自以为,这些事情,她与夫人一向都做得十分隐秘。 谁知…… 唉,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完了啊! 第452章 是你?! 英国公府中一处偏僻破败的小院中,面容憔悴、头上半点首饰也无、就连一身衣裳,也极为不合身,还被洗得发白的少妇,正枯坐在那里,双目无神的望向窗外。 而这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宁雨凤。 自她被爆出假孕争宠之后,便遭了谢志远的厌弃,被赶到这偏僻破败的小院来居住。 谢志远更是直接将她禁足,停掉了她的一切吃穿用度。令其在这个小院中自生自灭。 见她失宠失势,那些妾室、姨娘,甚至是谢家的那些势利眼的家仆们,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少欺辱她。 就连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早已弃了宁雨凤这个无用的主子,另投良主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宁雨凤受尽磋磨,早已是形同枯槁,整个人,也犹如游魂一般,早已失去了生气。 这不,才吃完一点能够勉强果腹的残羹冷炙,宁雨凤便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而此时,外间早已是喧嚣声一片。 然而,对于外头的喧嚣,宁雨凤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木木呆呆的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若是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宁雨凤始终瞅着的那个方向,正是英国公夫人何氏所居的明辉堂方向。 宁雨凤就这样,怔怔望向那个方向,一动不动,全程面无表情。 直到,陡然听得院外传来一名婆子的高呼声: “不好了!前头传来消息,咱们府上被褫夺了爵位、全家都要披枷带锁、抄家流放了啊! 国公爷和几位公子、少爷,都被冲进来的官兵,给带走了! 现在兵士们冲进来,正在满府里逮人,大家都快跑啊!” 话虽是这般说,其实,谁又能跑得了呢? 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早已将英国公府上,给团团围住。 英国公府中众人,现如今,便是那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飞。 随着那婆子的高呼,外间愈发嘈杂起来,人人呼喊着,想要逃命。 然而,很快,众人便会绝望的发现,一切终归是徒劳。 而闻得那婆子的高呼,兀自枯坐在破败小院之中,木木呆呆发着怔的宁雨凤,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却是陡然一闪。 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宁雨凤抬脚便朝着小院外奔去。 她被禁足于此,往日里,是绝走不出这个小院的。 然而,此时的英国公府,早已大乱。 人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只想着要如何逃走。 逃脱被披枷带锁流放的命运。 此时,又哪里还会有人,继续留守在这小院门口看守? 是以,宁雨凤向着小院外冲时,一路上也是畅通无阻。 她完全没有任何阻拦的,顺利的冲出了禁锢她这些日子的小院。 不过,宁雨凤却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般,向着府中各个大小门、侧门、偏门的方向,四散逃窜,而是一路向着英国公夫人何氏所居的明辉堂而去。 * 明辉堂 “呜哇,呜哇哇——” 何氏的屋内,传来婴儿的阵阵哭闹声。 这是何氏才还不满周岁的小孙子在哭闹。 何氏最喜欢这个小孙子,纵使如今卧床不起,也时常叫下人把这小孙子带到她的明辉堂来,陪她消磨打发卧床不起的无聊时光。 这不,今日一早,何氏才吃过早膳,便急不可待的命人去儿媳的院中,抱了这小孙子前来明辉堂。 只是,不知为何,外头突然喧闹得很。 何氏这小孙子明显是被外头的声音,给惊到了。 这会儿,哭得那叫一个厉害。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没听见小少爷哭了么?还不给本夫人滚进来!” 眼见得躺在一旁摇篮中的小孙子哭得厉害,何氏心疼不已,不由得一迭声高声唤道。 然而,无论摇篮中的小少爷如何哭闹、躺在榻上的何氏如何高声呼唤,却始终无人理会,更无一仆应声而入。 外间却俨然愈发喧哗、吵闹。 见状,何氏自是恼怒非常,一边不住拍着床沿,一边怒声喝道: “来人!来人啊!本夫人的话,你们是没有听到么? 再不过来伺候,本夫人就立时发卖了你们这些贱婢! 再不然,就直接杖毙了!” 纵使她如今卧床不起,但她却仍是英国公夫人,这英国公府上的当家主母,手握着这些奴婢的生杀大权。 不听话的奴婢,留着又有何用? 倒不如直接发卖,亦或者是杖毙了。 哼。 就在榻上的何氏大声怒喝完,屋外,忽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一刻,房门便是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间推开。 再然后,便响起一道,略显突兀、又十足十阴阳怪气的女声: “哟,夫人,怎的发这么大脾气?你这真是好大的口气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囔着要发卖处置人。” 这番话,不是出自旁人之口,正是出自宁雨凤之口。 还没走近,宁雨凤便听得何氏在屋内的高呼和呵骂,于是乎,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来到何氏屋外,一把推开了何氏的房门,走了进来。 她就立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榻上的何氏,语带讥诮,眸中难掩恨意。 “小宁氏,是你?!” 闻言,躺在榻上的何氏,用双手费力的略支撑起身体,仰着头循声朝着屋门口望去,乍一见得此时,正好整以暇抱臂立于门口的宁雨凤,何氏便是一惊。 继而,便是重重一拍床沿,板着脸,怒声道: “你怎么会来本夫人的明辉堂? 谁准你来的? 老爷不是早已下令,将你禁足了么? 是哪个大胆的奴才,竟敢放你出来?! 你还杵在这里做甚? 还不给本夫人滚回去! 本夫人今日心情尚可,便不罚你了。 否则……哼!” 何氏自以为,闻得她这番话,宁雨凤便会惶惶然不已,唬得跟个耗子似的,立时被吓退,急吼吼跑回她那小院中,再也不敢出来。 更是再也不敢挑战她这个国公夫人的权威。 毕竟,如今的小宁氏,不过是个失势失宠,在英国公府中如同蝼蚁、杂草一般的卑微小妾,还不是任凭她这个国公夫人拿捏? 她的一句话、一个字,便能够令得蝼蚁一般的宁雨凤抖三抖!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何氏所料…… 第453章 何氏,你去死!去死! “呵,哈哈哈,何氏,你真真是可笑!事到如今,你竟还在我面前,摆你英国公夫人的款儿!” 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宁雨凤倚在门边,抑制不住大笑出声。 何氏闻言,心下恼怒,不由得重重一拍床沿,斥道: “小宁氏,你大胆!居然敢在本夫人面前如此放肆!” 说话间,她便是一迭声的冲着外间唤道: “来人!快来人!将这目无尊卑、不尊本夫人的贱妾小宁氏,拖出去打!狠狠的打!” 然而,纵使榻上的何氏如何叫囔、呼喝,却始终无人应声而入。 更无人遵照她所令,将宁雨凤推出去狠狠的打。 而面对何氏的疾言厉色,宁雨凤则是一派有恃无恐,甚至,再一次嗤笑出声: “何氏,到现在,你该不会还搞不清楚状况吧?呵,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呢?” 闻言,何氏不由冲着宁雨凤怒目而视,又是重重一拍床沿: “你什么意思? 小宁氏,你放肆!” 宁雨凤闻言,则再次嗤笑一声: “呵,我就是放肆了,你待如何? 什么意思? 让本姑奶奶来告诉你吧。 你们英国公谢家已被褫夺了爵位,全家都要披枷带锁、抄家流放了。 谢志远和你的几个儿子、孙子,这会儿,都被冲进来的官兵给带走了。 现在兵士们正冲入府中,满府里头逮人呢。 而府中的仆从、奴婢们,正一个个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想着逃离英国公府。 这会儿,自然不会有人理你这瘫在床上的废物! 何氏,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是没用的!” 宁雨凤一边说着,一边饱含得意与讥诮的一笑,在见得榻上的何氏,闻得她的话后,脸色霎时间骤变,宁雨凤笑得愈发恣意痛快: 哈哈哈哈,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何氏闻言,暗自心惊,却仍是努力自榻上扬起头,尽力保持着她作为英国公夫人、和当家主母的威仪,怒斥道: “你……小宁氏,你个贱人!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以为,本夫人会信你的鬼话么?” 话虽是这般说,实则对于宁雨凤的话,何氏内心之中,还是有些犯嘀咕的。 外间因何会如此喧嚣吵闹? 任她如何唤,也始终无有一仆,进得屋内,听她使唤。 以及原本应该被禁足在偏僻小院中,并且,有下人看守,压根不能够出院、更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的出现在她的明辉堂中的小宁氏,如何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些,经不起推敲、也经不住细想。 越是细想,越是心惊。 见得何氏这幅模样,宁雨凤又是嗤笑一声: “呵,鬼话?胡言乱语?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死到临头,你还要自欺欺人,那我也没办法! 不过,何氏你也别一口一个本夫人、本夫人的了。 英国公府上,现已被褫夺了爵位,谢志远他都已经是罪人了。你又是哪门子的国公夫人? 呵,你现在,不过是个罪妇!少给你自己面上贴金! 夫人?狗屁!” 话到末了,宁雨凤更是狠狠的向着榻上的何氏啐了一口。 话到这里,宁雨凤的话头忽然一顿,不怀好意的冲着榻上的何氏一笑: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了。 你那皇后女儿,日前,也已经被废黜了后位,打入了冷宫。 和我一样,被幽禁。 不过,她可没有我运气好。听说,她今早已经死在冷宫了! 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 当真是好得很呐!” 这些,都是适才,她一路过来明辉堂时,听得谢府的下人、奴仆们所言。 断不会有假。 对于皇后的被废与惨死冷宫,宁雨凤只觉解气。 一边说着,她一边兴高采烈的鼓起掌来,面上满是幸灾乐祸与不怀好意: 何氏不是仗着自己这个皇后亲女儿,才敢如此欺辱、迫害于她的么? 如今,谢家败了、她这个皇后亲女儿也倒了、不但成为了废后,还死在了冷宫之中,她倒要看看何氏还能如何得意、还能如何欺辱迫害她? 哼!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一次,她要让何氏哭!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凤盯着何氏的目光之中,恨意愈浓,说话间,她已大步向着何氏所在的床榻这边而来。 “小宁氏,你…… 胡说! 你胡说! 皇后怎么可能被废? 怎么可能死在冷宫? 不会的!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闻得宁雨凤的话,何氏心中大骇,下意识摇头,倏然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自她卧床不起之后,对外头的消息,便格外不灵通。 以至于,皇后都被废、被打入冷宫几日了,她这个亲生母亲、英国公夫人,竟是压根就不知此事。 谢志远与儿孙们,也都无一人过来同她提及此事。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妻子(母亲)(祖母),已是个瘫在床上的废人了,能顶什么用? 将这事儿告知这么一个废人,又有什么用? 不过就是平白浪费时间和多费口舌罢了。 不值当! 是以,陡然听闻谢氏被废、被打入冷宫,并且已死于冷宫的消息,何氏才会如此震惊、如此的不敢相信。 更不愿意相信! 她的女儿,她引以为傲与依仗的皇后女儿,竟是成了废后、还死在了冷宫?! 这不可能! 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不会的! 何氏完全不肯相信这一切。 她不能相信,他们赫赫扬扬的英国公谢家,就这么倒了。 何氏的情绪,在此时,骤然陷入崩溃,不由得怔愣了那么一瞬。 而就在这一瞬,宁雨凤已经几步冲到她的榻前。 骤然瞧见宁雨凤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何氏不由一惊,猛的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厉声道: “小宁氏,你过来做甚?你……你要做什么?” 莫名的,何氏心中陡然生起一抹很不好的预感。 她自以为,自己够有气势,足以威吓住宁雨凤。 殊不知,她的言行举止,看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的色厉内荏。 尤其是是看在宁雨凤眼中,尤甚。 宁雨凤的一双眼眸,此时已是恨意滔天,她抬手就将一旁的迎枕,兜头往何氏面上一盖,恨声道: “呵,我要做什么?我要让你去死!何氏,你去死!去死!” 第454章 娘,您快来!女儿来接您一同去地狱了 “唔……小宁氏,你放开!放……唔——” 躺在榻上的何氏,被迎枕陡然蒙住了口鼻,只觉得完全无法呼吸。 何氏想要呼喊,然而,她才一开口,宁雨凤手上便又加重了力道,何氏的口鼻被捂得更加严实。 以至于,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窒息之感,油然而生。 何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宁雨凤这是想要用这迎枕闷死她。 何氏拼命挣扎,试图摆脱宁雨凤的桎梏,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她一个连床榻都起不来的人,怎么能抵得过宁雨凤这么一个正常人的力气? 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受尽磋磨的宁雨凤,也没少做那苦活累活,早已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对付卧床不起的何氏,那是绰绰有余。 何况,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更是令得此时的宁雨凤爆发出一股子蛮力,何氏压根撼动不了。 “唔——,唔——,唔——” 榻上的何氏拼命的挣扎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见得她在榻上挣扎,宁雨凤愈发的用力,用那大迎枕死死的盖在何氏的脸上,死死的捂住她的口鼻,眸光森然而又满含恨意,面上狰狞而扭曲的恨声道: “还想挣扎? 呵,你以为你摆脱得掉么? 何氏,你逃不掉的。 你去死! 给我死!” 宁雨凤死命的按着手中的大迎枕,似要将心中的恨意、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一切,尽数宣泄。 她恨毒了何氏。 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尽磋磨,每每午夜梦回,想起何氏,宁雨凤便恨得牙痒痒。 思来想去,她的悲剧,她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不幸,皆因何氏而起。 都是何氏一手促成的! 若不是何氏出的那什么鬼计策,她也不会失身于谢志远那老货,还被那么多人撞了个正着。 以至于,她的皇妃梦碎,不得不跟了谢志远这糟老头,与他为妾。 若不是何氏害她,她也不会有假孕争宠那一出,也就不会遭了谢志远的厌弃,失势失宠,被禁足、受尽磋磨与白眼,活得连猪狗牛马都不如。 还有她的不孕…… 思来想去,宁雨凤觉得,这也必定是何氏这毒妇所为。 虽然,她并没有证据。 但宁雨凤就是能笃信。 一定是谢氏在她的饭食、亦或者是茶水中下了药。 定是如此! 这绝对是何氏这个毒妇所能干出来的事。 原来,何氏一开始,便在算计她,堵了她所有的未来和所有的路。 毁了她的一切。 她的人生,都被何氏这毒妇给毁了。 该死的何氏! 该死!!! 心中恨意滔天,宁雨凤双目赤红,手下不停用力,将手中迎枕不断下压、再下压,死死盖住何氏的整张脸,捂住何氏的口鼻,不让她能够有哪怕一点呼吸。 榻上的何氏愈加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唔——,唔——” 好难受! 她完全不能够呼吸。 她感觉她要窒息了! 不!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啊! 她怎么能够就这般死在小宁氏这个贱妾的手中? 如此憋屈! 她堂堂英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皇后之母,怎么可以就这般死去? 不行! 不可以! 何氏如被捞出水中的鱼一般,努力的挣扎着。 然而,她也同样与那被捞出水中的鱼一般徒劳。 她越来越无法呼吸。 整个人就要窒息而亡。 痛苦、难受,偏偏却无法挣脱。 一股无力感、和将死的绝望之感,萦绕在何氏的心头。 纵使她再不想、不甘心,却还是明显的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慢慢消逝。 就……就要死了么? 她就要这般不体面的死去了么? 不! 何氏想呐喊,想疾呼,偏偏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甚至,就连之前的“唔唔”声,也已经发不出来。 垂死挣扎间,渐渐就快要失去意识之际,恍惚中,何氏竟好似瞧见一个人影自远处一路向着她飘来。 定睛一看,竟是她那皇后女儿——谢皇后。 见状,何氏不由一喜: “娘娘,您怎么来了? 为娘就知道,小宁氏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在胡说八道。 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皇后娘娘您怎么可能被废?还被打入冷宫,在冷宫凄凉死去? 我们英国公府也还是好好的。 你父亲的爵位没有被褫夺,咱们家也没有被抄家流放。 你父亲、兄长、还有你的侄儿们,也都好好的。才没有被官兵给带走。 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统统都是小宁氏说的鬼话! 她是骗我的,娘娘,你说是吧? 哼,我就知道!” 与此同时,谢皇后已然飘到了何氏面前。 但见她身着一身极不合身的粗布衣衫,脊背诡异的弯曲着,头上、脸上、身上,更是血迹斑斑,一张脸青白可怖,太阳穴处还有个血窟窿,正在往外咕咕的喷着血。 “娘娘,你……你怎么……” 何氏被如此模样的谢皇后,给唬得一跳。 然而,谢皇后却开始冲着她招手: “娘,随我走吧。女儿来接您了!娘,你快随女儿来啊!快来啊——” 见状,何氏皱眉: “接我?娘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形容凄惨可怖的谢皇后,依旧在何氏面前飘荡,不住冲着她招手: “自然是去地狱啊。还能去哪儿? 娘,您生前作恶多端、造孽太多,是去不了极乐之地的。还是随女儿一起去地狱吧。如此,咱们母女俩也正好能够做个伴! 娘,那地狱里头的诸多刑罚,你也不忍心让女儿一个人身受吧?还是由娘你和女儿一起来受吧。 毕竟,女儿做下的好些恶事,都有娘您的参与与唆使呢。要受罚,也阖该是咱们娘儿俩一起受啊。 娘,您快来!女儿来接您一同去地狱了!快来啊——” 闻言,何氏大骇。 这个时候,她纵使再傻,也知有异了。 眼前,这哪里是她的皇后女儿,这分明是她那皇后女儿的鬼魂! 所以,小宁氏并没有胡说。 她的皇后女儿,是真的死了。 他们谢家也是真的败了。 而且,是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她的皇后女儿的鬼魂,这是在向她索命,她要拉着她一起去地狱! “不!我不去! 我不去地狱! 我不去!!!” 何氏拼命挣扎,然而,却是毫无用处。 但见飘荡在她面前的谢皇后,冲着她勾了勾手,何氏的魂魄便是不受控制的抽离了她的身体,而她则是被谢皇后一把拉起,就这样拉着她一起走入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纵使何氏再是不愿,修罗地狱,便是她们母女二人最终的归宿。 第455章 谢家的人统统去死!去死! 宁雨凤一直死死的用迎枕捂着榻上何氏的口鼻。 许久许久。 久到榻上的何氏,不再挣扎,如同一条死鱼一般,不再动弹。 胸口也俨然没有了起伏。 见状,宁雨凤拿起迎枕,抬手探了探何氏的鼻息,试了试何氏的脉搏,直到确定何氏已然被她捂死,早已死得透透的了,宁雨凤这才一把将手中的迎枕,往地上一扔,歇斯底里的大笑道: “哈哈,何氏,你也有今天? 你该死! 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我的一生! 这么死,真是便宜你这老毒妇了!” 宁雨凤犹不解恨,当即在屋中翻找了一通。 终于在何氏梳妆台上的妆奁中,找到了几把金钗。 宁雨凤挑了一把尾部十分尖利的金钗,握在手中,几步回到榻前,对着何氏尚且还有余温的尸身,就是一通猛戳、猛扎。 只扎得何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浑身都是伤口,还在那里咕咕冒着血。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够泄宁雨凤的心头恨。 而此时,不远处的摇篮上,何氏的小孙子,还在那里“呜哇”“呜哇”的哭着。 不知是不是屋内的动静,实在有些大,越发惊扰了摇篮中的小婴儿,这位谢家小少爷的哭声,比之前,还要嘹亮、还要大。 若是换做往日,听得他这般哭泣,定有仆妇和家人,第一时间冲到摇篮旁,将他抱起,一迭声的轻哄安慰。 然而,今时今日,英国公府上下,被抓的被抓、被缉拿的被缉拿,府中人人正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会有人会有暇、有精力,去关注这位尚在襁褓中的小少爷呢? 就连最疼他的主母——何氏,也已经死得透透的,压根顾不得他了。 而他这般的嚎啕大哭,自然也引起了宁雨凤的注意。 不耐的瞥了一眼,兀自哭闹不休的谢家小少爷,宁雨凤的眼神染上一抹恶意,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哭得这么伤心,看来,你是很舍不得你这好祖母咯? 不然,我便成全你。让你去陪你那好祖母好了! 哈哈。” 说话间,手上已染满何氏身上鲜血的宁雨凤,便已倏然自榻上站起身来,几步来到摇篮前,垂眸望向摇篮中的婴孩,宁雨凤满目阴鸷,闪烁着名为恶意的光: “你的祖父、父亲、叔叔、兄长们,都被官兵们给带走了哦。 听说,乃是带他们去大理寺定罪去了。 想来,应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呐。 你是不是也想他们了?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送你这小兔崽子,去黄泉路上,和你的祖父、祖母、父亲、叔叔、哥哥们,一大家子一起团聚啊? 哈哈。” 适才,她一路冲到明辉堂时,就听哭喊的下人们提到了这些。 谢志远和他的儿孙们——谢家的所有男丁,包括一些未成年、尚且年幼的孙子辈,也就是这襁褓中婴孩的哥哥们,也都被悉数缉拿,由官兵带去了大理寺。 这一去,凶多吉少,基本就等于有去无回了。 而襁褓中这个哭嚎不已的婴孩,便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谢家硕果仅存的、唯一所剩的男丁与根苗。 宁雨凤自然也知晓这一点。 所以,她又怎能给谢家留下这个根苗与希望? 谢家人毁了她的一生和全部,她也要让谢家人失去所有,再也没有指望! 如此,才公平啊! 思及此,宁雨凤不由兀自癫狂的哈哈大笑。 一边笑着,一边一把抱起犹自哭闹不休的小婴孩,转身大踏步出了屋,立在门口的石阶之上,陡然将襁褓中的谢家小少爷,用双手高高举起,重重的朝着石阶下不远处的花园假山中砸去。 “呜哇——” 随着襁褓中的小婴孩的一声震天般的惨嚎,他那小小的身子,好似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宁雨凤给狠狠扔了出去,直直向着那坚硬的假山上砸去。 下一刻,这小婴孩的头,就如同一个西瓜一般,被那坚硬的巨石给砸开,小婴孩头上被砸出一个大窟窿,霎时间血流如注,他那小小的身子,也就此倒在了血泊中,还没来得及再哭嚎,便直接咽了气。 小命就此一命呜呼。 真就去了黄泉路上,和谢家众人一起上路去了。 谢家的最后一个根苗与希望,也就这样,被宁雨凤一手断送。 看着眼前,小婴孩的惨状,宁雨凤并没有被唬到,更没有半分愧意,而是十分开怀、又状若癫狂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死了!死了才好呢。 你们谢家的人统统去死!去死! 哈哈哈哈哈——” 这些天所受的欺辱与满腹的愤懑委屈,在此时,终于被统统发泄了出来,宁雨凤只觉心中畅快。 而明辉堂这边厢的动静、以及宁雨凤的大笑声,也被一路搜查到内院的兵士,给听了个正着: “那边有人!” “走!过去瞧瞧。” “搜——” …… 数名兵士齐齐向着明辉堂而来。 原本还在大笑着的宁雨凤,乍一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期间,还隐隐有盔甲、剑鞘相撞发出的呛呛声,宁雨凤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知道,这是抄家的兵士们找过来了。 对此,宁雨凤毫不意外。 这里,是何氏的院子。 是英国公府内院之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处院子。 这些前来抄家、逮人的兵士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毕竟,谢家当家主母——曾经的英国公夫人何氏的院中,自然还是很值得搜上一搜的。 思及此,宁雨凤下意识向着屋内仰面躺在榻上,死得不能再透了的何氏那边厢睨了一眼。 末了,她又回眸睨了眼,同样已经没了小命、死状凄惨的谢家小少爷,唇角掠过一抹讥诮的弧度: 就是不知,当这些兵士们,甫一进得这院中,发现何氏与谢家这尚在襁褓中的小少爷的尸体,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一切,终归都不重要了!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宁雨凤凄然一笑,自袖兜中掏出刚刚那个她拿来刺何氏的金钗,倏然发力,狠狠将金钗那锋利的钗尾,向着自己的喉间扎去…… 第456章 终究是一场早已消散的黄粱梦 其实,宁雨凤早就不想活了。 自那日,她被冠以假孕争宠的名头,被查出被人暗害,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终生无法生育,又被夫主谢志远厌弃,被从云端一下子打入地狱。 失宠失势,受尽白眼与磋磨,宁雨凤便早已经不想活了。 她之所以迟迟不自缢,还身受着各种折辱与折磨,猪狗不如的苟活在这个世上,只因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她要报仇! 而宁雨凤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没有直接展开报复,也不过是她苦寻不到机会罢了。 毕竟,之前,被禁足,她就是想要出那个幽禁她的小院,也不能够。 如今,她大仇得报,何氏已死在她手下。 她还亲手毁了谢氏唯一的一点血脉和根苗。 畅快! 实在是畅快得紧! 若不是寻不到谢志远,她定也要让这老东西也一并付出代价! 宁雨凤原先可是一早就想好了,若是让她逮着机会,她定要阉了谢志远那老货! 若不是这老货,管不住他那玩意,她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不过如今…… 被押解去大理寺的谢志远,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哼。 都怪谢家人! 都怪他们毁了她的全部。 这一切,是他们该得的! 都是他们的报应! 而她—— 既大仇得报,她死也就死了。 她可不想和谢家众人一起披枷带锁的去流放。 这份苦、这种罪,她可不受! 手中那尖利的钗尾狠狠的扎入她的咽喉,宁雨凤只觉喉间猛的一痛。 而与此同时,一大拨身穿铠甲、腰系佩剑的兵士,大踏步闯入明辉堂中,迅速将明辉堂包围,其中几名兵士,则是一路快步向着正屋这边来。 才一穿过垂花门,远远的瞧见这屋前的一切,兵士们便是一怔: 似是没想到,这屋前竟是这般惨状。 “你做什么?你别乱来!” 有兵士远远的冲着宁雨凤喝道。 说话间,几名兵士便大踏步的向着宁雨凤奔来,欲要阻止宁雨凤这自戕之举。 见状,宁雨凤不但没有停止手上动作,反而还又将手中金钗,往喉间更深的位置扎了扎,又横过来一搅,末了,她又忍痛,大力一把将那金钗,自她喉间拔出, 金钗被拔出的瞬间,大量鲜血自宁雨凤喉间喷涌而出,血溅三尺,甚至,喷洒到了率先奔过来的那几名兵士的铠甲上。 给原本银白的铠甲,染上了一层血色。 与此同时,宁雨凤整个人也如同破败的风筝一般,轰然倒地。 倒在地上的宁雨凤,身体不断抽搐,喉间喷涌出大量鲜血,纵使如此,她却绽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望向那些赶过来,却无法阻止她自戕的兵士们的眼神之中,闪过得意: 你们阻止不了她! 你们根本阻止不了她,哈哈。 她不想流放,不想受苦。 所以,你们休想拉她去流放! 休想! 喉间剧痛无比,还在咕咕向外喷着血,宁雨凤犹自不甘心的扬首,朝着东南方望去—— 那儿正是皇宫之所在。 宁雨凤眼眸沁血,眸中满是不甘: 老天爷怎么就这般不公? 凭什么她那庶出的三姐宁雨菡就那般好命,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怀。 她为何就没有这般好运? 好不甘心! 她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宁雨凤终是在浓浓的不甘与痛苦之中,结束了她短暂而又千疮百孔的生命。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她还念念不忘她那皇妃梦。 然而,她所执着的为妃为嫔、富贵荣华,注定是不无法实现的。 终究是一场早已消散的黄粱梦。 为此,宁雨凤不仅付出了自己一生,乃至生命,甚至,还搭上了其母谢氏的老命、与其嫡亲兄长宁耀祖的未来。 而属于她的一切,至此凋零落幕。 * 就在谢家鸡飞狗跳、哭嚎一片,家族一败涂地,大厦哗啦啦倾倒的同时,宫中的一众嫔妃们,也都知晓了昭文帝对英国公府上、对谢氏一族的处罚。 不少人,都暗道一声: 活该! 罪人谢氏害得她们这么苦,谢家人有今日的下场,实在都是报应。 不少嫔妃大呼痛快。 这其中,王贵妃便是代表。 昭阳宫 “呵,谢氏死了。谢家被夺爵抄家流放,谢氏的父亲、兄弟、侄儿们,皆被缉拿送往大理寺,陛下还言明要严查。 哈哈,好啊! 当真是好得很呐。” 乍一听闻这一消息,王贵妃不由得乐开了怀,禁不住抚掌而笑。 “父亲办事,还是如以往一般稳准狠,叫人放心得紧。” 说着,王贵妃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桐儿招了招手: “桐儿,你且出宫回王府一趟,告诉父亲,盯紧了大理寺那边。务必不能让谢家人好过!” 话到这里,王贵妃倏然话头一顿,布满伤疤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 “本宫要让他们死!又或者生不如死!” 如此,方能稍解她心头之恨。 谢氏这贱妇害得她终身无法生育,她王青鸾自也不会让谢氏一家人好过。 她要让谢氏这贱妇在地下,都不能安宁。 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 崇德宫 邓贤妃也同样得知了谢家被褫夺爵位,谢志远等一众男丁被带走,谢氏一族被抄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的消息。 闻言,邓贤妃只是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惬意的轻啜了一口,手中茶盏中刚沏好的上好贡品碧螺春,挑眉轻笑道: “哦?这样啊。呵,这下,谢氏一族是真的倒了!” 且,还是一败涂地。 “是啊,娘娘,英国公……谢家,可不就是真的倒了么?” 一旁的如梅闻言,点了点头,附和着笑道。 说着,又是一叹: “唉,谢氏这一家子男丁,只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只剩下一众女眷,还要披枷带锁、流放发配到那苦寒之地。怎么受得住啊?” 原本,她想说英国公府上,转而一想,他们家已被陛下下旨褫夺了爵位,哪里还是什么英国公府上? 如今,也只能称一声谢家了。 不得不说,那曾经赫赫扬扬的谢氏一族,竟是顷刻间沦落至斯,也着实是叫人唏嘘。 闻言,邓贤妃却是嗤笑一声,抬手轻抚了抚衣袖上的织锦花纹,面上保持着自己一贯示人的温婉和善,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不夹杂一丝感情: “本宫才不关心谢家人如何。本宫只关心,谢家这么一倒,他们腾出来的势力与位置,咱们邓家能否分一杯羹。” 第457章 哈哈,他们也有今天 地处东六宫的舒月阁,是一处离坤宁宫较近的小院,同时,也是身为贵人的谢芸儿的居所。 谢芸儿正在主屋内,怔怔望着窗外出神。就在这时,她的贴身宫女丹桂却是慌不择路的奔了进来,面上一派慌乱: “小主,小主——,不好了!咱们家皇后娘娘,她薨了!皇后娘娘在冷宫薨了啊!” 丹桂一迭声的道。 丹桂原是英国公府上的家生子,从前,谢芸儿还未入宫之前,便是谢芸儿的贴身丫鬟。 谢芸儿入宫之后,她便也听凭府上安排,跟随谢芸儿一起入宫,做了谢芸儿这个谢贵人的贴身宫女。 虽为谢芸儿的丫鬟,丹桂却是始终忠于英国公府、忠于谢家的。 自入宫后,便一直以废后谢氏马首是瞻。 适才,她才一出舒月阁,便听得有人在议论冷宫之中的谢氏身死之事。 乍一得知这一消息,丹桂不由大骇,忙不迭回来向谢芸儿禀报。 “长姐去了?” 闻言,原本怔怔出神的谢芸儿,陡然回过神来,转目望向奔进屋来的丹桂。 然而,与丹桂的焦急惊惶,完全不同,谢芸儿则是一派神色淡淡,语气也颇为平淡的开口道。 丹桂闻言一怔,似未曾想到,谢芸儿的反应会如此平静,却还是一个劲点头: “是啊!小主,皇后娘娘薨了……” 丹桂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芸儿给一把打断: “丹桂,你不应该再称呼她为皇后,而是要称她为罪人谢氏。” 谢芸儿面无表情的道: “还是哪门子的皇后娘娘? 她如今已是被废黜后位,早已是罪人谢氏,不再是皇后了。” 闻言,丹桂明显一噎,却还是恭声道: “是!奴婢知道了。” 虽然,听着自己这贵人小主这般说,丹桂心中有些发堵,她却不得不承认,小主说的没错。 皇后娘娘她确实已经被废,也确实已经是罪人谢氏了。 她实在也不好,再一直以皇后娘娘相称。 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少不得又是一桩麻烦。 今时不如往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现如今,如何谨慎低调行事,都不为过。 想来,小主也是这般想的吧。 丹桂心中暗道,又是默默一叹: “小主,我再出去打听打听去。” 皇后娘娘就这么去了,她总该去打听一下具体状况吧。 唉。 对于丹桂的话,谢芸儿不置可否,只是又自顾自转目望向窗外。 然而,这一次,她倒没有再怔怔出神,而是眸中,隐有流光在闪动。 丹桂见状,便只当自家小主这是默许了,遂又径直出了屋,一路出了舒月阁。 然而,才出去没多久,丹桂又惨白着一张脸,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小主,不好了!陛下下旨,褫夺咱们府上英国公的爵位,将国公爷和公子、少爷们,全都交由大理寺严查,谢氏一族全家抄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完了!完了!这一次,全完了啊! 小主,我们该怎么办啊?” 谢氏被废,丹桂原本就颇有些惶惶。 这会儿,骤然听闻谢家的噩耗,她可不就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皇后娘娘薨了!谢家也倒了!小主,咱们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在丹桂看来,谢皇后和谢家,就是她和谢芸儿主仆二人的依仗。 如今,谢皇后被废身死、谢家被夺爵抄家、全家流放,宫内和宫外的两座大山和依靠,都倒了。 那…… 他们小主和她……她们主仆俩,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该如何立足? 小主位份低微,又经年不得宠。 甚至,陛下都从来未曾召幸过小主。 以前,有皇后娘娘和谢家在后头撑着,自是无人敢对小主怎样。 这今后…… 可怎么好哟! 谁知,谢芸儿闻言,却不见有半点忧色,反而是大笑出声: “谢家倒了?哈哈,倒得好!倒得好啊! 报应! 活该! 哈哈哈哈——” 谢芸儿忽的便乐不可支了起来。 一旁的丹桂,则是一怔,一脸莫名的望向兀自开怀的自家小主: “小主,您这是……” 自己的母家倒了,小主怎的还如此开心呢? 小主莫不是疯魔了? 谢家倒了,对她这个谢家女,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在这深宫之中,她只怕是更难立足了。 迎上丹桂投注过来,那好似看疯子一般的目光,谢芸儿只是摆了摆手: “我乏了,丹桂,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一下。” “这……” 丹桂闻言,狐疑又踌躇,还很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谢芸儿则又是冲着她摆了摆手: “没听见我的话么?你且下去吧。” 见主子都这般说了,丹桂还能够怎的? 虽满腹狐疑,却也只能屈膝一福,道了声是。 这便转身出了屋子,末了,还十分体贴的替谢芸儿关上的房门。 主子不是要歇息么? 便让她好生歇息吧。 想来,主子内心之中,定也是难过的。 毕竟,谢家倒了,这么大一噩耗,也着实需要消化一下。 嗯,就让主子独自一个人在屋里好生消化一下吧。 唉。 丹桂心中如是想着,遂兀自走远。 殊不知,她这么一离开,她与她那主子,便是从此阴阳两隔。 屋内 耳听得丹桂的脚步远去,心知她已走远,谢芸儿这才起身,来到内室,在榻上的枕头边,翻找出一个颜色都有些褪色的香囊,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娘,您看见了么?我那长姐——何氏那好女儿,她被废黜后位、打入冷宫,还死在了冷宫。 还有谢家—— 谢家被夺爵查办,谢氏一族抄家流放。 谢家倒了! 哈哈,他们也有今天! 娘,您看到了么? 那些欺辱我们母女的人,他们都得到了报应,都没有好下场。娘,您的冤魂……您的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娘——” 谢芸儿将手中的香囊捧至胸前心口位置,兀自喃喃,又哭又笑,激动不已,发泄着长久以来的愤懑、委屈、不甘与仇恨。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谢婉莹、谢家人—— 你们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 第458章 下一世,但愿不再为庶女 谢芸儿就这样,关起门来,又哭又笑了良久,将这些年来的委屈、愤懑、不甘,统统发泄了出来。 末了,她才又轻轻抚摩起手中的香囊。 这香囊,是她姨娘生前给她做的。 她一直无比爱惜的珍藏着。 这也便是姨娘留给她的唯一寄托与念想。 每当她觉得委屈、艰辛、心酸、难过之际,她就会拿出这个香囊,捧在手心、放到心口,聊以慰藉。 而今,那让她感到委屈、艰辛、心酸、难过…… 这一切的源头—— 谢皇后和谢家,都已经有了应得的下场和报应。 开心痛快之余,谢芸儿的一颗心,又陡然变得空洞起来。 甚至,还开始有些惶惶。 毕竟,纵使她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是谢家的一员。 无法否认她也姓谢的事实。 如今,谢氏一门,落得这般境地,她这个谢家人,只怕也是要被一并清算的。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传来任何旨意与消息。 不是陛下放过了她。 而是—— 她身份低微,一时间,陛下他也想不起来有她这么一号人吧。 思及此,谢芸儿不由苦笑。 何况,还有那事儿…… 谢芸儿陡然望向坤宁宫方向。 之前,她做的那些手脚,虽然隐秘,她自认也并未曾露出马脚。 然而,有道是纸包不住火。 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绝对的秘密。 终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日。 到时…… 一想到可能要承受的惩罚和下场,谢芸儿面色一白,整个人不由得猛的瑟缩了一下。 罢罢罢。 今日,她能够看到一直欺辱她的长姐被废身死,看到谢家败落,她已经很满足了! 如此,就算是此刻便去了。 又如何? 她已无憾! “娘,女儿去找您了!” 谢芸儿惨笑一声,喃喃道。 说话间,她便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捧着的那只香囊,揣入怀中。 旋即,又去寻了一条做工结实的披帛,将其悬于高高的房梁上。 末了,又在披帛尾部,打了个结。 谢芸儿踩在绣墩上,将那被打了结的披帛,套在自己的颈间,惨然一笑: “娘,女儿这就去寻您了!女儿来了!” 说着,谢芸儿便猛的将脚下的绣墩,给一把蹬掉。 随着“啪”的一声,绣墩摔落于地的声音,谢芸儿整个人也便腾空,挂在那悬于房梁上的披帛上。 她的身子,由于惯性使然,在那里荡啊晃啊,套于颈间的披帛,越来越紧,紧紧的勒住她的脖颈,令得她慢慢窒息。 谢芸儿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在将死那一刻,她的眼角滚落一行清泪: 死了也好! 也许,这才是她的归宿。 她好累! 好苦! 下一世,但愿不再为庶女。 不必如她这一世一般,一生不能为自己做主,受尽欺凌的活着。 若是可以,最好,莫为女子。 让她去做个男子吧。 若为男子,或许,她还可有所为。 * 与后宫诸人的心思各异不同,永安宫中,依旧是一派宁静祥和模样。 宫人们都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无人多言多语、八卦妄议是非。 宁雨菡则是正在陪伴明珠和曦儿。 两个小家伙歪缠着她,要和宁雨菡肚子里头的小弟弟、小妹妹互动。 玩闹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开始眼皮打架,打起哈欠,宁雨菡这才唤了乳母、嬷嬷们,将龙凤胎给抱上榻,哼着小曲,将这两个小家伙给哄入睡。 眼见得两个小娃娃睡梦正酣,宁雨菡这才扶着肚子,在初夏与碧桃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一路款步出了东配殿。 才一出殿,迎面便见得银屏正候在廊下。 见状,宁雨菡挑眉。 心道: 瞧银屏这样儿。 这是又有事,要向她汇报了? “娘娘——” 乍一见得宁雨菡,银屏便上得前来,屈膝一福。 宁雨菡则是冲着她摆了摆手,又回首一指身后的东配殿,以手掩唇,冲着银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明珠和曦儿正睡着呢。莫要吵到他们。有什么话,且随本宫回正殿再说。” 宁雨菡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 闻言,银屏立时恭声应是。 旋即,跟随着宁雨菡一路向着正殿而去。 其实,银屏不是来禀报旁的,正是来向宁雨菡禀报,早朝上,有御史弹劾英国公谢家,以及,陛下对谢氏一族的处置的。 当然,还有废后谢氏的死。 宁雨菡默默的听着银屏诉说这一切。 末了,她只是神色不变的淡淡陈述事实道: “看来,谢家这次,是真的彻底的完了!” 不同于诸如王贵妃之流的幸灾乐祸、痛打落水狗;也不同于邓贤妃之流,饱含野心与算计,宁雨菡犹为淡然。 并且,十分清醒。 说话间,宁雨菡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只怕,这前朝后宫,都要不安宁好一阵儿了。” 毕竟,谢氏和谢家腾出来的势力与位置,这前朝后宫的人,又岂会视而不见? 这些人,可都盯着呢。 之后,还不得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且还有得瞧呐。 闻言,银屏也是不住点头,眸中闪过欣慰: 她早知他们娘娘一向头脑清醒,此番必也不会为表面的浮华所扰。 如今后位空悬,只怕宫中诸人、以及她们身后的势力与家族,都要开始蠢蠢欲动。 倒是他们娘娘,看得真切且透彻。 “交代咱们永安宫上下,看好门户,无事不得外出。 咱们且关起门来,好好过咱们的日子便是。 外头的事,莫要参合!” 宁雨菡沉吟片刻,道。 而此言,也甚合银屏之意。 娘娘果然清醒! 银屏于心中暗道一声,旋即,便是恭声应是,自预备下去交代宁雨菡的旨意不提。 而就在此时,小喜子却是疾步从外头奔了过来: “娘娘,出事了!舒月阁的赵贵人殁了!” 闻言,正欲退出殿内的银屏,不由得脚下一滞,禁不住秀眉微皱: “舒月阁赵贵人?废后谢氏的庶妹——谢芸儿? 她……怎的殁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今早还是好好的呢。 怎么就…… 第459章 虚伪 “这谢贵人,正是废后谢氏的庶妹!” 闻得银屏的话,小喜子点着头道。 顿了顿,小喜子又道: “禀娘娘,这谢贵人,乃是自缢而亡。据她的贴身宫女丹桂说,得知罪人谢氏身死、以及谢家的事,这谢贵人便很是有些不正常。 她推说自己乏了,要歇息一会儿,撵了丹桂去屋。 然后,就…… 待到这丹桂再来敲她的房门,发现不妥,冲进去时,这谢贵人已是自缢身亡了。 这丹桂被唬得一跳,不敢隐瞒,赶紧过来禀报了。 娘娘,您看……”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丹桂敢不禀报? 既是要禀报,自是一路向着永安宫这边来。 毕竟,如今执掌宫务、统领六宫的可是昭惠皇贵妃娘娘,她不过来永安宫禀报,还要去哪儿? 才一来到永安宫,丹桂便在门口遇到了小喜子,她不敢隐瞒,当即将谢贵人自缢身亡之事,告诉了小喜子这位永安宫中的掌事大太监。 而小喜子闻言,也并未曾耽搁,当即便过来殿内禀报来了。 是以,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闻言,银屏禁不住叹道: “这谢贵人,怎么就……莫不是,她觉得自己也是谢家女,眼见得嫡长姐被废,死在冷宫之中,谢家又变成那般,她怕日后,自己这个谢家女,也会遭到清算,所以,才……” 还有一点,银屏没说,那就是—— 谢家与废后谢氏,一向作恶多端,不知结了多少梁子和仇家。 尤其是废后谢氏。 她给后宫众嫔妃下绝育药,害得后宫诸嫔妃经年无人有孕,更是令得她们此生无法再有孕。 宫中众嫔妃可是恨毒了废后谢氏。 如今,废后谢氏已身死,谢家又倒了,犹在宫中的谢贵人,少不得会被众嫔妃迁怒、针对。 就算她不死,只怕往后的日子,也会分外难熬。 少不得要受尽磋磨。 这谢贵人应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才选择自裁的吧。 唉。 “将人好好葬了吧。” 听得小喜子和银屏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宁雨菡便已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闻言,挥手叹道。 老实说,她与谢贵人并无什么交集。 印象中,这是个温驯怯弱的谢家庶女,谢皇后在世时,对她似乎也并不好。 至于这谢贵人的死,一时间,宁雨菡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如此,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总归这一切,都是她自个儿的选择。 宁雨菡虽不甚理解,却还是选择尊重祝福。 但愿黄泉路上,她能一路走好! * 皇宫之中,从来都是没有秘密的。 何况,谢芸儿之死,也压根不是秘密。 不消一会儿功夫,舒月阁的谢贵人自缢身亡的消息,便就传遍了后宫。 如王贵妃这般,恨毒了废后谢氏的嫔妃,不由得纷纷暗啐一声,暗道一句: “真是便宜她了!若这小谢氏不死,她们定要让她尝尝她们的厉害。 哼!” 而如邓贤妃这类野心勃勃之人,闻得谢芸儿的死讯,则只是一笑了事,丝毫不以为意。 所谓树倒猢狲散。 谢家这棵大树都倒了。 谢芸儿这么个“小猢狲”,死了也便死了。 有什么奇怪的? 合庆宫 红儿也才得知谢芸儿自缢身亡的消息,急吼吼的奔入殿内,欲将此事禀于自家主子——赵嫔知晓。 “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舒月阁的谢贵人她……她殁了!” 红儿一路快步奔入殿内,几步奔至正在端坐于桌前的赵嫔身前,一迭声的道。 闻言,赵嫔只是轻“哦”了一声,一派不置可否模样。 红儿见状,怔了怔,以为自家主子是尚未曾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遂又补充道: “娘娘,谢贵人乃是自缢而亡。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 话到最后,红儿也不由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 “这谢贵人,年纪轻轻的,怎的就这般想不开呢? 前几日,见得她,还好好的。 怎的就这么……唉。” 不同于红儿的唏嘘和伤怀,赵嫔则只是神色淡淡。 闻言,她又再次“哦”了一声: “原来,她是自缢的啊。” 赵嫔眸光一闪,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松了口气的表情。 “死了便死了吧。这便是她的命!” 赵嫔淡淡道。 红儿闻言,不由一惊,颇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赵嫔,似是未曾想到,自家主子会这般说。 如此冷漠。 甚至,还有些冷情。 按捺下心中的不适与不解,红儿又道: “娘娘,您要不要过去看看谢贵人,送她最后一程?” 红儿之所以会这般提议,实在是因着,她家主子前些日子,和谢贵人走得很近,二人之间更是一直以姐妹相称,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这会儿,谢贵人这个妹妹突然就这么走了,赵嫔这个做姐姐的,可不是该去走这一趟,送谢贵人这个早逝的妹妹一程? 如此,也算是全了她们彼此之间的这一份姐妹之情不是? 然而,赵嫔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面色十分冷淡: “不必了!” 对于红儿的提议,赵嫔想都不想,便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 见状,红儿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赵嫔再次摆手,不耐打断: “行了!此事无需再议。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去拜佛了。就这样吧。” 言罢,赵嫔便是径直起身,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佛珠与佛经,向着她专门隔出来,里头供奉了佛像、摆了香案,专门用来拜佛念经的小佛堂而去。 不过一瞬,小佛堂内便传来阵阵敲木鱼声,以及赵嫔念诵经文的声音。 听得自赵嫔口中念出的那些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经文,立在殿内的红儿的心中,陡然生出一抹讽刺与悲凉。 呵,什么大慈大悲,和蔼善良,这些根本就是假话。 都是假象! 谢贵人生前,与你那般要好;她死了,你连去看她一眼,都不愿么? 还在这里念什么劳什子经文呢? 真是…… 何其虚伪! 陡然间,红儿觉得,她似乎并不了解她的主子——赵嫔。 伺候赵嫔多年,她原以为,赵嫔是个最是心软和善之人。 然而,眼下看来—— 赵嫔只怕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心软和善。 不但不和善,反而,如此的心冷意冷,薄情寡义。 着实令人心惊、心寒呐! 第460章 本宫怕是要生了 谢贵人的死,犹如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投入大海,压根不曾激起半分涟漪。 对于这个毫无存在感,自己压根都没有什么印象的低位小妃嫔,昭文帝也并没有为难。 最终,小谢氏以贵人之礼下葬。 而接下来的一切,也果如宁雨菡所料。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皆都暗潮汹涌。 朝廷上,王氏一族与邓氏一族,彼此明争暗斗,明里暗里都剑指坤宁宫的后位。 而后宫,王贵妃与邓贤妃也是频繁召娘家人入宫,聚在一起共商大事。 其中,尤以邓贤妃最为积极。 这些日子以来,邓贤妃时常召宫中嫔妃,去往她的崇德宫小聚。 对待宫人与六宫诸人,也越发和善。 她原就素有些贤名。 现如今,更是被大家夸得如同圣人、菩萨一般。 不仅是王贵妃和邓贤妃,宫中一些母族颇有威望的嫔妃,人人心潮涌动,也都纷纷打起了后位的心思。 从来富贵迷人眼。 既进得这皇宫大内,在这宫中浸淫多年,就没有一个人,是完全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 就算是真无欲无求,她身后的家族与家人,也不会坐视她真的与世无争。 毕竟,那可是皇后之位啊! 堂堂一国之母。 之前,是因着有谢皇后在那里占着,大家都苦于没有机会。 这会儿,谢皇后被废身死,这皇后的位置,也被空了出来。 她们少不得,是要争一争的。 有条件的要争;没有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争。 于是乎,前朝后宫便就这样热闹了起来。 不同于大家的汲汲营营,宁雨菡则是乐得在一旁看戏。 倒是将这一切瞧在眼里的周嬷嬷等人,不由有些担忧: “娘娘,您瞧瞧后宫诸位娘娘、小主们,近日来的动作……娘娘您就没有什么想法?” 周嬷嬷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道。 周嬷嬷一番话说的含蓄。 她言语中的所谓的想法,自然便是对后位的觊觎。 他们娘娘如今贵为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膝下育有皇长子、皇长女,手掌凤印、统管六宫,怎么瞧,也比其他人更合适、更有胜算登上那后位吧。 且,若是娘娘能够更进一步,自然是好事! 虽说如今,是位同副后,到底还不是皇后。 皇贵妃为侧,皇后为正。 能够做正宫,自然是要比做妃妾要好啊。 很多事,也自然都能够名正言顺了。 多好! 再则,以他们娘娘如今的盛宠、以及在后宫之中的权势地位,若是让旁人坐上这后位,只怕…… 试问,有哪个皇后,会容得下,他们娘娘这般有子有宠、还掌过凤印和宫务的皇贵妃呢? 所以,在周嬷嬷看来,这个皇后之位,他们娘娘无论如何,都势必是要去争一争的。 宁雨菡又岂会不懂周嬷嬷的话中之意? 聪慧如她,自也明了周嬷嬷究竟是在担忧些什么。 闻言,她只是一笑: “且由着她们闹去吧。 她们越是闹的欢,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越是声势浩大的图谋此事,对本宫越有利!” 宁雨菡一边说着,一边咽下最后一口燕窝粥,浅笑着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将手中的瓷碗,随意往桌上一搁: “争不争的,最后,还不得看陛下的旨意么?” 陛下可不是这么好左右的人。 他们越是这般闹将下去,陛下就越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更何况,宁雨菡深知,昭文帝一向深恶世家门阀,最忌讳这些世家门阀做大。 更不满世家门阀只手遮天,插手他的后宫之事。 如今,谢皇后已被废身死,以昭文帝的脾性,是绝不会再立一个世家门阀出身的贵女为后的。 可惜后宫诸妃嫔、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皆被这后位带来的权势荣华,给迷了眼,根本看不透这一点。 呵。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得嗤笑一声,垂眸温柔的抚了抚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如今,好生养胎,顺利诞下腹中胎儿,才是本宫的头等大事。 别的事,且再说吧。 一切,自有圣裁!” 一静不如一动,就让那些人闹将去吧。 她且只管看戏,静观其变便是。 周嬷嬷闻言,思索一番,也只觉十分有道理。 当即恭声应是: “娘娘说的是!还是娘娘想得通透!老奴真真是自愧不如!” 就这样,宁雨菡继续着她低调的养胎生活。 随着月份渐大,宁雨菡已很少出宫,就连昭文帝的勤政殿那边,也已不去了。 她索性将永安宫的大门一关,每日深居简出的养起胎来。 每日便是专心养胎、陪陪明珠和曦儿,处理一下宫务,再就是看看戏,小日子过得倒也闲适惬意。 一晃又过两月,宁雨菡此时,已有孕七月有孕、近八个月了。 而她的肚子,俨然已大得不行,每日走起路来,都颇为费劲。 这日,宁雨菡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去瞧瞧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谁知,走到半道儿上,她却忽觉腹中一痛,哎哟了一声。 见状,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初夏和碧桃,立时异口同声的道: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您可是有何不适?” 宁雨菡则是皱着眉,一指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本宫……本宫怕是要生了!” 她能感觉到明显的宫缩。 眼下这状况,和当初生明珠、曦儿时,一模一样。 宁雨菡明显感到,她是要临盆了。 才不过七个多月,就要临盆,这着实有些快。 许是肚子里头的小家伙们,已迫不及待想要出来见见这个世界,见见她这个娘、还有爹爹、哥哥姐姐了。 初夏和碧桃闻言大骇: “什么?娘娘要生了?” “娘娘,奴婢扶您回寝房。您慢着点! 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去请稳婆和太医啊!快!赶紧把莫医官给请过来!” …… 初夏一边和碧桃,一起小心翼翼的搀扶发动了的宁雨菡,向寝房走,一边一迭声指挥着众人。 永安宫上下皆都忙碌了起来。 大家伙儿虽紧张,却也尚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很快,宁雨菡便被搀扶着进了寝房,而稳婆、以及汐月等人,也已迅速赶来…… 第461章 要临盆了 “稳婆、莫医官,你们快来看看啊。娘娘好像要生了!” 乍一见得稳婆和汐月,碧桃忙招手道。 稳婆和汐月也是一脸严肃,闻言,她们忙疾步奔到榻前,仔细的替此时正躺在榻上的宁雨菡检查起来。 “娘娘确实是要临盆了。” 汐月很快确认道。 一旁的稳婆,也是连连点头: “对!确实如此。娘娘确实是要生了。不过,娘娘这会儿,才刚刚开了宫口。离正式生产应该还有段时候,快去给娘娘煮些东西吃,吃饱了,待会儿才有力气生啊! 也别整其他的了,就叫厨房弄些红糖荷包蛋过来吧!” 闻言,立在一旁的周嬷嬷忙不迭点头: “哦,哦,好!我这就去。” 言罢,她便快步奔出寝房。 不过一会儿,便捧了热腾腾,满满一大锅的红糖荷包蛋回来。 “娘娘,来,您吃点。多吃点!待会儿才有力气生小殿下。” 见周嬷嬷回来,众人立时替她让开了一个位置,她径直来到榻前,用大勺子舀了锅中的一个荷包蛋、并一些红糖水,放到唇边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绝对不会烫口了,她才将大勺向着宁雨菡嘴边递。 边递边道。 “嬷嬷,不用你喂,我自己来!” 躺在榻上,感受着一次一次宫缩的宁雨菡,见状,摆了摆手。 说着,她便忍痛强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把接过周嬷嬷手中的大勺、以及那口大锅,直接捧着大锅吃了起来。 虽然此时,她根本不饿,小腹也是一抽一抽的难受,宁雨菡却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下这些。 因为,周嬷嬷说的没错。 她这会儿,多吃些东西,待会儿才好有力气生产。 要知道,她怀的可是三胞胎呢。 要生下这三个小的,没有充足的体力和精力,可是不行的。 这会儿,趁着还没有开始正式生产,她得要赶紧好好补充体力才行。 这是在古代,没有什么葡萄糖、氨基酸、营养针之类的可以打、可以用来补充体力。 要补充体力,还是得靠吃东西,汲取营养和热量。 所以,她要多吃点! 尽量多吃! “嬷嬷,明珠和曦儿呢?你派人将他们送去陛下的乾元殿吧。 待会儿……莫吓着了两个小家伙才好!” 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锅中的红糖水荷包蛋,宁雨菡一边道。 明珠和曦儿虽聪明活泼,却到底还年幼,女人生孩子的动静,还是挺大的。 她怕待会儿会吓到两个孩子。 再给两个孩子整出什么童年阴影来,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宫中,她也并没有什么信任之人。 将明珠、曦儿交给旁人,宁雨菡也不放心,便将他们交给他们的皇帝亲爹看顾吧。 以李元珩对明珠和曦儿的喜爱程度与关心程度,他应是会将两个孩子看顾得极好。 “待我生产完,再将明珠和曦儿接回永安宫。” 宁雨菡想了想,又道。 乾元殿毕竟是皇帝寝宫,叫两个孩子一直呆在那里也不妥。 等到她生产完毕之后,便将他们接回来吧。 周嬷嬷闻言,自是忙不迭应是: “是!娘娘!老奴这就去安排。还是娘娘您想的周到。” 言罢,周嬷嬷立时走出寝房,自去安排不提。 * 金銮殿 李元珩才刚下了早朝,迎面就有一个小内侍,快步而来。 定睛一瞧,这小内侍颇为眼熟,应是乾元殿内伺候的内侍。 方进忠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内侍,遂冲着他挥了挥手: “小郭子,你怎么来了?” 那被方进忠唤做小郭子的小内侍,闻言,当即疾走几步,来到昭文帝面前,躬身一揖: “禀陛下,永安宫那边,将福王殿下和福慧公主殿下,都送到咱们乾元殿来了。”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挑眉,眸中闪过疑惑: “哦?明珠和曦儿这会儿在乾元殿?” 好端端的,雨菡怎的会想着将明珠和曦儿,送去乾元殿了? 李元珩颇有些纳闷,心中禁不住犯起了嘀咕。 而就在他兀自疑惑之际,那唤做小郭子的小内侍又开口道: “禀陛下,据送两位小殿下过来乾元殿的银屏说,昭惠皇贵妃娘娘怕是要生了。 是以,皇贵妃娘娘才特意遣人,将两位小殿下送到乾元殿。 唯恐待会儿生产的动静,会吓到福王和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闻言,李元珩面上骤然染上一抹急切: “什么?雨菡要生了?你怎的不早说?” 没好气的瞪了眼小郭子,年轻帝王当即大步流星向着殿外而去。 被陛下怒瞪,小郭子一脸无辜、还有些莫名: 陛下为何要瞪他啊? 他做错什么了么? 见他这副样儿,便知这小崽子此时心中所想,方进忠不由没好气的指了指小郭子: “你个没眼力劲儿的猴崽子!昭惠皇贵妃娘娘即将临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先说。回个话,都不知道重点!” 真是活该一辈子做小内侍,在宫中打一辈子杂,一辈子出不了头! 哼。 言罢,方进忠也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小郭子,旋即,便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元珩身后,大踏步出了金銮殿。 见状,随侍的御前内侍们,也呼啦啦齐齐向着殿外而去。 殿内一众大臣见状,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陛下怎的走得这般急?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么?” 有大臣颇有些莫名的道。 有适才离昭文帝那边厢较近,且耳力不错的大臣,闻言则道: “刚刚,我好像隐约听那小内侍说,昭惠皇贵妃娘娘要生了啊。” 闻言,一众大臣尽皆哗然: “什么?昭惠皇贵妃娘娘要生了啊?” “怪道陛下如此着急离去呢。” 一众文武大臣皆于心中暗道一声: 难怪! 就说陛下为何会走得如此匆忙,原是昭惠皇贵妃要生了啊。 听说,昭惠皇贵妃娘娘这一次怀的乃是三胞胎。 也不知,昭惠皇贵妃肚子里头的这三胞胎,是儿是女。 能不能顺利诞下。 而以丞相王定邦、安国公邓城为首的一众,家中有女儿在后宫为妃为嫔的大臣们,此时的面色俨然并不怎么好。 昭惠皇贵妃生产,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是最不希望,这昭惠皇贵妃顺利生产诞下皇嗣的人。 之前,这昭惠皇贵妃便是有子有宠,手掌宫权与凤印。 这会儿,再顺利诞下三位皇子、皇女,那还得了? 这可不是他们所想要看到的。 尤其是,如今还是争夺后位的节骨眼。 最好—— 还是莫要让这昭惠皇贵妃,顺利诞下腹中皇嗣,才好呐! 第462章 生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殿中,一众大臣心思各异。 李元珩已疾步来到殿外,径直登上了御辇: “速去永安宫!” 皇帝陛下挥手示意,然而,话才一出口,他便是一顿。 略一沉吟,便是又摆了摆手: “先去乾元殿瞧瞧吧。” 毕竟和宁雨菡彼此处了这么些日子,帝妃二人之间还是很有些默契的。 李元珩当然明白,宁雨菡之所以这个时候,将明珠和曦儿送到乾元殿去,便是希望他能够看顾好两个小的,好叫她专心待产。 虽然,李元珩此时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嗖的一下,飞到永安宫去,陪伴在宁雨菡身旁。 可是,他也心知,宁雨菡对两个孩子的不放心。 索性,他便先回去,好好看顾两个小的再说。 如此,也好叫雨菡能够后顾无忧,能够安心生产。 心中主意既定,李元珩便摆手催促赶紧摆驾乾元殿。 闻言,一众宫人当即恭声应是,马不停蹄的直奔乾元殿而去。 于是乎,李元珩便这样紧赶慢赶的回到了乾元殿,才一进得殿中,便瞧见明珠和曦儿,两个小人儿,正立在殿门口,眼巴巴朝着外头张望。 远远的瞧见李元珩,两个小家伙便是立时眼神一亮: “爹爹~” “父皇——” 明珠和曦儿操着小奶音,奶声奶气的唤道。 说着,他们便齐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向着李元珩奔来,几步奔到李元珩面前,一左一右,抱住了李元珩的大腿: “爹爹~,娘为什么要送我们过来吖~?” 曦儿仰着小脑袋,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道。 刚刚,他明明和姐姐在房间里头玩儿得好好的,结果却被突然带到乾元殿来。 小人儿很有些懵逼啊。 一旁的明珠,也同样仰着小脑袋,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奶声奶气的道: “爹~,爹~,娘是不是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 不同于一无所知的曦儿,耳尖的明珠,在被乳母抱着出东配殿的那会儿,隐约听了匆匆走过的宫人提了那么一嘴—— 说是,娘娘要生了。 娘娘就是她娘吖。 娘要生了,可不就是要给她生小弟弟、小妹妹了? 是以,明珠才会有此一问。 见得一双儿女皆是一脸懵懂的小模样,李元珩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 “嗯,是啊。你们娘亲确实是要给你们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明珠、曦儿乖啊!且在这里待会儿。 很快,你们就能够见到小弟弟、小妹妹了!” 闻言,明珠和曦儿同时拍着小手手,蹦蹦跳跳道: “好棒~!” “要看小弟弟、小妹妹!要看!要看!” 言罢,明珠和曦儿更是不满足的,开始拉着李元珩的手,想要将他往殿外拽: “爹~,咱们这就去陪娘生小弟弟、小妹妹吖~” “嗯嗯,去陪娘亲!陪娘亲~” 原来,两个小家伙并不满足于就在这里等待,他们想去陪伴他们的娘亲,陪着她生小弟弟、小妹妹。 娘亲一个人生小弟弟、小妹妹,会很孤独哒~ 见状,李元珩心下,那是既无奈、又熨帖。 无奈于两个小家伙的难缠,又因两个小家伙的体贴而感到无比熨帖。 两个这么小的小娃娃,就知道关心自己娘亲了。 看来,也是两个孝顺的娃。 嗯,不错! 是他的种! 不过…… “娘亲生小弟弟、小妹妹很忙的。 娘这么忙,明珠、曦儿,你们怎么能够叫娘再为你分心呢? 乖乖呆在这里,等着小弟弟、小妹妹诞下,好吗?” 李元珩蹲下身,挨个摸了摸明珠和曦儿的小脑袋,循循善诱道。 明珠和曦儿闻言,则是齐齐歪了歪头,状似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这才不约而同的点了点他们的小脑袋: “娘现在很忙吖~。好叭,珠珠听爹爹哒。” “嗯嗯,曦儿也听爹的。” 见得两个孩子如此乖巧,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又无比宠溺的挨个摸了摸明珠、曦儿的小脑袋: “乖了!来,爹爹陪明珠、曦儿玩儿。” 说着,李元珩便蹲下身,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小人儿,向着殿内而去。 陪着明珠、曦儿玩儿了一会儿,见他们俨然都有些困了,便又哄着明珠和曦儿去榻上歇息,直到将两个小的都哄得双双入睡,李元珩这才转身向着殿外走。 方进忠见状便知,陛下这是要去永安宫了。 毕竟,昭惠皇贵妃即将临盆,陛下的一颗心,可都寄在永安宫那边、搁在昭惠皇贵妃娘娘那里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走在前头的年轻帝王,便是疾声道: “摆驾永安宫!” 言罢,便匆匆出殿,径直坐上御辇: “进忠,你且留在这里照顾明珠和曦儿。” 临行前,李元珩又冲着一路跟过来的方进忠摆了摆手,道。 方进忠是他最为信任的忠仆,留他在乾元殿内守着两个孩子,他也安心。 闻言,方进忠当即俯身一揖,恭声应是: “是!陛下,老奴定好生照看福王与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 李元珩闻言,轻“嗯”一声,摆了摆手,御辇便就此驶离,匆匆向着永安宫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永安宫。 但见永安宫上下,虽然忙碌,却并不显慌乱,一众宫人皆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李元珩不由颇为满意的一点头。 一路直奔寝房处,才来到附近的廊下,便听得不远处寝房内,宁雨菡发出的痛呼声: “啊——,啊————” 乍一听得寝房内的痛呼,李元珩不由一怔,俊脸霎时变得不好: “你们主子还未生出来么?” 眼见得守在寝房外的银屏,迎上前来,欲要向他见礼,李元珩便是沉着脸问道。 “回陛下的话,娘娘这会儿才刚刚开始生产呐。” 银屏屈膝一福,垂首恭声道。 言下之意便是,离生出来,还早着呢。 生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生出来的? 银屏的言下之意,李元珩又岂会听不懂? 闻言,年轻帝王的面色又是一沉,而寝房内,宁雨菡还是时不时会发出难耐的痛呼声…… 第463章 生出来了!是一位健壮的小皇子呢 “啊——,啊——” 听得寝房内,宁雨菡明显有些压抑的痛呼声,李元珩难掩焦急: “雨菡,你怎么了?” 说着,年轻帝王便欲往寝房内冲。 却是被银屏给一把拦住: “陛下,您不可进去啊! 娘娘她没事的。 稳婆和莫医官说,娘娘她胎位很正,这一胎应是十分顺利的顺产。 娘娘正在努力生产,陛下,您就莫要进去了!” 银屏的话,说得含蓄,其实就是怕李元珩进去添乱。 何况,产房之地,的确也不是堂堂一国之君该进去的。 银屏一边说,一边冲着一旁跟着昭文帝一起过来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见状,当即会意,也上得前去劝道: “陛下,且在这儿等等吧。 您现在进去,恐会分了昭惠皇贵妃娘娘、和稳婆、医官们的心,如此,反惹得昭惠皇贵妃不能安心生产,这便不美了啊。 陛下,您倒不如,就在此等候昭惠皇贵妃顺利诞下小殿下呢。” 听闻银屏和小许子的话,李元珩果然脚步一滞,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驻足在寝房门口。 他有心冲着寝房内的宁雨菡说些什么。 诸如—— “雨菡,朕来了!” “雨菡,莫怕!朕就在门口守着你。” 然而,又恐他陡然出声,会惊扰到寝房内专心生产的宁雨菡,令得其分心。 是以,李元珩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将即将出口的话,尽数吞回到了肚子里头。 只是严肃着一张俊脸,紧抿薄唇,负手立在寝房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寝房门的方向,一副若寝房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会直接破门而入、冲进屋内的模样。 而此时,年轻帝王背在身后的双手手背,此时青筋根根鼓起,也于无形中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而与此同时 寝房内 宁雨菡正在听凭稳婆的指挥,调整着呼吸,努力生产。 偶尔实在忍不住,便会发出一声痛呼: “啊——” “娘娘,您忍着些。胎位很正。你再努力一下,使把劲,小皇子就快要出来了!” 有稳婆见状,忙道。 宁雨菡闻言,很想翻个白眼: 你一个时辰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 不过,这会儿宁雨菡却顾不得、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翻白眼。 她当然也知道,这些都是稳婆在安慰、鼓励她的话。 生产哪有那么快、那么容易的? 顾不得想其他,宁雨菡继续调整呼吸,努力生产。 只想着,争取早点把肚子里头的娃,给生出来。 见她如此,另一名稳婆,旋即将适才,由于她的痛呼,而掉落到榻上的巾帕,重新递到宁雨菡嘴边: “娘娘,您且忍着些。尽量不要呼喊,浪费力气,咱们攒着劲儿,才好将小皇子早些生出来。 娘娘,您咬住这帕子,攒劲!咱们再来!” 宁雨菡自然也知道,这稳婆说的在理。 遂也没拒绝。 而是极为配合的咬住这巾帕,继续一边有节奏的呼气吸气,一边攒劲、努力生产。 不过,虽然尽量压抑,她还是会时不时偶尔发出一声痛呼,亦或者是十分压抑的伴随着痛苦的轻哼。 毕竟,她只是血肉之躯,痛得狠了,哪里能完全一声不吭的? 寝房外的李元珩,听得宁雨菡这压抑的痛苦轻哼,以及那偶尔实在难抑的痛呼,双手紧握成拳,俊脸愈沉,眸中染满焦急与心疼: “原来,女子生孩子这么困难、痛苦的么?” 年轻帝王禁不住喃喃。 虽是喃喃,李元珩却并未曾刻意控制音量。 是以,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与银屏,皆都听到了皇帝陛下的问话。 闻言,小许子与银屏彼此对视一眼,还是银屏恭声开口道: “陛下不必担心。娘娘她这次应是顺产,而且,娘娘也不是头次生产,应是会顺畅些。稳婆们说,娘娘从发动,到宫道已开,用时不过一个时辰,已是极顺利、极快了!” 天知道,银屏原是想要安慰李元珩,告诉她,昭惠皇贵妃这一胎十分顺利,皇上不必担忧。 谁曾想,李元珩闻言,却是眉头一皱: “什么?这已然极顺利、极快了?” 他看着,雨菡可是没少受罪啊! 顺产都如此艰难,若是不顺…… 恍惚间,李元珩想起早先,宁雨菡生明珠和曦儿时的情形。 那时,既是头胎、又是难产,更是情况紧急。 折腾了一夜,雨菡才总算顺利诞下一双儿女。 当时,他只是一心焦急等着孩子们出生,却好似并未曾关注过,雨菡是有多么痛苦挣扎。 难怪世人皆道,女人生孩子,就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之前还不觉得,今日一看,实在是过于直观。 女子生育真的是着实不易、又艰难啊! 李元珩心中如此暗叹,眼神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寝房方向,眸中染满疼惜。 雨菡,你受苦了! 寝房内的宁雨菡,自是不知年轻帝王此时的心中所想,也感受不到他那充满疼惜与柔情的目光。 此时的她,依旧在奋力生产。 而她的努力,俨然也终于得到了回报。 “娘娘,出来了!小皇子的头出来了!” 稳婆欣喜的声音,陡然响起。 “娘娘,你再努努力、使把劲,小皇子就要出来了啊!娘娘,快啊!” 宁雨菡一听,也来了精神: 孩子要出来了? 好事啊! 咬紧嘴中的巾帕,宁雨菡铆足了劲儿,拼命努力,下一刻,她只觉得,下面突然一轻,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 紧接着,便听得来自小婴儿的洪亮的哭声: “呜哇——” 然后,便是稳婆们欣喜若狂的报喜声: “娘娘,恭喜!生出来了!是一位健壮的小皇子呢!” 光听这洪亮的哭声,也知,这小皇子是个健壮的小娃娃。 自有嬷嬷上得前来,替小皇子清理身体,包裹上襁褓不提。 一时间,寝房内,人人兴高采烈。 然而,还未待大家伙儿都得以松一口气,稳婆便又道: “娘娘,又一位小皇子要出来了!奴婢已经看到小皇子的头了! 娘娘,您再努努力!小皇子就要出来了! 快!快!” 第464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贵妃娘娘顺利诞下了三位小皇子 宁雨菡一听之下,当即也不再犹豫,铆足了劲儿,继续奋力生产。 这一次,倒是相当顺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宁雨菡便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呜哇——,呜呜哇——” 小婴儿声如洪钟,扯着大嗓门在那里哭嚎。 寝房内众人见状,皆是喜不自胜。 稳婆更是喜道: “恭喜娘娘!娘娘您又诞下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子!” 瞧这嗓门大的哟。 怎么可能不健康? 健康的才好呐。 比那病病殃殃,跟个猫儿似的,可是要好得多了。 想来,陛下待会儿,见了两位小皇子,也定会高兴的! 哈哈。 寝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是一脸开心。 宁雨菡也很是高兴。 不过,她倒不是因着自己生的是两个小皇子,而高兴,而是因为—— 嗯,已经生出来两个了。 还有一个,她就顺利“卸货”完毕了。 真好! “给本宫拿块参片!再来!” 示意宫人给她拿块早已备下的参片含着,宁雨菡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又继续奋力生产。 这一次,又是异常顺利,不过一会儿功夫,寝房内再次传来婴儿洪亮的哭声: “呜哇——,呜哇哇——” 下一刻,稳婆欣喜若狂的声音,便自榻前传来: “恭喜娘娘!娘娘您又顺利诞下了一位健壮的小皇子呢!” 瞅着声如洪钟、哇哇哭着的小娃娃,稳婆的一张脸,险些直接笑成一朵菊花。 寝房内众人,也是同样喜笑颜开,开心到不行。 同时,也都在心中暗自咋舌,暗叹昭惠皇贵妃的好运: 一胎三宝,三个还都是小皇子。 还都是如此健壮的小皇子。 啧啧,不得不说,皇贵妃娘娘还真是好命呢。 这进宫才几年啊? 膝下便育有四子一女,真真是好命、又有福气呐! 不同于众人的喜笑颜开,兴奋到不行。 此时的宁雨菡,却是颇为平静。 闻得稳婆的话,她只是于心中暗道一声: 哦,原来是三个臭小子啊。 怪不得这么能折腾! 众人倒是完全没觉得榻上的宁雨菡的反应,好似有些平淡,只以为皇贵妃娘娘这是生产累了,需要休息一下,遂也并未再与榻上的宁雨菡深谈。 而是仔细为榻上的宁雨菡清理、检查了一番,但见榻上的皇贵妃娘娘确实无事,确系平安生产,母子均安。 寝房内众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齐齐松了口气。 “陛下还等在外头呢。咱们还是赶紧把小皇子们带出去,给陛下瞧瞧吧!” 有稳婆这才道。 闻言,几个稳婆和嬷嬷们,皆都是连连点头,兀自笑得合不拢嘴: 陛下见了三位小殿下,必定是欢喜的! 这可是三位小皇子呢。 一下子,膝下就多了三位小皇子,陛下可不得开怀? 哈哈。 心中如此想着,几个稳婆和嬷嬷们,当即利落的给三个小殿下们清理穿戴好,便迫不及待的抱着三位小殿下,出了寝房。 才一出得寝房,便见陛下正立在寝房外,正面露焦急的盯着寝房内动静。 见状,抱着刚出生的小皇子的稳婆和嬷嬷,赶忙几步来到皇帝陛下近前: “参见陛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昭惠皇贵妃娘娘顺利诞下了三位小皇子。母子均安呐!” …… “什么?三个小皇子?” 李元珩闻言,不由一怔。 与此同时,稳婆、嬷嬷们,便争先将襁褓中的三个小娃娃递到了李元珩面前: “陛下,您瞧!三位小殿下都很是健壮呢!” 闻言,李元珩下意识望向被稳婆、嬷嬷们,递到面前的三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但见被包裹在喜庆的大红襁褓中的三个小娃娃,俱都是红彤彤、肉嘟嘟的,此时,正扯着嗓门,声如洪钟的在那里“呜哇”“呜哇”的哭着。 一看就是三个健康壮实的小子。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喜: “好!好!好!好啊!” 一连说了好几声“好”,李元珩禁不住朗声而笑。 他也早就得知,雨菡此番腹中怀着的,乃是三胞胎。 却未曾想,竟是三个小皇子。 一下子,膝下又多了三个皇子,李元珩怎能不喜? 如今,他也是膝下已有四位皇子、一位公主的人了。 哼! 叫那些人,还打量着他无嗣,觊觎他的皇位。 如今,那些叨叨着兄终弟及,让他立他那好皇帝——成王李敬;亦或者是在宗室子弟中,寻一子过继到他膝下,立为皇储的,该是能够彻底闭嘴了。 他现在有皇子! 不仅一个。 而是四个! 哼。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挨个抱起襁褓中的小娃娃轻哄,一边哄着,一边细细打量着三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这刚出生的三个小子,虽是三胞胎,却却不似其他多胞胎一般,长得一模一样,让人傻傻分不清。 这三个小的,虽然还是小娃娃,五官还未长开,却也是长得各有各的样,完全不会让人认不清谁是谁。 见此情状,李元珩唇角的笑容,不由进一步扩大: 妙啊! 实在是妙极! 三个小皇子长得不一样,挺好的! 如此,也不怕世人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真真是极好! 哈哈。 李元珩兀自笑得开怀,被他挨个抱过、哄过的三个原本还在哇哇哭着的小婴儿,也都渐渐止住了哭声,只要一沾李元珩,三个小家伙便会乖巧的歪在李元珩怀中,或咂嘴、或吐泡泡、或是用小胖手去拉李元珩的衣襟。 一个个,皆都是一副乖巧得不行的模样。 见状,稳婆和嬷嬷们,皆都笑着凑趣道: “三位小殿下这是知晓父皇抱他们了呢。这不,立时就乖了!” “陛下,您瞧!三位小殿下最乖巧、最听父皇的话呐。” 闻言,李元珩越加开怀,直接大手一挥: “赏!统统有赏!重赏!” 闻言,稳婆和嬷嬷们俱都是一喜,当即齐齐跪倒,欢喜的一迭声道: “谢陛下!” 而年轻帝王此时,俨然已顾不上再与旁人多言。 将三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重新交由稳婆、嬷嬷照顾,李元珩当即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向着寝房内而去。 三个刚出生的小的,他已经见过了! 这会儿,他该去瞧瞧今日的大功臣—— 替他辛苦生下三个小的的雨菡了! 第465章 雨菡,朕来看你了! “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见昭文帝大步流星向着寝房而去,银屏与嬷嬷们赶紧去拦。 被生生拦在寝房门口,李元珩明显很是有些不耐: “朕为何不能进?” 见状,拦着李元珩,不让他进的嬷嬷,赶忙开口: “产房污秽,男子不好入内的。陛下,您就更不能入内了啊!” 世人一直将妇人生产之地,视为污秽之所。 而此等污秽之所,男子皆不能入内。 否则,便会视为不吉。 寻常男子,都不会进入妇人产房,何况是陛下? 堂堂万乘之尊,怎么可以进这等地方? 嬷嬷只觉自己十分有理,说出来的话,也极为义正言辞。 谁曾想,对此,皇帝陛下却是嗤之以鼻: “嗤,污秽之地?男子不能入内?简直荒谬!” 雨菡刚刚那般辛苦,为他诞下三个小皇子,他进去看看她,怎么了? 他这个做丈夫的,进去看看辛苦为他生育孩子的女子,怎么了? 若他真就为了这什么劳什子的产房污秽、男子不能入内的虚话,不进去看望雨菡。 那才叫薄情、才叫寒了雨菡的心呐! 适才,他是怕惊扰到雨菡生产,才任凭着人拦着,没进去的。 现在…… 哼。 “给朕让开!” 年轻帝王俊脸一板,沉声道。 见状,银屏和几个拦在前面的嬷嬷,俱都激灵灵一抖,下意识让开了道儿。 “陛下,您……您不能够进去啊……陛下——” 嬷嬷还有些再劝,然而,李元珩却压根不再和她废话,大长腿一迈,便是径直入得寝房。 见状,银屏和嬷嬷们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 然而,却是无人再敢去拦。 才一入得寝房,闻得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李元珩便是禁不住皱眉。 看着来往宫人,手中端着的一盘盘血水,李元珩更是心惊,当即大踏步向着榻前而去。 耳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内众人齐齐循声转目望去,便见昭文帝大步向着榻边而来,殿内众人被唬得一跳: “陛下——” “参见陛下!” …… 殿内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元珩则只是敷衍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对着榻上,此时,正隐在帷幔之后的宁雨菡,自顾自道: “雨菡,朕来看你了!” 说话间,年轻帝王已经来到榻前,伸手便欲去掀开开隔挡在他面前的帷幔。 被这帷幔挡着,他根本都看不清雨菡。 看不到她的状况啊! “陛下,您怎么进来了?” 乍一听得众人惊呼出那声“陛下”,宁雨菡也很是意外。 她没想到,昭文帝竟会大喇喇闯进寝房。 世人不都认为,产房污秽,男子不能入内的么? 李元珩这厮,怎么进来了? 还不待她细想,便见帷幔外的年轻帝王有了动作,见他俨然是想掀开帷幔,宁雨菡忙道: “陛下,别……别掀帷幔!” 闻言,李元珩手上的动作一滞,疑惑一挑眉: “嗯?雨菡,你这是为何?为何不让朕掀开帷幔?朕想好好瞧瞧你啊!” 不掀开帷幔,他都看不见她,叫他怎么瞧? “陛下~,不要!臣妾才刚生产完,仪容有损,这副样儿,怎好面君?” 宁雨菡却十分坚持,声音听起来,娇娇软软、又怯怯的。 着实令得人爱怜得紧。 闻言,李元珩既好笑、又心疼: “什么仪容有没有损的?朕不在乎这些! 而且,雨菡你就算仪容有损,还不都是为了替朕生那三个小的么? 朕若是再与你计较这些,成什么人了?” 一边说着,他又开始伸手去撩面前的帷幔,一边柔声哄劝道: “雨菡,乖啦,让朕瞧瞧你啊!” 说话间,李元珩便将帷幔给一把撩开。 却见宁雨菡整个人缩在锦被之中,连头也被锦被遮住。 “雨菡——” 见状,李元珩好气又好笑,伸手试图一把扯下盖着宁雨菡头的锦被。 “陛下~,别!” 宁雨菡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俨然不想要露出真容。 “雨菡,乖!让朕瞧瞧你!朕就想瞧瞧你!” 见状,年轻帝王再次柔声哄劝道。 闻言,宁雨菡挣扎的动作,明显一滞。 感受到锦被中的人儿,没有再继续坚持,李元珩唇角一勾,轻轻掀开盖着宁雨菡头的锦被,下一刻,宁雨菡那张绝美,此时,却显得疲惫、憔悴、还有些苍白的面容,便展露于皇帝陛下面前。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怔,眸中染上心疼。 “陛下~,六郎——” 宁雨菡怯怯的抬眸瞄了眼,怔怔不说话的年轻帝王,声音娇软的唤道。 闻言,李元珩的一颗心,好似被一只小猫,给挠了一下。 心头猛的一揪。 面上满是疼惜的抬手轻轻抚上宁雨菡的脸: “雨菡,你辛苦了!也受苦了!” 虽然未曾亲眼见得宁雨菡生产,适才,站在门外,他也隐约听得全程,更是直面的感受了宁雨菡生产的艰辛与不易。 再看宁雨菡此时的面色、情状…… 说出这么一番话,李元珩完全是有感而发。 将李元珩那满目的疼惜与心疼,看在眼里,宁雨菡的眸中染过笑意,心中轻哼一声: 哼,算你个老六,还有点良心。 知道她生产辛苦。 她就是故意让李元珩这厮瞧瞧,她生产的辛苦与不易的。 别以为,生孩子和喝水吃饭似的,那般容易! 心中虽这般想着,宁雨菡面上,却是一派娇软模样。 闻言,她只是摇了摇头: “臣妾不辛苦!陛下咱们又有了三个小皇子了呢。能够为陛下诞下皇儿们,臣妾很开心!” 说着,宁雨菡璀然一笑,冲着榻前的李元珩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而在她这明媚的笑容的映衬下,她的脸,却越发显得虚弱而疲惫。 见此情状,李元珩心中不由一恸,对于眼前的娇人儿,心中愈发疼惜。 禁不住一把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嗯,嗯!朕也很开心!雨菡,谢谢你!得亏了你,替朕生了这些好孩子!哈哈。” 话到这里,李元珩禁不住朗声而笑。 恰好见得稳婆、嬷嬷们,抱了襁褓中的三个小婴儿进屋,李元珩当即挥了挥手: “你们还杵在那儿做甚?还不赶紧将小皇子抱过来,给皇贵妃瞧瞧!” 第466章 陛下~,您出去一下,臣妾要喂三个小的了~ 对于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也并不阻止。 她还真没怎么看过这三个刚刚出生的小的呢。 这会儿看看也好! 陛下有令,稳婆和嬷嬷们自是忙不迭应是。 抱着刚出生的三位小皇子,便径直来到榻前。 一边将襁褓中的奶娃娃,递到榻上的皇贵妃的面前,稳婆和嬷嬷们,一边凑趣的笑道: “娘娘,您瞧,小皇子们多可爱!多健壮!” “娘娘,您看啊!小皇子正在吐泡泡呢。哈哈。” …… 宁雨菡垂眸望去,便见得大红襁褓中的三个小家伙,一个个肉嘟嘟的小模样,却是煞是可爱。 其中一个,真的正在吐着泡泡。 那样儿,别提是有多可爱了! 见状,宁雨菡不由唇角微翘,一颗心,被眼前的三个小宝宝,给萌得不要不要。 “嗯,他们真的很可爱!” 不枉她,为了生育这三个臭小子,受了那么多罪! 宁雨菡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完全被喜悦与油然而生的母爱,给填满。 心中满满当当,全都是再次为人母的喜悦。 “那是!朕和雨菡的孩儿,自然是可爱的。” 闻言,一旁的李元珩也笑道。 唇角更是不住上扬,昭示着皇帝陛下此时的好心情。 见一向皇帝陛下此刻一副“自己的娃就是好!就是好!”的无脑蠢爸爸模样,宁雨菡禁不住哑然一笑: 这个老六! 真是……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却忽然“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他这么一哭,其他两个小婴儿也跟着一起哭。 一时间,三个小娃娃哭声震天,一整个寝房都只能听得他们洪亮的“呜哇哇”声。 好嘛。 原来,哭声也是能够传染的。 “这是怎么了?皇儿乖!不哭啊。” 李元珩试图去哄劝安抚三个小婴儿。 毕竟,这事,他尚算有经验。 适才,初见三个小的时,三个小家伙也是正在“哇哇”哭着,他挨个抱过、哄过之后,不就好了、不哭了么? 于是乎,李元珩又如法炮制,挨个抱起襁褓中的三个小婴儿,一一安抚。 然而,和之前,三个小家伙的乖巧、好哄,压根不同。 这一次,三个小婴儿显然没有之前那般好哄。 任凭着李元珩如何安抚、轻哄,他们就是不买账,依旧在那里嗷嗷大哭。 并且,哭声越来越大,止也止不住。 见状,李元珩不由傻眼,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面上还带着几分焦急: “皇儿们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停的哭?” 李元珩忍不住询问一旁的稳婆、嬷嬷。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莞尔,不待稳婆、嬷嬷们答话,她便直接开口道: “陛下,将小家伙们抱到榻上来吧!”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李元珩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三个小婴儿放到她的身边。 “嗯?” 李元珩见状挑眉,明显有些疑惑。 见他如此,宁雨菡唇角的笑意更浓: “搞不好是饿了,三个小家伙才会一直这般嚎啕大哭的。 让臣妾试着喂喂他们吧!” 闻言,几个嬷嬷赶忙道: “娘娘,还是奴婢们带小皇子们去找乳母,让乳母们喂三位小皇子吧。” 孩子们的乳母,是一早便选好了的。 如今,正在永安宫中住着,随时等候差遣。 这会儿,叫乳母们奶小皇子们,也实在便利得很。 其实,这会儿,嬷嬷们也觉得,小皇子可能是饿了。 不然,就是拉了、尿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哭,无外乎就是这么几桩事儿。 无非就是要吃喝拉撒睡了。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滴? 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不用了,本宫来喂他们就好!” 初乳嘛,还是要让孩子们好歹吃上一口的。 初乳有营养,还能够提高免疫力,这对刚出生的小婴儿,可是很有裨益的。 “叫乳母们过来候着吧。” 想了想,宁雨菡又道。 她的初乳,也不知道够不够三个宝宝分的。 每个人喝一点就行。 不够的,让乳母们给补上吧。 可不能饿着了她的三个小宝贝! “啊,这……是!奴婢这就去唤乳母!” 嬷嬷们闻言一怔,瞅了眼榻上的昭惠皇贵妃、又瞥了眼榻前的皇帝陛下,但见陛下并无异色,也没有出声反对。 遂有那机灵的嬷嬷忙不迭应道。 说话间,她便快步出得寝房,自去寻乳母们不提。 而抱着三位刚出生的小皇子的稳婆、嬷嬷们,则是当即颠颠儿将襁褓中的三个小婴儿,抱到了榻上,轻柔的放置到宁雨菡的身边。 虽说,宫中按例,后妃是不得亲自给皇子、皇女们哺乳的。 但是…… 这可是皇贵妃的意思,谁敢反对? 何况,昭惠皇贵妃亲自哺乳,也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福王和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出生时,昭惠皇贵妃娘娘不也亲自哺乳过他们么? 再说,陛下就在旁边,闻言,也并没有出言反对啊。 如此,陛下便应是默许了吧。 所以,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还有什么好置喙的? 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便可。 “陛下~,您出去一下,臣妾要喂三个小的了~。” 见李元珩还立在榻前,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宁雨菡不由睨了他一眼,嗔道。 “嗯?喂三个小的?朕帮你啊。” 李元珩闻言挑眉,嬉皮笑脸的道。 依旧我自岿然不动。 见他如此,宁雨菡又嗔了他一眼,不依道: “哎呀~,陛下,你出去啦,才不要你帮忙!” 见状,李元珩朗声一笑,宁雨菡恼了,遂也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 “好!好!朕出去。朕这就出去。行了吧?” 说着,他便大步离去。 宁雨菡见状,又嗔了那道渐行渐远的颀长背影一眼,这才在初夏、碧桃、及周嬷嬷的帮助下,开始给自己刚生下的三个小子喂奶。 而三个小婴儿,似早已嗅到了奶香,才一沾上娘亲,小脑袋便一拱一拱的凑了上去,咕咚咕咚的吞咽起来。 一时间,三个小婴儿都停止了哭泣,只顾着吨吨吨,狼吞虎咽的喝起奶来。 见此情状,宁雨菡满目慈爱,禁不住笑道: “看来,这三个小家伙,是真的饿了啊!” 第467章 要看小弟弟、小妹妹!要看~!要看~! 果不出宁雨菡所料,她的奶水,完全不够刚出生的三个小家伙吃的。 倒不是她奶水太少。 而是这三个刚出生的小家伙,实在太能吃。 不过一会儿,宁雨菡这里的“储备粮”,便被这三个小家伙,吨吨吨的解决完。 眼见得口粮没有了,三个小家伙又开始扯着嗓子,“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三个臭小子!” 见状,宁雨菡好气又好笑,不由得虚点了点三个哇哇大哭的大胖小子,笑骂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做娘的,到底还是心疼孩子,宁雨菡当即又吩咐乳母们赶紧过来奶孩子。 几名乳母,原本就一直候在寝房一隅,闻言,当即得令,齐齐恭声应是,忙不迭抱了三位小皇子继续开始喂奶不提。 又有了“口粮”可吃,不过一会儿,三个小的便没有再哭泣,只顾着专心喝奶。 一时间,整个寝房内,安静得紧,只听得三个小家伙顿顿顿的喝奶声。 见状,宁雨菡心头一松,旋即,困意便是铺天盖地般袭来。 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累了。 适才,宁雨菡也是在强撑着。 这会儿,但见孩子们能够吃饱喝足,她也就放心了。 撑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子不停打着架的宁雨菡,终是阖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当乳母喂完三个小婴儿,宁雨菡已睡梦正酣。 见状,周嬷嬷忙冲着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替榻上的娘娘盖上薄被,才指挥着乳母、嬷嬷、稳婆们,一起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而初夏、碧桃、以及身为医官的汐月,则是继续留下来守候。 李元珩原本一直负手而立于寝房前,暗自侧耳倾听着殿内的动静。 耳听得寝房内越来越静谧,李元珩原本都有些意动,想要冲进去一探究竟。 正在这时,寝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下一刻,便见周嬷嬷领着一众乳母、嬷嬷、稳婆们,静悄悄鱼贯而出。 而乳母们手上,俨然还怀抱着襁褓中的三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陛下——” 乍一见得负手立于门前的皇上,周嬷嬷等人赶忙行礼,却还不忘压低了嗓音,生怕吵扰到寝房内的皇贵妃娘娘。 “皇子们可吃饱了?皇贵妃呢?” 李元珩轻“嗯”一声,瞥了眼安安静静窝在襁褓中,不时咂嘴、吐着奶泡泡的三个小家伙,颇有些明知故问的道。 当然,说话间,李元珩还不忘关心宁雨菡这个孩儿娘亲。 周嬷嬷闻言,赶忙道: “回陛下的话,小皇子们都已经吃得饱饱的了。乳母们正欲带他们去偏殿照顾。 娘娘生产着实辛劳,此刻已是睡过去了。” “哦?雨菡睡了?” 皇帝陛下闻言,轻“哦”一声,冲着周嬷嬷等人挥了挥手: “好生照顾三位小殿下。” 怕惊扰到睡着的宁雨菡,李元珩同样压低了声音。 闻言,周嬷嬷等人自是恭声应是,鱼贯着退下。 乳母、嬷嬷们自是带着三位新出生的小皇子,去往一早给新生儿准备好的偏殿安置。 而周嬷嬷,则是直奔小厨房,督促厨子们开始着手替娘娘准备营养又好吃的膳食。 务必要让宁雨菡一睁眼,就有得吃。 可不得让娘娘饿着。 李元珩则是兀自迈入寝房,一路静悄悄来到榻前。 但见榻上的宁雨菡,此时已睡梦正酣,已然一副累极、又困极的模样,李元珩的俊脸上,掠过一抹心疼: 雨菡着实是辛苦得紧。 看来,她这是累着了! 暗自叹气一声,替榻上的宁雨菡掖了掖被角,在宁雨菡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冲侍立在侧的初夏、碧桃等人,撂下一句: “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李元珩这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寝房。 就让雨菡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就不打扰她了。 * “爹~,爹~” “父皇~” 才一出得寝房,远远的,李元珩便瞧见了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 老远的,两个小家伙便瞧见了李元珩,挥着小手手,迈着小短腿,便一路哒哒哒的向着这边奔来。 见状,李元珩当即长腿一迈,几步来到两个小家伙身前,弯下腰,一手一个,揽过两个小家伙,制止住他们继续向着寝房那边冲的动作。 末了,李元珩又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冲着两个小家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明珠、曦儿,小声些!娘正在房中歇息。莫要吵到娘亲啊。” 李元珩低声道。 见状,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皆都有样学样的学着自家爹爹的模样,将肉乎乎的指头,递到唇边,“嘘”了一声。 旋即,两个小家伙便齐齐点了点头他们的小脑袋,没有再叽叽喳喳,继续高声讲话。 见得两个小家伙如此乖巧,李元珩不由一笑,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这才转目望向一路跟着明珠、曦儿一起过来的方进忠: “进忠,怎的把明珠、曦儿给带过来了?不是说,叫你在乾元殿照顾好生照顾他们的?” 李元珩皱眉斥道。 说话间,还不忘尽量压低声音。 闻言,方进忠一脸无奈,却也不忘同样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老奴也法子啊。 两位小殿下醒来之后,一直嚷着要过来看皇贵妃娘娘、还有小弟弟、小妹妹。 奴才实在拗不过,又听闻皇贵妃娘娘已顺利生产,便只得带了两位小殿下来永安宫。” 闻言,原本乖巧安静的明珠和曦儿,又忍不住齐齐仰着小脑袋,眨巴着两双各异、却同样晶亮、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向李元珩: “爹~,爹~,娘生下小弟弟、小妹妹了么?” “爹爹,要看小弟弟、小妹妹!要看~!要看~!” …… 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 原本,他们是想第一时间去瞧娘亲哒。 毕竟,从昨晚入睡前,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见到娘亲,他们想娘亲惹。 可是,爹爹说,现在,娘亲在睡觉觉,不能打扰。 那…… 好叭。 退而求其次,两个小家伙决定去瞧瞧小弟弟、小妹妹。 要看~! 要看~!!! 第468章 他们就是小弟弟吖~ “没有小妹妹、只有小弟弟。娘给明珠、曦儿生了三个小弟弟呢。” 李元珩闻言笑道。 一边说,一边又挨个摸了摸明珠和曦儿的小脑袋。 眼角眉梢,俱都泛着笑意,明显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事实上,皇帝陛下此时,的确心情甚好。 皇家又再添丁进口,乃是喜事。 一次性得了三个健康壮实的小皇子,李元珩自也是十分高兴的。 而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小人儿,闻得自家父皇的话,则是俱都似懂非懂的轻“哦”了一声。 然后,又开始挥着小手手、奶声奶气的道: “小弟弟!爹~,爹,珠珠要去看小弟弟~” “要看~!要看~!” 闻言,李元珩不由失笑,挨个轻点了点明珠和曦儿的小脑袋: “你们啊!” 李元珩被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这副可爱的小模样儿,给逗乐了。 迎上两个小家伙亮晶晶、眼巴巴的小眼神,他这个做爹爹的又怎么忍心拒绝两个小家伙的要求? 当即一颔首: “行!让娘亲好好歇息,爹爹带明珠、曦儿,去瞧小弟弟们。走!” 闻言,两个小家伙明显很是很是欢喜: “好棒~” “哦哦,去看小弟弟啦~” 见明珠和曦儿如此开心,李元珩也明显很是开怀。 但见他宠溺的挨个刮了刮两个小家伙的小鼻尖,便领着明珠和曦儿,一起直奔刚出生的三个小皇子们所居住的偏殿。 一大两小,才一走入偏殿,殿内的一众乳母、嬷嬷们,便齐齐向着李元珩与明珠、曦儿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两位小殿下!” 见状,李元珩当即挥手,示意众人免礼,视线则是向着殿内扫去: “小皇子们呢?” 闻言,一名年纪稍长一些的乳母,忙禀道: “陛下,三位小殿下这会儿正睡着呢。” 另一名乳母也道: “小殿下们吃完奶之后,便有些困,奴婢等便将小殿下们抱到榻上,让小殿下们歇息了。” 说着,这名乳母还一指不远处的床榻。 显然,此时,三个小娃娃就在那边安睡。 闻言,李元珩挑了挑眉,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刚出生的小婴儿嘛,除了吃,可不就剩下睡了? 哈哈。 李元珩唇角带笑,见明珠和曦儿好奇的东瞅瞅、西瞧瞧,末了,又齐齐仰着小脑袋,再次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一副“咦,小弟弟们呢?小弟弟们在哪儿吖~?说好了过来看小弟弟们的呢?”的小模样。 见状,李元珩不由莞尔,遂又弯下腰,冲着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明珠、曦儿,爹现在就带你们去看小弟弟们,不过,弟弟们睡着了,咱们要轻手轻脚、小声点,不要吵到弟弟们,知道么?” 闻言,明珠和曦儿也学着李元珩的样子,齐齐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他们的小脑袋。 见状,李元珩挨个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乖了!” 说话间,他便领着明珠和曦儿,蹑手蹑脚向着床榻边而去。 不过一瞬来到榻前,为了让明珠和曦儿能够瞧见小弟弟们,李元珩还特地将明珠和曦儿,挨个抱到了榻上: “明珠、曦儿,看到了么?他们就是你们娘亲才刚刚给你们生下的三个小弟弟!” 见明珠和曦儿都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向着襁褓中的三个小婴儿那边瞅,李元珩不由笑道。 期间,他还不忘刻意压低嗓音。 音量仅他与明珠、曦儿三人可以听清。 说话间,李元珩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襁褓中的三个小的,见他们睡得正酣,丝毫没有被打扰和吵到的样儿,李元珩这才放下了心。 心中,还禁不住啧啧: 啧,这三个小子,睡得可真沉啊! 嗯,挺好! “他们就是小弟弟吖~” 明珠瞅着襁褓中的三个小婴儿,好奇的眨巴着一双晶莹的桃花眼,学着自家父皇的模样,压低了自己的小奶音道。 一旁的曦儿,则是轻“咦”了一声,皱起了他的小眉头: “小弟弟们怎么都红彤彤哒~?咦,小弟弟们都好丑~” 吐槽归吐槽,曦儿还不忘和姐姐一样,刻意压低了他萌萌哒的小奶音。 一副“虽然弟弟们比较丑,作为哥哥,他还是很关心弟弟们哒”的好哥哥模样。 明珠闻言,也是疑惑的眨了眨眼,又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 “对哦~,小弟弟们为什么是红彤彤哒。” 而且,弟弟说的对! 小弟弟们的确有些丑吖~ 说话间,明珠又垂眸瞅了瞅自己白胖如藕节一般的小手手、小胳膊,又瞧了瞧身旁曦儿,见他们姐弟俩都是白生生的。 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 一副“想不通自己和弟弟明明这么白嫩,弟弟们怎么就红彤彤的捏”的小模样。 李元珩直接被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给逗乐了,好悬没有笑出声: “你们啊!” 李元珩无奈而又宠溺的挨个摸了摸明珠和曦儿的小脑袋,笑着替两个小家伙答疑解惑: “弟弟们是小婴儿啊。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是这个样儿。 别看他们现在红彤彤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和明珠、曦儿一样白白嫩嫩、玉雪可爱了啊。 到时候,弟弟们的五官和模样也都渐渐张开了,就会和明珠、曦儿一样好看了! 知道吗?” “哦~” 明珠和曦儿眨巴着大眼睛,懵懂的齐齐“哦”了一声。 声音软软的、乖乖的, 纯粹萌死人不要命的那种。 接着,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便是眼神亮晶晶的,齐齐咧嘴一笑: 哈,爹爹夸他(她)了耶! 爹爹夸珠珠(曦儿)可爱、好看! 开心! 嘻嘻~ 原本就已经被两个小家伙这副萌哒哒的小模样,给萌得不要不要,乍一瞧见两个明珠和曦儿这幅眼神晶亮、分外兴奋又开心的样儿,李元珩唇角不受控制的不住上扬,宠溺的挨个轻点了点,两个小娃娃光洁的小额头: “你们啊!” 而就在这时,床榻上原本睡得正酣的三个小婴儿,则是突然有了动作: 或吐着小泡泡;或可爱的砸砸小嘴、又伸伸手、踢踢腿;或伸出还没有个核桃大的小手手,一左一右的摆在自己的小脑袋旁,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一旁的明珠和曦儿,立时便被三个小弟弟给萌到了: “爹~,爹~,弟弟可爱!” “哇,弟弟好可爱吖~” …… 第469章 雨菡,朕来!朕喂你! 宁雨菡这一觉睡得极沉,且是一觉无梦。 待到她悠悠醒来,殿内已点上了蜡烛。 她竟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娘娘,您醒了?” 听得榻上的动静,一直侍立在榻前的初夏,不由道。 宁雨菡闻言,轻“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时辰了?” 闻言,同样侍立在榻前的碧桃当即答道: “娘娘,现在正是戌时一刻。” 闻言,宁雨菡轻“哦”一声,点了点头: “戌时一刻了啊……” 她确实是睡得够久的。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陡然传来,下一刻,李元珩便径直来到了榻前: “雨菡,你醒了!” 年轻帝王明显很是欣喜的柔声道。 乍一见得李元珩,榻上的宁雨菡明显有些诧异: “陛下,你怎么在这儿?” 她可没想到,这厮这会儿会在她的寝宫、甚至,就在她的寝房中。 毕竟,自己才刚生产完,之后,便是要坐月子。 犹记得,之前她生明珠和曦儿时,李元珩这厮虽欢喜,却也并没有进得她的寝房,更没有留在她的寝宫。 这会儿,怎么…… “见你睡了,朕陪着明珠和曦儿去看了看刚出生的三个小弟弟,然后,便去了勤政殿处理今日的政务。处理完政务之后,朕便过来永安宫了啊。” 李元珩则是笑道。 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 好似他此时身在永安宫,原就是应该的。 压根不必惊讶。 见皇帝陛下如此,宁雨菡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试图自榻上坐起身来。 见状,初夏当即欲要去扶宁雨菡,一旁的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朕来!” 说话间,李元珩便先一步有了动作,温柔且小心翼翼的将宁雨菡自榻上扶起。 期间,李元珩还不忘十分贴心的替宁雨菡在身后,垫了个大迎枕。 将昭文帝的这一系列举动瞧在眼中,一旁的初夏、碧桃、以及方进忠等人,皆都暗自咋舌。 其中,尤以方进忠为最。 身为李元珩身边的老人,方进忠实在是太了解他伺候的这位皇帝陛下了。 陛下乃九五之尊、堂堂天子,从来都只有旁人殷切服侍他的份儿,何曾如此殷勤的服侍过人了? 这也就是昭惠皇贵妃娘娘,能够让陛下破例了。 啧啧,陛下对昭惠皇贵妃娘娘,可真是宠爱得紧啊! 方进忠心中,将昭文帝对宁雨菡的宠爱程度,又再提高了一个档次。 不,不,这都不能的单纯的用宠爱二字,来概括了。 应当是爱重才是! 陛下对昭惠皇贵妃娘娘,真真是爱重得紧啊! 身为当事人的帝妃二人,自是不知,方进忠等人,此时的心中所想。 此时,李元珩已轻柔的将宁雨菡扶起,坐在榻前。 替宁雨菡重新盖好锦被,又掖了掖被角,李元珩这才又柔声开口道: “雨菡,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说着,也不待宁雨菡开口,李元珩便转目,一迭声吩咐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些吃食过来!” 李元珩转目对侍立在侧的初夏等一众宫人们道。 闻言,初夏等人当即恭声应是。 而就在这时,周嬷嬷却是先一步,端着热腾腾的鸡汤面条走了进来。 “娘娘,这是奴婢叫小厨房熬的鸡汤。用文火足足熬了几个时辰,才熬好的呐。 奴婢叫他们把腻人的油都撇了,一点都不腻。又叫小厨房的厨子,在里头下了些细细的银丝面,好克化的很。 娘娘,您赶紧趁热吃点儿吧。” 说话间,周嬷嬷已端着放着鸡汤面条的瓷碗,款步走到榻前,将那碗热腾腾、泛着香气的鸡汤面条,向着宁雨菡面前一递。 适才,乍一瞧见他们娘娘醒来,周嬷嬷并没有如初夏他们一样,齐齐围过去,而是赶紧径直去了小厨房,张罗着叫守在小厨房的厨子们,给娘娘准备吃食去了。 生产消耗很大,娘娘又睡了这么久,想来应是饿了。 不过,这会儿时辰也已经不早,也不好弄那些太过丰盛的饭食过去呈给娘娘,搞不好,还要弄得娘娘不好克化,夜里再积了食,可是要难受了。 是以,周嬷嬷才特意叫小厨房的厨子们,做了这鸡汤面条。 营养又好克化。 这会儿给娘娘吃,倒是正合适! 宁雨菡也显然感受到了周嬷嬷的用心,见状,不由得冲着周嬷嬷点了点头,抿唇一笑: “嬷嬷有心了!” 说着,她便欲去拿起碗筷吃面,谁知,皇帝陛下却是抢先一步拿起了碗筷: “雨菡,朕来!朕喂你!” 说话间,李元珩已是拿着筷子,夹了一小口面条,吹了吹,又用唇试了试面条的温度,感觉不烫,李元珩这才将那一小口面条,往宁雨菡的唇边一递: “啊——,雨菡,张口!吃吧。” 见昭文帝这副模样,宁雨菡不由好笑: 主要是吧—— 瞧李元珩这厮这模样、这口吻,怎么瞧着好似在哄一个小娃娃呢? 这人!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手好脚的,哪里用得着他喂啊? 她又不是个瓷娃娃! 好笑之余,宁雨菡心中又生起丝丝暖意与感动。 不管怎么说,被人这般呵护着,总归还是很受用的。 是个人都会如此,不是么? 思及此,原本正欲张口,说她自己可以的宁雨菡,在迎上李元珩那双染满柔情与专注的眸子之际,宁雨菡最终还是将原本即将出口的话,给尽数咽了回去,转而依言听话张口,任凭李元珩投喂。 见宁雨菡张口吃下他投喂的食物,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然而,又继续投喂。 于是乎,接下来,方进忠等人便瞧见了这样一幕: “雨菡,再来一口!” “雨菡,来,喝口汤。” …… 但见皇帝陛下,温柔又耐心的不停投喂,唇角始终微勾着。 而坐在榻上的皇贵妃娘娘,则是一直含笑,任凭这陛下投喂。 帝妃二人之间的气氛,分外和谐而温馨。 直瞅得初夏、碧桃、方进忠、周嬷嬷等人,都不由得唇角上扬,齐齐露出一抹姨母笑。 第470章 朕不放心你! 一碗鸡汤面条下肚,宁雨菡只觉得胃里头暖暖的、肚子也饱饱的,十分满足。 于是乎,也开始有心情问起其他: “陛下刚刚说,您已经带着明珠和曦儿,去见过三个小的了?” 李元珩正在用帕子,替宁雨菡擦拭唇角,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嗯,是啊!明珠和曦儿都挺高兴的。 他们都挺喜欢三个小的呐。” 说话间,李元珩便聊起了明珠、曦儿,以及三个刚出生的小皇子们之间的趣事。 末了,李元珩又道: “这会儿,三个小的已经吃了奶,睡下了。朕已嘱咐乳母、嬷嬷们好生照顾他们。雨菡,你且放心! 至于明珠和曦儿,他们原本是想要等着你醒来的。结果等着等着,就有些开始犯困,朕便叫人将他们送回东配殿去歇息了。” 李元珩事无巨细的道。 听得皇帝陛下这一席话,宁雨菡也算彻底的放下了心。 随后,帝妃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宁雨菡便是又忍不住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毕竟今日生产,消耗太多。 她整个人都特别疲乏,也特别容易困倦。 这不,就又开始眼皮子打架了。 “雨菡,你要歇息了么?” 见状,李元珩当即问道。 说话间,他便已轻手轻脚的扶着宁雨菡躺平回到榻上,又替宁雨菡盖上锦被,掖好被角: “雨菡,你睡吧。朕走了!” “嗯。”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又转目望去初夏: “初夏,替本宫送送陛下。” 宁雨菡原以为,李元珩这是要摆驾去乾元殿、亦或者是其他嫔妃处。 毕竟,她才刚生产完,正在坐月子,是不能侍寝的。 闻言,初夏正欲恭声应的,谁知,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朕就歇在寝房旁的偏殿,不过几步路的事儿,何须要人相送?” 此言一出,宁雨菡不由一怔: “寝房旁的……偏殿?哪个寝房旁的偏殿?” 宁雨菡一脸懵逼的望向年轻帝王,美眸中满是莫名。 见状,李元珩反而是被她给逗笑了,禁不住抬手轻刮了刮宁雨菡的琼鼻,道: “瞧你!自然是你寝房旁的那个偏殿啊。还能是哪个偏殿?嗯?” 闻言,宁雨菡愈发惊诧莫名: “陛下,您不离开么?您今晚还在宿在永安宫?” 而且,还是要宿在永安宫的偏殿?! 李元珩闻言,则同样是一脸懵逼: “离开?朕为何要离开?朕今晚怎么就不能宿在永安宫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都一直宿在永安宫的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朕不止今晚要宿在永安宫,朕明日、后日、未来的日子,都要宿在永安宫。” 李元珩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闻言,宁雨菡明显怔了怔,似是在惊讶,李元珩会这般说。 旋即,她又抬眸望向榻前而立的年轻帝王,有些讷讷的道: “可是陛下,臣妾在坐月子,无法侍寝。您……” 不待她将话给说完,李元珩便径直摆了摆手: “所以,朕不是宿在你寝房旁的偏殿了么?又没有要和雨菡你同宿于此。” 但见李元珩一脸的“都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瞎操心!” 宁雨菡不由一噎。 想了想,又道: “可是,陛下,您乃万乘之君,哪有让堂堂一国之君去住嫔妃偏殿的啊?这像什么话?” 关键是,她这个嫔妃,还住在主殿的寝房内呢。 这实在有些于理不合。 然而,闻言,李元珩却是又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朕都不计较,雨菡你又何须拘泥这些个?” 说着,李元珩的俊脸突然一肃,俯身凑到宁雨菡的耳畔,低声道: “朕不放心你!” 所以,他夜里还要在永安宫睡下。 并且,还选了离宁雨菡这边厢最近的一座偏殿。 若是宁雨菡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好随时过来不是? “陛下~” 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感受到他的严肃与认真,宁雨菡不由得心头一暖,有丝丝暖意在心中升腾。 她抬眸似嗔非嗔的睨了眼,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终是没有再劝。 而是转而冲着初夏挥了挥手: “遣人去好好收拾一下寝房旁的偏殿。” 随后,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碧桃,挥了挥手: “叫人送夜里安置的细软,过去那偏殿。” 末了,宁雨菡又摆了摆手: “不必遣人去了,初夏、碧桃,你们且去张罗吧。这就去!” 初夏和碧桃,乃是她的心腹,也是她手底下的得用之人。 叫她们过去张罗,她能放心! 初夏和碧桃闻言,正欲领命而去,见状,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之前,朕便已经吩咐方进忠,将一切都给安置好了。 朕这会儿过去偏殿安置便可! 雨菡,你莫要操心。安心歇息!安心坐月子便可!” 一切有他呢。 哪里用得着雨菡操心? 闻言,宁雨菡心头又是一暖,不由得娇娇的唤了一声: “六郎~”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帝王,能够细心体贴、又周到的,为她做到这一步,宁雨菡这会儿还是蛮感动的。 李元珩也被这一声娇声娇气的“六郎”,给唤得心神一荡,唇角禁不住微扬。 “好了!雨菡,你好生安置吧!乖啊!” 轻轻在宁雨菡的额上落下一吻,李元珩旋即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见状,宁雨菡再次以手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旋即沉沉进入梦乡。 * 翌日 金銮殿 李元珩高坐于龙椅之上,侍立在龙椅旁的方进忠,高声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伴随着李元珩此言一出,礼部尚书柯世贤率先出列: “臣有本启奏!” 说着,不待昭文帝开口询问,礼部尚书柯世贤便是冲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躬身一揖: “陛下,如今罪人谢氏被废已多日,宫中后位一直高悬,陛下阖该早日册立新后,以正后宫主位才是啊!” 礼部尚书柯世贤此言一出,殿上不少大臣纷纷出列,尽皆拱手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皇后之位空悬到底不妥,还望陛下早做决断,早日册封新后才好!” …… 第471章 众卿觉得,谁做这个皇后合适啊?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呼啦啦出列的一众大臣,隐于冕旒后的眼眸微闪,不置可否的轻“哦”了一声: “哦,册封新后?” 闻言,礼部尚书柯世贤再次躬身一揖: “是的,陛下!后宫不可无后,望陛下早立新后!” 随着礼部尚书此言一出,他身后出列的一众大臣,也都再次冲着龙椅上的李元珩一揖,异口同声的道: “柯大人说的是啊!” “柯大人说的正是!” “请陛下早立新后!” …… 将这一众大臣的反应与表现,尽数看在眼中,李元珩嘴中呢喃道: “册立新后啊……” 皇帝陛下,沉吟片刻,好似郑重的思考了一番,旋即,这才轻“嗯”一声,微一点头: “嗯,众位爱卿说的正是。朕也觉得,后位确实不能一直空悬。” 闻言,殿内的一众大臣短暂的惊诧了一瞬,旋即,便是一喜。 同一党派、阵营的诸大臣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俱都在彼此眼中,瞧见了欣喜: 之前的日子里,他们可没少向昭文帝请奏,请陛下早立新后。 然而,对于他们请立新后的提议,皇帝陛下似乎并不感冒。 不是不置可否、便是直接拒绝,再或者就是说容后再议。 礼部尚书柯世贤今日,不过是照例老生常谈一番,再次请奏昭文帝早立新后罢了。 原本,也没想着,陛下对此会有何反应。 原以为,这一次,也会同往日一样,陛下会对此不置一词,亦或者是径直绕开这个话题,不予置评。 谁曾想,陛下竟是明确表态,说他也觉得,后位确实不能一直空悬。 这…… 陛下居然松口了! 陛下这是也有意要册立新后了?! 好消息啊!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王丞相王定邦、以及贤妃之父——安国公邓城,二人的眸中,也飞速闪过喜意。 看来,陛下这是已经有所松动,愿意立后了啊。 这自然是件好事! 居高临下的垂眸睨向下首处,那些积极恳求他早日册立新后的众大臣,将诸人的神色、以及细微表情,俱都瞧在眼里,李元珩一脸的似笑非笑,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众卿觉得,谁做这个皇后合适啊?” 众大臣闻言,心中不由得暗乐。 心道一句: 陛下,您可算是问着了啊! 作为今日提起册立新后这一茬的第一人,礼部尚书柯世贤可谓当仁不让。 闻言,他当即又冲着龙椅上的昭文帝躬身一揖: “陛下,臣以为,贵妃娘娘系出名门、贤良淑德,久侍宫闱,乃是新后的第一人选。” 闻言,一众隶属于王丞相党派和阵营的大臣们,也纷纷拱手附和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臣也以为,论资历、论威望、论家世、论后宫品阶,王贵妃都是新后的不二人选!” …… 王丞相见状,则是恍若置身事外般的立在一旁,眼中,却是飞速掠过一抹得意、与一抹志在必得。 当年,为还是太子的陛下选太子妃时,他们李家错失了太子妃之位。 这次,怎么着也不能再错失这册立新后之机。 皇后之位,定是他们王家的! 而一旁的安国公邓城见状,则是冲着不远处的御史何洋,投注过去一个眼神。 御史何洋当即会意,旋即出列,冲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躬身一揖: “陛下,臣以为王贵妃并不是为新后的最佳人选。 贤妃娘娘同样系出名门,幼承庭训,贤良贞静,素有贤名,可堪为天下妇人表率。 微臣以为,贤妃娘娘才是新后的最佳人选!” 随着御史何洋此言一出,一众隶属于安国公邓城党派和阵营的大臣们,也纷纷出列,拱手附和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微臣也觉得,贤妃娘娘系出名门,贤良贞静,又素有贤名,可堪为后。新后当是非贤妃娘娘莫属!” …… 见状,又有大臣再出列: “陛下,臣以为,立后当立德,不必以后宫品阶论成败。 良嫔娘娘素有才名,未入宫前,便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当立良嫔娘娘为后!” 这名大臣刚一话落,便又有大臣出列: “曲大人适才的话,微臣很是赞同,立后当立德,确实不必以后宫品阶论成败。 臣以为,穆充仪秀外慧中,从小至贤至孝,犹自闺阁时,便是京中有名的大孝女。 有道是娶妻娶贤,册立新后亦该是如此。 臣以为,穆充仪堪为新后!” 见状,则又有大臣出列提议: “陛下,册立新后乃大事。也不必拘泥于从陛下您现有的后宫嫔妃中,选出一人为后。 依微臣看,另选世家名门闺秀,册立为新后,才最是稳妥! 臣以为,宁国公苏家嫡长女,德才兼备,贤良淑德,陛下看聘苏家女入宫,册立为新后!” 这名大臣此言一出,另一名大臣便也径直出列: “陛下,凌大人所言甚是!册立新后,何必拘泥于后宫诸人? 阖该将眼光放于宫外,另选世家大族之中的闺秀才是。 定远侯乔家嫡幼女,乃是京中闺秀这一辈的翘楚,京中众位夫人、命妇,皆对乔四小姐交口称赞,无不赞其有当年元德皇后的品格。 臣以为,乔四小姐可堪为后!” …… 一时间,朝堂上一众大臣,可谓是吵开了锅。 众大臣各抒己见、各执一词,对册立何人为新后一事,想法各异。 王丞相的党羽、和与之站在同一阵营的一众大臣,自是力荐王贵妃为新一任皇后。 而隶属于安国公邓城的党羽与阵营的大臣们,则是极力主张册立邓贤妃为新后。 而其余不少大臣,也都各有心思。 他们都想要为自己家族、亦或者是亲近的势力,谋福利,夺得这个后位。 有极力主张册立其他地位品阶稍逊的嫔妃为新后的;也有另辟蹊径,劝谏昭文帝从京中世家大族之中,另聘贵女入宫为后的…… 总之,一众大臣心思浮动,据理力争,朝堂上乱哄哄的,真真是好不热闹。 第472章 如此,便册封昭惠皇贵妃为后吧 高坐在龙椅上的李元珩,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任凭着朝臣们吵闹不休、各执一词,只将偌大的朝堂都给吵成了一锅粥。 年轻帝王眸中,闪过讥诮,唇角划过一抹嘲讽的弧度,默默欣赏着眼前的这场“好戏”。 只到众臣各抒己见得差不多了,眼瞅着,这“好戏”即将告一段落,李元珩这才朗声开口道: “嗯,如此,便册封昭惠皇贵妃为后吧。” 短短的一席话,犹如一记惊雷。 才各抒己见完,一脸殷切的等待着陛下最终定论的众大臣们,万万没料到,陛下会如此说。 陛下他说什么? 他说,要册立昭惠皇贵妃为新后? 一众大臣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虽各执一词、对于册立新后之事,各有心思、各有人选,但…… 如果没记错的话,适才,他们好像没有一人,提到过昭惠皇贵妃、提议让昭惠皇贵妃为新后吧? 这……这怎么可以? “陛下,不可啊! 昭惠皇贵妃并非新后的尚佳人选,还望陛下三思!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礼部尚书柯世贤又再次第一个出列,颇有些急不可待的道。 他此言一出,其他一众大臣便也都纷纷点头: “柯大人说的正是!”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 …… 之前,还各执一词,据理力争的众大臣们,此时意见和想法倒是相当的统一,俱都众口一词的对李元珩欲要册立宁雨菡为后,这一决议,表示反对。 言辞也相当激烈。 一时间,偌大的金銮殿,满是一众大臣们的“请陛下三思”、“请陛下收回成命”之声。 见状,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朕倒不知,朕有什么好收回成命的。” 年轻帝王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边说着,一边垂首扫视着下首处殿内众人,视线最终定格在那第一个囔着叫他收回成命的礼部尚书柯世贤的身上,一脸的似笑非笑: “柯卿,你不是说,昭惠皇贵妃不是新后的尚佳人选么?那你倒是说说看,昭惠皇贵妃她为何不是这为后的尚佳人选啊?” 虽然龙椅上的年轻帝王面上始终带笑,一派如沐春风的模样,问话的语气,也十分随意、平和,并不见丝毫恼意。 然而,被点名问到的礼部尚书柯世贤,却还是陡然生出一抹寒意,心中莫名打突。 他只得大着胆子,垂首恭声道: “陛下,昭惠皇贵妃出身小官庶女,而今,其父还已沦为白身。 她一个白身所出的庶女,身份实在是不够,不足以母仪天下、为天下妇人典范,更不堪为后。” 闻言,不待李元珩出言,不少大臣便纷纷争先恐后的点头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 “柯大人所言甚是!”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昭惠贵妃委实不是新后的合适人选,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三思!” 众大臣有志一同的齐齐反对道。 言罢,众臣更是呼啦啦跪倒一片,众口一词的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还望陛下千万收回成命啊!” …… 见状,龙椅上的李元珩险些被气乐了: “怎么,尔等这是在向朕示威,想要威胁朕?嗯?” 冷冷的俯瞰了跪倒一地的众大臣,李元珩冷笑一声道。 闻言,一众跪倒于地,齐齐嚷着“请陛下收回成命”的众大臣们,俱都是心头一凛,额上冒起了冷汗。 不少大臣齐齐向着礼部尚书柯世贤,投注过去目光,那眼神分明在说: 柯兄,你快继续说啊! 继续请谏陛下啊! 今儿个这事,可是你老兄开的头啊。 这会儿,大家伙都不敢去触陛下霉头,阖该由柯兄你上场啊! 礼部尚书柯世贤:“……” 迎上诸大臣的目光,秒懂了他们目光的眼神之意,礼部尚书柯世贤好悬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心中暗啐一声众同僚的狡猾。 就他们不敢去触陛下霉头么? 他也不敢啊! 可…… 被众人这般盯着,礼部尚书柯世贤只得顶着李元珩凉飕飕的目光,与随时有可能触怒龙颜的风险,恭声道: “陛下,臣等断没有要向陛下示威、也没有要威胁陛下的意思。臣等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后宫和谐、为了我大胤江山千秋万代着想啊! 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 陛下,臣等一片忠心,望陛下明鉴啊!” 礼部尚书柯世贤此言一出,众大臣又齐齐附和: “柯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臣等一片忠心,望陛下明鉴啊!” “陛下明鉴——” …… 一众大臣摆出了一副一心为公,忠言直谏的忠臣模样。 谁知,昭文帝却很不给面子。 见状,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当即嗤笑出声: “嗤,好一个一片忠心,忠言逆耳利于行。 合着你们是当朕是傻子,还是将朕当那不明事理,可以任凭尔等愚弄、欺瞒的小孩儿哄了?嗯?” “陛下——” 闻言,礼部尚书柯世贤下意识想要出口反驳,然而,他才张口唤了一声,龙椅上的帝王便是猛的重重一拍龙椅之上的赤金盘龙扶手: “柯世贤,你给朕住嘴! 别以为你巧舌如簧,朕就不知你究竟是何居心。” 说着,李元珩又抬手,在跪着的一众大臣身上一一一指: “还有你们……你们是何居心,打着什么主意,以为朕不知道? 哼!你们一个个的,究竟是忠言直谏,还是别有居心,自己个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乱响。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一边说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一边鸟瞰众人,冷眼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刚刚李元珩那般突然重重拍龙椅扶手,发出的“啪”的一声,令得一众大臣都不由得齐齐一个激灵。 皇帝陛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得众大臣心中又是一凛。 再一听得李元珩的这番话,众人心中越发打突。 更是被昭文帝冷眼挨个扫视过来的目光,弄得瑟瑟发抖: 包括礼部尚书柯世贤在内的一众大臣,俱都被唬得垂下头去,压根不敢和龙椅上的李元珩对视,磕磕绊绊半晌,也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陛……陛下——,微臣……微臣等……” 第473章 直接开怼 原本叫嚣得欢的一众大臣,俱都哑了声。 见此情状,一直立在一旁静观其变的王丞相与安国公邓城,面色都有些不好。 安国公邓城,更是沉不住气的直接跳了出来。 但见他突然出列,冲着龙椅上的李元珩躬身一揖: “陛下,姑且不论出身,单论资历……昭惠皇贵妃不过才入宫不到三年。资历尚浅,怎可与那些久侍宫闱的老人相比? 陛下,这新后的人选,还是应从宫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中选出,才更为稳妥啊!” 安国公邓城全程一副苦口婆心状,一副“陛下,臣都是为了您好、为了大胤好啊”的模样。 然而,他此番言行,其真正的动机,却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心里头的小算盘,那是打得噼里啪啦乱响。 闻言,李元珩当即嗤笑出声: “呵,昭惠皇贵妃资历尚浅,应择德高望重、久侍宫闱的老人? 邓卿,你倒是说一说,这个德高望重、久侍宫闱的老人,是谁啊? 难不成,是你女儿——贤妃? 呵呵,邓卿,你倒是好算计! 还是—— 你也打量着,朕像个傻子?嗯?” 李元珩毫不留情的揭穿了邓城的“把戏”。 啧,真当朕看不出来么? 邓城这老小子,他那算盘珠子,都快直接蹦到他这个皇帝的脸上了! 被昭文帝这般直白、且直截了当的揭穿了他的把戏和小算盘,安国公邓城的面上飞速掠过一抹不自然。 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旋即,他便恢复如常,甚至,一派坦然的又再冲着龙椅上的年轻帝王一揖: “陛下说的是!臣的确觉得臣之嫡长女——贤妃邓氏,堪配为后。 有道是,举贤不避亲。 臣举荐臣的嫡长女贤妃为后!” 邓城此言一出,引得殿内不少文武大臣齐齐侧目。 众大臣心中,不由咋舌: 嘶,这安国公邓城可真是有够厚脸皮的啊。 被陛下拆穿了把戏,他居然就这么索性直接承认了。 还索性就开始举荐他自己的女儿为新后。 啧啧。 就在众大臣,都在暗自感慨安国公邓城的厚脸皮之际,一直沉稳的立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的王丞相,也突然有了动作: “陛下,安国公所言——举贤不避亲,老臣认为甚是! 老臣举荐臣之嫡长女——贵妃王氏为后!” 王丞相忽然站了出来,又冲着龙椅上的李元珩一揖道。 见状,一众大臣尽皆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 连王相爷也…… 丞相大人,这是摊牌了,不装了么? 摆明了就是要扶自己的嫡长女——王贵妃,坐上后位。 不同于众大臣的咋舌与傻眼,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则是全程冷眼瞧着这一切,眸中闪过讥诮与轻嘲: “哦?邓卿举荐贤妃;而丞相,则是举荐贵妃? 既如此,你们倒是说说看,贤妃和贵妃,她们哪一点比昭惠皇贵妃更适合为后。” 话到这里,李元珩突然顿了顿,不待安国公邓城与王丞相开口,李元珩的目光便是一扫,居高临下的冷眼望向安国公邓城,毫不客气的直接开怼: “贤妃入宫多年,寸功未立,邓卿你缘何以为,她堪配后位的?嗯? 莫不是,就是她那所谓的贤名? 想她一个妃妾,贤名竟比罪人谢氏身在后位时,名头还要响亮。她想做甚? 如此不知分寸、不合时宜,不懂进退,这般的贤妃,你觉得她堪为新后? 呵。” 闻言,安国公邓城的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心中更是又惊又骇。 既震惊陛下竟然如此不客气的直接开怼,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责贤妃;又大骇于陛下竟对他那贤妃女儿多年来的贤名,颇有微词,早已窥破了他那贤妃女儿故意博贤名的举动。 这…… “陛下,臣……臣……” 一时间,安国公邓城讷讷不能言,被昭文帝怼得直接不敢再吱声了。 见状,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冷哼一声,这便又转目望向王丞相: “贵妃与贤妃一样,同样入宫多年,却寸功未立,素来骄横跋扈,丞相以为,她这般秉性,能够堪配后位? 且不说其他,就单论贵妃的那张脸。 她如今,都要每日以纱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丞相,你以为,我大胤的皇后,会是这等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么? 还是,你听说过哪个毁容之人,做过皇后的?” 对上王丞相,李元珩依旧不吝辞色,毫不客气直接开怼。 直怼得王丞相一时间,也颇为无言: “这……” 王丞相眸中闪过愤怒与懊恼,却终是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没想到,昭文帝竟然这般不给他、不给他们王家脸面,如此直言不讳。 更恼恨自己那嫡长女——王青鸾,实在太过无用。 入宫多年,不仅毫无建树。 还被废后谢氏害得无法生育。 如今,更是莫名其妙的毁了容。 聪明老辣如王丞相,自也不是不知晓,拥立他这毁了容的女儿为后,是有多么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到底被这泼天的荣华、以及皇后这个尊贵的头衔,给迷了眼。 王丞相便决议要力争一下。 至于他为何选择支撑贵妃上位,也不过是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贵妃王青鸾是他存活于世的唯一的嫡女。 除她之外,他膝下再无嫡女。 而他的那些庶女们,显然还不够格参与这场新后人选的角逐。 王定邦原想着,他们王家既是昭文帝亲舅,他又为当朝丞相,手握权柄,最终,李元珩权衡利弊,必会妥协。 谁知,陛下竟是这般不给他、不给他们王家面子,就这样直接开怼,直接揭了贵妃的短。 纵使王丞相自诩心黑脸皮厚,一时之间,却也无话可说了。 见安国公邓城与王丞相,皆被昭文帝怼得哑口无言,原本跳出来反对立宁雨菡为后的众大臣们,更是不敢再言语。 一个个缩着头,龟缩在那里,努力减少存在感。 就怕被皇帝陛下给逮着,也被一通猛怼。 嘶,遭不住! 众大臣表示,他们可真的是遭不住啊! 第474章 圣旨到!昭惠皇贵妃接旨! 金銮殿上,诡异的静谧了一瞬。 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视线在王丞相、安国公邓城、以及囔着要他早日册立新后,适才,却又强烈反对他册立宁雨菡为新后的一众大臣身上,一一扫过,年轻帝王这才又沉声开口: “别跟朕提什么资历、出身。 论身份,昭惠皇贵妃如今贵为皇贵妃,乃宫中最高品阶位份之人,地位远在贤妃、贵妃之上。 论能力,昭惠皇贵妃执掌六宫、处理宫务、手掌凤印多日,一直将阖宫上下打理得妥妥当当,内务府、六宫各局各司之人无不信服,实乃朕的贤内助。 有昭惠皇贵妃为后,必能使朕高枕无忧。 论德行,昭惠皇贵妃素来待人谦和,从不打骂宫中下人,比之某些沽名钓誉、博名声之人,贤德更甚。 纵使不提这些,光是昭惠皇贵妃替朕生下四子一女,于朕、于皇室、与江山有大功这一点上,便是后宫其他嫔妃断不能及的。 亦是任何女子,都无法逾越之功。 德言容功,昭惠皇贵妃皆乃翘楚,更乃后宫众嫔妃之榜样,这皇后之位,自然是非昭惠皇贵妃莫属!” 李元珩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一时言罢,王丞相、安国公邓城,以及以礼部尚书柯世贤为首的那些各怀心思、极力反对他立宁雨菡为后的一众大臣们,闻言,俱都是一噎。 昭惠皇贵妃于昨日顺利诞下三位小皇子的消息,众臣早已知晓。 虽然他们很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陛下说的没错。 所谓德言容功…… 旁的事,暂且不论。 单论这个“功”—— 替陛下诞下四子一女,且是陛下如今,唯有的所有皇嗣的昭惠皇贵妃,便是居功至伟。 正如陛下所言,昭惠皇贵妃于陛下本人、于皇室、于大胤江山,都是有着大功劳的。 单就是从这一点上来看,后宫的其他嫔妃们,也是万不能及的。 一时间,众臣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甚至,无法反驳。 而就在这时,户部尚书林中堂则是突然出列,冲着龙椅上的昭文帝躬身一揖: “臣请陛下册立昭惠皇贵妃为新后!” 随着林中堂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一出,不少大臣纷纷出列,尽皆附和: “林大人所言甚是!臣亦请陛下册立昭惠皇贵妃为后!” “请陛下册立昭惠皇贵妃为后!”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在一片附和声中,兵部尚书罗安国也施施然出列,冲着龙椅上的昭文帝躬身一揖,用他那声如洪钟一般的声音,高声道: “陛下,立后之事,当全凭陛下一人定夺。 陛下阖该乾坤独断! 谁人胆敢忤逆陛下之意?” 他这一番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那心思各异的众臣心中。 礼部尚书柯世贤面上瞬间变得很不自在,其余之前叫嚣得厉害的那些大臣们,也俱都面露尴尬,尽皆垂下头去,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就连安国公邓城的面上,也不由有些讪讪。 而王丞相则是垂着头,做恭顺状,眼神之中,却是陡然掠过一抹幽光: 呵,看来,他这皇帝外甥,可真是长大了。 这是翅膀硬了啊! 他这是舅舅、这个堂堂丞相,都不能够置喙他的话、他的决定了,是吧? 呵呵,好得很! 当真是好得很啊! 垂着头的王丞相眼中,飞速划过一抹戾芒。 闻得兵部尚书罗安国的话,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笑意。 显然,罗安国此言,甚和他的心意。 “乾坤独断?甚好!”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朗声开口道: “传朕旨意,即日起,封昭惠皇贵妃宁氏为皇后,即刻昭告天下!” 闻言,一直默默侍立在侧的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而昭文帝册封宁雨菡为后的旨意,也就此一锤定音。 * 金銮殿上所发生的事,以及昭文帝与群臣们的唇枪舌剑,身在后宫的宁雨菡并不知晓。 此时,她正在永安宫,自己的寝房内,安心的坐着她的月子。 “娘娘,再喝口鸡汤吧。” 宁雨菡坐在榻上,身后,被初夏贴心的垫了个大迎枕,周嬷嬷在一旁端着一碗鸡汤,一边将盛着鸡汤的汤匙,往宁雨菡的唇边凑,一边道。 见状,宁雨菡则是又无奈、又颇有些哭笑不得: “嬷嬷,本宫喝不下了。” 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喝鸡汤,她都开始有些腻歪了。 周嬷嬷闻言,则是一脸为难: “这……娘娘,多喝鸡汤,对您身子骨好啊。坐月子的妇人喝鸡汤最好了!” 到底是人老成精,转瞬,周嬷嬷也想到,可能他们娘娘的喝腻了鸡汤了,遂又道: “不然,奴婢去叫小厨房的厨子,替娘娘您炖燕窝粥去。奴婢这就去!” 说话间,周嬷嬷便欲起身去往小厨房。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刚想说些什么,寝房外却陡然传来一阵喧哗,下一刻,方进忠的声音便是在外间响起: “娘娘,不知奴才等这会儿可否进来?” 虽是宦官,却到底男女有别。 自是要提前问清楚的好。 若是皇贵妃娘娘不允,方进忠等人自不敢擅入。 虽诧异于这个时辰,方进忠这个御前总管为何没有在昭文帝身边侍候,而是来了永安宫,宁雨菡还是道: “方公公请进!” 闻言,方进忠恭声应是。 旋即,双手捧着明黄圣旨的方进忠,便在一众御前内监的簇拥下,款步入得寝房,一路来到榻前。 “圣旨到!昭惠皇贵妃接旨!” 将圣旨在宁雨菡面前一展,方进忠高声道。 见状,宁雨菡便欲挣扎着起身。 毕竟,圣旨是需要跪迎的。 虽然,她也在纳闷,好端端的,李元珩那厮怎的突然给她下什么圣旨。 然而,宁雨菡才欲有所动作,便被方进忠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昭惠皇贵妃不必起身。陛下说了,昭惠皇贵妃娘娘您正在做月子,不宜动作,且安心静养,特许娘娘您坐在听旨便是。” 闻言,宁雨菡也不推辞,不再动作,而是垂首恭声道: “臣妾谢陛下体恤!” 能够不必下跪,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自然不会矫情不应。 实际上,她这个状况,动一动下面就疼,若是强行下跪,真的是够呛。 宁雨菡索性就不为难自己了。 不过,李元珩这厮,究竟想要干嘛? 好端端的,他这是突然下什么圣旨啊? 第475章 封为皇后,入主中宫 但见宁雨菡垂首做恭听状,方进忠也不再废话,当即将手中捧着的明黄圣旨展开,开始肃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惠皇贵妃宁氏,秀外慧中,毓秀敏淑,德行兼备,堪配中宫之位。 今,封昭惠皇贵妃宁氏为皇后,入主中宫,是为昭惠皇后。 钦此!” 随着方进忠将圣旨宣读完毕,寝房内诡异的安静了一瞬,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一众宫人,俱都瞪大了双眼,一副被惊到了、又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不怪众人会如此。 实在是,陛下的这个圣旨,下得太过突然。 大家伙都被这个惊天大消息,给弄得一怔。 就连宁雨菡,也直接呆怔在当场。 怔怔的望向方进忠,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见状,方进忠不由笑道: “皇后娘娘,您还不快接旨?” 闻言,宁雨菡这才自怔愣之中回神,当即垂首恭声道: “臣妾领旨!臣妾谢主隆恩!” 不得不说,李元珩这厮这次倒真是“隆恩”了。 他竟然下旨封了她做皇后。 关键是,事情还这般突然。 事先,她完全就不知晓。 甚至,李元珩这厮完全就没有给她透露过。 突然间,就来了这道封后圣旨,宁雨菡能不惊讶么? 哼,这个老六! 宁雨菡于心中轻哼一声,唇角却是好心情的翘起: 不管怎么说,能够当皇后,自然是桩好事。 从今往后,她就是皇后了! 与此同时,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一众侍立在侧的宫人们,也都从短暂的惊讶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俱都喜笑颜开、大喜过望。 皆都噗通一声,齐齐跪倒于地: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恭喜娘娘被封为皇后!” ……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娘娘被封为皇后了!!!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从今往后,他们娘娘便是皇后娘娘了! 见状,方进忠又笑着凑趣: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方进忠冲着榻上的宁雨菡躬身一揖,笑着道。 有他这个御前总管带头,跟着他一起过来宣读圣旨的一众御前内监们,自也都有样学样,齐齐躬身拜倒: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不大的寝房内,竟是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人口中都嚷着“皇后娘娘”,说着各种吉利话。 场面相当热闹而喜庆。 倒是和这封后的喜讯,颇为相得益彰。 “方公公,你真是……” 宁雨菡被方进忠这番举动,给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忙挥手示意他免礼: “方公公,你不必如此!快快免礼!” 对待方进忠,宁雨菡向来带着几分敬意。 倒不是因着方进忠乃陛下心腹,宁雨菡才有意巴结。 而是,此人虽为内侍,却是自小侍奉昭文帝的老人。 在宁雨菡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进忠算得上一位长辈。 是以,宁雨菡一直待他如一位长辈般尊敬。 而在深宫之中浸淫了几十年的方进忠,哪里会看不出昭惠皇贵妃娘娘……哦,不,是昭惠皇后,待他的不同呢? 这位从来都不会因着他乃陛下近侍,而刻意巴结;也从来不会因着他内监的身份,而鄙夷不屑。 是以,方进忠对宁雨菡也颇有好感。 也乐得凑趣、与宁雨菡说笑。 若换做是旁人,他宣读完圣旨,早就立马走人了,好吧。 这不,闻得宁雨菡的话,方进忠当即笑呵呵直起了身。 见状,宁雨菡也是一笑,旋即,又冲着呼啦啦跪倒一片的众人,挥了挥手: “行了!大家快些起身吧!免礼!统统免礼! 赏!统统有赏!” 虽然宁雨菡一向主打低调。 只想要闷声发大财。 不过,被封为皇后这样的喜事,总还是要庆祝一下的。 别的且不说,赏赐总是要有的啊。 也好让大家伙儿好好乐呵乐呵, 闻得一声免礼,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一众宫人、外加一众御前内监们,当即站起身来。 旋即,便又闻得皇后娘娘的那一句: “赏!统统有赏!” 这下子,众人算是彻底乐坏了。 一个个笑逐颜开,开心得不行。 再一次,噗通一声,齐齐跪倒: “奴婢(奴才)谢皇后娘娘赏!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永安宫中可谓是喜气洋洋,阖宫上下都沉浸在他们娘娘被封为皇后的巨大喜悦之中。 而陛下下旨,封宁雨菡为皇后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整个后宫。 昭阳宫中 王贵妃气得将自己最钟爱的玉石盆景,一气砸得稀烂。 纵使如此,她还完全不能解气,又一气摔了好些瓷器、珍玩。 偌大的昭阳宫正殿内,一片狼藉。 包括桐儿、柳儿在内的一众殿内侍候的宫人,俱都垂着头、缩着脖子,努力减少存在感,就怕被盛怒之下的王贵妃给迁怒,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可恶!皇帝表哥竟然封了宁氏那贱人为后?! 宁氏那贱人,她是什么出身?她凭什么能够做皇后! 可恶!可恶!可恶!!!” 王贵妃一边砸,一边气急败坏的道。 真真是气煞她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被这个她素来瞧不上的宁氏,给彻底踩在脚下,从此,宁氏为后,而她却只是个妃妾,王贵妃便气得只想暴走。 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够承受如此打击? 过去,被一直被谢氏压着,也就罢了。 谢氏那贱人虽歹毒,却好歹也是系出名门。 谢家这会儿,虽倒了,可当年,英国公的门庭,也是赫赫扬扬,甚至,远在王氏一族之上,乃京城、乃至整个大胤的第一功勋世家。 谢氏又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 王青鸾虽然不爽,也无可奈何。 可,宁氏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区区小官庶女,如今,他父亲的那个芝麻绿豆点的官,也早已被革职,不过就是个白身。 她一白身庶女,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入宫不过三年,便接连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与三个小皇子,宁氏这贱人,竟就抖起来了?! 皇帝表哥竟就封了她做皇后?! 凭什么? 宁氏这贱人,究竟是凭什么? 第476章 活脱脱像个笑话 与此同时 崇德宫 邓贤妃正在惬意的烹着茶。 为此,她还特意叫如梅去她的私库中,拿了她一直珍藏着的一套汝窑茶具,用来烹茶。 侍立在一旁的如菊,见主子明显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自也乐得凑趣: “娘娘,您今日的气色可真好呐。要不怎么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恭喜娘娘,很快就能够更进一步了。 叫奴婢说,这皇后之位,除了娘娘您,这后宫又有谁能堪配呢? 哈哈。” 身为邓贤妃的心腹和邓家的家生子,如菊怎会不知,邓贤妃、以及邓氏一族,这些日子以来,都在谋划那皇后之位,邓家更是倾尽全力,欲要将邓贤妃扶上皇后的宝座。 前些时日,宫外的安国公更是传来消息,说是应是就在这几天了。 若不出意外,这皇后之位,便就是邓贤妃的了。 是以,邓贤妃这几日的心情,那是格外的好。 如菊也才会有适才这番言论。 而如菊的话,无疑是搔到了邓贤妃心中的痒处。 闻言,她禁不住唇角微勾,面上掠过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还早着呢。不过就只是那么一说。陛下一天不下封后圣旨,便一天做不得数的。你这丫头,切莫贫嘴。” 邓贤妃虚点了点辱骂,嗔道。 话虽说得谦虚,然而,话里行间与她的神情之中,都满含笃定。 她和邓氏一族筹谋了这么久,又怎会让这皇后之位旁落呢? 呵,她又不是那没用的谢氏和王氏。 父亲可是说了,封后的旨意,只怕就这几日了。 他会在朝堂上极力催促此事,令陛下早日下旨册封她为后。 她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这不,她一早便派如梅前去打探前朝的消息去了。 若是陛下对立后之事,有所决断,她也能第一时间,得知自己被册封为后的好消息不是? 思及此,邓贤妃的唇角,禁不住再次微扬,手上不住抚摸着温润如玉般的汝窑茶盏与茶具。 而就在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如梅,却是自外间走了进来,观其神色不仅毫无欣喜之色,反而明显有些不太自然。 瞧见邓贤妃正在垂首烹茶,并没有瞧见她,如梅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偏偏侍立在一旁的如菊却是一眼就瞧见了她,还极没有眼神的高声道: “如梅,你回来了?可是带回了什么好消息? 陛下是不是已经下圣旨,封咱们娘娘为皇后了?” 原本打算轻手轻脚去到邓贤妃身后侍立的如梅,闻言,脚下动作一滞,禁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抬眸望向邓贤妃的位置。 低眉顺眼的她,才一抬眸,便与邓贤妃闻声投注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娘……娘娘——” 如梅瞳孔猛的一缩,讷讷的唤了一声,旋即,又垂下头去,不敢与邓贤妃对视。 见她这般模样,邓贤妃不由挑眉: “如梅,瞧你!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也不是个怯弱的性子,这会儿,怎的这般怯生生的呢?” 邓贤妃一边淡淡道,一边继续优哉游哉的烹茶: “可是陛下还未曾下达立后旨意?” 在邓贤妃看来,这八成就是答案了。 如梅之所以这般怯怯的,只怕也是因着这个。 她是怕,没有带回来好消息,会令她失望。 啧,这有什么的。 陛下今日不下旨,明日也会下旨。 不然,就是后日。 既然父亲已经说了,此事是十拿九稳之事。 早早晚晚,陛下都会下旨的。 怕什么? 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啊。 “娘娘,陛下他……已经颁下封后圣旨了。” 闻得邓贤妃的话,如梅的面色愈加古怪,讷讷开口道。 “哦?陛下已经颁下封后圣旨了?” 闻言,邓贤妃正在烹茶的手上动作,不由一停,抬眸望向如梅,虽然极力维持她的温婉淡定,眼神中却难掩喜意与灼灼。 一旁侍立的如菊则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不由得轻瞪了如梅一眼,语带些许责怪的嗔道: “陛下,既已下旨了。如梅你怎的还藏着掖着呢?怎的不在进门时,就将这好消息,禀报给娘娘知晓?” 见自家娘娘与如菊这般模样,如梅便知,她们只怕是误会了。 误以为,陛下下旨册封为后之人,乃是贤妃娘娘。 可,事实上…… 唉。 如梅面色越发的不自然,咬了咬牙,才终是道: “娘娘,适才,陛下已颁下旨意,封昭惠皇贵妃为皇后……” 话到这里,如梅的话头戛然而止,因为她已瞅见,他们娘娘陡然变色的脸 贤妃娘娘那脸色、那眼神…… 实在太过可怖。 邓贤妃一向维持的温婉面庞,瞬间一片黑沉,看着格外狰狞可怖,叫人不敢直视: “如梅,你说什么?陛下下旨封宁氏为后了?” 不是册封她为后,而是封了宁氏那贱人为后?! 不!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是,娘娘,的确是如此。陛下已颁下圣旨,封昭惠皇贵妃为皇后,令其入主中宫。 陛下的圣旨,已晓谕六宫,不……不会有错的。” 被如此可怖的自家娘娘,点名追问,如梅又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 一颗头颅,却是垂得不能够再低,声音也是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已是声如蚊讷。 一旁的如菊,也被唬得直缩脖子。 “砰”的一声,邓贤妃猛的将面前小几上的那套珍藏的汝窑茶具,给一把扫落到地上。 哗啦啦一阵乱响,那套十分珍贵的汝窑茶具,就这样砸到地上,碎了一地。 其中,一个刚被邓贤妃盛满上好雨前龙井的茶盏中,那滚烫的沸水,更是四溅,直溅到邓贤妃的手背上,立时将她保养得宜、又无比娇嫩的手背,给烫得一片通红,还起了好几个燎泡。 侍立在一旁的如菊,也并没有幸免于难,同样被热水溅到,她瑟缩了一下,却忍着疼,完全不敢出声。 而邓贤妃则是不顾自己手背上的疼痛,恨得咬牙切齿,狠狠一拍面前案几,满目嫉恨怨毒的陡然转目望向永安宫方向: “宁氏,好得很!你当真是好得很呐!” 枉她和她的家族,筹谋了这么久,竟是都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她势在必得的后位,竟是被宁氏,就这般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了去。 而她自己,倒活脱脱的像个笑话。 她不甘心! 不甘心!!! 宁氏,你给本宫等着! 早早晚晚……哼哼! 第477章 怨 合庆宫 赵嫔正在屋内做着针线活,缝补着一件缎面衣裳。 如她这般,经年无宠,年岁渐大、又无甚家世背景,可以有娘家贴补的嫔妃,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一切吃穿用度,都需精打细算。 否则根本不够花销。 她手中正缝补着的这件缎面衣裳,便是她所有衣裳之中,最体面的一件了。 等闲她都舍不得穿。 只在逢年过节、亦或者是有宫宴之类的大场面,赵嫔才会穿上一穿。 平日里,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将这件缎面衣裳,收在自己的箱笼之中。 谁曾想,近日里翻拣出来,却发现衣服上面被虫蛀了好几个洞,可是把赵嫔给心疼坏了。 索性,她女红手艺还算不错。 这会儿,正在全力缝补。 这边厢,赵嫔正缝补着衣裳,心情本就说不上有多好,外间却是喧嚣声、嘈杂声不断,而且,还越来越嘈杂。 赵嫔的眉头越蹙越紧,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皱眉望向屋外: “怎么回事?外头吵什么吵?大白天的,这般喧哗做甚?” 烦死了! 原本那衣裳上的破洞,就不好缝补。 尤其是还要缝补得让人看不出来痕迹。 这便更难! 她正为此而心烦着呢。 外头还这般吵。 这更是令赵嫔烦上加烦。 许是听得屋内,赵嫔的声音,红儿和小顺子,纷纷奔进屋来: “娘娘,您是不知道。陛下刚颁下圣旨,封昭惠皇贵妃娘娘为皇后了呢。 这会儿,陛下的圣旨,已经晓谕六宫了!” 红儿笑眯眯道。 闻言,小顺子也是连连点头,面上难掩艳羡: “是啊,是啊!陛下不仅下旨封昭惠皇贵妃娘娘为后,还一并给永安宫那边赐下许多赏赐呢。 这会儿,那流水式的赏赐,都快将隔壁的永安宫,给堵得跟什么似的了。咱们合庆宫离得近,自然也能听到些动静。难免显得嘈杂些。” 小顺子后半段话,便是在向赵嫔解释,因何外头会如此喧哗。 然而,他不解释还好,这般一解释,赵嫔原本皱着的眉,不但未曾舒展,反而越发紧皱,心情也是愈加的烦闷起来。 腾的一下,赵嫔自绣墩上站起身来,旋即大步流星向着屋外而去。 红儿和小顺子二人,都被赵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待到他们回过神来,赵嫔已经几步出了屋: “娘娘——,您这是……” 红儿一脸莫名,却还是下意识追了过去,便见赵嫔正一路朝着合庆宫外而去。 见状,红儿更加莫名。 心道: 娘娘她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好像怪怪的? 虽如此想着,红儿还是追了过去。 赵嫔一路奔出了她的寝宫合庆宫,远远的,就瞧见长长的甬道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众内侍,抬着流水般的赏赐,向着隔壁的永安宫中涌。 有年长一些,身着有品阶内监服侍的太监,更是走在前头,不停对抬着箱子的小内侍们,耳提面命: “小崽子们,可给爷爷仔细着些。这些可全都是陛下从私库里头挑拣出来的好东西。都是要赐给皇后娘娘的。 若是你们不尽心,让这些宝贝物件磕着碰着了、又或者是有个什么好歹,仔细爷爷我揭了你们的皮!” 闻言,一众小内侍们自是忙不迭应是,愈加小心的抬着箱子,一路向着永安宫女那边而去。 而永安宫门口,更是人头攒动。 不少永安宫中的宫人都涌了出来,瞧热闹。 人人衣着光鲜。 就连那明显就的最末等的小宫女、小内侍们,身上穿的那一身衣裳的料子,也比她适才缝补的那件,她最体面,等闲都舍不得穿的缎面衣裳,要好得多。 一时间,赵嫔心中的烦闷达到了顶点。 甚至,尽数转化为怨憎。 赵嫔怔怔的望向永安宫的方向,眼神中闪过怨毒。 对于陛下下旨封昭惠皇贵妃为后之事,她只觉突然,却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以昭惠皇贵妃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陛下对她的宠爱程度,赵嫔不觉得,陛下封昭惠皇贵妃为后,有什么奇怪的。 呵,这太正常了! 只是…… 陛下,您竟就这般疼宠宁氏么? 封了她做皇后,还不算。 还这般流水一般的赏赐于她。 还都是陛下私库里头挑出来的好东西! 甚至,连宁氏宫中侍候的,最末等的宫人,他们的穿戴,也比她这个潜邸老人、在宫中苦熬多年的嫔位娘娘,还要好、还要体面。 她在自己宫中,因唯一一件体面衣裳,被蛀虫所蛀,心疼可惜、努力缝补之际,永安宫中最末等的宫人,却可以光鲜亮丽、招摇过市。 这叫她情何以堪? 呵,她在宫中熬了这么多年,竟是活得不如一个永安宫的末等宫人了! 此情此景,赵嫔既恼且恨,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倒真真是活得像个笑话! “娘娘,您是不是也觉得热闹得紧啊!昭惠皇贵妃……不,现在,该称呼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这下子可风光了! 陛下对皇后娘娘,也真真是宠爱得紧啊! 啧啧,瞧瞧这流水的赏赐。 皇后娘娘当真是好福气!” 正当赵嫔满心愤懑间,红儿终于赶了过来,见她在门口驻足,红儿也索性驻足,顺着赵嫔的视线望去,便是难掩艳羡的一迭声啧啧道。 “是啊,皇后她确实是有大福气的!” 乍一闻得红儿的话,原本怔怔望向永安宫门口的赵嫔,霎时回神,口中喃喃着,垂下头去。 垂下头去的瞬间,赵嫔眸中陡然掠过一抹戾芒。 “回吧。本宫还要缝补衣裳呢。” 赵嫔挥了挥手,对红儿道。 说话间,她便转身迈入了合庆宫的大门。 见她如此,红儿也不以为意,还以为,他们娘娘就是一时好奇,出来看看罢了。 这不,瞧过热闹之后,娘娘便又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了么? 思及此,红儿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内务府。 这个月的嚼用,内务府还没发呢,她得过去催催。 红儿就这样哼着小曲,兀自离开。 然而,她却完全不知,在她的主子——赵嫔心中,正酝酿着阴谋与毒计…… 第478章 你们没听说过请君入瓮么? 傍晚 处理完今日政务的李元珩,自又是摆驾去往了永安宫。 坐在御辇之上的皇帝陛下,疲乏的捏了捏眉心: 习惯了宁雨菡协助他批阅奏折的日子,这些日子,没有宁雨菡在侧,帮忙他其意批阅奏折,昭文帝觉得,每日批阅奏折的任务,明显繁重许多,批阅起奏折来,也慢了许多。 整个人也都疲累许多。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吧。 习惯了雨菡在旁协助,这会儿,陡然失去雨菡的协助,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他倒怪不能适应的。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雨菡这会儿,才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中,还是叫她好好坐月子,好好休养吧。 “陛下,永安宫到了!” 就在李元珩心中暗忖之际,御辇已在永安宫门口停下。 方进忠适时恭声提醒道。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这才下得御辇,一路大步流星直奔宁雨菡所在的寝房而去。 “娘娘,陛下驾到!” 寝房内的宁雨菡,才刚听得守在外头的小喜子,高声禀道。 下一刻,一阵脚步声响起,年轻帝王已经走了进来。 见状,原本坐在榻上的宁雨菡便欲行礼,嘴中道: “陛下——,臣妾谢陛下隆恩!” 不知眼前的娇人儿,是在谢他封她为后,还是在谢他流水赐下的赏赐,亦或者两者都是。 闻言,李元珩则是摆了摆手: “雨菡不必多礼!这些乃是你应得的!” 说话间,李元珩大长腿一迈,几步来到榻前,一把揽住宁雨菡,将她重新扶到榻上坐好。 “鉴于你这会儿还要坐月子,封后大典,只怕是要延后了! 不过,雨菡,你放心! 待你做完月子之后,朕一定给你一场热闹隆重的封后大典!” 李元珩含笑望着宁雨菡,朗声道。 “陛下——,六郎~” 闻言,宁雨菡心下微暖,漾起一抹明媚的笑,娇娇唤了一声,顺势投入到年轻帝王的怀抱之中。 …… 之后,宁雨菡又开始继续专心坐起了月子。 不管旁人怎么想,索性,她大门一关,倒也惬意。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而过,转眼一个月过去,这一天,宁雨菡也终于出了月子。 一大早,宁雨菡就叫宫人给她准备好热水,去到浴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整整一个月不能够洗漱,她都快要被憋疯了! “娘娘,您真是越来越美了!” 洗过澡之后,初夏和碧桃正有条不紊的替宁雨菡更衣,望着愈发光彩动人的自家娘娘,碧桃禁不住赞道。 “你这丫头!贫嘴!” 闻言,宁雨菡嗔道。 说话间,她又不经意扫了一眼,大落地铜镜中的自己: 但见镜中的她,容光焕发,容颜姝丽,不但没有因着生产,而臃肿憔悴,反而越发纤浓有度、光彩照人,整个人更平添几分妩媚多姿。 嗯,碧桃这丫头很有眼光嘛。 她也觉得自己仿佛越来越美了呢。 宁雨菡禁不住于心中暗自点头。 碧桃被嗔怪,却也不恼。 但见自家娘娘对镜自揽,盈盈浅笑,明显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碧桃禁不住抿唇而笑。 一旁的初夏,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唇角也禁不住染上笑意。 就在这时,银屏却是从外间走了进来,屈膝一福,恭声道: “娘娘,赵嫔在宫外求见!” 闻言,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赵嫔?她来做甚?” 犹记得这赵嫔,之前也曾三番五次前来求见。 她每每,不都是直接给拒了么? 这人怎的又来了? 乍一闻得赵嫔求见,初夏则是想起了一件事,遂也屈膝一福,恭声禀道: “娘娘,这赵嫔……这些日子以来,奴婢不止一次瞧见,她常爱在咱们永安宫附近徘徊,还爱和咱们宫中伺候的宫人搭话。 奴婢细细观察过了。 赵嫔倒不爱和有品阶的宫女、内侍们搭话,她主动搭话的,都是些咱们宫中的末等宫人和小内侍。” 初夏觉着,赵嫔这举动,怎么瞧,怎么透着一股子怪异。 赵嫔几次三番求见他们娘娘,不是存了投靠巴结之心么? 可,若是她有心投靠巴结他们娘娘,想要和永安宫中的人交好,她不也应该紧着他们这些有品阶、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得用的宫女、内监们交好么? 就算她、碧桃、银屏、周嬷嬷,小喜子、小安子,赵嫔她统统够不着,她也总该去交好那些,永安宫中次一等的二等宫女、三等宫女们吧。 这赵嫔,怎么就专挑那些在主子面前,压根就不得脸、也不得用的末等宫人搭话呢? 她这般究竟意欲何为? “哦?赵嫔在接近永安宫的末等宫人?” 闻言,宁雨菡则又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这赵嫔,也是个胸有沟壑的人呐。” 身处深宫,宁雨菡从来都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 即便是再不起眼、再透明的一个人。 自上次,赵嫔突然跳出来,在昭文帝面前,揭发废后谢氏的恶行时,宁雨菡就知道,这个看似无害、又好似透明人一般的赵嫔,绝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软弱可欺、那般无害。 别的不说,她去到坤宁宫揭发废后谢氏的时机,就很是微妙呢。 就问赵嫔,是如何知晓,陛下盛怒,欲要去坤宁宫找谢氏兴师问罪的? 还正好掐准了点儿和时机,前往坤宁宫告发谢氏的罪行,送了谢氏最后一程。 还有,谢氏素来行事隐秘,赵嫔又何以得知谢氏谋害众嫔妃,给众人下绝育药之事的? 还有从谢氏寝房内搜出的药——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兴许…… 宁雨菡唇角微勾,划过一抹玩味的弧度,冲着银屏挥了挥手: “叫赵嫔进来吧。” 银屏闻言,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初夏、碧桃见状,却很是诧异: “娘娘,您为何召那赵嫔进来?” 碧桃眨了眨眼,颇有些懵逼。 犹记得,这赵嫔几次求见,他们娘娘都直接给拒了的啊。 怎的这次,娘娘就叫银屏姐姐传这赵嫔进来了? 初夏同样诧异,又有些担忧、有些欲言又止: “娘娘,您……” 面对两个贴身宫女的疑惑,宁雨菡只是一笑: “你们没听说过请君入瓮么?” 既然知晓对方行止诡异,必有所图,又何须再犹豫,直接请君入瓮便是。 她倒要看看,赵嫔究竟有何图谋! 第479章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永安宫门口 一身半新不旧宫装的赵嫔,正立在此处,翘首以盼着银屏的折返。 她本是打算故技重施,接近永安宫中,那些不得志、又心中早有积怨的底层宫人的。 这样的人,才好操纵、有利用价值。 也更容易为她所用。 以往,在谋算王贵妃、废后谢氏时,赵嫔也都是这般操作的。 且,一直都是屡试不爽。 是以,前些时日,赵嫔才会一直有意接近永安宫中的末等宫人,想要如法炮制。 谁知,这一次,将同样的手法用在永安宫的这些末等宫人身上,却并不管用。 皆因,这些永安宫末等宫人,虽为永安宫的最底层,日子过得却很是滋润。 宁雨菡待永安宫的宫人们一向极好。 事少、月俸多,还动不动就有赏赐。 也从不打骂宫人。 永安宫中纪律严明,绝不存在有品阶的宫人,欺辱末等小宫人之事。 一众永安宫的末等宫人,都十分满足,很是满意现如今,他们在永安宫的生活,对永安宫很有归属感,提起他们主子娘娘来,也满含敬意,毫无半分怨怼。 如此,赵嫔根本无从下手挑拨生事,她那些轻车熟路的套路与计划,也根本不能实施。 没得奈何,赵嫔只得铤而走险,决定由自己来接近宁雨菡。 赵嫔垂着头,一副温驯模样,思绪却早已飘远。 而就在这时,银屏却是施施然折返了回来: “赵嫔娘娘,皇后娘娘宣您进殿!” 银屏冲着赵嫔屈膝一福,旋即,又冲着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赵嫔闻言,则是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皇后娘娘宣我进去?” 显然,赵嫔完全没料到,此番求见,竟会如此顺利。 她甫一求见,宁氏就召她进去了? 要知道,她往日,也足有好几次过来求见呐。 然而,无一不被宁氏给拒了。 这一次,竟然这般容易? 她原就做足了准备,想着宁氏不会这般轻易见她,她得多求见几次,必要时,还得拿出一些诚意来,打动宁氏才成呢。 “是的,赵嫔娘娘。您随奴婢一起进去吧。” 银屏自是不知,赵嫔的内心所想。 闻言,她只是略一颔首,又再冲着赵嫔比划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随她来。 虽然,她也觉得,眼前这赵嫔,好似透着些古怪。 不过,娘娘既是要见这赵嫔,自也是有她自己的主意与打算,银屏自是只需听凭娘娘的吩咐行事便可。 其他的,相信娘娘自有成算。 “如此,便有劳姐姐了!” 赵嫔闻言,点头应道。 按捺下心中思绪,跟随着银屏一起走入永安宫,一路向着正殿那边而去。 这是她第一次入得永安宫,得见宫内全貌。 但见往来宫人,俱都精神饱满、穿戴也都极好,一看便是,平日里也都是不愁吃穿的。 而永安宫,在外看来,不过是一座普通殿宇,和她所居合庆宫,好似也并无太大区别,然而,那只是外头看着如此。 实则内有乾坤。 瞧这红砖绿瓦、园林榭台、各种名贵花卉…… 这些,都远不是她那合庆宫可以比拟的。 走在前方的银屏,察觉到了赵嫔不知打量的目光,遂笑道: “这墙砖瓦房,是前些日子内务府过来修缮过的。 陛下说,墙体和瓦砾都不鲜亮了,特命内务府修缮了一番。 这园林榭台是陛下下旨,让内务府着专人设计,仿江南园林做的景儿,闲来无事,皇后娘娘也会过来赏赏这景儿。 至于这些花草树木,也都是陛下吩咐,或移或搬过来的。” 银屏毫不避讳的,在赵嫔面前彰显着陛下对他们娘娘的宠爱。 她倒不是有意炫耀。 而是…… 虽然不知,这赵嫔此番求见,究竟有何目的。 若是对方打着什么不好的心思和主意,她这一番彰显陛下对他们娘娘的宠爱,也好让这赵嫔知难而退。 好好掂量掂量,该不该动那起子不该有的念头。 赵嫔闻言,飞速垂下头去,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复又强笑着道: “原是如此!陛下可真是宠爱皇后娘娘啊!” 银屏闻言一笑,继续领着赵嫔一路前行,不过一瞬,便将赵嫔径直带入正殿。 “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才一进殿,赵嫔纳头便拜,恭恭敬敬的冲着宁雨菡行了个大礼,做足了一副恭谦模样。 “嗯,坐吧!” 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的宁雨菡,则是轻“嗯”一声,挥手示意赵嫔起身落座。 赵嫔闻言,又恭恭敬敬的叩首谢恩,这才起身,在一旁的一个绣墩上坐下。 “赵嫔可是有事?” 不待赵嫔开口,宁雨菡便率先开口道。 这便是在直接问询赵嫔的来意了。 赵嫔闻言,则是垂首,欠了欠身: “妾是想着,娘娘今日应是才出月子,特来探望。” 话到这里,赵嫔顿了顿,又是谦卑一笑,道: “妾的合庆宫与永安宫离得近,妾早先便想要过来探望娘娘,与娘娘多多走动了。 只是,之前都不巧,娘娘不便见妾。 倒是直到这会儿,才能够过来永安宫瞧娘娘呐!” 赵嫔话说的,还是相当含蓄、且漂亮的。 只将她之前屡次在永安宫外求见被拒的事情,都说成了事情不凑巧,不得而见。 一副对于宁雨菡之前的拒绝,并未有任何芥蒂与不满的模样。 并且,俨然,对此番能够得宁雨菡这个皇后召见,很是欣然。 宁雨菡闻言一笑: “如此,往后,赵嫔便多来永安宫走动吧。” 这般,她也正好看看,赵嫔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赵嫔闻言,心下一喜。 心道: 这可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 今日她实在走运! 原还想着,要破费些周章,才能够达成的事儿,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心中如此想着,赵嫔满带些窃喜的,低眉顺眼恭声道: “是!皇后娘娘,若您不弃,妾往后,定经常过来走动。” 似是对赵嫔的举止、言行,都颇为满意,宁雨菡轻“嗯”一声: “嗯。” 又冲着一直低垂着头,低眉顺眼的赵嫔挥了挥手: “你也不必这般拘着了。不是说,要过来探望本宫么? 你这般一直低垂着头,哪里能够瞧得清本宫呢? 且抬起头来吧!” 第480章 妒恨滔天 “是!娘娘。” 赵嫔闻言,忙点头称是,怯怯抬起头来。 然而,下一刻,她便不由一怔。 之前,被银屏代入殿中时,为表恭谦,也为了在宁雨菡面前营造出一副她本人怯弱的模样,赵嫔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瞧上首位的宁雨菡。 这一瞧之下,才发现,眼前的宁氏,姿容绝丽,清媚无双,美貌更甚。 赵嫔心中,陡然生起一股子无名妒火: 不是说,生产过的妇人都会身材臃肿,形容憔悴的么? 为何宁氏完全不是那副模样? 眼前的宁氏,和她想象的才生产完、出了月子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竟然美貌更胜从前! 如此得天独厚! 赵嫔心中咬牙暗恨: 老天爷,你为何这般不公? 她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孩儿,而不得。 这辈子,都没有做母亲的希望。 而眼前的宁氏,不但一而再诞下皇嗣,明明是生了孩子的妇人,却还能如此年轻美貌、风姿绰约。 而她—— 无儿无女,还人老珠黄。 与宁氏这样坐在一起,更衬得她犹如那鱼眼珠子一般,黯淡无光,毫无颜色,只能自惭形秽。 “赵嫔,赵嫔——” 就在赵嫔怔怔出神,满腹妒恨间,宁雨菡的声音,令得她瞬间回神。 “呃,娘娘,您唤妾?” 赵嫔倏然抬眸,强笑道。 对于对方的突然呆怔,宁雨菡状似并不为意,闻言,只是浅笑着开口: “本宫是叫你喝茶。” 说着,宁雨菡便一指赵嫔一旁的小几上,摆着的那个茶盏。 “……哦,是!娘娘。” 赵嫔虽不明所以,却仍是点头称是,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 见她如此,侍立在一侧的碧桃笑道: “赵嫔娘娘,此乃今年新上贡的极品大红袍,娘娘品品看,可还能入口。” 闻言,赵嫔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下意识抬眸扫了一眼殿内,但见那一水儿的摆设、物件,也都绝非凡品,一颗心说不出的酸涩苦楚,妒恨难平: “怪道我尝着这茶水不凡。 不怕娘娘笑话,妾还从未吃过如此好的茶呢。” 同为陛下嫔妃,却是如同天差地别、同人不同命。 一个活在天上,一个却犹如在烂泥中。 为何她的命,就这般苦,她就要在这宫中,好似熬油似的活着;而宁氏,就可以这般高高在上、花团锦簇,安享富贵荣华? 凭什么?! 老天爷,你真的好生不公! 既你这般不公,那她便自己动手! 赵嫔表面闻讯怯弱,内心却是妒恨滔天,垂下头去的瞬间,眸中陡然迸发出令人心惊的戾芒。 她想了想,正待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小喜子便脚下生风的,领着御前侍奉的小许子,一起走了进来: “娘娘,许公公来了!” 才一进殿,小喜子便高声道。 而小许子,则是冲着宁雨菡躬身一揖: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见得来人,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小许子,你怎的来了?” 小许子闻言,又是躬身一揖,面上笑道: “回娘娘的话,是陛下遣奴才过来,同娘娘说一声,陛下说,他处理完手头上的政务,便过来接皇后娘娘与小皇子、小公主们,同去正阳殿赴宴。” 今日是宁雨菡出月子的日子,同时,也是三个小皇子的满月。 而一早,李元珩就说过,三个小皇子的满月宴,是要大办的。 这不,昭文帝早已提前好几日下旨,说要在今日,于宫中正阳殿举办三个小皇子的满月宴。 阖宫嫔妃、以及凡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王公勋贵、及其家眷、外命妇,皆须赴宴。 而小许之适才口中所说的赴宴,自然也是这场特地为三位小皇子们举办的满月宴。 三位小皇子本人、皇后娘娘、以及陛下,乃是这场满月宴的主角,自是不会不参加的。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 “知道了。有劳小许子你走这么一趟了。 你回去和陛下说一声,就说本宫知道了,会携孩儿们一起,在宫中等着陛下驾临。” 说话间,她又冲着一旁的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见状,当即会意,几步走到小许子跟前,自袖囊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往小许子手中一塞: “辛苦小许子公公了。这个你拿着去买些点心吃吧。” 小许子见状,也没有拒绝,而是笑嘻嘻又向着宁雨菡一揖: “奴才谢皇后娘娘赏!” 说着,他又冲着初夏拱了拱手,这才将荷包往袖中一收,道了一声: “奴才告退!” 便径直退了出去。 一旁默默坐在绣墩上的赵嫔,全程围观了这一切,垂着的双眸频闪: 这小许子,她也认识,乃是方进忠的徒弟,御前内监,也算陛下身边数得着的红人。 如她这般出身卑微、又不得宠的嫔妃,平日里,想要和这位徐公公说句话都难,别说是得这位徐公公的好脸,被他这般敬着、捧着、供着了。 然而,他在宁氏面前…… 呵呵。 人比人,气死人。 赵嫔心中愈发妒恨难平。 就在这时,耳畔陡然传来初夏的声音: “娘娘,这时辰也不早了,您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去赴宴了。” 送走了小许子,初夏瞧了一眼天色,遂适时提醒道。 闻言,宁雨菡也瞅了眼天色,正轻“嗯”了一声,赵嫔便闻弦音,而知雅意,很有眼神的径直站起身来,冲着上首位的宁雨菡,恭恭敬敬的一俯身: “娘娘,您先忙。妾这便告辞了! 妾改日再过来瞧娘娘!” 见状,宁雨菡则是微一点头: “行!赵嫔,你且去吧。 本宫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你也自回宫去收拾一番吧。 一会儿见!”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陛下早已下令,后宫嫔妃皆须出席今晚的满月宴,作为宫中嫔妃中的一员,赵嫔也必须去参加。 而赵嫔这会儿这身装扮,委实是不适合参加宫宴的。 想来,若要出席正阳殿举办的满月宴,赵嫔还需回去收拾一番。 所以,宁雨菡的话说的没错。 至于,那句“一会儿见”—— 这句话也同样没有错啊。 一会儿,大家都要去正阳殿参加三个小皇子的满月宴的嘛。 可不就是一会儿见么? 第481章 哇——,娘好漂酿吖~! 宁雨菡不过随意的一番话,听在赵嫔耳中,却只觉得,宁氏这分明就是满满的奚落与炫耀: 哼,还什么一会儿见? 待会儿,你高高在上,与陛下同坐正中央上首位置。 而她…… 区区嫔位,又不得宠、又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还指不定要被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奴才,安排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坐着呢。 见? 她们待会儿要怎么见? 你这高高在上、有子有宠、风光无限的新晋皇后,还能够看得见她这个卑微的小小嫔位么? 呵。 心中如此想着,赵嫔险些咬碎银牙,心中暗恨,面上却仍是一派温煦怯弱模样,垂首应是: “娘娘说的是!妾这便告退了!” 言罢,便躬身退出大殿。 但见赵嫔离开,初夏方皱眉道: “娘娘,这赵嫔……” 初夏总觉得,赵嫔的突然求见,透着古怪。 虽然,赵嫔看似恭顺,并没有什么不妥。 从赵嫔的言语上来看,她状似是来向娘娘这位新晋皇后示好来的。 但,初夏还是觉得,似乎有些…… 呃,具体的,一时间,她又说不上来。 “看看再说吧。本宫适才不是已经放出了饵了么? 若她有所图,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穷图匕现!” 闻言,宁雨菡则是浅浅一笑道。 说着,又挥了挥手: “罢了!不说她了。赶紧给本宫收拾一番,本宫稍后,还得要去正阳殿赴宴呢。 哦,对了!还有偏殿里的三个臭小子。今儿个,他们可是主角,叫乳母嬷嬷也好生给他们收拾一下。 明珠和曦儿那边的乳母、嬷嬷,也嘱咐一声!” 闻言,初夏、碧桃等一众宫人,自忙不迭应是,当即开始忙碌起来。 初夏利落的从箱笼中取出内务府最新送来的,新裁制的宫装,逐一展现在宁雨菡面前,供其挑选: “娘娘,这些都是内务府最新送来的衣裳,您想要穿哪件?” 宁雨菡的视线,在各色各样的华美宫装上,一一掠过,最终,视线定格在一套正红凤纹缂丝,上绣九凤飞天图案的宫装上。 无论是这宫装的正红色、还是其上的凤纹缂丝、九凤飞天图案,皆乃皇后专享。 宫中妃嫔皆不能用。 从前的宁雨菡,自然也是不能。 不过,现在嘛…… “就这套吧。” 宁雨菡抬手一指那身正红凤纹缂丝,上绣九凤飞天图案的宫装,道。 入宫三年,她也成了皇后了。 如今,也有资格穿这皇后专享的宫装。 那便穿穿好了。 今日可是她家那三个小的的大日子。 她这做娘的,怎么着也要给他们长长脸不是? “是!娘娘。” 初夏闻言,当即点头,恭声道。 说着,便和碧桃等人一起伺候宁雨菡穿上那套正红凤纹缂丝,上绣九凤飞天图案的宫装。 “娘娘,您穿这身真好看!” 初夏眸中闪过惊艳,由衷的赞道。 她说的可都是真话! 他们娘娘本就美貌,穿上这么一身,更添一抹端庄矜贵。 倒是比那废后谢氏,更加合适穿这么一身。 闻言,宁雨菡只是微一莞尔,便径直坐到妆台前,任凭这碧桃给她梳妆。 “今日,就给本宫梳个朝天髻吧。” 这般盛大场合,她自是要盛装出席。 朝天髻正合适! 闻言,碧桃当即恭声应是,手指利落的在宁雨菡头上翻飞,不过一会儿,便替宁雨菡梳了个朝天髻。 一旁的初夏,则是将妆奁中的首饰珠宝,一一摆了出来,任凭宁雨菡挑选、插戴: “娘娘,陛下命人赐下不少首饰头面,内务府也送来了不少新样式的首饰头面,样样都很精致好看。 娘娘,您看看,要选哪样儿插戴?” 闻言,宁雨菡轻“嗯”一声,视线在那些璀璨夺目、又琳琅满目的各色珠宝首饰上,一一扫过,视线最终落到了一套赤金红宝飞凤头面上: 这一套赤金红宝飞凤头面,由一只赤金缧丝攒珠点翠镶红宝展翅衔珠九尾正凤、一对赤金缧丝攒珠点翠镶红宝璎珞飞凤钗、一对赤金缧丝搔头,两对赤金缧丝攒珠点翠镶红宝凤尾流珠钗、一条赤金攒珠镶红宝璎珞金项圈、以及一对赤金缧丝攒珠掐丝镶红宝手钏组成,看起来,便是华贵无比,流光溢彩,煞是夺人眼球。 “就它吧!” 宁雨菡抬手一指这套赤金红宝飞凤头面,道。 这头面,和她今日所穿的这身宫装,倒是正配。 挺好! “是!娘娘。” 碧桃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开始替宁雨菡一一佩戴首饰。 不过一会儿,碧桃便已全部插戴完毕。 “娘娘,好了!”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又从妆奁中,翻拣出了李元珩最初赐给她的那支桃花簪,自行插戴在自己的发鬓间,对镜自揽,左右端详了一瞬,宁雨菡这才满意一点头: “嗯,可以了。就这样吧。” “娘娘,您真美!” 望着铜镜前自揽的宁雨菡,碧桃禁不住赞道。 闻言,宁雨菡不由失笑,抬手虚点了点碧桃、又点了点一旁的初夏: “你们两个妮子啊,今儿个这小嘴可都是抹了蜜了? 一个两个的,说话都这般甜。 这般一口一个真美、一口一个真好看的。 你们两个丫头,就哄本宫吧!” 闻言,碧桃连连摆手,大呼冤枉: “娘娘,奴婢可没有在哄您啊!” 初夏也附和着点头: “就是!娘娘,奴婢和碧桃说的,可都是实话,哪有在哄您?” 主仆三人正在说笑间,忽闻外间一阵脚步声,下一刻,打扮得粉雕玉琢的明珠和曦儿,便手拉着手,迈着小短腿,一路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他们的乳母、嬷嬷。 后头,则是跟着另外三个乳母,一人一个稳稳的抱着襁褓中的三个小皇子,款步踱进殿内。 “娘~,娘~,曦儿来惹~” 才一进殿,曦儿一边奶声奶气的囔道,一边张着肉乎乎的小手手,向着宁雨菡奔来。 一旁的明珠也同样奶声奶气的道: “娘,珠珠也来惹~!” 末了,明珠又奶声奶气的惊呼一声: “哇——,娘好漂酿吖~!” 第482章 娇娇甚美 说话间,明珠便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向着宁雨菡奔来,和曦儿一般,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投入到宁雨菡的怀中。 见状,一旁的碧桃不由掩唇而笑: “娘娘,您瞧,奴婢不说的没错吧? 娘娘您今日确实是美极了! 您瞧,公主殿下也这么说呢。” 闻言,宁雨菡不由嗔了这丫头一眼: “你们啊!” 挨个打量了一番明珠、曦儿,又瞅了瞅被乳母们抱着的三个小的,见他们都被打扮得玉雪可爱、分外喜庆。 尤其是三个小的,都是一身大红襁褓、配大红缎面织金小衣裳,双手双脚戴着金手镯、金脚镯,胸前挂一个大大的赤金长命锁,一个个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倒是十分可爱又喜庆。 “嗯,不错!” 宁雨菡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小喜子的高呼声: “陛下驾到——”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赤金攒珠盘龙冠的李元珩,款步入得殿内。 “爹~” “父皇~” 原本窝在宁雨菡怀中的明珠和曦儿,欢呼一声,又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向着自家父皇奔去。 宁雨菡则是施施然起身,仪态万千的冲着皇帝陛下一福: “参见陛下!” 李元珩疾走几步,蹲下身去,一手一个,抱住了向着他奔来的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 但见宁雨菡在向他行礼,他又当即抬了抬手: “雨菡免礼!” 说着,又几步上前,径直将宁雨菡扶起。 这会儿,李元珩才有功夫打量宁雨菡,这一打量,李元珩眼中便是闪过惊艳,一双桃花眼,霎时熠熠生辉,难掩灼灼: “雨菡,你今天真美!” 迎上年轻帝王这般灼灼目光,宁雨菡霎时双颊生晕,嗔道: “陛下,你今儿个嘴怎的也这般甜? 就知道打趣臣妾!” 被眼前的娇人儿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反而一脸认真: “朕可断没有打趣雨菡。 朕是说真的! 今日的娇娇甚美呐!”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又细细打量着宁雨菡,越打量、越是惊艳而赞赏,眸光越发灼灼: “雨菡,这身衣裳、这正红色,还有凤纹、凤饰,很适合你!” 没想到,他的娇娇穿正红色衣裳,会这般好看。 说实话,他真的是被惊艳到了! “陛下~” 宁雨菡又嗔了李元珩一眼,双颊生晕的撇过头去。 眼见得佳人似要着恼,李元珩当即决定见好就收,转而提起正题: “时辰也差不多了。 雨菡,你和孩子们都准备好了么?若是好了。咱们这便去正阳殿吧。” 闻言,宁雨菡径直点头: “嗯,陛下,臣妾和孩子们俱已收拾妥当。这便走吧!” 言罢,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彼此相视一笑,年轻帝王执起眼前人儿的雪白柔荑,又吩咐乳母、嬷嬷们抱了明珠、曦儿,以及今天满月宴的主角—— 大红襁褓中的三个奶乎乎的小皇子。 两大五小,就这样一起出得永安宫,径直摆驾去往正阳殿。 “看来,朕要再叫他们做个大些的御辇才成了!” 御辇朝着正阳殿方向前进,坐于御辇之上的李元珩,瞥了眼坐于他身侧的宁雨菡,又瞅了眼窝在他怀中的明珠和曦儿,禁不住笑叹道。 适才,摆驾正阳殿时,宁雨菡原本正想坐她的凤辇,谁知,却被李元珩硬拉着坐上了御辇。 原本正被乳母、嬷嬷们抱着,预备上软轿的明珠和曦儿见状,霎时便不依了: “爹~,娘~,一起做~” “珠珠要一起坐~”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 一边说着,一边如同两只滑溜的小泥鳅一般,挣脱开乳母、嬷嬷们的怀抱,呲溜一下,从乳母、嬷嬷们的身上,滑溜到地上。 然后,迈着小短腿,蹭蹭蹭来到御辇前,仰着小脑袋、张着小手手,示意李元珩抱他们上御辇。 宁雨菡与李元珩,被两个小家伙这一系列的举动,给搞得有些瞠目结舌、又不由得失笑,没得奈何,李元珩只得挨个抱起龙凤胎,让这两个小家伙,和他与宁雨菡,同乘御辇。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宽敞的御辇,一时间,倒显得并没有那般宽敞了。 是以,李元珩才会突然提起,要叫人做大些的御辇。 三个小的都还小,这会儿都还任凭着乳母们抱着坐轿呢。 待到他们长大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和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一样,看到自己和雨菡共乘一辇,他们便也巴巴的跑过来,说要和他们一起同乘呢? 作为一个无脑宠蠢爹爹……咳,不,是疼爱孩儿们的慈父,李元珩自然不会拒绝自家崽,想要和他同乘的小小要求的。 这一来二去,这原本宽敞的御辇,可不就开始有些挤了么? 所以…… 嗯,造大一些的御辇,这事儿,必须提上日程。 今晚他便吩咐内务府去督造去! 皇帝陛下心中正如此盘算着,御辇已然来到了正阳殿。 “陛下、娘娘,正阳殿到了!” 一直侍立在御辇旁的方进忠,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立时回神,先将明珠和曦儿,抱下御辇,又将扶下御辇: “雨菡,咱们进去吧!” 皇帝陛下朗声道。 而宁雨菡,则是回以年轻帝王一计明媚浅笑。 旋即,帝后二人便就这样,相携着一起向着正阳殿内而去。 而此时的正阳殿,则是张灯结彩,偌大的殿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一众嫔妃、以及文武百官、王公勋贵、及其家眷、外命妇们,早已悉数到场。 此时,一众人等都在翘首等待着昭文帝、昭惠皇后,以及今日的主角——三位刚刚满月的小皇子的到来。 就在众人不住向着殿外张望,大有一副望眼欲穿之际,忽闻殿外守门宫人高声唱道: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福王、福慧公主驾到——,三位小皇子驾到——” 呼,来了!来了! 陛下、皇后,还有今天的主角——三位小皇子,终于来了! 众人于心中暗道。 旋即,纷纷起身,呼啦啦跪倒一地…… 第483章 满月宴正式开始 下一刻,便见年轻帝王携着新晋皇后,款步迈入殿内,身后跟着粉雕玉琢、如画上金童玉女一般的两个小人儿—— 福王与福慧公主。 两个小家伙正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跟在自家父皇、母后身后,而一众乳母、嬷嬷们,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两位小祖宗,生怕两位小殿下,有个什么闪失。 另有几名乳母、嬷嬷,则是跟在福王、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身后,其中,三名乳母各自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小婴儿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想来,便是刚满月的三位小皇子了。 见状,殿中一众人等当即高声山呼道: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福王、福慧公主殿下! 参见三位小殿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小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伴随着众人的山呼请安声,李元珩已携着宁雨菡,径直来到殿中正中央的上首位置。 此处,正并排比邻摆放着御座与凤座。 乃是内务府一早安排备下,专门为帝后二人设立的专座。 将宁雨菡扶着坐到那张凤座之上,李元珩在才兀自在御座上坐定,冲着殿内跪拜了一地的众人,挥了挥手: “众卿平身!坐吧!” “谢陛下!” 闻言,众人赶忙山呼谢恩,这才又呼啦啦起身,各回各位重新安坐。 待到众人坐定,李元珩又径直一挥手,朗声道: “开始吧!” 见状,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当即高声唱道: “满月宴正式开始——” 随着方进忠一番话落,早已在殿外候着的教坊司伶人、歌技、舞伎等,当即鱼贯着涌入殿内,开始载歌载舞。 一时间,整个正阳殿内,丝竹管乐之声不断,可谓余音绕梁。 给满月宴平添了一番喜庆气氛。 与此同时,手捧着各色珍馐美味、陈年佳酿的宫人们,也有序的步入殿内,将一盘盘美味佳肴、一瓶瓶琼浆玉液,一一呈于帝后、以及众嫔妃、大臣、家眷、命妇们面前的案几前。 而坐得离御座最近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更是按捺不住,直接起身,朝着御座和凤座这边走了过来: “陛下,这就是三个小皇子吧?” 她还没有瞧过这三个小家伙呢。 听说昭惠皇后生了,还一胎三宝,平安诞下三个小皇子,康宁长公主别提是有多高兴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际,康宁长公主喜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立时就进宫来瞧这三个小家伙。 只是碍于皇后刚生产完,正在做月子,小家伙们又才刚出生,康宁长公主才生生忍了下来,打消了第一时间入宫过来探望的想法。 这一忍,就忍到了三个小家伙的满月宴。 这会儿,终于远远瞧见了,被乳母抱在怀中的三个小家伙,康宁长公主哪里还能够按捺得住? 这不,就激动的倏然离位,奔过来,想要近距离的瞧瞧三个小皇子了么? 不过,只有这三个小家伙,明珠、曦儿,也是多日不见了,对于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康宁长公主也是十分想念的。 这会儿,她要一次性看个够! 哈哈。 “是啊!姑母——” 见得康宁长公主兀自健步向着这边厢而来,李元珩含笑点头,更是直接起身相扶。 末了,他又冲着抱着三个小皇子的乳母,一挥手: “还不将小皇子们抱过来,给长公主瞧瞧!” 闻言,乳母们当即恭声应是,将三个小皇子抱到了康宁长公主面前。 挨个打量了一番,但见大红襁褓中的三个小婴儿,一个个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一看便知,是三个健康壮实的小家伙。 此时,他们正乖巧的窝在乳母怀中,不时的吐着奶泡泡。 瞧着他们这副模样,康宁长公主面上满是慈爱,一迭声道: “好!好!都是康健的乖孩子!” 她有心想要去摸一摸三个小婴儿,却又怕自己向来舞刀弄剑,显得出礼的手,会膈到三个小娃娃。 毕竟,刚出生的小婴儿的皮肤,可是娇嫩着呢。 心中有所顾忌,康宁长公主终是没有上去抚摸襁褓中的小婴儿,只是一眼不错的瞅着他们,开心的笑着,不住点头。 特别是,在注意到,襁褓中的三个小皇子,那虽未张开,却一眼便能瞧出的长相不一、各不相同时,康宁长公主面上的笑意便是更浓了: “好!好!好啊!” 康宁长公主一迭声道。 一连说了好几声“好”。 昭文帝都快二十八了,却一向子嗣不丰,为此康宁长公主可没少记挂担忧。 虽然已经有了皇长子福王李景曦、以及皇长女福慧公主李明珠,但,于皇家、于今上而言,唯有两名皇嗣,一名皇子,到底还是太少了些。 幸得老天庇佑,陛下再得三个皇子。 原本,康宁长公主还有些担忧。 虽则同时诞下三位小皇子,乃皇家一大喜事。 只是…… 小皇子乃三胞胎,而众所周知,很多多胞胎都会长得一模一样。 原本,康宁长公主心中还在犯嘀咕。 想着,若是三个小皇子,长得一模一样,可怎么好? 那岂不是白瞎了,这一胎三宝,同时诞下了三位小皇子了么? 这会儿,瞧着三个小皇子,长得分明就不是一个样儿,压根就不会有分不清他们谁是谁的情况发生,康宁长公主原本有些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唯余下高兴了。 哈哈,这样就好啊! 这下子,元珩侄儿膝下,便是实打实拥有了四位皇子,一位公主。 这皇帝之位,也是越来越稳如磐石。 她倒要看看,谁人敢来撼动? 哼! 而正在此时,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也挣开乳母、嬷嬷,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朝着抚掌而笑的康宁长公主奔了过来: “姑祖母~” “姑祖母抱~” 说话间,两个孩子已经奔到近前,一左一右的抱着了康宁长公主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的望向康宁长公主。 一副“姑祖母抱抱~,快抱抱我们吖~!姑祖母,难不成你眼里只有小弟弟们,都没有明珠(曦儿)了咩”的小模样。 康宁长公主被这两个小家伙这副模样儿,给逗得只乐,当即倾身,将他们给揽入怀中,爽朗一笑: “哈哈,好!好!姑祖母抱!姑祖母抱啊!” 第484章 满月宴上 眼瞅着康宁长公主抱着明珠、曦儿,便是好一通亲香,直逗得两个小家伙咯咯直笑,李元珩与宁雨菡不由相视一笑。 而下首处的一众大臣、及其家眷们,眼瞅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也不由得面泛笑意: 皇帝陛下添丁进口,天家合乐,这自是一件大好事啊! 不少大臣自也是乐见其成。 不过,在场众人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都乐见其成的。 比如—— 坐于一隅的成王李敬,此刻的心情便是极其糟糕。 望着上首位上,昭文帝笑得如此开怀,李敬心中便是郁闷不已。 尤其是,适才康宁长公主在瞧清了三个小皇子的面貌后,明显的欢喜与那一连串的“好”—— 见状,李敬埋在广袖之中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扭曲。 他自然知晓,这个皇姑姑,为何会如此开心。 还能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着这三个小崽子的样貌。 和康宁长公主一样,李敬也格外关注三胞胎的样貌。 一个月前,当李敬听说,他这好皇兄又得了三个皇子时,李敬的心情便很是糟糕。 转念一想,又不由得嗤笑。 心道: 纵使一下子有了三个皇子,又如何? 这三个小子,可是三胞胎。 这世上的三胞胎,还不都是长得一模一样啊? 就冲着这一点,这三个皇子的诞生,便毫无价值,于他那皇兄,倒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更无法巩固他的皇权。 哈哈。 毕竟,皇嗣——尤其是皇子的一大作用,便是作为皇储之用。 既长得一模一样,这三个皇子,便都不可能被立为储君,更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 否则,这三个人,傻傻分不清,今天你上朝,明天我听政,大臣们也都统统分不清楚。 这朝堂,还不得乱了套? 如此,皇兄便也就依旧只有皇长子福王,一个年纪尚幼的皇子能打,这对于成王李敬的威胁与打击,便是大大减小。 呵,不过一个黄口小儿。 还是个独苗苗。 压根不足为惧。 说句不好听的,虽说是皇长子,福王那小崽子,能不能顺利长成,还不一定呢。 毕竟,这后宫的阴私手段…… 想来,多的是人,不想让福王这个皇长子长大成人。 也多的是法子…… 哼哼。 心中如此想着,存着看他那好皇兄笑话的心,适才,在乳母们抱着三胞胎打从他这边经过之际,成王李敬便格外留心瞧过。 然而,一瞧之下,李敬便是大失所望。 原本的好心情,也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这三个小侄子—— 他那好皇兄新得的这三胞胎,竟然完全不似多胞胎惯常那般容貌相近,叫人难以分辨谁是谁,而是长相各异,完全不会让人傻傻分不清。 这会儿,三个小娃娃还小,五官还没有长开,便是如此。 往后,待到这三个小子长成之后,旁人就更不会认不清、辨不出他们谁是谁了。 对此,李敬只想掀桌: 好气啊! 旁人家里的多胞胎,都是长得一模一样,傻傻分不清。 搁他那好皇兄家,这三胞胎,怎的就长得一人一个样儿,分外好认呢? 所以,他之前的臆想,根本就不成立。 他的好皇兄,这一次是实打实得了三个可用的皇嗣。 其皇权,也将更加稳固、更加的不可撼动。 这叫李敬如何不气? 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李敬心中更加郁闷,险些没有直接呕出一口老血来,直恨得暗自咬牙: 他那成为皇太弟、兄终弟及的美梦,基本已经是彻底落空了。 和成王李敬一样郁闷不爽的,还有一众嫔妃。 其中,尤以邓贤妃为最。 她坐在嫔妃最前头的位置,瞅着眼前的这一幕,一贯维持的温婉娴静模样,险些就要维持不住: 宁氏,你很风光、很得意,是吧? 早早晚晚,她邓惠仪定要将你这贱人,拉下马来! 这后位是她的! 一定是她邓惠仪的! 而赵嫔,正不出她所料的,坐在靠后位置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远远的瞧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幕。 赵嫔的视线,却是定格在宁雨菡的身上。 那一身唯有皇后才能够配享的正红色绣凤纹衣裳、以及那华贵异常的装扮,深深刺痛了赵嫔的眼,令得她心中的怨憎与不甘,越发滔天: 凭什么,宁氏就可以这般高高在上、风光无限,享尽富贵荣华。 凭什么,宁氏她就能够在天上、在云端;而自己,却要在泥里苦苦挣扎? 凭什么! * 无论众人如何心思各异,满月宴的气氛也是相当喜庆与热烈。 兵部尚书罗安国率先自席间站起身来,双手高举着斟满美酒的酒盏,冲着上首位的昭文帝一揖: “陛下,臣敬您一杯,恭祝三位小殿下满月之喜。” 他此言一出,不少文武大臣、王公勋贵,也都纷纷出列,同样高举着斟满美酒的酒盏,纷纷冲着上首位的昭文帝一揖: “陛下,微臣(老臣)也敬您一杯,恭贺三位小皇子满月之喜。” 闻得一众大臣王公的恭贺,李元珩心情甚好的扬唇一笑,面对众臣的敬酒,年轻帝王也是来者不拒,当即举起早已斟满美酒的酒樽,朗声而笑: “好!好!好!朕便与众卿满饮此杯!” 说着,李元珩便十分豪爽的,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一众文武大臣、王公勋贵见状,自也是笑着将手中的酒,给一饮而尽。 一时间,满月宴的热烈气氛,被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 正阳殿内,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 与正阳殿中个热闹、喜庆截然不同,此时的昭阳宫,则是一片寂寥。 侍立在殿内的宫人们,俱都眼观鼻、鼻观心,安静而沉默的侍立着。 倚在榻上的王贵妃,则是一副烦躁模样。 侍立在一旁的如菊,瞅了眼榻上的自家娘娘,又瞅了一眼,终是忍不住踌躇着开口道: “娘娘,您这……又称病,不去赴宴,真的好么?” 自王贵妃毁容之后,这样的场合,她是绝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加之,这是宁雨菡所出三个小皇子的满月宴,她不想看着宁雨菡风光,更不想给宁雨菡这个新晋皇后下拜,是以,一早便称病未来赴宴。 然而……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她当时前去勤政殿禀报说,他们娘娘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人,是以,不能够去参加三位小皇子的满月宴时,陛下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如菊便是禁不住心中只打突。 第485章 呵,她倒是小看了这宁氏 乍一闻得如菊的话,王贵妃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的一下自榻上弹坐起身,恼恨的猛的一捶榻沿: “本宫才不去瞧宁氏那贱人是如何风光!想要本宫去给她下拜、给她生的小崽子庆祝,她休想!” 王贵妃冲着如菊怒目而视,望向如菊的目光,好似能够直接将如菊给活撕了。 如菊见状,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于地,连连叩首: “娘娘恕罪!奴婢妄言了!” 唉,她已经劝过贵妃娘娘了。 娘娘她不听,她一个奴婢,也着实没有办法。 陛下那边…… 唉,一切便凭天由命吧! * 静安宫 王皇贵太妃正百无聊赖的倚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心思却俨然也是早已飞去了正阳殿。 和王贵妃一样,王皇贵太妃今日,也是早早称病,借故没有去正阳殿赴宴。 哼,叫她过去,给李元珩这竖子的三个小崽子庆贺满月,想都别想! “娘娘,您今儿个又称病不去赴宴,这样……真的好么?” 一直默默侍立在一侧的徐嬷嬷,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之前,好几场重大宫宴,娘娘都称病没有参加。 从小伺候他们娘娘,徐嬷嬷自是知晓他们娘娘的想法。 只是,娘娘如此,虽然一时痛快了。 可…… 且不说,皇上那边的想法。 长此以往,娘娘在这宫中,只怕是会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啊。 闻得徐嬷嬷的话,王皇贵太妃当即拿眼一横: “有什么不合适的?本宫好歹是长辈。哪有长辈颠颠儿的跑去给小辈庆贺的?” 不仅如此,按例,她还得坐在帝后的下首处。 李元珩倒也罢了。 如今,连那出身低微的宁氏,都要爬到她头上了! “娘娘,今时不同往日,这宫中……到底不同了!” 见王皇贵太妃难掩愤愤,徐嬷嬷只得再次劝道。 而王皇贵太妃此时的注意力,却是被外头的动静所吸引: “外头怎的这般喧哗?这般吵?” 说着,王皇贵太妃已从贵妃榻上起身,几步来到窗户前,一把打开窗外。 但见东南方向,远远的瞧去,便是灯火通明。 喧嚣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隐隐的,还能够听到喜庆热闹的丝竹管乐之声。 而那个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正阳殿之所在。 也就是,今日给三位小皇子举办满月宴的地方。 “呃,许是三位小皇子的满月宴,这会儿还未散场呢。” 徐嬷嬷也亦步亦趋跟着来到了窗前,闻言,瞥了眼正阳殿方向,有些讷讷的道。 王皇贵太妃则是冷笑: “呵,本宫的静安宫,离正阳殿这么远,都能够听到那边的喧嚣。想必,这场满月宴定办得十分盛大、热闹吧。” 徐嬷嬷闻言,微垂着头,讷讷称是: “应该……是吧。陛下可真宠爱这三个小皇子!” 王皇贵太妃闻言,嗤笑出声: “是啊。李元珩这竖子,倒是疼他生的这三个小崽子。 不过,他更宠的,应该是那宁氏吧。 以宁氏那个出身,入宫不过三年,子嗣便一个一个的生,位份更是蹭蹭蹭的往上升。这会儿,皇帝更是直接封她为后。 呵,这宁氏,倒是好命得紧!” 话到最后,王皇贵太妃的话里行间,禁不住透着浓浓的酸意。 心中更是愤懑不已,夹杂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先帝啊,你怎能如此待她? 枉她费尽心机,上位入宫,用尽手段争宠,全心全意侍奉先帝,可是先帝竟待她薄凉至斯。 那老东西,享用了她的美色,辜负了她的青春,却到死也不愿立她为后。 令得她最终,也不过是个妃妾,无法荣升太后。 口口声声说,他不能对不起元德皇后,她也断不能越过她那姐姐娥皇。 在先帝看来,给她一个皇贵妃的位置,便是已极。 这便是她人生的终点与至高点。 呵,笑话! 先帝你可知,在你经不住她的诱惑,背着姐姐与她这个妻妹偷情时,你便已经背叛了姐姐。 何况,姐姐娥皇还是因此事而气死的。 你早已对不起姐姐,先帝,你又何必那般假惺惺?! 到的头来,先帝你不仅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她王敏儿! 可恶!可恶!可恶!!! 王贵太妃虽然深恨李元珩。 然而,时至今日,她也不得不说一句—— 先帝,在做男人这一方面,你可不如你和姐姐生下的这个嫡幼子多矣! 至少,李元珩这竖子痛宠起女人来,那是真的宠! 他就能将他宠爱的宁氏立为皇后。 先帝,你真真不如他! 哼。 在心中,将早已故去多时的先帝,给狠狠痛骂了一遍,王皇贵太妃又不由得冷哼一声: “说起来,这宁氏,倒也是好手段!本宫当初,倒着实是看走了眼呐!” 亏得当初选秀时,她还以为宁氏只是个怯弱的、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庶女,入得宫中,也不会碍着她什么事儿。 谁曾想…… 呵,她倒是小看了这宁氏了。 她能够得李元珩那个竖子宠爱,连连晋位,那是她的本事。 王皇贵太妃对此,并不在意。 然而,这宁氏接连产子,就着实令王皇贵太妃恨得咬牙切齿了。 原本,李元珩那竖子,一直都是膝下空虚,无有皇嗣的,照这势头,他的敬儿,迟早便可以兄终弟及,坐上皇位。 偏偏这宁氏这般好运、又这般能生,生生搅乱了他们母子俩的计划。 真真是可恶至极! 越想越气,王皇贵太妃心中愤懑不已,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听得窗外传来的喧嚣,更是恼恨异常,面色直接黑沉如锅底。 一旁的徐嬷嬷见状,不由得被唬得不轻,有些想劝,却又不敢,只得噤若寒蝉的在一旁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正阳殿那边的喧嚣,才彻底结束。 瞅了一眼正阳殿方向,眼见得那边原本的灯火通明,已经不在,原本隐隐传来的丝竹管乐声也歇了。 见状,徐嬷嬷不由暗自吁了一口气: “娘娘,正阳殿那边的满月宴,想来已是结束了。” 第486章 哪里还能轮得上他那好皇兄? 呼,这满月宴可算是结束了! 再继续下去,她真怕他们娘娘被气出个什么好歹。 又怕娘娘,气得狠了,头脑一热,做什么什么事儿来。 还好!还好! 这满月宴终于结束了! 徐嬷嬷心中如此暗道。 而闻言,王贵皇太妃的面色,也明显好了些许: “结束了就好! 咱们且去正殿那边等等吧。 想来,敬儿应该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宴会结束之后,她的敬儿必会过来静安宫探望她。 如今,她正在“病中”,亲儿过来瞧瞧她这个亲娘,想来,纵使是昭文帝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 徐嬷嬷闻言,自是恭声应是,这便搀扶着王皇贵太妃一起向着正殿而去。 而一切,也果不出王皇贵太妃所料。 她不过在殿中略等了一会儿,成王李敬便被静安宫大太监王忠义给领了进来。 才一进殿,李敬便是冲着王皇贵太妃拱了拱手: “儿子见过母妃!” 见状,王皇贵太妃不由一喜,一边冲李敬招手,一边一迭声道: “敬儿,你来了!来!快过来坐!” 说着,王皇贵太妃便是一指身旁的一张椅子,示意成王李敬坐下。 闻言,李敬便也不客气,当即几步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兀自坐定。 不同于王皇贵太妃此时明显的欢喜,成王李敬的面色,却并不太好。 而王皇贵太妃本就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自也发现了这一点,见状,骤然见到儿子的喜意不由一敛,王皇贵太妃侧目望去面色不虞的成王李敬: “敬儿,娘瞧你这模样……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么? 还是,李元珩那竖子,在宴席上为难你了?” 不提及适才的满月宴还好,一提起这满月宴,李敬的面色便是愈发的难看: “本王那好皇兄,现在又添三子,正春风得意着呢。 哪里有心情,来理会我这个没实权的区区郡王?” 李敬当即没好气的嗤笑出声。 王皇贵太妃闻言,赶忙安慰道: “不过是三个黄口小儿,还是三胞胎。不足为惧!敬儿,你莫灰心!” 闻言,李敬的面色却是更加阴郁: “呵,不足为惧? 母妃,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我那好皇兄这次得的三胞胎,可不是像一般的多胞胎那般,长得一模一样。 这三个小崽子,那是一人一个模样。 皇兄一连得了这三个健康的小皇子,他的皇权,是越发稳固了。 您儿子我的大事,只怕也是更难成了!” “什么?那三个小崽子,长得不是一个样儿?” 王贵皇太妃闻言,很是诧异,一脸‘她不是听错了吧?还是儿子你看错了’的模样。 这世间的三胞胎,不应该都长得一个样儿,傻傻分不清的么? 怎么到得李元珩那竖子那里,生个三胞胎,也长得一人一个样,而不是 一模一样了呢? 闻言,李敬越发没好气: “此乃千真万确之事!这三个小崽子,就是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他当时盯着瞧了好久,怎么可能会有错? 见李敬如此肯定,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瞬间破灭,王皇贵太妃也不由登时面色一沉,抬手重重一拍雕花红木椅上的扶手: “可恶! 哼!这次,算李元珩那竖子好运!” 王皇贵太妃自然也知道,三胞胎小皇子们的长相各异,意味着什么。 是以,她才会如此气愤。 又只道,李元珩好运。 膝下平白添了三个可用的皇子,对于李元珩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而对于她和李敬母子二人,以及李敬的大事,则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 “母妃,咱们想要兄终弟及,让李元珩立我为皇太弟、由我继承皇位的事,只怕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李敬懊恼的紧锁眉头,难掩愤懑的道。 王皇贵太妃也是同样眉心深蹙,却还是不忘安慰自己这唯一的亲子: “敬儿,你且莫要灰心丧气。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咱们还有得是时间。 且让李元珩那竖子暂且得意一二。 哼!” 想了想,王皇贵太妃又沉吟着道: “儿啊,你该纳妃了!” 话到这里,王皇贵太妃倏的面色一肃,板起脸,正色道: “本宫说的,可不是你后院里的那些不知所谓、上不得台面的莺莺燕燕,而是正经清白的良家女,最好,乃是世家大族的贵女! 娘要替你好好挑选一番。 给你正正经经的纳个侧妃! 而后,多添子嗣,开枝散叶,才好呐。” 以前,王皇贵太妃还不觉得,而今,眼瞅着李元珩三年抱五,膝下一下就有了四个皇子,王皇贵太妃也惊觉,她的敬儿膝下的子嗣实在太少。 膝下就只有成王妃早年所生的李昕,这么一个独苗苗,实在是太少。 至于其他姬妾,给成王李敬生下的那些女儿,则是被王皇贵太妃给自行忽略了。 嘁,不过都是些丫头片子,值当什么? 一百个女儿,也抵不过一个儿子啊! 往后,都是或联姻、或和亲的命,有什么的? 越想越觉得,他们得要抓紧了! 她要抓紧时间,给李敬张罗一个合适的侧妃,而李敬则是要赶紧添丁进口、多添子嗣,绝不能被李元珩那竖子,给比下去。 她的儿子,怎么能够被李元珩那竖子比下去? 不能够! “母妃——”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成王李敬则是无奈的瞥了自家母妃一眼,暗自翻了个白眼: 嘁,以为他稀罕那些世家贵女、亦或者是什么正经清白的良家女啊? 这些女子最是无趣,空有一副好皮囊,也是提不起他半分兴趣。 他要这些女子有何用? 努力造人,也得需他有兴致才行啊! 脑海中,陡然浮现宁雨菡那张姿容绝丽的脸,李敬不由心神一荡,禁不住嘀咕了一句: “母妃,你若真要替本王物色,当初也应该索性把宁氏指给本王才是啊!” 不过匆匆邂逅,却让他铭记了两三年,这样的美人儿,若是此生无法得到,李敬又怎能甘心? 何况,宁氏还十分好生养,自入得宫中,不过短短三年,便接连为他那好皇兄,诞下了四子一女…… 思及此,成王李敬心中,竟是陡然生起一抹怨气—— 母妃当初,若是将参加选秀的宁氏,直接指给他为侍妾,该是有多好? 如今,美人在怀、三年抱五的那个赢家,不就是他了? 哪里还能轮得上他那好皇兄? 哼! 第487章 赐名 “敬儿,你说什么?” 李敬的嘀咕声很小,以至于一旁的王皇贵太妃压根没有听清,不由得问道。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成王李敬立时从思绪中回神,不以为意的轻“哦”一声,摆了摆手: “哦,没……没什么。母妃,一切但凭您做主!” 事已至此,说这些话,也是徒劳。 何必又将这些话说出来,将自己对宁氏的那点子绮念,暴露于人前。 母妃说的对。 为今之计,他也需得抓紧时间添丁进口、多多开枝散叶才行。 如此,这皇位,他才有一争之力。 至于让他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的宁氏…… 且再说吧。 总要待他夺得了皇位再说。 待他稳坐皇位,有了江山,又何愁没有美人在怀呢? 哈哈。 * 就在王皇贵太妃和成王李敬母子二人,私底下暗自筹谋、商量对策之际,李元珩已经携着宁雨菡,并五个娃,一起返回了永安宫。 在回来的途中,明珠和曦儿,便开始不住的点着头,打哈欠。 是以,才一回来,宁雨菡便吩咐乳母、嬷嬷们,把这两个小家伙抱回了东配殿,自去洗漱安置不提。 而襁褓中的三个小皇子,回程的时候,便已经睡了一路了,才一回到永安宫,反而是哇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三个小兄弟也十分齐心。 原本,是最小的那个开始哭起来。 两个哥哥听到弟弟哭了,他们也便嚎啕大哭起来。 见状,乳母嬷嬷们忙道: “陛下、娘娘,三位小殿下应是饿了。奴婢等这就带他们下去。” 毕竟,已经伺候了三个小皇子一个月,对于这三个小家伙的习性,乳母嬷嬷们也十分熟悉。 这个点,也差不多到小皇子们吃奶的时间了,小皇子们应是饿了,才会醒来大哭的。 小婴儿嘛,不就是这个样儿的么? 宁雨菡也心知,乳母嬷嬷们说的是实情。 遂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抱着三个小的下去了。 不过一会儿,乳母嬷嬷们便带着吃饱喝足的三个小皇子折返回来。 三个小家伙,才刚喝完奶,俨然又被嬷嬷们收拾了一番,一个个精神着呢。 手舞足蹈的,显然,并不想继续睡。 “将他们放在这里吧。” 李元珩起了兴致,遂抬手一指一旁的罗汉床。 陛下有命,乳母嬷嬷们哪里敢有异议? 当即恭声应是,轻手轻脚的将三个小皇子放置到罗汉床上。 李元珩则是几步来到罗汉床前,静静凝视着仰躺在罗汉床上的三个小家伙,一副怎么瞧,都瞧不够的模样: “朕今日还没有好生瞧瞧他们呢。这会儿,正好好生瞅瞅!” 李元珩扬唇而笑。 小婴儿长得快,基本一天一个样儿。 刚出生时,三个小家伙还红彤彤的。 按明珠和曦儿的话来说,就是红红哒、丑丑哒。 这会儿已是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一副年画上可爱胖娃娃的模样。 见李元珩一副看自家娃,怎么瞧都瞧不够的蠢爹爹模样,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轻移莲步踱至罗汉床前,目光温柔的望向罗汉床的三个小家伙: “那陛下便好生瞧瞧吧。” 今儿个一忙,她也没怎么瞧这三个小子呢。 这会儿,也一并瞅瞅吧。 说话间,宁雨菡又想起一事,禁不住转目望向身旁的昭文帝: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三个小皇子还没有名儿呢?” 孩子们都满月了,都还没有个正经的名儿。 总不能老让她私底下用三胞胎、大宝、二宝、三宝,来称呼吧? 李元珩闻言,不由得失笑: “朕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 说着,他又长臂一揽,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朕之所以这么久,还未给三个皇儿取名,不过是一时之间,还未曾想到好名字罢了。” 他的皇儿,而且还是他与雨菡的子嗣,怎么能随随便便取个名儿? 自是要好好斟酌着,取个好名儿。 闻弦音,而知雅意,闻言,宁雨菡当即挑了挑眉: “哦?照陛下的意思,陛下这会儿,是已经想到好名字了?” 说话间,宁雨菡还颇有几分狡黠的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 见状,李元珩不由失笑,唇角禁不住微扬。 他的雨菡,实在是聪慧。 这也被她给猜到了? 嗯,雨菡不愧是他的知己。 还是她最懂他。 他也真是爱极了这妮子,这狡黠的小模样。 咳。 李元珩不甚自在的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嗯,是啊。朕已给朕的三个小皇子,想好名字了! 雨菡可要听听?” 闻言,宁雨菡自是连连点头: “嗯,嗯,臣妾要听!” 见李元珩只是含笑望着她,并没有再出言,宁雨菡则是伸出素手,轻轻拽起年轻帝王的衣袖,一摇一晃的撒着娇: “陛下~,六郎~,你倒是快说嘛~” 李元珩哪里架得住眼前人儿这般娇嗔,一颗心早已柔软到不行,唇角止不住微勾: “好!好!好!朕这就说!” 说着,李元珩忽的话锋一顿,修长的指,挨个指向罗汉床上的三个小婴儿: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李景睿、李景晖、李景煜。” 皇子们这一辈,乃是“景”字辈,这个没得挑。 至于睿、晖、煜,则分别代表着昭文帝对三个小家伙的美好祝愿与期许。 闻言,宁雨菡挨个呢喃着这三个名字: “李——景——睿——、李——景——晖——、李——景——煜——” 末了,宁雨菡不由笑盈盈一点头: “嗯,好名字!” 言罢,宁雨菡的视线,也随着李元珩所指,望向罗汉床上的三个小家伙,满目慈爱: “睿儿、晖儿、煜儿,你们听见了么? 从今往后,你们可就有名儿了哦! 喜不喜欢你们的名字啊?” 宁雨菡欣喜的俯下身去,用柔嫩的手指,挨个轻点了点三胞胎光洁的小额头。 与此同时,三个小家伙好似听得懂母后的话一般,手舞足蹈、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见状,宁雨菡更乐了,直接笑弯了一双眉眼: “陛下,你看到了没?睿儿、晖儿、煜儿,笑得可欢了!他们也很喜欢他们的名字呐。” 第488章 出水美男图 宁雨菡言语轻快,一边说着,一边转目回首,冲着昭文帝嫣然一笑。 李元珩只觉得,眼前的人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何谓回眸一笑百媚生? 眼前的人儿,眼下这副模样,就是啊! 年轻帝王被宁雨菡这一笑,给晃花了眼,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他回以宁雨菡一计浅笑,顺势再次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大掌紧紧箍着她的纤腰,冲着怀中的娇人儿饱含宠溺的一点头: “嗯,雨菡,你说的很是!” 言罢,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而缱绻。 一室气氛正好。 就在这时,罗汉床上的三个小家伙,却是又再一次沉沉睡去。 毕竟,他们还都是小婴儿,吃饱喝足后,可不就又困了? “陛下,孩子们睡了。” 作为一个尽职的好娘亲,与昭文帝彼此对望之余,宁雨菡也不忘用余光,时不时扫罗汉床上的三个小家伙们一眼。 这不,就瞧见了三个小家伙几乎都是一秒入睡,睡得喷香。 襁褓中的他们,好梦正酣,还时不时吐个奶泡泡。 真真是可爱极了! 此言一出,原本缱绻旖旎的气氛,就此被打破。 不过,对此,李元珩却也不恼。 闻言,他也转目望向罗汉床那边,但见三胞胎酣睡的可爱模样,李元珩也不由得微一勾唇。 旋即,冲着侍立在一旁的乳母、嬷嬷们,挥了挥手: “将三位小皇子带去偏殿,好生安置!” 李元珩沉声吩咐道。 为免吵醒睡得正香的三胞胎,皇帝陛下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闻言,乳母、嬷嬷们,忙齐齐屈膝一福,恭声应是。 同样也不忘将声音压到最低。 而后,便轻手轻脚的抱起罗汉床上的三位小殿下,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见状,宁雨菡则是禁不住掩唇而笑: “哪里需要陛下您刻意压低声音? 就算是打雷,这三个小的只怕也不会醒!” 宁雨菡之所以会这般说,皆是因为适才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在那般热闹、又嘈杂,全程丝竹管乐、觥筹交错不断的满月宴上,都能够睡得香。 而且还是几乎从头睡到尾。 从满月宴开始,一直睡到满月宴结束,待到他们回到永安宫后才醒。 而且,还是因为饿了,想要吃奶,才醒的。 可见,这三个小家伙是真的能睡,也是真的没那么容易被吵醒。 故而,看到李元珩和乳母、嬷嬷们,如此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弄出点声音,吵醒三个娃的模样,宁雨菡才只觉得甚是好笑。 话虽是这般说,宁雨菡却也还是同样刻意压低了声音。 可见,她其实也同样,不想吵到睿儿、晖儿、煜儿三个小家伙。 虽然,这三个小家伙睡得沉,不怕吵。 可,万一呢? 若是他们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她这个做娘的,可是要心疼的! “你啊——”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颇有些哭笑不得,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光洁白皙的额头,目光宠溺的望向面前的娇人儿,无奈摇头: “调皮!” 一边说着,李元珩还一边宠溺的抬手轻捏了捏宁雨菡的鼻尖。 抬眸睨了眼不远处黄梨木桌上摆放的更漏,李元珩又道: “时辰不早了,雨菡,咱们这便安置了吧?” 闻言,宁雨菡含笑点头,还适时的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李元珩见状一笑,牵起宁雨菡的素手,便向着寝殿而去。 二人各自去到浴房洗漱沐浴不提。 待到宁雨菡沐浴更衣,卸下钗环,只着一身飘逸轻盈的藕荷色寝衣来到寝房之际,便见同样一身寝衣,整个人斜倚在榻前,一手支颚,正在榻上安静的看着书的年轻帝王。 不同于往日的束发戴冠,此时的李元珩,一头如墨般的飘逸长发随意的垂下,一身同样飘逸的素色交领广袖寝衣,显得今夜的皇帝陛下格外出尘。 再配上他那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好相貌,整个人仿若谪仙一般,俊逸出尘。 许是刚刚洗漱时,李元珩的长发,沾染上了水汽,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他略显宽松的领口,此时,年轻帝王绣着龙纹的领口处,还残留着点滴水珠,正顺着他的锁骨,向下滴,一路滴入领口深处…… 这幅景象,无形中,给榻上的年轻帝王,平添了一份禁欲的诱惑。 啧,好一副“出水美男图”。 尤其是,在这朦朦胧胧的灯光的映衬下,更是令得皇帝陛下平添几分俊逸与出尘。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看美男吧? 和灯下看美人,俨然是一个道理。 宁雨菡不由于心中暗自啧啧,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一滞。 李元珩原本是在榻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手中的书,一边等宁雨菡洗漱完毕过来寝房就寝的。 却见他的娇娇,不仅姗姗来迟,还突然脚下一顿,立在那里,便不走了。 见状,李元珩当即冲宁雨菡招了招手: “雨菡,你愣在那里做甚?过来啊!” 闻言,宁雨菡这才从暗自啧啧,与欣赏“出浴美男图”中回过神来,当即冲昭文帝俏皮一笑,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言罢,宁雨菡便娉娉婷婷来到榻前。 而榻上的李元珩见状,则是顺势朝着宁雨菡伸出修长大掌。 见状,宁雨菡毫不迟疑,笑盈盈将一只素手递到年轻帝王伸过来的那只大掌上。 李元珩见状,也是微一勾唇,兀自握紧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末了,顺势一带,便将宁雨菡猛的一把带入怀中。 而后,他便旋即一卧,翻了个身,将宁雨菡带到了床上卧好,就让她这般倚在了他的怀中。 因着年轻帝王的这番举动,寝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李元珩冲着宁雨菡勾唇一笑,倾身压了过来。 就在宁雨菡以为,这下子,一准儿便要被翻红浪,这样那样之际,却见李元珩原本无限在她面前放大的俊脸,却是骤然停在了她面前,并没有进行她料想的下一步动作,而是兀自替他掖了掖被角,旋即,年轻帝王便就又重新躺了回去。 宁雨菡:“……” 怎么回事? 这老六皇帝今儿个这是转性了? 还是……他不行了 ? 第489章 娇娇都听六郎的~ “女子生产,太伤元气,雨菡,你再好生养养。不然,咱们再做个双月子也是可以的。一切以你的身子为重!” 重新躺回榻上,拥着宁雨菡的李元珩,大掌覆上宁雨菡的纤腰,感受到它的纤细,李元珩不由叹道。 宁雨菡生产时的情形,李元珩还仿佛历历在目。 今夜,李元珩原就没有想要和宁雨菡做些什么。 而是就这样,与宁雨菡同榻而眠,拥着她,盖被子纯聊天。 当然,皇帝陛下倒不是不行。 事实上,他有心、也有力。 只是,他更心疼宁雨菡。 担心她产后还未恢复,想让她多养养。 闻得李元珩的话,倚在他怀中、原本正暗自犯着嘀咕的宁雨菡,不由一怔,继而心中便是一暖: 所以说,这个老六皇帝,今天没有搂着她,便这样那样,就是因着这个咯? 他是顾及着她的身子,想要她再好好养养。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心头泛起丝丝甜意: 哼,算他还有些良心,还算知道疼人! “好!娇娇都听六郎的~” 宁雨菡在李元珩怀中蹭了蹭,娇滴滴应道。 既然皇帝陛下都这般说了。 她自然也乐得从善如流。 多养养身子,总也是没错的。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只有身体好了,一切才有可能。 不然,谈什么,都是虚的。 而宁雨菡的这番话,这一声娇滴滴的“六郎”,明显也取悦了李元珩。 简直爱极了怀中人儿,这副爱娇的小模样,李元珩唇角微扬,宠溺一笑,兀自将怀中人儿给搂得更紧。 想了想,李元珩又道: “对了!雨菡,你的封后大典,朕已择好了吉日,就在下个月二十六日。明日内务府那边会遣人过来给你送吉服。 你且先试试。 若是不喜欢,便叫他们再改。” 他一早就说过,必会给宁雨菡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封后大典,对此,李元珩自不会食言。 甚至,早早的,便开始叫底下的人细细准备起来。 预备给宁雨菡一个惊喜。 一切,也无需宁雨菡操持,他自会一一安排好。 总之,雨菡只需安心在永安宫中养身子,等着穿上吉服、戴上凤冠,去参加封后大典,接受百官、以及内外命妇的朝拜便可。 “知道了~,谢陛下~” 闻言,原本乖巧依偎在李元珩怀中的宁雨菡,忽然扬起螓首,冲着年轻帝王甜甜一笑,脆生生道。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勾,心情甚是愉悦。 只觉自己的这番心意,没有白费。 他的娇娇,果然值得! 思及此,李元珩又是禁不住微扬起唇角,轻轻在宁雨菡额上落下一吻。 道了句: “睡吧。” 便就这样拥着佳人,一同睡去。 一夜无眠。 这一夜,虽并未曾被翻红浪、抵死缠绵,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却也只觉分外满足。 两个人彼此相依相偎,同衾而眠。 许是真的累了,又许是生产后,身子骨的元气,还未恢复,宁雨菡这一夜睡得极沉。 待到她在榻上悠悠转醒,屋外早已大亮。 似是听得寝房内的动静,守在屋外的初夏赶忙推门而入,径直来到榻前,一把撩开帐幔: “娘娘,您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 含糊的轻“嗯”了一声,宁雨菡问道。 “回娘娘,这会儿,已是辰时三刻了。” 初夏恭声道。 “辰时三刻?这么晚了?” 宁雨菡闻言,不由有些诧异。 再一瞧窗外的天色,她旋即也便释然了。 瞧着外头,这天色大亮、阳光明媚的,也应是不会太早。 不想自己今日,竟是睡了这么久。 “陛下呢?” 宁雨菡忽然就想起了昨晚与她同眠的李元珩,禁不住问道。 “陛下一早便起身,前去上朝了。 这会儿,陛下想来正在上早朝。” 初夏恭声道。 闻言,宁雨菡则是嗔道: “陛下都已经起身了,怎的不叫醒本宫?” 按例,皇上早起上朝,后妃都需早起侍奉,恭送皇帝上朝才是。 当然,宁雨菡很少会如此就是了。 一般这种情况,她通常都没醒过。 这么说起来,她是不是有些太贪睡了? 咳。 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则是掩唇一笑: “陛下说,娘娘您昨夜辛苦了。嘱咐奴婢等且莫吵醒娘娘您,好叫娘娘您多睡一会儿呢。 娘娘,陛下可真是心疼您呐!” 宁雨菡闻言,则是嘴角一抽: 只觉得,初夏的这番话,十分的有歧义,连带着初夏的笑容,在宁雨菡的眼中,好似也带着些许暧昧: 李元珩这个老六! 怎么说话的呢? 什么叫做,她昨夜辛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昨晚怎么着了呢? 真是…… 对于皇帝陛下的“乱说话”,宁雨菡只想要狠狠吐槽。 不过,吐槽之余,宁雨菡的心中,还是暖暖的。 这老六皇帝的好意,她总归还是要领受的。 算了! 看在他这般体贴的份儿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哼。 宁雨菡带些小傲娇的轻哼一声,唇角却是微翘。 见他们娘娘这般模样,初夏又是一笑。 心道: 娘娘和陛下,真真是好甜蜜啊! 嗯,磕到了! 主仆二人又说笑了几句,碧桃便领着几名宫人,拿着洗漱的物件,鱼贯着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碧桃来到榻前,笑着一屈膝道。 说着,便与初夏一起,伺候宁雨菡起身,为她更衣洗漱。 正梳洗间,初夏忽的想起一件事,不由得道: “对了,娘娘,赵嫔又来了!” 闻言,正在用巾帕擦拭脸颊的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哦?赵嫔来了?” 初夏闻言点头: “可不是么?一早就来了。这会儿,她正在正殿那边候着呢。您看……” 话到这里,初夏禁不住皱眉,也颇有些莫名。 这位赵嫔娘娘,究竟是为何突然间,这般殷勤,频频来他们永安宫啊? 虽然,她之前也有好几次想要求见他们娘娘,可,也没有哪一次,同这会子一样啊。 初夏是越瞧,越觉得古怪。 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 这赵嫔,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490章 套路与反套路 “且叫她就先在正殿等着吧。好茶好点心的供着,切莫怠慢。 就说本宫还未起身。让她多担待着些。”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一边继续洗漱,一边沉吟着道。 有的人,听得她这般说,许就会萌生退意,旋即请辞离去了。 若赵嫔还未萌生退意,还愿意等,那便就叫她在正殿等着呗。 反正,宁雨菡是不会忙不迭的梳洗好,连早膳都不用,就颠颠儿的跑去见赵嫔的。 犯不着! 就算是为了所谓的礼贤下士,宁雨菡也不打算那般做。 没这个必要! 说不得,反倒会令赵嫔心生戒备。 想赵嫔在这后宫浸淫多年,其戒备心,应也不是一般的强。 她还是顺其自然,莫要打草惊蛇的好。 初夏闻言,自是恭声应是,忙不迭的跑出去传达宁雨菡的旨意。 而宁雨菡,则是继续梳洗。 梳洗完毕,之后,宁雨菡又去吃了早膳,然后,又去瞧了瞧偏殿中的三胞胎、以及东配殿内的明珠和曦儿。 并陪着明珠和曦儿玩儿了一会儿,这才又问道: “赵嫔,人呢?可是已经离开了?”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初夏,摇了摇头: “回娘娘的话,并没有!赵嫔还在正殿那边候着呢。” 对于赵嫔的执着,说实话,初夏也是蛮咋舌的。 闻言,宁雨菡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如此,咱们这便过去瞧瞧吧。” 嘱咐了一声,叫乳母、嬷嬷们,好生看顾明珠和曦儿,宁雨菡这才款步离开东配殿,前往正殿。 * 正殿内 赵嫔已经在此坐了好久,却也不焦不躁,更是不见丝毫恼意。 她就这般,温驯的静静坐在那里,等待着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的到来。 她的头,一直微垂着,也不知,她此刻,究竟都是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忽的有脚步声响起。 赵嫔下意识抬头循声转目望去,便见衣着精致华贵的宁雨菡,在一众永安宫宫人的簇拥下,娉娉婷婷的迈入殿内。 见状,赵嫔当即起身,向着宁雨菡行了一个大礼: “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宁雨菡见状,则是含笑冲着赵嫔挥了挥手: “何须行如此大礼?赵嫔,快起吧!” 闻言,赵嫔这才起身,却是垂着头,一派恭谦模样: “应该的!妾阖该给皇后娘娘行礼问安!” 闻言,宁雨菡但笑不语,兀自踱至殿内正中央上首位的檀木雕花椅上坐定,又挥手示意赵嫔安坐: “别站着了!坐吧。” 见状,赵嫔这才恭敬应是。 道了声: “谢皇后娘娘!” 这才重新在绣墩上坐定。 “赵嫔怎的这般早,就过来永安宫了? 可是有何事?” 见得赵嫔坐定,宁雨菡又笑道。 闻言,赵嫔却温驯一笑,怯怯的垂下了头: “妾是过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原来,赵嫔这么早过来,就是为了向她请安? 宁雨菡闻言,不由挑眉: “哦?赵嫔你此番过来,原是为了给本宫请安的啊? 嗯,你有心了! 不过,请安就不必了。 你实在不必特意早早过来永安宫给本宫请安的。” 宁雨菡摆手,笑道。 谁知,闻言,一直垂着头、一副温驯怯弱模样的赵嫔,却是倏然抬起头,正色道: “给娘娘您请安,乃是妾的本分! 身为嫔妃,每日晨起,自当来给皇后娘娘您请安才是! 不叫臣妾等请安,乃是皇后娘娘您仁慈和善、体贴妃妾。 妾等一众嫔妃,却绝不能因此而不知礼数,不遵礼法宫规!” 闻言,宁雨菡面上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不吝夸赞道: “好了!赵嫔,你之心意,本宫明了! 嗯,赵嫔你有心了!” 宁雨菡表现得甚为高兴,一副有被赵嫔搔到痒处的模样。 实则,宁雨菡的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在她说话间,拿起一旁案几上的茶盏,垂眸啜饮的瞬间,宁雨菡眸光一闪,飞速掠过一抹兴味: 赵嫔这番话,可真真是居心叵测、别有深意得很呐! 一番话,既剖析了她的所谓忠心,又彰显了赵嫔自己的恪守宫规,还隐隐指摘了其他嫔妃的不守规矩、不敬宁雨菡这个新后。 顺带着,还撩拨了一下,想要借此勾起,她这个皇后,对宫中诸嫔妃的不满与怨怼。 如此一石数鸟,当真是妙极。 呵,她若是废后谢氏那个棒槌,闻得赵嫔的话,只怕便是要中计咯。 然而,赵嫔终归是要失望了! 她不是废后谢氏,可没那般好糊弄。 那般容易被她勾着走! 至于她面上的欣喜,与连连夸赞…… 自然是装的。 既然赵嫔要给她下套,想要套路她;就别怪宁雨菡虚与委蛇,反套路她了! 来啊! 一起下套,一起演戏啊! 看谁能够玩儿得过谁! “娘娘谬赞了! 可是当不得皇后娘娘这一句有心! 这些都是妾的本分。 都是妾应该做的!” 被宁雨菡如此夸赞,赵嫔一副腼腆一笑,怯怯的垂下头去。 眼见得自己适才的那番话,好似大大的取悦了端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赵嫔垂着的眸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与一抹讥嘲: 哼,她就知道,她这般说,宁氏一定会十分受用! 每一个人上位者都是如此。 废后谢氏是如此。 宁氏也是如此。 看吧! 啧啧。 看来,这个备受陛下宠爱、被陛下捧在手中的宁氏,其实和后宫之中的其他女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嘛。 同样都是汲汲营营,一心只慕富贵权势,喜欢被人捧着供着、以及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呵。 一直以来,宁氏也不过是比较好运罢了。 不过,宁氏的好运,应该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这富贵荣华、皇后的尊荣,只怕宁氏没命享! 她不会让她有命享的。 哼哼。 心中如此想着,赵嫔低垂着的眸中,陡然迸发出一道令人心惊的戾芒。 一时间,宁雨菡和赵嫔各怀心思,各有思量,却都面上不显,二人俱都在对方面前演着戏,下着套。 至于结果如何? 究竟是鹿死谁手,谁死谁活…… 这个就要留待日后,再见分晓了。 而就在二人如此面和心不和的表面热络的聊着天时,银屏忽的从外间款步走进殿内…… 第491章 吉服,蓄谋已久 “娘娘,内务府遣人过来给您送吉服来了。” 才一入得殿内,银屏便屈膝一福,恭声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复而一挥手: “哦?既如此,便叫他们进来吧。” 闻言,银屏自是恭声应是,不过一会儿,便领着几个嬷嬷、并几名抬着大箱子的小内侍进入殿内。 嬷嬷与小内侍们,才一进得殿中,便呼啦啦跪倒一递,纳头便拜: “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见状,端坐于椅上的宁雨菡,则是挥了挥手: “嗯,都起吧。” 闻言,那几名嬷嬷与小内侍们,这才敢起身,却也断不敢抬起头来,与宁雨菡对视,而是齐齐垂首侍立。 其中一个打头的嬷嬷,则是上得前来,冲着宁雨菡躬身一福: “娘娘,奴婢等是奉陛下之命,送吉服过来,给娘娘您试穿的。” 说着,这名嬷嬷便冲着其他几个嬷嬷们,挥了挥手。 这几名嬷嬷当即会意,七手八脚的打开了小内侍内抬进来的大箱子,旋即便从这箱子中,捧出了华丽精美的吉服。 “娘娘,这便是专属于娘娘您的皇后吉服。 娘娘可要试穿看看?” 那名打头的嬷嬷又道。 她此言一出,其余几个嬷嬷,也附和着道: “是啊,烦请娘娘试穿看看!” “娘娘试穿后,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奴婢等也好去修改。” 对于嬷嬷们的提议,宁雨菡自也没有异议,闻言,当即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嗯,如此,本宫便试穿看看吧。” 说着,宁雨菡便起身,去到里间试穿吉服去了。 而这几名嬷嬷,自也是殷勤服侍,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坐在绣墩上的赵嫔,见此情状,不由得暗自咬牙。 适才,那华贵精美的吉服,她自然也瞧见了。 且不说那精美程度,那上面的图案,一看那泛着的光泽就知,好些都是由金丝银线绣成的,还不说,上面坠着的那些耀眼夺目的珠宝。 这身吉服,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只是远远的瞅一眼它,赵嫔的心头便是直发堵,心中满腹愤懑,疯狂羡慕嫉妒恨。 而那几名前来送吉服的嬷嬷、内侍们,对她的无视,也令赵嫔心中暗恨不已。 这宫中之人,由来最是捧高踩低。 眼下,他们都一心想要去巴结宁氏这高枝儿,自是瞧不上她这个没有谁的区区赵嫔。 呵。 赵嫔心中冷笑,藏于袖中的手,却是泄愤般的捏得死紧,手背上那根根鼓起的青筋,昭示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对于赵嫔的内心活动与感受,宁雨菡自是不知,此时,她正在初夏、碧桃、以及几个嬷嬷的服侍下,换上了那套刚送来的吉服。 “娘娘,这吉服,您穿起来可真漂亮!” 碧桃眼神晶亮的盯着自家娘娘一阵猛瞧,不住夸赞道。 一向沉稳的初夏,闻言,也禁不住连连点头附和: “是啊!真是衬得娘娘您雍容华贵、贵气逼人呐!” 闻言,几个嬷嬷也是点着头,连连附和: “是啊!初夏姑娘、碧桃姑娘说的是!娘娘穿着这一身吉服,真真是极好!” “可不是?待到封后大典那一日,皇后娘娘穿着这身吉服,一亮相,保管惊艳全场啊!” “就是!就是!也只有皇后娘娘您,才能将这身吉服,穿出这个味道、穿得这般好看呐。” …… 嬷嬷们说的话,虽有溜须拍马、吹捧奉承之意,然而,她们所言却是非虚。 这样一身华贵吉服,却不是人人都能够穿得好看的。 也只有如皇后娘娘这般容颜姝丽、气质卓然的大美人儿,才能够穿得这般惊艳、好看,令人眼前一亮。 压得住这一身精致华服。 令得整个人越发雍容华贵、美貌动人。 而不是,整个人反被这华贵吉服压住。 “你们啊,就会哄本宫开心!” 宁雨菡被碧桃、初夏、还有这几个嬷嬷,给逗乐了。 不由笑道。 话虽这般说,她对这身吉服的上身效果,其实也还挺满意。 说话间,宁雨菡也在对镜自揽,左右打量了一番,她满意的一点: “嗯,不错!” 见她的样子,尚算满意,打头的那名嬷嬷又适时开口: “娘娘,您瞧瞧看,这吉服,可还有哪里您不甚满意的? 若是有哪里不称心的,娘娘您只管说,奴婢等这就给您改去。” 陛下一早就交代过了,务必要让皇后娘娘满意为止。 这吉服,之所以提前这么些日子,便拿来永安宫给皇后娘娘试穿,也就是为了以防皇后娘娘对吉服不喜欢、不满意,他们也好有充足的时间去改正才是啊。 闻言,宁雨菡摆了摆手: “不必了。这样便挺好的!” 一边说着,宁雨菡又在铜镜中,左右打量了一番,禁不住赞道: “嗯,还挺合身的。” 内务府的人,又没有过来给她量尺寸,竟将这吉服做得如此合身,倒也难得。 前来送吉服给宁雨菡试穿的嬷嬷们,个个也都是人精。 只一瞧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的神色,便已知,她此时心中所想。 “娘娘,您的尺寸,制衣局那边,都有记录呐。 再有,还有陛下把关,不会弄错的。 陛下一早就吩咐了,给娘娘您准备吉服,内务府与制衣局上下,敢不尽心?” 那名打头的嬷嬷笑道。 说着,她又抬手一指,吉服上,那用金丝银线绣成的活灵活现的凤凰、与各色图案: “娘娘,您瞧,这凤凰可是特地从江南召了百余名绣娘进京,日夜赶工,绣制而成的呐。 这也是陛下之命,早在三个月以前,陛下便遣人去江南,挑选了手艺精湛的绣娘们入京了。” 即使是百余名绣娘日夜赶工,制作这样一件精美的吉服,也颇得费些功夫呐。 就这般紧赶慢赶的,这吉服,也是在日前,才刚刚制作完成的。 不然,他们还不一早便巴巴的将吉服,进献到永安宫,给皇后娘娘瞧了啊? “三个月前?” 宁雨菡闻言挑眉。 李元珩竟是在三个月前,就下旨,遣人去江南,召秀娘来京绣制皇后所穿吉服了? 所以说,其实,皇帝陛下这是早已蓄谋已久。 他早就决定要让她做这个皇后了? 第492章 狗腿子,大红人 隐隐的,宁雨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原来,早在三个月前,李元珩那厮便已经开始有了安排了么? 这老六! 啧,算他有心了! 宁雨菡于心中轻啧一声,唇角禁不住微翘。 试穿好吉服之后,宁雨菡便出了内室,才一来到正殿,便见赵嫔正静静候在正殿,便未离开。 “皇后娘娘——” 乍一见得宁雨菡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去而复返,赵嫔便立时从绣墩上起身,冲着宁雨菡屈膝一福。 见状,宁雨菡微笑着摆手示意赵嫔坐。 “娘娘,刚刚那吉服真漂亮!想来,娘娘到时,穿着这么一身吉服,必是能惊艳四座! 这满宫的嫔妃,只怕都要自惭形秽了呐。” 赵嫔笑盈盈的给宁雨菡戴起高帽子,奉承道。 闻得她的话,宁雨菡则是唇角微翘,在赵嫔面前,摆足了一副对于她这番奉承话,很是受用的模样,虚点了点赵嫔: “你啊!” 赵嫔见状,自觉自己搔到了宁雨菡的痒处,心中不由暗自嗤笑: 呵,她就知道。 这些个位高权重的后妃都是一个样儿。 无论是昔日的废后谢氏,还是眼前这位新后宁氏,都喜欢旁人的恭维。 尤其,刚刚她的话,还足以体现她这个皇后娘娘的优越感。 宁氏自然爱听! 心中兀自冷哼一声,赵嫔又一连奉承了宁雨菡好一阵儿,这才状似无意的突然问道: “娘娘,既然内务府都开始遣人过来,给娘娘送来吉服来试穿了,娘娘您的封后大典,应是也已经提上日程了吧? 这可是娘娘您和咱们阖宫上下的大喜事,不知这封后大典是在哪日举办啊?” 宁雨菡闻言,眸光一闪,装作看不出赵嫔的状似无意、实则别有深意一般,抿唇一笑: “昨日陛下同本宫说,他已择好吉日,乃是下个月二十六日。” 赵嫔闻言,眸光微闪,掩唇轻呼,状似真诚,实则不走心的继续奉承道: “哎呀,原来,这大好日子,就在下月二十六啊。 如此,妾真是的要恭喜皇后娘娘了! 想来,这场封后大典,必是要举办得风光热闹。 如此,才不算辱没了娘娘您呐!” 闻言,宁雨菡则是掩唇一笑,故意摆出一派甜蜜、又得意的模样,状似不经意的道: “这还用说?陛下已经同本宫说,必会给本宫办一场热闹隆重的封后大典!” 赵嫔被宁雨菡这状似不经意的话,给弄得一噎。 天知道,适才她只是顺口那般奉承罢了。 谁曾想…… 听宁氏这意思,陛下还真打算将她的封后大典,办得风光又隆重?! 按捺下心中的愤懑与嫉恨,赵嫔强笑着道: “那敢情好啊!到时候,妾可是要好好长长见识呐!” …… 就这样,宁雨菡和赵嫔,又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阵儿,而后,赵嫔才告辞离开。 而至此之后,赵嫔便几乎日日过来永安宫,或请安、或寒暄、或与宁雨菡闲聊。 宁雨菡虽依旧不明了赵嫔所图为何。 但每每,都会召见赵嫔,和赵嫔谈笑风生,话里行间,又时不时会故意透着些优越感。 面对赵嫔的刻意奉承巴结,宁雨菡也会表现得十分受用。 每每,宁雨菡也会刻意表现得,对这个主动来巴结讨好她的“狗腿子”赵嫔,越来越亲近,仿佛赵嫔已经成为了宁雨菡这个新晋皇后娘娘的自己人。 甚至,宁雨菡还会不时赏赐赵嫔,屡屡主动召见赵嫔,对赵嫔颇为亲近。 时间一长,就连后宫中的一众嫔妃,也都纷纷得到了消息,都道赵嫔俨然已经投靠了宁雨菡这位新后,成为了新后的忠实狗腿子。 这天,赵嫔正预备去往永安宫,给宁雨菡请安,谁料,她前脚才刚出合庆宫的门,迎面便遇见了居于明顺宫的肖嫔。 “哟,本宫道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赵嫔啊。 赵嫔,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才一瞧见赵嫔,肖嫔便好似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鲜事一般,“哟”了一声,几步来到赵嫔面前,一边似笑非笑的斜眼睨着赵嫔,一边阴阳怪气的道。 说话之际,肖嫔还刻意加重了“大红人”,这三个字,面上满是嘲弄。 赵嫔又怎会听不出肖嫔这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闻言,她只是冲着肖嫔点了点头: “我正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肖嫔,有劳你让让!” 言罢,赵嫔便欲绕开挡着自己道儿的肖嫔,继续前行。 谁知,见状,肖嫔不但不肯让道,反倒是又挪了几步,再次横挡在了她的面前: “哟,赵嫔,这大清早的,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跑去给你的主子请安去啊? 啧,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狗腿子呢。哈哈。” 肖嫔阴阳怪气的道,眸中难掩不屑与讥嘲。 肖嫔也乃世家贵女出身。 不过,不同于废后谢氏、王贵妃、邓贤妃那般,出身于顶级世家。 肖嫔出身二流世家,长得尚算清秀,在宫外,许还称得上一位清秀佳人,然而,在这世家贵女、和各色美人扎堆的后宫,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肖嫔都是属于中不溜,十分普通的那一拨。 是以,自入得宫来,肖嫔就没受宠过,也不过是得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嫔位的位份,便再无寸进。 如废后谢氏、王贵妃、邓贤妃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顶级贵女、又为高位嫔妃之人,肖嫔自是不敢去惹。 如宁雨菡这般,虽出身低微,却有子有宠,更是成为了新后的人,肖嫔却也只敢在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同样也不敢去招惹。 然而,面对和自己一样不受宠,同为嫔位,却不过就是宫婢出身的赵嫔,肖嫔自然便没那么客气了。 堵住赵嫔,便是一通输出。 大有不好生奚落为难一下赵嫔,她便不罢手之意。 一向自视清高的肖嫔,可是看不惯赵嫔这等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的小人! “犹记得谢氏做皇后那会儿,赵嫔你每日去请安,也是最积极的。 谢氏说什么,你便应什么,活脱脱跟个哈巴狗儿似的。 怎么,谢氏这前脚刚倒,赵嫔你就换了个主子跪舔啊? 你这舔得倒是比谢氏做皇后那会儿,还要舔得厉害呐! 啧啧。 呵,做奴婢的,就是做奴婢的。就算让她做了主子娘娘,也是没用。还是改不了奴颜婢膝的奴才德行。 就跟那狗改不了吃屎,是一样一样的。 啊哈哈——” 第493章 凭什么惯着你? “肖嫔,望你慎言!” 面对肖嫔的冷嘲热讽,赵嫔抬眸望向肖嫔,一脸严肃的冷声道。 然而,肖嫔见状,却并没有收敛,而是不由得嗤笑出声: “嗤,叫本宫慎言? 本宫有什么好慎言的? 本宫说的不是事实么? 赵嫔,你难道不是宫婢出身? 还是,你没有奴颜婢膝,趋炎附势,争当新后的狗腿子?” 肖嫔有恃无恐,越说越过分。 若换做是往常,赵嫔必定会息事宁人,垂着头,任凭肖嫔这般出身高贵的嫔妃羞辱、奚落,也不敢吭声。 然而,这一次—— 只听一道清脆的“啪”的一声巴掌声响起,赵嫔肃着一张脸,抬手直接给了肖嫔一个嘴巴子。 “你……赵嫔,你竟敢打本宫?” 肖嫔捂住自己被扇得发红的面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瞪向赵嫔。 她被打了? 她被赵嫔这个出身宫婢的卑贱之人给打了?! 赵嫔,她怎么敢?! “本宫打的就是你!” 迎上肖嫔不可置信、极尽恼怒的目光,赵嫔一改以往的温驯,毫不示弱的当即拿眼一瞪,板着脸肃声道。 “你……你……” 见状,肖嫔气结,抖着手指,指向赵嫔,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似是没想到,素来息事宁人、软弱可欺的赵嫔,此时,竟会如此强硬。 不仅敢打她? 竟然还敢瞪她! “反了!反了!赵嫔,你是真是反了!” 肖嫔气得一迭声道。 胸口剧烈起伏,俨然是被气得不轻。 赵嫔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望向肖嫔的眼神,也犹如在看一个白痴: “嗤,本宫怎么就反了?就因为本宫打了肖嫔你,本宫就反了?” 说着,赵嫔又是倏然板起脸来,正色道: “肖嫔,本宫和你同为嫔位,你出言不逊,本宫怎么就不能够教训你了? 都是嫔位,本宫凭什么惯着你?” “你……” 肖嫔闻言一噎,越发气结,抖着手指向赵嫔。 她没想到,出身卑贱的赵嫔,竟然会同自己说这样的话。 虽同为嫔位,肖嫔却一向自诩世家贵女出身,肯定是高过赵嫔一头的。 是以,她适才才会那般肆无忌惮的奚落嘲讽赵嫔。 没想到…… 要知道,以往,赵嫔可从来没有这般横、这般不给她情面。 以往,在面对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出身的嫔妃时,赵嫔哪一次不是伏低做小、逆来顺受的。 哪里敢还嘴,还打人? 然而,在肖嫔眼中,一向软弱可欺的赵嫔,这一次,俨然是转了性,见肖嫔这般恼恨的指着她,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赵嫔当即拿眼一瞪: “肖嫔,你这是还不服气? 不然,咱们去找皇后娘娘评评理好了! 走!咱们这就去!” 说着,还不待肖嫔有所反应,赵嫔便直接一把拉过肖嫔,拖拽着她,向着永安宫而去。 “你……放开本宫!快放开!” 肖嫔又是错愕、又是气急,俨然完全没有料到,赵嫔会整这么一出。 一时间,她不由有些傻眼,一边叫囔着,一边不停甩手,试图挣开赵嫔的桎梏,然而,肖嫔自小长在深闺,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及得出身宫婢的赵嫔,有一把子力气? 在赵嫔面前,肖嫔的挣扎,便犹如蚍蜉撼树,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这样被一身蛮力的赵嫔,一路拖拽着向着永安宫而去。 * 永安宫 宁雨菡原本正在偏殿中,陪着明珠、曦儿,这两个小家伙,一起瞧三个小的。 母子几人,可谓其乐融融。 睿儿、晖儿、煜儿三个小团子,才刚刚被乳母喂过奶,不过一会儿,便齐齐打起了小哈欠,旋即,便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望着三个小婴儿的睡颜,宁雨菡勾唇一笑。 一旁的曦儿,则是皱起了他那好看的小眉头: “娘~,弟弟们怎么又睡啦?” 曦儿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用他那白胖白胖的小肉手指,轻戳了戳弟弟们的小肉脸,撇了撇嘴。 刚刚娘亲带着他和姐姐刚来这边的时候,弟弟们就在睡。 这会儿,又睡。 弟弟们真的好能睡啊! 原本,他还想要弟弟们和自己一起玩儿的。 结果,他们就知道睡! “哼,小猪!” 曦儿又戳了戳三个小婴儿的小肉脸,哼道。 一旁的明珠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小弟弟们是小猪!” 显然,明珠也觉得,三个小弟弟实在超能睡。 吃饱了就睡,这不是小猪,是什么吖? 啧啧,小猪! 闻得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童言稚语,宁雨菡则是微一勾唇: “明珠、曦儿,不可以这么说弟弟们哦。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儿的啊。每天也和弟弟妹妹们一样,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宁雨菡无情的道出了一个事实。 闻言,明珠和曦儿,俱都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两张粉嘟嘟的小脸,写满了大大的不可置信: “不是叭~” “娘~,我们以前也这么能睡哒?” 两个小家伙瞬间二脸懵逼。 而宁雨菡,则是被两个小家伙这副迷糊又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 见状,她不由噗嗤一笑,复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就是这样!” 闻言,明珠和曦儿惊讶得张大了小嘴巴,两双大眼睛瞪得溜圆: “哈?那……我们以前也是小猪哇?” 曦儿奶声奶气的嘀咕了一句。 姐弟俩人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小脸: 不要! 他们不要当小猪吖~ 两个小家伙一脸纠结。 宁雨菡却被他们这幅萌萌哒的可爱模样,给再次逗乐了。 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初夏、碧桃、以及乳母、嬷嬷们,也是人人忍俊不禁。 宁雨菡好脾气的挨个摸了摸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笑道: “不是小猪! 弟弟们不是小猪,明珠、曦儿以前,也不是小猪。 小婴儿就是要多睡觉。 这样,才能好好长身体,快快长大啊。 乖了!让弟弟们好好睡。 等到弟弟们长好身体,就能够和明珠、曦儿一起玩儿了哦。” 第494章 请皇后娘娘评评理 明珠和曦儿闻言,乖巧的点了点他们的小脑袋。 明珠更是用白生生的小手手,竖在唇边,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嘘,不要吵醒弟弟们~” 明珠小小声的道。 见状,曦儿也连连点头: “对!让弟弟们睡觉觉!长高高~” 曦儿奶声奶气的道。 说话间,还不忘学着姐姐的模样,刻意压低声音。 小姐弟俩十分贴心,一副生怕自己会吵到弟弟们睡觉觉的模样。 弟弟们睡不好,就长不了高高啦。 那可不行哒~! 宁雨菡再次被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这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不由得抱了两个小家伙入怀,好一通搓揉: “你们啊——” 怎么这么可爱呢? 明珠和曦儿则很是乖巧的窝在宁雨菡怀中,任凭着亲亲娘亲搓揉,还齐齐眯了眯眼,又往亲娘的怀中钻了钻,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一室温馨。 娘儿几个,越发的其乐融融。 而就在这时,银屏则自外间走了进来。 才一入得偏殿,瞧见榻上正在熟睡的三位小殿下,银屏刻意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一路走了过来,冲着宁雨菡屈膝一福,低声道: “娘娘,赵嫔求见。” 言罢,还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银屏便又接着道: “赵嫔是拽着肖嫔一起过来的。她说,要来请娘娘您评评理。” 闻言,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评理?” 赵嫔过来永安宫,她并不奇怪。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基本每日都来。 这会儿过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她竟然拽着肖嫔一起过来永安宫,还叫她给评理? 宁雨菡眸中闪过玩味,旋即挥了挥手: “走吧,出去瞧瞧。” 言罢,宁雨菡又转目望向此时正乖巧依偎在她怀中的明珠和曦儿,慈爱的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娘有点事,暂时不能够陪你们。 明珠、曦儿乖! 叫乳母、嬷嬷们领你们回东配殿去玩耍,好么?” 闻言,明珠、曦儿自是点了点头小脑袋,乖巧应是: “好哒~,娘亲~” “嗯呐,珠珠听娘亲哒~” 见两个小家伙如此乖巧,宁雨菡不由一笑,又与两个小家伙挨个亲相了一番,这才冲着侍立在一旁的乳母、嬷嬷们,使了个眼色。 乳母、嬷嬷们当即会意,领着明珠和曦儿,一起离开偏殿。 又交代了伺候睿儿、晖儿、煜儿的乳母、嬷嬷们几句,叫她们好生照顾三个小的,宁雨菡这才在银屏、初夏、碧桃等一众人等的簇拥之下,离开偏殿,向着正殿而去。 正殿内,赵嫔一直死死拽着肖嫔,没有放手。 肖嫔一脸憋屈,怎奈被赵嫔拖拽过来永安宫时,她便已无数次想要尝试着挣脱赵嫔的桎梏,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会儿,肖嫔已不再挣扎,只是…… 从她面上的憋屈,也能瞧出,她此刻是有多郁闷。 “赵嫔,你给本宫放手!快放手! 你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宫婢出身就是宫婢出身,真是上不得台面! 忒没规矩!” 挣脱不过,肖嫔只得不满的嘟囔,打着嘴炮,以泄心中不满。 想要迫使赵嫔放手。 谁知,赵嫔此番,却是异常强硬。 且,根本就不吃肖嫔那一套。 “宫婢出身的,怎么了? 说的好像你这个世家贵女出身的,就很成体统、很有规矩似的。” 赵嫔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你……” 肖嫔闻言气结,正欲呵斥几句,怒怼赵嫔,守在殿外的小内侍却是忽的高声道: “皇后娘娘驾到——” 旋即,一阵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下一刻,宁雨菡便在一众宫人们的簇拥之下,款步步入正殿内。 见状,赵嫔和肖嫔二人,也顾不上再继续掰扯,而是齐齐向着宁雨菡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宁雨菡径直来到殿内正中央上首位的檀木雕花椅上坐了,这才冲着给她下拜行礼的赵嫔与肖嫔摆了摆手: “起吧。” 说话间,宁雨菡的视线,在赵嫔与肖嫔身上略略一扫,复而又望向赵嫔: “赵嫔,我听说,你想要让本宫来给你评评理?” 赵嫔闻言,当即点头: “没错!臣妾拽了肖嫔过来,就是想要请皇后娘娘为臣妾评评理的。” 说着,赵嫔便将适才遇到肖嫔的事,以及肖嫔说的那些话,尽数学了一遍。 末了,赵嫔则是一副痛心疾首、泫然欲泣的模样: “娘娘,臣妾不过是想来给皇后娘娘您请安,赵嫔就如此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辱骂嘲讽于臣妾。 臣妾不过是与皇后娘娘您亲近了几日,往永安宫这边多走动了几次,便成了肖嫔口中的狗腿子。 是!臣妾是宫婢出身,出身卑贱。 可如今,臣妾与肖嫔明明同为嫔位,她岂可如此奚落于臣妾? 臣妾倒是要问问肖嫔,臣妾早起给皇后娘娘请安,不应该么? 怎么就成了狗腿子了呢?” 被如此质问,肖嫔一时间,不由哑了声: “你……赵嫔,你……” “你”“你”了半晌,肖嫔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这叫她如何作答? 赵嫔的这番质问,虽看似寻常,细细一品,却是句句诛心。 她是宫婢出身,固然身份卑贱。 可,昭惠皇后这位新后,也不过是个白身庶女的出身。 其出身,也同样寒微。 她若仗着自己世家贵女的身份压人,搞不好,就会触及皇后娘娘的敏感点,令得皇后娘娘不喜。 那……可就糟了! 至于早起请安…… 肖嫔就更不敢置喙,不敢说赵嫔早起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有何不是了。 要知道,按例,满宫嫔妃都需得早起过来给皇后请安才是。 如今,新后未曾如此要求,她们也就并未曾日日过来请安,这也就罢了。 若是她胆敢再置喙主动早起前来请安的赵嫔—— 这…… 不是在说,嫔妃不该早起过来向皇后请安么? 这才是真正的有违宫规。 更甚者—— 搞不好,便要落得一个不敬、不尊中宫皇后的罪名。 这可不是肖嫔想要、和能够承担得了的! 还有那一口一声的狗腿子,更是句句要命。 赵嫔如今,眼瞅着是投靠了皇后,并且得到了皇后的信任。 说赵嫔是狗腿子,那—— 她的主子,宁皇后是什么? 嘶,这叫肖嫔如何应答? 第495章 断官司 “肖嫔,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嫔刚刚说的那些,可是事实?” 眼见得肖嫔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宁雨菡不由转目瞥了肖嫔一眼,淡淡道。 然而,肖嫔却被宁雨菡这一瞥,给瞥得浑身一个激灵,口中讷讷: “皇后娘娘,我……我……” 同样,还是“我”“我”了个半晌,都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见状,宁雨菡不耐一摆手: “如此看来,赵嫔适才所言,便都是事实咯?” 瞧肖嫔这样儿,就知道,她这摆明就是心虚了。 所以,赵嫔适才所言的那些,的确所言非虚。 “娘娘,我……” 肖嫔闻言讷讷,翕合了几下嘴唇,刚想开口,一旁的赵嫔却是十分不甚赞同的拿眼瞪向她: “肖嫔,慎言!在皇后娘娘面前,你怎可称“我”?如此,可是对娘娘不敬!” 闻言,肖嫔被唬得脸色一白,一个踉跄,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娘娘——,皇后娘娘——,臣妾……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望皇后娘娘恕罪!” 肖嫔一迭声告饶。 不知是在为她,在宁雨菡这位皇后面前口称“我”,在告罪;还是在为她之前,奚落赵嫔时的出言不逊,言语上的不敬与逾矩,而告罪。 亦或者,两者都有。 “肖嫔,这么说,你也知道你有错咯?” 宁雨菡见状,一挑眉。 跪在地上的肖嫔,闻言一怔,旋即讷讷点头: “我……臣妾知道错了!还望皇后娘娘饶恕则个。” 宁雨菡闻言,则是轻“嗯”一声: “你既有错,便当罚。 本宫便罚你抄写宫规三百遍、禁足半月、罚俸三月。 还有,你需向赵嫔斟茶认错,赔礼道歉,争得她的原谅。” 闻言,肖嫔倏然抬眸,面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娘娘——” 皇后竟然要罚她? 竟然为了宫婢出身的赵嫔,罚她?! 罚俸什么的,肖嫔没所谓,出身世家的她,又不缺钱,更不指着那点子俸禄过活。 禁足半月,也还好。 忍一忍,半个月也就过去了。 可是,罚抄宫规三百遍…… 那么长、那么厚的宫规,抄一遍都费劲。 叫她罚抄三百遍,她还不得生生脱一层皮? 最让肖嫔羞恼异常、难以接受的是—— 皇后娘娘居然叫她给赵嫔斟茶认错、赔礼道歉,还要争得赵嫔的原谅。 这…… 真是光想想,都觉得憋屈。 将肖嫔面上的不甘不愿,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微一挑眉: “怎么,肖嫔,你对本宫的处置,有异议?” 肖嫔闻言,赶忙摆手: “不!不!不!没有异议!臣妾没有异议!” 适才,她便已经有了逾矩之嫌,恐已引得皇后不喜,这会儿,肖嫔又怎敢说自己有异议? 虽心有不甘与不满,眼下,肖嫔也断不敢置喙半分。 她一个嫔位,哪里敢置喙中宫皇后呢? 即便,宁氏这皇后,出身低微,但,她也是皇后啊。 更何况,如今,宁氏这个皇后,有子有宠,深得陛下爱重。 更是独揽后宫大权。 就连王贵妃、邓贤妃,这等出身顶级世家、位居高位的娘娘们,都无法与宁氏这个皇后抗衡。 她一个区区嫔位妃妾,又哪里敢置喙这般的皇后娘娘? 将肖嫔这怂不拉几,敢怒不敢言的情状,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只是居高临下的睨了眼这个欺软怕硬的肖嫔,便是挥了挥手: “肖嫔,既你无异议,那便照做吧。” 说话间,宁雨菡抬手一指一旁桌子上的茶盏与水壶,道: “你且先给赵嫔斟茶认错,赔礼道歉吧。” “……是!” 肖嫔闻言,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而后,她便站起身来,磨磨蹭蹭的走到桌前,依言斟了盏茶,双手捧着茶盏,来到赵嫔面前,咬牙将手中的茶盏,向着赵嫔一递: “赵嫔……我……方才,是我错了!还望你能原谅! ” 看着肖嫔这幅明明郁闷憋屈至极,却不敢吭声,只得低声下气、伏低做小的给自己斟茶道歉,请求她的原谅的模样,赵嫔心中只觉暗爽。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郁气,得以宣泄,赵嫔竟有了一丝扬眉吐气之感。 哼,这些平日里颐指气使,眼睛长在头顶上,奚落嘲讽她的世家贵女,也有今天! 她还道她们是有多么清高、多么的有骨气呢。 却原来——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这些所谓的贵女,不过是纸老虎,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肖嫔你诚心认错,此事便罢了。 妾谢过皇后娘娘替妾做主!” 眼见得肖嫔向自己斟茶认错,赵嫔并没有不依不饶,而是表现出一副极识大体的模样。 旋即,冲着端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一福。 她这番知趣明理的模样,与肖嫔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会儿,赵嫔在宁雨菡面前,显得是有多明理、识大体;便衬得肖嫔是有多不懂事、不识大体。 见她这般做派,肖嫔好悬没有被气歪鼻子。 而宁雨菡明显也对赵嫔的态度很是满意: “赵嫔,还是你明理。” 宁雨菡冲着赵嫔满意一点头,面上一派信任模样。 末了,又转目望向一旁的肖嫔: “肖嫔,往后,你也多和赵嫔学学。 身为妃嫔,还是要如赵嫔这般温驯明理、识大体的好!” 闻言,肖嫔险些被直接气得倒仰。 偏偏还敢怒不敢言。 只得不情不愿的垂下头去,讷讷称是: “……是!皇后娘娘,妾知道了。” 叫她一个世家贵女,和一个宫婢出身的贱婢学? 好气啊! 她算是看出来了! 赵嫔的确是投靠了昭惠皇后,且还颇得昭惠皇后信任。 君不见,皇后娘娘此番,竟这般向着这个赵嫔么? 偏偏,宁雨菡这个皇后的话,肖嫔还不敢反驳,只能身受着。 啊,真是气死她了! 宁雨菡才不管肖嫔此刻心中如何做想。 见肖嫔垂首恭声应是,她便直接摆了摆手: “行了!既然赵嫔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你,肖嫔,你且退下吧。好好在寝宫中闭门思过,好好罚抄宫规。 若有下次,本宫并不轻饶!” 第496章 是时候该收网了 “……是!皇后娘娘,妾知道了! 妾告退!” 闻言,肖嫔面上不由一僵,垂着头,讷讷称是。 言罢,她便是灰头土脸的退出殿中。 “妾多谢娘娘为妾做主!” 待得肖嫔离开,赵嫔又再次冲着宁雨菡深施一礼,一脸感激的恭声道。 见状,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初夏去将赵嫔扶起: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个做甚? 往后,若是受了什么嫌隙,只管过来与本宫说,本宫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宁雨菡这无疑是在表态,告诉赵嫔,她会替赵嫔撑腰。 往后,她便是她的靠山。 也是在表示,对赵嫔的认可与信任。 赵嫔俨然也是听懂了宁雨菡这话中之意,以及这话里行间的信息量的。 闻言,她眸光一闪,面上一派感激与惊喜: “娘娘——,妾谢过娘娘!谢过娘娘!” 赵嫔好一通千恩万谢,一副对宁雨菡的恩典,十分感恩戴德的模样。 见状,宁雨菡唇角微勾,摆出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二人又你来我往闲聊了一阵儿,彼此都是一副相谈甚欢,显得甚为亲近热络的模样。 聊着聊着,宁雨菡渐显疲态,禁不住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见状,赵嫔便很是知趣的告辞了: “娘娘您好生休息,妾便先告辞了。 明日,妾再过来给皇后娘娘您请安!” 宁雨菡闻言,当即含笑点头,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初夏,挥了挥手: “初夏,你去送送赵嫔。” 能够叫皇后娘娘身边的心腹贴身大宫女初夏相送,这本身就是一份极大的体面。 而这,还是宁雨菡这个皇后娘娘亲口吩咐的。 宁雨菡给赵嫔的这份体面,不可谓不大。 在旁人来看,这便无疑是宁雨菡接受、信任赵嫔,全然接受了她投诚的信号。 赵嫔见状,眸光又是一闪,飞速掠过一抹得逞的笑,面上却是一派感动、又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摆手: “怎么好叫初夏姑娘送妾? 妾自告退便是。” 宁雨菡闻言,则笑道: “赵嫔,你又何须这般客气? 叫初夏送送你,又何妨?” 此言一出,原本一直侍立在宁雨菡身侧的初夏,当即走到赵嫔面前,冲着赵嫔屈膝一福: “赵嫔娘娘,奴婢送您!” 说着,又含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赵嫔娘娘,请!” 能够得到皇后娘娘身边大宫女如此恭敬礼遇,这阖宫上下,都会倍感荣耀。 赵嫔见状,眸光又是一闪,一派感动的瞅了端坐于椅子上的宁雨菡一眼,但见她冲自己含笑点头,赵嫔这才没有再推辞,而是又再恭恭敬敬的向着安坐于上首位的宁雨菡一福: “谢皇后娘娘!妾告退!” 说着,赵嫔又谦卑的冲着初夏点了点头: “有劳初夏姑娘了!” 言罢,赵嫔这才在初夏的引领下,款步出得大殿。 待到赵嫔的身影彻底消失,殿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未闻,宁雨菡面上的笑容,便是一敛。 若是你再仔细瞧,便会发现,纵使她适才笑得一派和煦,望向赵嫔的眼中,满是信任,实则那笑意却根本未曾达过眼底。 “娘娘,您这是接受赵嫔的示好与投诚了?” 狐疑的瞥了自家娘娘一眼,碧桃颇有些莫名。 说话间,她禁不住蹙起了眉: “娘娘,您要不要再考虑看看,亦或者,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 这赵嫔……具体的,奴婢也说不上来。 只是,娘娘,您这么快就接受赵嫔,会不会太过草率?”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笑: “本宫何时说,本宫要接受赵嫔的示好与投诚了?” 碧桃闻言,愈加莫名: “娘娘,您这是……” 迎上碧桃疑惑不解的目光,宁雨菡又是勾唇一笑,眸中一派清明: “这深宫之中,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 何况,还是一个后宫嫔妃的心。 碧桃,你觉得,本宫会傻得去相信、信任她们么?” 既然身在这后宫,她和后宫中的一众嫔妃,便永远只可能是对手、是敌人。 她们之间,又怎么可能会有真心与信任? 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身为嫔妃的赵嫔的示好和投诚,给予赵嫔信任,接受赵嫔的投诚? 呵,她可没这般单纯。 更没那么笨。 “那……娘娘,您刚才是……” 宁雨菡这一番话,令得碧桃愈加懵逼。 既然娘娘压根就不信任赵嫔,也全然没有接受赵嫔的投诚,那娘娘她…… 刚刚为何表现得对赵嫔如此礼遇信任? 适才,在肖嫔面前,还如此袒护赵嫔。 好似全然已经将赵嫔当做了自己人似的。 睨了眼明显一头雾水的碧桃,宁雨菡勾唇一笑,笑容之中划过一抹玩味,淡淡道: “适才,本宫是装的。” 碧桃闻言,明显很是讶然: “装……装的? 娘娘您,适才……对赵嫔……竟都是装的?” 这……这…… 娘娘这装的,也太好了吧? 她可完全没有看出来啊。 不仅是她—— 碧桃觉得,那赵嫔也完全没有瞧出来呢。 但见碧桃难掩错愕,宁雨菡则是轻啧一声,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就兴她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还不许本宫反过来装给她瞧了? 你以为,这赵嫔,真是那般温驯? 她这般日日过来永安宫,真的是来示好投诚的? 呵。” 闻得宁雨菡的话,碧桃秀气的小眉头,又是一蹙: “娘娘,您是意思是……就是不知,这赵嫔,究竟有何所图。” 这赵嫔,这些日子以来,不知缘故的莫名亲近,总归是叫人不安的。 闻言,宁雨菡眸中的讥诮愈浓: “本宫不装作信任她,接受了她的示好与投诚,她也不好施为不是? 今日肖嫔闹的这一出,倒是正正好。 借此时机,本宫也好让赵嫔瞧清了本宫对她的“心意”。 她是个聪明人,本宫今日这般,她应是该认为,本宫已是将她当做“自己人”了。 接下来…… 她所图为何,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自会见分晓了!” 既取得了她的“信任”,赵嫔又还需等待什么呢? 她想做些什么,想来,不日便会实施。 如此,宁雨菡便成全赵嫔好了! 网撒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收网了! 第497章 封后大典前两日 永安宫大门口 赵嫔才刚出得永安宫,她的贴身宫女红儿便迎了上来: “娘娘——” 每每赵嫔前来永安宫时,她都不叫红儿随侍。 永安宫是什么地儿? 红儿自也不敢贸贸然擅入。 但又不大放心自家娘娘。 遂每每都会在永安宫外等候。 这会儿,她已在永安宫外等了有一阵儿了。 乍一见得赵嫔打永安宫里头出来,红儿自是欣喜的立时迎了过去。 然而,此时守在宫外的,何止是红儿? 随着红儿这一声唤,永安宫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后,也探出了一个人影。 而此人,正是肖嫔。 “赵嫔,倒是本宫错看了你了! 你如今,可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啊。 好!好!好!果然做了皇后的狗……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就了不起了,整个人都抖起来了。” 才一见得赵嫔,肖嫔便连连冷笑,夹枪带棒的道。 被罚、被迫给赵嫔斟茶认错,肖嫔实在是心有不甘,也委实是咽不下这口气。 是以,适才灰溜溜出得永安宫后,肖嫔便一直猫在这棵大槐树后头,等着赵嫔出来。 谁知,这一等,便等了许久。 肖嫔越加怒不可遏。 说到激动处,一声“皇后的狗腿子”,便险些要脱口而出,还好肖嫔理智尚存,适时改了口。 面对肖嫔的挑衅,赵嫔只是冷哼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道: “肖嫔,你怎的还在这儿? 你是嫌皇后娘娘适才罚你罚得太轻了? 若是如此,本宫不介意随你一起再去见过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罚你罚得更重些。” 闻言,原本还张牙舞爪的肖嫔,立时便萎了: “你……本宫才不和你这宫婢出身的一般见识。本宫走了!” 自以为很有气势,实则十足十乃是色厉内荏的瞪了赵嫔一眼,肖嫔当即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一副生怕自己再晚一步,便会被赵嫔给拦下,拉着去见宁雨菡,请宁雨菡这个皇后娘娘再重罚她的模样。 眼见得肖嫔就这般灰溜溜的离开,赵嫔并没有去追,而是兀自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哼,所谓世家贵女,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红儿见状,却有些担忧: “娘娘,您这是……这样,不好吧。” 他们娘娘这是怎么了? 怎的对肖嫔娘娘如此不留情面。 虽说,那位肖嫔也是个不得宠的。 可是,那位到底出身世家,其身家底蕴,就不是他们娘娘这等出身宫婢的嫔妃,可比的。 得罪了肖嫔、及其背后的家族,对他们娘娘可没什么好处啊。 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他们娘娘自个儿? 谁知,对于红儿的担忧,赵嫔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犹如没事人一般,兀自轻抚了抚衣袖,抛下一句: “你懂什么?” 便径直向着自己的合庆宫而去。 一边向着合庆宫走,赵嫔禁不住唇角微翘: 肖嫔今日闹得好啊! 其实,对于肖嫔这种没脑子的草包贵女,她压根就懒得理会。 不过,是正好利用此事,试探一下宁氏这个皇后,对她的态度罢了。 而显然,对于这番试探的结果,赵嫔很是满意。 宁氏既然肯替自己出头,又说了那些个话。 观宁氏适才的一言一行,看来,她是真的信任自己,接受了自己的示好与投诚,将她当做自己人。 如此就好啊! 不枉她这些日子以来,对着宁氏伏低做小、百般殷勤。 如此,也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 心中如此想着,赵嫔眸中闪过一抹戾芒,兀自加快脚步,向着合庆宫而去。 * 接下来的日子,赵嫔去往永安宫越加频繁,对待宁雨菡这位皇后也愈发殷勤。 而宁雨菡,也肉眼可见的对待她越来越亲近,俨然一副将赵嫔视为了自己人的模样。 而对于这一切,显然也是赵嫔所乐见其成的。 然而,赵嫔却依旧迟迟未曾动手。 倒不是,她被宁雨菡所打动,感念宁雨菡的好,才迟迟没有动手,而是身为皇后,每一日宁雨菡都是前呼后拥,身边仆从环绕。 令得赵嫔压根就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行她所筹谋之事。 而时间,也就这般一掠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封后大典的前两日。 这天,赵嫔依旧早早过来永安宫,给宁雨菡请安。 请安过后,赵嫔也并没有立时离开,而是留下来,和宁雨菡聊起了天: “后日,便是娘娘的大日子了。臣妾在此提前恭贺娘娘了! 想必,后日的封后大典,必定是风光又隆重。” 赵嫔笑着恭维道。 闻言,宁雨菡只是但笑不语,倒是侍立在一旁的初夏,抿唇一笑,插嘴道: “赵嫔娘娘可算是说着了。陛下一早就说了,定要将咱们娘娘的封后大典,办得风光又热闹。 只怕赵嫔娘娘您也瞧见了,宫中这几日忙忙碌碌的,可不就是在忙活着咱们娘娘的封后大典么? 想来,是想不风光隆重都难呐。” 这些日子,随着宁雨菡与赵嫔的日渐“熟络”,初夏这个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也时常和赵嫔搭一两句话,亦或者是在自家娘娘和赵嫔闲聊时,偶尔插个嘴、凑个趣。 是以,这会儿,初夏陡然插了这么一句,也不觉违和。 宁雨菡闻言,只是一笑,算是默认了初夏的话为真。 而闻言,赵嫔则是笑道: “可不是么?妾也瞧着,阖宫上下,自前几日开始,便开始忙忙碌碌,为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准备着呢。 想来,这场封后大典,必定风光无限。 臣妾能够有幸观礼,也是臣妾的荣幸呐。” 赵嫔摆出一副欢欣不已的模样,实则却是咬牙暗恨。 她怎么可能坐视宁雨菡如此风光呢?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宁雨菡现在就下场凄惨的死去才好! 如此,方消她心中之怨。 思及此,赵嫔垂下的双眸,飞速掠过一抹厉色。 而就在这时,周嬷嬷却自外间,疾步奔了进来: “娘娘,您快去瞧瞧三位小皇子吧。 小皇子们不知怎的,一直哭闹,乳母、嬷嬷们都哄不好。 弄得守在一旁的福王和福慧公主,也被唬得不轻,一直哇哇哭着喊着要娘。 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第498章 机会来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禁不住蹙眉,难掩焦急的,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当即便欲向着殿外奔。 却又似想起了什么,转目望向坐于一旁绣墩上的赵嫔: “赵嫔,本宫需得过去偏殿一趟。你且在此坐会儿。” 赵嫔闻言,当即起身,屈膝一福: “小殿下们要紧!娘娘且自去吧。妾便在此等候皇后娘娘。” 闻言,宁雨菡冲着赵嫔略一颔首,似乎对赵嫔的明理懂事,很是满意。 旋即,她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疾步出得殿中。 就这样,偌大的正殿之中,突然间便变空了不少。 殿内只余几名宫人侍候。 不过,纵使如此,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也并没有怠慢赵嫔。 依旧有往来宫女,斟茶递水,伺候茶点。 对于宁雨菡这个皇后,宫人们自是更加殷勤。 纵使她此时不在殿内,也有宫人过来替她更换茶水、果盘。 “皇后娘娘此刻不在,你斟茶做甚?” 但见一名小宫女,端着茶盘来到上首位,宁雨菡常坐的那张檀木雕花椅旁,将一旁的案几上,凉掉的茶水,给倒掉,而后,又重新斟了一盏新茶,赵嫔不由得道。 那小宫女闻言,则是屈膝一福,笑道: “奴婢这会儿倒了热茶,一会儿,便温了。皇后娘娘回来,温度正好,不就有得喝了么?” 赵嫔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嗯,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碧桃却是突然自外间走了进来,才进殿,她便是冲侍立在殿中的宫人们,招了招手: “你们随我来!” 说着,她又冲着那名倒茶的小宫女招了招手: “你也随我来!” 一番话说完,碧桃才好似刚瞧见坐于绣墩上的赵嫔,遂冲着赵嫔一福: “赵嫔娘娘,您在呢。奴婢正在领着人布置宫室,为后日的封后大典做准备。 事情太多,又忙又乱的,这人手着实有些不够。 奴婢便想着叫他们跟着奴婢一起过去帮忙。” 一边说着,碧桃一边指了指,被她点名的众宫人。 而后,碧桃又自觉貌似有些不妥: “不过……若是奴婢叫他们都过去帮忙去了,那这偌大的正殿里头,可就只余赵嫔娘娘您一人了。 这……” 说话间,碧桃又抬手一指那名斟茶的小宫女: “不然,奴婢叫这小宫女留下来伺候赵嫔娘娘您吧。” 赵嫔原本并不以为意,在听得碧桃那句——“这偌大的正殿里头,可就只余她一人”之际,赵嫔微垂的眸子,陡然迸发出一道暗芒。 眼瞅着碧桃欲要将那名斟茶的小宫女留下来伺候,赵嫔当即摆手: “不必了。便叫她过去,给你们搭把手吧。” 说着,赵嫔十分善解人意的一笑: “碧桃姑娘不必管我。我便自己静静的在这儿坐会儿,等着皇后娘娘回来便是。” 说话间,赵嫔旋即又一指,身旁案几上的茶水点心: “瞧!我这里茶水点心应有尽有,完全不必你们操心了。 碧桃姑娘,你们且去吧。” “这……” 碧桃闻言,明显很是犹豫。 见状,赵嫔又微笑劝道: “碧桃姑娘,不必犹豫了。 咱们大家,还不都是为了皇后娘娘。 你快带着他们去吧! 娘娘的封后大典要紧! 你们自去好好忙吧。 我这里没问题的。” 见赵嫔如此明理、识大体,如此为皇后娘娘着想,碧桃俨然很是欣慰,遂也完全不疑有他,闻言,连连点头: “赵嫔娘娘,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奴婢便听您的。” 说着,碧桃便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们,随着自己一起离开。 末了,碧桃又再冲着赵嫔屈膝一福: “赵嫔娘娘,有劳您暂且一个人在殿中,略坐一坐,奴婢等便先告退了!” 闻言,赵嫔按捺下心中狂喜,一派和蔼的点了点头: “嗯,碧桃姑娘,你且去吧。” 闻言,碧桃也点了点头,这便带着包括那名斟茶小宫女在内的殿内宫人们,鱼贯着离开。 碧桃最后一个走出殿中,在出得殿门之际,碧桃又道: “赵嫔娘娘,今儿个风大。不若奴婢替您将殿门给关上吧。” 这会儿的风,确实挺大的。 外头的树梢,都被阵阵大风吹得哗啦啦乱响。 是以,碧桃才会如此贴心的想到,想替赵嫔关上殿门。 而对于碧桃这一贴心的提议,赵嫔自是求之不得。 闻言,她眸中闪过喜意,当即点头: “还是碧桃姑娘想得周到! 如此,便有劳碧桃姑娘了。” 说着,赵嫔又以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面有难色的道: “本宫最近头有些疼,确实不好多吹了风呢。” 碧桃闻言,则是笑道: “应该的!” 说话间,她便麻利的替碧桃关上了殿门。 随着吱呀一声,殿门被关了个严实。 而后,赵嫔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的,殿外便没有了声音。 想来,是碧桃带着一众宫人已经走远了。 侧耳细听了一下外头动静,赵嫔倏然从绣墩上站起身来,几步来到殿门口,透过门缝,向着外头探去。 果然没有再瞧见碧桃等一众宫人的身影,想来,此时,必是已经走远。 而此时,正殿外,也俨然没有宫人看守。 想来,是刚刚碧桃,也将这些宫人,给一并叫走了。 唯余殿外的廊下,还零星侍立着几名宫人。 而廊下那边,离正殿这边,还有些距离,正殿这边的殿门一关,那边压根就瞧不清正殿这边厢的状况。 何况,那些在廊下侍立的宫人,俱都垂首立在那里,目不斜视。 见状,赵嫔心中大定,不由得一挑眉: “呵,宁氏调教得不错嘛。这永安宫的宫人,还都挺知本分的。” 知本分好啊。 各司其职,各守本分,便不会有宫人,胆敢过来正殿这边偷窥。 如此,可不就方便她行事了么? 赵嫔面上难掩得意与兴奋。 她再不迟疑,当即几步来到上首位,宁雨菡常坐的那张檀木雕花椅前,迅速从袖囊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入一旁案几上的茶水之中…… 第499章 娘娘,这茶水中有毒! 此时此刻,赵嫔的眼眸迸发着前所未有的厉色,唇角上扬,绽放出一抹得逞的笑: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再不动手,岂不是要坐视宁氏举行封后大典,风光无限,而她,还要和一众嫔妃一起向着宁氏跪拜朝贺? 她才不要! 宁氏,你去死! 去死! 待会儿,只要宁氏喝了这茶水,她就死定了! 哈哈哈—— “赵嫔,你在做甚?” 就在赵嫔将手中瓷瓶里的粉末,倒入茶水之中的瞬间,在她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女声。 乍一闻得这颇为熟悉的女声,赵嫔整个人一僵,唇角的笑容也随之僵硬,下意识倏然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便见宁雨菡,不知何时已然去而复返,此时,正被一众宫人们簇拥着,立在殿门口,目光如炬的沉沉望向她。 而刚刚那道女声,正是出自宁雨菡之口。 赵嫔见状,瞳孔猛的一缩。 正欲抬手打翻面前的茶盏,然而,早已做好准备的小喜子和小安子,却岂会让她如意? 二人早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冲了过去,一左一右的将赵嫔架起。 几名小内侍也紧跟着冲了过去,将赵嫔给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把赵嫔给绑了。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与突然,赵嫔压根来不及做些什么,便被小喜子等人给制服,直接被捆成了一个粽子,完全动弹不得。 她只能一迭声的叫囔道。 然而,小喜子他们压根不跟她废话,也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被制服的赵嫔,押到了宁雨菡的面前。 站在背后的小喜子,轻轻一推,赵嫔便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赵嫔下意识想要挣扎着起身,整个人却被小喜子和小安子死死的架着,再加上全身被捆绑着,她丝毫没有办法,只得被迫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仰望着被众宫人簇拥着的宁雨菡。 “赵嫔,你没有话要与本宫说么?” 居高临下的睨了眼,如此狼狈的赵嫔,宁雨菡挑了挑眉。 赵嫔闻言,则是沉默不语。 丝毫没有要分辩之意。 见状,宁雨菡又是一挑眉,眸中闪着玩味: “赵嫔,你不打算告诉本宫,你刚刚往那茶水中添的是什么吗?” 赵嫔闻言,依旧沉默不语。 一副抵死不愿坦白的模样。 见她如此,宁雨菡眸中闪过一抹讥嘲,径直一挥手: “来人啊,请太医!” 赵嫔既不愿说,她便不勉强。 反正,待会儿太医过来,一切自有分晓。 想了想,宁雨菡又吩咐道: “别只请一个太医。多请几个太医过来。” 一个太医存在误判,一连几个太医,总不会如此吧。 等待会儿,一切尘埃落定,她倒要瞧瞧赵嫔,还要如何狡辩。 有那机灵的小内侍当即恭声应是,复而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子功夫,这小内侍便领着汐月、以及太医院当值的好几名太医,一起来到了永安宫。 “娘娘,您可是有何不适?还是,小皇子、小公主们有何不适?” 才一进得殿内,汐月便第一时间上得前来,屈膝一福,面露急色的道。 宁雨菡与几位小皇子、小公主们,一向都是汐月负责照料,日常的平安脉,也都是由她来请。 是以,乍一听说永安宫这边要请太医,汐月自是要前往的。 这会儿,也比其他任何一个太医,还要急切。 她一向感激宁雨菡的知遇与提携之恩。 这会儿,只以为宁雨菡、亦或者是小皇子、小公主们有什么不适,可不就是万分焦急么? 而其余几名太医,也跟在汐月身后,快步进得殿中,齐齐向着宁雨菡躬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宁雨菡则是冲着汐月与几名太医一挥手: “诸位太医免礼!本宫无事。” 说着,宁雨菡又抬手一指案几上的茶盏、以及被小喜子从赵嫔手中缴获的,赵嫔尚还未来得及往地上砸碎的那个小瓷瓶: “尔等且瞧瞧,这茶水之中,究竟被掺了些什么。 还有这小瓷瓶中,装着的又是什么。” 乍一闻得宁雨菡说,她无事。 汐月和几名太医,皆是暗自吁了一口气。 虽不明白宁雨菡为何叫他们去验那茶盏中的茶水,还有那小瓷瓶,汐月与几名太医们也并没有多想。 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便开始查验起那茶水,以及那小瓷瓶来。 一名年长,且品阶较高的老太医,率先出列,先端详了一番那茶盏中的茶水,又嗅了嗅,都不觉有异。 旋即,他又掏出一枚银针,在茶水中试了试。 原本,这老太医还一脸的神色如常,直到瞧见手中的银针,在几息之后,逐渐变黑。 见状,这名老太医面容一肃,立在一旁的汐月与其他几名太医的面色,也都是陡然一变: “不好!娘娘,这茶水中有毒!” 老太医皱眉沉声道。 初夏、碧桃、小喜子、小安子等一众永安宫宫人,闻言,皆面露惊骇,旋即,便齐齐怒瞪向被绑着跪在地上的赵嫔: “赵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皇后娘娘下毒!” 碧桃再也忍不住,冲着赵嫔怒目而视,怒喝道。 她早就觉得赵嫔处处透着诡异。 虽具体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这些日子,他们永安宫上下,却也一直暗中提防着这个赵嫔。 今日,皇后娘娘只道时机到了,特地叫周嬷嬷谎称小皇子们哭闹,闹了这么一出。 期间,碧桃还刻意找了个由头,支开了殿内一众宫人,又特地替赵嫔关好了殿门。 这一切,是试探,也是请君入瓮。 就像他们娘娘说的那般。 若是这赵嫔真是个心眼正、无所图,没有动那起子不该动的歪心思的,那么他们今天的试探,赵嫔自能通过。 一切,也权当是他们多想。 但,若是这赵嫔是个别有心思、别有所图的,今日这般,她必会现出原形。 如今一看,真真是一切果如他们娘娘所料。 却没想到,这赵嫔竟然如此歹毒、坏心肠。 她竟然敢给他们娘娘下毒。 在他们娘娘的茶水中投毒! 幸好这一切,只是他们娘娘给赵嫔下的套,一切尽在他们娘娘的掌握之中。 不然…… 其后果,完全不敢想啊! 这个赵嫔,实在是太歹毒、太可恶了! 第500章 蜥冀草 “什么下毒?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面对碧桃、以及一众永安宫宫人的怒视与指责,赵嫔表现的十分淡定,矢口否认她有下毒。 见得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碧桃等人气得直咬牙: “你……” 显然,他们都并未曾想到,赵嫔会是这般情状。 真是…… 死到临头了,竟还如此嘴硬。 不明就里的,说不得还要以为,他们冤枉了她呢。 都被他们给抓了现行了,岂容她这般狡辩。 不同于碧桃等人的义愤填膺,自刚才便未曾出言的宁雨菡,只是居高临下的淡淡睨了眼装傻充愣、矢口否认的赵嫔,略略一挑眉: “哦?赵嫔,你不知晓碧桃是在说什么?” 迎上宁雨菡这般居高临下的目光,赵嫔眸中闪过怨憎,不服气的扬起脖子: “娘娘,纵使太医验出那茶水中有毒,又与臣妾何干? 保不齐,就是刚才那奉茶的小宫女,在奉给娘娘您的茶水中,下了毒呢? 娘娘,您可切莫冤枉了好人!” 赵嫔此言一出,碧桃等人皆是恨得牙痒,齐齐怒瞪向她。 而那名奉茶小宫女,则是被唬得不轻,小脸霎时间一白,吓得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娘娘,不是奴婢!奴婢没有! 奴婢绝对不会这般做的! 娘娘明鉴啊!” 宁雨菡冲着初夏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安抚这名被唬得不轻的小宫女,而后,又似笑非笑的睨了眼梗着脖子望向她的赵嫔,哼笑出声: “如此,那便叫太医们瞧瞧这瓷瓶,顺便帮健忘的赵嫔你,回忆一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吧。” 说着,宁雨菡便冲着包括汐月在内的一众太医们,使了个眼色。 太医们当即会意,接过那瓷瓶,开始查看。 刚一拔开瓶塞,有太医便不由得低呼: “这瓷瓶怎么是空的!” 闻言,赵嫔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得意: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机会,唯恐不能够置宁氏于死地,适才,她已然把这瓷瓶中的所有粉末,全都倒进了那茶水之中。 眼下,这瓷瓶中,早已空空如也,量这些人也查不出什么来。 而就在赵嫔心下得意之际,之前那名老太医则是走上前来,出言道: “且给老夫瞧瞧。” 说着,他便自一名年轻太医手中,接过了那只空瓷瓶。 对着瓶中瞧了几眼,老太医从自己随身的药箱之中,拿出刮子、刷子等物,贴着瓷瓶内壁、与瓶塞内侧,将残留在其上的些许粉末,细细刮到纸上,细细分辨、轻嗅、端详。 而后,又再次拿出银针来,在粉末上试了试。 而在银针接触到纸上的粉末之后,就肉眼可见的慢慢变黑。 见此情状,几名太医的面色便是齐齐一变: “这……有毒!” “这粉末有毒!” 老太医见状也不由蹙眉,他想了想,又用手指,沾了些许粉末,拿到眼前,细细端详了一番,又轻嗅了嗅。 最后,又放入口中略舔了舔。 “贺太医不能……” “贺太医,小心!” …… 而那名被众太医称为“贺太医”的老太医,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兀自微阖着一双老眼,仔细感受了一番舌尖的触感,这才倏然睁开老眼,冲着宁雨菡一拱手: “启禀皇后娘娘,这瓷瓶内残留的粉末,乃是蜥冀草的粉末。 若微臣没有推断错的话,适才那盏有毒的茶水,应该也是被掺了蜥冀草的粉末。” 此言一出,汐月与另外几个太医的脸色,便是齐齐一变。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汐月便是屈膝道: “娘娘,蜥冀草乃是一种生长在山野间的野草。 通常,都是生长在阴暗潮湿之处。 而这蜥冀草,乃是有毒的。 其毒性,若是被研磨提炼为粉末状后,更是加倍。 少量误服,会使人致幻。长期服用,轻则寝食难安,易爆易怒,重则精神失常,状若疯癫。 若是不慎沾染上伤口,即便只是微量,伤口也会很快溃烂,药石难医。 而若是大量一次性服下,不出十二个时辰,此人便会殒命。 死状会特别安详,宛若睡梦中骤然离世。 若不是特别去查,压根就查不出乃是中毒身亡。” 汐月越说,初夏、碧桃、小喜子等人便越是心惊。 这赵嫔实在太歹毒了! 居然想着给他们娘娘投毒。 而且,还是投下了这般的奇毒。 若不是他们娘娘早有警觉,来了个请君入瓮,将赵嫔抓了个现行。 若是真让赵嫔如了愿、得了逞。 他们娘娘这会儿,可不就已经中招、被害了? 最令初夏、碧桃、小喜子等人,感到愤怒与心惊的是—— 这毒竟然如此隐秘不显,真真是杀人于无形。 若是他们娘娘真的中了招。 毒药发作之后,待到明日,他们娘娘毒发,整整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他们就算是觉得事有蹊跷,有些想要去寻找证据,只怕也寻找不到了啊。 这茶盏、这茶水,早就被诶毁尸灭迹了! 啊,呸呸呸! 瞧他们都是在想些什么? 娘娘怎么会…… 他们娘娘福大命大,才不会有意外! 哼。 不同于初夏、碧桃、小喜子等人的义愤填膺。 宁雨菡此时,倒是显得十分冷静。 对于赵嫔的手段,她并不意外。 只是在略惊诧于这世间,竟有蜥冀草这般神奇的毒草之后,宁雨菡便再次居高临下望向赵嫔,冷声道: “事到如今,赵嫔,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自宁雨菡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子的怒斥: “大胆赵嫔!你竟敢谋害皇后?! 赵氏,你该当何罪!” 这声音…… 乍一闻得这道熟悉的男声,宁雨菡当即循声转目回首望去,却见一身龙袍、头戴冕旒的昭李元珩,此时赫然就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而适才,那道怒斥,也赫然正出自李元珩之口。 “陛下——,臣妾参见陛下!” 见状,宁雨菡一怔,下意识轻唤了一声。 旋即,屈膝一福。 原本还有恃无恐的赵嫔,瞧见贺老太医把瓷瓶与瓶塞上残留的些许粉末,一点一点刮下收集时,心中便是暗道不好。 当贺老太医道出此乃蜥冀草的粉末时,赵嫔便是面色一变。 这会儿,陡然瞧见昭文帝,被陛下怒斥,赵嫔的面色,已是变得煞白…… 第501章 杰作 “雨菡免礼!” 李元珩一个健步,来到宁雨菡身前,一把将她扶起。 “陛下,您怎的来了?” 宁雨菡含笑任凭着李元珩将她扶起,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闻言,不待李元珩说话,周嬷嬷便从年轻帝王身后,闪身而出,冲着宁雨菡一俯身: “娘娘,是奴婢去请陛下前来的!” 适才,周嬷嬷一听太医说,那茶水中有毒,便忙不迭径直去了勤政殿,将此事禀报给了李元珩。 彼时,李元珩才刚下朝来到勤政殿。 得知此事,皇帝陛下连朝服和冕旒都来不及换,便直接摆驾过来了永安宫。 才一来到永安宫,便恰好听到了贺太医和汐月说的那些话,李元珩岂能不怒? 见周嬷嬷已代他向宁雨菡答疑解惑,李元珩便也不多言,转目俯瞰着被绑,被迫跪在地上的赵嫔,冲着她怒目而视,沉声质问道: “赵氏,你可真是好得很呐。 说!这个叫做蜥冀草的要命的玩意儿,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雨菡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谋害她?” 李元珩一时言罢,不待跪在地上的赵嫔作何反应,宁雨菡又冷不丁开口道: “废后谢氏的疯癫、与夜不能寐;贵妃的脸,只怕也都是赵嫔你的“杰作”吧?” 早听说,谢氏被废前的一段时日,突然间夜不能寐,易暴易怒,精神失常,状似疯魔,甚至,还因此而打杀了她的心腹——贴身大宫女翡翠,为她最后的被废身死埋下了种子。 而王贵妃—— 好端端的,竟是脸上突然就留了那些疤痕,生生的就被毁了容。 明明太医之前已经说过,王贵妃的脸,按理是不会留疤的。 这些…… 倒是和汐月适才解释的,蜥冀草的种种“妙用”和症状,都对着了。 电光火石之间,宁雨菡便想通了一切。 虽然,她这是在问话,然而,话里行间,却尤为笃定。 宁雨菡觉得,她应该是堪破了真相。 而宁雨菡这番话一出,则犹如平地一声雷。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怔,旋即,便是齐刷刷转目望向被绑的赵嫔,人人面上皆是震惊。 李元珩更是皱眉: “赵氏,雨菡说的可是真的?废后谢氏、还有贵妃,她们也都是你害的?” 对于众人齐齐投注过来的目光,赵嫔则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原本惨白难看的脸色,也逐渐被镇定所取代,最后,竟变得无比坦然。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的话,而是扬首望向宁雨菡,倏然一笑: “呵,宁氏,你倒是挺聪明的嘛。竟然能从太医的只言片语中,揣度出这么许多。 没错!废后谢氏、王贵妃,她们会有如今这般境况,都是我设计的。怎么了? 是我让废后谢氏的庶妹——谢贵人,在谢氏的茶水饭食中,长期添加少量蜥冀草的粉末,让她夜不能寐、精神恍惚,易怒易爆,身体每况愈下。 谢氏这个毒妇! 让她这么快、这么容易就死掉,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是以,我要让她受尽折磨、身败名裂而死。 哼! 她不是最在乎她的皇后之位、她的英国公嫡长女——大胤顶级世家贵女的身份么? 我便要看着她作死,在陛下面前揭发她的罪行,看着她被废去后位,家族覆灭,幽居冷宫,疯癫而死。 还有王贵妃—— 我收买了负责给她上妆的小宫女胭儿,在她脸上涂了令其感到瘙痒难耐的东西,令其在睡梦之中,忍不住不停抓挠她的脸,只抓挠得疤痕道道。 而与此同时,我又叫胭儿在这加了“料”的脂粉中,混合了少许蜥冀草。 后来…… 呵,结果,你们也都知道了。 王贵妃便就这样毁容了。 哈,哈哈哈哈—— 王青鸾,她不是一向自诩美貌么? 我便要叫她成为一个毁了容,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赵嫔丝毫不避讳的,如数家珍般,将她是如何利用、算计,如何害人之事,娓娓道来。 越说,越是得意;越说,越是眉飞色舞。 话到最后,她竟是抑制不住,无比畅快又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赵嫔的叙述,李元珩的面色已是越来越黑,不由得猛的一拍一旁的案几,喝道: “赵氏,你这般连二连三害人,亏你还笑得出来!” 眼见得陛下盛怒,一众太医、宫人,俱都被唬得不轻,禁不住齐齐瑟缩了一下。 若换做是往常,赵嫔也定会惶恐不已,而此刻,她却尤为淡定。 闻言,她的面上满是不忿与浓浓的怨恨,仰着头满含怨怼的望向年轻帝王: “我为什么不能够笑? 她们落得这般下场,都是她们活该! 谢氏身为正宫,对下不慈,这许多年来,我受了她多少磋磨? 她还害得我此生都无法生育,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儿。 我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这怎么能算是害人? 我明明就是在除害! 除去这后宫中的毒瘤!大害! 而王氏—— 她一向仗着自己的家世,百般欺辱于我。 我凭什么就要甘心受着? 她若是善待宫人,她的宫人胭儿,也不会那般容易,就被我感化收买,她也就不会落得今日这份田地,成了个面目可憎的丑八怪! 明明就是她不积德。 我害了她了么? 呵,我不觉得! 一切,分明就是她咎由自取!” 赵嫔振振有词,历数废后谢氏与王贵妃的罪状,一副压根不觉得自己何错之有的模样。 李元珩面沉如水的听着她的申辩,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宁雨菡,则是又冷不丁再次开了口: “那谢贵人和昭阳宫的小宫女胭儿呢? 她们难不成也是活该? 也是咎由自取? 她们也曾欺辱、磋磨过赵嫔你?!” 闻得宁雨菡的话,赵嫔忽的眼神一闪,居高临下正望着她的宁雨菡,自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见状,她眸中划过一丝了然,继续道: “提起谢贵人……在废后谢氏寝宫之中搜出来的罪证,莫不也是你和谢贵人的手笔? 谢氏突然自缢,莫不也是赵嫔你动的手?! 还有那个王贵妃宫中的小宫女胭儿……她应该就是前些日子,在太液池附近,失足落水的那个昭阳宫的小宫女。 只怕,这个胭儿也不是真的失足落水,而是赵嫔你的手笔吧。” 第502章 被这深宫给逼的! 面对宁雨菡的质问,赵嫔不躲不闪,兀自梗着脖子,十分的理直气壮: “没错!从废后谢氏寝宫搜出来的所谓罪证,的确是我事先准备好,然后,让废后谢氏的庶妹——谢贵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藏到废后谢氏的寝宫里头的。 可那又怎样? 谢氏她残害后宫,毒害后宫妃嫔,导致后宫中一众妃嫔绝嗣,此生无法生育,乃是事实。 有没有这些个所谓罪证,她都该被废、都该死! 我不过是送她一程罢了。” 话到这里,赵氏突然嗤笑一声: “至于谢贵人…… 呵,没用的东西! 我可没对付她。 些许小事,就令得她寝食难安。 她自己心虚,生怕她给废后谢氏饭食茶水中加“料”、以及在谢氏寝宫中偷藏罪证的事,被人揭发。 又见谢氏一族倒了,唯恐陛下清算于她,才会怕得自己自缢而亡。 与我何干?” 见赵嫔兀自振振有词,宁雨菡又肃着脸,追问道: “那胭儿呢?失足落水,在太液池中溺死的小宫女胭儿呢?” 赵嫔提及自缢的谢贵人,却独不谈及胭儿,这是不是可以视作她这是在心虚? 然而,事实证明,宁雨菡还是低估了赵嫔的麻木与残忍。 闻得宁雨菡的追问,赵嫔竟是无比坦然的点了点头: “是!胭儿是我推下太液池的。 事情已成,王氏既然已经被毁容,我随手灭了胭儿的口,不是也很应该么? 不然呢? 让她活着,不知道哪一日反水、暴露,让旁人、亦或者王氏知晓,是我害她毁容的? 呵,我才没有这般傻。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是能够保守秘密呐。” 赵嫔仰着脖子望着宁雨菡,越说越起劲,面上丝毫不见愧意与悔意,而是一脸理所当然。 好似她做的完全没错。 害人没错、杀人没错。 一切都是应当。 见状,李元珩不由再次重重一拍一旁案几,斥道: “赵氏,你个毒妇! 你简直丧心病狂!” 被李元珩如此呵斥,赵嫔却是丝毫无惧无怖。 甚至,闻言,还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嗤,我是毒妇? 我丧心病狂? 若我赵桂芝真的是毒妇、真是丧心病狂,那也是被逼的! 被废后谢氏、被王氏……被陛下你、被这深宫给逼的!” 说着,赵嫔又抬眸直直望向李元珩,满目愤恨与哀戚,近乎嘶吼着道: “陛下,您不是不知,废后谢氏那毒妇,才刚嫁入东宫,就逼着妾喝下了绝育药,以致妾此生都无法生育,不可能孕育子嗣。 您更不是不知,臣妾的处境。 这些年来,臣妾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经年被那些出身高贵的嫔妃们欺辱,受尽白眼与磋磨。 尤其是谢氏和王氏,她们仗着自己出身高门,一为皇后,一为贵妃,没少欺辱于我,王氏更是对我这个嫔位动辄打骂。 可是陛下,您明明都知晓,这么多年来,您却始终视而不见,任由着臣妾被欺辱、被磋磨,被谢氏逼着喝下绝育药…… 陛下,您不替臣妾做主,臣妾也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所以,陛下,臣妾何错之有? 我没错! 没错!!!” 见得赵嫔这状若癫狂的模样,闻得她满含怨恨的控诉,李元珩只是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冷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赵氏,你应该明白,以你的出身,在后宫中的日子,便注定不会好走。 如你这般出身卑贱之人,被世家贵女欺辱,也是寻常事。 当初,你汲汲营营,挤掉其他候选人,成为教导朕人事的宫女时,教导嬷嬷没有将这些事,与你一并讲清楚么?” 闻言,原本还不停抱怨、控诉的赵嫔,不由一噎,眼中掠过一抹不自然: “我……” 她不知道,昭文帝怎么会知晓当初的事…… 没错! 当初,能够成为教导太子人事的宫女,她也是颇费了一些手段和心思的。 用汲汲营营这四个字,来概括,也并不为过。 忆及当年,她也曾踌躇满志。 以为可以从此好风凭借力,助她上青云。 遥想当年,依稀记得,当初,教导嬷嬷的确是同她说过,一旦教导了太子人事,成为东宫后院、乃至皇帝后宫中的一员,她所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只是,日子一久,赵嫔倒是都淡忘了。 憧憬与踌躇满志,也都不在。 唯余满腹的心酸与怨憎。 “至于废后谢氏刚嫁入东宫,便给你赐下一碗无子汤的事……” 见赵嫔一时间,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李元珩又再度开口道。 然而,他的话语,依旧淡淡,神色透着冷意,望向赵嫔的眼神中,一片冰冷: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也是你自己自愿的。 你用一碗无子汤,换了一个东宫后院中有正式品阶的太子姬妾的身份。 此事,赵氏,你难道已经不记得了么?” 按例,教导皇子人事的宫婢,确实没有给皇子生育子嗣的权利。 教导太子人事的宫婢亦然。 是以,在教导了还是太子的李元珩人事后,赵嫔便喝下了避子汤。 且,每次侍寝,都需要喝下避子汤。 谢氏嫁入东宫之后,便提出叫赵嫔喝无子汤,并且许诺赵嫔,若她喝下无子汤,便可被册封为正七品的太子承徽。 时为宫女子的赵嫔很是心动,想着她就算不喝下这无子汤,每次侍寝也需得服下避子汤,同样无法生育皇嗣,还不如喝下这无子汤。 起码能够成为有品阶的正式太子姬妾——正七品的承徽。 而对此,李元珩本人,则是保持了缄默,不支持,也没阻止。 一切,都是废后谢氏与赵嫔二人,自己私底下达成的协议。 时隔多年,赵嫔竟对此事耿耿于怀,甚至心存怨恨。 这…… 倒是令李元珩着实感到匪夷所思。 这赵嫔的忘性,竟是这般大么? “我……” 面对皇帝陛下直击灵魂的直男发问,赵嫔再次一噎,眼神一阵闪烁: 陛下竟知道? 陛下竟全都知晓?! 为何陛下他明明知晓,当初也不加以阻止? 是! 当初,她是极想成为有品阶的太子正式姬妾,为此,她被迫喝下了废后谢氏赐下的无子汤。 可是,她怎么知道这无子汤的药性会那般歹毒。 她以为,这应是有药可解的啊。 谁曾想…… 年少时的一个疏忽,一次失误,竟断了她的前程、断了她此生生育皇嗣、做母亲的可能。 令得她悔不当初。 她好恨啊! 第503章 贬为诸人,赐鸩酒,全家诛之 见赵氏没有答话,而是一副恨意难平的模样,李元珩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也是冷哼一声: “事到如今,赵氏,你还觉得你自己挺有理儿? 你说你是被逼的? 谢氏、王氏也就罢了。 雨菡可是从来未曾欺辱过你,更是未曾害过你。 甚至,你们之间,往日里,一直素无交集,你又为何丧心病狂,谋害于她?”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赵嫔便是越发怒不可遏,满目怨愤的怒瞪向宁雨菡。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此时,赵嫔眼中的恨意与怨毒,便能直接化作无数利剑,直直射向宁雨菡,令得她万箭穿心、当场毙命: “呵,我为何要谋害宁氏? 陛下,您这般护着宁氏,这般宠爱她,不仅给予她无上的尊荣与地位,还如此偏袒着她。 凭什么? 她凭什么?! 宁氏的父亲不过也只是个白身,她不过是个白身所出的庶女,又比我高贵多少? 我这些年来的委屈、艰难、不易,被谢氏、王氏……这些世家贵女们各种磋磨与逼迫,陛下您何曾管过?理会过? 您对我视若无睹,凭什么偏偏就对这宁氏另眼相待? 凭什么! 我就是要让宁氏去死! 去死!!!” 若是李元珩一视同仁,也坐视宁雨菡受磋磨,赵嫔不会这般不忿、不甘。 偏偏,李元珩这般宠爱宁雨菡。 如此护着她,捧着她,这才叫赵嫔心中妒恨难平,定要除之而后快。 同样出身不高,她赵桂芝在这后宫之中,活得跟熬油似的,那般艰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这个嫔位。 还要受尽折辱与白眼。 宁氏凭什么能够活得这般恣意,这般平步青云、节节高升,一路从小小八品选侍,荣登高位。 昭仪、淑妃、皇贵妃…… 眼下,还成为了新后。 就要风风光光的举行封后大典。 关键是,宁氏还连连诞下皇嗣。 膝下四子一女,其地位,在后宫已完全无人可以撼动。 一想到这些,赵嫔的一颗心,妒恨得极尽扭曲。 她怎能坐视封后大典完成? 怎能坐视宁雨菡如此风光得意?! 凭什么宁氏就可以这样一路高歌猛进,顺风顺水,有子有女,富贵荣华,登上这世间女子的制高点? 这是赵嫔一生都无法达到,甚至,想都不敢想,只能仰望的高度。 既然达不到、也得不到,那她便毁了她! 让她去死! 去死!!! 哈哈哈哈—— 见赵嫔事到如今,还不知悔过,如此振振有词,更是毫不掩饰,她对宁雨菡的深深妒恨,李元珩的面色再次一沉,眸中的冷意,更是令人胆寒: “赵氏,你可知,谋害当朝皇后,乃是可以灭族之大罪。 你自己死不足惜,难道,就不怕连累家人?” 闻言,赵嫔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并不回答李元珩的话,而是止不住发笑: “灭族大罪?啊哈哈哈,灭族大罪!好一个灭族大罪!” 她娘早死了。 她恨死了后娘和她爹,他们一家子。 她娘逝去不过一月,爹了娶了后娘,后娘对她动辄打骂,让她住柴房、把她当做牛马使唤,还经常不给她吃食。 她爹全都看在眼里,却对此视若无睹,任凭后娘如此苛待、驱使她。 后来,狠心的后娘和他爹,更是为了给他们的宝贝儿子买肉吃,将她卖入宫中为宫婢。 若不是他们把她卖入宫中,她赵桂芝怎么可能会有今日? 如今,她俨然已经不能活了。 既如此,便让她爹、她后娘、还有他们生的那些小崽子,也便一起给她陪葬去吧。 黄泉路上,有他们一家子垫背,想来,她也不会孤单。 啊哈哈哈哈—— 眼见得跪在地上的赵嫔,犹如疯魔了一般,笑不可抑,李元珩的眼神愈加冰冷。 此时此刻,年轻帝王望向赵嫔的目光,俨然是在瞧一个死人了。 如此心机深沉、居心叵测、心肠歹毒、又心思缜密之人,他岂能容她? 岂能容她存于他的后宫之中? 何况,她还欲谋害雨菡,对雨菡下毒手。 若不是雨菡够警觉,搞不好,已经被赵氏这毒妇给得手了! 思及此,李元珩便是一阵后怕,冷冷望向兀自哈哈大笑着的赵嫔,肃着脸,沉声下令道: “合庆宫嫔位赵氏,心肠歹毒,残害宫人,谋害宫妃,胆敢给皇后投毒,其心可诛,罪不容恕。 今废黜赵氏嫔位,贬为罪人。即刻赐鸩酒于罪人赵氏,令其自裁。 另即刻着人去往赵氏原籍,缉拿罪人赵氏一族,诛之!” 李元珩适才说的,灭族之罪,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谋害皇后,的确是足以灭族的大罪。 何况,赵嫔的表现与反应,彻底激怒了李元珩。 他绝对不会再姑息,必须严惩。 赵嫔这般大胆,他也必须以儆效尤。 以雷霆手段处置。 否则,这后宫,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 想要向永安宫、向雨菡伸手呢。 这可不是李元珩所欲见的。 赵嫔……不,现在,是罪人赵氏。 罪人赵氏,和那些犯错被废、被贬的嫔妃们,都不一样。 闻得李元珩对她的惩罚,她不哭不闹,也没有惶惶的不住哀求,请求昭皇上收回成命,放她和她的家人一马。 而是愈发歇斯底里的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得浑身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哗啦啦流。 李元珩厌恶的睨了如此情状的赵氏一眼,转目望向侍立在侧的一众御前内侍: “尔等愣着作甚?还不去拿了鸩酒,送罪人赵氏上路?” 而随着陛下旨意一出,包括方进忠在内的一众御前内侍,便是齐齐恭声应是。 旋即,方进忠冲着徒弟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当即会意,领着几名内侍,领命而去。 不过须臾,便捧着一个托盘折返。 而这托盘上,赫然摆放着一个小瓷杯。 小瓷杯中,盛着红色的液体,这正是鸩酒。 小许子直接将摆放着鸩酒的托盘,向着赵嫔面前一递,面无表情的道: “罪人赵氏,此乃陛下赐下的鸩酒。 你且饮了吧!” 第504章 再不入帝王家 小许子一番话落,簇拥着他一起折返回来的几名御前内侍,便一拥而上,欲要钳制住赵氏,强行将杯中鸩酒灌入到她的口中。 赵氏见状,忙挣扎着高呼: “且慢!我自己来!不必你们灌!” 说着,赵氏又仰头望向李元珩: “陛下,您既令妾自裁,便应由妾自己来。怎可叫这些阉人代劳?” 闻言,几名御前内侍,皆是手下一顿,齐齐转目望向皇帝陛下。 而李元珩,则是一摆手: “就依罪人赵氏所言,让她自己自裁吧。 也省得脏了尔等的手!” 后半句话,昭文帝自然是对小许子等御前内侍说的。 闻言,小许子等几名御前内侍,自是恭声应是。 小许子则更是又将托盘,向着赵氏面前递了递。 而赵氏,则是转目望向身后的小喜子等人,没好气道: “还不给我松绑? 你不松绑,我要如何自饮下这鸩酒?” 小喜子闻言一怔,明显有些犹豫: “这……” 说着,小喜子又抬眸望向立在一旁的宁雨菡、以及昭文帝,欲要征求帝后二人的意见。 迎上小喜子征询的目光,宁雨菡则是略一颔首: “小喜子,替赵氏松绑!” 这么多人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她量赵氏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倒不如如赵氏所愿,索性送她一程。 小喜子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和小安子一起,七手八脚解开了绑在赵氏身上的绳子。 不过,也尽显上半身。 小喜子和小安子,都是做事谨慎而稳妥之人。 唯恐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赵氏的腿脚,还是依旧被绑着。 她依旧还是只能够被押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好了!赵氏,你且上路吧。” 见赵氏的双手被松绑,此时已经可以自己拿起瓷杯,小许子又高声道。 说着,他又将手中托盘,向着赵氏面前递了递。 谁知,赵氏却是陡然自她的发间,拔出一把素银簪。 那素银簪簪尖处,被磨得异常锋利,其上,还泛着诡异的蓝紫光芒。 一瞧便知,这素银簪的簪尖处,乃是淬了毒的。 而且,还是剧毒! “赵氏,你要做甚?” 见状,李元珩下意识将宁雨菡护在身后,对着赵氏厉声道。 殿内众人大骇。 方进忠则是一迭声高声道: “来人啊!保护陛下与皇后娘娘!御前侍卫何在?还不赶紧过来护驾!” 随着方进忠此言一出,自殿外涌入不少御前侍卫,顷刻间,便将昭文帝与宁雨菡齐齐簇拥,将帝后二人拱卫了起来。 正面对着拿着素银簪的赵氏的几名御前侍卫,更是刷的一声,直接抽出了随身佩剑,将闪着摄人寒光的剑,直指向赵氏。 摆出一副,若赵氏胆敢轻举妄动,亦或者是陛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随时冲上前去,砍了赵氏的模样。 而赵氏,却好似对殿内闹出这般的动静,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只在瞧见,昭文帝下意识飞速冲到宁雨菡身前,将宁雨菡护在身后的瞬间,赵氏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不甘。 旋即,她便是凄然一笑,仰目望向天际,高声道: “娘,我来了! 女儿去见您了!” 说着,赵氏便倏然将手中的素银簪,往脖颈的咽喉处猛的一刺。 那素银簪深深没入赵氏的咽喉,下一刻,樱红的血,便自她的喉间喷出,与此同时,赵氏唇角也开始不断渗血。 她的面色骤然变得青白,眼眸渐渐变得黯淡,失去焦距,整个人,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轰然倒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早已逝去多年的娘亲,正漂浮在上空,冲着她挥手,邀她一起去往黄泉。 见状,赵氏眼中,竟是浮起一抹释然: 这便归去吧。 随娘一起归去。 这般离开,于她而言,或许是个解脱。 这深宫,只能让人化作怪兽、毒蛇,在阴暗痛苦中,扭曲爬行。 或许死,才是解脱。 这一世,好苦啊。 若有来生,愿再不入宫。 再不入帝王家! 眼见得赵氏轰然倒地,几名御前侍卫立即围了上去。 而小许子,则是也凑了过去,仔细的探了探赵氏的脉搏,又伸手去探了探赵氏的鼻息。 但见她脉搏与鼻息全无,确定人已经死透了,小许子这才起身,冲着李元珩一拱手,恭声禀道: “陛下,罪人赵氏现已气绝!” 原来,适才,他们只是虚惊一场。 还以为,赵氏是想要行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谁曾想,她竟是拔出她早已准备好的淬了毒的素银簪自戕了。 如此也好。 虽不是饮鸩酒自裁,也并没有太大差别。 终归是死了。 不过,比之饮下那见血封喉的鸩酒,赵氏这般死去,总归是要多留了些体面、且少受些痛苦。 或许,这便是赵氏要拔出素银簪自戕的原因吧。 “拖下去处置了吧。” 李元珩闻言,挥手吩咐道。 小许子与一众御前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几名御前内侍便上得前去,七手八脚的拖了赵氏的尸体,迅速向外而去。 如今,赵氏乃是自戕的罪人,妃陵皇陵,她是不要想了。 裹上一张草席,往乱葬岗上一扔。 这才是赵氏的最终归宿。 又有宫人开始清理打扫现场,李元珩这才转目望向被他一力护在身后的宁雨菡: “雨菡,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飞速上下打量了宁雨菡一眼,见她浑身无碍,且面色红润,并无惊吓之色,年轻帝王这才明显松了口气。 将李元珩的神情动作,竟皆看在眼中,宁雨菡回以他一计浅笑,伸出雪白柔荑,握上帝王的手,还安抚性的在李元珩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 “陛下,臣妾无事。” 闻言,李元珩原本紧绷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唇角微勾着点了点头: “嗯,雨菡,你无事就好!” 说着,李元珩又睨了眼,殿内的狼藉与地上的血渍,眼见得宫人们正在打算,遂又道: “此处狼藉,且让宫人们在此打扫,雨菡,你且随朕一起出去吧。” 对于皇帝陛下的提议,宁雨菡自不会拒绝。 闻言,她当即点头,冲着年轻帝王嫣然一笑: “嗯,臣妾听陛下的~”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这便相携着一起朝着殿外而去…… 第505章 封后大典倒计时 赵嫔忽然被褫夺位份,沦为罪人,并被昭文帝赐鸩酒自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然而,这个消息,却如一颗小石子,被扔入大海,丝毫激不起半分涟漪。 众人的关注点,皆放在即将要举行的封后大典上。 而封后大典的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在如火如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光匆匆,眨眼便来到了封妃大典当日。 这一日,天还未亮,宁雨菡便被初夏给叫起。 任凭着宫人们服侍她洗漱。 周嬷嬷则是领着捧着早膳的小宫人们走了进来,将丰盛的早膳,往桌子上一摆: “娘娘,且吃些早膳吧。” 今日一天,他们娘娘可是主角,还有得忙呢。 这会儿,必须得吃饱! 秉承着这个原则,桌子上的膳食,个顶个的顶饿管饱,且都以清淡爽口为主。 因着他们娘娘往来用膳的花厅那边用膳,也颇为麻烦,为了给宁雨菡节省时间,周嬷嬷才特地领着人,将早膳拿到寝房这边来。 封后大典要紧,其他的,暂且就不那么讲究了。 眼见得周嬷嬷指挥着宫人们,将膳食摆好,宁雨菡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嗯”一声,便只着中衣,顺势坐到桌前的绣墩上,开始吃早膳。 虽然这会儿,时辰实在有些早,她并不饿、也没有什么胃口。 然而,宁雨菡也心知,这会儿,她还是得要吃饱才行。 否则,待会儿哪里来的体力,撑过封后大典?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遂埋头苦吃。 吃了一笼小笼包、并几块糕点,又喝了小半碗燕窝粥,感觉约莫有七八分饱,便就此打住。 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宁雨菡挥手示意周嬷嬷将桌上剩下的膳食撤下。 而碧桃,则早已和几名宫人一起,捧着华丽精致的皇后吉服,进得寝房: “娘娘,奴婢等伺候您穿吉服。”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遂站起身来,任凭着初夏、碧桃等人,替她穿上华贵且繁琐的皇后吉服。 随后,又被初夏、碧桃搀扶着来到妆台前梳妆。 与此同时,银屏则是领着几名宫人,捧了皇后所戴凤冠,来到近前。 碧桃手指翻飞,灵巧的替宁雨菡梳了一个正配凤冠的高髻,将凤冠小心的佩戴好,复又替宁雨菡戴上成套的赤金镶宝流珠凤纹璎珞项圈、耳坠、手钏、戒指等物。 而宁雨菡,则是亲自替自己上了妆。 一改往日的清淡娇媚妆容,今日的妆容,则是走的端庄隆重款。 眉毛被细细的描摹,面色白皙之中,透着红润,额间还特地叫碧桃,给点了一个凤凰坠水滴珍珠宝石花钿。 唇上则是特定涂了正红色胭脂。 一时妆成,宁雨菡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姝丽而不失端庄。 倒是颇具正宫皇后的款儿。 不客气的说,比之废后谢氏,如今的宁雨菡,倒是更有皇后娘娘的范儿。 此情此景,一旁的初夏不由由衷赞叹道: “娘娘,您可真美! 这皇后吉服和凤冠,可真衬娘娘您!” 往事历历在目,她、碧桃、小喜子,与娘娘初见时,仿佛还在昨日,那个时候,他们娘娘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正八品选侍。 谁曾想,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们娘娘便是一路晋升,成了他们大胤朝的皇后娘娘了呢。 望着眼前,雍容华贵、贵气逼人的自家娘娘,初夏禁不住于心中暗自感慨。 一早就知道,他们娘娘必是有大造化的。 谁曾想,竟是能走到这一步。 这还远远不止! 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还有娘娘膝下的那四位小皇子、一位小公主…… 他们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呐! 初夏相信,成为皇后,这绝不是终点。 说不得,这只是个开始! 不同于初夏的思绪万千,一旁的碧桃,闻得初夏的话后,则是连连点头附和: “对!对!娘娘,您穿这皇后吉服、戴上凤冠,可真好看! 待会儿,娘娘您一出现在金銮殿,陛下和文武大臣、内外命妇,决计都会眼前一亮,被娘娘您给惊艳到!” 碧桃之所以会如此说,则是因为—— 封后大典,按例,乃是在金銮殿举行。 这也便是后宫妃妾,与正宫皇后最大的不同。 妃妾的册封仪式、甚至是封妃大典,纵使再隆重,左不过就是在一座宫室、亦或者是正阳殿中举行便可。 之前,宁雨菡晋为简淑妃时,封妃大典便是如此。 然而,皇后的封后大典,却是完全不同。 作为正宫皇后、后宫之主,皇后的封后大典,按例,需得在金銮殿上举行。 待会儿,宁雨菡需得前往金銮殿,接受正式册封,并且,由昭文帝授予册宝、金册、金印、凤印,同时,在金銮殿上,接受文武百官与内外命妇的跪拜、朝贺,如此,才算礼成。 可以说,封后大典,和封妃大典,是有云泥之别的。 这也更彰显了正宫皇后的尊贵。 皇后之尊,又岂是后宫妃妾,所能比拟? “你们啊!一个个嘴都抹了蜜了?这般甜! 净会哄本宫高兴!” 闻言,原本正在对镜自揽的宁雨菡,不由得虚点了点初夏和碧桃二人,笑道。 话虽这般说,不过,她对铜镜中的自己,也很是满意。 想了想,宁雨菡又自妆奁中,找出一直被她珍藏着的那枚,李元珩送她的桃花簪,簪在鬓上。 又左右瞧了瞧。 这才满意一点头。 “嗯,就这样吧。” 一番打扮下来,颇费了些时间,此时,外头已是天空大亮。 宁雨菡刚想问问,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便听得小喜子在寝房外高声道: “陛下驾到——” 随着小喜子话音刚落,寝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间推开,下一刻,一身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的昭文帝便是款步踏入寝房内,龙行虎步来到宁雨菡近前。 “参见陛下!” 宁雨菡见状,当即起身,向着李元珩一福。 而李元珩,则是疾走几步,一把将宁雨菡扶起: “雨菡,免礼!” 见状,宁雨菡顺势站起身来,盈盈抬眸望向李元珩: “陛下,您怎的过来了?” 第506章 封后大典 宁雨菡之所以会如此问,乃是因着为表封后的隆重与正式,昨夜,宁雨菡和李元珩还都特地焚香沐浴过。 甚至,李元珩还按例未曾留宿宁雨菡的永安宫,而是在乾元殿独自宿下。 宁雨菡原以为,昭文帝今日也会直接去往金銮殿主持封后大典,谁曾想,他这会儿,竟是来了永安宫。 “朕来接雨菡你一起同去金銮殿。” 李元珩闻言,则是轻捏了捏宁雨菡的手心,笑道。 说话间,李元珩便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佳人。 但见宁雨菡一身富丽的皇后装扮,却丝毫不被吉服和凤冠的繁琐所累,反倒是愈发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美貌不可方物,比之一贯的清媚无双,更添一抹端庄: “雨菡,你今日真美! 这吉服、这凤冠,很适合你!” 李元珩眼中闪过惊艳,不由叹道。 他的娇娇,果然是最适合做他皇后的女子。 这后宫、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比不得! 李元珩的视线,在宁雨菡的身上、脸上一一掠过,无意间瞥见了宁雨菡鬓边的那枚桃花簪,眸光不由放柔,唇角禁不住微扬: 这是他当初初见雨菡时所赠。 李元珩一早便知,宁雨菡一直珍藏着这支桃花簪。 每次重大场合,纵是有再多的华贵首饰头面,雨菡也必会佩戴这支桃花簪,将它簪于鬓间。 就连对她来说,如此重要的封后大典,雨菡竟也不忘将其簪于鬓间。 李元珩心情愉悦,很是动容: 雨菡果然对他用情至深。 她真真是爱惨了他呐! 思及此,李元珩的双眸愈发放柔,唇角更是抑制不住上扬。 “陛下~” 似是被李元珩夸得很是不好意思,宁雨菡羞涩一笑,嗔了皇帝陛下一眼。 微垂下螓首,露出优美的剪影,一派欲语还休。 见眼前娇人儿如此模样,李元珩不由笑道: “朕说的是真的! 朕的娇娇最美!最好了!” 说着,又亲昵的轻捏了捏宁雨菡的手心,一双桃花眼,满目含情的望向宁雨菡。 此言一出,又换来宁雨菡一计娇嗔: “陛下~~” 感受到昭文帝投注过来的灼灼目光,亦瞧见了他的视线,明显在鬓边的桃花簪上,停留了好一瞬,然后,便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极是愉悦,宁雨菡心中知晓其中缘故,唇角划过一丝笑意,遂又微抬起美眸,望向年轻帝王,冲着他嫣然一笑: “陛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恐误了吉时,咱们还是起驾去金銮殿吧。” 经由她这么一一提醒,李元珩才敛去心中的那些个旖旎与柔情,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嗯,雨菡,咱们走!” 闻言,宁雨菡又回以帝王一计浅笑,旋即,又跟周嬷嬷、银屏等人交代了几句,叫他们留守永安宫,好生看顾永安宫、以及几个小皇子、小公主。 而后,帝后二人这才携手一起出得寝殿。 为显郑重,这一次,李元珩并没有再邀宁雨菡与他共乘一辇,而是兀自坐上了御辇,由大力宫人抬着走在前头。 而宁雨菡,则是坐上了皇后在重大场合出行专用的华盖凤轿,轿前轿后围绕着皇后专享的全幅仪仗,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跟随着前方的御辇,向着金銮殿驶去。 金銮殿上 满朝文武,并王公勋贵,以及外命妇们,一大早,便齐齐进宫,等候于此。 内命妇及宫中众嫔妃,此时,也都齐齐到场。 此时,文武百官、王公勋贵,皆身着朝服,内外命妇、及一众宫妃们,也都各自身着品阶服饰,按品阶站好,翘首以盼封后大典的开始。 而就在大家翘首以盼之际,殿外的太监,忽然高声道: “陛下驾到——” 下一刻,众人便昭武帝,在方进忠、及一众御前内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步入金銮殿内。 殿内众人见状,忙呼啦啦齐齐拜倒,口中山呼道: “参见陛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李元珩一路来到龙椅上坐定,这才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众卿起吧!” 见状,文武大臣、王公勋贵、内外命妇与一众嫔妃们,这才纷纷站起身来。 而此时,殿外太监又再次高声道: “凤轿到——” 随着这声高声,殿内众人齐齐转目望向殿外。 但见,巨大而辉煌的华盖凤轿,在皇后仪仗、与众宫人前呼后拥的簇拥下,缓缓向着金銮殿这边驶来。 直至来到金銮殿前,才有宫人上得前去,扶了坐于华盖凤轿之中的宁雨菡下轿。 然后,众人便见一身正红色皇后吉服、头戴凤冠的宁雨菡,一路款步上得殿前石阶,款款迈入金銮殿中。 而后,又一路娉婷的径直来到了殿中央。 而此时,侍立于昭文帝身侧的方进忠,则是高声道: “封后大典正式开始——” 说着,方进忠便倏的一下,展开他手中早已捧着的明黄圣旨,朗声道: “兹有永安宫宁氏雨菡,温良恭谦,性淑慎柔,甚得朕心,生皇子景曦、景睿、景晖、景煜,公主明珠。 今,册尔为后,以主中宫。 授尔金册凤印,以正中宫之位。” 宁雨菡一直垂首立在殿中央,听着方进忠朗声宣告。 直到方进忠话落,宁雨菡才径直拜倒,向着坐于龙椅上的昭文帝行了个大礼,高声道: “臣妾领命!谢主隆恩!” 言罢,她这才优雅起身,娉娉婷婷的径直向着帝王所在之处行进,一路上得御阶,来到龙椅旁,垂首双手接过了方进忠递过来的金册金印、以及凤印。 而后,她便轻舒上绣凤纹图案的广袖,一派优雅的坐在了帝王身旁,特意摆着的凤座上。 与此同时,殿内的文武百官、王公勋贵、内外命妇、及一众嫔妃,尽皆呼啦啦跪倒,纷纷朝着宁雨菡叩首,口中山呼: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眼见得殿内众人,俱都匍匐于地,向着她叩首;耳听得众人此起彼伏的“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宁雨菡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意,与坐于身旁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彼此相视一笑: 从今天开始,她便是皇后了! 名正言顺、真真正正的大胤昭惠皇后。 第507章 许是一直小瞧她了 身为新后的家人,宁家众人此番,也早早进宫,此时,正随着一众文武百官、王公勋贵、内外命妇们,一起向着高坐于凤座之上的宁雨菡叩首,山呼着: “皇后娘娘千岁!” 因着宁家人俱都是白身,和当初的封妃大典一样,他们被安排的位置十分靠后。 然而,如今,与封妃大典那会儿相比,宁家人这边,早已是物是人非。 今日前来的,也只有宁东山和宁耀仁父子二人。 长子宁耀祖残废、又成了废人,自出事以后,便一直呆在家中,从未出过门,这会儿,自也是不好带他过来。 封后大典,乃是喜事。 哪来敢带宁耀祖来,给自家这位皇后女儿添晦气? 谢氏、宁雨薇、宁雨凤就不必说了…… 她们已然不在人世。 至于柳姨娘和宁耀威—— 知晓皇后女儿对他们的态度,宁东山自也不会带着这对母子一起过来,给皇后娘娘添堵。 而柳姨娘和宁耀威,自上次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提点”过后,似也终于想起了他们过去,对这位皇后女儿(姐姐)的种种不堪。 如今,一提起这位皇后女儿(姐姐),这母子二人就心虚发怵。 此番,不叫他们入宫参加封后大典,柳姨娘、宁耀威母子俩,倒是完全没有吵闹,反而皆是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此时,宁东山匍匐在地,看着那高高在上,受众人顶礼膜拜的皇后女儿,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当初,让这三丫头前去采选,他的确打的是攀龙附凤,为他、为家族谋利的主意。 谁曾想,三丫头竟是一飞冲天,入宫之后,便步步高升。 短短三年时间,竟一跃成为后宫之主的皇后。 他宁家女,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他竟也成了国丈。 若要是换做是以前,宁东山少不得要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然而,这会儿,他却全然只有谨小慎微,只敢夹着尾巴做人。 他这皇后女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若不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还不知,他这皇后女儿会如何对他、对宁家…… 思及初入京时的种种,还有非要和宁雨菡作对的谢氏、宁雨薇、宁雨凤、宁耀祖的下场,宁东山心中便只打突。 这个三女儿,已不是昔日那个不起眼的庶女。 亏他当初,还只以为,他这三丫头,是只好拿捏的鹌鹑。 现在想想,这可真是大误! 他和谢氏,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了呢? 若昔日,他不是对这个皇后女儿不管不问,今日他们宁家必又是另一副光景了啊。 唉。 不同于宁东山的暗自感慨与畏惧,跪在他身后的宁耀仁,此时却是心情激荡。 看着高坐于凤座之上,手持凤印,接受众人叩拜朝贺山呼的三姐,宁耀仁打心眼里替三姐感到高兴。 同时,又不免有些心疼。 三姐能够走到今日,不知付出了多少,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又没有个帮衬的人,一路走来,三姐一定很累吧。 可惜,他不过是个小小举人,力量太小,压根就帮不了三姐! 不行! 从今往后,他得更加发奋才行! 他要快快成长,要做三姐、和外甥、外甥女们的依仗! 不同于宁家父子此时所想,后宫的一众嫔妃们此时心中,却都是难掩各种羡慕嫉妒恨。 仰头望了眼高高端坐于凤座之上,接受她们这些妃妾跪拜朝贺的宁雨菡,邓贤妃飞速垂下眸去,跪拜于地的她,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昭示着她此刻内心的愤怒与不平静: 这被她筹谋和想望多年的后位,竟是被宁氏给坐上了。 她这么多年的算计与筹谋,竟是都为宁氏做了嫁衣裳! 她不甘心! 不甘心!!! 呵,宁氏,你且得意去吧。 她邓惠仪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 早早晚晚,她会将宁氏从后位上拉下马。 这后位,定会是她邓惠仪的! 一定! 而此时,王贵妃也正戴着面纱,不情不愿的跪在一众嫔妃的最前头,万分不甘的随着众人一起叩拜、口中喊着: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天知道,她此时心中,是有多么的不忿、不甘、不愿。 自毁容之后,王贵妃便不欲外出见人,更不愿参加属于宁雨菡的封后大典。 原本,她打算再次称病,不来参加封后大典,却是被昭文帝给直接驳了,勒令她必须来参加新后的封后大典。 昭文帝的原话是: “就算是病了,只要不死,拖着病体,都要前来!” 王贵妃无法,只得戴着面纱,遮挡住自己的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前来参加封后大典,和大家一起向着宁雨菡这位新后跪拜朝贺,山呼“皇后娘娘千岁”。 天知道,王贵妃此时有多不忿、多憋屈。 昔日,谢氏为太子妃,她却只能屈居太子侧妃,王青鸾已经觉得够憋屈了。 自昭文帝登基,她成为宠冠后宫的贵妃后,王青鸾日日想的,便是取谢氏而代之,成为这大胤的皇后。 谁曾想,好不容易熬到谢氏被废身死。 心心念念的后位,却是落到了宁氏的手中。 她的脸…… 皇帝表哥曾经在朝堂上,公开说,毁了容的她,不堪为后。 只怕,这后位,她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仰望着高坐于凤座之上,一派意气风发的接受着众人朝贺的宁雨菡,王贵妃妒恨不已。 她恨啊! 好恨! 宁氏一个区区白身庶女,凭什么就可以为后? 她这个王氏一族出生的贵女、当朝丞相的唯一的嫡女,怎么就不行? 凭什么! 人在一众王公勋贵那一拨的成王李敬,此时的心情,也不太美妙,甚至,还有些复杂。 他实在很讨厌这等,自己匍匐下拜,而他那个好皇兄,却是高高在上,兀自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感觉。 何况,这一次,他跪拜叩首的对象,还不是他那好皇兄,而是他那好皇兄的女人—— 一个他一见便瞧上,并且惦念不忘数年的女人。 犹记得,初见这宁氏时,他便惊为天人,当时,她还不过是他皇兄后宫之中的一个低位的小嫔妃。 谁曾想,不过短短数年,她不仅连连生子,还步步高升,如今,竟已登上了皇后之位。 头一次,李敬觉得,宁氏这个女人,只怕也不简单。 之前…… 他许是一直小瞧她了! 第508章 所有人都得同贺! 在殿内众人的思绪万千、心思各异间,封后大典终于完成。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便是径直携宁雨菡这位昭惠皇后一起摆驾正阳殿。 封后大典后的宫宴,将在此举行。 王贵妃无精打采的随着众人一起鱼贯出得金銮殿,坐上步辇之际,她下意识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隔着面纱,都仍旧能够感受到面上的疤痕的坑洼不平,王贵妃的眼中闪过渗人的怨愤,抬手示意侍立在侧的贴身大宫女桐儿,上得前来说话: “桐儿,赵氏那贱人的家人,你们可寻到了?” 赵氏的事,早已传遍了后宫。 自知晓了,她的脸,乃是遭罪人赵氏所害,王贵妃便是恨得牙痒痒。 当时,她怄得直接将殿内砸得稀烂不说,还直接命令桐儿出宫回王府一趟,利用王家的人命,找到赵氏的家人。 赵氏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这贱人了! 她要让她全家好看! 如此,方能消王青鸾心头之恨。 “娘娘,我们的人去到赵氏的家乡打探回来说,赵氏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已经被处死了。” 桐儿垂首恭声道。 桐儿没说的是,此乃陛下下令处死的。 因为赵氏谋害皇后,乃是大罪。 说起来,陛下之所以这般做,这都是在维护宁皇后。 桐儿可不敢据实以告,她怕贵妃娘娘听得这真相,会着恼。 不明就里的王贵妃闻言,果然面色稍霁: “啧,亏得皇帝表哥下手快!哼,真是便宜他们了!” 若是赵氏的家人落到她手上,她可不会让他们那么好死! 哼。 正阳殿 当帝后的御辇与凤轿,抵到正阳殿门口时,恰巧与另一架鸾轿撞了个正着。 而坐于这架鸾轿之中的,正是王皇贵太妃。 “哟,陛下和皇后来了!正好遇上你们。本宫这可是赶巧了!” 王皇贵太妃自鸾轿上,由人搀扶着下来,乍一瞧见昭文帝的御辇与宁雨菡的凤轿,便是笑道。 此乃专为宁雨菡准备的封后之后的宫宴,王皇贵太妃其实也并不欲参加。 她原本也想继续称病,奈何李元珩这一次,却并不如往常那般惯着她。 闻得她在“病中”,李元珩二话没说,便遣了太医院的好些太医前去,给王皇贵太妃诊治,务必要令王皇贵太妃药到病除,赶在封后大典这天之前痊愈,好参加封后大典当天的宫宴,同贺宁雨菡成为新后之喜。 对此,王皇贵太妃险些气得个倒仰。 偏偏,她本就是假借称病,不欲前来。 不想被太医们灌苦药、扎针,白受折腾,过不了几日,王皇贵太妃便只得声称自己已然痊愈,可以“欣然”出席封后大典这天的宫宴。 当然,金銮殿上的封后大典,她是不会去的。 她好歹也是长辈,怎么可能去跪拜朝贺宁氏? 纵使是新后也不成。 而她偏偏又只是太妃,不是皇太后,并没有端坐在金銮殿上,看着新后完成封后大典的权利。 是以,王皇贵太妃权衡之下,便说会直接过来参加宫宴,金銮殿那边,她便不去了。 对此,李元珩也并没有说什么。 许是打从心底,他也不怎么愿意让王皇贵太妃去道金銮殿。 那个地方,不是她这个先帝妃妾该去的地方。 嘁,还当自己真的是个什么正经长辈了? 他之所以,非要王皇贵太妃前来赴宫宴,不过也就是要叫所有人,都同贺雨菡的封后之喜。 所有人都得同贺! 没有人能够例外。 “嗯,太妃来得正好。这便一同进去吧。 宫宴马上要开始了。 正好同贺皇后封后之喜!” 李元珩则是冲着王皇贵太妃略略一颔首道。 说出的话儿,却是令得王皇贵太妃心中怄得半死。 合着本太妃就该给你的新后贺喜的,是吧? 她可是长辈! 哪有长辈给个晚辈贺喜的? 纵使这人乃是皇后,又如何? 真真是气煞她也! “哈哈,同乐好啊!” 心中怄得半死,王皇贵太妃却只得强笑道。 好似完全不知王皇贵太妃此时内心的郁闷与愤懑,又或者,李元珩压根不在乎,也完全不想知晓。 年轻帝王闻言,只是状似满意的一颔首: “嗯,太妃说的很是呐。 如此,咱们也别杵在这儿了。 进殿吧。” 言罢,他便自携着宁雨菡向着正阳殿内而去。 王皇贵太妃被李元珩这番话、这个态度,给搞得牙痒痒,兀自怄得不行,生生按捺下来,与立在一众王公贵胄之中的亲儿子——成王李敬,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才咬牙跟上帝后的脚步,步入正阳殿中。 在场众臣、以及内外命妇、宫妃们,倒没有察觉到,王皇贵太妃与昭文帝之间打的机锋。 见得帝后与王皇贵太妃俱都进得殿内,众人也便都鱼贯着跟着走了进去。 而入得殿中,李元珩自携着宁雨菡一起来到殿内正中央最上首,一早并排摆好的御座与凤座上落座。 而王皇贵太妃,则是憋屈的在他们下首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一众大臣、王公勋贵、内外命妇、妃嫔们,也都在宫人们的引领下,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 见状,高坐于上首御座之上的李元珩,挥了挥手。 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方高声道: “宫宴开始——” 随着方进忠一番话落,早已候在殿外的教坊司诸人,便是鱼贯着步入殿中。 歌技、舞伎、伶人各司其职、轮番登场。 一时间,正阳殿内载歌载舞,丝竹绕梁,一派喜庆热闹。 与此同时,身穿统一服饰的宫人们,也手捧着各色珍馐美味、以及御酒,鱼贯着步入殿中,开始给殿内的诸人摆膳斟酒。 “臣恭贺皇后娘娘封后之喜!请陛下、皇后娘娘满饮此杯!” 兵部尚书罗安国,第一个举着斟满酒的酒樽,站了出来,高声道。 作为李元珩的心腹,他自是乐得陛下遂意,册立宁雨菡为新后的。 陛下高兴,罗安国也便高兴。 再则,在李元珩的一众心腹看来,陛下立宁雨菡为后,实为明智之举。 立这位没有家族背景,身家清白的宁娘娘为后,总比立那些世家门阀的女儿为后,要来得好吧。 身为陛下心腹,罗安国自也知晓,陛下之愿,和昭文帝打击世家门阀的决心。 所以,今日,在他看来,实在是大喜。 值此大喜之日,他可不是得要向陛下、向皇后娘娘,好好的敬一敬酒才是? 哈哈。 第509章 陛下其实也没那么宠爱宁皇后嘛 随着兵部尚书罗安国此言一出,刑部尚书赵弘毅、荣威将军刘劲松、户部尚书林中堂……等好几个昭文帝心腹大臣,也都纷纷倏然起身,高举起斟满美酒的酒盏,齐齐高声道: “臣恭贺皇后娘娘封后之喜!请陛下、皇后娘娘满饮此杯!” “微臣恭贺皇后娘娘封后之喜!请陛下、皇后娘娘满饮此杯!” …… 见得罗安国等人这般,不少大臣、王公们,也都纷纷起身,齐齐高举起斟满酒水的酒盏: “臣(微臣)恭贺皇后娘娘封后之喜!请陛下、皇后娘娘满饮此杯!” 见此情状,其余一众大臣、王公勋贵们、以及内外命妇、众嫔妃们,哪里还敢安坐在那里? 一众人等,也俱都高举着斟满美酒的酒盏,齐齐起身,高声道: “臣(微臣)(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封后之喜!请陛下、皇后娘娘满饮此杯!” …… 就连原本对这个封后大典,实则并不感冒,对宁雨菡封后之事,并不满意的王丞相、安国公邓城、成王李敬等人,此时也不能免俗。 不管他们内心之中,再是如何想,又或者再怎么不情愿。 他们也同殿内众人一同高举着酒樽起身,随着众人一起向着高坐于御座与凤座上的昭文帝和新后敬酒。 坐于上首御座上的李元珩,见状,很是高兴,当即朗声而笑: “好!好!好!众卿说的对!朕便与皇后这便满饮此杯!” 说话间,李元珩又朗笑着望向坐于他身旁的宁雨菡,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旋即双双拿起放置在面前案几上,刚刚被宫人们斟满美酒的酒樽,帝后二人皆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而后,更是抬手,将饮尽的空酒樽,展示给正在敬酒的众人细瞧。 一众文武大臣、王公勋贵见此情状,皆笑着道了声: “好!” 而后,便也齐齐将高举于手中的酒盏中的酒,给一饮而尽。 内外命妇们与一众嫔妃们见状,则都纷纷以袖遮面,也都将手中杯盏中的酒水,给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场内伶人、乐伎,也十分应景的歌唱、弹奏起欢乐喜庆的曲子,将宫宴的喜庆与热烈,烘托到了高潮。 坐于帝后下首位置的王皇贵太妃,见得这喜庆热烈的一幕,则是怄得紧紧握着手中酒樽,险些直接将手中酒樽给握碎。 在瞧见她那亲子——成王李敬,也和众人一起站起身来,高举着酒杯向着帝后二人祝贺敬酒,王皇贵太妃更是憋屈到不行。 旁人看不出来,她这个亲娘岂会瞧不出来,她的敬儿,分明不情不愿。 他这是被迫的啊。 这便更叫王皇贵太妃怄得不行,心中恼恨,几欲暴走。 先帝,你真是处事不公! 一点子好事,便净想着姐姐、和姐姐所出的儿女。 生生叫李元珩这个竖子,压在他们母子俩头上这么些年不说,这会儿,就连宁氏这出身低微的白身庶女,竟也爬到了她和敬儿的头上了! 自己和自己的亲儿,竟然要为宁氏庆贺,真是想想就气! 啊,气死她了! 不管王皇贵太妃心中如何不甘与憋屈,庆贺宁雨菡封后的宫宴,仍在继续。 有着适才的敬酒,宫宴的气氛也被推至高潮。 一时间,正阳殿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丝竹管乐不断,气氛热烈而喜庆。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未时三刻,才结束。 一时宴罢,李元珩直接携着宁雨菡,一起摆驾去了永安宫。 待到帝后相携而去,殿内众人这才各自散场。 “老爷无需太过忧虑。如今,虽册立了新后,然今日已举行了封后大典,陛下却并没有叫这位宁皇后入住坤宁宫啊。 皇后这会儿,还住在她做妃妾时所居住的永安宫。可见,陛下对这位宁皇后,也并没有表面上瞧着那般宠爱。咱们王家、咱们家青鸾,还大有可为!” 回程的路上,王夫人见自家夫君——王丞相王定邦,不时蹙眉,想来他必是在担忧王家和宫内贵妃女儿的前程,遂道。 闻言,王丞相一派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面色似乎稍霁了一些。 在王定邦看来,他这夫人分析得有些道理。 听她这般一说,他那皇帝外甥,许是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宠爱宁氏。 之所以会立宁氏为后,只怕也是看中宁氏家世不显,好拿捏。 王丞相也不是不知晓,昭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致力于打击各大世家门阀的势力,并且,也循序渐进的于朝廷之上,培养了不少属于自己的心腹势力。 其中多为纯臣、与寒门出身的臣子。 诸如罗安国、赵弘毅、刘劲松、林中堂…… 这些人,可都是陛下一等一的心腹。 而今,这些人,也渐成气候,其中不少,已成为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股肱之臣。 形势对以他这个当朝丞相为首的世家门阀,也越来越不利。 思及此,王定邦心中难掩烦躁,禁不住冷笑一声: “呵,本相这个外甥,到底是翅膀长硬了!” 与此同时 安国公回程的马车上,安国公邓城与安国公夫人也正谈论着今天的封后大典、以及随后的宫宴。 和王夫人思路一样,安国公邓城与安国公夫人也正因着新后未曾入住坤宁宫,而是仍住在永安宫中,而犯起了嘀咕: “看来陛下对这位宁皇后,也不过如此。不然,怎么都封后了,还不让宁皇后入住坤宁宫,而是让她仍旧住在永安宫呢? 永安宫到底是妃妾的居所,无论的地理位置、宫室大小、还是其格局,都是断不能和历届皇后寝宫——坤宁宫可比的。 陛下若是真疼、真宠这位宁皇后,还不一早就让她住进坤宁宫啊。” 安国公夫人暗地里嘀咕道。 说着,她又是一笑,眸中染着希冀的光: “所以说,国公爷,您且莫急!咱们还得差人去跟宫中的惠仪说一声,叫她也莫急!沉住气! 这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说不得,那后位,最后,还是咱们家惠仪的!” 第510章 以己度人 而显然,安国公邓城和他夫人,算是想到了一处去了。 闻得安国公夫人的话,安国公邓城不由点了点头,捻须一笑: “嗯,夫人,你分析得很是啊!为夫也是这般想的。 放心!贤妃娘娘素来聪慧,这其中的猫腻,她岂能瞧不出来。 为夫也会派人给她传递消息,咱们那贤妃女儿稍安勿躁。 暂时的忍耐,只是一时的。 这皇后之位,定会是咱们邓家的。” * 与王夫人、安国公、安国公夫人这般想法,还有不少王公大臣,都与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 其中,那些想要拥立自家女儿为后的世家勋贵们,更是贼心不死,纷纷打算等待时机,再行出手。 与此同时,静安宫中 自离开正阳殿之后,王皇贵太妃便是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寝宫之后,更是直接将桌上的一整套汝窑瓷器,被一股脑掀翻在地,砸得稀烂,以泄心中不满。 眼见得回到寝宫后的王皇贵太妃,犹自气得不行,成王李敬的眸中划过不耐,唯恐王皇贵太妃闹出太大的动静,引得宫中诸人、尤其是昭文帝的侧目,李敬没得奈何,只得劝道: “母妃,且稍安勿躁! 如今的形势,咱们更不能自乱阵脚,需得沉得住气才是!” 说着,李敬又是一笑,笑容之中,满是别有深意: “儿子知道母妃究竟是在气些什么。 母妃是怕被宁氏这个新后,踩到头上,遮了母妃您这位长辈的体面,是吧? 母妃你放心! 照儿子看,皇兄对宁氏的宠爱也有限,这宁氏,就算是成为了新后,她也不敢对母妃您怎么样的。更别提是骑在母妃您的头上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 闻得李敬所言,王皇贵太妃却并没有气消,反而没好气瞪了自己这个亲子一眼: “你懂什么?你那好皇兄,这叫还不够宠爱那宁氏? 那宁氏不过一个白身庶女出身,入宫不过三年,便是频频晋位,这会儿,都坐上皇后之位了。这还叫不受皇帝宠爱?” 想先帝王晚年,对她也是十分宠爱,当时,她王敏儿也是宠冠后宫。 纵使如此,她都终是没能登上后位。 宁氏能够这么顺利的坐上皇后宝座,还说李元珩那竖子不宠爱她? 敬儿这是什么眼神? “母妃,儿子且问你,适才宫宴散席,我那好皇兄和宁氏摆驾去的哪儿啊?” 迎上王皇贵太妃带着疑惑,甚至可以说是质疑的目光,李敬却也不恼,反而则是略一弯唇,道。 虽完全不知自己亲儿为何有此一问,王皇贵太妃却还是想也不想,便答道: “还能去哪儿?还不是宁氏的寝宫——永安宫。” 闻言,李敬则又是一笑,笑容中,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母妃,你见过哪个皇后,不是居于历代皇后所居的坤宁宫,而是要屈居于永安宫这等妃妾所居之所的? 换做是母妃,若您当年荣升为后,您还会愿意住在原本的寝宫,而不入住坤宁宫么? 可见,这是皇兄不允啊。 皇兄立了宁氏为后,却不允她入住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如此,也算真的宠爱宁氏?! 呵。” 以己度人,闻言,王皇贵太妃也倏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于李敬所言,颇以为然: “敬儿,你说的对! 这么说,李元珩这竖子,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很是宠爱宁氏嘛。 哈哈,如此就好!” 得知宁氏并没有那么受宠,王皇贵太妃霎时便高兴了。 一方面是因着,同为皇帝女人的幸灾乐祸。 她不是先帝的真爱,看来,宁氏也不是李元珩那竖子的真爱…… 啊哈哈,如此才对嘛。 凭什么宁氏得李元珩真心相待,她却被先帝撂在一边?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既李元珩不是真的很是宠爱宁氏,那宁氏便也没有那个底气胆敢骑在她的头上。 还有…… “敬儿,说不得,这个宁氏也可让咱们好好利用一二呢。” 想那已经作了古的废后谢氏,她不就是始终不得李元珩之宠,才让他们母子二人钻了空子,多加利用的么? 眼下,这个宁氏,自然同样可以! 哈哈。 显然,成王李敬此时也想到了这一点。 王皇贵太妃此言一出,他们母子二人便是相视一笑,眸中俱都染满了算计与得意。 * 对于众人的心思与算计,身为当事人的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自是完全不知。 此时,帝后二人的轿辇已经悠悠荡荡一路来到了永安宫。 李元珩先行下了御辇,又亲自扶着宁雨菡下了凤轿,这便牵着宁雨菡,一起踱入永安宫的大门: “这永安宫还是小了些,不宜居!” 左右瞄了眼永安宫上下,年轻帝王似有感而发。 闻言,被他牵着手走在一旁的宁雨菡,则是抿唇轻笑: “瞧陛下说的。这永安宫哪里小了? 臣妾觉得挺好,也挺宜居的。” 自她受宠后,这永安宫便没少扩建修缮,说句不客气的,这宫中的宫室,论精致程度,只怕没一处比得上她所居的永安宫,若是这永安宫还不宜居,那这宫中,只怕也没有哪处是宜居的了。 闻言,李元珩笑睨了宁雨菡一眼,却是不答反问; “怎么不问朕为何不叫你搬入坤宁宫居住?嗯?” 宁雨菡闻言,却是一脸莫名的轻眨了眨美眸: “这有什么好问的? 陛下不叫臣妾搬去坤宁宫,自是有陛下的考虑。 再说了,臣妾也挺喜欢这永安宫的。继续住在这里也挺好!” 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永安宫,也都在这儿住习惯了,都不打算换寝宫居住了。 所以,李元珩没有提出叫她迁宫,搬去坤宁宫居住,宁雨菡便也索性装傻没问。 她还乐得一直住在永安宫中呢。 如此,挺好! “你啊——”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番话,以及她这副随遇而安、又理所当然的模样,给逗乐了,抬手宠溺的轻点了点头她的鼻尖,刚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谁知,却被人给打断: “娘~,娘~” “爹~,爹~” 东配殿中的明珠和曦儿,一直在殿门口张望,乍一瞧见自家父皇和母后的身影,两个小家伙便兴奋的奶声奶气囔道。 旋即,便甩开乳母嬷嬷们,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向着父皇和母后这边奔来…… 第511章 想娘亲,想爹爹惹 “福王(福慧公主)殿下,小心!” 乳母、嬷嬷们见状,被唬得不轻,当即疾走几步,来到明珠和曦儿身后,作势要去抱他们。 然而,两个小家伙却是固执的不叫乳母和嬷嬷们抱,而是非要自己迈着小短腿自己走。 乳母、嬷嬷们见状,也是无法,只得就这样亦步亦趋的在后头和身侧,护住两个小人儿一路前行。 而两个小家伙也犹如两个小炮仗一样,一路哒哒哒的奔到了宁雨菡和李元珩的面前,齐齐一头扎入了宁雨菡的怀中。 “娘~,珠珠想你惹~” “曦儿也想娘~” …… 两个小家伙一向习惯了,睁开眼便能够见到娘亲的模式。 谁知,今天一早,他们醒来时,却没有见到娘亲。 甚至,他们吃完了早膳、又去看了弟弟们,又由乳母嬷嬷们带着去玩儿,又小憩了会儿,吃过了午膳,都睡了个午觉了,起来还未见到娘亲。 两个小家伙都急了,一直巴巴的守在东配殿门口,盼着看到娘亲。 这会儿瞧见娘亲,明珠和曦儿可不是便巴巴的奔了过来,诉说着对他们亲亲娘亲的思念了么? 他们真的好想好想娘亲吖~ “乖啦,娘也想明珠和曦儿了!” 将怀中的两个小团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宁雨菡唇角微翘,眸中染满慈爱和柔情。 之前封后大典和宫宴那会儿,她就挺想几个小家伙的。 这些日子以来,早已习惯了每日与孩子们呆在一起的温馨,大半天没有见到孩子们,没有瞧见几个孩子的可爱小脸、与天真笑颜,宁雨菡也甚是想念。 将头埋入两个小家伙颈间,深深嗅了一下,明珠和曦儿尚存奶香的小身子,宁雨菡心中一阵熨帖与满足。 见他们娘儿仨这般腻在一起,李元珩唇角微扬,眸中闪过笑意,却板着脸佯装生气的轻哼了一声,昭示自己这个父皇的存在感: “珠珠和曦儿就只想娘亲,不想爹爹的么?” 一边说着,皇帝陛下一边双手捧心,摆出一副伤心不已、泫然欲泣模样。 见状,明珠而曦儿当即将两颗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停摆着他们的小手手: “没有!没有!珠珠也想爹哒~” “嗯嗯呐,曦儿也想爹爹~” 说着,两个小家伙一把挣开了宁雨菡的怀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齐齐扑入了李元珩的怀中。 而李元珩则早已蹲下身,为他们展开了双臂: “嗯,爹爹也很想珠珠和曦儿呐。” 一边说,李元珩还拿带着胡茬的下颚,去蹭明珠和曦儿柔嫩的小脸蛋。 此举自然引得他怀里的明珠和曦儿一阵惊呼,两个小家伙齐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啊——,哈哈,痒~” “爹~,扎人!” 父子三人就这样腻歪在了一起,场面煞是温馨。 一旁的宁雨菡见状,却不由失笑,更是忍不住嗔了李元珩一眼。 这个老六,这么会演。 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瞧他刚刚那副双手捧心、泫然欲泣的模样…… 啧啧,简直了! 演技直接秒杀现代的那些偶像流量明星,妥妥的实力派啊! 真行! 接受到宁雨菡的嗔怪,窥见她眼神之中的揶揄,李元珩掩唇轻咳一声,垂眸一脸笑意的对怀中的明珠、曦儿道: “明珠、曦儿,咱们别在这儿呆着了。走!咱们进殿去。” 今日的风,却也不小,两个孩子还小,若是被风吹得感染上风寒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父皇一开口,明珠和曦儿自是乖巧点头,听话的任由父皇一手一个抱着,回到东配殿。 当然,李元珩也不忘一并将宁雨菡带去了东配殿。 两个人在东配殿内陪了一会儿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便开始眼皮子打架,撑不住双双躺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见状,闻讯而来的周嬷嬷不由得笑道: “陛下、娘娘,两位小殿下这整个上午都在问娘在哪里,娘什么时候来。刚刚午睡也没怎么睡,便起了榻,一直在殿门口巴巴的守着呢。 这会儿见到了娘和父皇,两位小殿下原本绷着的弦就松了,可不就沾枕头就睡着了么?” 两个小家伙还小,毕竟精力有限。 这会儿,困倦而眠,也属正常。 母后和父皇就在身边,他们也总算可以踏实的睡了。 闻言,宁雨菡和李元珩的面上,皆是掠过一抹心疼。 “好生看顾福王和福慧公主。” 低声向着乳母、嬷嬷们嘱咐了一声,又轻轻替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宁雨菡和李元珩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东配殿。 二人又携手去了偏殿那边,瞧了三个小的。 得知三个小婴儿,一直好吃好睡。 适才才起来喝了回奶,又尿了一泡,然后又睡了。 帝后二人特地去亲自瞅了一眼,瞧着三个小婴儿兀自在榻上,睡得香甜,宁雨菡与李元珩不由彼此对视一眼,相视露出一抹会心的笑,这便相携着一起,轻手轻脚的离去。 孩子们都正睡着呢,他们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且让他们睡吧。 帝后二人一起携手回到了寝殿,宁雨菡迫不及待的换下了厚重的皇后吉服、卸下了头大繁重的凤冠与钗环,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呼,总算是解放了!” 吉服与凤冠虽美。 然而,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它们实在是太重了! 刚刚穿着吉服时,她但凡抬了抬手,都有些困难。 还有那沉甸甸坠满珠宝的凤冠。 要命! 嘶,她的头皮,到现在,还生疼呢。 如今,终于可以脱下那身厚重的皇后吉服,卸下头上凤冠与钗环,宁雨菡只觉得一身轻松。 一头青丝只用一只朴素的金钗随意的绾起,身上只着一身常服,宁雨菡便从隔间内走了出来,恰好与同样换下厚重龙袍与冕旒的李元珩,撞了个正着。 “雨菡这番打扮,倒是清新。” 李元珩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娇人儿,不由得笑道。 淡妆浓抹总相宜,说的便是雨菡这样的女子吧。 无论是之前的盛装华服,一身雍容华贵;还是眼前的一身素净,面前的人儿,都能够美得动人动心,令人难以挪开眼去。 这便是他的雨菡。 他的娇娇! 第512章 迟来的婚礼 “陛下~” 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则是嗔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之间,俏脸也不由生晕,显得越发动人动心。 见状,李元珩心头一悸,便是长臂一揽,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正欲好生与怀中的佳人亲相一番,谁知,宁雨菡便是掩唇打起了哈欠。 但见怀中人儿一副倦怠模样,李元珩的俊脸上,浮起一抹心疼: “雨菡,可是累了?” 见昭文帝如此问,宁雨菡也不来虚的,而是径直一点头: “嗯,陛下,臣妾确实有些困了。” 说着,宁雨菡又忍不住以手掩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一大早天还未亮,便起身,折腾到这会儿,她却是挺乏、挺困了。 见怀中人儿累成这副模样,李元珩又是一阵心疼,心中原本激起的那些个绮念,立时全消,当即将宁雨菡给一把打横抱起,大踏步向着寝房而去。 一路进得寝房,来到榻前,将宁雨菡放到榻上。 宁雨菡被李元珩这一系列举动,给弄得一怔,待到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皇帝陛下轻轻放置到柔软的床榻之上。 对此,宁雨菡不由得轻眨美眸,一脸的莫名: “陛下——” 她才这般娇娇软软的唤了一声,便被年轻帝王给一把打断: “不是困了么?睡吧!” 一边说着,李元珩还耐心的亲手替宁雨菡脱掉外衣,只着里衣,又替她脱掉绣鞋。 而后,李元珩便利落的脱去自己的外袍,以及龙靴,径直翻身上榻,长臂一伸,将宁雨菡揽入怀中,又将替自己与宁雨菡盖上薄被。 “朕也乏了。咱们一起眯一会儿吧。” 李元珩冲明显有些一头雾水的宁雨菡勾唇一笑,言罢,便在宁雨菡的额上落下一吻,这才躺倒在宁雨菡身旁,搂着宁雨菡,合上双眼。 不过一会儿,皇帝陛下的呼吸便变得绵长而均匀。 见状,已经累极、也困极的宁雨菡,也来不及多想。 她又再次打了个哈欠,旋即便也合上双眼,下一刻,就直接进入到了黑甜乡。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到宁雨菡再次醒来,才发现外头天际都已经开始有些擦黑了。 宁雨菡下意识想要起身,然而,才一动作,便牵动了一直搂着她的李元珩,下一刻,李元珩便是陡然睁开了双眼,垂眸望向她: “雨菡,你醒了?睡够了没有?”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抬手,温柔的轻抚了抚宁雨菡额边的碎发。 宁雨菡闻言,连连点头: “嗯,臣妾已经睡好了。这……什么时辰了?”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朝着窗外打量。 闻言,李元珩则是微一勾唇,勾头瞧了一眼摆放在前方案几上的更漏,道: “酉时已过。” “都过了酉时了?” 宁雨菡明显有些惊讶。 这一觉着实睡得太沉,还有些久啊。 相当于,这一下午,她和昭文帝啥事没干,光睡觉去了。 咳。 是字面意义上的纯睡觉啊。 别想歪! 不同于宁雨菡的讶然,李元珩则是一派坦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 旋即又道: “雨菡,你还要睡么?” 宁雨菡闻言,当即摇头: “不了!不了!” 再睡下去,夜里只怕是要睡不着了。 这都睡好久了,不能再睡了。 见宁雨菡摇头,李元珩便是朗声道: “若是不睡了,那这便起身了。朕已经叫他们去安排了晚膳,咱们一起去吃吧。” 这个时候,已是宫中用膳的时辰。 的确是该用膳了。 是以,闻言,宁雨菡自也不会反对,而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旋即,和李元珩一起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彼此相携着来到平时用膳的花厅,一起用了晚膳。 饭后,他们又照例去偏殿瞧了瞧睿儿、晖儿、煜儿,又去东配殿中陪着明珠和曦儿一起玩闹了一会儿。 待到离开东配殿,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得长叹一声,禁不住有感而发道: “这一天,总算是要过完了!” 这又是封后大典、又是宫宴的,这一天实在是有够累的。 总算是过完了啊! 谁知,走在她身侧的李元珩闻言,则是一勾唇: “过完?谁说过完了?还早着呢。” 说着,李元珩便抬手轻拍了拍掌。 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方进忠便是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而这托盘之上,赫然摆放着男女大婚时,女子才会穿戴的大红嫁衣、龙凤大红绣鞋、凤冠霞帔、以及红盖头。 方进忠一路走来,径直将摆放着大红嫁衣、龙凤大红绣鞋、凤冠霞帔、以及红盖头的托盘,向着宁雨菡面前一递。 “这是……”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一怔,一脸莫名。 方进忠闻言,却是一躬身,又将手中的托盘,向着宁雨菡面前递了递,含笑恭声道: “皇后娘娘,这是陛下叫奴才等一早替您备下的。您且穿戴上看看合不合身。” 替她准备的? 宁雨菡闻言,难掩讶然,禁不住倏然转目望向身旁的年轻帝王: “陛下——,你这是……” 还不待宁雨菡多言,李元珩便抬起大掌,修长指尖点在宁雨菡的朱唇上,止住了她的话头,冲着她摇了摇头: “今夜没有陛下,只有六郎。 雨菡,唤朕六郎。” 闻言,宁雨菡虽一脸莫名,却还是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六郎,你这是……” 怎的替她准备这些? 她又不可能大婚、又不可能再嫁人。 嫁衣、红盖头、凤冠霞帔…… 她哪能用得着? 迎上宁雨菡疑惑的目光,李元珩也并不藏着掖着,而是唇角微扬,朗声道: “朕今日不仅要给雨菡你一个隆重的封后大典,还要给你一场婚礼。” 说话间,李元珩又执起了宁雨菡的素手,满目温柔的凝视着面前的佳人,正色道: “朕要给朕的妻子一场婚礼。” 迟来的婚礼! 以前,宁雨菡是他的妃子,而今,她是他的妻。 作为妻子,他的雨菡,当然值得一场婚礼。 闻言,宁雨菡的美眸中飞速掠过一抹诧异,旋即便是水光盈盈,甚至,好似还染上了一层雾气,一副难掩动容的模样,娇娇软软的唤了一声: “陛下——,六郎~” 第513章 一拜天地—— 但见宁雨菡这副感动得不行的模样,李元珩唇角微勾,生怕再这样下去,他的娇娇就要感动落泪,李元珩慢笑着轻捏了捏宁雨菡柔嫩的手心: “好了!雨菡,去穿衣吧。” 说话间,李元珩又冲着侍立在侧的初夏与碧桃等人,挥了挥手: “还不服侍你们娘娘穿衣梳妆?” 初夏、碧桃等人闻言,当即恭声应诺,旋即,便从方进忠手中接过摆放着大红嫁衣、龙凤大红绣鞋、红盖头、以及凤冠霞帔的托盘,又搀了宁雨菡,自去穿戴梳妆不提。 宁雨菡并未曾阻止,而是随着初夏、碧桃等人去到屋内,任凭着初夏与碧桃,替她换上那套大红嫁衣,又穿上那双一看就是新娘子才穿的龙凤大红绣鞋。 复又替宁雨菡重新梳好发,戴上凤冠霞帔。 “娘娘,穿戴上这一身,您可真好看!娘娘您可真像一个新娘子!” 望着铜镜中的宁雨菡,碧桃禁不住嘻嘻笑道。 初夏闻言,也不由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嗯嗯,碧桃说的没错!娘娘您可真好看! 陛下为了娘娘,可真是煞费苦心! 实在是太有心了!” 一边说着,初夏一边垂眸打量着宁雨菡身上的大红嫁衣。 此嫁衣,乃是用正红缎面所裁,其上由金丝银线所绣,喜庆且华贵,无论是剪裁好,还是上头的刺绣,都无比讲究,并且,无比合身。 由此可见,这嫁衣并不是临时拿来凑数的,而应该是早已准备,专为宁雨菡量身定制打造的。 这凤冠霞帔亦然。 一瞧便是新的。 看起来,就是专为他们娘娘、和今日的这场婚礼所制。 如此,便真真当得起有心与煞费苦心。 初夏都能够瞧出来,宁雨菡又岂会不知? 闻言,宁雨菡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对镜自揽,左右打量了一番,但见自己已经收拾停当,便是点了点头: “嗯,就这么着吧。 咱们且出去吧。 别让陛下久等了。” 毕竟,昭文帝还等在外头呢。 闻言,初夏与碧桃自是点头称是。 旋即,碧桃又是笑道: “娘娘,让奴婢替您盖上红盖头。” 新娘子嘛,自然是要盖上红盖头,才可以出屋的嘛。 说话间,碧桃便笑嘻嘻的将那方绣了龙凤呈祥图案的红盖头,盖在了宁雨菡的头上。 眼见得一身大红嫁衣,上头盖了个红盖头的自家娘娘,碧桃这才满意一笑: “好了!齐活了!” 一边说着,碧桃一边与初夏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这便一左一右的搀了宁雨菡,一起出了屋子。 才一出屋,便将同样一身大红新郎喜服的昭文帝,此时正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在屋外等候。 白色骏马的脖子上,还给扎了个喜庆的大红绸花。 而在白色骏马身后,则是一顶华丽讲究的大红花轿,一众内侍簇拥在骏马和与花轿旁,俱都打扮得一身喜庆,一看就像是来迎亲的似的。 甚至,还有几名小内侍在那里打起了鼓、敲起了锣、吹起了喜庆的唢呐。 为庆贺封后大典,永安宫中早已是张灯结彩,到处扎满红绸花,倒是不必刻意布置。 主要是,已经够喜庆的了! 此情此景,还别说,真有一场盛大婚礼的架势。 所以说,昭文帝是很认真的。 他说了,要给宁雨菡一场婚礼。 那便就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婚礼。 且,还十分隆重盛大。 瞧这锣鼓喧天的,只怕这满后宫的人,都听到了。 “请娘娘上轿!” 乍一瞧见头顶着红盖头的宁雨菡,被碧桃和初夏搀扶着走出了屋,同样穿着一身喜庆的方进忠,便是上得前来一揖,恭声道。 说着,他又冲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做喜娘打扮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充当喜娘的嬷嬷当即会意,蹲下身去: “娘娘且上来,奴婢背您上轿呢。” 按规矩,婚礼上的新娘子,都是要由亲兄弟、亦或者是喜娘背上花轿的。 这会儿,亲兄弟什么的是别想了。 那便由喜娘代劳吧。 这扮做喜娘的嬷嬷约莫三十来岁,身形高大健硕,一看便是有把子大力气的,也是由方进忠精心挑选出来的。 平时扛个二三百斤的东西,都毫不费力,这会儿,背着宁雨菡上花轿自也是轻轻松松。 关键是,绝不会伤到皇后娘娘,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不然,陛下可不得心疼坏了啊? 说不定,就要揭了他们的皮。 嘶。 闻言,蒙着红盖头的宁雨菡也并没有异议,而是任凭着初夏与碧桃搀扶着伏在了喜娘嬷嬷的背上,然后,由着这嬷嬷背上了大红花轿。 待到宁雨菡在花轿中坐定,李元珩才略一挥手。 而后,他自己骑着白马走在前头,而后头的大红花轿,则是也被抬起,宫人们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抬着大红花轿,竟是就这般浩浩荡荡的出了永安宫,一路缓缓向着奉先殿而去。 李元珩一路骑着白马,来到奉先殿前,便径直下马,花轿也在奉先殿前停了下来。 见状,一直随侍在花轿旁的初夏,赶紧掀开轿帘。 而早已守候在此的喜婆,则是捧了一条中间绑了个大红绸花的红绸,迎了上来,将红绸的一段递到宁雨菡手中,另一端则是递于了李元珩。 旋即,李元珩便牵着手中红绸走在了前头,盖着红盖头的宁雨菡则是牵着另一端的红绸,由初夏、碧桃二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走在了后头,二人犹如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般,一前一后步入奉先殿。 奉先殿乃供奉大胤历代先祖牌位的宫殿,先帝与元德皇后的牌位,也供奉于此处。 李元珩想着,领着宁雨菡过来见一见“公婆”,向着先帝与元德皇后的牌位磕个头,也算是走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流程了。 殿内一切早已备好,李元珩以红绸牵着宁雨菡一路来到奉先殿正中央,一旁的方进忠便是高声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 闻言,李元珩当即一撩喜服的衣袍,利落的跪在了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上,宁雨菡也由碧桃和初夏搀扶的,跪到了与李元珩相对的那张蒲团上。 旋即,二人便是结结实实的一拜…… 第514章 珍惜眼前人 “二拜高堂——” 见得帝后二人一拜之后,一旁的方进忠又高声道。 闻言,才刚刚站起身来的李元珩与宁雨菡,又再次跪下,冲着大胤历代帝后的牌位一叩首。 再次抬起头来之际,李元珩的目光在祖宗牌位上一一掠过,视线最终定格在自己早逝的母亲——元德皇后的牌位上: “母后,儿子已经找到了心仪的、想要彼此相伴一生的女子——她就是雨菡。 您的儿媳妇在给您叩首呢。 母后,您放心!往后余生,儿子定会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李元珩于心中,默默的向着元德皇后的牌位诉说着。 旋即,他又转目望向与元德皇后并排摆放在一起的先帝——仁宗皇帝的牌位,眸中掠过一抹厌恶与一丝讥嘲: “父皇,你以为,硬是与母后合葬在一个陵墓,又与母后的牌位摆在一起,你死后,便能够和母后在一起么? 你错了!母后是不会原谅你的! 纵使你硬要和母后合葬,和她的牌位摆在一起受人供奉,也是徒劳。 呵。” 李元珩禁不住于心中暗自嗤笑。 嗤笑着先帝的愚蠢与自取其辱。 尘封往事不期然的浮现于脑海,历历在目: 神武十二年深秋,坤宁宫 九岁的李元珩偷偷翘课,带着自己喜欢的、舍不得吃的糕点,来到了坤宁宫,打算将糕点带给母后吃。 这糕点,母后也很是喜欢。 想来,母后定是会高兴的! 自入秋时,一场风寒过后,母后的身体便一直不爽利,一直缠绵病榻,李元珩决定多陪陪母后,多给母后带些好吃的、好玩的。 如此,母后一高兴,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呢。 小小的他如是想着,脚下的步子便迈得更快了。 为了快些见到母后,李元珩没有走正门,而是抄近路,从一个不起眼的角门,进入了坤宁宫。 这角门的位置有些偏僻,平常很少有人在此往来,一路走来,竟是完全没有宫人发现他的到来,李元珩便也就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带着点心,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元德皇后的寝殿。 奇怪的是,寝殿门外,竟是没有任何宫人守候,且寝殿的大门半掩着。 九岁的李元珩却也并没有多想,当即闪身入得寝殿,刚想要大声唤母后。 一句“母后,珩儿来了!珩儿带着您喜欢的糕点来瞧您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先一步听得寝房内的一道男声: “娥皇,朕昨夜只是情难自已。你又何须耿耿于怀? 朕与你那妹妹王敏儿,不过就是兴之所至,逢场作戏。 娥皇,你素来贤惠大度,今日怎的竟生起这起子闲气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 九岁的李元珩很快便认出了此乃是父皇的声音。 李元珩下意识脚下步子一顿,左右瞄了一眼,悄悄来到寝房外的帷幔后,隔着帷幔,依稀可以看到寝房内,母后正苍白着脸,仰躺在榻上。 而父皇,则是负手而立于榻前。 “陛下,你竟到现在,还不知我究竟为何而气?” 仰躺在榻上的元德皇后苦笑道。 面容上一派悲哀凄然。 “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这样。 外人都道你我帝后恩爱,谁知我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日子?” 仁宗皇帝闻言皱眉: “什么样的日子?娥皇,你我夫妻恩爱,帝后情深,一向都是羡煞旁人、为世人津津乐道佳话的啊!” 闻言,躺在榻上的元德皇后一脸疲惫,苍白而又虚弱的面庞上,再次浮起一抹苦笑: “羡煞旁人?世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呵。 有什么可羡煞的? 这些年来,你一直内宠不断,我每天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陛下你是真的不了解、不清楚么? 还有我们那早夭的次子、幺女,又是怎么夭折的?陛下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累了!真的好累! 这个皇后,终于是当到头了!” 仁德皇帝闻言则是道: “娥皇,你不要这么说,你是朕永远的皇后。朕唯一的皇后。” 帝王深深的望向榻上的发妻,眸中满是深情,然而,此时,榻上的元德皇后却早已疲惫的阖着了双眼,气若游丝的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愿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言罢,元德皇后的阖着的双眼中,划过两行清泪。 旋即,榻上的她,便决绝而又吃力的翻过身去,单薄羸弱的身子背对着仁宗皇帝,竟是不愿再去瞧这皇帝夫君一眼…… 当天,元德皇后便薨逝于坤宁宫。 然而,无论是元德皇后,还是先帝——仁宗皇帝都不知晓,躲在帷幔后的他们的幼子——李元珩,将帝后诀别的这一幕,瞧了个正着。 小小的他,气得在帷幔后不住发抖。 时至今日,他还能感受到母后当时的难过与绝望。 是以,对先帝、对王皇贵太妃,还有他们所出的成王李敬,李元珩一直都有心结。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释怀,无法原谅先帝和王皇贵太妃。 当然,李元珩也知晓,自母后去世后,父皇是有多悔恨。 此后,漫长的余生里,先帝都一直活在对早逝发妻元后的忏悔之中。 以至于,临终弥留之际,先帝还一直死死拽着李元珩的手,反复叮咛要将他和元德皇后合葬在一起,他要和自己深爱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永远在一起。 仿佛若是如此,他们便还能破镜重圆,重温鸳梦。 然而…… “父皇,母后是不会原谅你的! 你既不知珍惜,失去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从往事中收回视线,望着先帝——仁宗皇帝的牌位,禁不住再次于心中暗自嗤笑。 与此同时,一旁充当礼官的方进忠又再次高声道: “夫妻对拜——” 闻言,李元珩又最后一次,凝视了一眼已逝的先帝与元德皇后的牌位: “父皇,儿子不会学你! 才不会做那失去挚爱之后,一生活在悔恨之中的可怜虫。 母后,儿子会好好珍惜当下! 珍惜眼前人!”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与刚刚站起身的宁雨菡,一同转身面向彼此,郑重而虔诚的深深拜了下去…… 第515章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礼成——” 待到李元珩与宁雨菡夫妻对拜完毕,一旁的方进忠又拖长了声音,高声道: “送入洞房——” 此言一出,便有充当喜婆的嬷嬷迎了上去,扶着宁雨菡出了奉先殿,再次上了停在奉先殿门口的大红花轿。 而李元珩,也是径直而出,翻身骑上白马。 与此同时,手拿唢呐、锣鼓的小内侍们,又再次开始敲锣打鼓、吹起了喜庆的唢呐。 李元珩骑着白马,走在前头,而大红花轿,则是走在后头。 就这样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向着乾元殿而去。 此时的乾元殿内,也是张灯结彩,乾元殿正门的匾额、围廊、以及宫室各处,均已扎起了红绸,一切布置皆比照大胤历代帝后大婚之日。 花轿一路自乾元殿正门抬入,直接浩浩荡荡抬到了乾元殿正殿门口,花轿方落地。 早有等候在此的宫人上得前去,撩开了花轿的轿帘,一路跟过来的初夏和碧桃见状,当即扶着盖着大红盖头的宁雨菡下轿。 而充作喜娘的嬷嬷,则是再次将那条中间扎了朵大红花的大红长绸的一端,递到了宁雨菡的手中,另一端则是递于了李元珩。 “入洞房咯——” 一旁的嬷嬷笑盈盈高声道。 随着她这一声话落,李元珩便牵着长绸的一端,领着盖着红盖头,被初夏与碧桃左右搀扶着、牵着另一端红绸的宁雨菡,一起踱入殿内,在喜娘的指引下,一路领着宁雨菡来到殿内早已布置好的喜帐内,李元珩与宁雨菡肩并肩、紧挨着双双坐定。 与此同时,又有充作喜娘的嬷嬷,拿了绑着红绸的秤杆,捧到李元珩面前: “请陛下为娘娘掀起盖头!” 嬷嬷笑意盈盈道。 李元珩闻言,唇角微勾,依言拿起秤杆,挑起了盖在宁雨菡头上的龙凤呈祥大红盖头。 看着露出真容,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宁雨菡,纵使不是初见,两人也并不陌生,李元珩眼中却还是浮起一抹惊艳: “雨菡,你真美!” 李元珩定定的望向宁雨菡,由衷赞道。 一时间,竟是不由有些痴了。 在李元珩的印象里,宁雨菡一向都是极美。 早上封后大典上的宁雨菡,雍容华贵、凤仪万千。 而此刻,一身大婚嫁衣、穿戴凤冠霞帔的宁雨菡,却又是另一种风情。 俨然是一副新嫁娘的模样。 且,还是姿容姝丽,美丽清婉的新娘子。 是他的新娘子! “陛下~”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嗔了他一眼。 迎上年轻帝王的灼灼目光,宁雨菡不由得双颊生晕、俏脸微红,羞涩的微垂螓首。 一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模样。 此情此景,倒真像是大婚之夜,初入洞房,被夫君倏然挑开红盖头,初初得见夫君的羞涩的新娘子。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扬,十分好心情的执起了宁雨菡的雪白素手,刚欲开口诉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名嬷嬷又手捧着一个托盘上得前来。 这托盘上,摆着两个被红绸系在一起的酒樽,而酒樽中,则早已盛了酒水。 “陛下、娘娘,请饮下合衾酒。” 嬷嬷将手中托盘向着喜帐内的帝后二人面前一递,恭声道。 “嗯。”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冲着宁雨菡笑道: “来,雨菡,咱们来饮合衾酒了!” 这合衾酒,乃是正室妻子的专享。 只有明媒正娶、正儿八经的正室妻子,才能够在新婚之夜,与夫君同饮合衾酒。 如宁雨菡这般,由妃晋封为后的,按常规来讲,却是享受不到的。 若不是李元珩特地给宁雨菡准备了这么一场婚礼,她只怕此生,都喝不上这杯合衾酒。 当然,宁雨菡也并不在意这一点。 不过,此情此景,内心清醒平静如宁雨菡,也不得赞一句—— 李元珩这个老六皇帝,确实是有心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的面上,也适时展露动容之色。 李元珩便见宁雨菡闻言,微抬美眸,满目感动的睨了他一眼,旋即,微颔螓首,娇滴滴的道了声: “知道啦~” 而后,便是伸出雪白柔荑,去拿其中的一个酒樽。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扬,同样伸出大掌,一把拿起另外一个被红绸捆绑的酒樽,与坐于身旁的娇人儿四目相对了一瞬,旋即,二人双双将杯中的酒,给一饮而尽。 喝完合衾酒,便有年幼的小宫人,拎着装着桂圆红枣花生的篮子,奔到榻前,开始朝着并肩坐于喜帐内的帝后扔桂圆红枣花生。 一边扔,小宫人们嘴上还一边不停说着“早生贵子”、“夫妻恩爱”、“甜甜蜜蜜”的吉利话。 这便是在撒帐。 当然,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毕竟,宁雨菡与李元珩其实也早也不是新婚。 别说什么早生贵子了。 孩子宁雨菡都给李元珩生了五个了。 不过,图个好彩头,也是极好。 皇家嘛,自是人丁兴旺,皇嗣越多越好啦。 小宫人们撒帐完毕后,便退下了。 然后,一直候在一旁的嬷嬷便走了过来,分别将李元珩和宁雨菡的发髻,松散了一些,从帝后二人的头发中,各挑出了一缕头发,将它们缠绕了起来,又打了个结。 一名宫女则适时捧上一把缠着大红喜绸的金剪刀,递给这名嬷嬷。 而这嬷嬷,则是接过这把金剪刀,小心的帝后这被打成了结的头发,给剪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名宫女手拿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而这托盘上,则是赫然摆放着一个大红锦缎绣龙凤呈祥图案的荷包。 这名宫女利落的将手中的托盘,往嬷嬷那边一递。 而嬷嬷,则是当即拿起那大红锦缎绣龙凤呈祥图案的荷包,将刚刚剪下来的那一缕打成结的头发,放入这荷包之中收好。 又将这荷包放置在了榻上的大红鸳鸯枕下。 而一旁的案几上,龙凤红烛正高燃着,迸发出柔和而喜庆的光芒。 李元珩执起宁雨菡的素手,唇角微勾,郑重而虔诚的道: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雨菡,从今以后,咱们便是夫妻。 不仅是帝后,而是夫妻。” 第516章 关雎宫 “陛下~” 宁雨菡微抬起美眸望向身边的帝王,难掩动容的娇声轻唤道。 李元珩闻言,却是抬手,以他的修长指尖,点在宁雨菡的樱唇上,止住了宁雨菡的话头,冲着宁雨菡勾唇一笑: “唤朕六郎!” 闻言,宁雨菡自是从善如流。 当即冲着身边的帝王嫣然一笑,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六郎~” 听得这一声娇滴滴的“六郎”,李元珩止不住唇角上扬,看着在烛光下,显得愈发娇媚动人的宁雨菡,李元珩不由得心神一荡,当即长臂一揽,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雨菡——” 见此情状,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初夏、碧桃、以及一众嬷嬷与宫人,皆都禁不住唇角带笑。旋即,一众人等便都极有眼色的,蹑手蹑脚的鱼贯着退了出去,只将这偌大的寝殿留给了帝后二人。 闻听得“吱呀”一声,殿门被关上的声音,李元珩一个翻身,便带着早已被他揽在怀中的宁雨菡,一起躺倒在了布置得一片喜庆的龙榻上,颇有些热切的吻上了宁雨菡的樱唇…… 一室旖旎。 几度云雨。 待到云消雨歇,又简单的洗漱过后,帝后二人才双双重新躺倒在榻上,李元珩一脸愉悦而弥足的再次将宁雨菡揽在怀中,唇角满是笑意。 宁雨菡以手掩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正欲睡去,却听搂着她的帝王,似忽的想起什么一般,又道: “雨菡,朕欲另建造一座宫殿,给你这个皇后居住。 地方朕都已经选好了,就在朕的寝宫——乾元殿的旁边。 不日,便要开始建造。 朕会建造一座比坤宁宫更大、更好的宫殿,来给你居住。” 之前,宫宴已毕,刚回到永安宫那会儿,李元珩问宁雨菡,他没有让她入住坤宁宫,她可有何想法之际,便是欲要和宁雨菡提及此事。 谁知,却被明珠和曦儿那两个小家伙,给一打岔。 一时间,李元珩便就忘了说。 直到这会儿,临睡前,总算是想起来,觉得还是得要给宁雨菡说叨说叨。 闻言,原本昏昏欲睡的宁雨菡,瞌睡虫瞬间散去,倏然睁开眼,仰头望向将头搁在自己颈间的帝王: “嗯?陛下怎么想着给臣妾另建寝宫了?” 迎上怀中娇人儿雾蒙蒙,满是诧异与疑惑的目光,李元珩则是笑着一挑眉: “怎么,雨菡不想让朕给你另建寝宫? 还是,你想入住坤宁宫?” 不入住坤宁宫,而是另建宫殿给宁雨菡这个皇后居住,这原本就是李元珩一早便打算好的事儿。 坤宁宫那个地方…… 虽为大胤历代皇后的住所,按例,宁雨菡做了皇后之后,也应该入住坤宁宫。 然而,李元珩却并不是想让宁雨菡入住坤宁宫。 倒不是他对宁雨菡有什么意见,觉得她不堪入主坤宁宫,而实在是—— 在李元珩看来,作为历代皇后居所,坤宁宫那个地方,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怨气和煞气。 毕竟,纵观大胤历代,又有几个皇后,是真正过得好、过得幸福的呢? 如他母后那般,为人人所称道的贤后,和他父皇的所谓为人称道的帝后情深的美名,到头来,母后也是英年早逝。 临死前,更是满怀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郁郁而终。 再有如废后谢氏那般,机关算尽,做尽恶事…… 那坤宁宫中,还不知有多少冤魂、多少魑魅魍魉。 怎么看,也不是个吉利祥和的地方。 李元珩实在不愿让宁雨菡住进这样的地界。 所以,他决计要为宁雨菡另外建造一座宫殿,供她这个皇后居住。 至于选在他的乾元殿旁建造,则是出于李元珩的私心。 皇帝陛下私心里希望,宁雨菡的皇后寝宫,与他的皇帝寝宫,要近些。 最好是能比邻。 而恰好,乾元殿旁,正好空旷得很,将宁雨菡的皇后寝宫,建造在此,真是再合适也不为过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宁雨菡继续住在永安宫—— 当然是因为,永安宫就算是再好,那也只是嫔妃居所。 以前,宁雨菡是妃子,住在那里也就罢了。 这会儿,宁雨菡既已做了他的皇后,李元珩又岂能再委屈她? 自然是要给宁雨菡安排最好的! 虽然心中主意早定,李元珩还是想要征询宁雨菡的意见。 万一雨菡其实很想要入住坤宁宫,认为如此,方能彰显她这个皇后的威仪与地位呢? 当年的废后谢氏,不就是这般想法? 才一被册封为皇后,便迫不及待的搬进了坤宁宫。 虽然,他知道,雨菡和她们不一样。 他的雨菡,才不会那么庸俗。 可,万一呢? “不!不!臣妾才不要入住坤宁宫呢。”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想也不想,便是连连摆手。 说着,她又扬起小脸,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陛下,您能给臣妾另建寝宫,自然是极好啦~。 臣妾也希望,臣妾的寝宫能够和陛下的寝宫近一些。 最好,能够紧挨着。” 其实,宁雨菡的内心想法是,她就住在永安宫中,就挺好的。 搬来搬去,忒麻烦。 她根本懒得挪窝。 不过,她好歹也是掌握了现代心理学的人,岂会没有察觉到皇帝陛下的心意? 李元珩这话里行间,分明是早已决定要在乾元殿旁,为她另建宫室了。 而且,皇帝陛下还正在兴头上,她又何必扫他的兴、拂了他的好意呢? 自然是要顺着陛下的话头说啦。 闻得宁雨菡如此娇声软语,见得她美眸轻眨的望向自己,眼神清澈而晶亮,好似盈满了名为期待的小星星,李元珩的内心瞬间被填满,禁不住唇角微扬: “嗯,好! 就让雨菡你的寝宫,紧紧挨着朕的! 哈哈。” 说着,李元珩禁不住朗声而笑。 旋即,他又似想到什么,倏然止住笑声,再次垂眸望向怀中的宁雨菡: “雨菡,你可知,朕为你建造的寝宫是个什么名儿?”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眸中染上些许莫名,娇声道: “嗯?叫什么名儿?” 闻言,李元珩则又是一扬唇: “关雎宫!” 第517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宫?” 乍一闻得这名儿,宁雨菡不由一怔。 而李元珩则是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嗯,没错!就是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首诗,正应了他的心境。 他“好逑”的那位窈窕淑女所居的寝宫,自然应该名为关雎宫。 “陛下~” 宁雨菡也不是笨的,她自也明白,这关雎宫的含义。 短暂怔愣过后,她那双原本盛满莫名的眸子,便是尽数转化为动容,波光潋滟、深情无限的仰头睨了年轻帝王一眼,娇娇的唤了一声,宁雨菡便欲语还休的垂下头,只将整个人,又往李元珩怀中缩了缩,螓首在他宽阔而又温暖的怀中蹭了蹭,与之搂抱得更紧。 只是李元珩并不知道,垂下眸去的瞬间,宁雨菡的眸子,便已恢复一片清明,哪里还见半分动容与深情? 眼见得怀中人儿一派欲语还休的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心情一瞬间甚好。 他的手臂紧了紧,只搂抱得宁雨菡更紧。 “睡吧!” 在宁雨菡的额间落下一吻,李元珩柔声道。 闻言,乖巧窝在帝王怀中的宁雨菡,则是微点了下头,轻“嗯”一声。 二人便就这样相依相偎,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当宁雨菡再次醒来,外头天际已然大亮。 “娘娘,您醒了!” 听得寝房内的动静,一直守在门外的初夏,当即推门而入,几步来到榻前。 宁雨菡则是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嗯,什么时辰了?” 初夏闻言道: “辰时一刻。娘娘,您可要再睡会儿?” 都辰时一刻了? 难怪外头天色都大亮了。 若是在现代,这会儿算不得晚。 然而,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 尤其是在素来习惯早睡早起的宫廷,这着实是有些晚了。 “陛下呢?” 瞄了眼身侧,早已变得空空荡荡的床铺,宁雨菡道。 初夏闻言,则是笑道: “陛下一早便早起前去上朝去了。 临行前,陛下特意吩咐奴婢等不得打扰娘娘歇息。 陛下说,早朝过后,再过来瞧娘娘您!” 陛下疼爱他们娘娘,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这自然是他们这些服侍娘娘的宫人们,所乐见其成的。 见初夏那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宁雨菡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嘴上则道: “不睡了!本宫这便起身了。” 说话间,她便欲起身下榻。 见状,初夏当即殷勤的服侍她起身,又冲着外间唤了一声,旋即,碧桃便领着几名宫女,拿着盥洗用的器具鱼贯而入,利落的服侍着宁雨菡穿衣梳洗。 换上一身淡紫色绣凤纹常服,头上随意挽了个髻,只在发髻上,斜插了一支累丝镶宝衔珠金凤簪,便就作罢。 “走!回永安宫!” 一切收拾停当,宁雨菡便道。 闻言,初夏颇有些诧异: “娘娘,您不留下来等陛下么?” 宁雨菡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不了!此乃陛下寝宫,岂是本宫该久留的?” 何况,孩子们都还年幼,将他们独自留在永安宫中一整夜,她也不放心。 此时,宁雨菡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要回返永安宫,去瞧几个小家伙。 明珠、曦儿他们,习惯了在每天早晨起来时,便能见到她这个娘亲。 昨日已经没能让他们一睁眼就见到娘亲,令得两个小家伙不得劲了大半天。 她可不想两个小家伙今日又难受。 至于昭文帝…… “给乾元殿的宫人说一声,替本宫给陛下捎个口信,就说本宫回永安宫去了。请陛下无需挂念,专心处理政务即可。” 言罢,宁雨菡丝毫不迟疑,当即起身向着殿外而去。 碧桃见状,当即跟了上去,而初夏,则只得飞速去将宁雨菡刚刚的话,给乾元殿内当值的大宫女学了一遍,这便疾步追了过去,搀了宁雨菡坐上凤辇,回返永安宫。 紧赶慢赶,回到了永安宫,宁雨菡便直奔明珠和曦儿所居的东配殿。 “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才也进得东配殿,一众宫人和乳母、嬷嬷们,便纷纷迎了上来,给宁雨菡行礼。 见状,宁雨菡则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福王和福慧公主呢?可有起身?” 闻言,乳母和嬷嬷们忙道: “回娘娘的话,两位小殿下都还尚未起身。这会儿,都还睡得香着呢。” 宁雨菡一早就吩咐过,叫乳母、嬷嬷们早上不必喊两个孩子早起。 让两个小家伙多睡一会儿,睡到自然醒。 这么丁点的小娃娃,还是该多睡觉。 如此,有利于脑部和身体发育,更能多长个子。 长身体的年纪,保持充足睡眠,多睡会儿,总也是没错的。 不过,由于宫中起居素来规律,明珠和曦儿似乎也已经养成了生物钟,一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 是以,闻得乳母嬷嬷们所言,宁雨菡只是轻嗯一声,这便轻手轻脚的一路来到两个小家伙的寝房内,坐到了两个小家伙的榻前。 没过一会儿功夫,榻上原本酣睡的两个小家伙便是悠悠转醒。 才刚醒来,躺在柔软床榻上的明珠和曦儿,睁开他们雾蒙蒙的双眼,明显有些迷糊,乍一瞧见静静坐在床榻前的宁雨菡,两个小家伙俱都是一喜,齐齐一骨碌自榻上爬了起来,奶声奶气的道: “娘~” “娘亲~,早吖~” …… 说话间,两个小家伙便是如同两只欢快的鸟儿,一头扎进了亲亲娘亲的怀抱。 嘻嘻,一大清早,一睁开眼睛,就能够见到娘亲,真好! “明珠、曦儿,早啊!” 宁雨菡伸出双手,一把将两个奶乎乎的小家伙揽入怀中,柔声同两个孩子道过早安之后,便是在他们粉雕玉琢的白嫩小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只逗得两个小家伙嘻嘻一笑,又如法炮制的扬起小脑袋,在宁雨菡脸上吧唧了好几口。 一时间,寝房内都是母子三人的嬉笑声与笑闹声。 眼见得笑闹够了,宁雨菡这才宠溺的挨个轻刮了明珠和曦儿的小鼻尖,道: “好了!好了!明珠、曦儿赶紧洗漱穿衣,娘带你们去瞧弟弟们去。” 第518章 曦儿可以吃下一头牛! 闻言,明珠和曦儿自是乖乖巧巧的猛点头,兴奋的拍起了他们的小巴掌: “好吖~,好吖~,去看弟弟们!” “要去!要去!” …… 虽然三胞胎还是小婴儿,每日仍处在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明珠和曦儿却仍旧十分喜欢去偏殿那边看望三个小弟弟。 宁雨菡每日早上,都会领着他们一起去。 久而久之,两个小家伙也都养成了习惯。 若是有一天,睡醒之后,不去偏殿瞧弟弟们,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还会有些不得劲。 这不,宁雨菡才一提起要去看三个小弟弟,两个小家伙便是欢欢喜喜的应声了。 见状,早已备好盥洗用的器具,侍立在不远处的宫人们,便是鱼贯着走了过来。 乳母、嬷嬷们替是两位小殿下穿好小衣服,又服侍着他们梳洗好。 两个小家伙便欢欢喜喜的由宁雨菡带着,去到了三胞胎所居的偏殿。 偏殿内一片静谧,宁雨菡与明珠、曦儿,也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一大两小,轻手轻脚来到榻边,就见床上的三胞胎,此时还在呼呼大睡。 三个小的兀自睡得香甜,不时咂咂嘴,又或者是吐个泡泡。 “娘~,弟弟们还在睡呢?” “嘘,小声!” …… 明珠和曦儿将小脑袋,一左一右凑近宁雨菡的耳畔,压低了他们的小奶音道。 一副生怕会吵醒弟弟们的体贴姐姐(哥哥)的模样。 而宁雨菡,则是被两个小家伙这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禁不住唇角微翘,点了点头,同样也压低了声音: “嗯,弟弟们在睡觉,咱们轻一点!” 一大两小正欲继续他们的悄悄话。 床上的三胞胎的老大——李景睿小宝宝,忽的睁开了双眼。 “咦,二弟醒了!” 明珠见状,不由轻“咦”了一声,喜道。 似是三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又似连锁反应,随着明珠一番话落,睡在李景睿旁边的三胞胎之中的老二——李景晖小团子,也倏然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睡在他旁边的三胞胎之中的老三——李景煜,也旋即睁开了双眼。 “三弟、四弟也醒啦~” 在榻前围观的曦儿,小奶音中夹着着兴奋。 一旁的明珠同样也很兴奋: “二弟、三弟、四弟在瞅我!他们在冲我笑!” 原来,榻上的三个小家伙,睁开眼睛之后,便开始眼珠子咕噜乱转,然后,冲着人露出无齿的笑容。 见状,曦儿也接着姐姐的话,不甘示弱的道: “弟弟们也瞅我啦~,他们也在冲我笑~” 一旁的宁雨菡看着几个小家伙这般其乐融融、又可可爱爱的模样,禁不住唇角微扬。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眼珠子咕噜乱转,冲着他们露出无齿笑容的三个小婴儿,却是突然呜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见状,明珠和曦儿皆都被唬得一跳: “弟弟们怎么了?” “不哭!弟弟不哭~”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手,试图安抚榻上哇哇大哭的小弟弟们。 而闻得三位小殿下的哭声,乳母、嬷嬷们立时闻讯而来: “娘娘、两位小殿下,三位小皇子想来是尿了,或者是拉了,又或者是饿了,要吃奶了。” 说话间,乳母嬷嬷们熟练的抱起三个小婴儿,解开襁褓查看,给三个小家伙把屎把尿、换尿布,然后,又开始给他们喂奶。 见得乳母嬷嬷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撂下一句: “好生照顾三个小皇子。” 宁雨菡便也领着明珠和曦儿,一起出了偏殿: “弟弟们要吃“早膳”了,明珠、曦儿,咱们也去吃早膳,好不好?” 闻言,明珠和曦儿自是没有异议,纷纷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嗯嗯,好吖~” 明珠笑得一脸甜蜜乖巧。 “哦~,去吃早膳惹。娘,曦儿可以吃下一头牛!” 曦儿则是兴奋的嘻嘻笑着,拍着自己的小手手。 末了,更是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牛的形状。 之前,李元珩有次过来用晚膳,因为实在太饿,便说,他能够吃下一头牛。 这原只不过是句玩笑话,却被曦儿这小家伙给记住了。 以至于,每次提起要用膳,他就会说,他能够吃下一头牛。 殊不知,他如今,就是个三头身小豆丁,一头牛,可比他这小不点要大多了。 想要吃下一头牛,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此,才更加可乐。 宁雨菡被这小家伙的童言稚语,给弄得噗嗤一笑,笑着点了点头: “好!咱们曦儿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吃掉一头牛!” 宁雨菡便就这样,与两个小家伙说说笑笑,一起去到用膳的花厅,用了一顿愉快的早膳。 曦儿倒是真就是吃了一头牛。 不过,这牛,是宁雨菡特地吩咐厨房,给曦儿捏的小牛模样的小包子,半个巴掌大一点,几口就可以干掉。 自从曦儿学着父皇的口头禅,声称要吃掉一头牛,这些日子,厨房每日都会给曦儿做这种小牛包子,里头的馅儿,则是变着花样来。 今日是青菜肉沫馅儿、明日便是鸡蛋韭菜馅儿、后日就是三鲜馅儿…… 如此这般,连做好些天,都不重来,曦儿这小家伙也吃不腻。 每日一个小牛包子,权做是应景了。 这边厢,母子三人才愉快的用完早膳,宁雨菡还在替两个小家伙挨个擦拭嘴角,忽闻守在花厅外的小喜子,高声道: “陛下驾到——” 下一刻,一身龙袍、头戴冕旒的李元珩,便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的迈入花厅之中。 见状,宁雨菡忙领了两个孩子迎上前去,屈膝一福: “参见陛下!” 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则是欢欢喜喜的奶声奶气唤道: “爹~” “爹爹~” 而后,便是迈着小短腿,张着小手手,一路哒哒哒的奔向李元珩。 见状,李元珩当即笑着蹲下身来,同样对一双儿女张开手臂,而明珠而曦儿两个小家伙,便立刻如乳燕投林般,齐齐扑入了李元珩的怀中: “爹,抱~” “爹爹,抱~” 第519章 即刻搬入乾元殿 “好!爹爹抱!” 李元珩朗声而笑,说话间,便一手一个抱起明珠和曦儿,又冲着宁雨菡颔首示意她免礼: “雨菡,快快免礼!你啊!就是忒多礼!” 闻言,宁雨菡这才优雅起身,抿唇一笑,娇嗔道: “陛下,礼不可废嘛~” 虽然这会儿,她和李元珩之间关系和睦,李元珩也十分宠爱于她。 可谁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是如何呢? 若有一日,李元珩对她的兴致淡了,不再如此宠爱她,甚至,厌弃了她,她今日的失礼举动,便会视为逾矩、不知分寸。 会令李元珩愈发的厌恶于她。 废后谢氏,便是那前车之鉴。 所以,纵使她此时,俨然已经可以说是独宠于后宫,更是成为了皇后,在李元珩面前,宁雨菡也始终是知礼守矩的。 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在一个男人心中的地位。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手掌天下大权,后宫佳丽无数的帝王。 对于这一点,宁雨菡始终很是清醒。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无奈一笑,目光之中,却带着宠溺。 还不待他说什么,宁雨菡便先一步开口了: “陛下,您怎么来了?” 看李元珩这个样儿,只怕是才一下朝,就直接过来了。 甚至连上朝时所穿戴的龙袍与冕旒都未曾来得及换。 她不是已经给乾元殿那边的宫人留了言了么? 这厮怎么的还会过来永安宫? “朕下朝之后,听说你回了永安宫,便就摆驾过来了。” 闻言,李元珩却道。 淡淡的一席话,却是直接证明了宁雨菡的猜测。 “陛下~” 闻言,宁雨菡又嗔了年轻帝王一眼。 美眸中,满满都是不甚赞同。 她都说了,叫他安心处理政务了。 这人,怎的还非要巴巴的赶过来啊? 真是的! 被宁雨菡如此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而是笑道: “朕是过来接雨菡你去乾元殿的。”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侍立在一侧的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人,朗声下令道: “去!替你们娘娘收拾收拾细软,一并带去乾元殿。” 此言一出,不待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人有何反应,宁雨菡便是蹙眉望向年轻帝王,眸中难掩莫名: “陛下,你这是……” 就算是要接她去乾元殿,也不必收拾细软吧? 李元珩这厮,他是想干嘛? 眼见得宁雨菡一脸莫名,心中她是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李元珩遂一笑: “朕是来接雨菡你,去乾元殿,与朕同住的。自然是要让人替你收拾细软啊。” 昭文帝不解释还好,他这么一解释,宁雨菡便是越加一头雾水: “陛下,您要接臣妾去乾元殿,与您同住?” 宁雨菡满目惊诧,一脸的“陛下,您怎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眼前人儿的神情模样太过直白,李元珩岂会看不懂? 见状,他便是略一扬唇: “没错!朕是想要雨菡你搬到乾元殿去,与朕同住。 在关雎宫未曾建造好之前,雨菡,你便与朕一起住在乾元殿吧。” 永安宫再好,却也是妃妾的居所。 如今,雨菡已是他的皇后了。 叫她还住在永安宫中,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李元珩可舍不得让宁雨菡受委屈。 然而,关雎宫却还需建造,离建造好俨然还需一段不短的时日。 这段日子里,李元珩自是不希望,让宁雨菡委委屈屈的继续住在永安宫的。 坤宁宫那个地方,李元珩自也不希望宁雨菡去住。 忒不吉利! 思来想去,唯有让宁雨菡搬去乾元殿,与他同住。 如此,雨菡自不必再屈居于永安宫中,他又可以与宁雨菡同住,每日回到寝宫,便可以瞧见雨菡,真的是两全其美。 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这只怕于理不合吧?” 闻得李元珩的打算,宁雨菡则是下意识想要拒绝: “乾元殿乃陛下寝宫,臣妾哪里好搬过去住的?还是……” 宁雨菡正想说,她还是留在永安宫中待着了。 待到昨晚,李元珩说的那个关雎宫建造好了,她再搬过去,也不迟。 然而,宁雨菡的一席话,还未曾说完,便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雨菡你乃朕的皇后,你我乃是夫妻。为夫想要自己的妻子,与为夫同住,乃是天经地义,这有什么于理不合的?” 李元珩一派理所当然的道。 闻言,宁雨菡一噎。 不待宁雨菡再说些什么,李元珩又垂眸望向怀中的龙凤胎,笑道: “明珠、曦儿,和娘一起去父皇的寝宫同住,好不好? 以后,咱们一家人便能天天在一起!” 闻言,窝在自家父皇怀中的两个小家伙,当即猛点着小脑袋: “好吖~,好吖~” “爹,还有弟弟们,弟弟们也要一起!” …… 虽然,在明珠、曦儿看来,父皇也是天天回来,自己基本天天都能够见到父皇,并不明白如今的日子,与去到父皇的寝宫同住,有何区别。 不过,那句咱们一家天天在一起,还是成功打动了两个小家伙。 能够天天和父皇、母后在一起,他们当然乐意哒吖~ 嘻嘻。 “好!好!自然是要带上你们的弟弟们的。哈哈。” 见明珠和曦儿如此兴高采烈,奶声奶气的一迭声嚷着“好吖”,而且,还不忘提到三个小的,李元珩十分高兴,禁不住朗声而笑。 旋即,便开始指挥着永安宫中的一众宫人: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替你们娘娘与几位小殿下收拾细软? 皇后与小皇子、小公主们,即刻便搬入乾元殿去!” 闻言,初夏、碧桃、周嬷嬷等人,并没有立时听命行事,而是,齐齐下意识转目望向宁雨菡,以眼神征询宁雨菡示下。 迎上大家投注过来的目光,这一次,宁雨菡倒没有再坚持不受,而是微一颔首,示意一众人等听从昭文帝吩咐。 瞧李元珩这厮这副样儿,明显就是主意已定了。 皇帝陛下主意已定,她这个做臣妾的,又岂能拂他的意,扫他的兴的? 罢罢罢。 随他吧! 搬去乾元殿,就搬去乾元殿吧! 左不过是换个宫室住着而已,无碍的。 第520章 他们老李家,倒是出了个情种! 细软之类的,自有宫人去帮忙收拾。 李元珩一声令下,便直接带着宁雨菡,并明珠、曦儿、还有三胞胎,一起出发,直接摆驾去了乾元殿。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乾元殿。 便见乾元殿旁的空地上,不少人里里外外,明显是在忙碌着什么。 瞧这些人,有手拿锄头的、有手拎石料、木料的,俨然一副正预备造房子的模样: “这是……” 见状,宁雨菡不由奇道。 顺着宁雨菡的视线望去,李元珩不由笑道: “他们正在建造关雎宫呢。” 闻言,宁雨菡不由挑眉: “这么快?” 这一次,内务府还挺速度的啊。 她以为,还得有些时日,才能够开始动工呢。 而李元珩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闻言,笑道: “放心!朕已下令施工时尽量减少响动、禁止喧哗。想来,乾元殿正殿、以及各宫室内,是不会被吵到的。 雨菡,你自可安心住下!” 对于皇帝陛下的鸡同鸭讲,宁雨菡不由有些失笑,同时,心中又很是熨帖、还有些感动: 别说!李元珩这厮,还真挺体贴的。 思及此,宁雨菡美眸微闪,眼波流转的盈盈望向身侧的帝王,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陛下~”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扬,伸出大掌一把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在她柔嫩的掌心轻捏了捏,道: “好了!外头嘈杂。雨菡,且随朕一起进殿去吧。” 言罢,他便牵着宁雨菡往乾元殿内走。 见状,乳母嬷嬷们自是抱着小皇子、小公主们,径直跟上。 浩浩荡荡一起踱入乾元殿。 “朕早已叫人给孩子们布置好了宫室,往后,他们便在那里住下吧。” 才一步入乾元殿正殿内,李元珩便又道。 说着,便冲着方进忠使了个眼色,方进忠当即会意,招手领着乳母嬷嬷们,带着几位小殿下,去到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宫室歇息不提。 偌大的正殿,一时之间,倒是唯余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并一众宫人侍立在侧。 “那……陛下,臣妾的宫室在哪儿?” 宁雨菡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道。 李元珩则是一勾唇,大掌只将宁雨菡的素手握得更牢、更紧。 末了,更是长臂一伸,直接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自然便是这里! 你与朕夫妻一体。 朕的,就是雨菡你的。 还需分什么彼此,嗯?” “陛下~” 皇帝陛下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她还能说什么? 闻言,宁雨菡只得抬眸睨了这个与自己相依相偎的帝王,与之相视一笑。 一切,也便这样定了下来。 * 陛下下旨,于乾元殿旁为宁皇后新建造寝宫之事,以及宁雨菡搬入乾元殿居住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得知这一消息,后宫一众嫔妃,自又是好一阵羡慕嫉妒恨。 然而,这一次,最羡慕嫉妒、最气恼的,却并不是后宫诸嫔妃,而是王皇贵太妃。 静安宫中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王皇贵太妃便是气得直接摔了手中茶盏: “什么?皇帝下令给宁氏新造寝宫?宁氏还搬到了乾元殿?” 王皇贵太妃又妒又恨,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闻言,侍立在一侧的徐嬷嬷不由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 这新寝宫,就建在乾元殿旁。 这一大早的,便已经开始动工了! 宁皇后这会儿,已经带着几位小皇子、小公主,一并搬到了乾元殿。据说,在皇后的新寝宫建好之前,宁皇后并几位小殿下,便要住在乾元殿中了。” 听得徐嬷嬷的话,王皇贵太妃的脸色便是一片阴沉,听到最后,王皇贵太妃的面色已是黑如锅底,脸上闪过浓浓的愤懑、嫉妒、与不甘,末了,不由重重一拍桌子: “皇帝寝宫,岂是旁人能入住的? 简直就是在胡闹!” 王皇贵太妃才不会承认,此时,她内心正疯狂羡慕嫉妒恨。 想当年,即便是在她最得宠的时候,先帝也从未让她住过乾元殿。 别说是如宁氏这般,堂而皇之的搬去乾元殿住了。 就是侍寝过后,先帝也从不将她留宿乾元殿。 她几次恃宠,想要在侍寝过后,借机留宿乾元殿,却都被先帝呵斥,言道,于理不合,唯有正宫皇后,才有资格留宿乾元殿。 她不可以留宿。 宁氏却可以直接入住。 更别提,皇帝竟还下旨,在乾元殿旁,替宁氏另造一个寝宫。 如此盛宠…… “呵,陛下倒是真真宠爱宁氏啊! 真没想到,他们老李家,倒是出了个情种!” 王皇贵太妃夹酸带醋,阴阳怪气的道。 忆及昨夜,她还与敬儿密聊,暗自揣测宁氏在李元珩心中并无甚分量,是以,才会没有迁宫去往坤宁宫居住,仍居于永安宫。 却原来…… 昨晚的话,言犹在耳,而现状—— 她这不就是被啪啪打脸了? 一时间,王皇贵太妃又气又怄,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生疼生疼。 嘶,脸都快被打肿了。 好疼! * 这边厢,王皇贵太妃又妒又恼,只觉得被打脸啪啪啪;昭阳宫中,她的侄女儿王贵妃,此时的心情,也并不比王皇贵太妃好上多少。 昭阳宫 乍一听闻李元珩下令替宁雨菡新建寝宫、以及宁雨菡现已搬到乾元殿的消息,王贵妃就怄得不行。 险些直接气得一个倒仰。 在宫内好一通打砸、责打呵骂宫人。 这会儿,实在力竭,她才喘着粗气仰倒在贵妃榻上,眸中染满浓浓的嫉妒与不甘: “宁氏这贱人!她凭什么? 凭什么可以被皇帝表哥如此相待?” 这一切,这样的殊荣,是她王青鸾梦寐以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 纵使是当初,她宠冠后宫之时,即使是她最好、最风光的时候,皇帝表哥也从来没有为她做到这一步。 宁氏凭什么就可以?! 凭什么! 王贵妃嫉妒得眼眶发红,险些就要滴出血来。 末了,她又下意识抬手轻轻抚上自己那隔着面纱,都还坑洼不平的伤疤,眸中的嫉妒与不甘,一瞬间转换为黯然: 曾经,她艳冠后宫、宠冠后宫之际,也未曾得到皇帝表哥如此盛宠与殊荣。 如今,她的容貌…… 只怕今生,她都不可能再享有如此盛宠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王贵妃眸中染上恨意: “都怪赵氏那个贱婢!” 她好恨! 老天爷,你为什么就如此不公呢? 宁氏凭什么就可以拥有这一切? 凭什么?! 第521章 发难 就在王贵妃嫉妒、愤懑,自怨自艾得快要发狂之际,邓贤妃也同样得知了昭文帝下旨为宁雨菡新造寝宫,而宁雨菡已搬入乾元殿中的消息。 崇德宫内 得知这一消息的邓贤妃,面沉如水,险些没将握在手中的茶盏,给直接捏碎: “呵,本宫倒是小看了宁氏。 更是小看了陛下对宁氏的宠爱了!” 邓贤妃沉着脸,冷笑一声,眼神好似淬了毒一般渗人。 见邓贤妃这般模样,侍立在一旁的如菊,禁不住激灵灵一抖,只将脑袋垂得低低的,整个人噤若寒蝉。 侍立在另一侧的如梅,同样被唬得有些瑟缩,却还是踌躇着开口,弱弱的唤了一声: “娘娘——” 一时间,如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更不知该如何相劝。 这会儿,无论她说些什么,好似都都显得有些苍白而徒劳。 而就在如梅踌躇的一瞬,邓贤妃便已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头: “如梅,你且出宫一趟,回安国公府将今日之事,跟父亲学一遍。告诉父亲不要再做缩头乌龟。 这一次,便是将宁氏拉下马的好机会。 若是他还想做国丈,想本宫坐上皇后之位,这般好的一个机会,便绝不能放过!” 短暂的妒恨之后,邓贤妃便已想到了如何利用眼下局势,肃声对如梅吩咐道。 说话间,邓贤妃的唇边扬起一抹恶意的笑,一脸的志在必得: 敢搬去陛下寝宫——乾元殿,还令陛下大兴土木,宁氏这就是在作死。 既如此,就别怪她抓住把柄不放,置宁氏这贱人于死地了。 哼。 如梅闻言,自是不敢有异议,当即恭声应是: “是!娘娘。” 言罢,她便退出殿中,自去领了对牌,出宫去往安国公府不提。 * 翌日 金銮殿 早朝上,一身龙袍、头戴冕旒的李元珩,端坐于龙椅之上,侍立在他一旁的方进忠,高声唱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闻言,安国公邓城当即冲着不远处的御史郭怀安,使了个眼色。 接受到了邓城的目光,御史郭怀安微一颔首,旋即出列: “臣有本要奏!” 郭怀安冲着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躬身一揖道。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郭御史有何事启奏?且奏来!” 御史郭怀安闻言,再次躬身一揖,面上却是一派肃然: “陛下,臣听闻您下旨,为皇后新建寝宫,恕臣直言,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实在不妥! 臣还听说,皇后娘娘现已搬入了陛下寝宫——乾元殿中居住,此举,实乃于理不合。 臣请谏陛下,收回成命!” 御史郭怀安此言一出,不少大臣也尽皆出列,齐齐附和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郭御史此言甚是!新建皇后寝宫,实在劳民伤财;皇后搬入陛下寝宫——乾元殿,实乃于理不合。 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啊!” …… 随着御史郭怀安一番话落,李元珩的面色便是微凝,待到闻得眼前跳出来的这些大臣,那明显带着煽动性的附和,李元珩的俊脸陡然一沉,冷冷扫视了包括御史郭怀安在内的诸大臣一眼,李元珩这才肃着一张脸,正色道: “皇后乃是朕的妻,朕让妻子入住朕的寝宫,有何不妥? 再说,不是在修建皇后寝宫了么? 待到寝宫修好后,皇后便可搬过去居住。 至于,你们口中的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不过就是建造个寝宫,何来的大兴土木一说?” 说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帝王,又居高临下的睨了眼,立在一众大臣之中,并未曾出列的安国公邓城一眼,略略一勾唇: “朕听说,邓卿从去年年初就开始在京郊修建新园子,这新园子占地几百顷,院内各种亭台楼阁,水榭楼台,就连园内的假山顽石,也是自江南千里迢迢、专程运到京郊的。 如此,就不叫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了? 嗯?” “陛下,这……臣……” 乍一被昭文帝点名,迎上年轻帝王那颇意有所指的目光,人群中的安国公邓城,便是禁不住心头打突,心虚的垂下了头,嘴中讷讷: 陛下这番话、这眼神…… 皇上该不会知晓了些什么吧? 该不会,他今日的谋算与算计,皆早已被陛下给察觉了吧? 这…… 思及此,安国公邓城愈发心虚起来,垂着头,讷讷半晌,却也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则早已移开了目光。 一席话言罢,不待安国公邓城、及众人有所反应,李元珩的视线,又淡淡在刚才出列的众大臣们身上,一一扫过: “何爱卿、宋爱卿、贾爱卿,你们最近,好像也都有修缮、扩大宅院、重修祖宅吧? 如此,就不叫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了?” 李元珩一脸的似笑非笑,目光最终定格在最先跳出来请谏的御史郭怀安的身上: “还有你——郭爱卿,听闻你前年才新纳了个小妾,为了这爱妾,你也是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处别院了的呢。 据说,这别院,也是雕梁画栋、颇费心思。 足足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建好。 如此,就不算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了?是吧?” 闻言,刚刚那一派义正言辞的大臣们,那肃然的脸上,都有一瞬间的龟裂。 被昭文帝挨个点名的几名大臣的面色,更是一僵,唬得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陛下——,这……这……” 他们“这,这”了个半晌,却硬是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那御史郭怀安,虽心虚,却还是仰着脖颈,强辩道: “陛下,这怎么能一样? 臣与安国公、以及诸位大人,虽兴了些土木,却都是用的自家银钱建造别院、园子、修缮扩建房屋、祖宅。 如此,何来劳民伤财一说?” 潜台词是—— 我们都是用的自己的钱,怎么修,都可以啊。 何罪之有?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郭爱卿的意思是——用自己的钱财修宅子,就不算劳民伤财? 是这个意思吧?” 第522章 此乃朕之家事,岂容尔等置喙? 乍一闻得昭文帝的话,御史郭怀安忙点头: “是!是!是!陛下,臣说的正是此意!” 其余几个被点名的大臣闻言,也忙点着头,连声附和: “陛下,郭御史说的是啊!” “就是这么一个理儿。” “臣等虽修建了宅院,却是拿臣等自家的钱财,并没有动用公家的银钱。如此,便绝不是劳民伤财。 望陛下明鉴啊——” 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却并未接御史郭怀安、与附和他的那些大臣们的话,而是话头一转,自顾自道: “朕下令替皇后新建寝宫,只令内务府负责建造,断不会劳动宫外子百姓。 而建造寝宫所用一应钱财,也是取自朕的私库,丝毫不动用国库的银钱。 照尔等所说,用自家银钱修造别院、园子、修缮宅子,便不算是劳民伤财。 那朕动用朕的私库,为皇后新造一座新寝宫,自也不算是劳民伤财! 尔等说,是也不是?” 闻言,以御史郭怀安为首的诸大臣,皆是一怔,似是没想到,皇上竟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陛下,这……” 一时间,他们倒是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了。 而就在御史郭怀安等人讷讷之际,李元珩又再次开口了: “怎么,尔等怎的不说话了? “这,这”个什么? 莫不是,朕所言不对? 嗯?” 居高临下的冷眼扫视了众臣一眼,李元珩淡淡开口道。 虽语气淡淡,却令得御史郭怀安等人听得莫名心惊,心里头不由直打突。 然而,还不待他们开口,李元珩也再次开口了: “郭爱卿,你倒是说说看啊? 你倒是说说,朕之所言,是还是不是?” 李元珩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御史郭怀安的身上,目光如炬的望向他,沉声道。 迎上帝王的目光,御史郭怀安莫名的不安又心慌,又被昭文帝如此点名相问,他禁不住冷汗涔涔,实在扛不住,只得一边作揖,一边一迭声的道: “陛下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 眼见得郭怀安竟这么快就怂了,安国公邓城面上闪过郁色,心下很是不满。 暗啐一口: 呵,没用的东西! 一旁几个与安国公邓城素有勾连的大臣,见状,还想置喙,然而,还不待这几人有所动作,高坐于龙椅上的昭文帝,便冷眼扫视殿中众臣,沉声开口道: “此乃朕之家事,岂容尔等置喙? 众卿大可不必操心这些,还是将心思都放在差事上吧。 只管好好办差,少打些个歪主意、想些歪心思的好!” 闻言,包括那最早跳出来谏言的御史郭怀安在内的众臣,心中俱都是一凛。 那正预备出列的几名大臣,心中也只突突,唬得缩在众臣中间,努力减少存在感,哪里还敢有半分置喙? 而安国公邓城,则是冷汗涔涔。 他总觉得,陛下适才,一直都在盯着他。 尤其是,陛下最后那句—— 少打些个歪主意、想些歪心思。 这句话,分明就是对他说的。 莫不是…… 陛下知晓些什么? 还是,他此番叫手底下的人发难,早已被陛下知悉? 越想越是心惊,安国公深深的垂下头去,不敢再作妖。 原本还想借题发挥,再由此引出宁皇后不贤不惠,不劝谏陛下,不堪为后的安国公等人,这番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生生就这么,生生咽回到了肚子里头。 此时此刻,谁还敢再继续说下去啊? 莫不是傻? “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启奏?” 将殿内众人的举止、情态、与细微表情,尽数瞧在眼中,冷眼扫视了一眼殿内一众大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这才淡淡开口道。 闻言,众臣皆是沉默。 原本就无事启奏的一干大臣们,此时,自不会多言。 而以安国公邓城为首的,预备搞事的众臣,此时,则是齐齐垂着头,努力减少着存在感,压根就不敢再言语。 见状,李元珩于心中冷哼一声,淡淡收回了目光,而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则是再次高声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一次,倒是无人再出列。 更无人有事启奏。 于是乎,很快,早朝便就此结束。 随着方进忠高声唱道: “退朝——” 殿内众臣皆拜倒,山呼: “万岁!” 而这众臣的山呼中,昭文帝缓缓于龙椅上起身,率先走下御阶,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踱出了金銮殿。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便传入了后宫。 崇德宫内 得知父亲事败,邓贤妃怒不可遏,心中暗道一声: 蠢材! “父亲是怎么办事的?” 还没有来得及直击要害呢,便被陛下三言两语给唬住了? 就这,他也想做国丈? 邓贤妃越想越气,就连一向在人前温婉和善的面庞,也不由得变得有些狰狞扭曲。 侍立在一旁的如菊,显然被自家娘娘这副模样,给唬得不轻,瑟缩着垂着头,不敢言语,生怕自己被主子迁怒。 而如梅,则是一脸忧心: “娘娘,这事儿……您说,陛下会不会已经知道咱们是在筹谋什么了? 还有宁皇后那边—— 这件事,只怕很快也会传入她的耳中。 她会不会怀疑上娘娘您? 得知此乃娘娘您的手笔? 如此,可就不妙了啊!” 如梅分析得不无道理,也是实打实在为邓贤妃担忧。 然而,闻言,邓贤妃却只是冷哼一声: “有什么不妙的? 陛下他没有证据,光凭猜测,也不能拿本宫和我们邓家怎样。 至于宁氏—— 呵,她不过一个白身庶女的出身,一无家世、二无背景,就算她知晓了,又如何? 她能奈何得了本宫?” 宁氏该不会以为她现在是皇后了,她邓惠仪就会怕了她吧? 呵,没可能! 从前,出身大胤顶级世家的谢氏也不能拿她怎样。 何况是宁氏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 皇后又怎样? 身后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没有家族做依仗,她就不过是个空架子。 她邓惠仪才不带怵的! 哼。 “娘娘说的是!” 闻得邓贤妃的话,眼见自家娘娘这般笃定,如梅遂也笑道。 自家主子聪慧过人,一向算无遗漏。 在这宫中,素来也是无往而不利。 娘娘说没事,便应是不会有事的。 不过,此番好似不同于往日。 不知怎的,如梅这一次,却总有些心绪不宁。 许是……她想多了吧。 第523章 是时候收拾一下了 与此同时,身在乾元殿的宁雨菡,也听说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 “娘娘,这事儿……您看……” 恭声禀报完事情的始末,银屏便是抬眸瞅了眼,端坐不语的自家娘娘,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幸得陛下一力相护,三言两语堵住了众人的口,这事情才未曾闹大。 不然,其后果…… 但是,纵使此事已被揭过,却无异于给他们敲响了一记警钟。 就是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应对。 “此事明显就是安国公、及其党羽所为。 看来,这定是贤妃的手笔。” 宁雨菡闻言,则是哼笑一声,笑意却全然不达眼底: “这邓贤妃也蹦跶得够久了!是时候收拾一下了。” 银屏闻言一惊,下意识抬眸望向宁雨菡,却见自家娘娘一脸笃定: “娘娘——” 宁雨菡摆了摆手,打断了银屏的话,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初夏道: “准备一下,本宫要回一趟永安宫。” 淡淡撂下这么一句话,宁雨菡便是倏的一下自椅子上起身,径直向着殿外而去。 很快便乘坐凤辇,去往了永安宫。 永安宫 远远瞧见皇后娘娘的凤驾,宫人们纷纷上得前来恭迎: “参见娘娘!”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 这些人,原是永安宫内,那些伺候宁雨菡的宫人。 宁雨菡与几个孩子,虽搬去了乾元殿,永安宫却仍是给她留着。 除了一些细软,宁雨菡的私库、平日里所得、她所喜欢的摆件、以及李元珩的赏赐之类的,仍存放在永安宫中。 仍有一部分原先伺候她的宫人,留守在这永安宫中。 是以,这里其实仍旧是宁雨菡的地盘。 她回来瞧瞧,在旁人看来,实属正常。 并不显得突兀。 “起吧!” 在一阵恭迎声中,宁雨菡已下了凤辇。 挥手示意一众宫人免礼,宁雨菡便直接步入永安宫大门,一路直奔正殿旁的一个厢房。 此厢房,一直是宁雨菡的秘密基地。 乃是做实验室之用。 之前,她献上的牛痘,便是在这里培育出来的。 厢房内,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厢房外,还特意搭建了一处露台。 露台上,种植着各种花草。 它们都是有药性的花草,供宁雨菡实验所用。 其中,被摆放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头的盆中,有一大把杂草似的植物。 若不仔细去瞧,压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 然而,你若细细一瞧,便会发现,这杂草似的植物,似与罪人赵氏的合庆宫内,那不起眼的角落中,长出的植物,一模一样。 没错! 此与杂草一般,不起眼的植物,不是别的,正是蜥冀草。 而这蜥冀草,不是出自别处,而正是来自罪人赵氏的合庆宫。 当初赵氏恶行被揭身死过后,宁雨菡就曾跟着太医们一起,前往合庆宫,寻找蜥冀草。 果不其然,在合庆宫一处不起眼的宫室的墙根底下,一处偏僻的角落,寻到了这蜥冀草。 太医们原本欲将这害人的玩意儿,尽数毁掉,却是被她强行留了几株,拿回永安宫中做研究。 为了便于自己的实验,索性就将这几株蜥冀草养在了她的实验室。 当然,这事儿,宁雨菡自也是禀报给李元珩知晓,并获得了皇帝陛下的首肯了的。 这种事情,可不兴藏着掖着,必须过了名目才好呐。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这几株蜥冀草越来越茂盛。 虽然不多,毒倒个把人,应是不在话下。 “这会儿,你们倒是派上用场了!” * 翌日 崇德宫 如菊自正殿内走出,还不忘反手关上殿门,复又挥手遣退守在殿外的宫人,独自一人立在殿外守候。 贤妃娘娘正在和如梅,讲那些不可告人的“贴己话”。 每逢如此,她便会被派到殿外守候。 毕竟,这些话,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如菊就这样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立在殿外,甚至,还可以离殿门口挪远了些,生怕一个不小心,听到了殿内,他们娘娘和如梅的谈话内容。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菊可没有那些个好奇心。 她也并不想知晓邓贤妃与如梅,都是在说些什么。 长久以来,在她与如梅之前,邓贤妃便更信任如梅。 每次有什么吩咐和计划,也习惯了与如梅密聊,而她—— 则就是那个替她们关门,守在门外把风的那个。 对此,如菊倒没有半分微词。 她也从不嫉妒如梅比她更得主子信重。 在如菊看来,这样的信重,不要也罢。 如梅和娘娘商量的那些事、以及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可都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如菊惜命。 她只想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所以说,她还是少掺和吧。 如菊目光放空,就这样默默守在殿门口,寻思着该是吃晚膳的时辰了。 待会儿如梅和娘娘密聊完,便可以命人摆膳,待到娘娘用过晚膳之后,他们也便可以吃晚食了。 她特意叫小宫女跟御膳房那边的厨子说了,替她留一碟水晶肘子,吃晚食的时候,便可以吃了。 如菊就这般不着边际的七想八想着,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自里间推开,下一刻,如梅便大步而出。 嗯?这是和娘娘谈完话了? 如菊见状挑眉。 见如梅神色如常,一副并不想与她多言的模样,如菊也丝毫不主动去询问如梅和邓贤妃适才关起门来,究竟密谈了些什么,而是打算进去问一声邓贤妃,是否要摆膳。 然而,不待她有所动作,如梅便先一步开口道: “如菊,你去一趟司珍局,将娘娘前些时日命他们打造的那套翡翠头面拿回来,娘娘有用!” 闻言,如菊略略一怔,虽然有些莫名,却仍是点了点头,道了声: “好!” 说着,她便径直转身向着崇德宫外而去。 路上,有小宫女见到她这位贤妃娘娘面前得脸的大宫女,一路向着宫外的方向而去,遂主动上得前来,笑盈盈巴结: “如菊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有什么需要奴婢们跑腿、代劳的,姐姐您尽管招呼,可别和奴婢等客气!” 第524章 不打紧的小忙 “不必了。我自去一趟便是。你且去忙吧。” 闻言,如菊则是摆了摆手,婉拒了这名小宫女的提议。 这种去各司各局拿东西的琐事,通常并不需要她这样的贴身大宫女亲力亲为,交给底下宫人去做便是。 不过,既然如梅授意她过去司珍局拿那套翡翠头面,她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好端端的,这会儿突然要去拿这套翡翠头面,说不定,这其中,娘娘又有大用。 她可不能耽误娘娘的事啊。 不然,少不得要受贤妃娘娘责罚。 而贤妃娘娘责罚人的方式…… 嘶。 自小服侍邓贤妃,如菊实在是太了解自家这位面慈心恶的主子的手段。 没来由的,如菊心头便是猛的一颤,不敢再耽搁,如菊快步出了崇德宫,一路直奔司珍局。 司珍局的人,见她这位贤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亲自前来取头面,自是不敢怠慢,殷勤的捧出早已制好的那套翡翠头面,如菊又与司珍局这边做了交接,这便捧着装着头面的匣子,离开司珍局,预备回返崇德宫。 才一走出司珍局,如菊便发现,天际已然擦黑,俨然已到华灯初上时分。 见状,如菊心中暗道: 都这么晚了么? 若她再不回去,都赶不上吃晚食了。 午饭就没有能好好吃,后又一直侍奉娘娘,不得空。 这会儿,如菊腹中实在饥饿得很。 她本就胃不好,这会儿胃里头,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想了想,如菊决定抄近道儿,早点回到崇德宫。 她一路快步走着,眼瞅着崇德宫就在不远处,拐过前方一条小道,便能抵达崇德宫门口的甬道。 见状,如菊心下一喜,正欲继续加快脚步前行,然而,就在她即将拐过前方的有些僻静的角落之际,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如菊见状,骇得不行,下意识想要惊呼。 然而,却压根不待她发出惊呼,那人影便是抬手一计手刀,向着如菊的后脖颈直直劈去。 如菊连半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是直接被面前的黑衣人给劈晕。 * 再次醒来时,如菊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暗无天日的密闭空间。 看样子,好似在一座破旧的牢狱之中。 而她自己,则是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柱子上,不远处,正站着几名黑衣人。 其中一个,便是她适才在小道拐角处遇到的,那个将她给劈晕的人。 见状,如菊被骇得不轻,不由得小脸煞白,一迭声的道: “这里是哪儿?你们是谁?放开我! 快放开我! 放我出去——” 如菊一边囔着,一边不停的扭动挣扎,试图挣开束缚,逃离此处。 然而,枉她如何奋力挣扎,却也是徒劳: “没用的。你逃不掉的。” 为首的黑衣人,也就是一手刀将如菊劈晕过去的黑衣人,陡然开口道。 闻言,如菊愈加惶惶,被五花大绑的身子,都开始瑟瑟发抖: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是皇宫! 岂容尔等放肆? 我乃邓贤妃的贴身大宫女,你们连一品贤妃的贴身大宫女都敢绑,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把我给放了。 此事,也就这般揭过了。 如若不然—— 若是我们娘娘发现我不见了,她定会遣人来寻我。 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 你们只怕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如菊怒瞪着几名黑衣人,怒斥道。 虽摆足了皇妃身边贴身大宫女的谱儿,然而,发颤的声音、以及她不住颤抖的小身板,还是于无形之中,昭示着她此时的恐惧与色厉内荏。 其实,如菊她想的原也没错。 她这番话,也颇能唬一唬人。 只是面前的几名黑衣人,明显就不是那般好忽悠的。 “呵,你以为爷爷们都是被吓大的?” 乍一闻得如菊的话,其中一名精瘦的黑衣人,便是嗤笑出声。 那名为首的黑衣人则道: “如菊姑娘,你就不想一想,为何我们敢在宫中公然绑了你?” 说话间,黑衣人又掏出一道令牌,在如菊面前晃了晃。 见状,如菊不由大骇: “你……你们……” 这令牌上的玄武图案…… 如菊作为安国公邓家的家生子,自小贴身服侍邓贤妃,多少还是有些见识。 她曾听说,陛下身边豢养着大批暗卫。 而这些暗卫,又被分为玄武、白虎、朱雀、青龙四组。 各组暗卫,都手持代表各组身份的令牌,行动时,若有必要,这些暗卫便会亮出令牌。 所以,眼前的黑衣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暗卫? “现在,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见如菊露出这副惊掉下巴的模样,为首的黑衣人便是一笑。 如菊闻言,却是心下惶惶: “我……暗卫大哥,你们想要做什么?为何要绑我? 是陛下吩咐你们来绑我的么?” 才将最后一句话问出口,如菊便悔得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断。 这还用问么? 暗卫们从来就只听陛下一人调遣,也从不轻易现于人前。 他们会现身,并且绑了她来这儿,自然是陛下的授意啊。 这还用问? 瞧她这张嘴! 可是,陛下为何会叫暗卫绑了她来此? 如菊自认,自己不过一个卑微如蝼蚁一般的小人物,还轮不到引起陛下关注,把她给怎么着吧。 “我们是想叫如菊姑娘帮个忙。” 闻得如菊的话,将她的惶恐与不安,尽数瞧在眼中,为首的黑衣人,却是不答反问。 如菊闻言,越发惶惶,心中更是不住打着突: “什……什么忙?暗卫大人,您就别跟奴婢开玩笑了。如菊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奴婢,哪里能够给暗卫大人你们帮什么忙啊?” 为首的暗卫闻言一笑,继续不答反问: “若我说,不是给我帮忙,而是给陛下帮个忙呢? 如菊姑娘还是不允么?” 淡淡的一席话,险些没有将如菊给直接吓死: “我……我……” 如菊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 为首的暗卫,则显然并不欲同她多做废话,而是摆手一笑: “放心!只是一个不打紧的小忙。 如菊姑娘,你若是不想抗旨不遵。 若是还想要活着。 我劝你最好听命。 照我的话去做!” 第525章 皇命难违 如菊可是被这为首的黑衣人的这番话,给唬得不轻。 抗旨不遵?! 她哪里敢啊? 她当然想要活着,怎么可能不想活呢? “我……奴婢听凭暗卫大人吩咐。” 如菊最终仍是妥协道。 见她妥协,为首的黑衣人,当即冲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其余几名黑衣人见状,当即会意,走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替如菊松绑。 当如菊终于摆脱了五花大绑,只觉得浑身一轻,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瞬间安定了不少。 “这个给你。” 为首的黑衣人,自腰间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如菊手中: “拿好!” 旋即,他又凑到如菊耳畔,低语了几句。 如菊闻言,瞬间瞪圆了双眼,一副骇到不行的模样。 “暗卫大人,这……” 如菊白着小脸,一脸欲言又止。 然而,为首的黑衣人,却压根不欲再和如菊多言,如菊才一开口,便被黑衣人给一把打断: “无需多言!只管照吩咐行事便可。” 黑衣人板着脸,冷声道。 迎上黑衣人冰冷的目光,如菊不由激灵灵一抖,不敢再有任何置喙,而是讷讷的点了点头: “是!是!奴婢知道了。” 说话间,如菊便将手中的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囊中收好。 而随着她此番话落,黑衣人则又是抬手一记手刀,直击她的后脖颈。 如菊还来不及反应,便是再一次被击晕。 * “啊,我的头!好疼!” 如菊捂着后脖颈,悠悠转醒。 睁眼的瞬间,便是想起了适才的一切。 看了看手中,赫然还捧着的那个装翡翠头面的匣子,再一瞧四周—— 眼前赫然就是崇德宫宫门口附近。 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莫不是,都是她在做梦? 如此想着,如菊下意识将手伸进袖囊内,却很快便触到了那个小纸包。 如菊的脸色登时一变: 她没有在做梦。 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想来,她应是被那几名暗卫,重新送到这里的。 思及此,如菊心中颇为惊疑不定。 尤其是想着,那名为首的暗卫,交代她做的事,如菊面色便是一凝。 就在如菊心绪不宁之际,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如菊,你杵在那里发什么呆啊?” 这声音…… 如菊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见如梅不知何时,立在了她身前不远处,此时,正冲着她招手。 而刚刚那番话,便是出自如梅之口。 “如梅,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掩下心中思绪,如菊强笑着道。 闻言,如梅则是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个? 叫你去司珍局取套头面,你取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我还在纳闷呢。 这走出来一瞧…… 好嘛,原来你在这儿杵着发呆呢。” 闻言,如菊垂下眸去,掩饰心下情绪: “我……” 如菊正在想着,要如何向如梅解释,将这一切给搪塞过去,如梅便已是先一步开口: “好了,赶紧随我一起进去吧。 娘娘还等着咱们去伺候呢。 走!走!走!” 如梅不耐的一摆手,拉着如菊,就向着崇德宫中走。 闻言,如菊却是面色一黯: 原来是指着她去服侍娘娘。 与此同时,如菊的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她到现在,还饿着,还没吃过晚食,甚至午膳,也因为娘娘的一句话,没能好好吃,如梅和娘娘她们都没发觉、都不知道么? 长期不能按时吃饭,导致她年纪轻轻,便有很严重的胃病,饿起来,胃就一抽一抽的疼,分外难受,她们也不知道么? 是啊! 如梅和贤妃娘娘,她们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晓。 她这样的奴婢,如同牛马一般的存在,哪里值得高高在上的主子关心? 一切以主子的心意为主,侍奉主子天经地义。 至于她的死活,主子又哪里会在意? 一瞬间,如菊心中满腹怨气。 之前原本还很抗拒、很犹豫,不想做那暗卫交代给她的事,这会儿,她倒是也想通了。 主子既不体恤她,不顾她这个做奴婢的死活,她便自己体恤自己,顾着自己的死活吧。 她这可不是背主,而是—— 皇命难违。 心中如此想着,如菊已被如梅拉进了崇德宫,忍着胃痛,一起去到正殿服侍邓贤妃。 * 第二日清早 崇德宫 “娘娘,您的牛乳。” 如菊亲手捧了一碗牛乳,放到桌上。 邓贤妃每日一早,就有服用牛乳的习惯。 闻言,坐在桌前,正用着早膳的邓贤妃,只是轻“嗯”了一声,端起那碗牛乳,便小口小口的饮着。 眼见得邓贤妃将一碗牛乳饮了个干净,如菊垂下头去,眸光频闪。 日子就这般,状似平静的过着。 又过几日,宫中一切如常。 然而,崇德宫中的邓贤妃不知怎的,却是觉得自己精神不济、老爱走神,夜里,还常常做梦。 做的,还都是些噩梦。 邓贤妃老是梦见那些被她害死之人,出现在她的梦中,要向她索命。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原本正在午睡的邓贤妃,不知梦见了什么,一直不断呓语,到得最后,更是大呼一声,忽的惊醒,自榻上弹坐起身。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做什么噩梦了?” 闻得屋内的动静,如梅当即推门而入,几步奔到榻前,一边细细观着邓贤妃的脸色,一边一迭声的安慰道。 如菊也默默的跟了进来,见状,也走到榻前,顺着如梅的话道: “是啊,娘娘,那些不过就是在做梦,当不得真的。” 说话间,如菊垂下头去,眸光微闪。 说着,她又转身出去,捧了一杯清茶,重新折返到榻前,将手中茶盏递到邓贤妃手边: “娘娘,您且喝杯茶,压压惊吧。” 原本神色很是不好、明显是被适才做的那个梦,给唬得不轻的邓贤妃,在两个贴身大宫女的轮番安慰下,神色也渐渐恢复如常,只是精神头明显还有些不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闻言,邓贤妃只是轻“嗯”一声,想也没想,便接过如菊递过来的茶盏,小口啜饮起了杯中茶水。 见状,如菊再次垂下头去,眸光又是一闪…… 第526章 莫不是……咱们崇德宫进了什么脏东西吧? “娘娘,时辰尚早,您可要再午睡一会儿?” 待到邓贤妃喝下清茶,眼见得她的脸色恢复了不少,面上却难掩疲惫,如梅瞅了眼不远处案几上摆放的更漏,试探着开口道。 闻言,邓贤妃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服侍本宫起身吧。” 她的确还想要再继续睡,然而,刚才那个梦…… 邓贤妃宁愿不睡,也不想要再做那样的梦。 晦气! 闻言,如梅还欲再劝,如菊却已是恭声应是,作势开始替邓贤妃更衣。 见状,如梅也只得不再多言,转而和如菊一起,伺候着邓贤妃起身。 “把本宫的古琴拿过来,本宫要抚琴。” 起身过后,邓贤妃看了会儿书,却总是精神恍惚,情绪不宁,看了半天,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遂不耐的摆了摆手,对如梅吩咐道。 书看不进去,那便抚一抚琴,转换一下心情吧。 邓贤妃于心中如是想。 闻言,如梅自是当即恭声应是,自去库房取了邓贤妃近些日子常抚的那把古琴过来,摆在了案几上。 而如菊,则是和如梅一起前后脚走了出去,再回来时,便手捧了一炉檀香,同样将其摆在了那摆着古琴的案几上。 邓贤妃自诩高雅,抚琴必是要焚香的。 贴身服侍她的如梅、如菊,深知这一点。 是以,不必邓贤妃刻意招呼,她们也会提前将一切给布置好。 以期主子能够尽兴。 只是,看似寻常随意之举,如菊做完这一切,退至邓贤妃身侧,垂下头去的瞬间,又是眸光一闪。 与此同时,布置好这一切的如梅,也几步折返到邓贤妃身侧,屈膝一福道: “娘娘,琴已取来了!” 闻言,邓贤妃轻“嗯”了一声,旋即自贵妃榻上起身,来到案几前的绣墩上落座,轻嗅了嗅清幽淡雅的檀香,微阖双眼,开始抚琴。 见状,如梅和如菊当即疾走几步,一左一右侍立在邓贤妃身旁。 袅袅琴声响起,邓贤妃的思绪逐渐放空,逐渐变得昏沉。 恍惚之中,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其脑海中一一掠过,还有被她害过的那些人—— 谢皇后、夏才人、丽嫔、沈贵人…… 这些人的惨状,一一浮现至脑海。 “嘣——” 心绪不宁的邓贤妃手下一个用力,竟是将手中的琴弦直接弄断,发出一声巨响。 而她这一用力,不仅绷断了琴弦,就连她一向保养得宜的指甲,也被折断,此时,断掉的指甲处,正咕咕冒着血。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那把断了弦的古琴上。 “娘娘,您没事吧?” 侍立在一侧的如梅见状大骇,张罗着要给邓贤妃包扎止血: “疼不疼?娘娘,您且忍忍。” 见状,如菊也快步踱了出去,自去拿纱布、止血药不提。 折腾了一通,替邓贤妃止住了血、包扎好了伤口,二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瞅了眼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又睨了眼那把断了弦、染了血渍的古琴,邓贤妃面上竟是厌恶: “将这把琴给本宫扔了。本宫不想再看到它!” 如梅闻言一怔,继而很是犹豫: “娘娘,这……这把古琴乃是国公夫人送予您的生辰礼物,就这么扔了,怕是不好吧。” 如梅口中的国公夫人,便是安国公夫人于氏—— 也就是邓贤妃的亲娘。 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 而长者送的礼物,又怎好随意丢弃的呢? 这…… 不大好吧。 如梅只觉如此行事,实在不妥。 然而,邓贤妃闻言,却是皱眉,十分不耐的一挥手: “本宫叫你把它扔了,你没听到?” 这般晦气的东西,留下来干嘛? 如梅这贱婢,是想忤逆她的意思? “娘娘……” 如梅还欲开口再劝几句,一旁的如菊则是抢先道: “是!娘娘。” 说着,她便捧起那把,沾染了血迹,被邓贤妃视为晦气的古琴,快步走了出去,吩咐宫人,将这把琴给扔了。 “记得把这琴扔得远远的。可别让娘娘再瞧见了。知道么?” 如菊对小宫人叮咛道。 小宫人闻言,当即恭声应是,捧着琴领命而去。 从殿内而出的如梅,见得这一幕,冲着如菊投注过去不甚赞同的目光: “如菊,你干什么?怎能如此?” 如菊见状,则道: “如梅,你没听到娘娘的吩咐么? 我们是娘娘的奴婢,自当听凭娘娘的吩咐行事。” 如梅闻言一噎,末了,又是一叹: “如菊,你说,娘娘这是怎么了?” 自家娘娘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如梅禁不住犯起了嘀咕。 闻言,如菊也禁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与如梅道: “莫不是……咱们崇德宫进了什么脏东西吧? 所以,娘娘才会见天的精神恍惚、心绪不宁。” 闻言,如梅则是没好气嗔了如菊一眼: “你莫胡说!” 话虽这般说,如梅心中也颇有些打突。 心中暗道: 莫不是,真被如菊给说着了? 他们这崇德宫,真进了什么不好的脏东西了? 嘶。 如梅心中一凛,再次回返殿中时,她的面色便与邓贤妃一样,有些不甚好起来。 毕竟,作为邓贤妃的得力手下,这些年来,如梅也帮着邓贤妃干了不少隐私事,手底下也沾了不少血。 被如菊这么一说,如梅不由也有些心虚忐忑起来。 接下来的半天里,邓贤妃、如梅这对主仆,都有些心神不属,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该就寝的时辰,邓贤妃却是夜不能寐。 就在这时,如菊又捧了一碗牛乳,踱进寝房内: “娘娘,您用碗牛乳吧。 奴婢听说,晚间就寝前,用碗牛乳,有助于睡眠,能够睡个好觉呢。” 邓贤妃原本正欲摆手呵退如菊,乍一闻听她的后半句话,便是改了口: “嗯,将牛乳端过来吧。” 邓贤妃挥手示意如菊将牛乳端到她榻前的小几上。 闻言,如菊恭声应是,几步来到榻前,依言将手中那碗牛乳放置在了小几上。 见状,邓贤妃二话没说,便捧起瓷碗,将碗中牛乳一饮而尽。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牛乳真的有效,才饮下牛乳后不久,困意便是袭来,邓贤妃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第527章 夏才人的鬼魂 “给本宫宽衣。本宫要歇息了!” 邓贤妃挥手示意侍立在一侧的如梅、如菊,过来服侍。 二女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自服侍邓贤妃宽衣上榻歇息不提。 眼见得邓贤妃才刚躺下,不过一瞬,便呼吸均匀。 眼瞅着是进入了梦乡,如梅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转而冲着如菊投注过去一抹赞许的眼神: “看来这牛乳,还真是挺有效的。” 说着,她也禁不住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见状,如菊只是微一莞尔: “如梅,你也早些歇息吧。 今日是你值夜,晚上,你警醒些。” 原本,值夜的事,都是交给小宫人们来做的。 不过最近,贤妃夜里睡得都不太安稳。 为稳妥起见,近些日子都是如梅和如菊轮流值夜的。 两人值夜时,便睡在寝房的隔间中,方便随时起来侍奉邓贤妃。 而今天,恰好轮到如梅值夜。 “嗯,知道了。你也且回去歇息吧。” 如梅闻言点了点头,又冲着如菊挥了挥手。 末了,又禁不住再一次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言罢,她也没有再说其他,而是自顾自向着隔间踱去。 好困! 她得去歇息了。 待会儿,若是娘娘有什么需要,她还得随时起身服侍呢。 望着如梅的背影,如菊眸光一闪,旋即轻手轻脚出了寝房。 邓贤妃原本睡得正酣,却听得一道女声,一直在自己耳畔回荡: “贤妃——,邓惠仪——” 邓贤妃被这不停唤着的女声给吵醒: “大胆!是何人竟敢直呼本宫的名讳?” 邓贤妃皱眉,张口呵斥,不耐的睁开双眼,下一刻,便是倏的弹坐起身: “你……夏才人,是你?!” 但见一名披头散发、衣着凌乱的女子,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闯入她的寝房,此时,正立在寝房门前。 不知为何,见得这女子,邓贤妃一瞬间就想到了夏才人,禁不住惊呼出声。 睡在隔间的如梅,睡得很很是不好。 不知怎的,今夜她极为困倦,偏偏还噩梦不断。 这会儿,她额头上冷汗涔涔,正做着一个噩梦,梦到被自己动手害过的人追杀呢。 便陡然听得邓贤妃的惊呼。 闻言,如梅也是腾的一下弹坐起身,颠颠儿的跑出了隔间,恰好便听到邓贤妃囔的那句—— “夏才人,是你?!” 如梅闻言,面色便是一僵。 顺着邓贤妃的视线望去,便瞧见了那披头散发、衣着凌乱的、仿若鬼魅一般的女子。 旋即,如梅便是大骇: “夏才人,你……你来做甚? 你既已身死,就赶紧去投胎去吧。 跑到我们娘娘这里来做甚?” 适才的噩梦中,如梅便梦见过夏才人。 毕竟,之前,便是她亲手手刃的夏才人,送她上了黄泉路。 才梦到过夏才人,如梅本就心虚。 这会儿,因着邓贤妃的那声惊呼,如梅也就下意识的将眼前这如同鬼魅的女子,当做了夏才人。 不! 确切地说,是夏才人的鬼魂。 夏才人的鬼魂,这个时候,过来他们娘娘的寝房,是想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来找她和贤妃娘娘索命来了吧? 毕竟,夏才人乃是被他们娘娘害死的。 还是她,亲手送夏才人上的路。 所以说,这会儿,是夏才人的冤魂,前来索命来了? 思及此,如梅唬得脸色煞白,噗通一下,跪倒于地: “夏才人,你放过我吧!求您放过我吧!” 如梅骇得全身不住发颤,砰砰砰不停向着夏才人的鬼魂磕着头。 适才在噩梦中,如梅便梦到夏才人追着她,找她索命。 她害怕极了,一直跑啊跑啊,然而,夏才人却一直猛追不舍。 若不是贤妃娘娘适才的一声惊呼,她险些就要被紧追不舍的夏才人给抓到,一把拧断脖子。 那个梦,实在过于真实,可是将如梅给唬得不轻。 这会儿见得夏才人的鬼魂,如梅原本绷着的弦,一下就断了。 精神崩溃的她,哪里还顾不上其他,只顾着不住向夏才人的鬼魂求饶,以期夏才人能够放过她,停止追着她、向她索命。 “夏才人,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有意置您于死地的。奴婢……奴婢也是听从我们娘娘的吩咐,才……呜呜呜——” 见如梅越来越不像样儿,竟是还口无遮拦,将那些个不能对人言之事给说了出来,邓贤妃的面色就是一厉,当即怒瞪想如梅,厉声喝道: “如梅,你个贱婢,给本宫住嘴!” 而就在这时,那鬼魅般的女子开口了: “贤妃,你害了我!害了我!” 一听此言,原本就惊骇到不行的如梅,更是被唬得不轻。 听得这话,她愈加认定了,眼前之人…… 不,确切地说,是眼前之魂,就是夏才人的鬼魂。 她定是过来向她和他们娘娘索命来了! 如此想着,如梅整个人便是禁不住抖如筛糠,也顾不得邓贤妃对她的呵斥,而是不停砰砰砰的向着夏才人的鬼魂磕头求饶: “夏才人饶命!饶命啊——” 闻得那鬼魅般的女子,那一声声“你害了我”,邓贤妃的面上也有一瞬的一凝,继而她便嗤笑出声: “呵,夏才人,你以为本宫会怕你么? 本宫管你是人是鬼,是不是来向本宫索命的。 本宫都不会怕你! 你活着的时候,便就不是本宫的对手,死了变成鬼了,你以为,你就能够奈何得了本宫? 本宫既然可以弄死你,让你变成鬼;你信不信,本宫也同样可以让你的鬼魂,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不得不说,邓贤妃的心理素质,那是真的强大。 眼瞅着被自己害死的夏才人的鬼魂,就在她面前,她却并不如如梅那边,哭天抢地的跪求夏才人饶命,而是嗤笑连连,转而,还威吓起了夏才人的鬼魂: “夏才人,你别忘了,你那要命的把柄,还捏在本宫手上呢。 当初,你指使御膳房的那个死太监孙福,往宁氏的膳食中下药,事发之后,你又让孙福诬陷栽赃丽嫔,害得丽嫔被废身死。 除了谋害嫔妃、谋害皇嗣之罪,你更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这样的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纵使你已身死,你们夏家已被灭族,你那九族也一个都跑不了。 若你不想本宫将此事抖出去,便赶紧给本宫速速退散!” 第528章 贤妃,你可真是恶贯满盈 闻得邓贤妃的话,立在寝房门口的那如鬼魅般的女子,身子明显一滞。 见状,邓贤妃便自觉这是她被威吓到了的表现,禁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夏氏,无论你是做人、还是做鬼,你都拿本宫没有法子,只能听凭本宫吩咐,为本宫马首是瞻。 不要怪本宫心狠,叫如梅动手,灭了你的口,谁叫你实在太过无用? 你倒是说说,本宫叫你干的事,有哪一件、哪一桩,你干好、干成过?” 闻言,夏才人的鬼魂不由得微垂下了头,做心虚状。 瞧见她一副心虚气短,明显被自己给拿捏住了个模样,邓贤妃越发猖狂,竟开始肆无忌惮、一桩桩、一件件的数落起来: “本宫叫你去冷宫煽动沈庶人,放她出冷宫,去撞宁氏,最好让宁氏一尸两命。 可,结果呢? 沈庶人那个没用的东西,和你一样没用,宁氏被她冲出来撞了一下,压根就没事,还有惊无险的平安诞下了皇长子、皇长女! 本宫叫你去蛊惑、拉拢宁氏的庶姐宁雨薇,好叫宁氏、和一众宾客一起,亲眼撞见陛下和宁雨薇的‘好事’。谁曾想,大伙儿倒是撞见了宁雨薇的‘好事’,只是,这‘好事’的男主角,却并不是陛下,而是王氏的大哥。 本宫叫你去将染上天花身亡之人所穿衣物,偷偷放入宁氏的起居之所,你却蠢得被宁氏请君入瓮,于行事的时候,被逮了个正着。 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你就要被宁氏带着人给活抓了。 保不齐,便会直接供出本宫。 夏氏,莫怪本宫将你灭口,都怪你太蠢!太无用了! 如你这般又蠢、又无用之人,死了也是活该!” 若换做是以往,心思一向缜密的邓贤妃,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么些话来。 然而,今日,不知是半夜遇鬼,受到了刺激;还是因着连日来的精神恍惚、频做噩梦,令得邓贤妃急待发泄,亦或者是因着旁的别的什么缘故。 总之,此时此刻,当撞见来向她索命的夏才人的鬼魂时,邓贤妃就莫名的亢奋。 禁不住喋喋不休起来。 一时言罢,她还有些意犹未尽,禁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就问你们能奈本宫何? 夏氏,本宫不怕老实告诉你,本宫浸淫后宫多年,被本宫谋算、害死的人,不知凡几。 别说是你了! 知道废后谢氏她因何这么多年无法生育么? 哈哈哈,这其中,可是有本宫的手笔。 想当年,她刚一嫁入东宫,还未曾来得及摆足太子妃的谱儿,就接连中招,因此导致多年不孕。 这其中,就有本宫的一份呐。 谢氏都不敢上来找本宫索命,你以为你是谁? 本宫连谢氏这个曾经的皇后都敢整治,夏氏,你以为本宫会怕你? 对了,你知道沈氏为何会假孕么? 哈哈,这也是本宫的手笔! 甚至,后宫嫔妃之所以那么多年无所出,后宫众人尽皆绝育…… 你以为,这只是谢氏一人所为么? 哈哈哈,错! 这其中,本宫也是噶了一脚的。 也有本宫的手笔呐。 啊哈哈哈哈—— 可惜,千算万算,却还是让宁氏成了漏网之鱼,接连有孕,诞下皇嗣。” 再有就是,她竟然百密一疏,一个不查,中了谢氏那贱人的招,至此绝育,无法生养皇嗣。 可恶! 此乃邓贤妃平时两大错漏。 不过…… “就算宁氏会生、能生,又如何? 本宫早晚也会将她拉下马,让她去地下陪夏氏你。” 只要宁氏一死,她膝下的儿女,便都是没娘的孩子。 到时候,她登上后位,她大可以将宁氏所出的皇子、公主,统统抱到她的膝下。 从那以后,大皇子他们便是她邓惠仪的孩子。 无法孕育皇嗣又如何? 她一样可以笑到最后! 畅想着美好的愿景,邓贤妃笑得愈发恣意而猖狂。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做声、只是兀自杵立在寝房门口,那被视作夏才人鬼魂的女子,却是突然开口了: “贤妃,你可真是恶贯满盈!” 这声音,一改之前的阴森鬼魅,听起来,极其正常。 还……貌似有些熟悉。 闻言,邓贤妃不由一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立在寝房门口的夏才人的鬼魂,又倏然开了口: “陛下,您听到了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转目朝着身后,那被紧紧掩着的寝房的门望去。 而与此同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道男声: “嗯,朕都听得真真的!” 这男声,分外熟悉。 这分明就是…… 乍一闻得这道熟悉男声,邓贤妃便陡然瞪大了双眼。 然而,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寝房的门,便是“吱呀”一声,被人自外头给一把推开。 下一刻,身着宝蓝色绣龙纹常服、头戴束发九龙金冠的李元珩,便在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宫人、侍卫的簇拥之下,径直踱入邓贤妃的寝房之内。 邓贤妃见状,面色便是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而此时的李元珩,则是已然面沉如水: “邓氏,你给朕跪下!” 邓贤妃闻言,张了张嘴: “陛下——” 然而,还不待她说些什么,便是被李元珩板着脸,冷眼一瞪: “还不给朕跪下?!” 天子一怒,纵使一向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邓贤妃,也不由心头一突,被唬得膝头一软,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陛下什么时候过来崇德宫的? 陛下他呆在她的寝房外多久了?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陛下究竟听见了多少? 大意了! 她今日怎的一个没忍住,就说了那么多呢? 若换做是往常,她可绝不能如此不谨慎,如此妄言。 可是,刚刚,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这诡异的感觉,邓贤妃都只觉得,自己好似是被夺舍了。 又或者,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才会…… 难不成,真是夏才人的鬼魂在作祟? “陛……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臣妾……” 按捺下心中纷乱的思绪,邓贤妃张口欲辩,然而,她才开口,便被李元珩十分不耐的一把打断: “邓氏,你就不必再狡辩了。 适才,你说的每一句话,朕都听得真真的。 邓氏,真没想到,一向素有贤名,以温婉贤良示人的你,竟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 这些年来,你竟害了这么多人!” 第529章 废为庶人,鸩酒赐死 “陛下,臣妾……” 闻得昭文帝的话,邓贤妃再也撑不住,不由得面色大骇。 她还欲再狡辩,那“夏才人的鬼魂”却是施施然开口道: “贤妃,原来你背着陛下,做下了这么多坏事! 天理昭昭,纵使你自诩聪明过人,算无一漏,却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也必须为你往日的恶行,付出代价!” 再次听得那不似之前鬼魅索命的阴恻恻的声音,而是一道颇为熟悉的女声,邓贤妃不由一怔。 陡然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怒瞪向“夏才人的鬼魂”: “你……你究竟是谁?竟敢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 闻言,“夏才人的鬼魂”不由得掩唇一笑: “哈哈,被你发现了?贤妃,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可惜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上。 而是全用做怎么玩阴谋、耍心机,暗害别人去了。 啧。 一时言罢,披头散发、形如鬼魅的女子,当即抬手,拢起披散到面前那掩住了她面容的长发,下一刻,一张姝丽的俏脸,便就此展露在邓贤妃面前。 见得这张异常美貌、异常熟悉的面容,邓贤妃禁不住咬牙: “你……宁氏,是你! 我道是谁呢? 原来是宁氏你装神弄鬼吓唬本宫!” 原来,这所谓夏才人的鬼魂,根本就是宁雨菡假扮的。 邓贤妃气氛恼怒不已,禁不住仰着头怒瞪向宁雨菡。 与其说,她是恼火于宁雨菡故意装神弄鬼,扮做夏才人的鬼魂来吓她;不如说,邓贤妃是更恼怒于她竟然就这样上了宁雨菡的套,真将她当做了前来向她索命的夏才人的鬼魂,还将自己那么多秘密、这些年来,自己干下的那些阴私事,都和盘托出。 面对邓贤妃的怒视与指责,宁雨菡面色淡淡,尚且未曾有任何反应,一旁的李元珩便是当即面色一沉,怒斥道: “大胆邓氏!这是你对待皇后该有的态度与口吻? 邓家就是这般教育于你的?” 一席话,不仅是在指责邓贤妃对宁雨菡这个皇后不敬,更是在质疑邓家的家教。 其言,不可谓不厉。 邓贤妃闻言,面色便是一变,她张口欲辩,李元珩却是肃着脸,冷哼一声: “依朕看,你不仅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更是不知尊卑、没有家教的愚妇。 往日的所谓贤良知名,实在名不副实。 就你,也配肖想皇后之位? 呵!” 耳听得昭文帝竟如此评价她,邓贤妃险些目眦欲裂: “陛下——” 她满怀愤恨与不甘的唤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李元珩却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传召口谕,贤妃邓氏,不贤不德,谋害皇后与皇嗣、残害宫妃,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自即日起,废为庶人,鸩酒赐死。” 李元珩冷着脸,肃声道。 全程不再多瞅跪在地上的邓贤妃一眼。 “陛下——” 邓贤妃目眦欲裂,惊骇万分,再也顾不得其他,便是径直膝行几步,来到李元珩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头,不住哀求: “不!陛下,您不能!不能啊——” 陛下竟这般对她? 他竟直接将她废为庶人,还要赐死她? 不能! 不可以! 虽然,邓贤妃…… 不,现在,是罪人邓氏了。 虽然罪人邓氏,知道她手上沾满鲜血,她所做的那些事,若被昭文帝知晓,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所犯罪行,也绝对够她喝一壶的。 可是,她不想死啊! 她不想被废、更不想自裁。 她不要! “陛下,臣妾自东宫时,便侍奉于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可以如此对臣妾?” 眼见得她苦苦哀求,昭文帝都不愿垂眸看她一眼,更是丝毫不改主意,邓贤妃哀哀哭泣、苦苦哀求道。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呵,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谈论你的所谓“苦劳”? 适才,你不是还很得意的说,谢氏的不孕与你有关么? 包括这些年来,宫中嫔妃一直不孕、竟皆绝育,都有你的手笔。 且不说你的其他罪行,单论这一点,邓氏,你便难逃一死!” 何况,眼前这毒妇,还几次三番谋害雨菡、和她的孩子们。 福王和福慧公主,尚在娘胎中,就遭其谋算,险些和宁雨菡一起一尸两命。 光是想起这些,李元珩就恨不得将邓氏直接凌迟处死。 这会儿,邓氏是死定了。 不将其凌迟处死,都是怕太过血腥,唯恐会吓到雨菡和孩子们。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不再理会邓惠仪,而是转目望向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 “没有听到朕的旨意么?还愣着作甚?” “是!陛下。” 闻言,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冲着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见状,小许子当即会意,带着几名内侍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手捧一个托盘折返回来。 而这托盘之上,赫然正摆放着一杯斟了鸩酒的酒樽。 小许子手捧着这托盘,一路来到邓氏面前,将摆着鸩酒的托盘,向着邓氏面前一递: “邓庶人,且上路吧。” 见此情状,邓惠仪疯狂摇头,甚至,还抬手将托盘上的鸩酒,给一把打翻: “不!我不喝!我不会喝的!” 说着,她又仰头望向李元珩,不再摆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想要博君吝惜,而是另辟蹊径: “陛下,您不念臣妾与您之间的夫妻情分,总归是要念一念臣妾的家族吧。 我们邓家世代忠于大胤,我父乃安国公,邓氏满门,也属顶级世家,在世家门阀中颇有威望。 陛下,您真要不顾君臣之意,废了臣妾,给臣妾落个那样的名声,还要赐死臣妾,辱没了安国公府邓氏一族的名声么?” 邓贤妃就差没有明说,如此行事,会令他们邓家心寒,令大胤的世家门阀心寒了。 而其后果…… 就不必她多说了。 邓惠仪相信,昭文帝是个明白人。 有些事情,她不明说,他也能明白。 简而言之,她这番话,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笃定昭文帝和先帝——仁宗皇帝一样,对世家门阀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如此,他便要趁早打消之前的念头,收回废了她、赐死她的旨意。 然而,邓惠仪实在是太不了解李元珩。 而她此番,也真真是料错了! …… 第530章 还愣着作甚?还不送邓庶人上路? “邓氏,你这是在威胁朕?” 乍一闻得邓氏的话,李元珩霎时黑沉了一张俊脸,连连冷笑: “看来你们邓家果然没有教养好你!” 这毒妇,自己狠毒也就罢了。 事到如今…… 呵,竟敢威胁他? 她难得不知晓,刚才那番言论,对他们邓氏一族而言,会引来怎样的滔天大祸么? 这邓氏! 亏她自诩聪明。 其实,不过是个毒妇、外加蠢妇罢了。 “陛下——” 再次被昭文帝公然质疑家教,一向骨子里颇为清高、且自视甚高的邓惠仪,瞬间破防,只觉得被啪啪打脸。 她整个人,外带他们邓家的尊严,都被昭文帝轻飘飘、且毫不留情的踩在了脚下。 邓惠仪的面容,不可抑止的变得扭曲,她嗓音尖利的高喊了一声。 然而,她才一开口,便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你不过一个妃妾,还是被朕给废掉的妃妾,竟敢在朕的面前妄言什么夫妻之情,何其狂妄? 足可见,你们邓氏一族,亦是同样狂妄、目无君上。 否则,又怎会养出你这等罪行累累的毒妇? 呵,你以为,朕会碍着邓氏一族、碍着安国公府,就投鼠忌器?那你就错了! 大错而特错!” 李元珩居高临下,俯瞰着邓氏道。 那眼神,饱含厌恶,且活脱脱好似在瞧一个死人。 一番话落,想了想,李元珩又垂眸,淡淡补充了一句: “邓氏,你不过就是先行一步而已。 很快,朕便会让安国公、以及邓氏一族,过去同你一同上路的。 放心!” 此言一出,邓惠仪不由大骇: “陛下,你……” 她一脸不可置信,万万没有料到,昭文帝竟会如此说。 陛下这是要拿他们邓家开刀? “不!不要! 陛下,您不能啊! 陛下——,还望您收回成命! 请陛下千万收回成命啊!” 邓惠仪再次膝行至李元珩身前,不管不顾抱着李元珩的腿,不住哭求。 素来自诩胸有沟壑、成竹在胸如她,此时心中,竟是生出无限惶恐与不安,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在这个是皇权至上的时代。 纵使她再能耐、她们邓氏一族再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又能如何? 帝王的一句话,便能令得一切归于尘土。 这一刻,邓惠仪突然意识到,她已是穷途末路。 不仅仅是她,还有安国公府、以及他们邓氏一族。 完了! 全完了! 不行! 不要! 不能啊—— 面对邓氏近乎歇斯底里的苦苦哀求,李元珩全不理会,抬脚一把踢开抱着他腿的邓氏,旋即,牵起了一旁宁雨菡是的芊芊素手: “雨菡,我们走!” 言罢,他便携着宁雨菡,一起离开。 全程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给邓氏一眼。 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内侍见状,当即呼啦啦跟了上去。 眼见得昭文帝携着宁雨菡,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相携着离开,邓惠仪作势便想去追,然而,却被小许子等人给拦了下来: “邓庶人,上路吧!” 小许子望向邓惠仪,皮笑肉不笑的道。 一边说着,还一边冲着身后的小内侍挥了挥手。 小内侍见状,当即会意,不过一会儿,便犹如变戏法一般,捧了个上头摆着一杯鸩酒的托盘过来,向着邓氏面前一递: “邓庶人,请吧!” 见状,邓氏连连摇头,近乎癫狂,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不!本宫不喝!本宫绝不会喝!” 说着,她便抬手,作势欲再一次打翻这杯鸩酒。 而一旁的小内侍,似是早已发现了她的后续动作,当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放开!放开本宫! 你个阉货,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碰本宫?” 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小许子,见状,则是不由冷笑: “凭你一个被废为庶人,被陛下赐死的罪人,也还敢自称本宫? 真真是好笑! 是!我等是算不得什么东西的阉货。 却也是送邓庶人你上路之人!” “你……” 闻得小许子的话,邓惠仪咬牙切齿,怒瞪向小许子。 然而,面对她的瞪视,小许子却是丝毫不怵,反而只是一笑,甚至,冲着那擒住邓惠仪手臂的小内侍挥了挥手,示意他松开邓氏: “邓庶人,你该不会以为,你打翻了这杯鸩酒,便可以万事大吉,不用赴死了吧? 哈——” 小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小内侍制服,压根来不及从地上起身的邓氏,好似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眸中满是讥嘲: “你只管砸,你砸多少,立马就会有那鸩酒,重新摆到你面前,你信不信? 陛下既赐死你,你以为,你还能够活? 呵。” 邓惠仪险些直接被小许子这番话,给气得一个倒仰: “你……” 气恼难平之余,她心中的惶惶,也在进一步扩大。 因为,她深知,小许子说的对。 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既要赐死她,她又无法令陛下改变心意,收回成命。 只怕,等待她的便只有一个死字。 此刻,她已是穷途末路、在劫难逃。 将邓氏的色厉内荏与惶恐不安,尽数瞧在眼中,小许子只是一笑: “原是想给你留个体面,才叫你自裁。 既你自己不想给自己留体面,偏要敬酒不喝喝罚酒,那便休怪咱家不客气了!” 言罢,小许子当即冲着簇拥着他的小内侍们,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作甚?还不送邓庶人上路?” 闻言,小内侍们当即齐齐应是,霎时间便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将邓惠仪给牢牢禁锢住,令得她完全不能动弹。 旋即,那名之前,还被她呵骂为“阉货”的小内侍,便粗鲁的一把掰开了她的嘴。 而另一个小内侍,则是拿起那杯鸩酒,径直往邓氏的口中灌去: “你们……放开!放开我!啊—— 咳咳,咳咳咳——” 邓惠仪拼命挣扎,然而,她整个人都早已被一众小内侍给牢牢制住。 她的所有挣扎,都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济于事。 就连她的叫嚣,都显得苍白异常。 只得任凭着那小内侍,将满满一杯鸩酒,生生灌入她的口中…… 第531章 邓氏,来啊!和我一起去地狱啊 “咳,咳咳,咳咳咳——” 邓惠仪被这一杯鸩酒,给呛得一阵猛咳。 她有心想要将鸩酒给吐出去,然而,此时,她整个人被数名内侍牢牢擒住,压根动弹不得。 那掰开她嘴的小内侍,待到另一名小内侍给她灌完鸩酒之后,便是粗鲁的用手堵上了邓惠仪的嘴,还按着她的头不住晃动着,促使她将那鸩酒,尽数吞下。 一人难敌四手,邓惠仪的挣扎,完全是徒劳。 随着几声吞咽声,鸩酒被彻底入腹。 邓氏的眼中,满是恐慌与绝望。 然而,还不待她多想,便只觉得腹内一阵剧痛。 旋即,这抹难言的剧痛,便是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她整个人不住抽搐,发出痛苦的悲鸣与嘶吼: “啊——,啊——,啊————” 嘶吼中,邓惠仪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口中满是血腥之气。 好疼!真的好疼! 疼死她了! 她感觉,她要肠穿肚烂了。 视觉、嗅觉、听觉,也变得异常迟钝。 眼前一片血红,感觉似有粘稠的液体,自她的一双眼睛之中流出,一路经过面颊,向下流淌。 与此同时,鼻间、耳朵里,又似同时有粘稠的液体,向着外头流淌,同样一路,顺着脸庞、耳间,一路向着颈项蜿蜒。 眼见得邓氏此时,已开始七窍流血,整个人都在不停抽搐,几名原本正牢牢擒住邓氏的内侍们,纷纷松开了手,嫌弃的将邓氏给一把甩到地上。 这邓氏,明显就是大限已至,瞧她这满身是血的模样…… 啧。 他们可不想,被她身上的血,给脏了手! 全身剧痛间,邓氏只觉得,原本正被内侍们禁锢着的身子,陡然一轻,下一刻,她便是轰的一下,被人如同一块破布、一个垃圾一般,重重的往地上一扔,整个人撞在僵硬而又冰冷的地面上。 “啊——” 原本就浑身剧痛的她,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全身不受控制的抽搐得越发厉害,鲜血不住的从她的双眼、鼻间、口、耳中,咕咕咕的向下流。 恍惚间,她好像又瞧见了夏才人,如同鬼魅一般,一路飘啊飘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胸口处,还在咕咕冒着血。 见状,邓惠仪当即冷笑: “宁氏,你又来假扮夏氏这个死人来诓我?” 她自以为一眼识破了宁雨菡的诡计。 这夏氏,定又是宁氏所扮。 谁曾想,眼前的夏才人,却是继续向着她飘过来,手拿金钗向着她而来,嘴中还厉声道: “邓氏,你个毒妇,我是来向你索命的! 邓氏,你纳命来——” 说话间,一阵阴风吹过,夏氏的头发被吹起,夏氏的脸清晰可见。 那就是夏氏! 不会有错的! 只是,那张脸,毫无血色、阴森可怖。 这…… 这是真的夏氏! 是夏氏的鬼魂,来向邓惠仪索命来的! 邓惠仪不由大骇。 而就在她大骇不已之际,自夏才人身后,又飘出了一个同样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女子: “邓氏,你害得我好苦啊! 纳命来! 你纳命来——” 这女子一边阴恻恻的鬼叫着,一边向着邓惠仪扑来,忽的一阵阴风扫过,吹起了这女子面前的凌乱长发,才得以瞧清此女的模样—— “沈氏,是你?!” 望见来人,邓惠仪陡然瞪大双眼。 此女,分明就是沈氏。 那个被她谋算,因假孕而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又被她指使夏氏从冷宫中放出,以身去撞宁雨菡的步辇,事败之后,撞墙自戕而亡的沈庆兰。 沈氏的额头上,俨然有好大一个血窟窿,此时正咕咕往外渗着血,血水染了她大半张脸,顺着脸颊向下流淌,衬得她没有沾血的小半张脸,愈加的青白,整个人,说不出的可怖与诡异。 这…… 竟是沈氏的鬼魂,来向她索命来了! 与此同时,地面上突然开了一个洞,洞内卷起一阵黑色旋涡。 自那黑色的旋涡之中,涌出一堆人影。 皆是这些年来,被邓惠仪害死之人。 不,确切地说,是这些被害之人的鬼魂。 他们人人面目狰狞,直直向着邓氏而来,口中凄厉的喊着: “邓氏,你个毒妇!纳命来!” “邓惠仪,你不得好死!来来来,我带你下地狱!” “邓氏,来啊!你快来啊!和我一起去地狱啊——,哈哈哈——” …… “不!你们……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邓惠仪拼命摇头。 她想要逃,但是整个人却还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前来向她索命的鬼魂,越来越近。 而这些鬼魂、和夏氏、沈氏的鬼魂一起,一边凄厉的呼喊着,要向邓氏索命、要让邓氏和他们一起下地狱,一边一拥而上,有的拽着了邓惠仪的胳膊,有的抓住了她的腿脚,有的擒住了她的身子。 邓氏见状,不顾身体的剧痛,拼命挣扎,却是无用。 只得任凭着夏氏、沈氏、以及那些被她害死的众多冤魂,一路拖拽着向着那透着阴森与诡异的无尽地下黑洞而去。 “不!” 被一众前来索命的冤魂,拖进地下黑洞的瞬间,邓氏猛的尖叫一声,感觉整个身体与灵魂都在被炙火灼烧: “啊——” 好痛! 怎么会这般痛? 这便是下地狱了吧。 伴随着邓氏绝望的呼喊,那通往地狱之门的黑洞,瞬间紧闭、消失。 邓氏就这样被拉进无望的地狱之中。 永世无法超生。 而小许子等几名内侍所见的,便是邓氏七窍不住流血,整个人抑制不住的不断抽搐,却好似疯魔般,大喊大叫,拖着满身是血的身子想要往后爬行,然而,却压根爬不动。 而鸩酒之毒,已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甚至是脑部与每一个神经,邓氏疯狂抽搐,手指开始扭曲,面上露出一抹极尽惊恐绝望之色。 最后,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见邓氏如同一只死鱼一般,不再挣扎动弹,立时有小内侍上得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试了试她的脉搏,而后,才对立在不远处的小许子,一拱手,恭声道: “许公公,罪人邓氏已气绝身死。” 第532章 机关算尽,反害了卿卿性命 “如此,便将她拖下去,处置了吧。” 小许子闻言,摆了摆手道。 “是!许公公。”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几名小内侍当即应是。 正欲上前,去拖邓氏的尸身。 而就在这时,却忽闻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乍一闻得身后动静,小许子与几名小内侍纷纷循声望去,便见邓氏的贴身大宫女如梅,已撞壁自戕。 适才那声巨响,便是她将头,猛的撞在墙上,所发出的声音。 而此时,如梅已经轰然倒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机灵的小内侍见状,当即几步来到近前,迅速探了探如梅的脉搏与鼻息,旋即,冲小许子禀道: “许公公,她已经咽气了。” 邓氏前脚敢死,她的心腹贴身大宫女便是触壁而亡。 这是去追随她的主子去了? 其实,与其说如梅是忠心为主,不惜追随主子一起同赴黄泉;倒不如说,如梅是被迫的。 适才宁雨菡扮做夏才人时,心中有鬼的如梅,便被“夏才人的鬼魂”,给吓得不轻。 待到昭文帝出现,一切真相浮出水面,如梅便是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努力减少存在感,生怕陛下一言不合,便直接叫人将她拉下去给砍了。 世人皆想求生。 她也不例外。 她不想死啊! 直到听闻陛下的旨意—— 以鸩酒赐死他们娘娘,如梅的脸色瞬间灰败。 她知道,她算是完了! 就连主子这位邓氏贵女,堂堂一品贤妃之尊,也逃不过被废赐死的命运,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卑微如蝼蚁一般的宫人? 她可是帮娘娘做了不少事,手上沾了不少血的啊。 如梅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她已是在劫难逃。 纵使陛下没有直接下令处死她,也并不是陛下免了、亦或者是忘了她的罪行,网开一面,不处置她。 而是—— 如她这般卑微之人,压根不必陛下亲自下令。 主子的结局,便是她的结局。 主子身死之后,自有人代劳,结果了她的性命。 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她的主子被强灌下鸩酒之后的惨状。 亲眼见得邓氏痛苦不已,七窍流血、浑身抽搐、整个人都痛苦得扭曲变形,死状凄惨。 如梅彻底崩溃了。 横竖都是一死,她倒不如一头碰死来得痛快,也省得遭那鸩酒的穿肠破肚之苦了。 她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于是乎,在小许子招呼众人处置邓氏的尸身,无人注意理会所在角落的她之际,如梅猛的撞向了墙柱,就这样结束了她的生命。 既然横竖是一死,她只能选择这么个相对来说痛快一些的死法了。 毕竟,这世道,如他们这般为奴为婢者,能够有的选择,实在不多,不是么? 这…… 已是她最好的归宿与选择了。 “陪她的主子同赴黄泉? 这如梅,还真是个忠仆! 既如此,便将她的尸身和她主子的,都一并处置了吧。” 闻得那小内侍的话,小许子则是似玩味、又似讥嘲的道。 同为伺候人的奴才,他自也知如梅因何自戕。 总归是活不成了,倒不如这般死的干净得好! 闻得小许子的话,众内侍当即齐齐应诺,旋即,便分别拖着邓氏与如梅主仆俩的尸身,往外间而去。 宫人本就命贱,身死后,待遇尚好的,也不过是能够得一副薄皮棺材下葬。 如如梅这般有罪行在身,畏罪自戕的宫人,便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过一卷草席,往乱葬岗那么一扔的事。 而邓氏,既被废、又被赐死,身为罪人的她,自也不可能风光大葬。 想要葬入妃陵,更是不可能。 到头来的最终归宿,也不过是同如梅一样,裹上一卷破草席,往乱葬岗一扔。 不过三五天,尸身便被附近的野狗给啃食了个干净。 昔日风光无限,一心剑指皇后之位,机关算计,妄图做那笑到最后之人的邓贤妃,最后,也只落得个这般下场。 不可谓报应不爽。 枉她自诩聪明,却原来,是机关算尽,反害了自己的性命。 * 崇德宫正殿某处厢房内 如菊兀自立在这间厢房内,忐忑不已。 这间厢房,离寝房不远,是以,若是细听,还是能够听到寝房那边的动静。 何况,寝房那边的动静一直不小。 起先,如菊还能断断续续听得寝房那边,邓氏的惨呼与嘶吼。 听得那一声声极尽痛苦的尖叫与呼喊,如菊不由得瑟瑟发抖,浑身抖如筛糠。 渐渐的,邓氏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戛然而止。 如菊也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谁知,紧接着她又听得寝房那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这是…… 如菊的一颗心,再次绷紧,面上越加惶恐不安起来。 她知道,刚才的一系列声响,意味着什么。 贤妃和如梅,她们只怕…… 就在如菊惶惶不已之际,一阵脚步声忽的由远及近,下一刻,她所在厢房的门,便是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间推开。 再然后,小许子便是大步流星的自外间走了进来: “许……许公公——” 乍一见得来人,如菊便是唯唯诺诺的一屈膝,一副惶惶然的模样。 她原本立在寝房外,是这位许公公遣她来这间厢房的。 对此,如菊丝毫不敢违抗。 谁人不知,这位许公公乃是方进忠方爷爷的徒弟,而方爷爷乃陛下心腹,陛下身边暗卫,虽只听凭陛下一人调遣,平日里却皆由方公公掌管。 也就是说,之前交代她行事的那位暗卫大人,从某种意义上,也算作是方公公的手下。 如此,如菊又怎敢不听方爷爷爱徒——许公公的话呢? 她可没这个胆儿啊。 “邓氏鸩酒自裁,宫女如梅撞壁自戕。二人皆已身死。” 小许子却并不答如菊的话,而是肃着一张尚算清秀白净的脸,平铺直叙的道。 闻言,如菊便是大骇,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 她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 可,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烈。 如梅……她竟是撞壁自戕了? 那……自己呢? 她会如何? 如菊正如此暗想着,谁曾想,耳畔便再一次响起了小许子的声音: “如菊,你可知,你是个什么结果?” 第533章 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如菊闻言大骇,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许公公……公公饶命啊——” 见如菊这副模样,小许子只是垂眸睨了她一眼,又道: “此番,你立了功。看在你立了功,手上也从未沾染过鲜血的份儿上,陛下仁慈,且饶你一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是一品贤妃宫中的一等贴身大宫女了。 即日起,你被贬为粗使宫女,到浣衣局当差。 天亮之后,你便去浣衣局报道吧。 至于往后…… 如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闻言,如菊如蒙大赦,禁不住连连叩首: “多谢陛下!奴婢多谢陛下!” 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计较自己由一个有品阶的一等大宫女,被贬为粗使宫女,而且被发配去了浣衣局,从此,便要干脏活累活的事实。 在如菊看来,这已是相当满意的结果了。 起码,她不用死了啊。 比起如梅,她已是幸运许多。 幸而,她手上没有沾过血,又阴差阳错的帮了陛下一个“小忙”,立了一功。 不然…… 娘娘和如梅的下场,只怕也便就是她的下场了。 思及此,如菊激灵灵一抖。 越发对昭文帝感恩戴德起来,禁不住连连叩首,口中一连串的“陛下慈悲”、“多谢陛下”。 见她并无怨怼之色,反而庆幸而感激,且十分真情实感,小许子目露满意之色,也不再多言,而是施施然转身走出厢房,前去赴命去也。 第二日一早,罪人邓氏的恶行便已公之于众,同时传出的,还有昭文帝将邓氏废为庶人,鸩酒赐死的消息。 一时间,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尽皆哗然。 昭阳宫 “什么?贤妃她竟歹毒如斯?呵,亏她平日里一副贤惠良善模样,宫中诸人还都道她是活菩萨。 呵,她这哪里是什么活菩萨啊?分明就是蛇蝎心肠!” 乍一听闻邓氏的恶行,王贵妃不由得咋舌。 跟贤妃比起来,她那一点子跋扈,算什么啊。 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连谢氏多年的不育,竟也有她邓惠仪的手笔? 王贵妃暗道一句: 好家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娘娘,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贤妃?邓氏已经被废为庶人、鸩酒赐死了。 听说,邓氏夜里时分,便已然身死,尸身都已经被处置了。” 立在一旁的桐儿闻言,赶忙纠正道。 王贵妃闻言,点了点头: “哦,对!桐儿,你说的对! 这世间,确实是没有什么邓贤妃了。只有罪人邓氏,且还是个死人!” 一旁的柳儿则道: “娘娘切莫为邓氏这等毒妇伤怀! 邓氏不也供认不讳说宫中嫔妃经年不孕,也有她的手笔么? 说不得,娘娘您的不孕,她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呢。 哼,她该死!” 闻言,王贵妃立时了怒了: “邓氏这贱人!” 一边说着,王贵妃恨恨一拍一旁桌案。 旋即,又冷哼一声: “哼,邓氏她是死不足惜! 她活该!” 其实,柳儿倒是误会王贵妃了。 她才没有为邓氏的下场而伤怀呢。 只是,她一向和废后谢氏不对付,看谢氏不顺眼,得知邓氏谋害过谢氏,也是导致谢氏不孕的幕后黑手之一,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连带着对她一向看不惯,觉得惯会装模作样博贤名的邓氏,也看顺眼了几分。 不过,经由柳儿这么一提醒,王贵妃也想到了自己不能生养的事,正如柳儿所说,这其中指不定也有邓氏的手笔,自然也不会有好气。 宫中其他嫔妃,乍一听闻邓氏的恶行,也都十分吃惊,俱都未曾想到,平日里最是贤良和善的邓氏,居然是一个佛口蛇心的毒妇,竟在宫中搅风搅雨,干下这么多恶事,害过这么多人。 惊讶之余,不少人对恶贯满盈的邓氏咬牙切齿。 又闻陛下已下旨废了邓氏,并鸩酒赐死,这会儿,邓氏已身死,众嫔妃又只觉解气: 哼!该! 邓氏这歹毒心肠的毒妇,她活该! 而当邓氏之事传出皇宫,传入京中各王公大臣府上时,各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不由咋舌。 安国公邓家,竟是养出了这般心机叵测、又歹毒心肠的女儿,还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这到底是皇家秘辛,大家伙儿都不好置评。 至多也就是在私下里犯嘀咕、议论几句。 不过,各府上,瞧安国公府上与邓氏一族的目光,皆有异样。 邓家的女儿出了这等大事。 只怕,这安国公府上、以及邓氏一族,也要有麻烦了。 京中不少权贵之家都直接关门闭户,嘱咐家中女眷与子孙,近日莫要与安国公府上、以及邓氏一族走动,就怕被牵累波及。 而这些王公大臣、功勋世家的主母们,自也深知这其中的利害,纷纷拘着自家儿孙与下人,言令阖家上下闭门不出,尤其不能与安国公府上、以及邓氏一族往来。 而此时的安国公府上,则是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和众人一样,安国公府上也已得知了邓氏被废、被赐死的消息。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安国公邓城之母——老国公夫人便是当场晕厥了过去。 只惹得她院中好一通人仰马翻。 “国公爷,这可怎生是好啊? 咱们家惠仪…… 国公爷,你赶紧去打听一下,惠仪她……她的尸身,现如今在何处? 咱们好歹给她料理一下后事啊。” 安国公夫人于氏一边拿帕子不住抹泪,一边期期艾艾的对安国公邓城道。 不仅是老太太突闻此噩耗,大受打击,她这个做娘的也受不了啊。 只是,这乃是宫中传出的消息,应是千真万确。 她的女儿惠仪,真的已经不在了。 是被皇上赐死的。 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为今,也只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给惠仪她料理后事了。 而闻言,安国公邓城当即没好气的瞪了于氏一眼: “胡闹! 她是被废、被赐死的。如今,就是个罪人。 咱们岂能去给她料理后事? 于氏,你莫不是疯了?” 得知邓氏被废、被鸩酒赐死的消息,安国公邓城原本就心绪不宁,这会儿便是愈加烦躁、越加没好气。 第534章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国公爷,你……” 被安国公邓城这般怒斥,安国公夫人于氏不由一怔,一脸沉痛、而又不可置信的望向邓城: “老爷您怎么能这样说? 惠仪她可是咱们的亲生女儿啊! 如今,她被赐死,妃陵皇陵都不要肖想了。 若咱们再不给她料理一番,那……惠仪她,岂不是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国公爷,你怎么忍心啊?” 训斥她也便罢了,对待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个曾经是他们邓氏一族的骄傲,令安国公府与邓氏一族越发花团锦簇、富贵荣华的女儿,国公爷怎么能如此? 也太狠心! 太无情了! 闻言,安国公邓城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连连捶胸顿足: “我何尝不想厚葬惠仪? 他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嫡女,她就这般走了,本国公也心疼啊。 只是……” 话到这里,邓城不由话头一顿,满面哀色与愁容,眉头拧得能够夹死苍蝇: “惠仪是被废赐死的罪人。 如她这般,咱们若是真的跑去替她料理后事,触怒了龙颜,该如何是好? 何况,现在不是想着要如何去料理惠仪后事的时候,眼下,咱们最要紧的是要好好想想,咱们安国公府、以及咱们邓氏一族,该怎么办?” 闻言,安国公夫人于氏不由一怔: “国公爷,你何出此言?” 安国公邓城此时的面色则是愈发愁苦,甚至,还夹杂了些许惶惶: “你也知晓,惠仪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这些事,不被爆出来,也就罢了。 一旦暴露…… 便是今日之结局。 只是,惠仪虽已身死,安知陛下会不会由此迁怒于咱们安国公府、以及邓氏一族呢? 毕竟,惠仪是咱们家的女儿,他做下这些事,咱们邓家也难以撇清。 你以为陛下会相信,单凭惠仪一个深宫妇人,能够倒腾出那么多事,谋害那么多人么? 若是陛下有心清算,咱们邓家,只怕是……唉。” 闻言,于氏的面色不由一白: “这……国公爷,不……不会的! 应是你想多了!” 话虽这么说,于氏的一颗心,也不由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其实,之前,安国公夫人于氏似也想到了什么,然而,侥幸的心理,却令得于氏潜意识里掠过了这个可能。 然而,这抹侥幸,还是被邓城给直接捅破,摆在了明面上。 于氏虽嘴上说,邓城想多了。 然而,她越想,也越觉得,这其中的可能性,不可谓不高。 若是陛下迁怒于他们邓家,那…… 可怎生是好啊! “但愿是本公爷想多了吧。” 闻得于氏的话,邓城悠悠一叹,却依旧满目愁容。 安国公夫人于氏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她想了想,又开始给安国公邓城出主意: “国公爷,不然,咱们想法子去打听一下宫中的消息? 你再想法子,去各勋贵世家、朝中大臣府上打听打听确切的消息。” 闻言,邓城一叹: “唉,也只有如此了!” 只是,打听这些,又谈何容易? “我一早就派管家出去打听了。 只是……宫中的消息,只怕没那么好打听。 各府上,只怕也…… 罢了。 且等前去打听情况的管家和众管事们回来再说吧。” 闻言,安国公夫人于氏张了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院外突然一阵喧哗。 闻得屋外的嘈杂声,于氏禁不住一皱眉,刚想要开口呵斥守在外头的家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下一刻,她的贴身丫鬟瑞香便是推门而入。 眼见得瑞香这般莽莽撞撞、鬓发凌乱,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于氏不由喝道: “瑞香,本夫人没有唤你,你怎的闯进来了? 瞧你这样儿,成何体统?!” 然而,于氏的一番喝问,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瑞香给一把打断: “夫人、国公爷,不好了!突然来了好些兵士,将咱们国公府上下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这些兵士,正满府上抄检呢。 听领头的兵士说,他们是接了上峰的指示,前来抄家的!” “什……什么?抄家?” 闻言,安国公邓城的脑子,似轰的一声裂开,他忽的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没站稳,直直撞到了身后的多宝阁上。 “哗”的一声,多宝阁上的各种名贵珍玩,纷纷滚落,碎裂一地,满地狼藉。 而邓城也一个没有站稳,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我们邓家完了啊!” …… 很快,安国公府被褫夺爵位,邓氏一族被抄家,邓城被斩首示众,邓氏一族全族所有男丁,尽皆被发配充军,其余妇孺尽皆被流放,永世不得归京的圣旨,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昭文帝在这道抄家流放的圣旨中,还洋洋洒洒列举了邓氏一族十宗罪。 历数邓城、以及邓氏一族的种种恶行——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侵占民田、包揽诉状、横征暴敛、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纵奴行凶…… 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直接将安国公府与邓氏一族,钉在了罪不可赦的耻辱架上。 宫内嫔妃们闻之咋舌;而宫外的一众王公大臣们闻之,则都是暗自心惊。 没有任何人,敢去为安国公申辩、求情。 他们知道,陛下是真的恼了安国公府上和邓家了。 而邓氏一族,是真的完了! 彻底的完了! * 身在浣衣局的如菊,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不过,浣衣局内的消息不算灵通。 作为一名浣衣局内的粗使宫女,如菊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已是几天后了。 彼时,她正在和一众粗使宫女一起,浣洗宫内小内侍们的衣物。 如她这等最低微的粗使宫女,是没资格洗各位娘娘、小主们的衣物的。 有品阶的宫女、女官、内监们的衣物,他们也同样没资格洗。 也就只配洗一洗那些不入流的小内侍、以及各宫粗使宫女们的衣服了。 不过,由于这些小内侍、粗使宫女的数量过于庞大,他们的衣物可是有不少。 这对于如如菊这般的浣衣局的粗使宫女来说,每天的活计,也是十分繁重的。 来到这里,不过几日,如菊那一双原本柔嫩、从未曾干过什么粗活的手,便被磨得粗糙,还开始长了茧子。 由于长期在水中浸泡,十根手指头,都已经被泡肿,整个人也已形容憔悴。 与往日那个风光的贤妃娘娘身边的一等贴身大宫女,已是完全判若两人。 …… 第535章 没什么长进的王丞相 “听说了么?邓家被抄家流放了!” 这天,在和一众粗使宫女一起浣洗衣裳时,有那素来比较爱八卦的粗使宫女突然道。 “邓家?哪个邓家啊?” 有粗使宫女奇道。 之前那个粗使宫女则道: “还能是哪个邓家啊?就是原先的贤……呸,我是说,安国公府邓家啊。 安国公府上被夺爵抄家,安国公被斩首示众,邓氏一族男丁尽数充军、妇孺竟皆流放。听说,他们府上的奴仆们,也都被拘了起来。 一应犯过事的奴仆,尽皆问罪。 没犯事的,便都给发卖了。 毕竟主家都倒了嘛。 做下人的……唉。” 这粗使宫女一边说,一边还冲着那同她搭话的宫女,比了个“你应该懂吧”的眼神。 闻言,原本正在自顾自忙碌着的如菊,搓着衣服的手,便是一顿。 她是家生子,父母亲人都乃安国公府的奴仆。 在她伺候了大小姐——也就是后来的贤妃后,他们一家人在安国公府中,尚且还算有点子体面。 不过,家中父母亲人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应是不会犯什么事的。 那么,他们如今,应是都被发卖了吧。 一时间,如菊不由有些怔神。 转瞬,她不由怅然一笑: 事到如今,哪里还容得她想其他,也便只能各自保平安了! 心中如此想着,如菊顾不得多想,便又埋头洗起了衣裳。 她只知道,晌午前,这一大堆衣服必须洗完,不然,就没有午饭吃,要饿肚子。 而她,不想饿肚子。 虽然现在很辛苦,可总归还活着。 如菊觉得,她的下场,已经很好了。 比娘娘、比国公爷都要好。 这两位曾经的主子,可是都已经去了。 而且,死得还都那般凄惨。 在如菊看来,能活着就好。 活着比什么都好! * 勤政殿 “陛下,王丞相求见。” 守门内侍自殿外而入,恭声道。 闻言,原本正埋首于御案前批阅奏折的李元珩,自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 “哦?有请!” 皇帝陛下挑了挑眉,复又一摆手道。 闻言,那守门内侍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王丞相走进殿内。 “臣见过陛下!” 王丞相冲御案前的帝王拱手道。 见状,李元珩朗笑道: “舅舅来了!” 说着,又是大手一挥: “赐座!” 方进忠当即会意,示意一旁侍立的小内侍,搬了把红木椅,放到御案下首处,他自个儿则是冲着王丞相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丞相大人,快请坐!” 见状,王丞相也并不客气,只是冲着方进忠略一颔首,又象征性的再次冲李元珩拱了拱手,这便径直在椅子上坐定。 “舅舅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何要事?” 待到他坐定,御案前的李元珩,这才又开口道。 一边说着,还一边笑望向坐在下首位的王定邦。 不怪他会如此问。 他这个舅舅,他最是了解。 素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若是无事,王定邦是不会过来寻他的。 而王定邦毕竟是丞相,这个时候过来勤政殿寻他,保不齐便是有什么大事。 “哈哈,瞧陛下说的。臣就不能单纯过来寻陛下说说话么?” 王定邦闻言,也是捻须一笑。 “说起来,咱们舅甥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好好聊聊了。” 王定邦与李元珩畅聊起家中琐事,又提起往昔、尤其是李元珩幼时,他们舅甥俩之间的互动与趣事。 一时间,可谓妙语连珠。 王定邦不时大笑两声,一副甚为开心愉悦的模样。 御案前的李元珩,则是唇角微勾,含笑听着,间或插一两句话、亦或者是附和两句。 一时间,勤政殿内,这对天家舅甥之间的气氛,倒是状似温馨得很。 聊着聊着,眼见得李元珩唇角带笑,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王定邦又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陛下,老臣可真是愧对你啊!” 王定邦面露愧意,长长一叹道。 见他如此,李元珩却有些莫名: “舅舅,你这是……何出此言啊?” 闻言,王定邦又是一叹: “唉,陛下,臣原本送青鸾那丫头入东宫,便是想着能够给你添一个可心的人服侍你。 大妹她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谁曾想…… 青鸾这丫头,是个没用的! 着了别人的道儿,绝了生育的可能,多年来无所出,也就罢了。 还毁了容、破了相。 再有,她那个脾气…… 唉,罢罢罢,不提也罢。 青鸾是指望不上了,臣就想着,再给陛下添个可心的人,聊表慰籍。 臣之四女虽为庶女,却性柔敏淑,最是温婉解语的性子,若陛下不嫌弃,臣便将臣这四女儿送入宫中,服侍陛下,为陛下解语解忧吧。” 耳听得王定邦这番话,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暗道一句: 他就知道! 他就说,他这好舅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合着他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打着为他着想的幌子,想要再送一个家中女儿入宫。 呵,不得不说,他这个舅舅,可真真是好算计! 若不是王青鸾乃是他唯一立住了个嫡亲女儿,李元珩丝毫不怀疑,他会再送一个嫡女——也就是王青鸾的嫡亲姐妹入宫。 这的确是他这个舅舅干得出来的事。 毕竟,当年,母后病中时,他这个舅舅也是极力主张他那个好姨母——王敏儿,也就是如今的王贵皇太妃入宫探病的。 以至后来,王皇贵太妃在母后病中,与先帝有了收尾,气死了母后。 母后前脚刚走,尸骨未寒,他眼前的这位好舅舅,也是极力促成王皇贵太妃入先帝后宫的。 呵。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这个舅舅还是没什么长进。 又来这一套? 李元珩于心中冷笑,面上则是一副言笑晏晏、如沐春风的模样。 闻言,他便是笑道: “舅舅的好意,朕心领了。 不过,此事,还是罢了吧。 朕后宫的人,已经够多了。 并不想再添人。” 李元珩虽是始终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毫不犹豫的便直接拒绝了王定邦的提议。 他不是先帝,可不会吃这一套! 第536章 叙旧?王皇贵太妃的邀请 王定邦闻言,面上的笑容,短暂的一僵。 他似完全没有料到,自个儿这个皇帝外甥,竟会如此不讲情面的直接拒绝他的提议。 不过,他到底也是浸淫朝堂多年,能够坐上丞相之位的人,不过转瞬,王定邦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好似对于皇帝陛下的拒绝,丝毫不以为意、也并不气闷,只是自顾自捻须一笑: “呵呵,瞧陛下您说的。您后宫统共才多少人啊?哪里就多了? 有道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陛下您后宫之中,才有几个嫔妃? 再添上我家四丫头一个,也不多嘛。” 闻言,李元珩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没有去答王定邦的话,而是一脸不甚赞同的反问道: “舅舅,您这么做,可有考虑青鸾表妹的感受? 她若得知,该是有多难受?” 闻言,王定邦不由一噎。 原本打算继续的话头,也被就此堵住。 他总不好直接说,他压根不在意王贵妃的感受。 也根本不在乎这个女儿的想法、不在意王青鸾会不会难受吧。 虽然他心中,其实就是这般想的。 然而,却也不能宣之于口。 不然,少不得落得个不慈不怜亲生女儿的恶名。 王定邦虽骨子里极度自私自利,却也爱惜羽毛,顾惜名声。 尤其是,他乃当朝丞相,一代权臣,怎能私德有亏,引人诟病? 搞不好,便会让他的对手和政敌钻了空子,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心念电转之间,王定邦已是笑着向御案前的李元珩一抱拳: “呵呵,陛下说的是! 是臣考虑不周。 此事,便权当做臣从未提起过吧。” 王定邦并不是个不会察言观色之人。 眼见得自己这皇帝外甥,明显就是不打算接受他再送女入宫的提议,王定邦自也不好再继续强求。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原本,他是眼见得嫡女青鸾毁容绝育,俨然成为了一颗无用的废棋,便想着再送个女儿入宫。 也不拘这个送进去的女儿,位份如何,是否能得皇上宠爱,他只要这个入宫的女儿,能够诞下个小皇子就行。 谁曾想,女儿根本送不进去,直接就被自己这皇帝外甥,给堵在了宫外。 王定邦心中那个气闷啊。 不过,到底也是浸淫朝廷多年的人,他虽心中气闷不爽,面上也是丝毫不显,依旧摆出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与李元珩谈笑风生。 又和李元珩这个皇帝外甥,聊了一些往昔的趣事,王定邦这才告辞,离开了勤政殿。 才一出得勤政殿,原本面带微笑的王定邦便是面色一沉: 呵,他这皇帝外甥,到底是翅膀硬了。 竟是连老夫的面子都不给了! 他送个女儿入宫,多大点事儿? 若换做是以前,李元珩这小子敢拒绝? 而今,却这么不给他脸! 思及此,王定邦心中愈加不悦。 他正沉着脸,预备往宫外走,一名内侍却是颠颠儿的一路跑了过来,奔到了王定邦的身前,躬身一揖: “奴才参见相爷!被相爷请安了!” 见得来人,王定邦一挑眉: “本相还当是谁?原来是王忠义你这老小子啊。”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皇贵太妃的心腹——静安宫首领太监王忠义。 对方乃是自己那幼妹的心腹,连姓名,都是得了他那个幼妹的欢心,给赐了个王姓的。 王定邦自然是认得王忠义的。 “可不就是奴才么?相爷,咱们皇贵太妃娘娘听说您进了宫,特意遣奴才过来请您过去静安宫一叙呢。” 王忠义闻言笑道。 说着,又躬身冲着王定邦比了个“请”的手势: “相爷,咱们娘娘可是甚为想念您这位兄长呢。您可是得要过去和咱们娘娘好好叙叙旧!” 王定邦闻言,则是又一挑眉: “哦?叙旧?” 王定邦眸光微闪,不置可否的一笑,一挥手: “如此,王忠义,你且在前头带路吧。本相这便去静安宫,和小妹好好叙叙旧。” 见王相爷对于自家娘娘的相请,欣然应允,王忠义不由咧嘴一笑,当即喜笑颜开的领着王定邦,径直往静安宫的方向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一迭声的恭声道: “请!请!请!相爷,您这边请!” …… 王定邦被王忠义请去静安宫的消息,自是瞒不过李元珩的。很快,身在勤政殿内的他,便得知了这一次消息。 乍一闻得此消息,端坐于御案前的李元珩,不由一挑眉: “哦?你是说,王相前脚出了勤政殿,后脚便被静安宫的首领太监王忠义请去了静安宫?” 方进忠闻言,忙垂首恭声道: “的确如此。王忠义说,王皇贵太妃惦念王丞相这位兄长,想要请王丞相去静安宫叙叙旧。” 闻言,李元珩不由冷笑: “呵,叙旧?” 他可不信,他那好姨母,邀他这好舅舅前去,只是为了叙叙旧。 若真如此,王敏儿就不必特特遣了自己的心腹,巴巴的守在勤政殿外,守株待兔,苦等王定邦从他这勤政殿里走出来了。 “陛下……” 闻言,方进忠颇有些欲言又止。 别说是昭文帝了,他也不相信,这所谓的叙旧。 谁知道,这王皇贵太妃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指不定,又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闻言,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叫人好生盯着吧。” 他倒要瞧瞧,王定邦、王敏儿,这两个蛇鼠一窝的王家兄妹俩,究竟又想要闹些什么幺蛾子。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掣肘颇多,需得看权臣、门阀脸色的少年天子,而今,他已羽翼丰满,渐渐已将皇权收归于自己手中。 又岂会再任由王定邦、王氏一族作威作福。 若是王定邦、王敏儿他们能够悬崖勒马,李元珩不介意留他们一条狗命。 留王氏一族一些体面与富贵。 如若不然…… 哼! 李元珩于心中冷哼一声。 而方进忠闻言,自是当即恭声应是。 一时言罢,睨了眼案上的奏折,李元珩不由有些烦躁,想了想,遂挥了挥手,倏然自御座上起身: “摆驾乾元殿!” 第537章 美人解语 乾元殿 小喜子与小安子,原本正守在乾元殿正殿外,乍一见得本该在勤政殿处理政务的昭文帝,在方进忠和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而来。 见状,二人忙迎了上去,跪拜行礼,齐齐恭声道: “参见陛下——” 李元珩一眼便认出了小喜子与小安子二人。 这二人都是雨菡身边的内侍,跟随她时日已久,他又岂会不认识? 见二人齐齐向着他行礼,李元珩冲着小喜子、小安子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口中问道: “你们娘娘呢?” 小喜子闻言,忙恭声道: “回陛下的话,娘娘此刻正在浴室内沐浴。” “哦?” 闻言,李元珩挑眉。 旋即,大长腿一迈,径直入得主殿,一路直奔浴室而去。 初夏和碧桃,此时正侍立在浴室门口,随时等候浴室内的宁雨菡的召唤。 不是她们不想进去伺候,只是,她们娘娘素来喜欢自个儿沐浴,不喜有旁人呆在身边伺候。 是以,初夏和碧桃也只得在此守候,随时听凭浴室中的宁雨菡的吩咐。 不过今天,她们还没等到自家娘娘有所吩咐,便先一步见得陛下自外间大步流星而来。 乍一见得皇帝陛下,初夏与碧桃忙不迭行礼: “参见陛下!” “陛下万福!” 李元珩冲着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 “你们娘娘呢?她可在浴室内?” 李元珩此言一出,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浴室内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初夏与碧桃彼此对视一眼,末了,便是齐齐垂首应是: “是!陛下,娘娘正在浴室内沐浴呢。” “娘娘说要独自一人沐浴,奴婢等便在浴室外等待娘娘召唤。”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宫人不用跟着自己,而后,他便径直迈入浴室内。 见状,初夏和碧桃有心想要向着浴室内的自家娘娘通报一声,告诉她陛下驾到,却是被方进忠的眼神示意,给阻止了。 没得奈何,初夏与碧桃只得闭口不语,和方进忠、及一众御前宫人一起在浴室外守候。 浴室内 宁雨菡正阖眼享受着自己惬意的沐浴时光。 乾元殿到底是皇帝寝宫,光是浴室,都自不是宫妃可比的。 宽敞不说,其中,还有一个大浴池。 这浴池通身乃是汉白玉所砌,其上雕刻着九龙戏珠图案。 浴池正中央,立着一个巨大而又金碧辉煌的祥龙,龙身盘旋,脚踩祥云,自龙口处,源源不断的咕咕喷出潺潺水流,注入浴池中。 而此水,乃是自宫外引来的一道活水温泉。 疲乏时,泡一泡这温泉,简直是种享受。 搬入乾元殿之后,宁雨菡便爱上了这种感觉。 每当有暇,便总是要过来泡一泡。 而李元珩乍一入得浴池,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副美景—— 室内氤氲。 浴池内,碧波荡漾的池水中,有一姝丽佳人,正双目微阖的倚靠在汉白玉砌成的浴池壁上,佳人乌发如墨、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肌肤胜雪、人比花娇,如花娇颜,动人动心,在氤氲的雾气与池水中,美得动人心魄…… 好一副美人沐浴图。 见状,李元珩眼神黯了黯,旋即脱下外袍,只着中衣,径直走入浴池内,撩开池水,向着宁雨菡那边而去。 行走间,激起一道道水声。 而原本正在阖眼假寐的宁雨菡,忽闻这哗啦啦的水声,当即睁开美眸,循声转目望去,却见身着中衣的昭文帝,正一路向着她这边而来。 行走间,带起一片水声。 适才,那哗啦啦的水声,应便是眼前之人所致。 “陛下,您怎么来了?” 乍一见得李元珩,宁雨菡颇有些莫名。 说着,她还下意识想要去瞧外头的天色。 可惜,此时,窗户被紧紧关上,倒是一时间瞧不清外头究竟是何天色。 而就在宁雨菡说话间,李元珩已经大步流星来到了宁雨菡身前。 “朕回来瞧瞧你和孩子们。听闻你在沐浴,朕便过来了。” 李元珩笑道。 说着,他又冲着宁雨菡扬了扬下颌,比了个“一起啊”的眼神。 见状,宁雨菡不由嘴角一抽: 这厮是心血来潮,想要和她一起泡温泉的意思? 不过,谁叫这厮是皇宫中的头一份大爷呢。 这池子都是他的。 自己也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蹭着享受享受。 李元珩这厮想要泡,她哪里能有什么异议? “陛下可是乏了?泡泡温泉,松快松快也好!” 宁雨菡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雪白柔荑轻轻覆上帝王的额头,贴心的替他轻轻揉按,借以缓解李元珩的疲劳。 一副体贴温柔解语花的模样。 而李元珩,也明显被眼前的娇人儿给取悦,唇角禁不住微勾,甚至很享受的微阖上双眼,整个人仰躺在汉白玉壁上,顺势将头枕在了宁雨菡白腻的颈项间,任凭着宁雨菡替自己揉按额头,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 似是在回答宁雨菡的问题,又是在舒服的喟叹。 见李元珩这副好似猫咪毫不避讳的在自己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任君搓揉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得有些好笑。 猫咪愿意将肚皮展露于人前,那是因为它全然信任那人。 李元珩这厮如此…… 他就这般信任她么? 如此想着,宁雨菡便也就将早就想问的事儿,给问出了口: “陛下,当初臣妾请您帮忙给邓氏下药,陛下您何以就想也不想,便应下了? 您就不怕,我心怀恨意,直接毒死邓氏么?” 当初,她用赵氏那边找到的蜥冀草,调制出秘药之后,便拿去给李元珩,请李元珩想办法,给邓氏每日的饮食中加点“料”。 李元珩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这才有了暗卫绑了如菊,叫她帮个“小忙”的后续。 邓氏之所以精神恍惚,频繁做噩梦,一向心机深沉的她,在面对宁雨菡假扮的夏氏的鬼魂时,之所以那么容易破功,不受控制的讲出她的那些罪行,全都是她调制的药物所致。 这些药物,服用起来,不会致命,却有致幻作用。 并且,服下它的人,精神会异常亢奋,易冲动、易亢奋,只要稍加煽动,便很容易将埋藏在心中的心思,宣之于口。 宁雨菡便是这般做的,其效果嘛,显然是极好的。 她很容易的,便掌握了邓氏的罪证,邓氏的种种罪行,也就此暴露于人前。 第538章 正经事 “朕的娇娇,最是善良,也最是坦荡,才不屑这般做呢。”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笃定道。 而闻言,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善良、坦荡? 在眼前的帝王心中,他是这般看她的? 这便是他对她的评价? 对于善良与否,宁雨菡不置可否。 她不是圣母,做不出以德报怨之事,一向信奉的都乃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不过,同样的,若得人恩惠,她自然也会相报。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才是宁雨菡信奉的准则。 不过,有一点—— 她绝不会主动去害人、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人。 若这一点,算是善良,那她便是个善良的人吧。 至于坦荡…… 这一点,她认。 她从来就是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尤其是对待昭文帝。 这个男人,乃是天下之主。 她就算是想要对他有所欺瞒,只怕也瞒不住。 倒不如索性坦坦荡荡,有什么说什么,效果会更好。 就像她调制完药之后,便索性直接找上了李元珩,开诚布公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他听,寻求他的帮助和配合。 不是她不能够在崇德宫找到人,帮她做事。 只是,有皇帝陛下在,她又何必寻这些弯弯绕绕? 一旦被李元珩发现她的小动作,反而不美。 倒还不如索性打直球的好。 事实证明,她这般做是对的! 至于她为何不直接毒死邓氏—— 她当然不会毒死她! 如此,不是太便宜坏事做尽、罪行累累的邓氏了么? 她要让邓氏的恶行暴露,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才是邓氏该得的! “不提这些了!” 就在宁雨菡暗忖之际,李元珩则是摆了摆手,打断了这场对话。 显然,他对这场对话并无甚兴趣。 也并不想在提起邓氏那个佛口蛇心的毒妇。 见他这般,宁雨菡便知,皇帝陛下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遂也没有继续这个话茬,而是继续不轻不重的替李元珩揉按额头。 谁知,李元珩却是倏然睁开双眼,长臂一伸,箍住了宁雨菡的纤腰,一个翻转,便将宁雨菡压在了汉白玉壁上。 而他自己,则是居高临下的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陛下——” 宁雨菡下意识惊呼一声,抬眸嗔了李元珩一眼。 见状,李元珩却丝毫不恼,反而勾唇一笑,将修长手指轻轻覆在宁雨菡娇艳的樱唇上: “雨菡,你既有精力扯些杂七杂八的闲话,不如,咱们做些正经事吧。” 说着,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李元珩便是一个倾身,薄唇袭上了宁雨菡的樱唇: “陛下,唔……” 宁雨菡刚想开口,还未曾来得及出口的话语,便被李元珩尽数吞没。 原本温暖的浴池内,瞬间升温。 一吻毕,李元珩的大掌不老实的宁雨菡的腰间游移,见帝王眸色深深,俊脸再次贴近,纵使再傻,宁雨菡也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禁不住嗔道: “陛下,你……这算哪门子的正经事啊?” 大白天的,这明明就是白什么宣什么来着。 这人,真是的! 面对怀中娇人儿的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闻言,反而轻笑出声。 他一边倾身将被自己禁锢在汉白玉壁上的宁雨菡搂得更紧,一边将俊脸埋入宁雨菡的脖颈,薄唇凑到宁雨菡的耳畔,轻笑着道: “这自然是正经事啊。 男女和谐,阴阳调和,此乃这世间头一等的正经事呐。” 说着,他便径直吻上了宁雨菡的白皙脖颈…… “陛下~” 宁雨菡娇呼一声,旋即,池内水花激荡,一室旖旎。 守在浴室外的初夏和碧桃二人,也隐约听见了浴室内的动静,二人的小脸禁不住腾的一红。 彼此对视一眼,初夏和碧桃便轻手轻脚的踱出了浴室,远远的在外头守候。 * 这一闹腾,便到了晌午。 事毕,宁雨菡和李元珩都有些累了,草草吃过午膳,便相携着去歇了个晌。 歇息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李元珩方神清气爽、又一脸弥足的起身。 原本窝在他宽阔温暖怀抱中的宁雨菡,但见皇帝陛下起身,不由慵懒的眯了眯眼: “陛下,你这是要去哪儿?再歇一会儿嘛~” 李元珩则是摆了摆手,颇有些无奈: “不了!朕还有好些奏折没有批阅呢。朕得去批折子去了!” 话到这里,李元珩无奈一叹。 做皇帝难,做个励精图治的明君更难。 这一天天的,和堆积如山的折子奋斗,他容易么? 闻言,宁雨菡一改慵懒模样,作势便欲起身: “陛下要回勤政殿么?臣妾送陛下。” 见宁雨菡摆出了一副恭送他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 “雨菡,你不必如此,朕不回勤政殿。”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脸莫名: “嗯?陛下不是要批折子么?不回勤政殿么?” 见宁雨菡一脸的“这要怎么批折子啊”的模样。 李元珩禁不住再次失笑: 哈哈,他的雨菡,怎么这么可爱呢? 笑过之后,他便替宁雨菡答疑解惑: “朕已叫方进忠将奏折全都搬到乾元殿这边的书房来了。 朕这会儿,便在乾元殿这边批阅奏折便好。”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轻“哦”一声: “哦,原来如此啊。” 见状,李元珩又是一勾唇,原本因还需得去埋首批阅奏折,而有些郁闷的心,霎时间便变得大好起来。 想了想,李元珩又冲着宁雨菡伸出修长大掌: “不若雨菡陪朕一起去批折子吧。” 有眼前这人儿陪他一起批阅奏折,应是极好。 何况,之前,宁雨菡也不是没有同他一起批阅过奏折。 是以,对于自己的这个提议,李元珩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反倒是觉得妙极! “陛下……” 似是没想到李元珩会如此提议,宁雨菡不由一怔,迎上李元珩盈满笑意的眸光,眼见得皇帝陛下心情甚好,她也便没有扫兴拒绝。 而是冲着昭文帝璀然一笑,娇声道: “臣妾遵旨!” 言罢,她便伸出素手,递到了李元珩伸到她面前的修长大掌上。 见状,李元珩自是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这便携手向着书房而去…… 第539章 臣妾有一事想禀 乾元殿书房 当李元珩携着宁雨菡一起步入书房内,只一眼便瞧见了,摆在桌子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 见状,宁雨菡挑了挑眉: 皇帝陛下每日里要批阅的折子,真是多得令人发指啊。 怪不得这厮这会儿,要拉她这个“壮丁”过来。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面上却是柔柔的道: “陛下,您辛苦了!” 望向李元珩的眼神也满是柔情与心疼。 李元珩瞬间就被这样的宁雨菡,给安慰到了。 只觉得心中熨帖。 还是他的娇娇最疼他、最懂他。 有雨菡在,他还需要旁的什么解语花啊? “所以,雨菡你就帮帮朕咯。” 李元珩的一双桃花眼,晶亮晶亮,执起宁雨菡的雪白小手,笑道。 说起话来,倒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 救命! 这人! 他好好的一个皇帝,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啊? 真是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不由得嗔了面前的帝王一眼: “陛下~” 被宁雨菡嗔怪,李元珩则是唇角微勾,轻咳一声,轻捏了捏宁雨菡的掌心,自顾自转移了话题: “好了。咱们且去批折子吧。” 毕竟,政务要紧! 其他的…… 且等批阅完奏折,再说吧。 对此,宁雨菡也并没有异议。 毕竟,她随李元珩前来书房,便是来做这个的呀。 闲磨牙,也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乎,闻言,她遂也点了点头,道了声: “好啊。” 然后,便与李元珩相携着一起来到桌前。 索性,这桌子甚为宽大,容纳下二人伏案,也是绰绰有余。 帝后二人便是各拣了一把椅子,各坐于桌前一端。 因着有之前在勤政殿,帮昭文帝处理奏折的经验,此番,宁雨菡与李元珩倒是极有默契。不必李元珩多说,宁雨菡便已开口: “陛下,臣妾还是先替您将这些奏折分类规整,将重要的、以及有紧急事务的折子,优先呈给您批阅。 至于那些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请安折子之类的,臣妾还是替您批一个“已阅”?” 宁雨菡如是询问道。 之前,她帮昭文帝处理奏折时,便是这般做的。 是以,宁雨菡想着,这会儿,应也是这般。 不过,在皇上面前,宁雨菡自不会想当然,擅自做主。 行事之前,她自是还得要征询一番李元珩的意见的。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点了点头,顺便还向着宁雨菡投注过去一抹赞许的眼神: “嗯,一切照旧吧!” 闻言,宁雨菡是微笑着应了一声,旋即,便开始自顾自忙碌了起来。 见她开始忙活,李元珩遂也开始翻看起了宁雨菡替他挑拣出来的需要及时处理的奏折。 一时间,帝后二人便都齐齐忙碌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宁雨菡的加入,李元珩批起折子来,可谓是事半功倍。 原本很有可能要奋斗到掌灯时分,才能够批阅完的折子,在申时三刻的时候,便已被全部批阅完毕。 一时间,李元珩不由得心情大好,便坐在书房和宁雨菡聊起了天。 帝后二人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着聊着,便聊起了宫内琐事与之前听说的宫外趣事,眼见得帝王心情甚好,宁雨菡想了想,道: “陛下,臣妾有一事想禀。”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嗯?雨菡有何想说的?只管讲来听听!” 言罢,李元珩便摆出一副“雨菡,你快说吧。朕听着呢”的模样,静待宁雨菡的下文。 见状,宁雨菡抿唇一笑,也不矫情,当即沉吟着开口: “提起我大胤宫内,臣妾便想到了宫中的一众宫人。 这些宫人们,小小年纪便进宫当差,原就不易。 却还要时常遭受主子、嬷嬷、大宫女、大太监的打骂,真是叫人不忍。 臣妾觉得应该改善宫人待遇,严令禁止各宫、各处、各人,私下里打骂宫人。 若宫人犯错,自有慎刑司定夺。” 宁雨菡对身边的宫人,一向极好,从不打骂宫人。 然而,她却也知晓,在这后宫之中,打骂宫人的事情,屡见不鲜。 不少娘娘、小主,长期打骂宫人,借以出气。 大宫女、大太监欺凌手底下的小宫人的事,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小宫人们身份低微,在这宫内,乃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压根无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更无人替他们出头。 之前,废后谢氏执掌宫务时,对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她却选择了无视。 毕竟,如她这样的世家贵女,压根就不会把地位卑微的宫人们当回事。 别说去管一管,加以阻止了。 谢氏私底下,也是时常打骂宫人的。 是以,宁雨菡是第一个在昭文帝面前提及此事之人。 闻言,李元珩的眸中划过一抹赞许,旋即一颔首: “嗯,雨菡,你这提议不错。 就按你想的去做。 也无需旁的什么,你便按照你自个儿的想法,下一道懿旨,晓谕六宫即可。” 宁雨菡乃当朝皇后。 皇后下的懿旨,这满后宫,不敢不听! 当然,宁雨菡在下懿旨之前,提前和自己报备商议,对此,李元珩还是很满意的。 更令他满意,甚至可以说是赞许的是—— 宁雨菡有一颗仁慈之心。 光冲着这一点,宁雨菡就比谢氏强上千百倍。 也更适合做这个皇后。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的雨菡,乃是发自内心的仁慈,可是比邓氏那等沽名钓誉的假贤良,要强多了! 争得了昭文帝的首肯,宁雨菡唇角微弯,当即自椅子上起身,向着李元珩盈盈一福: “是!臣妾遵旨!” 她早就知道,对于她的这个提议,李元珩一准儿会应允。 李元珩并不是个暴君,对待身边宫人,也从不苛责。 试问,这样一位帝王,又怎么可能纵容其他人打骂、苛待宫人? 何况,李元珩还致力于做一位名垂青史的明君。 如此,他便更不愿见到宫中有这种事长期存在和发生了。 传出去,指不定便是昭文帝的黑历史。 给他这位皇帝陛下抹黑呢。 不过,虽然笃定李元珩会应允,宁雨菡还是要先向皇帝陛下提议,征询他的意见,而不会自己擅专。 毕竟,李元珩是皇上,是这大胤的老大。 纵使她如今身为皇后,做了这所谓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她头上还是有李元珩这位“大领导”在的。 作为“属下”,凡事先问一问上司,征询一下领导的意见,总也是没错的。 这做人啊,最忌志得意满,得意忘形! 废后谢氏和历史上那些失宠失势、被废身死的皇后们,统统都是前车之鉴。 第540章 陛下,臣妾还有一事要禀 见宁雨菡如此郑重其事的起身向他行礼,李元珩也当即起身,伸手将她给扶起。 末了,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抬手,轻点了点宁雨菡的琼鼻: “雨菡,你啊!就是忒多礼!” 一番话虽为责怪,话里行间,却满是无奈与宠溺。 见状,宁雨菡则是抿唇一笑: “应该的。有道是,礼不可废嘛~” 说着,宁雨菡的小手,便轻轻拽起了李元珩那绣着龙纹的衣袖,在那里晃啊晃啊的。 李元珩只觉得,眼前这妮子,哪里是在晃衣袖啊? 分明就是在他心尖尖上,一晃一晃的,令得他的一颗心,酥酥麻麻,格外荡漾。 “调皮!” 最终,皇帝陛下直接丢盔卸甲,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无奈而又宠溺一笑,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一副不知该拿怀中的人儿,如何是好的模样。 而宁雨菡则是任凭着李元珩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旋即,她又在帝王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角度,便是兀自乖巧的任李元珩搂着。 帝后二人就这般紧紧搂抱在一起,相依相偎。 一时间,偌大的书房内,一室温馨。 就这样依偎着温存了一瞬,眼见得气氛正好,宁雨菡又沉吟着开口道: “陛下,臣妾还有一事要禀。不知当不当讲。”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如同一只小猫一般,在李元珩怀中蹭啊蹭的。 李元珩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那调皮的小猫,不停的在拿它那小嫩爪,一下一下的挠着,自挠得他心痒难耐。 实在拗不过,李元珩只得一把抬起那个在他怀里不停作怪的小脑袋,微勾起怀中人儿的螓首,让她与自己对视: “雨菡,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言的?你且说吧。” 闻言,宁雨菡回以帝王一计浅笑,遂便施施然开口道: “陛下,您也知道,宫中宫人众多。 按大胤律,宫女一旦入宫,终身需得在宫中侍奉,一生不得出宫。 臣妾觉得,此律实在太过苛刻。” 李元珩的眸中闪过一抹讶然,似是没想到,宁雨菡所提之事,竟会是这个。 闻言,李元珩挑了挑眉,却并不置可否: “雨菡,你的意思是……” 眼见得昭文帝眉眼之间,并无不耐之色,还示意她继续说,宁雨菡遂又道: “臣妾想,也不必让宫女们终身服役于宫中,咱们可以设定个年限。 比如,凡宫女入宫服役于宫廷达十年者,便可有权选择是否出宫。 由宫女本人自行决定是留在宫中继续当差,还是自行出宫。 选择留在宫内的,一应差事、月俸照旧;而选择出宫者,自可领取一笔遣散费出宫,或是出宫去嫁人、或是与宫外家人团聚,以偿天伦。 如此,既能精简宫中宫人人数,缩减些后宫开支,为国库节约些银钱;又可令宫女们能够骨肉团聚,嫁人生子,得享天伦,往后,她们的日子,便也能更有了盼头。 想来,宫中的宫人们日后当起差来,也会越加尽心才是。” 宁雨菡将心中的计划,娓娓道来。 末了,还不忘征询李元珩的意见: “陛下以为如何?” 在宁雨菡徐徐道明她的想法时,李元珩便是听得尤为认真。 并且,越听越是认真,眸中掠过深思之色。 及至最后,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眸光越来越亮,眸中满是赞许。 见宁雨菡倏然抬眸,睁着一双美眸,询问他的意见,李元珩当即颔首: “嗯,雨菡,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其实,李元珩也一直深觉宫中宫人实在有些过多了。 毕竟,宫女、太监,若无意外,都是小小年纪便入宫,终生服役于宫中。 而每隔几年,便会新进一批年幼宫人,长此以往,宫内的宫人便是早已过剩了。 与其将他们都困于宫中一生,还不如放一些宫人出宫去。 雨菡定的这个,宫女在宫中服役十年,便能出宫,可以由本人自行决定是否出宫的主意,倒是极好。 如此,既能缩减些后宫开支;又能令宫女们骨肉团聚,得享天伦,当真是极好! 李元珩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登时一喜: “陛下觉得,此事可行?” 闻言,李元珩遂点了点头: “确实可行!这样,咱们再对此事的细节,略斟酌一番,好好定一个章程,雨菡你便发道懿旨下去,晓谕六宫吧。” 见李元珩答得爽快,宁雨菡自也是连连点头: “嗯,好!臣妾听陛下的!” 说干就干,帝后二人当即便开始商议起细节与章程,很快便将一切商议妥当。 不日,宁雨菡的一道懿旨,便晓谕六宫。 懿旨言明,要改善宫人待遇,严令禁止各宫、各局、各处、各人私下里打骂宫人。 若宫人犯错,自有慎刑司定夺。 宫女在宫内服务达十年者,便可自行决定是否出宫,若选择出宫者,自可领取一笔遣散费出宫,或是出宫去嫁人、或是与宫外家人团聚,以偿天伦;选择留在宫内者,则一应差事、月俸照旧。 随着懿旨的下达,宁雨菡又接着下令颁布了不少相关细则。 而随着皇后的懿旨一出,满宫尽皆哗然。 昭阳宫 “宁氏莫不是疯了吧? 居然下懿旨严令不许私底下打骂宫人,她真是……” 乍一闻得宁雨菡颁下的懿旨,王贵妃就十分的没好气。 在昭阳宫内一通乱砸。 她往常,就是最爱打骂宫人出气的。 王贵妃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宁雨菡颁下这样的懿旨,分明就是在针对她。 可恶! “哼!什么玩意? 区区奴婢,打骂了就打骂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偏她多事! 不过就是同邓氏一样,想要博些个虚名罢了。 眼皮子浅的东西。 怪道是白身庶女的出身呢。 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王贵妃还在那里打砸物件泄愤。 不过,到底碍于这道懿旨,没有再向殿内宫人下手。 嘴上,却是颇为不忿的犹自骂骂咧咧。 见自己没有被迁怒、被打骂,一旁的桐儿、柳儿、以及一众昭阳宫内侍奉的宫人,不由得都暗自吁了一口气。 闻得王贵妃那口口声声的“区区奴婢,打骂了就打骂了,有什么了不得的”,包括桐儿、柳儿在内的一众宫人,垂着的眸子皆是一黯。 听得王贵妃还在喋喋不休的辱骂宁皇后“上不得台面”,立在一旁的一众宫人低垂着头,面上齐齐掠过一抹不甚赞同…… 第541章 皇后娘娘真真是贤德啊! 老实说,包括桐儿、柳儿这两个王贵妃贴身大宫女在内的,昭阳宫一众宫人们,俱都是欣喜而感激于皇后娘娘的这道懿旨的。 毕竟,这道懿旨上头的内容,对他们都是有益的。 他们可都是受益者。 要知道,他们的主子王贵妃,可不是个和善的主儿。 平日里,王贵妃便是动辄打骂他们这些宫人。 稍有不顺,便会打骂他们,拿他们出气。 就连桐儿、柳儿,这两个心腹大宫女,被王贵妃无故打骂,那也是家常便饭。 这会儿,皇后娘娘下了这样的懿旨,于他们来说,真可谓是喜从天降。 君不见,贵妃娘娘气得不行,又在满宫里打砸发泄,却没有再打骂他们这些昭阳宫内的宫人出气了么? 对此,桐儿、柳儿、以及一众昭阳宫内的宫人,不由都暗自窃喜。 心下欢喜之余,又都十分感激颁下这道懿旨的皇后娘娘。 且不说,还有那道,于宫中服役满十年,便可自行选择是否出宫的旨意—— 这便更是天大的好事啊! 如此一来,她们这些宫女们,也可算是有了盼头。 于宫中服侍十年,便有机会出宫了诶。 年纪尚小、入宫年月尚不算久的宫女们,俱都眼神发亮,心中满怀希冀,憧憬着早日服役完这十年,之后出宫的美好生活了。 而年纪稍长、入宫年岁已久的宫女们,则已经在心中暗自默默掰着手指,数着自己究竟在宫中服侍了多少年了,还有多久,才满十年,可以自主选择出宫。 有那已经在宫中服侍了十年、或以上的宫女们,甚至都开始暗自盘算着,待到自己这一班当值完,便立时按照皇后娘娘的懿旨所说,前往内务府报备登记去。 她们可以出宫了! 可以回去和父母亲朋团聚了! 还可以趁着年轻,寻一良人,生儿育女,共度余生,安享天伦。 真好! 这一切,都要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如此体恤她们这些宫人,实乃真贤德也! 相比之下,他们的主子——王贵妃的所言所行,才真真是叫人寒心。 瞧她说的那些话—— 这位贵妃娘娘是那般高高在上,压根不把他们这些宫人当人看啊! 这样的主子,真的很难能让他们这些下人服气,让他们对她忠心。 他们为什么要去效忠一个不把他们当人看的主子呢? 就连桐儿和柳儿,这两个自小在王贵妃身边服侍、有着近二十年主仆情分的王家家生子,也因王贵妃的言行,而冷了心肠。 甚至,她们心中,一时间,竟是生出了浓浓的不值得之感—— 效忠于如他们贵妃娘娘,这样一位主子,真真是好不值得啊! * 和王贵妃一样,后宫的一众嫔妃们,对于宁雨菡下达的这道懿旨,也都颇为不满与不屑。 对于宫女们能不能出宫,这档子事儿,她们并不关心。 只是,不能随意打骂宫人这一条,众嫔妃们却都颇为不忿: 她们多为世家贵女,素来高高在上,从不把下人们和宫人们放在眼里,更不把他们当人看。 在她们看来,打骂宫人原就极其正常,这些宫人能够被她们打骂,也是他们的福气。 如今,皇后竟然下懿旨,严令禁止随意打骂宫人…… 这是几个意思? 这个宁氏,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气人! 与众嫔妃的不满与不屑不同,阖宫上下的宫人们,则是对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充满了感激,皆道皇后娘娘贤德仁善。 更有不少宫人,出于感激,自动自发前往乾元殿外,给宁雨菡磕头谢恩,借以感激宁雨菡的恩德。 乾元殿乃陛下寝宫,自不是等闲人可以擅入的。 是以,这些宫人们便远远的在乾元殿外虔诚叩拜,口中不住喃喃: “多谢皇后娘娘大恩!” 一时间,来到乾元殿外,给宁雨菡磕头谢恩的宫人们,倒是往来络绎不绝。 直到得知这一消息的宁雨菡,再三叫初夏去外头劝说无果,自个儿亲自到乾元殿外劝说了这些宫人们一番,这些络绎不绝前来给宁雨菡磕头谢恩的宫人们,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心中却是愈发的感念皇后娘娘的大恩与仁德。 好些宫人都于心中暗想: 若是他日有机会出宫,他们必定要去最灵验、香火最鼎盛的庙里,为皇后娘娘点一盏长明灯、立一座长生牌位,祈求皇后娘娘长寿未央,平安喜乐。 如此仁德慈爱的皇后娘娘,阖该长寿未央、一生平安喜乐才是啊。 如此,才是他们这些宫人之福、百姓之福、他们大胤之福! 很快,宁雨菡颁下的懿旨,也一路传到了宫外。 那些成日里吃喝玩乐、走马观花的纨绔贵族们,对此倒并不为意。 毕竟,事关宫中宫人,这么一个,在他们眼中,甚为卑微的存在。 不过是在心中暗自腹诽一句: 这个宁皇后,可真是小题大做。 不过是区区宫人,打骂了也便打骂了吧。 还特地为他们下旨,至于么? 啧。 而不少思维敏锐的大臣,尤其是那些股肱之臣,在闻得这道懿旨后,则纷纷大赞皇后娘娘实乃大贤大惠—— 严令禁止打骂宫人,足见皇后仁德。 让于宫中服役十年以上的宫女,自行选择是否出宫,更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既不劳民伤财,精简了宫中开支,使国库更加充裕;又能让百姓得享天伦。 宫女们和他们在宫外的家人们,也是百姓。 这些宫女与宫外的家人们,天各一方,长期骨肉分离,不得相见。 如今,皇后娘娘此举,令得他们得以有机会团聚,重享天伦,当真是极好! 何况,这些宫女,大部分都尚处于适婚年龄,她们这一出宫,若是婚配嫁人,既能缓解那些大龄男子讨不到老婆的境况,还能添丁进口,给大胤再多添些人口和劳动力。 简直就是一举数得啊! 怎么想、怎么瞧,皇后娘娘此举,都是一件体恤宫人、且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实在是一桩善举! 皇后娘娘真真是贤德啊! 第542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懿旨下达当日,便有不少于宫中服役十年、或以上的宫女们,按照和懿旨一起下达的章程与规定,纷纷到内务府报备。 这些宫女中,大多数人,都选择出宫。 离家十年,原以为,她们这一生,都要在这皇宫内度过,再也无法与家人亲朋相见。 谁曾想,眼下却有了出宫的机会。 她们自是迫不及待,恨不得赶紧出宫,与家人亲朋团聚。 更何况,皇后娘娘还规定,若宫女出宫,每个人还能够得到一笔遣散费…… 这无疑让这些思家心切的宫女们,一个个越发坚定了出宫回家的决心。 有了这笔银钱,对于她们往后的宫外生活,便又是多了一层保障啊! 众宫女们人人愈发对出宫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当然,也有少部分宫女不愿意出宫,选择留在宫中继续当差的。 这些宫女,有的家中亲人已死,孑然一身,出宫后也无处可去、无所依靠。 有的,则是家人不慈,将她们卖入宫中,若是出宫,保不齐也是被家人再度转卖。 之前被卖到皇宫来,还算好;若再次被转卖,还指不定会被狠心的家人卖到哪儿。 如此,她们倒不如留在宫中,甘愿一生在宫中服侍。 这些宫女也都第一时间,去往内务府报备过,言明想要继续留在宫中,不愿出宫。 听得差事、月俸一切照旧,她们也是甚为安心,每日干起活儿来,也是越发尽心。 人各有志,皆大欢喜。 * 浣衣局 如菊正在和一众粗使宫女一起洗衣服。 忽然一名宫女跑了过来,对正在洗衣裳的众女道: “我说,你们别洗了!有那于宫中服役十年的,先别急着洗衣裳,赶紧和我一起去一趟内务府吧!” 有与这名宫女平日里相熟的粗使宫女,不由得奇道: “翠兰,好端端的,你叫我们和你一起去内务府干嘛啊?” 而这名被唤做“翠兰”的宫女,则是啧啧: “瞧你们这一个个的!这是还不知晓皇后娘娘下的懿旨吧? 你们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不得不说,这翠兰说的没错。 他们这些人,成日里窝在浣衣局里,每天从早到晚忙着洗衣服,确实消息很不灵通。 “懿旨?!皇后娘娘下什么懿旨了?” 听得翠兰这般说,另一名粗使宫女不由奇道。 索性,那叫翠兰的宫女,也并没有卖关子,更不打算藏着掖着,而是笑道: “你们该不会还不知道,皇后娘娘颁下懿旨,凡在宫中服役十年、或以上的宫女,皆可自行选择是否出宫呐。” 闻言,一众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人人面露惊喜: “什么?皇后娘娘真的下了这样的懿旨?咱们真的可以出宫?” 这些粗使宫女之中,不少已是在宫中服侍超过十年。 就算还未满十年,有了这具体的期限,总归也有了个盼头,不是么? 再熬一熬,总是有机会的。 就怕这翠兰是在和她们开玩笑,害她们白高兴一场。 迎上众女那充满惊喜,又是一脸“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的目光,翠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还是猛点头: “当然都是真的!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皇后娘娘的懿旨都下了,岂会有假?” 其实,翠兰也不是不理解,这些粗使宫女的心情。 她刚听说此事时,也是高兴又忐忑,就怕此事乃是假的,害她空欢喜一场呢。 毕竟,她可是做梦都想着能够出宫,回家与爹娘兄妹团聚,想来,这些浣衣局的粗使宫女的心情,也是和她一样的。 思及此,翠兰又笑道: “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呢。你们啊,若是想要出宫,便赶紧和我一起去内务府那边报备去。 咱们按照章程上的走,想来,很快就能够顺利出宫,与父母亲朋团聚的!” 闻言,一众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们,自也是连连点头称是,一个个欢欣鼓舞,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堆积如山的衣裳,也顾不得洗,纷纷相携着预备一起去往内务府。 “如菊,你还在那里愣着作甚,赶紧一起去内务府报备啊。 难不成,你不想出宫了?” 坐在如菊身旁的一名粗使宫女,兴高采烈的从小马扎上站起身来,乍一瞧见蹲在一旁的如菊,一副呆怔怔,好似丢了魂儿的模样,遂推了她一把,道。 如菊原本一直在埋头洗着手里的衣服,乍一闻得翠兰的话,手上的动作便是一滞,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怔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被身旁的粗使宫女这么一推,她本人倒是瞬间回神。 闻言,她下意识点头: “啊?哦,好。” 然后,她便机械般起身,和一众粗使宫女一起出了浣衣局,直奔内务府。 最终,如菊并没有和那些举目无亲的宫女一样,选择继续留在宫中,而是和翠兰、以及其他一众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们一样,选择了离开皇宫。 虽然,她的家人早已被发卖,纵使她出宫,也没有家人可以团聚。 但是,在如菊看来,能够走出这座皇宫,不必终身困于这深宫之中,便是一件好事。 她太知道,这座深宫,是有多么的残酷与波云诡谲,其中,又是隐藏着多少阴谋与诡计。 这样的皇宫,如菊早就呆腻了。 从前,她是没有选择。 如今,既然她有得选,如菊便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离开这座深宫,再也不回来。 出宫那天,如菊一身轻松,她背了个小包袱,怀里揣着内务府分发给她的遣散费,和一众预备出宫的前宫女们,一起一早来到皇宫门前,等候出宫。 直至晨曦破晓,如菊终于踏出了生活了十余年,也同样禁锢了她十余年的皇宫,一时间,许久未曾掉落的泪水,瞬间滑落。 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巍峨的皇宫,如菊头也不回的离去——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后来,如菊嫁给了京郊的一名农夫,生育了一双儿女,过着平静的生活。 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的感念,自己当初真的是做对了! 当初,坚持跟着邓氏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如梅,早已连灰都不剩了。 而她—— 过得很平静、很幸福。 她很知足! 有道是,得人心者得天下。 这一点上,皇后娘娘可比邓氏要做得好得多了。 也怪道宁皇后,能够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邓氏,你输得可真是不冤呐。 第543章 张罗婚事 随着宫女们的陆续出宫,大批宫女得以与宫外的家人亲朋团聚,共享天伦。 紧接着,全国上下,又兴起了一阵婚嫁潮,出宫的前宫女们,不少人都陆续出嫁,组建家庭,过上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一时间,可谓是举国欢庆。 热闹欢庆之余,百姓们也不忘对昭文帝、以及宁雨菡这位昭惠皇后,感恩戴德、交口称赞。 众百姓皆赞陛下圣明、皇后仁慈,实乃大胤之幸也! 皇后娘娘大慈大悲,不愧是大家伙儿所敬仰膜拜的药王娘娘! 那些被放出宫的宫女们的家人,更是对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感激涕零。 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有骨肉相聚团聚的一日。 真是要多谢皇后娘娘!多谢陛下! 这一切,可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呐。 因为感念皇后娘娘的仁慈与大恩,大胤各地,前往药王娘娘庙上香的百姓们,更多了。 一时间,大胤各地的药王娘娘庙的香火,越发鼎盛。 百姓们、与那些出宫的宫女、以及他们的家人们,更是自动自发的来到他们当地的药王娘娘庙,替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点上了长明灯、立了长生牌位,日夜供奉、香火不断,遥祝皇后娘娘长寿无极、长乐未央。 以此,聊表他们对皇后娘娘的感激之情。 惟愿宫中的皇后娘娘长寿无极、长乐未央! 乾元殿 对于百姓们对她的感激与称赞,宁雨菡并不知晓,此时,她正在为初夏张罗婚事。 没错! 正是初夏的婚事。 初夏幼时便已入宫当差,如今,也已在宫中服役了十余年,完全符合本次宫女出宫的资格。 不过,初夏幼年时,乃是家乡遭灾,逃难来到京城的。 一路逃难的过程中,初夏的家人已陆续离世,她为了求生,才自卖自身入宫做了宫女。 甫一闻得宁雨菡颁下懿旨,初夏原本是不打算出宫的。 毕竟,她早已是孑然一身,出不出宫,都差不多。 何况,主子待她极好,她与碧桃、小喜子等人,也是彼此情谊深厚。 继续留在宫中服侍皇后娘娘,初夏觉得也是极好的。 然而,宁雨菡却并不想看到初夏孑然一身。 不仅为初夏办理好了出宫的手续,还替她张罗了一桩婚事。 男方是一名侍卫,名唤邱华,目前在御前当差。 虽出身寒门,品阶不高,却人品端方,为人忠诚,有能力,颇得昭文帝信任。 尤其是,这邱华,家中人口也十分简单。 他与初夏一样,家中长辈双亲皆故,又无兄弟姐妹,家中只他自己,与一名老仆一起度日。 家境殷实,不至于为银钱与花销发愁。 在宁雨菡看来,此人着实是个潜力股。 亦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初夏若是嫁过去,往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谓是省心又滋润。 不过,宁雨菡也并没有强买强卖,包办婚姻,而是假借让初夏前去替她给李元珩送东西之机,有意的让初夏与这个邱华接触了一下。 谁知,如此这般一来二去的,这两人竟是直接彼此看对了眼。 尤其是邱华,对温柔解意的初夏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非卿不娶。 而初夏,渐渐的,也被对方的朴实与真诚,所打动。 眼见得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宁雨菡自也是乐见其成。 当即禀明了昭文帝,将这二人的亲事,给过了明路。 对于这等琐事,李元珩自不会有任何异议。 在皇帝陛下看来,他身边颇得信任的侍卫,迎娶宁雨菡身边的大宫女,这桩亲事还是挺合适的。 关键是,雨菡乐意。 嗯,她高兴就好!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当即给邱华和初夏二人赐了婚,择日完婚。 二人婚事已定,宁雨菡便开始张罗起了初夏的婚事,致力于要将初夏风风光光的嫁出宫。 “初夏,这些都是本宫为你准备的嫁妆,你且瞧瞧。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咱们再行商量着置办。” 宁雨菡冲着初夏招招手,示意她去看那几个被摆放在殿内的红漆大箱子。 打眼一瞧,第一口红漆大箱子里,装的是首饰头面。 里面有一套赤金头面、一套玉石头面、一套玛瑙头面、一套珍珠头面。 套套头面,均是华贵异常,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此头面,均由内务府打造。 乃是宁雨菡亲自吩咐内务府那边,精心赶制出来的。 挨着这个装首饰头面的箱子旁边的一口红漆大箱子里头,装的则是各种摆件: 有精美的瓷器,如花瓶、净瓶、茶具之类;也有盆景、玉雕、琉璃盏之类。 另一口红漆大箱中,则是摆放着十锭金元宝与二十锭银元宝,显然,这是预备着给初夏这个新娘子压箱底用的。 最后头一口红漆大箱中,则是摆着各色绫罗绸缎。 匹匹颜色鲜亮,款式和花样均是不俗。 一看便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贡品。 见状,初夏不由一惊。 一旁伺候的宫人们,瞧见这些,不由暗自咋舌。 那些小宫女们,则是纷纷朝着初夏投注过去了难掩羡慕的目光: 娘娘待初夏姐姐,可真是好啊! 不但替她物色了这么好的邱侍卫做夫婿,还亲自给初夏姐姐张罗亲事,给她置办了这么丰厚的嫁妆。 这么多的嫁妆,这金元宝、银元宝、金灿灿的首饰…… 哇塞! 真真是晃花人眼啊。 不客气的说,纵使是那些七品、六品官的官家小姐,也未必能够有初夏姐姐这般丰厚又体面的嫁妆呢。 真是风光又体面。 不知道,自己一心尽心服侍皇后娘娘,日后,若是自己出嫁了,皇后娘娘能不能也给自己准备一份这么丰厚的嫁妆呢? 思及此,一众宫女纷纷于心中暗下决心: 往后,她们定要越发忠心,越发尽心的服侍皇后娘娘。 如此,等到她们到了年纪,离宫出嫁时,便也能得一份丰厚的嫁妆。 倒也不需要,非要和初夏姐姐今日的嫁妆一般丰厚,毕竟,初夏姐姐可是在娘娘刚入宫,还是一名小选侍时,便侍奉娘娘了。 彼此的情谊,自然是不同的。 她们可比不了。 有个十分之一……哦,不,百分之一,也好啊! 第544章 宁雨菡乐意 一眼瞧见众宫女们,那晶亮的目光,宁雨菡唇角噙笑,暗自点头: 她给初夏准备嫁妆,一方面,是想要让初夏风光出嫁,全了她们这些年来的主仆情意;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给侍奉自己的一众宫人们打个样。 好叫他们知晓,只要效忠于她,尽心服侍,她便绝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服侍她的宫女,只要她们尽心侍奉,他日,她们出嫁时,她也自会给她们每人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出嫁。 当然,她们的嫁妆,不会有初夏和碧桃的丰厚,就是了。 毕竟,情分不一样嘛。 就在宁雨菡暗忖间,初夏则是开口了。 只见她连连摆着手道: “娘娘,这……这可使不得! 这些嫁妆实在是太多了! 奴婢不能要!” 如此丰厚的嫁妆,着实是吓了初夏一跳。 实在是太丰厚了! 她不能要的! 宁雨菡闻言,则是嗔了摆着手的初夏一眼: “有什么使不得的? 这些都是本宫专程为你准备的。 初夏,你尽管收着。 咱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情分? 你还跟本宫计较这些个。 你若再推拒,本宫可是要跟你急了啊!” 她并不觉得,为初夏备上这样一份嫁妆有什么不妥。 丰厚点才好呐。 女子的嫁妆丰厚些,嫁到夫家也能有底气,不受气! 在她微末之际,初夏他们一直相伴左右、对她尽心尽力,一心效忠,如今,她已贵为皇后,送份丰厚的嫁妆与初夏,又怎么滴了? 宁雨菡乐意! “娘娘……” 闻得宁雨菡的话,初夏明显很是感动,又有些踌躇。 正在她踌躇间,一旁的碧桃,不由笑道: “初夏姐姐,你便听娘娘的话,收下娘娘为你备下的这份嫁妆吧。 这可是娘娘的一番心意,岂能辜负?” 得知初夏要出宫成婚后,碧桃虽有不舍,却也替她的初夏姐姐高兴。 同为一个宫内当差多年的姐妹,她自然也是希望初夏能够过得幸福的。 为了能够让初夏安心出嫁,碧桃已经接管了她手头上的诸多事务,这些日子以来,也都在努力的和初夏交接、学习。 她本人的性子,也因此而沉静了不少。 不再如往日那般跳脱。 一时间,叫人瞧着,倒是稳重了不少。 就连周嬷嬷都没少暗自夸赞,说碧桃这是长大了! 碧桃这一番话,倒是说到了初夏的心坎上。 她既觉得这份嫁妆太过丰厚,她不能领受,却更不想辜负娘娘对她的一番心意。 闻言,初夏终是满含感动的点了点头,当即便要跪下,给宁雨菡磕头: “奴婢谢娘娘赏!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见状,宁雨菡当即起身,眼疾手快的将初夏给扶起: “什么恩不恩的,还没齿难忘? 你啊,就不要净想些七的八的了,只管安心备嫁,成亲之后好好过日子。” 碧桃闻言,也掩唇笑着凑趣: “就是!初夏姐姐,你只管好生出嫁,娘娘身边,还有我呢。 我会好好侍奉娘娘的。 你就只管和我那姐夫,一起好好过你们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就行了啊! 嘻嘻。” 初夏被碧桃打趣得俏脸一红,虚点着她的额头,嗔道: “你这丫头!说些什么浑话呢?” 碧桃闻言,又是嘻嘻一笑: “我哪有在说浑话? 娘娘,您评评理,奴婢哪有说什么浑话? 奴婢分明说的都是大实话嘛。 初夏姐姐,这可不就是要出嫁,要和奴婢那姐夫过上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了么?” 见碧桃又打趣她,初夏禁不住俏脸通红,刚想要说些什么,宁雨菡却先一步开口道: “嗯,碧桃,你说的很是!” 宁雨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复又笑睨了笑得狡黠的碧桃一眼,戏谑道: “不过,碧桃,你且放心! 你的好日子,也不会太远。 等再过几年,你年龄到了,本宫也定替你择一个好夫婿,让你过上和你初夏姐姐一样,甜甜蜜蜜的小日子!” 面对宁雨菡的调侃,碧桃的一张小脸瞬间红爆,禁不住羞臊的跺了跺脚: “娘娘~” 说话间,碧桃便捂着通红的小脸,急急向着殿外奔去。 大有一副慌不择路,落荒而逃的模样。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噗嗤一笑,抬手指了指碧桃遁走的方向: “瞧瞧!这妮子!她这是害羞了呐。” 闻言,初夏不由得掩唇一笑,之前因碧桃打趣,而萌生的羞涩,倒是消散了不少。 立在一旁的周嬷嬷、银屏见状,也是禁不住莞尔,就连侍立在殿内的一众宫人,也不由得偷笑。 一时间,殿内气氛正好。 说笑了一阵,宁雨菡便叫初夏前去整理自己的嫁妆,顺便准备嫁衣,便抬手挥退了众人,却独独留下了银屏: “银屏,你留下。其他人且都散了吧。” 众人心领神会,见状,便知,这是娘娘想要留银屏单独说话了。 闻言,大家伙儿都没有异议,纷纷屈膝行礼。 之后,便是鱼贯着退了出去。 独留银屏一人在殿内侍立。 “娘娘,您可是有何吩咐?” 见众人散去,只余她一人,银屏当即屈膝一福,恭声问道。 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又抬眸望向银屏,正色道: “银屏,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一辈子留在宫中?” 银屏也早已在宫中当差十余年,按理,她此番也是可以出宫的。 然而,银屏却并不愿意出宫,只说愿意留在她身边,终身服侍她这个主子。 宁雨菡此番,将她单独留下来,便是想要和银屏好好聊一聊。 身边能够有个得用的体己人一直服侍,固然是好。 然而,宁雨菡更怕误了银屏的终身。 她更希望的是,银屏能够得到幸福。 是以,对于银屏留宫这件事,虽然,她本人已做了决定,宁雨菡也还是想要再询问确定一番。 若是可以,她少不得,还要劝上一劝。 见宁雨菡如此郑重其事相问,银屏也不好插科打诨,将此事糊弄过去,而是屈膝一福,同样也肃着脸,正色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早已想好了。 奴婢愿留在宫中,一辈子侍奉皇后娘娘! 望皇后娘娘成全!” 第545章 奴婢不想嫁人 银屏爹娘早逝,她是被哥嫂卖入宫中为婢的。 一路摸爬滚打,混到了今日这皇后娘娘身边大宫女的位置,着实不易。 且不说,前几年,她那哥嫂、连带着她的侄儿、侄女们,也殁了。 她就算是出宫去,也没有家人可以团聚。 就算哥嫂他们还在世,银屏也不想出宫,更不想与他们团聚。 想当初,他们既狠心卖了她换钱。 她便早已不将这对狠心的哥嫂,当做自己的亲人看。 只当自己是孤家寡人罢了。 如此,她又何必出宫去呢? 倒不如留在宫中,继续服侍皇后娘娘,继续做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来得风光又体面。 “银屏,你家人虽没了,本宫还可以替你寻门好亲事的啊。 你看初夏,不也和你一样,没有亲人了么? 你且放心!本宫既然能为初夏寻门好亲事,自然也能为你也同样寻门不错的亲事,让你风光出嫁的!” 见银屏如此正色的说她不愿出宫,宁雨菡不由劝道。 银屏的家事,宁雨菡也知晓。 她原以为,银屏是自感孑然一身,举目无亲,才如那些已经没有家人的宫人们一般,选择留在宫中继续当差。 她便开始想要打消银屏的顾虑。 宁雨菡会给银屏安排一门好亲事,待得她出宫之后,也同样可以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叫她无需担心。 宁雨菡自也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够获得幸福的。 如此,才不枉他们跟在她身边,侍奉了她这么一场。 原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能彻底打消银屏的顾虑,欢欢喜喜的应下,择一良人出宫嫁人,谁曾想,银屏闻言,却是脸色一变,眉心更蹙得死紧: “娘娘,奴婢不想嫁人!” 银屏连连摆手道。 无论是神态表情,还是话里行间,都透露着明显的抗拒。 见她如此,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不想嫁人?那你想做什么?” 银屏闻言,则是郑重跪下,给宁雨菡磕了个头,正色道: “奴婢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子,也不想过什么相夫教子的小日子。 奴婢愿终身服侍在皇后娘娘您跟前,做娘娘您的左膀右臂!” 嫁人生子,有什么好? 每日里在那四方天里打转,伺候完公婆小姑、小叔子、和丈夫,还要操持家务,冒着生命危险和巨疼替夫君生儿育女,还要替夫君纳妾,替他管理妾室…… 这样的日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啊? 她才不要呢。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初夏眼瞅着要嫁的那个邱侍卫那样,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的。 就算如此,说句不好听的,往后,那邱侍卫能保证不纳妾,一生只对初夏一个人好么? 皇后娘娘是何等人物,陛下又是何等爱重皇后娘娘,可,这满宫的妃嫔,还少么? 管理这后宫,多费力气啊。 这些嫔妃,可没少给娘娘闹幺蛾子! 皇后娘娘尚且如此,就更不论她们这些小女子出嫁之后,将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了。 总之,银屏对嫁人生子,敬谢不敏。 与其叫她过这样的日子,她宁愿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做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 于她而言,这样的日子,要比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滋润畅快得多了! 这才是银屏想过的日子。 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眸中划过一抹讶然: 她没想到,银屏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敢情人家银屏还是个不婚主义,单身一族啊。 而且,还是个一心只想搞事业的主儿。 了悟到这一点,宁雨菡便是径直一点头: “嗯,本宫知道了。既如此,银屏,你便留下来继续在本宫身边当差吧。 初夏出嫁后,你便接替她的差事,和碧桃一起贴身服侍本宫吧。 一事不烦二主,你原先的差事,依然照旧!” 闻言,银屏不由得眼神一亮: 娘娘这是打算重用她? 娘娘不仅没有训斥她,说她的想法奇怪,还肯重用她?!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奴婢往后,定会更加尽心侍奉娘娘!” 银屏欢欢喜喜的叩首谢恩。 世人皆道,女子就该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如此才是正途。 不得不说,在大胤,银屏还真是挺特立独行的。 银屏也知晓,她适才的这番言论,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实在是有违这世间,对女子的传统定义。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这般说,少不得会受皇后娘娘一番责怪的呢。 没曾想,皇后娘娘不但没有责怪、斥责于她,还欣然应允,并对她委以重任。 说起来,银屏还挺惊讶的。 惊讶之余,银屏心中便是生起满满的感动。 皇后娘娘待她可真好啊! 娘娘她懂她! 还不强迫她,去做她不想去做的事。 真好! 事实上,宁雨菡自然也知,银屏的想法,于这世间,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不过,她到底是胎穿而来,拥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 在现代,如银屏这般,不想结婚生子,一心只想搞钱、搞事业的妹子,也不要太多。 而身为现代人,也对人们不同的选择,多了一份包容与尊重。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既然银屏不想嫁人生子,宁雨菡自然不会勉强。 更不会斥责教化于她。 这是银屏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叫旁人来指手画脚? 阖该由她自己决定。 不过…… “银屏,你既不愿出宫,也不愿意嫁人,本宫自也不勉强你。 不过,银屏,你若什么时候改变了心意,想出宫嫁人了,记得跟本宫说。 本宫定给你寻觅一桩好亲事,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此一时,彼一时。 人的心念与思想,是会变的。 是以,宁雨菡又特地撂下了这么一席话。 若是银屏日后,又突然想要出宫嫁人,过相夫教子的小日子了,她自可以与自己说,宁雨菡自会替银屏安排。 总之,只要是尽心侍奉她左右的人,她都绝不会亏待。 更不会辜负。 闻言,银屏也难掩动容。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之后,会改变心意,想要出宫,嫁人生子,但是,皇后娘娘的体贴与为她着想,却还是令她心生感动。 闻言,银屏当即又再次跪倒,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行了一个大礼: “是!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了。 奴婢谢皇后娘娘厚恩!” 她定要愈发尽心服侍皇后娘娘,以报皇后娘娘这般厚恩! 第546章 王四小姐一进静安宫 宫中的日子,在经过了宫女们陆续出宫的喧嚣之后,又再度归于平静。 各宫、各处都一切恢复如常,平静如初。 而蕴藏在这平静背后,各人的那些心思与算计,则是在暗处暗自发酵着。 静安宫 “今日这天气倒是怪好的!” 才用过早膳,瞅了眼窗外的天色,但见外头风和日丽,王皇贵太妃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依旧点头,附和着自家主子的话儿道: “是啊。娘娘,今儿个的天气确实挺好的。” 见徐嬷嬷附和着她的话,王皇贵太妃又点了点头: “是啊!天气真好!” 紧接着,她又叹了口气: “唉,天气这么好,这偌大的静安宫,却只有本宫一个人!” 王皇贵太妃全然一副寂寞孤单模样。 “娘娘……” 闻得王皇贵太妃这番话,一旁的徐嬷嬷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原本想着,要不要提议,让王皇贵太妃出去散散步、溜达溜达,如此,不就不会再感到孤单寂寞了么? 谁知,徐嬷嬷还未曾来得及张口,王皇贵太妃便是先一步开口道: “本宫记得,本宫兄长之前在本宫跟前提到过,他的四女——青姿,是个活泼又懂事的姑娘,最是会孝顺人。 索性,闲来无事,便命人去相府,将兄长家的四女青姿接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合着王皇贵太妃说了这么半天,统统都是铺垫。 其实就为了说这句话呢。 跟随了王贵皇太妃多年,徐嬷嬷自也知晓王皇贵太妃个中深意,闻言,她眸光一闪,便是恭声应是: “是!娘娘,奴婢这就遣人去丞相府接四小姐过来咱们静安宫。” 王皇贵太妃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遣人去做甚?燕红,你亲自走一趟吧。 由你这个本宫身边的亲近之人前去接,才更能显出本宫的诚意呐。” 王皇贵太妃口中的燕红,正是徐嬷嬷。 她闺名徐燕红。 上了年纪,又成了王皇贵太妃身边的心腹大嬷嬷后,大家都称呼她为徐嬷嬷。 也只有王皇贵太妃会喊她闺名,直接唤她燕红。 听闻王皇贵太妃这么一说,徐嬷嬷眸光又是一闪,心照不宣的微一点头,屈膝一福: “娘娘且放心!奴婢这就亲去一趟丞相府,绝对将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说着,徐嬷嬷便转身退出殿中,自去领了对牌,出宫去往丞相府。 待到徐嬷嬷走后,王皇贵太妃又略坐了坐,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遂又冲着心腹大太监王忠义挥了挥手: “去!叫成王过来静安宫!就说本宫想他了。叫他赶紧过来!” 王忠义自也是若有所悟,闻言,他忙不迭恭声应是,颠颠儿领命而去…… * 徐嬷嬷这一趟出宫办事,倒是极为顺利。 许是王皇贵太妃和王丞相这对兄妹之间早有默契,徐嬷嬷一到丞相府,说明来意,很快,便顺顺当当的接了王丞相的庶出四女儿——王四小姐王青姿,一路畅通无阻的将其接到了静安宫。 “拜见姑母!姑母万安!” 任凭着徐嬷嬷引领着一路进得静安宫正殿,王青姿娉娉婷婷一路来到王皇贵太妃身前,向着安坐在红木雕花椅上的王皇贵太妃,盈盈一福道。 “好!好!好!我的儿,快快起身。到姑母这边坐。” 眼见得王青姿如此知礼,端坐于上首位的王皇贵太妃明显很是高兴,朗笑着一迭声道。 一边说着,一边一指身旁下首处的一张绣墩,示意王青姿过去坐。 闻言,王青姿自是柔声细气的冲着王皇贵太妃道了声谢,这才依言斜着身子,在那张绣墩上安坐。 “本宫经年呆在深宫,倒是不曾瞧过你。青姿是吧。我的儿,让本宫好生瞧瞧!” 见她坐定,王皇贵太妃便又笑道。 说话间,便开始细细打量起王青姿来。 但见她杏眼桃腮、皮肤白皙,身段风流,端是的一副好样貌。 尤其是蜂腰丰臀,前凸后翘,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王皇贵太妃的目光,在王青姿的丰臀上停留了一瞬,满意的点了点头。 “青姿,在姑母这里,大可不必这般拘谨。 来!来!来!吃茶!吃点心!” 王皇贵太妃和蔼的笑着,抬手一指一旁茶几上的点心茶水道。 王青姿自也是窥见了王皇贵太妃眸中的满意之色,闻言,她娇羞一笑: “谢姑母!” 而后,这姑侄二人,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一时间,倒是相谈甚欢。 而就在这时,王忠义却是自外面走了进来: “娘娘,成王殿下求见。” 王忠义冲王皇贵太妃拱手恭声道。 闻言,王皇贵太妃则是一脸惊喜: “敬儿来了? 快!快叫他进殿来!” 说着,她又转目望向坐在绣墩上的王青姿,对她笑道: “哀家这儿子啊,素来最是孝顺。隔不了几日,便是会过来给哀家请安呢。 哀家总说,他若事忙,就不必老是过来瞧哀家,给哀家请安了。 可是,这个敬儿,他偏是不听!” 闻得王皇贵太妃这一番,明为嗔怪,实为夸耀的话语,王青姿不由凑趣着笑道: “表哥这是孝顺姑母您呢。” 说着,王青姿便又道: “男女到底有别! 姑母,表哥要进殿,青姿阖该避一避才是。” 说着,王青姿作势便欲起身。 当然,她这只是做个姿态,至于她心中如何做想,谁又能得知? 而显然,对于王青姿的这番做派,王皇贵太妃很是受用,也很是满意。 见状,她忙一把按住王青姿,不欲让她起身离去: “诶,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都是自己家亲戚。 青姿,你与敬儿乃是表兄妹,这会儿,既然正好撞上了,阖该厮见一番才是呐!” 王皇贵太妃笑道。 王青姿似也觉得,王皇贵太妃这番话甚为有理,闻言,她倒也没有再坚持起身,只是做犹豫忐忑状: “瞧姑母您说的!表兄乃是堂堂王爷,哪里是青姿想见,就能够轻易见得的?” 而就在她说话间,成王李敬已由王忠义一路领着,大步流星的迈入殿中…… 第547章 这个妹妹好生眼熟 “儿子见过母妃!母妃万福!” 才一进得殿内,身着蟒袍、头戴紫金冠,一派倜傥风流模样的成王李敬,便是冲着王皇贵太妃抱拳一揖。 一副恭敬和顺大孝子的模样。 高坐于上首位的王皇贵太妃见状,当即眉开眼笑,一迭声的道: “好!好!好!敬儿,你且过来坐!” 闻言,成王李敬自笑着应是。 他这才略略抬首,直到这时,李敬才似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坐在王皇贵太妃下首处绣墩之上的王青姿: “母妃,您的殿中,还有客呢?” 说着,他便欲转到隔间去回避。 一副十分知礼受礼、又君子端方的模样。 王皇贵太妃对自家亲儿的这番态度与表现,显然十分满意,见状,忙笑着摆手道: “敬儿不必刻意回避。” 说着,她又是一指坐在绣墩上的王青姿,笑道: “这是你舅舅家的四表妹,青姿。 自家亲戚,不拘那些个。 敬儿,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过来跟你四表妹打声招呼?” 成王李敬闻言,禁不住勾唇一笑,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是四表妹到访。 四表妹,为兄这厢有礼了!” 李敬一派如沐春风般,朗笑着道。 说着,便冲着王青姿一揖。 王青姿见状,赶忙自绣墩上站起身来,屈膝向着李敬一福: “青姿见过成王表哥!表哥安好!” 一番厮见过后,王皇贵太妃又笑着冲李敬与王青姿招手: “好了!好了!自家亲戚,忒多礼! 且都过来哀家身边坐吧。” 说着,王皇贵太妃又嗔了李敬一眼,指了指自己左手边,摆放着的一张空椅子: “敬儿,你且过坐! 你四表妹,最是知礼不过。 你不过来坐,你四表妹怕是绝不肯坐下了! 快!快!” “姑母——”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王青姿颇为羞涩的嗔道。 一副被王皇贵太妃说中心思,又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敬见状,依旧笑得一脸如沐春风,闻言含笑点头,依言来到王皇贵太妃左手边的那张空椅子上坐定。 又笑着冲王青姿道: “四表妹,你也坐!” 王青姿闻言自是娇羞称是,旋即,便继续在那张绣墩上安坐。 不知是王皇贵太妃的有意为之,还是赶巧,王青姿的那张绣墩,恰好是在王皇贵太妃右下手的位置。 如此一来,成王李敬与王青姿便是一左一右坐于王皇贵太妃身侧,彼此恰好相对,只要稍一抬头,便能瞧见对方。 感受到李敬投注过来的目光,王青姿禁不住微垂下头,俏脸生晕,一副含羞带怯模样。 见状,李敬不由一勾唇: “本王与四表妹是在哪里见过么?本王怎的觉得,这个妹妹好生眼熟?” 闻言,王青姿俏脸一红: “表哥说笑了~” 见状,王皇贵太妃则是朗声笑道: “哈哈,敬儿觉得青姿眼熟,这便说明你们两个有缘呐。” 闻言,李敬也笑了: “母妃说的是!” 王青姿闻言,俏脸又是一红: “姑母——”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倒也是其乐融融,一副气氛正好的模样。 王皇贵太妃留着李敬与王青姿,在殿内说笑了一阵,期间,又特别制造话题,让李敬与王青姿彼此时不时搭上几句话。 直到晌午时分,留着王青姿与李敬一起,在静安宫中用过了午膳,王皇贵太妃这才命徐嬷嬷送了王青姿离宫回丞相府。 而李敬,则是继续留下来,陪王皇贵太妃喝茶。 “敬儿,你觉得,你四表妹如何啊?” 王皇贵太妃一边啜饮着手中茶盏中的清茶,一边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李敬闻言笑道: “四表妹知礼懂事,自是极好的。” 虽是在夸赞,语气却十分轻慢随意,可见并不走心。 闻得李敬的话,王皇贵太妃则是笑道: “哦?听你这么说,我儿对你这四表妹,倒算是满意咯?如此,娘便替你做主,让你纳了青姿为侧妃。 敬儿,你意下如何啊?” 直到这时,王皇贵太妃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与想法。 今日,她一大早,整这么一出。 又是说天气好,又是感念孤单寂寞,无人陪伴,特地遣心腹徐嬷嬷去请了王青姿过来静安宫陪她说话。之后,又遣了王忠义去请李敬过来,制造了李敬与王青姿“偶遇”的机会,又引导着李敬与王青姿相处了一上午,可不就是为的这个? 似是怕自家一向心高气傲的亲儿,瞧不上王青姿庶女的出身,王皇贵太妃一番话落之后,又赶紧笑着补充道: “敬儿,你四表妹青姿虽为庶女,可她的姨娘颇得你舅舅宠爱,你舅舅也很是疼宠青姿。 若你纳了青姿为侧妃,日后,自是有数不尽的好处! 何况,哀家瞧青姿那副模样,定是个好生养的! 你若纳了她进王府,必定三年抱俩。 你瞧瞧你那好皇兄,这都有了四个健壮的皇子了。 敬儿,你也很该努努力,多为哀家添几个健壮的孙儿了!” 早在李敬尚未大婚时,王皇贵太妃便想要替他娶一位王家女儿做王妃。 当时,她选中的,乃是她那丞相兄长唯一的嫡女——王青鸾。 可惜,王青姿那厮不识抬举,宁愿给李元珩那竖子做侧室,也不愿做她敬儿的正妃。 为此,王皇贵太妃着实气闷了好一阵子,时至今日,依旧耿耿于怀。 然而,她却更眼馋兄长王定邦的权势、以及他们王家背后的势力。 之前,王皇贵太妃便一直寻思着,要为成王李敬再纳个好生养的侧妃,替李敬开枝散叶,多生些健康的孙儿出来。 眼瞅着,李元珩那竖子膝下都有了四个健康的皇子,她的敬儿,怎么可以被比下去? 而这个侧妃人选,王皇贵太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王家的女儿——她那个丞相兄长之女,乃是最佳。 之前,借由兄妹叙旧之机,王皇贵太妃已然探过她那位丞相兄长的口风了。 她曾暗示过兄长,自己欲叫李敬纳王青姿为侧妃,当时,兄长也并未曾反对,不是么? 对此,王皇贵太妃自是心领神会,知晓自己那个丞相兄长如此,便是默许了。 第548章 成王侧妃,贵妃之怒 在王皇贵太妃看来,她那丞相兄长,一向便是如此。 想当初,她欲入宫勾引先帝,取长姐——元德皇后而代之,成为先帝宠妃时,她那个丞相兄长,不也是早已有所觉。 当初,他不也是如同这般,未曾反对,实际上,便就是默许了么? 想来,兄长他也觉得,年轻美貌、身子康健的她,比之年纪日长、身体羸弱的长姐,更合适这宫廷,更能获得先帝的宠爱吧。 呵。 就在王皇贵太妃暗自思忖之际,李敬已是笑着对王皇贵太妃拱了拱手: “就照娘您说的办。儿子一切但凭母妃吩咐!” 早先,他便已知晓,王皇贵太妃的盘算。 今日过来,一见王青姿在此,便已将王皇贵太妃的计划,给揣度出了个七七八八。 之前那般,也不过是在配合着自家母妃,一起演戏罢了。 对于纳王青姿为侧妃之事,李敬并不反对,也不排斥: 正如母妃所说的那般—— 王青姿虽为庶女,却也是他舅舅——王定邦的女儿,是大胤顶级世家——王家的女儿! 就是冲着王定邦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舅舅,以及王家的势力,他纳了王青姿也不亏。 何况,这王青姿的确有几分姿色,瞧她那身段…… 往后在榻上,说不得还另有一番旖旎。 纳了一个王青姿,他既得了舅舅王定邦、以及王家,这么一个大靠山,又得了一个姿色不错、年轻美貌的美人儿,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对此,李敬自是不会拒绝。 再有—— 生子一事,的确是该提上日程了。 绝不能让他的那个好皇兄得意太久。 待到这王青姿过门之后,他定要好好努力,多去她房里几趟,若是王青姿争气,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他膝下有了王家血脉的儿女,王家那边与他的联系必会更加紧密。 到时…… 呵呵。 思及美好的前程与未来,李敬不由得意一笑。 闻得李敬的话,王皇贵太妃也明显很是高兴,当即拍板: “如此,此事便就这般说定了。 哀家不日就同你舅舅说去,和他商定个好日子,纳青姿进你成王府做侧妃!” 李敬闻言,又是向着王皇贵太妃一揖,朗声笑道: “多谢娘美意!如此便有劳娘替儿子操持了。 母妃放心!儿子必不会辜负娘您的一片苦心。” 李敬最后这句“苦心”,说得很是意味深长。 王皇贵太妃自是听出了自家亲儿子这话中的深意。 闻言,她满意点头,轻“嗯”一声。 与成王李敬,彼此对视一眼,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而后,母子二人又闲谈了几句,成王李敬这才告辞离宫。 而李敬前脚刚离宫,后脚李元珩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乾元殿 彼时,李元珩才刚歇完晌,正被明珠和曦儿,缠着一起去看三个小弟弟。 对于一双儿女的小小要求,李元珩这是“二十四孝”好爹爹,自不会拒绝。 遂一手一个,抱着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团子,前去偏殿,看三个更小的小奶团子——睿儿、晖儿、煜儿。 恰巧,三胞胎也正好一觉醒来,明珠和曦儿见状,开心得不行,乐颠颠的开始和弟弟们互动。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正由李元珩陪着,拿他们最喜欢的金铃铛逗着榻上的三胞胎。 宁雨菡则一直在一旁含笑看着。 一时间,偌大的偏殿,充斥着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以及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童言稚语。 就在帝后与小皇子、小公主们,两大五小,其乐融融之际,一名长得十分不起眼的小内侍,匆匆步入偏殿中,在方进忠的耳畔低语了几句,旋即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而后,原本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便是几步上前,来到李元珩身侧,凑到李元珩耳畔,低声禀报了几句。 闻言,李元珩则是略略一挑眉: “哦?王四小姐和成王,都已经出宫了?” 宫中的动态,皆在李元珩的掌握之中。 王皇贵太妃一早遣了身边心腹徐嬷嬷出宫去接丞相府的四女入宫,随后又派王忠义请了成王李敬入宫,三人呆在静安宫中一上午的事情,李元珩自是知道的。 之前,早有小内侍过来禀报过此事。 这会儿,王四小姐王青姿和成王李敬相继离宫,自也有人第一时间,过来向皇帝陛下禀报。 “是!陛下,刚刚过来禀报的人说,成王与王四小姐的确已经离开了。 陛下,您看……” 方进忠闻言忙不迭颔首道。 一副静待陛下示下的模样。 闻言,李元珩则只是摆了摆手: “由他们去吧。朕倒要瞧瞧,朕的那位好姨母,这是要整哪一出!” 闻言,方进忠自不再多言,而是恭声应是,退至一边。 他心知,陛下这便是要静观其变了。 就是不知,这王皇贵太妃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不得不说,王皇贵太妃并没有让李元珩等太久,她本人便就已经坐不住了。 翌日,她便遣了徐嬷嬷,正式去往丞相府提亲,提出欲要聘了王丞相之四女——王青姿,为亲子成王李敬的侧妃。 而不出王皇贵太妃所料,和她之间,彼此早有默契的王丞相,对此,并没有反对。 而是欣然同意了王皇贵太妃的提议。 此事,也就此定了下来。 不消半日,成王李敬即将纳王丞相之四女——王青姿为侧妃的消息,便是人尽皆知。 * 昭阳宫 乍一听闻王青姿这个庶妹,即将入成王府为侧妃的消息,王贵妃便是登时脸色一沉: “此事是真是假?消息可准确? 王青姿那小贱人,真的要入成王府为成王侧妃? 这事,父亲怎么说?” 隔着面纱,桐儿也能窥见王贵妃难看的脸色,闻言,不由有些瑟缩,却还是只能如实答道: “娘娘,此事,实乃千真万确! 不日,四小姐便要正式入成王府为侧妃了。 此事,乃是相爷首肯的。 所以……” 话到最后,桐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声如蚊讷。 而听到这里,王贵妃则是狠狠瞪了桐儿一眼: “什么四小姐?不过一个出身卑贱的姬妾所出的庶女,王青姿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四小姐,啊?” 桐儿被王贵妃瞪得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而王贵妃,则是怒气腾腾的猛的一捶一旁的桌子: “此事居然是父亲首肯的。” 爹他是想要干什么? 莫不是看到她毁容绝育,没有了指望,就想着另做打算。 当初,叫娘游说她让庶妹入宫是这般;这会儿,将王青姿许与成王李敬为侧妃也是如此。 爹他分明是要放弃她了。 呵。 思及此,王贵妃不由连连冷笑,愤怒的不停猛捶桌子: “好!好!好!父亲——,你可真是本宫的父亲啊!” 第549章 这个王家,是嫌好日子过太久 勤政殿 与户部尚书等人商议完政务,李元珩挥手送走一众大臣,这才转目望向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 “说吧,什么事。” 刚刚和众大臣商议政务时,他可是看到有小内侍跑过来,向着方进忠低声说了些什么。 虽然方进忠面色不显,但,李元珩却看得出来,绝对是有事。 闻言,方进忠也并没有隐瞒,而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成王欲纳王丞相之四女——王青姿入成王府为侧妃的事情,禀于李元珩知晓。 李元珩闻言,当即嗤的一下,笑出了声,眸中掠过一抹冷意: “朕的那位好舅舅,是看送女到朕这里不成,就改走太妃和朕那个好弟弟那边了? 但愿舅舅他莫要后悔,他押错了宝!” 一旁的方进忠闻言,心中一凛,飞速垂下头去,不敢做声。 * 与此同时 乾元殿 宁雨菡也同样得知了成王欲纳王丞相四女为侧妃的消息。 “据闻,这事儿,是王皇贵太妃一力促成的。王丞相那边,也没有异议,这事儿,便就这么成了。” 侍立在一侧的银屏,一边窥着自家娘娘的脸色,一边继续禀道。 宁雨菡身边收集宫内宫外情报的事,素来都是由银屏负责。 而这一次,这一消息,自也是她第一时间向着宁雨菡汇报的。 闻言,宁雨菡不由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看来,王皇贵太妃和王丞相,他们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啊。” 这个王家,是嫌好日子过太久,陛下不收拾他们,他们不甘心么? 宁雨菡于心中冷笑。 不过,这到底也不关她什么事,只略听听,也便罢了。 宁雨菡冲银屏挥了挥手,就此打断了这一话题: “行了,这事儿,本宫知道了。 明珠和曦儿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这个点儿,睿儿、晖儿、煜儿也该醒了。 走!且去瞧瞧他们去。” * 成王府 成王妃孙淑慧正在房中亲手为亲儿——成王目前唯一的独子,李昕,缝制小衣,成王妃正一针一线,缝得认真,就在这时,贴身丫鬟秋菊则是疾步奔入屋内。 见她这幅急吼吼的模样,又见秋菊脸色明显不好,一直侍立在成王妃身旁的另一名贴身丫鬟丹桂,不由得奇道: “秋菊,你这是怎么了?叫你去端点儿点心茶水回来,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就是这幅脸色?” 丹桂不问还好,经由她这么一问,秋菊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转目望向成王妃孙淑慧,一脸的欲言又止。 瞧她这个样儿也知,这是有话想同成王妃说了。 虽然一直垂首专心致志的缝制着小衣,成王妃孙淑慧却依旧感受到了自己这个贴身丫鬟,投注过来的,那欲言又止的目光,遂开口道: “秋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本王妃听着呢。” 淡淡抛下这么一席话,成王妃依旧头也不抬的继续缝制着手中的小衣。 秋菊闻言,面色上的欲言又止之色,瞬间化为愤愤,闷声开口道: “王妃,奴婢适才去拿点心茶水时,听说了一件事—— 王爷他又要纳侧妃了!”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丹桂不由得眉头一蹙,下意识朝着成王妃那边瞥去,却见成王妃面上淡淡,神色如常。 闻言,她只是轻“哦”了一声,依旧头也不抬: “哦,纳侧妃啊……他要纳便纳吧。” 成王妃这语气,十分平淡且随意。 仿佛不是听闻夫君要纳新人,而是在听说夫君说天色很好,又吃了顿点心一般,稀松平常。 不怪成王妃会如此,实在是,成王李敬一向贪花好色,素来以风流自居。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纳了多少莺莺燕燕到王府里。 对此,成王妃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她既管不了,也不想管。 随他去吧。 反正,她亦早已不指望所谓的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了。 没有夫君的宠爱,也无所谓,她还有儿子,她的后半辈子,就指着她的昕儿过了! 见自家王妃如此淡然,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秋菊急得直跺脚: “可是,王妃,您可知,这一次,王爷要纳的这位侧妃,是何许人也么? 王爷这一次要纳进府的侧妃,可是王丞相的女儿啊!” 此言一出,尚不及成王妃孙淑慧作何反应,一旁的丹桂便又是眉心一蹙: “什么?王丞相的女儿?” 秋菊闻言,连连点头,面露担忧: “没错!正是王丞相之女。 听说这位新侧妃,乃是王丞相的四女,王四小姐。 据闻,此女虽为庶女,却也颇受王丞相疼爱,身份上还是咱们王爷的表妹。 何况,这位还是宫中的太妃娘娘亲自遣人去丞相府求聘的。 不是无足轻重的姬妾,而是正正经经的侧妃。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名分,只怕……” 正因如此,秋菊才会如此担忧。 担心这位有大背景的王氏女,一旦如王府为侧妃,便会威胁到成王妃的地位。 毕竟,成王妃的娘家——孙家,早已没落。 王妃更是因此,原本就备受王爷冷落。 若是这样一位有背景、有势力、又有身份的侧妃入得王府…… 这于他们王妃而已,可绝不是件好事啊! 他们王妃未来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了! 与身边两名贴身丫鬟的担忧不同,成王妃依旧神色淡淡,手上缝制小衣的动作不停: “何必如此担忧? 左不过就是一个侧妃。 这成王府的女人,还少么?” 说着,成王妃抬眸,淡淡瞥向替她担忧的秋菊与丹桂: “该着急的是朱侧妃。” 朱侧妃乃是目前成王府中最受宠的妾室。 新人入府,必定会分去朱侧妃的宠爱,新人又和她同为侧妃,娘家还那般有势力、又是成王的表妹。 朱侧妃这会儿,只怕已经恨得咬牙了! 思及此,成王妃孙淑慧的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本王妃乃是原配嫡妻,膝下又育有嫡长子,本王妃怕什么?” 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了解了。 贪花好色、朝秦暮楚。 夫君的宠爱什么的,她早就不盼望了。 只要她不行差踏差,那些妾室侧室,又能奈她何? 她还有昕儿! 只要她熬到昕儿长大,继承王位就好。 她便算是熬出头了! 第550章 王爷,圣旨到! 不管各方对成王纳王丞相四女为侧妃这件事,如何思量,成王李敬纳王青姿为侧妃的日子,还是如约而至。 在王皇贵太妃遣人去聘王青姿为成王侧妃,获得王丞相的首肯之后,王皇贵太妃还郑重的特地请了钦天监给测算了吉日。 选了次月的十五日,让成王正式纳侧妃,接王青姿入成王府。 为了彰显对王青姿这位新纳的侧妃的重视,李敬将这次纳侧妃之事,办得极其的热闹隆重,其场面,都快赶上当年他迎娶正妃时的排场了。 成王府上下,更是从好多天前,就开始准备,到处张灯结彩,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绸子,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为此,有不少御史上折弹劾成王,纳侧妃之礼办得太过隆重,有宠妾灭妻之嫌。 乾元殿 书房 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正并肩坐于书桌前,分工协作,合力批阅着奏折。 自那日李元珩将未曾批阅完的奏折,拿到乾元殿书房内,让宁雨菡帮忙一起批阅完之后,李元珩便又旧话重提,叫宁雨菡与他一起处理奏折。 不过,这一次,李元珩则是索性每日都叫人将每日需要处理的奏折,直接拿到乾元殿的书房来,然后,再与宁雨菡一起处理奏折。 如此,也免得宁雨菡往返勤政殿,那般辛苦、麻烦。 渐渐的,乾元殿的书房,便成了帝后二人一起批阅奏折的地方。 李元珩每日下朝之后,便会直接回到乾元殿,除非有事要召见大臣们、或是要与众大臣们商议什么要事,不然,基本不会再前往勤政殿,而是留在乾元殿内处理政务。 这会儿,宁雨菡已事先将桌上的奏折做了规整,将需得皇帝陛下亲自批阅的奏折,给挑拣了出来,摆在了李元珩的面前,而她自己,则是开始处理那些不甚重要的折子。 在上面一一批上一个“已阅”。 如此这般,当看到一本奏折时,宁雨菡的手上动作,忽的一滞。 一旁的李元珩,刚好批阅完一本折子,将折子扔到一边,正欲喝口茶,润润喉,不经意抬眼,便见宁雨菡正手捧一本折子,一副呆怔模样,李元珩见状,不由得一挑眉: “雨菡,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这副表情?这折子里头写的什么?” 他怎么总感觉,雨菡这表情有些古怪呢? 闻言,宁雨菡当即从片刻的凝滞中回神,抬眸望向身旁的帝王,冲着他璀然一笑: “陛下,臣妾无事。” 说着,又随意的抬手一扬手中的那本折子: “这奏折,是御史台弹劾成王逾制纳侧妃,指他宠妾灭妻的折子。” 宁雨菡之所以会手上一滞,有些呆怔,乃是因着御史台那边,可不是第一次弹劾成王李敬了。 这样的折子,这几天,她已经见了不少。 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 就和那些不痛不痒的请安折子,差不多的性质。 不过,这却也不是请安折子。 保不齐,李元珩这厮,便想利用这些弹劾成王李敬的折子,做些什么呢? 毕竟,李敬和王皇贵太妃的心思,就连宁雨菡也是门儿清,何况陛下? 别看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一副温润模样,实则腹黑着呢。 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成王李敬和王皇贵太妃的。 所谓帝王心术,谁知道,李元珩这厮又是在憋着什么坏……哦,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宁雨菡正犹豫着,是将这折子,归在需要皇帝陛下亲阅的重要内容的折子里头,还是归为不重要的折子,由自己代为批个“已阅”呢,李元珩便开口相问了。 既如此,宁雨菡索性也就不管了。 如实禀明。 之后—— 一切自有圣裁。 “哦?又有人上折子弹劾成王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微一挑眉。 一副“他这个蠢弟弟,真是胡来”的模样。 而后,便是冲着冲着宁雨菡摆了摆手: “这折子朕就不看了。雨菡,你来处理吧。”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轻“嗯”一声,正当她欲在这折子上,披上一个“已阅”之际,李元珩却忽而开口道: “雨菡,替朕拟旨: 成王李敬逾制纳侧妃,宠妾灭妻,有违纲常,兹削去亲王爵,贬为郡王,于家中闭门思过,等闲不必再入宫。钦此!” 轻飘飘的一席话,宁雨菡则是于心中,暗道一句: 好家伙! 直接将李敬由亲王贬为郡王,还叫他在家中闭门思过,不许他在入宫。 这便是直接切断了李敬与王皇贵太妃之间的联系,阻断了这母子二人的密谋与串联。 更妙的是—— 李元珩只说让李敬闭门思过,等闲不必再入宫,却并没有说具体期限,更没有说何时解禁。 那便是说,这是没有期限的。 这便是变相不允许李敬再入宫了。 如此,也是釜底抽薪,彻底切断了宫中的王皇贵太妃与成王李敬之间的联系。 至少,明面上如此。 他们母子二人,往后想再一起密谋、串联些什么,只怕可就没之前那般容易了。 同时,这也是对李敬、对王皇贵太妃、乃至王丞相、以及王氏一族的一个警告。 皇帝陛下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们,若是他们再胆敢有所意动,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要不怎么说,李元珩这厮是个老六呢? 他是真的6! 心中如此暗忖着,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闻言,宁雨菡立时恭声道: “是!臣妾遵旨!臣妾这就拟旨!” 言罢,她便翻拣出一张空白的明黄色圣旨,抬手笔走游龙般,在其上写下了李元珩之前的口谕…… * 成王府 成王李敬与新纳的侧妃王青姿,正是好得蜜里调油之际。 此时,李敬正腻在王青姿的房中,和这个新侧妃耳鬓厮磨,好不快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的由远及近,下一刻,便是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谁啊?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本王和侧妃的么?” 被这突兀的敲门声,给扰了好事,李敬当即板起脸来,冲着紧闭的房门,怒目而视。 而外头,则传来了李敬心腹太监周福全,有些焦急的声音: “王爷,圣旨到!您赶紧去接旨吧!” 第551章 成郡王,还不接旨? “什么?圣旨?” 屋内的成王李敬,闻言一怔。 门外的周福全忙一迭声道: “是的!陛下下了圣旨,宫中内侍已奉了圣旨前来。王爷,您赶紧前去接旨吧!” 闻言,李敬原本的那点子旖旎心思竟皆全消,完全顾不得依偎在他身侧的王青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抬脚便往屋外走。 原本整个人都几乎要挂在李敬身上的王青姿,因着李敬的突然起身,身体陡然失去重心,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往地上栽去。 幸而她眼疾手快,抬手支住一旁的桌子,才幸免于难,免于和坚硬的地面,来一场“亲密接触”: “王爷——” 王青姿娇呼一声,抬起头来,哀怨的瞥向李敬,以求博得李敬的怜惜。 谁曾想,李敬已然快步踱出了屋内,走得老远,徒留给她一个背影。 守在门口的贴身丫鬟福儿见状,赶忙疾步上得前来,一边搀扶着王青姿坐稳身子,一边道: “侧妃,您没事吧?” 然而,对于福儿的殷切与关心,王青姿却并不领情。 闻言,当即没好气的推了福儿一把,又白了她一眼: “本侧妃好着呢。能有什么事?” 话到这里,王青姿的眼珠子一转,又冲着福儿摆了摆手: “去!到前头去打听打听,宫中到底传来了什么旨意?” 瞧王爷这般急吼吼的,莫不是什么好事吧。 该不会是陛下直接下旨,让她取成王妃那老女人而代之了吧? 她到底也是王爷和当今圣上的表妹,太妃这位姑母又这般喜欢她。 给她个封赏,让她压过孙淑慧那老女人,缘也是应该的嘛。 思及此,王青姿不由唇角微扬,得意的笑了。 福儿被王青姿推得一个趔趄,却也是不敢怒、不敢言。 自小服侍王青姿,见得自家主子这副样子,便是心知她此时是在想些什么好事。 见状,福儿不由一叹。 心道: 她家姑娘啊,这也想得太好了。 只怕今日,她是没法如愿了。 何况…… 适才,她观周太监的脸色,只怕这道圣旨,于他们成王府,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呐。 唉。 心中如此想着,福儿却还是屈膝一福,恭声应是: “是!侧妃,奴婢这就去!” 旋即,福儿便逃也似的离开。 * 与此同时,周福全已领着成王李敬一起来到王府大门口。 成王府早已大开中门,摆好香案,准备迎接圣旨。 眼见得,几名小内侍正簇拥着一名内监立于不远处,而那名内监手中,赫然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李敬当即疾走几步来到那内监身前,冲着他略一拱手,笑道: “有劳公公前来一趟。不知皇兄给本王下了什么旨意?” 李敬原还以为,会是方进忠来宣读圣旨呢。 谁曾想,竟是个极为眼生的内监。 不过,瞧这内监的衣饰,应是御前内监,是以,李敬也并不敢轻慢于他,该做的礼数,也还是要做的。 而这名手捧圣旨的内监,却颇为严肃,对于成王李敬丝毫不假辞色。 “陛下有旨!成王听旨!” 这内监根本不搭李敬的话,双手恭敬捧着明黄色圣旨,略略一扬,板着脸,肃声道。 李敬见状,不由一噎,心中只觉憋闷。 暗骂一声: 好你个不识好歹、不知所谓的阉狗! 本王给你脸,你还敢在本王面前使脸色? 哼! 心中兀自骂骂咧咧,面上却也并不敢如何,李敬只得不情不愿的跪下接旨,口称: “臣弟恭听圣训!” 见状,那前来宣旨的内监,这才将手中捧着的明黄色圣旨缓缓展开,肃声宣读起来: “成王李敬逾制纳侧妃,宠妾灭妻,有违纲常,兹削去亲王爵,贬为郡王,于家中闭门思过,等闲不必再入宫。 钦此!” 宣旨内监一字一顿,抑扬顿挫的道。 而每听完一个字,一句话,李敬的面色便是骤然沉上几分,待到宣旨内监将这道圣旨宣读完毕,李敬的一张脸,已是黑沉一片。 整个人更是僵在了当场。 什么? 削了他的亲王爵,贬为郡王? 还令他于家中闭门思过,等闲不得再入宫?! 宁雨菡能窥出其个中深意,李敬又如何品不出来? 他自知晓,李元珩为何要令他在家中闭门思过,不让他入宫。 呵,他那好皇兄,当真是够绝啊! 他原就是无甚实权的闲散亲王,如今,还要被贬为更不入流的郡王。 往后,更是不能够再光明正大的与宫中的母妃联系。 这道圣旨一下,旁人也都会知晓今上对他这个异母弟弟的态度,别说什么兄终弟及,谋夺那皇太弟之位了。 不被那起子居心叵测的环视之人,借机踩上一脚,就不错了! 一时间,李敬心中不由恨得牙痒。 见自己宣读完圣旨,李敬却是兀自杵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宣旨内监不由一皱眉: “成郡王,还不接旨?” 闻言,李敬霎时回神,对于这声“成郡王”,李敬深恶不已,却还是只得咬牙叩首,恭声道: “臣弟领旨谢恩!” 被贬为郡王,还被变相禁足,不允许他再入宫。 他还得谢恩。 李敬心中那个憋屈郁闷啊…… 偏偏,他还得咬牙忍着,面上丝毫不能表现出来。 宣旨内监见状,这才将手中圣旨,递于李敬。 纵使心中气闷至极,见状,李敬也只得一派恭敬的双手接过圣旨,高举过头顶,旋即,这才郑重的捧了圣旨起身,将圣旨小心的供奉到香案上。 见他做完这一切,那名宣旨内监又再次板着脸,肃声道: “成郡王,日后,你便遵圣旨,在王府中好生思过吧。” 闻言,李敬不由再次咬牙: 这死太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这阉狗—— 不愧是他那好皇兄养的好狗! 皇兄就是故意放了这条狗,过来气他的吧? 心中怄得不行,李敬却还是只能暗自咬牙,强笑着道: “呵呵,公公说的是!本王自当遵从皇兄的旨意行事,日后,本王都会在府中好生思过。” 说着,他又笑得一派温润,主动向这宣旨内监示好: “烦劳公公你走这么一趟,还请公公去屋内坐坐,喝杯茶吧。哈哈。” 一边说着,李敬还微笑着冲这宣旨内监,比了个“请”的手势,可谓是将示好之意,与礼贤下士做到了极致。 偏偏,这宣旨内监,却压根不领情…… 第552章 气得一个倒仰 “吃茶便不必了! 旨意已宣,咱家还赶着回宫向陛下复命呢。 就此别过!” 宣旨内侍闻言,依旧板着脸,正色道。 如此不假辞色的拒绝了李敬的好意,全然没有给李敬任何脸面。 李敬被当众拂了面子,面上便很是有些挂不住。 他气得直咬牙。 只觉得,自己被当众打脸,脸上热辣辣的。 啪啪啪—— 脸都被人给打肿了。 面前这死阉狗…… 他怎么敢? 然而,对于李敬明显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宣旨内监却好似完全视而不见,抛下这番话,他便冲着新晋的成郡王李敬,拱了拱手。 这便二话不说,挥手带着几名小内侍,一起扬长而去。 见状,原本就气闷无比的李敬,险些没有被气得一个倒仰,恨恨的盯着宣旨内监离去的背影: 这阉狗简直就是没有将他这个堂堂成王,放在眼里! 气死他了! 死阉狗,你给本王等着。 待到本王大事得成,坐上皇位,本王定要将你这死阉狗千刀万剐,以偿今日之辱。 * 昭文帝下旨将成王贬为郡王、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等闲不必入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开。 不少王公大臣,都暗地里嘱咐家人,日后少与成郡王、以及成郡王府中的家眷往来。 陛下这旨意…… 分明就是不喜成郡王啊。 而且,陛下还是将他对成郡王的不喜,给摆在了明面上。 只要是不傻,他们都不会和当今对着干,去触陛下的霉头。 今后,对成郡王、以及成郡王府,他们还是疏远着些吧。 而那些墙头草—— 那些对于昭文帝和成郡王之间的态势,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勋贵大臣们,见此情状,则是彻底歇了助成郡王上位的心思。 他们是想要得一个从龙之功,却并不想得罪昭文帝啊。 毕竟,这位才是今上,触怒今上龙颜,他们一家子都不知会怎么死,九族还要不要了? 和一家子、乃至九族的性命相比,这个从龙之功,真是不要也罢啊! 就连之前,那些坚定的成王党们,此时,也都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他们不想拱成王上位,只是—— 今上登基多年,手掌权利日盛,羽翼已丰,绝不是他们可以动摇的。 何况,陛下如今,膝下可是育有四位健康的小皇子的。 如此,就连之前,那陛下无嗣,当立成王为皇太弟,兄终弟及的借口与由头,他们也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啊。 如今,今上更是摆明了态度—— 他就是不喜成王……哦,不,是成郡王。 眼见得大势已去,这些成王党们,除了自行退散,还能怎滴? 硬扛? 嘶,根本扛不住啊! * 相较于宫外的王公大臣们,身在皇宫中的王皇贵太妃,反倒是消息滞后的那一个。 当她得知昭文帝的圣旨时,已是过去了有小半天的时间。 静安宫 王皇贵太妃原本正兴高采烈的挑拣着各色摆件首饰: “这尊白玉观音极其灵验,当初,本宫不过拜了拜,便顺利有了身孕,还一举得男,有了敬儿。 燕红,你待会儿走一趟,将这尊白玉观音送去成王府,让敬儿和青姿每日诚心跪拜,不日,定能给哀家添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儿!” 王皇贵太妃从一个精美的檀木匣子中,翻拣出一尊白玉观音,不由得笑道。 说着,王皇贵太妃又一指,早已被她挑拣出来,摆在一旁的一柄玉如意、一个碧玉十八子手钏、以及一对碧玉掐丝葫芦耳坠,道: “这些,你也一并带去成王府。 将它们拿给青姿吧。 都是好意头的东西。 正好添个好彩头! 说不准,她马上就能有好消息了。” 徐嬷嬷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见王皇贵太妃心情甚好,徐嬷嬷也不由笑着凑趣: “娘娘说的是!奴婢瞧侧妃娘娘便是个好生养、有福气的。 如今,她既已入了王府,说不得,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了呢。 定能让娘娘您,心想事成,三年抱俩。 多抱上一个白胖的小孙儿。” 徐嬷嬷这一番话,倒是真真说到了王皇贵太妃的心坎上去了。 闻言,王皇贵太妃禁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如此,本宫便承燕红你吉言咯。 若是青姿有了好消息,本宫必有重赏!” 徐嬷嬷闻言,则是乐呵呵屈膝一福,煞有介事的道: “那奴婢可是要谢娘娘您的赏了!” 她这番举动,越加取悦了王皇贵太妃。 见状,王皇贵太妃不由得直乐。 就在主仆俩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断之际,王忠义则是神色十分不好的一路小跑着进得殿中: “娘娘……” 王忠义冲着坐于上首位的王皇贵太妃拱了拱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他这一副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儿,王皇贵太妃不由得止住笑,转目瞥了王崇义一眼: “忠义,你可是有话要说?” 王忠义闻言,依旧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娘娘,奴才确实有事要禀……” 见他这副样子,王皇贵太妃则是不耐的一蹙眉: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禀来。本宫听着呢。” 闻言,王忠义张了张口,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娘,这……” 他“这,这”了半天,硬是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王皇贵太妃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瞬间告罄,当即拿眼一瞪: “做什么这般吞吞吐吐的?你倒是快说啊!” 被自家主子这般一瞪,王忠义不由一个激灵,顾不上许多,只得硬着头皮道: “娘娘,奴才听闻,陛下适才颁下圣旨,贬了成王殿下为郡王,还令殿下在府中闭门思过,等闲不必再入宫……” 王忠义的声音越来越小,话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讷。 然而,王皇贵太妃却还是将一切,听了个分明。 “什么?陛下下旨贬敬儿为郡王,还令他闭门思过,不得入宫?” 怎么会? 李元珩那竖子,他怎么敢? 可恶! 实在可恶!!! 乍闻此消息,犹如当头棒喝、又如晴空霹雳,王皇贵太妃又气、又恼、又怒: “李——元——珩——,你……” 王皇贵太妃怄得不行,怒急攻心之余,竟是只觉眼前一黑,下一刻,她整个人竟是直接向着地上栽去…… “娘娘——” “太妃娘娘小心!” …… 见状,徐嬷嬷、王忠义,以及一众静安宫中侍候的宫人,不由得大骇。 一时间,偌大的静安宫,人仰马翻,一阵忙乱…… 第553章 王皇贵太妃病倒了 乾元殿 这边厢,李元珩和宁雨菡才刚批阅完今日的奏折,两个人正预备去偏殿看看几个孩子,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忽然踱入书房,对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耳语了几句。 这一举动,恰好被李元珩瞧见,遂冲着那小内侍一挥手: “可是有什么事儿?且直接禀来吧。” 见皇帝陛下摆出一副“有何事直接禀于他知晓便好,他听着呢”的架势,那名小内侍,当即向着李元珩躬身一揖,恭声道: “禀陛下,静安宫王皇贵太妃突然病倒了。这会儿,静安宫上下,正忙做一团呢。” 小内侍正是前来向方进忠汇报此事的。 既陛下问起,他自不会隐瞒。 闻得小内侍的话,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太妃病倒了?” 李元珩一脸的“怎么这么突然”。 小内侍见状,又垂着头补充道: “是……王皇贵太妃她听说了成王被贬为郡王,闭门思过不许入宫之事,忽的就昏厥了过去,然后就病倒了。” 小内侍说的委婉,然而,无论是李元珩,还是宁雨菡,此时,都懂了。 什么病倒? 王皇贵太妃她这敢情是被成王被贬,不得入宫一事,给气病了。 闻言,李元珩唇角掠过一抹笑意,眸中划过一丝讥嘲。 但见那小内侍禀完这一切,便是垂首侍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静待陛下圣裁的模样,李元珩遂淡淡道: “既然太妃病了,便多派几个太医过去瞧瞧吧。 且叫太妃好好将养着。” 不咸不淡的抛下这么一席话,便再没有然后了。 由此可见,对于王皇贵太妃的“病情”,李元珩压根并不重视。 也并不想给王皇贵太妃、亦或者是成郡王任何恩典。 至于什么看在王皇贵太妃病倒的份儿上,收回成命,不贬成王为郡王,亦或者是开恩,放李敬入宫见王皇贵太妃…… 显然,他们是想都不要想了。 “陛下,不然臣妾去静安宫看看?” 见状,宁雨菡想了想,开口道。 闻言,李元珩却是一脸不以为然: “不必!叫宫人和太医们好好看顾便是,哪里需要雨菡你去操心?” 这话就差没直接明说: 看什么看?又不是你正经婆母,不需要雨菡你去看顾。 可见,皇帝陛下对王皇贵太妃的厌恶与嫌弃。 宁雨菡自也听懂了李元珩的话中之意,闻言只是一笑,便也没有再多言。 就在这时,有内侍忽然来报,说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几位大人,有要事求见。 “几位大人此时,都在勤政殿外请见陛下呢。” 小内侍躬着身子,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当即一挥手: “摆驾勤政殿。” 言罢,他便欲起身,复而又转目望向宁雨菡: “雨菡,朕先去勤政殿那边,你……” 还不待他将话说完,宁雨菡便先一步打断李元珩的未尽之语,盈盈浅笑着开口道: “政事要紧!陛下且自去吧。” 说着,宁雨菡又向着李元珩盈盈一福。 见她如此,李元珩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抬手将宁雨菡一把扶起,冲着她略略一颔首,这便大步流星出得殿去。 宁雨菡则是来到殿前,目送着皇帝陛下走远。 直到瞧见李元珩坐上御辇,一路浩浩荡荡的远去,待到御辇与李元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这才收回视线。 “娘娘,可要去瞧瞧几位小殿下?” 见状,碧桃适时开口道。 闻言,宁雨菡沉吟片刻,而后,摆了摆手: “不了。给本宫备辇。本宫要去一趟静安宫。” 虽然李元珩叫她不必去。 思来想去,宁雨菡还是决定走一趟。 不为别的,过去探一探虚实,顺便昭示一下,昭文帝与她这个皇后,对王皇贵太妃、与成郡王的宽仁也好。 碧桃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很快,便备好了步辇。 宁雨菡便乘坐步辇,去往了静安宫。 静安宫中 王皇贵太妃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仰躺在榻上,徐嬷嬷正在为她轻揉心口: “娘娘,您可好些了?” 手上动作不停,徐嬷嬷一边窥着王皇贵太妃的脸色,一脸担忧的道。 闻言,王皇贵太妃却是十分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好?!本宫哪里能好?” 他的敬儿被贬为郡王,还被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入宫,她哪里能好得起来? 只要一想到这些,王皇贵太妃便是气愤难当。 李元珩那竖子,简直欺人太甚! 就在王皇贵太妃犹自气哼哼之际,殿外的守门宫人,忽的高声道: “皇后娘娘驾到——” 下一刻,宁雨菡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步入殿内。 殿内的太医、与一众宫人,见状,忙齐齐下拜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 见状,宁雨菡冲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免礼: “都起吧。” 而乍一见得宁雨菡,躺在榻上的王皇贵太妃本就不好的脸色,便是变得越加难看起来: “皇后怎么有空到哀家这里来?” 王皇贵太妃皮笑肉不笑的,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对此,宁雨菡并不以为意,只当没有看出来王皇贵太妃的阴阳怪气,闻言,只是笑道: “听闻太妃病了,本宫特来瞧瞧。” 说着,她望向徐嬷嬷: “你们怎么伺候的。好端端,太妃怎的就忽然病倒了呢?” 说话间,她又转目望向侍立在一旁的太医: “太妃究竟是何病?这会子身子如何了?” 被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这般责问,徐嬷嬷不由讷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总不能直接说,他们娘娘是被气得病倒的吧。 这…… 就在她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之际,那被宁雨菡问及的太医,已是先一步开口了: “回皇后娘娘,太妃娘娘应是陡然间受了刺激,本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才…… 微臣已替太妃娘娘施过针,也开了药方,太妃娘娘好生将养些时日,应是便可痊愈了。” 太医的一番话说的委婉,实则就是变相在说,王皇贵太妃是怒急攻心,给自己气的厥过去的。 这话,宁雨菡听懂了。 躺在榻上的王皇贵太妃自也是听懂了太医的话中之意,闻言,当即便是面色一沉…… 第554章 叫皇后过来给哀家侍疾 好你个狗太医,他怎么敢? 她王敏儿,好歹是皇贵太妃,也曾经手掌宫务,在宫中混了半辈子,这会子,竟是就连一个区区太医,都敢这般不给她脸了么? 王皇贵太妃好悬被气得一个倒仰,险些又再被直接气得厥过去。 若不是兀自强撑着,怕自己再气得绝倒,会让就在殿内的宁雨菡看笑话,王皇贵太妃只怕是真就要再次气得厥过去了。 不过,到底是气恼不已,王皇贵太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十分不好,胸口剧烈起伏,连带着整个人都在那里不受控制的一抖一抖。 眼见得她这副模样,侍立在榻前的徐嬷嬷,唬得一跳,赶忙又是给王皇贵太妃顺气、又是揉心口。 宁雨菡自也将王皇贵太妃的这幅情状,给瞧在了眼里,状似关切的道: “太妃您这是怎么了?身子可是又不好了?” 宁雨菡这便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她自是瞧出来,王皇贵太妃这分明是气的。 却偏要将此事,往王皇贵太妃的身体不好上引。 闻言,王皇贵太妃又是被宁雨菡给气得不行。 尤其是瞅着宁雨菡那状似关切,又一脸无辜的模样,王皇贵太妃便是险些气得绝倒。 “本宫无事。 皇后,你且回吧。 本宫乏了,要休息了!” 王皇贵太妃面上气得一抽一抽,咬牙道。 见她如此,宁雨菡不由暗自好笑,闻言,却亦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笑容温婉: “既如此,那本宫便先回去了。太妃,你且好生休息吧!” 看来王皇贵太妃的确是被气得够呛啊。 瞧她这副样儿,都不知道,她再继续呆下去,这王皇贵太妃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该不会直接气得爆了血管吧? 啧啧。 还是算了。 宁雨菡决定见好就收。 抛下这么一番话,宁雨菡又冲着榻上的王皇贵太妃略一颔首,吩咐了徐嬷嬷等人、以及太医们好生看顾王皇贵太妃,宁雨菡这便在众宫人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开。 见得她这般潇洒离去的模样,榻上的王皇贵太妃险些又被气得个倒仰: “她……她……” 原还指望,宁雨菡会讨好她几句,向着她说些软话,谁曾想,她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撂下一席话,这便就走了? 这个宁氏,她当自己是什么? 还当她是长辈么? 可恶! 李元珩那竖子,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 这个宁氏,她分明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什么来给她探病的? 这宁氏,分明就是来瞧她笑话的! 看到她被气出病来,病恹恹躺在榻上,宁氏指不定在心里头,如何暗笑呢。 王皇贵太妃越想越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直到太医们也各自告退,殿内唯余静安宫中伺候的一众宫人时,王皇贵太妃才终于毫不掩饰的将心中的怒气,肆意的发泄出来。 只见她沉着脸,挥手便将垫在身后的迎枕,给重重一把摔在地上。 见状,殿内伺候的一众宫人,俱都是一凛,徐嬷嬷则是担忧的捧着刚刚煎好的汤药,来到榻前: “娘娘,您消消气! 药已煎好,娘娘,喝药吧!” 说着,徐嬷嬷便舀了一勺药汤,吹了吹,凑到唇边试了试温度,感觉汤药的温度合适,便将这一芍药汤,向着王皇贵太妃的唇边送。 谁曾想,王皇贵太妃不但撇过头去,拒不喝药,更是抬手一把打掉了徐嬷嬷递过来的汤匙,劈手掀翻了徐嬷嬷手中的药碗。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汤匙与药碗被打落在地,砰的一下,被砸了个稀烂,碗中、汤匙中的汤药,更是洒了一地。 满地狼藉。 “本宫不喝药! 本宫又没病,喝哪门子药? 哀家又没有生……” 王皇贵太妃沉着脸,愤愤的道。 她原想时候,她又没有生病,然而,话还未落,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止住了话头。 “娘娘……” 徐嬷嬷被如此情状的王皇贵太妃,给唬了一跳,见王皇贵太妃突然住了口,她不由担忧的望向榻上的王皇贵太妃,试探着开口唤了一声。 然而,还不待徐嬷嬷说些什么,仰躺在榻上的王皇贵太妃,便率先开口道; “不!本宫病了! 本宫这都病得起不来床了。 去!告诉皇后,本宫病得不轻,眼瞅着都下不了榻,起不了床了。叫她过来给哀家侍疾! 还有皇帝那边,也去说一声。 皇帝一向知礼,哀家病得这般重,他应该知道该如何做的。” 她作为长辈,叫宁氏这个皇后,过来给她侍疾,实属天经地义,应当应分。 量宁氏也不敢反驳。 正好,她便要借机,为自己、为敬儿,好好的出一出气。 李元珩这竖子,贬了敬儿为郡王,又叫他闭门思过,不许敬儿入宫;她就自然也可以叫宁氏过来为她侍疾,刁难磋磨宁氏,拿宁氏出气! 李元珩、宁氏,你们给本宫等着。 你们不让本宫与本宫的敬儿好过,本宫自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要叫宁氏、叫李元珩那竖子,统统都过来给她侍疾。 看她不折腾死他们。 哼! 作为王皇贵太妃的心腹,徐嬷嬷自是秒懂了王皇贵太妃心中的盘算。 心知他们娘娘这是想要变着法子折腾帝后、报复帝后二人呢。 对此,徐嬷嬷丝毫不劝,反而是勾唇一笑,眸中燃起一抹幸灾乐祸,一副坐等瞧宁雨菡与李元珩这一对帝后的笑话的模样。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言罢,徐嬷嬷便迫不及待的快步出殿。 唯恐宁雨菡会推脱,徐嬷嬷更是亲自前往。 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宁皇后推脱,不愿来侍疾,她也定要以大义震慑,让宁皇后过去静安宫给他们娘娘侍疾。 一句皇贵太妃乃是长辈,皇后这做晚辈的,给长辈侍疾,乃是天经地义,就能把宁皇后堵得哑口无言,不得不去侍疾,任凭他们娘娘折腾磋磨了,不是么? 哈哈。 徐嬷嬷心中如此得意洋洋的暗笑着,只觉成竹在胸,自诩宁皇后定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就范。 还有陛下,也是一样! 他们把他们娘娘气得半死,这会儿,也轮到他们受气、受磋磨了。 哼哼! 就这样,徐嬷嬷一路直奔乾元殿…… 第555章 爹~爹~,抱~,娘~,抱抱~ 乾元殿 宁雨菡与李元珩几乎前后脚回到了乾元殿。 “陛下,您回来了?” 她还以为,这厮要和几位大臣在勤政殿那边呆上一阵儿呢。 毕竟,大臣们求见,通常都是有要事要与昭文帝商量。 何况,还是好几个大臣一起求见。 一般情况下,必有大事。 “嗯,和他们说完话,朕便回来了。” 李元珩轻“嗯”一声,对于之前召见几位大臣的事情,显然不愿多提,倒是转而问起宁雨菡: “朕瞧着,雨菡你也是刚从外头回来啊。 怎么还是过去静安宫了? 都说了不必去了。” 适才他回来时,恰好在乾元殿门口瞧见了,还未曾来得及撤下的凤辇,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宁雨菡之前用过的。 李元珩遣小内侍过去一问,便得知了宁雨菡适才前往静安宫的消息。 故而才有此一问。 见李元珩问起,对此,宁雨菡也不隐瞒,闻言,只是浅浅一笑: “臣妾就是过去瞧瞧。” 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宁雨菡也便没有下文了。 毕竟,她真就只是去瞧瞧,走个过场而已。 旁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王皇贵太妃明显是被气到了,才会突然“病倒”—— 想来,纵使她不说,皇帝陛下也是一清二楚的。 毕竟,李元珩这个老六,他6着呢。 啧。 果然,李元珩也没有再接这个话茬。 闻言,他只是轻“哦”一声,便再没继续这个话题。 显然,他不过随口一问。 对于王皇贵太妃,他这位皇帝陛下并不关心,更是不欲多问一句。 “走!去瞧瞧孩子们去。” 李元珩微一勾唇道。 忙到现在,这一整天都没怎么陪几个孩子,李元珩这“二十四孝”爹爹,怎么忍得了。 如今,闲来无事,他当然要去瞧几个孩子了。 对此,宁雨菡也没有异议。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旋即,便相携着一起前往偏殿,去瞧几个孩子去了。 孩子们见到宁雨菡与李元珩,明显也十分高兴。 “爹~,娘~” “爹~爹~,娘~娘~” …… 乍一见得二人,原本正坐在榻上,用拨浪鼓逗榻上的小弟弟的明珠和曦儿,立时奶声奶气的唤道。 旋即,欢呼一声,两个小人儿便是呲溜一下,从榻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张着小手手,一路哒哒哒的向着父皇和母后这边奔来,嗖的一下,来到宁雨菡与李元珩身前,一人一个,一把抱住了宁雨菡与李元珩的腿,仰着小脑袋,睁着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自家父皇母后: “爹~爹~,抱~” “娘~,抱抱~” …… 两个小家伙这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瞬间将宁雨菡和李元珩的心给萌化。 二人相视一笑,乐呵呵的蹲下身去,一人一个,将两个小团子,给抱了个满怀,还忍不住,分别在两个孩子粉嘟嘟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 直逗得明珠和曦儿咯咯直笑。 而榻上的睿儿、晖儿、煜儿,虽然还不能说话、走路,却好似也感受到了宁雨菡和李元珩的气息,知晓这是爹爹和娘亲来了,遂也开始在床榻上“啊啊啊啊”的叫了起来,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手,踢蹬着胖乎乎的小脚脚。 一副“父皇、母后,看我!看我吖~,睿儿(晖儿)(煜儿)也要抱抱~”的小模样。 三个小家伙的动静,成功引起了宁雨菡与李元珩的注意。 见他们如此模样,宁雨菡与李元珩不由得噗嗤一笑。 笑过之后,帝后二人便牵着明珠和曦儿,径直来到榻前: 宁雨菡挨个轻点了点,正在床榻上扑腾得欢,一边不停“啊啊啊啊”,一边张着小手手,要抱抱的三个小家伙的小额头,不由得失笑: “知道了!娘和爹爹也瞧见你们了。来,娘抱抱啊。” 说话间,她便挨个抱了抱三个努力“争宠”的小家伙,还在他们肉乎乎的小脸上,挨个亲了一口。 一视同仁嘛。 感受到娘亲香软的怀抱,以及娘亲的爱的亲亲,三个小家伙明显很开心,手舞足蹈的扑腾着,咯咯咯直笑。 “臭小子!” 见状,宁雨菡轻点了点小家伙们的小脑袋,嗔道。 唇角却是止不住上翘。 一旁的李元珩,则是生怕她抱不动三个胖小子,遂伸出手去,接过三个小娃娃: “睿儿、晖儿、煜儿,来!爹爹抱。” 陡然离开娘亲香软的怀抱,落入一个宽阔温暖、又同样无比熟悉的怀抱,三个小家伙并没有排斥。 因为,他们意识到,这是自家爹爹的怀抱。 三个小家伙愈加兴奋,嘴上不停“啊啊啊啊”,不时还吐一吐奶泡泡,愈发手舞足蹈起来,咯咯咯笑得愈发开心。 见三个小娃娃,在李元珩怀中,还这么不老实,不时扑腾,宁雨菡不由失笑,轻点了点三个小家伙的小额头,笑道: “你们啊,爹爹抱,还不老实。再折腾,爹爹可就不抱你们了哦~” 谁知,此言一出,不待三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有所反对,李元珩便第一个出声反对: “你啊!别老是吓唬孩子!孩子们活泼些,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年纪的小娃娃,阖该这般才是!” 说着,李元珩便朗笑着将三个小娃娃,搂得更紧了: “别听你们娘亲的。爹爹抱啊。爹爹抱睿儿、晖儿、煜儿,不会松手的!哈哈。” 孩子们活泼,证明他们都健康壮实啊。 对此,李元珩自是乐见其成的。 小皇子们个个健康壮实,比什么都强。 于小的说,这是他们一家子的喜事;于大了说,这可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稳固的大好事儿! 李元珩才不会嫌弃孩子们闹腾呢。 越闹腾,他越开心! 证明他们个个活泼健康啊。 哈哈。 这是好事! 见皇帝陛下如此开怀,宁雨菡也不由掩唇一笑,一手一个揽了明珠和曦儿入怀,笑看着李元珩与三个小的之间的互动,殿内时不时传来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与欢声笑语。 气氛不可谓不好。 然而,就在气氛正好之际,偏偏就有那不知趣的,跳出来煞风景…… 第556章 来人啊!掌嘴! “陛下,静安宫宫人求见。” 一名小内侍从偏殿外走进,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道。 闻言,李元珩便是一皱眉。 显然觉得,他正在亲子互动,气氛正好,眼下这一幕,着实有些煞风景。 李元珩正欲张口说不见,那小内侍便又再开口道: “据闻,事关王皇贵太妃的病……” 对方是这般与他说的,他便也就这般禀告陛下。 其他的,小内侍便不知了。 闻言,宁雨菡不由挑眉: 王皇贵太妃的病? 之前她离开静安宫那会儿,王皇贵太妃不是声称自己无事的么? 这会儿…… 又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同于宁雨菡的疑惑,李元珩闻言,则是一脸的不置可否。 不过,原本的那些好心情,俨然也消散了不少。 “让人过去正殿。” 皇帝陛下挥了挥道。 他倒要听听,他这个好姨母,这又是怎样了。 不过,他不会叫人过来孩子们所在的偏殿的。 将人带去正殿那边便好。 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眼见得小内侍快步而出,李元珩便径直起身,欲往正殿去,宁雨菡见状,便也跟着起身: “陛下,臣妾同您一起过去瞧瞧。” 她也想要看看,王皇贵太妃这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李元珩闻言,点了点头,嘱咐乳母嬷嬷们,好生看顾几位小殿下,又同明珠、曦儿他们道了句: “爹和娘亲过去瞧瞧,一会儿就回。” 这才携着宁雨菡,一起向着正殿而去。 这边厢,帝后才携手来到正殿,便见刚刚那名小内侍,领着徐嬷嬷来到殿中。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乍一见得帝后,徐嬷嬷便是上得前去,向帝后二人行礼问安。 任她再是王皇贵太妃跟前的红人与心腹,说起来,也不过是静安宫的宫人,在皇帝与皇后面前,和一般宫人无异,都是要向帝后行礼请安的。 乍一见得小内侍口中的“静安宫宫人”,竟是徐嬷嬷——这个王皇贵太妃的心腹,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徐嬷嬷,你不在静安宫好好侍奉太妃,怎么的过来这儿了?” 话虽这般说,宁雨菡自然也知道,徐嬷嬷此来,必是王皇贵太妃授意的。 她倒是好奇,什么事情,值得王皇贵太妃特地遣她的心腹徐嬷嬷,到乾元殿来,走这么一趟。 宁雨菡所好奇的,也正是李元珩好奇的。 他当然也知晓,面前这徐嬷嬷,一向深得王皇贵太妃的信任。 他那好姨母,竟是派了这老货前来…… 耳听得宁雨菡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李元珩便也没再开口,而是端坐于椅子上,好整以暇的静待着徐嬷嬷的下文。 而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徐嬷嬷则是悠悠一叹,一脸忧心: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贵太妃娘娘的病情,又加重了。” 宁雨菡闻言,则又是一挑眉: “怎么会?本宫从静安宫回来的时候,太妃不是还说她已无事了么?” 闻言,徐嬷嬷叹了口气: “唉,皇后娘娘,你不知道,皇贵太妃娘娘她这般说,完全是在强撑呢。 她是不想劳烦皇后娘娘您,让您担心,才这般说的。 只是,皇后娘娘您前脚刚走,皇贵太妃娘娘的病情便加重了。 娘娘病得厉害。 这一时半会儿的,娘娘她的病,只怕也不会好了! 还请皇后娘娘去替咱们娘娘侍疾!” 徐嬷嬷一边叹着气,一边将此番前来乾元殿的目的道出。 说着,她又转目望向端坐的昭文帝,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陛下,皇贵太妃娘娘她病得不轻,您看……”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至极,却分明就是在说—— 皇上,您看,皇贵太妃娘娘都病成这个样儿了,你这个做晚辈的,也不表示表示么? 皇后要去侍疾,您也不好干瞅着吧。 赶紧的,去静安宫,伺候孝顺皇贵太妃啊。 这可是您的长辈! 哪有做晚辈的,不孝顺长辈的? 嗯哼。 “侍疾?” 乍一听得徐嬷嬷的话,宁雨菡则是再次一挑眉: “这是太妃的主意?” 她总算是知晓,王皇贵太妃此番,叫徐嬷嬷这个心腹前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儿了。 叫她侍疾? 这是摆明了想折腾、磋磨她出气啊。 而且,不仅是想叫她去静安宫侍疾,顺带着,竟然还想要捎带上李元珩这个皇帝。 不得不说,王皇贵太妃算盘打得很精,想得也是甚美! 只是…… 闻得宁雨菡的话,徐嬷嬷却是掩唇一笑: “瞧皇后娘娘说的,什么是不是皇贵太妃的主意? 咱们皇贵太妃是长辈,皇后娘娘您这个做晚辈的,去给长辈侍疾,缘也是应该的啊。 皇后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表率,不会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吧。 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心知宁雨菡不会那般好说话,更不会心甘情愿的过去静安宫侍疾,任凭自家娘娘摆弄磋磨,徐嬷嬷颇有些阴阳怪的道。 话里行间,上纲上线,试图将宁雨菡架在道德制高点上,令得其下不来台,不得不为。 不但如此,临了,她还不忘捎带上昭文帝。 试图也道德绑架皇帝陛下,令得其同样下不来台,无法,只得捏着鼻子,遂了王皇贵太妃的心意,任由她摆弄。 如此,他们家娘娘也能够好好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徐嬷嬷想的倒是好,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大胆奴婢,你是在威胁何人?” 乍一闻得徐嬷嬷的话,一直没怎么言语,默默端坐在那里的李元珩,忽的重重一拍桌案: “竟敢在皇后面前大放厥词!来人啊!掌嘴!” 此言一出,便有侍立在一侧的小内侍,上得前来,不由分说,兜头便是啪啪啪的给了徐嬷嬷几个嘴巴子。 直打得徐嬷嬷眼冒金星,险些一个踉跄,直接摔个狗吃屎。 眼见得小内侍的还欲继续掌她的嘴,徐嬷嬷唬得不行,又急又恼的急急道: “陛下,冤枉啊!奴婢没有威胁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也没有在皇后娘娘面前大放厥词。 皇贵太妃乃是长辈,长辈病了,皇后娘娘这个晚辈,前去给皇贵太妃娘娘这个长辈侍疾,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奴婢哪有说错话啊! 陛下——” 第557章 不尊皇后的下场 徐嬷嬷振振有词,只觉得自己被责打,实在委屈,在那里据理力争。 谁知,闻言,李元珩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当即嗤笑出声: “什么天经地义?晚辈给长辈侍疾?呵,好大的口气? 皇后乃一国之母,太妃又是什么身份? 既不是婆母,又不是正经长辈,侍哪门子的疾? 你这老货竟还敢质问朕,你哪有说错话? 来人啊,将这刁奴拖下去,掌嘴二百,仗责五十,以儆效尤! 叫这满宫的奴才看看,多嘴多舌,肆意胡说、不尊皇后的下场!” 闻言,徐嬷嬷不由大骇,她瞬间瞪大了双眼,似是没想到,她的据理力争,竟会是这般结果。 徐嬷嬷还想争辩,李元珩便已再次开口。 只见端坐于椅子上的帝王,肃着一张脸,沉声开口道: “传朕旨意,皇贵太妃病中,阖宫上下皆不必过去侍疾。一切照旧。” 说着,他又睨了眼,因震惊、惶恐、愤愤等复杂情绪,瞪圆双眼望向他的徐嬷嬷,眸中掠过一抹讥嘲: “既太妃病重,便在静安宫中好生静养吧。除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与太医,其他人等一概不许擅入静安宫,以免打扰了太妃的清净。” 这不就等于变相将王皇贵太妃,给禁足了么? 不仅自己没有任何表示,还不叫皇后去侍疾。 不但不叫皇后侍疾,还叫阖宫上下,都不必去给皇贵太妃侍疾,日子一切照旧。 不但如此,更是直接变相禁了王皇贵太妃的足。 陛下他怎么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 这和自己与皇贵太妃娘娘之前所想、所料的,完全不一样啊! 徐嬷嬷彻底傻了眼: “陛下,不!您不能这样!陛下——” 徐嬷嬷急得大喊。 然而,她的话,才一出口,便被立在她身前的小内侍,兜头猛扇了一巴掌: “大胆!陛下面前,岂容得你妄言?” 以为自己是皇贵太妃的心腹,自己就不是奴婢了么? 哪有奴婢敢在主子面前要强,置喙主子的? 何况,这主子还不是一般人。 而是天下之主的皇帝陛下! 真是找打! 徐嬷嬷被这一巴掌,给打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尚且不待她有所反应,几名小内侍便上得前来,七手八脚的拖拽着徐嬷嬷往殿外走。 陛下刚刚可是下旨,叫将徐氏这奴婢拖下去,掌嘴二百,杖责五十的。 他们敢不听命? “将这刁奴拖去静安宫门口,再行责罚。莫要脏了朕的乾元殿!” 见内侍们拖拽着徐嬷嬷向着殿外而去,李元珩板着脸,沉声道。 众内侍们闻言,当即恭声应是,越发加快了拖拽着徐嬷嬷的速度与步伐。 “放开!放开我!你们……唔唔——” 徐嬷嬷下意识想要挣扎,然而,却压根挣脱不开小内侍们的桎梏,见她张口,其中一名小内侍,更是直接从袖兜之中,掏出一个擦过汗的汗巾,直接往徐嬷嬷的口中一塞,堵住了她的嘴。 徐嬷嬷被熏天的臭汗味儿的汗巾,给堵得一噎,差点背过气去,就这样,被众内侍拖拽着离开了乾元殿,一路向着静安宫而去。 眼见得徐嬷嬷被拖了下去,李元珩又再次沉声下令: “去!传令下去,叫阖宫宫人,凡不必当差之人,皆去静安宫门前,围观徐氏这刁奴受罚! 回去之后,再好生和他们正在当差,未曾亲临现场的同伴们好生讲一讲徐氏受罚的全过程。” 李元珩这便是动了真怒了。 他此番,便是要杀鸡儆猴。 借杀徐嬷嬷这个“鸡”,儆王皇贵太妃这个“猴”。 呵,竟然还妄图让雨菡,甚至是他这个堂堂天子,去给她侍疾,捧她的臭脚? 亏他这个好姨母敢想? 谁给她的勇气?! 所谓先撩者贱。 事情是她先挑起的,就别怪他不给她留颜面了。 哼。 “是!” 立在一旁的方进忠闻言,恭声应是,旋即领命而去。 他深知昭文帝的脾性,深知,此番陛下是动了真怒,也是下定决心,要整治王皇贵太妃一番。 皇后娘娘,无疑便是陛下的逆鳞。 谁叫王皇贵太妃这般没眼力劲儿,触了陛下的逆鳞呢? 此番,一切都是王皇贵太妃她们主仆自找的,怨不得人! 很快,阖宫上下宫人,都闻得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有令,众宫人们自是不敢不从。 于是乎,当内侍们一路拖拽着徐嬷嬷来到静安宫门口之际,静安宫门口,也已围满了从各宫各处赶来的宫人们。 陛下勒令叫他们前来围观徐嬷嬷受罚,他们哪里敢来得迟了? 何况,陛下还下令叫他们观完徐嬷嬷受罚之后,回去跟同伴讲叙徐嬷嬷受罚的全过程呢。 如此,他们便更要尽早过来了。 否则,若是没看到全程,亦或者是赶来之前,徐嬷嬷已然被罚完毕,他们还怎的和同伴讲? 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事情,这可是欺君! 一时间,宫人们越聚越多,竟皆围在静安宫门口,一时间,竟是直接将静安宫门前,给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被一路拖拽过来的徐嬷嬷,见得这乌泱泱的人群,不由有些傻眼、又有些羞愤。 这些宫人,怎的都跑过来了? 莫不是闻讯赶来瞧她、瞧他们静安宫笑话的? 徐嬷嬷又羞又恼,刚想要开口呵斥围堵在静安宫门口的众宫人,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各自散了。 谁曾想,她这番呵斥,还未曾来得及吃口,便被一名内侍,自身后猛的踢了一下她的双腿: “徐氏,跪下!” 那内侍喝道。 徐嬷嬷只觉得腿上一痛,身体一个不稳,不受控制的一个踉跄,就这样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形容十分狼狈。 徐嬷嬷吃疼的惊呼一声,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两名内侍便是一左一右的反剪了她的手臂,令得她丝毫不能动弹。 徐嬷嬷被这两名内侍捏得手臂剧痛,只觉得,她的一双手臂,都要被这两名内侍给捏碎了。 就在她下意识痛呼出声之际,一旁的一名内侍已肃着脸,沉声开口道: “陛下口谕,静安宫嬷嬷徐氏,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掌嘴二百,杖责五十,即刻执行!” 第558章 徐嬷嬷受罚,啪啪啪 随着这名内侍此言一出,那名之前奉命给徐嬷嬷掌嘴的内侍,便是一马当先上得前来,径直走到徐嬷嬷面前,抬手便开始掌徐嬷嬷的嘴。 一旁一名小内侍,则是立在一旁,高声报数: “一、二、三、四、五……” 随着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徐嬷嬷的一张老脸,被打得红肿不堪,越肿越高,还泛着血丝。 徐嬷嬷更是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生疼生疼。 这何止是在打她的脸,这是在打他们静安宫上下、打王皇贵太妃的脸啊! 被眼前这小内侍,这般不给面子、无情的掌掴,也就罢了。 关键是,周遭还围满了阖宫上下的宫人。 被这些人这般瞅着她被掌嘴,这才是徐嬷嬷最受不了的。 她可是皇贵太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大嬷嬷,哪里受过这般待遇。 这不是将她的脸面、以及皇贵太妃的脸色,生生往地上踩么? 往后,叫她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怎么面对宫中众人? 叫阖宫上下怎么看她? 徐嬷嬷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痛得麻木,更是羞愤欲死。 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这还不够。 不但不够,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令得她羞愤欲死的事情,还在后头。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 随着“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以及一旁小内侍的报数。 待到那报数的内侍数到“两百”时,那名负责掌掴徐嬷嬷的内侍,终于停下了手,没有再继续掌掴徐嬷嬷。 然而,还不待整张脸都红肿不堪、肿成猪头样的徐嬷嬷松口气,一旁的内侍便搬来了一张春凳,另有一名孔武有力的内侍,手持一把粗厚的木杖走至春凳旁。 而一直一左一右反剪着徐嬷嬷手臂,禁锢着她,令得她不得动弹挣扎的两名内侍,则是粗鲁的拖拽着来到春凳前,而后,又似临小鸡一般,将徐嬷嬷甩上春凳,令其头朝下,身子朝上,整个人,就这样,被架在春凳上。 “你们想干什么?啊——” 见状,徐嬷嬷莫名惊惶,刚张口欲问,下一刻,一旁手持木杖的内侍,便是扬手一木杖,狠狠的向着徐嬷嬷的身上招呼,徐嬷嬷禁不住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然而,无论徐嬷嬷如何惨嚎,也是无用。 那执杖的内侍,压根就不理会她的惨嚎与挣扎,手起杖落,又一杖狠狠打在徐嬷嬷的身上。 而后,又是一杖。 一旁,那之前负责数掌掴次数的小内侍,又开始面无表情的报起数来: “一、二、三……” 伴随着这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报数声的,是厚重木杖划过空气的呼呼声,以及一下一下,重重打在徐嬷嬷身上沉闷的啪啪声。 还有,徐嬷嬷比杀猪还要惨烈的阵阵惨嚎: “啊——,啊啊啊————” 徐嬷嬷的嗓子都喊哑了,因为疼痛,额上渗着豆大的汗珠,然而,厚重的木杖依旧无情击打在她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渐渐的,徐嬷嬷感觉自己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机械而又麻木的承受着木杖的击打、与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她虽为奴婢,却一直是王皇贵太妃身边得用的心腹,无论是在王家,还是入宫这么多年,何曾遭过这样的罪? 有那么一瞬间,徐嬷嬷真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活活打死了。 这是一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了啊! 短短五十杖责,在徐嬷嬷看来却是十分漫长。 就在她绝望的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打死了之际,耳畔响起了那报数的小内侍的声音: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闻言,徐嬷嬷如闻天籁。 五十! 终于五十了! 而伴随着小内侍的这声五十,那名负责执杖的内侍,手中的木杖,总算没有再重重落在徐嬷嬷的身上。 没有再感受到那木杖击打在身上的剧痛,徐嬷嬷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这要她老命的杖责,总算是结束了! 而就在徐嬷嬷暗自长吁一口气的同时,耳畔却陡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到了吧。这便是多嘴多舌,肆意妄言、不尊皇后娘娘的下场!” 这声音…… 徐嬷嬷下意识仰头望去,却无意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瞧清了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 “嘶,方进忠……方公公,是你!” 原来刚刚说话的人,正是御前首领太监——方进忠。 所以,刚刚自己受罚…… 方进忠全程都在这里。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惨状—— 他是在看她的好戏啊! 徐嬷嬷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却是再次一个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又一次痛得龇牙咧嘴。 而方进忠,则是压根不理会趴在春凳上,脸上红肿、身上被打得渗血,狼狈至极的徐嬷嬷,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他只是兀自立在静安宫门前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望向围在静安宫门口的一众宫人,目光如炬: “咱家的话,尔等可有听到?” 闻言,一众宫人俱都激灵灵一抖。 他们全程围观了一切。 适才,徐嬷嬷的惨状,他们可是如数看了个正着的啊。 而今,听得御前首领太监方爷爷这么一说,众宫人的心里头,便是只打突: “听……听到了!” “方爷爷明鉴,奴婢(奴才)等绝不敢妄言妄语,不敬皇后娘娘啊!” “是!是!是!方爷爷明鉴!” …… 众宫人瑟瑟发抖,争先恐后的道。 嘶。 瞧徐嬷嬷这惨样儿。 他们可不想跟她似的啊。 身为王皇贵太妃心腹贴身大嬷嬷的徐嬷嬷,都受到如此严惩,何况是他们。 他们哪里敢妄言妄议,不尊皇后啊? 不!不!不! 他们绝对不敢! 见一众宫人争先恐后的表态,人人面露惊恐,只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方进忠轻哼一声,默默收回视线。 陛下所想要的杀鸡儆猴的效果,算是达到了。 如此,他也可以回去乾元殿复命了。 思及此,方进忠欣慰一笑。 不同于方进忠的欣慰,形容狼狈的趴在春凳上的徐嬷嬷,闻得众宫人的话,则是又羞又恼、又急又气: “你们……” 急怒攻心之下,徐嬷嬷竟是直接喷出一口老血,而后,便是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第559章 还愣着作甚?快抬! 一旁的小内侍见状,赶紧过去查看。 探了探徐嬷嬷的鼻息,又试了试她的脉搏,翻了翻她的眼皮,才道: “方爷爷,她厥过去了!” 闻言,一旁负责执杖的内侍,全程面无表情,稳得一批。 他好歹也是常年负责执杖的。 经年来,经他之手,杖责过的宫人,也是多了去了。 他的手法,早已炉火纯青。 怎么样重重的打,让被杖责的人疼得不行,又不会打死打残人,他可是太清楚了。 陛下的口谕里,可没说叫这徐嬷嬷死,那他也就绝不会把徐嬷嬷给打死。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五十杖,也够这徐嬷嬷喝一壶的! 方进忠闻言,则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径直一挥手道: “厥过去了?那便将人抬进去吧。 毕竟是皇贵太妃身边的人,咱家怎么着也要将她全须全影的还给皇贵太妃不是?” 闻言,在场围观的一众宫人们,皆是倒抽了一口气: 嘶,瞧方爷爷说的。 徐嬷嬷这个样儿…… 这叫全须全影? 真是不知,王皇贵太妃待会儿,见到这副惨状的徐嬷嬷,会不会直接暴走。 就在众宫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的同时,方进忠则是转过头来,淡淡扫了眼围在静安宫门口的众人,同样冲他们挥了挥手: “行了,都散了吧。 记住适才的一切。 回去之后,将静安宫宫人徐氏适才受罚的情状,给你们一处当差的同伴们,好生说叨说叨。 包括咱家告诫尔等的话!” 闻言,奉命前来围观徐嬷嬷受罚的一众宫人,俱都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应是: “是!是!是!” “奴婢(奴才)谨遵方爷爷吩咐!” “方爷爷放心!奴婢(奴才)告退!” …… 言罢,一众宫人便是齐齐作鸟兽散。 而这一众奉命来围观徐嬷嬷受罚的宫人里头,静安宫的那些没当值的宫人们,赫然也在其中。 全程围观了徐嬷嬷受罚的一幕,这些静安宫中的宫人们,明显要比其他各宫、各处的宫人们,越加惶恐不已。 这可是徐嬷嬷啊! 皇贵太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心腹大嬷嬷,娘娘面前、以及他们静安宫中的第一得意人。 谁能想到,平日里在他们这些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面前,素来高高在上,无人敢置喙怠慢的徐嬷嬷,竟然被罚了。 还被罚得这般惨。 掌嘴两百、杖责五十。 还是在静安宫门口,当着阖宫上下宫人的面受罚…… 嘶。 一众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俱都被适才的一幕,以及徐嬷嬷的惨状,给唬得不轻。 此时,他们俱都面色发白,瑟瑟发抖,腿肚子都在不听使唤的不停打着哆嗦。 乍一听得方进忠的那句“都散了吧”,这群静安宫中的宫人便是如蒙大赦。 眼见得其他各宫、各处的宫人,纷纷离开,他们也都争先恐后的准备离开,然而,方进忠却是冷不丁再次开口了: “你们且别急着走!” 方进忠冲着一众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招了招手。 他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纵使这群静安宫的宫人,自始至终都缩在不起眼的一处,努力减少存在感,方进忠却一早就关注着他们这边厢的动向。 这不,才一瞧见他们有所意动,方进忠便立时道。 “……是!方爷爷。” “方……方爷爷——,不知方爷爷有何吩咐?” 这群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们闻言,脚下一滞,难掩忐忑的垂着头,诚惶诚恐的道。 见他们这般,好似老鼠见了猫的瑟缩模样,方进忠眼皮子也不掀一下,转目一指趴在春凳上,俨然已是一副人事不知模样的徐嬷嬷,对一旁的小内侍吩咐道: “去!把她弄醒!” 闻言,小内侍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碗水。 小内侍捧着这碗水,来到厥过去的徐嬷嬷身前,含了一口水,便是毫不留情的往徐嬷嬷脸上喷去。 被这般兜头一喷,原本厥过去的徐嬷嬷,猝然醒来。 脸上、身上,全都是水,浑着原有的血渍,显得分外狼狈: “咳咳,你……” 徐嬷嬷被兜头喷来的水,给呛了一下,一边咳嗽着,一边抬手直指向那捧着碗,向着她喷水的小内侍,眸中难掩愤恨。 然而,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方进忠便先行一步开口了: “将她抬进去吧。” 方进忠指了指醒过来的徐嬷嬷,对静安宫的一众宫人,冷声吩咐道。 静安宫的众宫人闻言,自是忙不迭应是。 旋即,便是奔到春凳前,预备七手八脚抬了徐嬷嬷进静安宫。 而就在这时,方进忠却又开口了: “也不必将徐氏抬去哪儿。直接将这徐氏抬到皇贵太妃面前,让她好生瞧瞧。” 闻言,原本正围在徐嬷嬷跟前,预备抬她的众静安宫宫人,不由得齐齐一怔,纷纷露出一脸为难与害怕之色: “方爷爷,这……” 原以为,方爷爷是叫他们抬了徐嬷嬷去她那屋的。 谁曾想,方爷爷竟是要叫他们,抬了徐嬷嬷,去皇贵太妃娘娘面前,还要让皇贵太妃娘娘好生瞧瞧徐嬷嬷。 这…… 皇贵太妃娘娘若是瞧见了徐嬷嬷这般惨状,还指不定怎么滴呢。 生气是绝对的。 气急败坏,只怕也是有的。 然而,一众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们,最怕的是,皇贵太妃娘娘一气之下,拿他们出气啊。 若是如此,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想想都害怕,一众静安宫宫人不由齐齐一抖,近乎哀求的望向方进忠。 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然而,深谙昭文帝心意,心知,陛下要的便是这个结果的方进忠,又岂会就此改变主意? 见一众静安宫宫人,巴巴的望向自己,方进忠当即面上一板,拿眼一瞪: “尔等是不想听咱家吩咐?嗯?” 闻言,一众静安宫宫人忙连连摇着头、摆着手: “没有!没有!” “方爷爷,奴婢(奴才)们哪里敢啊?” …… 见状,方进忠便又冷哼一声: “那你们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按照咱家吩咐的做!” “王皇贵太妃娘娘在哪儿?” 碍于方进忠的淫威,有宫人讷讷道: “娘娘她此刻,正在寝殿休息呢。” 方进忠闻言,则是一摆手: “如此,便就将宫人徐氏抬去太妃娘娘寝殿吧! 还愣着作甚?快抬!” 第560章 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被方进忠这般一喝,众静安宫宫人,哪里敢不从? 当即连连称是,七手八脚的抬起徐嬷嬷,抬着她,便往静安宫中走。 见状,方进忠则是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远远的跟在后头。 与此同时,静安宫寝殿内 躺在榻上的王皇贵太妃,瞅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由皱眉: “燕红怎的还不回来?” 她不过是遣燕红过去叫皇后过来侍疾,怎的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王皇贵太妃很是不耐,复又冲侍立在一旁的王忠义招了招手: “忠义,你且出去瞧瞧,看看燕红是不是快回来了。” 在王皇贵太妃看来,徐嬷嬷应是快回返静安宫了。 想来,也必是带着宁氏和李元珩那竖子一并前来的。 不然,徐嬷嬷也不会耽搁这么久的时间才回返。 王皇贵太妃自顾自的道。 十分的想当然。 却没有察觉,闻得她的话之后,王忠义陡然变得复杂的脸色。 “娘娘……” 闻言,立在一旁的王忠义,低唤一声,一脸的欲言又止。 陛下下旨严惩徐嬷嬷,掌嘴两百、杖责五十的事,王忠义早已知晓。 毕竟,早在徐嬷嬷正式受罚前,此事便已晓谕六宫。 并且,之前,也是有内侍前来他们静安宫,传旨令不必当差的宫人们,前去静安宫门口围观徐嬷嬷受罚的。 对此,王忠义哪里能不知道啊。 王忠义只是将此事瞒得严实,还特地暗中下令,不许当值的宫人们议论此事。 静安宫中,没有人敢提起此事,是以,身在寝殿的王皇贵太妃还并不知晓此事。 “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本宫的话么?还不快去?” 见方进忠还兀自傻愣愣的杵在那里,没有动作,躺在榻上的王皇贵太妃,不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见状,王崇义无法,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殿外陡然一阵喧哗。 而听得殿外的喧哗声,王皇贵太妃当即一蹙眉,冲着殿外喝道: “大胆!何人在外喧哗?” 不知道,她这个主子正卧床静养么? 何人胆敢在她的寝殿外喧哗? 而随着王皇贵太妃的厉声喝问,殿门则是啪的一下,被人自外间推开,下一刻,面上红肿、浑身是血、形容狼狈,嘴上还在不住痛呼的徐嬷嬷,便被静安宫的众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进来。 见状,王皇贵太妃便是不由得皱眉,厌恶的抬手掩住口鼻: “你们这是做甚? 这等腌臜人,竟也抬到了本宫的寝殿!” 此时的徐嬷嬷,早已面目全非,一时间,王皇贵太妃硬是没有认出来。 只以为,这被众宫人抬进她寝殿内的,是不知哪个不入流的阿猫阿狗。 瞧这样子,应是犯了错,受罚的宫婢。 这群贱婢,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抬这么一个犯错被罚的宫婢过来她的寝殿做甚? 晦气! 听得王皇贵太妃的话,抬着徐嬷嬷进来的众宫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而闻言,疼得直哼哼的徐嬷嬷,则是十分委屈: “娘娘,是奴婢啊!” 她可不是什么腌臜人,娘娘竟是没认出她么? 徐嬷嬷还不知晓,自己现下里这副情状。 她这副样儿,还真不怪王皇贵太妃一时间没有将她给认出。 乍一闻得徐嬷嬷的话,王皇贵太妃则是一蹙眉: “你是……燕红?” 王皇贵太妃犹自不太确定的道。 这声音,的确应该是燕红的声音没错。 可是…… 瞅了眼徐嬷嬷那红肿不堪、泛着血丝与血渍,显得面目全非的脸,王皇贵太妃实在是有些认不出来。 “呜呜,是啊,娘娘,奴婢是燕红啊,娘娘——” 徐嬷嬷又急又气、又是委屈、又是羞恼…… 一系列情绪夹杂在一起,一激动,她竟是呜呜的哭了出来。 而王皇贵太妃闻言,却是大骇,原本一直仰躺在榻上的她,腾的一下,自榻上惊坐起身: “你真是燕红? 怎么回事? 燕红,你怎么把你自个儿搞成这副样儿?” 王皇贵太妃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打量着形容狼狈的徐嬷嬷,眉头越蹙越紧。 而闻得自家娘娘的话,徐嬷嬷便是难掩委屈,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无意间扯动了伤口,疼得只抽气: “啊——,嘶。 娘娘,不是奴婢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儿的。” 她有这么自虐么? 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儿! “娘娘,奴婢是被陛下给责罚了。 陛下命人对奴婢掌嘴两百、杖责五十。 就在咱们静安宫门口行刑。 陛下还令阖宫上下,凡无需当值的宫人皆到咱们静安宫门口围观奴婢受罚,还命这些宫人回去之后,要将他们看到的奴婢受罚的全过程,都学给他们一起当差的同伴听。 娘娘——” 被如此惩罚、羞辱,徐嬷嬷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这不仅仅是在惩罚侮辱她,更是在将他们娘娘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闻言,坐在榻上的王皇贵太妃瞳孔巨震,显然,对于徐嬷嬷阐述的这一切,她实在太过震惊。 刚刚,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转瞬,王皇贵太妃的震惊,便尽数转化为恼怒: “什么?皇帝他竟然……” 命人对徐嬷嬷掌嘴两百,杖责五十,还在静安宫门前行刑,还要叫阖宫上下的宫人前去围观。 李元珩那竖子,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可恶! 王皇贵太妃难掩愤怒,徐嬷嬷一边连连痛呼着,一边也难掩愤愤,她正欲再开口,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了方进忠的声音: “徐氏,你可是还不服气?又或者,你是对陛下心存怨怼? 看来,你是被惩戒得还不够啊! 你是想要再来上一百杖么?” 闻言,徐嬷嬷禁不住一个激灵,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了。 开玩笑! 刚刚那五十杖打下去,都差点要了她的老命了。 再来一百杖,她这是妥妥的要去见阎王了啊。 不……不要啊! 王皇贵太妃自然也瞧见了,在一众内侍们簇拥之下,款步迈入寝殿之中的方进忠。 不同于徐嬷嬷的畏缩与恐惧,王皇贵太妃则是难掩愤怒。 尤其是在听到方进忠刚刚那番话,见得徐嬷嬷那被他这番话,给明显唬得不行的模样,王皇贵太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重重一拍榻沿: “方进忠,哀家面前,岂容你个狗奴才如此放肆? 竟敢口出狂言!都打杀到本宫身边的人这里了! 方进忠,你个狗奴才,可真是好大的胆儿啊!” 第561章 气得倒仰 面对王皇贵太妃的愤怒,方进忠丝毫不怵,冲着盛怒之下的王皇贵太妃拱了拱手,正色道: “太妃娘娘此言差矣! 咱家乃大内总管,处置徐氏一个宫人,应当应分。 何谓大胆?” 王皇贵太妃闻言气结: “你……” 迎上王皇贵太妃饱含怒火的双眸,不待皇贵太妃再说些什么,方进忠又肃着一张脸,正色道: “太妃娘娘,徐氏受罚,乃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过一个奴婢,竟然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妄言妄议,还胆敢叫皇后娘娘过来给太妃您侍疾。 陛下这是在惩戒她不知礼数、忒没分寸呢。” 说着,方进忠又冲着王皇贵太妃笑着拱了拱手: “相信徐嬷嬷此举,绝不是太妃娘娘您之意! 毕竟,太妃娘娘素来知礼守礼,怎会不知,先帝妃妾叫当朝皇后侍疾,委实于理不合的道理?” 王皇贵太妃被方进忠这番话,给堵的一噎。 原本正欲出口的那句—— 此乃本宫之令,是本宫命徐嬷嬷过去叫宁雨菡侍疾的话,便是就这样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虽然,王皇贵太妃心中很是恼怒,很想反驳方进忠的话,然而,她心里头清楚,方进忠说的没错。 她虽贵为皇贵太妃,却仍旧只是先帝妃妾。 先帝妃妾叫当朝皇后侍疾,若细究起来,其实却是于理不合的。 之前,因着太过愤怒,一心只想折腾宁氏、给宁氏好看,王皇贵太妃并没有细想。 又或者是,一直以来,她都刻意遗忘了她乃先帝妃妾的身份,一直以长辈、以皇室大家长的身份自居。 此刻,被方进忠一语戳破,在这么多宫人的面前,点明她的身份—— 她最不堪、最不愿让人提起的先帝妃妾的身份。 王皇贵太妃一时间,真是羞愤异常。 更是恼恨异常。 然而,方进忠这话,虽听在王皇贵太妃耳中,尤为刺耳,他这话,却偏偏并无错处。 她亦压根寻不到他的错。 王皇贵太妃气得不行,却也没得奈何,只能兀自咬牙切齿的狠瞪着笑意盈盈的方进忠: 可恶! 这个狗奴才! 迎上王皇贵太妃那好似要喷火的目光,直接无视掉王皇贵太妃此刻的愤怒,方进忠又再度开口道: “陛下说了,太妃您既不是皇后娘娘的婆母,又不是正经长辈,侍什么疾?” 随着方进忠不疾不徐,平铺直叙的道出这番话,王皇贵太妃险些被气得倒仰。 她瞪大了双眼,抬手怒指向方进忠: “你……” 然而,不待她开口,便又再一次被方进忠抢过话头: “太妃娘娘您何必动怒? 这可都是陛下的原话。 老奴不过给您学学。 何况,陛下说的也没错啊。 太妃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闻言,王皇贵太妃再次被方进忠给堵得一噎,犹自气哼哼的怒瞪向嘴上嘚吧嘚吧的方进忠。 她当然知道这话没错。 所以,她才会如此气恼啊。 “不是婆母,又不是正经长辈,侍什么疾?” 这一番大实话,实在太过刺耳。 句句扎心,扎得王皇贵太妃心头发堵,气得肝疼,偏偏还无法。 只觉得,被啪啪打脸。 她的脸面,就这样被李元珩那厮,给狠狠踩在脚底下。 可恶!!! “陛下还说了,阖宫上下都不必过来侍疾。日子照旧。” 再次无视王皇贵太妃好似要吃人的眼神、以及她那分外难看的脸色,方进忠接着道。 依旧是一派平铺直叙的口吻。 一副“这些都是陛下的原话,咱家不过是来给太妃学学”的模样。 闻言,王皇贵太妃再次被气得险些一个倒仰。 不仅李元珩、宁氏都不会来。 还叫所有人都不必过来给她侍疾。 什么?日子一切照旧? 当她这个皇贵太妃是什么?! 王皇贵太妃万分气恼,只觉得自己这是被直接无视了。 可恶! 李元珩那竖子,竟敢如此无视她。 是瞧不起她么? 然而,还不待她发作,方进忠便又开口了: 这一次,方进忠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平铺直叙,而是面容一肃,正色道: “陛下口谕—— 既太妃病重,便在静安宫中好生静养。 即日起,除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与太医,其他人等,一概不许擅入静安宫,以免打扰了太妃的清净。” 闻言,王皇贵太妃真是气得险些绝倒,本就不怎么好的面色,变得分外难看: “皇上的口谕?他这是想要将本宫禁足在静安宫中?” 闻言,方进忠则是摇了摇头,笑眯眯道: “娘娘,瞧您说的!陛下只是体恤娘娘您病重,想要让您在静安宫中安心养病而已。 娘娘,您可切莫误会陛下,辜负了陛下对太妃娘娘您的一番好意啊! 如此,不但陛下会难过,身在宫外的成郡王,也会为此而揪心呐!” 王皇贵太妃闻言气结,心中更是大骇: “你……” 此时提及成郡王——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方进忠这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儿,竟敢威胁她?! 王皇贵太妃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紫,呼呼的喘着粗气。 见她这副气到险些要吐血的模样,方进忠暗自好笑,面上则是不显,反而还状似十分体贴的“哎哟”了一声: “太妃娘娘,您怎么了?”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王忠义等人: “还愣着做甚?没瞧见太妃身子不适么? 还不赶紧服侍!” 王忠义以及一众侍立在侧的静安宫宫人闻言,当即围了上去,一通嘘寒问暖,殷勤服侍: “娘娘,您没事吧?”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娘娘,可要寻太医?” …… 而见此情状,方进忠便又冲着王皇贵太妃拱了拱手: “太妃娘娘果真是病重了。 既如此,娘娘便好好在静安宫静养吧。 老奴这便告辞!” 目的已达成,该带的话,也全部都已带到,方进忠自是不打算再在这静安宫多呆。 这地界儿待久了,也是晦气。 他还赶着回去,向陛下复命呢。 一番话毕,不待王皇贵太妃有所反应,方进忠便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之下,施施然离去…… 第562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眼见得方进忠就这样施施然离去,想着方进忠适才说的那些话,王皇贵太妃便是气得险些吐血。 关键是,这些话,还都是昭文帝的原话,方进忠不过是过来给她学一学。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更是怄得不行。 最令她郁闷的是—— 她这个自诩长辈、皇室大家长的皇贵太妃,名分上实为先帝妃妾,就是昭文帝说的那句—— 不是正经长辈。 她拿李元珩这个皇帝、宁雨菡这个皇后,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算被李元珩这竖子,变相禁足,她竟是也反抗不得。 “滚!滚!滚! 有你们什么事? 都给本宫滚!滚出去!” 面对围在榻前,冲着她嘘寒问暖的众宫人,王皇贵太妃只觉越加心烦,板着脸厉声喝道。 李元珩与宁氏,她奈何不了。 甚至,连方进忠都奈何不得。 如今,也只有斥责自己身边的奴才,拿他们撒撒气了。 被这么一喝,王忠义等人俱都噤若寒蝉。 完全不敢多言,便是齐齐恭声应是,旋即作鸟兽散。 有那眼色的小内侍,在离去之前,更是七手八脚的将躺在地上,一直不停“哎哟哎哟”痛呼着的徐嬷嬷,也给一并抬了出去。 生怕她杵在这里,又碍了太妃娘娘的眼。 平白牵累了他们挨骂受罚。 很快,王忠义等一众宫人,便走了干净,偌大的寝殿内,徒余王皇贵太妃一人。 见状,王皇贵太妃这才狠狠一拍榻沿,只将那木质的榻沿,给拍得砰砰作响: “先帝,你看到了吧? 李元珩那厮,他就是这般欺辱于我,欺辱于敬儿的。 先帝啊,你为何不让我做皇后、做太后,不让敬儿做太子,继承皇位啊? 先帝——” 王皇贵太妃心中满腹愤懑,不停抱怨。 都怪先帝! 如今,她与敬儿,处处受人掣肘,处处都要看李元珩那厮的脸色。 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好恨啊! * 成郡王府 之前,成郡王府上,也听说了宫中的王皇贵太妃“病”了的消息,作为王皇贵太妃的儿媳,按理,从前的成王妃、现如今的成郡王妃——孙淑慧,是应该入宫前去给王皇贵太妃侍疾的。 然而,成郡王妃孙淑慧,却似乎并无此意。 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中,为儿子李昕做鞋袜。 眼见得她如此,贴身侍女丹桂忍不住道: “王妃,您不去宫中给皇贵太妃娘娘侍疾,这样……真的好么?”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手上未顿,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现在王爷被禁足,我们纵是想入宫,只怕也进不去! 何况,王爷才被陛下贬为郡王,咱们府上的人,还是小心点,夹着尾巴做人的好,怎么好巴巴的往宫里头凑,碍陛下的眼?”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孙淑慧就是不想入宫,更不想去给王皇贵太妃这个婆母侍疾。 李敬待她素来不好。 王皇贵太妃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婆母。 这些年来,她可没少受王皇贵太妃这婆母磋磨。 何况,在纳侧妃这件事情上,王皇贵太妃和成郡王两个人,为了讨好王家,真是各种抬举王青姿这个侧妃,为此,可谓是在啪啪打她这个正妃的脸。 她凭什么去伺候那老虔婆? 还有成王—— 好端端的,亲王变郡王,害她儿子昕儿,好端端的亲王爵没了,将来只能继承这郡王位。 晦气! 孙淑慧原就对这一切、以及王皇贵太妃母子二人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又怎么可能去宫中侍疾? “王妃……” 见成郡王妃这副模样,丹桂自是知晓,自家王妃的心结所在,正欲张口劝上一劝,就在这时,另一名贴身丫鬟秋菊,却是一路急匆匆的自外头奔了进来: “王妃,宫内刚刚传来了消息,说是陛下下旨,令皇贵太妃娘娘在静安宫好生静养。 即日起,除静安宫中服侍的宫人与太医,其他人等,一概不许擅入静安宫,以免打扰了太妃的清净。” 秋菊气喘吁吁道。 将刚打听来的消息,告知自家娘娘。 闻言,成郡王妃依旧头也不抬,只是兀自一挑眉,唇角划过一抹讥诮: “得!这下子,彻底不用本王妃去侍疾了! 就让皇贵太妃娘娘好生静养吧。” 闻言,一旁的丹桂闭上了嘴,彻底歇了劝说的心思—— 唉,就这样吧。 王妃她不愿去。 索性,皇上又下了旨意。 那便如此吧。 * 与此同时,乾元殿 方进忠已回来复命。 “陛下,奴才已经将受罚完毕的宫人徐氏,送回了静安宫,亲自送于王皇贵太妃的面前,并且,已经告诉太妃娘娘,叫她在静安宫中好生静养了。” 向着李元珩躬身一揖,方进忠兀自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则是轻“嗯”一声,旋即,挥手示意方进忠退下。 在王皇贵太妃看来,这是一件令得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大事;而在李元珩看来,这只不过是件微末小事。 此等小事,压根不必他过多关注,听过也便算罢。 比起这些,还是朝中政务更令他上心。 这不,他垂眸瞅了眼,摆在案前,那正摊开着的奏折,眉心不由得蹙起。 一旁的宁雨菡,眼见得皇帝陛下眉头深蹙,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禁不住问道: “陛下,您这是……莫不是有何急事?” 适才,有内侍突然呈上一封奏折,说是加急奏报,李元珩看了这奏折之后,便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会儿,更是愁眉紧锁。 坐在一旁的宁雨菡,自是不能视而不见,故作不知。 她不过随口一问,以示自己对帝王的关心,并不指望李元珩会同她说什么。 毕竟,虽然她也一直帮李元珩处理、批阅奏折,却也一直只是做一做整理工作,在那些不重要的、类似请安之类的折子上,批上一个“已阅”而已。 那些要紧的政务,还是轮不到她知晓和置喙的。 而摆在桌案上的这本奏折,显然是要紧事。 想来,昭文帝未必会想要让她知晓。 宁雨菡心中如此暗想。 谁知,闻得她的话,紧锁眉头的帝王,却是想也不想,便开了口…… 第563章 洪水 “黄河流域洪水泛滥。 好几个县,都决堤了。 各州、各府,也都快顶不住了。 按这奏折上的话说,虽极力修筑维护堤坝,却还是随时都有决堤的风险。” 李元珩沉着脸,忧心忡忡的道。 这些州府,地域广阔,人口众多,一旦决堤,百姓必将流离失所。 到时,该如何是好? 李元珩正是为此而烦心。 宁雨菡闻言,也禁不住皱眉。 黄河流域洪水泛滥一事,她多少也知道一点。 毕竟,她现在每日都在替李元珩规整奏折,收拾规整奏折之际,无意间瞥见奏折上的消息,也是有可能的。 之前,就有奏折上书,说是黄河流域已进入到汛期,水位高涨,恐有灾情发生。 当时,李元珩便对此很是重视,还特地叫户部拨了一笔款子过去,令各州、各府、各县,好生修筑、加固堤坝,以抵御洪水。 谁曾想…… 洪水竟是泛滥如斯。 情况竟如此紧迫。 等等…… 李元珩刚刚说什么? 极力修筑、维护堤坝…… 且,他之前,好似都是在着重叫人修筑堤坝。 电光火石之间,宁雨菡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想了想,她沉吟着开口道: “陛下,既然修筑堤坝,如今看来,对抵御这场洪水并不太奏效,您可想过另辟蹊径?” 按理,她不该插口。 毕竟身为后妃,实在不好干涉妄议朝政。 不过,事关国计民生、百姓疾苦—— 一想到,若是各州、各府真的大面积决堤,到时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宁雨菡就不忍心,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 若是可以对灾区、对百姓有所帮助,那也是好的啊! 她不是圣母,但也不能视若无睹。 闻言,原本眉头紧皱的李元珩,不由转目望向宁雨菡,略一挑眉: “哦?另辟何蹊径?如何个另辟蹊径法?” 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怎么滴。 李元珩不但没有怪宁雨菡多话妄言,反倒一副对宁雨菡的这个“蹊径”,很感兴趣的模样。 闻言,宁雨菡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开口: “有道是,宜疏不宜堵。臣妾想着,若是加固堤坝,也是无用,不如尝试着开渠疏导,让水域下降,将这些来势汹汹的洪水,疏导引入湖泊、最终汇入大海。 筑堤与疏导双管齐下,说不得,能抵御此次洪水。” 说着,宁雨菡又起身,盈盈冲李元珩一福: “臣妾只是提议。 区区拙见,还望陛下莫要见笑!”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便一直若有所思,面露沉吟之色,眼见得宁雨菡起身下拜,他忙也起身,一把将宁雨菡扶起: “雨菡,瞧你说的!朕倒是觉得,你这主意实在不错!” 黄河流域一带,经过经年的修筑堤坝,也使得水域越来越高,渐渐形成了地上河之态。 一旦决堤,后果相当严重。 所以,一味的筑堤、修坝,其实并不可取。 而雨菡这开渠疏导的建议,确实是好建议。 纵使如今,情况紧急,并没有时间、精力、人力、物力去开渠,但是,还是可以实施疏导的啊。 加固死守堤坝,与大力疏导河渠,双管齐下。 兴许,还能够抵御住这场洪水。 越想越是可行,李元珩当即拿起案上毛笔,刷刷刷在奏折上,写下几行字,这便招来守候在殿外的小内侍: “将这朕已批复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还。 令各州、各府、各县,严格按朕之旨意行事。 不得有违!” 小内侍闻言,自是恭声应是,双手捧着奏折,快步而去。 眼见得小内侍一路远去,宁雨菡想了想,又道: “陛下,现下不但要关注抵御洪水一事,防治疫情之事,也要尽快安排才是啊!” 见李元珩闻言,带着几分疑惑的转目望向自己,宁雨菡秀眉微蹙: “洪水过后,恐会发生疫情。 陛下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尤其是那几处已经决堤的县,防治疫情之事,需得尽快安排起来了!” 宁雨菡说的已经算是很保守了。 实际上,以后世的经验来说,此番这场洪水过后,必是要爆发疫情的。 尤其是那几处已决堤的县—— 被洪水冲坏的庄稼、淹死的家禽牲畜、甚至是人…… 这些,都极易滋生细菌、病菌、甚至是病毒。 若是不提早防治,恐疫情泛滥。 到时候,只怕是生灵涂炭。 损失惨重。 李元珩闻言皱眉。 和宁雨菡相处这么些年,李元珩自也知晓,宁雨菡颇懂几分医理。 不然,也不会培育出那防治天花的牛痘,被大胤百姓尊为药王娘娘了。 大胤各地的药王娘娘庙,可是至今香火鼎盛呐。 宁雨菡的医术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而宁雨菡的这番话,自也引起了李元珩的高度重视: “嗯,此事确实是需要提上日程。” 李元珩略一颔首,沉吟片刻,便又开口道: “来人!宣户部尚书、太医院院正去勤政殿议事。” 防治疫情之事,他需得和他们好生商议一番,尽快制定出一个章程,颁布实施才好。 事不宜迟! 闻言,守在殿外的小内侍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而李元珩,也旋即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欲摆驾勤政殿。 见状,宁雨菡自也当即起身,一路将李元珩送至乾元殿大门口,眼见得他坐上御辇,在方进忠与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摆驾离开。 直至帝王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宁雨菡这才转身重新步入乾元殿。 李元珩这一去,便是直至天色擦黑才回到乾元殿。 此时,他一脸疲态,眉间却依旧紧锁。 “陛下可用过晚膳了?” 宁雨菡见状,不由道。 闻言,李元珩一边做沉思状,一边摇了摇头: “未曾。” 适才,好不容易和众大臣一起将防治疫情的具体章程给谈妥,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去吃什么晚膳啊。 此时,被这么一问,李元珩只感觉腹内空空。 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到现在,还未曾用晚膳啊。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遂又转身步出殿中…… 第564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宁雨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刚落座的李元珩不由一怔: 雨菡怎的出去了? 她出去做甚? 正当皇帝陛下心下狐疑间,宁雨菡却已是去而复返。 此时,她正手捧着一个汤碗,娉婷步入殿中。 汤碗中,咕咕冒着热气与食物香气。 闻着这个味儿,李元珩愈发觉得饥肠辘辘。 “雨菡,你这是……” 李元珩颇有些不明所以,而此时,宁雨菡已几步来到他跟前,将手中的汤碗,往李元珩面前一递: “臣妾就知道,陛下这一忙起来,必是顾不上用晚膳,遂特地叫小厨房那边,给陛下备下了鸡汤与面条。 适才,臣妾去叫厨子给陛下下了碗鸡汤银丝面,陛下且随意吃吃,垫一垫肚子吧。” 都已经这个点儿了,再大吃大喝,恐也不美。 这会子,吃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银丝面,倒是极好! 总不好让李元珩这堂堂帝王饿肚子,不是么?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挑眉,心下莫名觉得温暖、又感动: “雨菡,你刚才出去,就是替朕弄这鸡汤银丝面去了?” 有雨菡这样的娇妻,嘘寒问暖,知冷知热…… 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恍惚间,李元珩好似感受到了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家的温暖。 这种感觉,自母后去世之后,他便再也未曾感受到了。 而今,他终于又感受到了。 在雨菡的身上感受到了! 真好! “陛下,您快吃面吧。再不吃,这面可都要坨了。” 见皇帝陛下那一副怔怔出神,半晌也不接过她递过去的银筷,宁雨菡不由出言提醒。 想了想,又道: “还是,陛下您不喜吃这鸡汤银丝面? 要不,臣妾叫他们给您再做些别的?” 说着,宁雨菡便欲转身出殿,直奔小厨房,却是被李元珩给一把拉住: “不必!朕没有不喜这鸡汤银丝面。 朕喜欢的!” 他怎会拒绝和推拒,这久违的温暖呢? 李元珩表示,他可没这么傻! 心中思绪万千,李元珩的面色却是丝毫不显。 他当即伸出大掌,欲要接过宁雨菡手中捧着的汤碗,宁雨菡见状,则是轻笑着嗔了他一眼: “陛下,去那边吃吧~” 说着,宁雨菡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桌。 而后,便轻移莲步,来到那张小桌前,将手中的汤碗往桌子上一放。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勾,当即站起身来,几步来到桌前坐下,接过了宁雨菡递到他手边的银筷: “陛下,快吃吧!” 宁雨菡冲着年轻帝王盈盈一笑,道。 “嗯。” 闻言,李元珩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又熨帖。 他也不含糊,当即拿起手中银筷,开始大快朵颐。 一碗鸡汤银丝面下肚,李元珩只觉得格外满足,然而,纵使如此,他的眉心,却还是始终蹙着。 见他如此,宁雨菡总也不好视若无睹,只得问道: “陛下,可是有何烦心事?” 想了想,宁雨菡又道: “可是防治疫情之事,您与诸位大臣们商议得不顺?” 不怪宁雨菡会如此想。 毕竟,李元珩适才去勤政殿议事议了那么久,回来之后,又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真的很难不叫宁雨菡会有此联想。 宁雨菡不过随口一问,旨在表达自己对李元珩的关心,其实并不指望,李元珩会答她的话。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俨然并没有要隐瞒之意。 闻言,他只是摆了摆手: “此事倒是已议定。 只是……” 话到这里,李元珩的眉头又是一蹙。 正当宁雨菡以为李元珩会点到即止,不会再继续往下深说之际,李元珩却又再次开口了: “户部之前,原本已经拨了一大笔银钱用于修筑、加固堤坝。 此番,少不得又要再拨上一大笔银钱,用于继续修筑、加固堤坝,同时疏导河渠。 防治疫情这块,也是需得一大笔银子。 如此一来,国库也便捉襟见肘了。 样样都需要银钱,这银钱,要从哪里来?” 原来,李元珩是在为银钱发愁。 闻言,宁雨菡二话不说,便招来了碧桃: “碧桃,你去永安宫走一趟,将本宫库房内的首饰金银,紧着那些值钱的,拿几箱过来。 快去!” 她人虽搬到了乾元殿,与昭文帝同住,除了少数细软,其余的东西,都还留在永安宫中,是以,若是需要什么,还得差人去往永安宫找。 一如此刻这般。 而侍立在一旁的碧桃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不多时,碧桃便领着几名小内侍,抬了几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折返。 小内侍们将箱子稳稳的摆放在地上,在宁雨菡的授意下,一一打开箱子,但见箱子内,摆放着各种首饰金银,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此外,还有不少元宝、银锭。 睨了眼这几口大箱子,端坐于桌前的李元珩,不由有些莫名: “雨菡,你这是……” 宁雨菡闻言,则是回以帝王一计浅笑: “这是臣妾捐给国库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臣妾这个一国之母? 自是要略尽些绵薄之力的。”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雨菡,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 他还是第一次听闻此言。 雨菡竟是要捐款捐物,以充国库,以此支持防洪抗灾,防治疫情! 这满后宫里头,有哪个嫔妃,能有雨菡这样的情操与觉悟? 别说是满宫嫔妃,那些富得流油的王公勋贵、世家门阀、朝中高官,又有几人能够做到雨菡这般? 据他所知—— 一个都没有! 如此,才更显出面前人儿的可贵。 “雨菡,你很是不必如此!” 他虽为国库吃紧而发愁,为缺银钱而烦忧,却哪里会贪宁雨菡的这点子首饰银钱? 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岂是一国之君所为? 侍君数年,宁雨菡对眼前君王,不说是了解了个十成十,起码也算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哪里不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 闻言,她只是一笑,复而盈盈一拜,正色道: “陛下,此乃臣妾的一片心意。 臣妾也只是想为陛下、为受灾的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还望陛下切莫嫌弃,收下才好!” 第565章 陛下威武~ “雨菡……你啊!” 见宁雨菡如此郑重其事,感受到了宁雨菡此番心意,李元珩一怔,旋即又是一叹。 说话间,他自一把将宁雨菡扶起,面上又无奈、又宠溺,更有难掩的欣慰,一指摆放在面前的那几口红木箱子道: “知道了。朕这就差人将它们充入国库。 朕总不能拦着雨菡你,尽绵薄之力吧。” 闻言,宁雨菡抬眸笑睨了面前的帝王一眼: “陛下——” 而李元珩,则是冲着她略一颔首勾唇。 帝后二人彼此双手交握,默契的相视一笑。 而随着皇帝陛下一声令下,自有小内侍抬了那几口箱子,向着殿外而去。 纵使如此,李元珩的好心情,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与宁雨菡彼此相视一笑之后,李元珩又再次眉头紧皱,面上难掩愁容。 一旁的宁雨菡一看便知,皇帝陛下这是还在为银钱之事发愁呢。 毕竟,她所捐的那几箱子首饰金银,虽看起来不少,然而,于国库、于此次灾情,却无异于杯水车薪,压根解不了燃眉之急。 李元珩自是少不得,还在为银钱之事发愁。 宁雨菡想了想,不由沉吟着开口: “陛下,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眉。 旋即,又不甚赞同的瞥了宁雨菡一眼: “雨菡,瞧你说的!朕与你之间,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与朕听便是。” 闻言,宁雨菡自是含笑应是。 复而,她便又再沉吟着开口: “臣妾觉得,可以发动后宫与前朝众人,为灾区筹款,捐钱捐物。 宫中由臣妾带头,倡导阖宫上下为灾区筹款。 相信听说了臣妾已捐钱捐物之后,宫中诸嫔妃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 而前朝—— 陛下可带头捐款捐物。 眼见得陛下以身作则,相信那些王公勋贵、朝廷高官们,也定会跟上陛下的步伐,必不会落于人后。” 皇帝都捐了,这些人又怎敢不捐? 若连这个眼力劲儿都没有,他们也不用混了,不是么?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略一思忖,便是也点了点头: “嗯,这个主意,倒也可行。” 宫中嫔妃且不说,那些王公勋贵、世家门阀、以及如王定邦这样的朝廷高官们,哪一个、哪一家,不是富得流油。 若是能够从他们那里搜刮个一星半点的,想来,收入也是颇丰,而此番银钱上的吃紧,的确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至少,国库的压力,应是不会如现如今这般大。 不过…… “雨菡,你就不怕,你若如此行事,宫中嫔妃们会对你有微词?” 李元珩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道。 他太知道,这些嫔妃们的心思。 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嫔妃。 雨菡若如此做,宫中的嫔妃们,必是会对雨菡有所微词的。 这些女人,还指不定在背地里如何埋汰雨菡呢。 而这一点,宁雨菡自也是想到了。 闻言,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派坦然而笃定: “臣妾不怕。” 她怎么会怕这个? 自她独得帝宠之后,宫中诸嫔妃对她的抱怨还少么? 如今,她身为皇后,又怎么会怕这些女人的些许微词? 说话间,宁雨菡又挑眉望向面前的帝王,一脸似笑非笑: “陛下,您该不会是怕了吧?” 她倡导阖宫捐钱捐物,会引起宫中嫔妃的微词与不满;同理,若昭文帝于朝中带头捐钱捐物,那些王公勋贵、世家门阀、朝中高官,必也会心生不满。 虽然,这些人大概率不敢明着表现出不满,但在背后,定是少不得要埋怨昭文帝一番的。 宁雨菡便是在问李元珩,怕不怕被这些王公勋贵、世家门阀、以及朝中高官们埋怨。 她虽没有明言,李元珩却也了解其意。 闻言。李元珩只是一笑,俊脸上浮现一抹睥睨之色: “雨菡都不怕,朕又岂会怕?” 他自也知晓,他此举,必会令这些人心生埋怨、甚至是怨怼。 可,那又如何? 他乃一国之君、大胤之主,纵使这些人对他心生怨怼,又能奈他何? 这些人,最好莫要不识趣。 否则…… 早早晚晚,他都是要收拾他们的! 哼。 宁雨菡被皇帝陛下突然展露出的“王霸”之气所慑,不由得略略一怔神,旋即,向着年轻帝王竖起大拇指: “陛下威武~”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个时候,适时拍拍“龙屁”,总也是没错的。 “你啊!” 李元珩闻言,禁不住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 一副“你个妮子!你就贫吧”的样儿。 然而,止不住上扬的唇角,还是于无形间暴露出了皇帝陛下,此时愉悦的心情。 显然,李元珩对于宁雨菡拍的‘龙屁’,很是受用。 帝后二人又如此这般嬉闹了会儿,眼见得时候不早,便各自洗漱安置不提。 * 第二日一早,宁雨菡便有意放出消息,将自己昨日为灾情捐款捐物的消息,广而告之,随后,又下了一道懿旨,晓谕六宫,号召阖宫上下嫔妃捐款捐物,共御灾情。 而此举,无异于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在原本平静无波的后宫上,激起巨大的涟漪。 昭阳宫 王贵妃才刚起床。 洗漱梳妆过后,正准备用早膳,瞅着桌上明显不如平常那般丰盛的菜色,王贵妃便是一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本宫的膳食,缘何变得如此寒酸? 御膳房都是些干什么吃的? 竟敢如此怠慢本宫!” 王贵妃满心不爽的道。 这是瞧着她毁了容、无法生育、又不再得宠,就连她那丞相父亲,貌似也转了方向,不再寄希望于她,就觉得她没了指望和前程,这些奴才就不把她这个堂堂一品贵妃放在眼里。 开始捧高踩低,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竟是连她的吃食都要克扣。 可恶! 见状,心知自家贵妃娘娘,显然是误会了,侍立在一旁的柳儿赶忙解释道: “娘娘,并不是御膳房那边有意为之,故意怠慢娘娘您。 而是……皇后娘娘有旨,即日起,阖宫减膳。” 第566章 娘娘,您看,咱们昭阳宫……捐多少啊? “什么?阖宫减膳?” 王贵妃闻言,不由怔了怔。 旋即,便是重重一拍面前饭桌,难掩愤愤的道: “宁氏她凭什么?” 闻得自家娘娘,“砰”的一声重重拍打桌子的声音,柳儿被唬了一跳,却还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据闻,黄河水位高涨,沿途有几个县已决了堤,其他各州、各府、各县的情势,也是万分紧急,灾情一触即发。 皇后娘娘遂下懿旨,命阖宫上下,即日起减膳,减少平日用度,将省下来的嚼用,统统充入国库,用于抵御水患与灾情。 所以……娘娘,您今日的膳食,便没有往日那般丰盛。” 柳儿没说的是—— 不仅是今日,确切地说,是往后的日子,基本便都是如此了。 每日的膳食,都是柳儿负责去取。 这些都是她适才亲耳听御膳房的厨子们说的。 而闻得柳儿的解释,王贵妃则是十分不屑的兀自冷哼一声: “哼,这个宁氏,真是忒小家子气!” 一点子吃食,有什么好节省的? 从他们的牙缝里头,掏出这么点儿,想要用这些个充作抵御水患和灾情之资,亏她想得出来! 也只有宁氏这起子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才会想出这等法子。 如此抠唆。 如此小家子气! 真真的是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人,竟也配做皇后? 啧啧。 王贵妃越想越是不屑,面上一派嘲弄。 睃着她的脸色,侍立在一旁的桐儿,踌躇了一瞬,开口道: “娘娘,皇后娘娘昨夜,叫人抬了好几箱首饰金银,将其统统捐入国库,用以抵御水患与灾情。 这件事,今日一早,便传遍了阖宫上下。 如今,满宫里头都知晓了此事。 还有,皇后娘娘所下的懿旨,可不止有减膳、缩减阖宫一切用度,这么一项。 皇后娘娘更是下了懿旨,晓谕六宫,号召各宫上下的娘娘、小主们,捐款捐物,共御灾情……” 桐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得最后,已是戛然而止。 皆因,闻得她的话,王贵妃骤然转目望向她。 而王贵妃的目光,实在太过骇人,令得桐儿被唬得直接噤了声。 “什么?叫阖宫上下捐钱捐物,共御灾情?” 这宁氏,克扣阖宫上下的膳食与用度,也就罢了。 竟然还要叫她们捐款捐物?! 掏钱去抵御这什么劳什子灾情? 呵。 王贵妃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当即嗤笑出声。 而一旁的桐儿,见王贵妃只是一味嗤笑,却是久久不语,不由壮着胆子,试探着开口: “娘娘,您看,咱们昭阳宫……捐多少啊?” 闻言,原本正嗤笑连连的王贵妃,当即狠瞪了桐儿一眼,没好气道: “捐什么捐? 她都减了本宫的膳了,本宫还捐什么捐啊? 本宫凭什么捐?洪水灾情关本宫什么事? 本宫一个子儿都不会捐!” 王贵妃满心不爽,十分想当然的囔囔着。 她自以为,自己这番话,毫无错处。 并没有任何不妥。 殊不知,闻得她的话,垂首侍立在殿中的一众宫人中,不少人心头皆是一凉。 这就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侍奉的娘娘。 素日里,他们这位娘娘如此养尊处优,却竟是如此漠视黎民百姓,无视老百姓的疾苦! 真真是叫人寒心! 这些宫人,皆是出身贫苦,来自普通老百姓之家。 他们自是知晓,身为普通老百姓的苦。 尤其是遭了灾的老百姓的疾苦。 甚至,有好几名宫人的家乡,就是如今,正发生灾情的地区。 听得王贵妃的话,他们心中更是拔凉拔凉。 在他们看来,纵使所谓的减膳,贵妃娘娘的膳食也是相当丰盛的。 而贵妃娘娘,竟然对此耿耿于怀。 更是拒绝捐款捐物,抵御灾情。 亏贵妃娘娘还好意思嗤笑抱怨皇后娘娘小家子气,依他们看,贵妃娘娘才是该让人嗤笑不屑的坏心肠。 而皇后娘娘才是真仁善、真大气! 懂得体恤他们老百姓的疾苦! 是真正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 怪不得陛下会这般喜爱皇后娘娘,拱了皇后娘娘坐上后位。 就贵妃这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的东西,竟也经年来肖想皇后之位? 她不配! 身为王家家生子的桐儿,倒是没有这些想法。 只是,眼见得自家娘娘,这是又开始犯倔了,桐儿不由有些发愁,禁不住劝道: “娘娘,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且已经都晓谕六宫了。 况且,皇后娘娘都已经带头捐了那么多。 娘娘您……总不好不捐吧。” 若真是如此,这不是摆明了,在与皇后娘娘对着干么? 公然违逆皇后懿旨,这实在是不妥啊! 尤其是,今时不同往日。 自家娘娘这会子,是无宠、又无任何依仗。 不仅毁了容、无法生育,相爷那边,明显也不想再支持自家娘娘了。 以眼下的情势,他们家娘娘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和有子有宠,地位稳固的宁皇后,对着干的啊。 何况,这一次,皇后那边可是占着大义,只怕,此事闹到陛下那里,也是无用。 他们娘娘没得还得惹一鼻子灰,被陛下斥责呢。 唉。 闻得桐儿的话,王贵妃当即不耐的蹙了蹙眉。 她本人虽素来嚣张跋扈,却并不是真的蠢不可及,自然也知道,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是没有那个资本和宁雨菡这个皇后硬扛了。 思及此,王贵妃便是面色难看至极,心中怄到不行,险些直接怄得吐血。 “行吧。去本宫的库房看看,拣些银钱,还有值钱的首饰金银,装两三口箱子抬过去吧。” 虽气闷无比,王贵妃终是摆了摆手道。 心里头,则早已将宁雨菡给骂了千万遍! 宁氏,你这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你丫的事儿多! 呸。 闻言,桐儿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正欲领命而去。 见她转身欲走,王贵妃又冲着她摆了摆手: “记着拣那些过时的首饰!” 那些过时的首饰,她反正也不会再戴了,捐出去也不可惜。 就当日行一善,打发叫花子了! 哼。 桐儿闻言,自是恭声应是,旋即领命而去,迅速去库房中,挑拣了一些首饰金银,随便塞了两三个箱子,便叫人将其抬过去交差了。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吧。 能够交个差就成。 第567章 臣愿响应陛下号召 宫中其他嫔妃,尤其是那些出生世家贵女的众嫔妃们,乍一得知宁雨菡这位皇后下懿旨减膳、号召她们捐钱捐物、抵御灾情的消息,她们和王贵妃的反应,也是基本一致。 皆都对宁雨菡这个皇后,颇有微词。 然而,无论她们背地里怎么想、怎么腹诽,眼见得宁雨菡已经下了此懿旨,并带头捐款捐物,她们也都没得奈何。 最后,她们也只得不情不愿的捐了些首饰金银了事。 虽然,众嫔妃也都是如王贵妃一般,捐了些过时、亦或者是堆在库房内积灰的物件应景,但这些物件,本身却是件件价值不菲。 毕竟,这些世家贵女手中漏出的,又怎的会是太差的东西? 如此,一件件,积少成多,倒也是一笔不菲的财物。 而这些财物,皆直接充入了国库,以备抵御灾情之用。 一时间,国库倒是充盈了不少。 * 与此同时 金銮殿上 李元珩端坐于龙椅之上,立于他身侧的方进忠高声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然而,随着方进忠话毕,却也不见有朝臣出列。 这种情况,便是众大臣无事启奏了。 众大臣都准备着无事退朝,就在一众大臣静待着方进忠这位御前大总管,高声道出“退朝”之际,端坐于龙椅子上的李元珩,却是开口了: “进忠,把东西搬上来!”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诺,旋即,退出大殿。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便领着一众内侍,抬着好几口大箱子来到金銮殿上。 内侍们将箱子尽数摆放在金銮殿上,在方进忠的示意下,将一口口箱子打开,里面尽是金银、与贵重物件,只将这几口大箱子,给堆了个满满当当。 也难怪,这些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内侍们,刚刚抬着这些箱子进殿时,会如此吃力。 实在是太有分量、太重了啊! 见此情状,一众大臣皆是一怔,继而,便齐齐向着高坐于龙椅子上的昭文帝,投注过去,或好奇、或疑惑、或不解的目光。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陛下怎的命人将这些箱子,给抬到金銮殿上来了? 陛下此举,是要做甚? 迎上一众大臣的目光,李元珩自也窥破了众大臣心中所想。 见状,高坐于龙椅上的帝王,当即抬手一指那些大箱子,朗声开口道: “相信众爱卿也知,黄河流域洪水泛滥,灾情一触即发。 这些都是朕自私库中拿出来的金银、物件,预备充入国库,以做抵御灾情之用。” 话到这里,李元珩话锋一顿,高坐于龙椅上的他,环视殿内一周,视线在一众大臣的面上一一扫过: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百姓有难,吾等岂能坐视不理? 朕此番,权做是给众位爱卿打个样儿、带个头。 朕在此号召众卿,捐款捐物,共御灾情。 众卿皆心怀天下,想来,必不会有异议!” 殿中众大臣:“……” 原本,听闻这几口大箱子中你的金银与物什,皆是昭文帝从私库中拿出,预备充入国库,以做抵御灾情所用,众大臣还欲开口,大赞陛下仁慈、体恤百姓。 谁曾想,转瞬便听得帝王说,要让他们也一起捐钱捐物,共御灾情。 闻言,众大臣口中的一句“陛下英明”,便被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一时间,偌大的金銮殿内,诡异的静默了一瞬。 而就在这时,户部尚书林中堂却突然出列,手持笏板,向着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躬身一揖: “好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陛下所言甚是! 臣愿响应陛下号召,捐钱捐物,以御灾情!” 林中堂此言一出,不待众大臣作何反应,刑部尚书赵弘毅便也径直出列,同样冲着龙椅上的帝王一揖: “臣亦愿响应陛下号召,捐钱捐物,以御灾情!” 赵弘毅此番话落,又有不少大臣,纷纷出列: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这些大臣,皆为李元珩这些年来,所培养的心腹。 他们一心忠于李元珩。 眼见得,陛下都发话了,他们自是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 这么一来,殿中的大臣,竟是呼啦啦出列了不少。 见状,李元珩略带欣慰的轻“嗯”一声,转而望向好似怔愣当场,未曾表态的众大臣,视线再次在这些大臣的面上,一一扫过: “众卿,你们呢?尔等意欲何为?” 李元珩的眼神,很直白。 分明就是在说—— 瞧!这么多大臣都已经表态要捐钱捐物了。 众卿,你们呢? 赶紧也表个态呗。 你们该不会是对朕的想法有异议,不愿捐吧? 迎上皇帝陛下投注过来的目光,原本一直或怔愣、或保持沉默,未曾表态的一众大臣,俱都是心头一凛。 立于众臣最上首处的王定邦,微垂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却在帝王将视线投注过来的瞬间,便直接出列,向着高坐于龙椅上的帝王一揖: “臣亦愿响应陛下号召,捐钱捐物,以御灾情!” 他本不欲捐,然而,眼下,却是明显形势比人强。 瞧这架势,他这皇帝外甥,明显就是非要叫一众朝臣捐款捐物不可。 他就算是不想捐,也得捐。 与其落于人后,他还不如主动表态。 王定邦是如此想的,也便这般做了。 而眼见得他这个丞相大人都表态要捐钱捐物了,其余一众尚未表态的大臣们还能如何? 见此情状,纵使众臣心中百般不愿,却也仍纷纷出列: “臣愿响应陛下号召,捐钱捐物,以御灾情!”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见众大臣众口一词,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遂满意一颔首: “如此,此事既定。” 这便是就此拍板了。 言罢,李元珩当即冲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 方进忠当即会意,遂高声道: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不出意外,殿内一片静默。 无人再出列。 见此情状,方进忠遂又高声唱道: “退朝——” 随着方进忠此言一出,殿内一众大臣齐齐拜倒。 在众大臣的一片恭送声中,李元珩自龙椅上起身,款步走下御阶,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内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踱出金銮殿…… 第568章 明君与贤后 很快,昭文帝从私库中拿出金银物什,充入国库,以做抵御黄河流域水患与灾情之用,并且于早朝时,号召众朝臣捐钱捐物,以御灾情的消息,便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整个京城。 纵使大臣们心下如何不愿,心中如何腹诽,回到府上,却也纷纷拣出了不少财物,悉数送与国库。 而那些不必上朝的王公勋贵、世家门阀们,乍一闻得此消息,眼见得大家都巴巴的往户部那边去送钱送物,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对此颇有微词,他们也都还是随大流,纷纷也张罗起来,向户部那边捐款捐物。 总之,无论后宫众嫔妃、与前朝的众大臣、一众王公勋贵、世家门阀们如何做想,一时间,国库倒是实打实的充盈了不少。 百姓们也很快得知了宫中的陛下与皇后娘娘,帝后二人各自开私库,带头捐款捐物,抵御灾情的消息。 对此,百姓们皆交口称赞。 纷纷赞扬陛下和皇后娘娘心系黎民百姓,实乃当世明君与贤后! 而对于此,身在宫中的宁雨菡,却并不怎么知晓。 事实上,在她给李元珩出了主意,并带头捐款捐物,又在后宫下了懿旨之后,她便就将此事撂开不提了。 后续的进展与发展,她从来没问过。 此事,自有昭文帝这位皇帝陛下圣裁。 她这个皇后,还是不插手了! 不过,这会儿,她又迎来了新的问题。 确切地说,她迎来了一个老熟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医女汐月—— 如今的莫医官。 乾元殿 宁雨菡原本正在花厅内吃茶。 李元珩适才被几位大臣联名请见,这会儿刚过去勤政殿议事;而几个孩子,这会儿也都在偏殿中睡得香甜,压根不需要她陪。 难得不用伴驾,又不用陪娃。 偷得浮生半日闲。 宁雨菡便来到花厅内,想着吃吃茶,略放松一会子。 谁曾想,这边厢,她正优哉游哉的吃着茶呢,便听闻小内侍来报,说是太医院莫医官求见。 闻言,宁雨菡便是一挑眉: “哦?她怎么来了?快带她过来!” 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是,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一身医官服饰的汐月款步踱入花厅。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才一进得花厅,汐月便是敛衽而拜。 见状,宁雨菡便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 旋即,又冲着汐月招了招手: “汐月,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 说着,宁雨菡又一指下首位的一张椅子,示意汐月去那椅子上坐。 见状,汐月当即恭敬应是,又道了声谢。 这才径直来到那张椅子前,斜着身子坐下。 见她坐下,宁雨菡挥手示意一旁的宫人,给汐月上茶点,自己则是略一思索了一下,道: “今日好似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吧?” 宁雨菡与孩子们的日常脉案,都是由汐月负责的。 每隔一段时间,汐月都会过来替他们请一次平安脉。 是以,乍一见到汐月到访,宁雨菡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这个。 这会儿,也才会这般说。 而汐月闻言,则是微一莞尔: “娘娘,您没记错。今日的确还不到微臣给娘娘您和几位小殿下请平安脉的时候。微臣过来,是另有事要与娘娘您说。”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眉: “哦?汐月有何事要与本宫说?” 对于汐月即将要说的事情,宁雨菡其实还挺好奇的。 毕竟,汐月一直醉心医术,除了按例过来给她和几个孩子请平安脉、和在太医院当差之外,她几乎足不出户,每日都在潜心研究医术。 这会儿,究竟是有什么事,让汐月这醉心医术的主儿,有功夫过来寻她,还说有话要与她说? “娘娘,微臣此番前来,是来向您辞行的。” 迎上宁雨菡投注过来的疑惑而又充满好奇的目光,汐月忽而正色道。 宁雨菡闻言,却是一怔: “什么?辞行?汐月,你这是要去哪里?” 不怪宁雨菡这般讶然,只怪汐月这辞行,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将宁雨菡的讶然看在眼里,汐月遂解释道: “娘娘,陛下有旨,着太医院派人前往灾区防治疫情。 微臣已主动请命前往灾区,不日便要出发了。 此番特来向皇后娘娘辞行。” 闻言,宁雨菡这才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 原来,汐月是主动请命前往灾区,防治疫情去了啊。 嗯,这的确是汐月这般一心只想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医者,会做的事。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重重一颔首: “嗯,本宫知道了。 汐月,你且放心去吧!” 若不是她此时身为皇后,人亦困于深宫,她此番也必会和汐月他们一起共同奔赴灾区,共御疫情。 思及此,宁雨菡便是倏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来,疾步奔回寝殿,末了,又捧了一本小册子折返回来。 但见她几步奔回汐月身前,将手中的册子,往汐月的手中一递: “这个给你!” 见状,汐月不由一怔,眼含疑惑望向宁雨菡: “娘娘,这是……” 闻言,宁雨菡则是微一勾唇: “这是本宫的一些有关防治疫情的心得,本宫都将它记录在这册子上。 汐月,你且拿去。 希望它能对你、对灾区疫情的防治有所裨益!” 汐月闻言,则是忙摆手: “不行!娘娘,这是您的心血,奴婢怎么能收?” 这样一本倾注了医者心得的册子,对医者来说何其珍贵,汐月又岂会不懂? 这个时代,医者们对于独家秘方、心得体会,从来都是藏着掖着,不愿意公之于众的。 哪里有像皇后娘娘这般,把这些给人的啊? 她已经蒙娘娘教授指导,于医术上授益良多了,怎么好再收下这个? 见汐月坚持不受,宁雨菡不由笑道: “拿着吧!本宫只希望,这些能够对防治疫情有所帮助。 如此,也算本宫对灾区、对防治疫情,尽了些许绵薄之力了!” 同样是医者,宁雨菡自也希望,能够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她不能去,便叫汐月他们替她代劳吧。 连带她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第569章 救苦救难,再献策 “娘娘……”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汐月明显有些动容,然而,面上却明显还是很犹豫,不欲收下宁雨菡递过来的册子。 这是皇后娘娘的心血啊,她怎么好据为己有? 将汐月的犹豫,尽数看在眼里,也猜度出了汐月此时的心思,宁雨菡旋即一勾唇: “我这册子,可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将它拿去,给即将前往灾区的众太医们传阅,人人抄录一份。 有备无患。 说不得,到了灾区,还能够救治更多百姓呢。” 汐月闻言一怔,似没想到,宁雨菡竟会有此举。 娘娘她是真的丝毫不藏私啊! 眼前的皇后娘娘,绝不是那些世俗、狭隘的医者能够比的。 不愧为药王娘娘,受百姓香火供奉。 再不迟疑,汐月一把接过宁雨菡递过来的册子,面上难掩动容,手捧着那小册子,向着宁雨菡敛衽一拜: “娘娘高义!” * 与宁雨菡辞别之后,汐月便返回太医院。 她也并没有藏私,而是第一时间,拿出宁雨菡给她的小册子,与一众预备前往灾区防治疫情的太医们分享。 这册子上的药理与心得,令得众太医们耳目一新。 仿佛打开了新思路、新世界。 随后,太医院的众太医开拔,前往灾区的路上,这册子便在众太医手中传阅,不仅人人将其抄录了一份,在路上,众太医还时时探讨,讨论心得。 事实证明,宁雨菡塞给汐月的这本册子,在防治疫情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其上记录了大量后世防治疫情的方式方法,令得汐月等一众太医们事半功倍。 更是有效的防止了疫情的发生与扩散。 灾区中,有些本是当世绝症,且传染力极高的病症,宁雨菡的这本册子上都有切实有效的治疗和防治的法子。 汐月和众太医们,按照宁雨菡这本小册子上的法子,不但药到病除,治愈了本已得了在这个时代视为绝症的百姓的性命,同时,也行之有效的防御了疫情,令原本传染性极高的病症,无一人被传染。 疫情得到了有效防治。 对此,灾区的百姓们自是交口称赞、感恩戴德。 “大叔、大婶,你们不必谢我们。 你们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得救,多亏了皇后娘娘将她的秘方与心得,毫不藏私的教授给咱们呢。 不然,我们对你们的病情,只怕也是束手无策呐。” 面对获救百姓们的称赞,汐月和一众太医则是实话实说,将宁雨菡的善举与义举广而告之。 皇后娘娘高义,不吝将自己的秘方与心得,分享给他们,他们如今,自然也应将这一切,告知众百姓。 让大家知道,皇后娘娘的善举。 他们能够药到病除,不受病痛折磨,不被传染摧残,皇后娘娘实在居功至伟! 若是老百姓们真要感谢,也应当感谢皇后娘娘的仁慈与恩德才是啊! 而得知此事,灾区的百姓们,也自是对远在京城的皇后娘娘感激不已。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成了黄河流域皆知之事。 百姓们都十分感念宁雨菡的恩德。 皆道她不愧是药王娘娘,乃是观世音转世,是来这世上救苦救难来了。 直至洪水得到有效疏导抑制后,大胤全国各地的药王娘娘庙的香火,越发鼎盛。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 京城,皇宫 乾元殿 眼见得李元珩的眉头,始终不曾彻底舒展。 见他如此,宁雨菡不由开口道: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还在为洪水和灾情的事情烦忧么?” 不怪她会这般问,实在是,洪水与灾情,乃是近些日子的头等大事。 李元珩也一直都为此事劳神。 这会儿,眼见得帝王如此情状,很难不让宁雨菡有此联想。 不得不说,宁雨菡对李元珩,还真就是十分了解。 见他拧眉,便知,他此时在想着什么。 闻言,李元珩也并没有隐瞒,而是当即一点头: “是啊!” 李元珩轻叹一声。 虽说,有宁雨菡带头,动员后宫众嫔妃捐款捐物;他自己也决定带头动员王公勋贵、世家门阀、朝中高官们捐款,此举,确实充盈了国库。 但,这些银钱,却很可能还远远不够。 毕竟,国库若是能充盈一分,在应对洪水与灾情时,也便能愈加有把握一分。 这些日子以来,国库的银钱,更是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李元珩不得不为忧心。 眼见得面前帝王如此唉声叹气,宁雨菡也似有所感,再次和李元珩想到了一处。 想了想,宁雨菡又沉吟着开口道: “陛下,其实,在为灾区筹款这件事上,除了咱们自个儿带头动员嫔妃、王公勋贵、官员们筹款之外,咱们也可以从民间想办法。 比如,大力鼓励民间筹款。” 李元珩闻言,则是不由挑眉: “鼓励民间筹款?” 百姓本就不易,他担心此举会加重老百姓的负担。 思及此,李元珩便欲否了宁雨菡此番提议,然而,宁雨菡却似早已看透了李元珩的心思,更是心知他是在想什么,抢在皇帝陛下开口否决之前,又再次开口道: “臣妾所说的民间筹款,自然不是叫每个老百姓都捐钱,也并不是旨在加重黎民百姓的负担。 臣妾以为,这民间筹款的主力军,应是我大胤境内各地富商与乡绅才是。” 闻言,李元珩再次挑眉: “富商与乡绅?” 原本即将出口的“此事就此作罢”,却是被他给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眸中一抹兴味。 明显,是对于宁雨菡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见昭文帝一副明显来了兴趣的模样,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正是他们。” 说着,宁雨菡又沉吟着开口: “比如,陛下可以鼓励各地的富商与乡绅们,踊跃捐款。 当然,这些个捐款的富商与乡绅们,他们所捐的款项,也不是白捐的。 到时候,陛下可为那些捐款数额达到一定数额的富商与乡绅们,题幅字。 能得陛下一幅的墨宝,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儿啊。 或珍藏、或是挂起来做匾额,亦或是当做传家之宝,都是极体面、极让人羡艳的。 想来,这些富商与乡绅们,必都是愿意的! 陛下,您以为如何?” 第570章 娶妻当娶宁雨菡 自得知国库缺钱,宁雨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琢磨着,要如何尽量筹集更多的银钱。 国情不同,让大胤百姓,如现代那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国民众一起捐款捐物,这显然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宁雨菡便想出了上述这么一个法子。 如此,既不会加重百姓负担,又能顺利筹到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元珩也觉得,宁雨菡这法子可行。 闻得她这番话,年轻帝王立时眼神一亮,一击掌: “雨菡,你这法子不错! 朕觉得,这法子可行!” 题个字什么的,他可以的。 只要能够筹到更多的银钱,用以抵御灾情,他多题几个字,又算什么? 权当做是在练书法好了!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李元珩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挥手对侍立在一旁的小内侍道: “去!赶紧去请丞相、户部尚书、大学士他们进宫。 叫他们去勤政殿。 朕有事要与他们商议!” 那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诺,领命而去。 见状,李元珩也当即起身,径直摆驾勤政殿。 这一天,李元珩和众大臣在勤政殿商议了很久,终是商量出了一个章程。 第二日,皇帝陛下便颁下圣旨,倡导民间筹款,共抵灾情,其中,着重号召各地乡绅与富商们,捐款捐物。 圣旨上更是明言,当今圣上会为每一户捐款捐物达到一万两纹银的乡绅与富商们,每人每户亲自题一副字,用以表彰他们本次资助抵御灾情的功德与功绩。 此圣旨一出,消息很快传开,迅速传遍全国各地。 不少资产颇丰的乡绅和富商们,俱都对此动了心。 这可是皇帝陛下亲笔所题的字啊! 是当今圣上的墨宝! 寻常时候,莫说是一万纹银了。 就算是十万两、百万两纹银,也未见得能够得陛下一个字的墨宝呢。 这会儿,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是能得陛下的墨宝,将陛下的墨宝,做成匾额,往宅子门口一挂…… 啧,得多有面儿? 这十里八乡的,还不得羡慕死?! 又或者是好好将其珍藏起来—— 他滴个乖乖! 陛下的墨宝啊! 这是妥妥的能够做传家宝的物件啊! 有这么一份传家宝,那可是光耀门楣、蓬荜生辉。 他们家族往后的儿孙们,有此传家宝在手,那也是倍儿有面子的啊! 心动不如行动,各地富商与乡绅,纷纷开始争先恐后的捐款捐物,生怕晚上一步,国库就不缺银钱,陛下收回旨意,不叫他们捐了。 白白错失能够获得陛下墨宝的良机,他们可不是要肠子都悔青了啊? 不可以! 坚决不可以! 捐!捐!捐! 必须捐! 就这样,全国各地都出现了富商和乡绅们,积极凑钱,排着长龙,踊跃捐款的现象。 不过一些时日,便募集到了一笔不菲的捐款,汇集到国库。 如此一来,用于抵御灾情的银钱也越发充裕,令得朝廷再无银钱吃紧之忧心,只需一心筑坝修堤、疏导开渠,防治疫情,抵御灾情便可。 而李元珩,则是一改多日来的愁眉不展,兀自乐开了怀。 乾元殿中 看着户部呈上的折子,李元珩不由朗声而笑: “哈哈,这银钱上的事,可算是解决了!” 往后,他都不必再为银钱上的事烦忧了。 真好! 闻言,宁雨菡也不由莞尔。 见皇帝陛下如此高兴,她遂也笑盈盈起身,向着李元珩盈盈一福,凑趣道: “解决了便好。 如此,臣妾便在此恭贺陛下了!” 见状,李元珩当即一把将她扶起,笑望着宁雨菡道: “此番事情能够如此顺利的解决,可是多亏了雨菡你呐!” 若不是面前的人儿,一直替他出谋划策,接连出了那么些行之有效的好主意,此事哪里会这么顺利、又这么容易解决? 只怕,他此番,还要为此事焦头烂额呢。 不客气的说,此番,雨菡她当居首功! 对于助他良多的宁雨菡,李元珩自是不吝夸赞。 然而,对此,宁雨菡却是十分谦虚。 闻言,她只是一笑,道: “陛下谬赞了!” 李元珩闻言,则是朗笑着摆了摆手: “朕可没有谬赞。是雨菡你太过谦虚了!” 说着,李元珩又动情的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修长大掌执起宁雨菡的雪白素手,垂眸含笑望向怀中的人儿,眸中满是笑意与灼灼: “雨菡,你真乃朕之贤内助也! 娶妻当娶宁雨菡。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冷不丁被皇帝陛下如此评价与夸赞,宁雨菡一怔,旋即,俏脸微红,含羞带嗔的娇声唤了声: “陛下~” 原来李元珩这厮,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的么? 娶妻当娶宁雨菡? 这评价,真是不可谓不高呐。 迎上宁雨菡那略带嗔怪的目光,李元珩却是一脸认真。 他倏然俊脸一肃,正色道: “朕是说真的! 雨菡,有你相伴,朕甚欣慰之!” 迎上帝王异常严肃认真的灼灼目光,宁雨菡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好似被猛的烫了一下。 她略有不自在的垂下眸去,不着痕迹的开始转移话题: “陛下,筹到了银钱,解决了燃眉之急虽好,只是,您近日来,少不得要操劳一番了。 您之前承诺要给那些捐款的乡绅、富商们赐下的墨宝,少不得还需您一一题上呢。” 这可不好假他人之手的。 毕竟,这些乡绅和富商们,之所以愿意踊跃捐款,还不都是冲着当今圣上的墨宝来的? 帝王千金一诺,又岂能出尔反尔,失信于人? 相信李元珩也绝对做不出来这等事! 不出意外的,李元珩闻言,点了点头,就这样给宁雨菡转移了话题: “嗯,雨菡,你说的是! 朕是该给这些乡绅与富商们题字了。” 他自然是要言出必行的。 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出尔反尔,寒了百姓的心。 不过…… “朕去题字,雨菡,你替朕磨墨吧。” 李元珩冲着宁雨菡勾唇一笑,提议道。 有这娇人儿在侧,他题字的速度,也必是能快些的。 宁雨菡原本都预备恭送皇帝陛下了,谁曾想,李元珩竟是有此提议。 闻言,她当即一屈膝: “是!陛下。臣妾谨遵陛下吩咐。” 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她哪能不应啊?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这便手牵着手,彼此相携着,向着书房而去…… 第571章 推她一把 有了充足的银钱,和妥善的处理办法,黄河流域的灾情得到了有效处置,在修筑、加固堤坝,与疏导开渠的双管齐下之下,洪水得到了有效控制,原本遭遇险情的各州、各府,也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 原本担忧的洪水决堤、百姓流离失所、疫情滋生、饿殍遍野的情况,也并没有发生。 这无疑是万幸。 也正因为如此,连日来,李元珩都十分开怀,一改之前的愁眉紧锁,这几天都乐呵呵的,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 就连每日苦逼的批折子的时光,也同样一副乐呵呵模样。 令得坐在一旁,瞅见这一幕的宁雨菡,不由得暗自失笑。 就这样,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不过,生活还是得要继续。 一切照旧。 却好似又有了些许不同。 比如—— 这一日,宁雨菡还是如往常一样,在李元珩下朝之后,和皇帝陛下一起相携着来到乾元殿书房,预备与昭文帝一起处理奏折。 宁雨菡熟练的将堆积在桌子上的奏折,分门别类的分拣出来。 照例将重要奏折、以及陈述了实质性——也就是有干货内容的奏折,尽数摆放在李元珩面前,以供陛下御览、批阅。 又将那些诸如请安折子一类,无甚实质性内容、废话居多的折子,摆放在自己的面前,正预备开始动手,在这些折子上,一一写下一个“已阅”。 就在这时,李元珩却忽的开口了: “雨菡,这些奏折,你也和朕一起看看。” 宁雨菡闻言一怔,拿着毛笔,正欲沾墨的手上动作一顿: “这……陛下——,这些奏折上,都是众位大臣奏报的要务。 臣妾看这些……不好吧。” 虽然,她一直都在帮李元珩处理批阅奏折,却一直都只是分拣规整、以及批阅一些无甚重要的请安折子之类的。 顶多也就是在这些不甚要紧的折子上,批个“已阅”。 可,李元珩面前的这些折子,能一样么? 这些俱都是急待皇帝陛下处理的要紧政务。 是帝国的核心政务。 她分拣的时候,不过匆匆扫了眼开头,就直接合上,不敢细看。 生怕会遭来李元珩的猜忌与不喜。 毕竟,帝王多疑,有哪个帝王,愿意旁人触及到他的权利?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的枕边人。 大胤虽尚算开明,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宫规、亦或是祖宗规矩。 然而,却一向崇尚女子贤德贞淑,男主外、女主内。 历代皇后,也多以贤德出名。 参与朝政,涉猎政务的,迄今为止,一个也无。 是以,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就是一怔。 怔愣过后,便是下意识想要婉拒。 然而,她一席话还没有说完,便就被坐于身侧的帝王,给一把打断: “看完之后,给朕提些意见。” 李元珩拿起面前的一本奏折,往宁雨菡那边一递,以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道。 显然,皇帝陛下这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宁雨菡看这些折子了。 不仅要看,看过之后,她还需得和他探讨、给他出主意。 李元珩深深睨向身旁的人儿,眸中有笑意,更有灼灼与赞许: 这妮子,总是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之前,她提议,规整分拣每日奏折,将紧要奏折和那些不重要的请安折子之类的分拣出来,分开处理,从而大大减少了他每日批阅奏折的时间、与不必要的工作量,便令得他惊喜。 而后,她又替他出谋划策,完美解决了水患灾情与疫情,并且一再出点子,替他筹措抵御灾情所需银钱,亦是给李元珩带来不少惊喜。 他知道,他的雨菡胸有沟壑,不同于寻常妇人。 她聪敏、睿智、有想法。 是个可以给他出主意、和他一起商讨事务的绝佳人选。 偏偏,这妮子,还低调、谦虚,又谨慎。 事实上,在李元珩看来,她都有些谨慎得过头了! 所以,李元珩决定,推宁雨菡一把。 于是乎,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只得将原本正欲出口的婉拒之语,悉数吞回到了肚子里头。 皇帝陛下既都已经如此说了,她还能够说什么? 有道是,圣命难违。 她也只得听命行事了。 没得奈何,宁雨菡也只得恭声应是,旋即恭敬的双手接过李元珩递到她面前的奏折,翻开来细看了起来…… 至此之后,每日帝后同在书房处理奏折时,李元珩都会将一些他拿不定主意的折子,递于宁雨菡看,然后,与宁雨菡一起探讨,而不是单纯让宁雨菡分拣折子,处理那些不重要的折子,仅仅在上头批个“已阅”。 而帝后二人越是探讨,李元珩越是发现,宁雨菡思维敏锐,才思卓越,常常会有新观点、新看法,令得李元珩耳目一新。 也着实给李元珩提了好些可行的好主意。 对此,李元珩如获至宝。 渐渐的,李元珩越来越喜欢让宁雨菡和他共享每日政务,和宁雨菡一起探讨每日朝政。 而对于这一切,起初,宁雨菡还有些忐忑与不适应。 生怕自己“手伸的过长”,会引得昭文帝的不满与忌惮。 然而,她一直暗地里观察,却发现,随着她与昭文帝共议朝政,李元珩对她,不仅并无不满与忌惮,反而,还肉眼可见的越发的满意起来。 每每迎上年轻帝王投注向她的目光,她都能窥见李元珩这厮毫不掩饰的满意与欣赏。 甚至,还有深深的默许与鼓励。 如此,渐渐的,宁雨菡也便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忐忑,开始适应了这样的模式。 每日都会与李元珩分享和探讨政务,忙得不亦乐乎。 帝后二人,也越发亲密无间起来。 每日里,除了李元珩上朝、与偶尔和大臣们在勤政殿议事之外,帝后二人俱都是形影不离。 在碧桃等一众宫人看来,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是越发的好了! 帝后情深,简直是好得蜜里调油啊! 以至于,这些日子,碧桃等一众宫人,面上常常挂着“磕到了”的表情,俱都是一脸的姨母笑。 就连年老成精、一向老成持重的方进忠方公公,也时常直将一张老脸笑成朵菊花,同样一脸姨母笑: 陛下与娘娘,帝后恩爱,伉俪情深。 这是好事啊! 大好事! 唉,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啊! 第572章 哇,好棒!陛下好棒! 这日,宁雨菡才陪着李元珩一起处理完手头上的政务。 李元珩眼见得天色正好,便欲要携着宁雨菡一起去瞧瞧几个孩子。 谁曾想,帝后二人才刚刚相携着来到三胞胎所居偏殿,守在殿外的嬷嬷,便颠颠儿的奔了过来。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那嬷嬷径直来到帝后二人面前,向着帝后屈膝一福。 见状,李元珩轻“嗯”一声,随口问道: “小皇子们可好?明珠、曦儿可在殿内?” 说话间,皇帝陛下便欲抬脚向着偏殿内走。 嬷嬷见状,忙恭声道: “回陛下的话,三位小殿下和福王、福慧公主玩闹了会儿,便困了。这会儿,正在安睡。 福王殿下与福慧公主殿下,见三位小殿下睡了,也便陪三位小殿下一起躺着。这会子也眯过去了。 几位小殿下,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说着说着,嬷嬷不由唇角微勾,划过一抹笑意。 说话间,还不忘刻意压低声音。 一副生怕自己声音太大,会惊扰到偏殿中几位小殿下安睡的模样。 闻得这嬷嬷的话,李元珩的脚下步子不由一顿。 瞬间便也歇了进去瞧几个孩子的心思。 唯恐自己与雨菡,这会子进殿,会吵扰到几个孩子酣睡。 思及此,李元珩转目望向宁雨菡: “如此,咱们还是莫要进去了吧。” 李元珩压低声音,征询宁雨菡的意见。 对此,宁雨菡自是不会不应。 闻言,她当即点了点头: “嗯,臣妾听陛下的。” 事实上,宁雨菡也同样不想吵到几个娃。 既然孩子们都睡着了。 那便叫他们好好睡吧。 像他们这般大的小娃娃,多多睡觉乃是好事。 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能更好的长个子、长身体啊! 多好。 见宁雨菡没有异议,李元珩也便略一颔首,旋即,又冲那嬷嬷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了一句: “好好伺候几位小殿下!” 这便蹑手蹑脚的携着宁雨菡一起离开。 眼见得走得远了,宁雨菡这才道: “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闻言,李元珩不由扬唇: “如此,咱们便去书房手谈一局,然后,写写字儿,做做画吧。” 难得今日有闲,他便与雨菡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对于皇帝陛下的提议,宁雨菡自也并没有异议。 闻言,她回以帝王一计浅笑,欣然颔首: “嗯,臣妾听陛下的。” 言罢,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旋即,便手牵着手,信步重新向着书房而去。 二人在书房内,倒也过得惬意。 下过几盘棋,又一起联手写了几个字、做了几首诗之后,李元珩忽然来了兴致,说是要作画。 宁雨菡自然含笑捧场: “陛下作画,臣妾来给陛下磨墨!” 闻言,李元珩自是笑着点头应允: “嗯,好啊!” 于是乎,宁雨菡便开始磨墨,李元珩则是兀自作起画来。 不时,二人还会间或聊上几句。 “陛下,您这画的是什么啊?” 宁雨菡一边挽着袖子磨墨,一边不时瞄一眼李元珩那边厢,却是一时间,并瞧不出他画的是究竟是什么,不由得奇道。 李元珩闻言,则是勾唇一笑,手上作画的动作不停: “朕在画雨菡和朕、还有孩子们。” 说话的瞬间,李元珩手中的毛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勾勒出了初步的轮廓与线条,隐约可见,确实是一男一女,两大五小的人形轮廓。 一直观摩李元珩作画的宁雨菡见状,不由抬起青葱般的指头,一指案上的画作,轻“呀”了一声: “呀,这是臣妾、陛下,和孩子们?” 闻言,李元珩勾唇一笑,手上作画的动作不停,不过一会儿,威仪俊朗的帝王、风姿绰约的美人儿、以及四个憨态可掬、活泼可爱的孩子,便是跃然于纸上。 见状,宁雨菡禁不住拍了拍手,轻“哇”了一声,不吝辞色的夸赞道: “哇,好棒!陛下好棒!” 说着,宁雨菡又笑盈盈抬手,挨个在画中的人物上指了指,道: “这是陛下、这是臣妾,这是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 挨个指过去,一一道明画中人的身份,宁雨菡又禁不住为皇帝陛下鼓掌: “陛下您画得实在是太好了!” 真是不可谓不生动形象。 她一眼就能瞧出来,谁是谁。 不是画得太好了,又是什么? 她可没有夸张。 更没有拍龙屁的意思啊。 迎上宁雨菡亮晶晶的小眼神,瞅着她因着雀跃与欢喜,而双颊生晕,变得红扑扑的俏脸,李元珩不由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宠溺: “雨菡,你喜欢就好!” 原来这妮子这么喜欢他作的画的么? 一时间,李元珩都开始暗自盘算着,以后,若是得空,他阖该多作几幅画,给宁雨菡、给孩子们。 也好让这娇人儿高兴高兴。 眼瞅着,面前人儿如此欢喜,他也跟着欢喜呐。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则是连连点头: “嗯嗯,臣妾喜欢的! 孩子们也一定会很喜欢。 臣妾要将这幅画,给裱起来,收藏好。 等孩子们长大些,拿给他们看。 到时候,几个小家伙定也会十分欢喜的!” 对于宁雨菡的要求,李元珩哪里会不依? 何况,还是如此无伤大雅、又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 闻言,他当即一颔首: “好!就听雨菡的。” 皇帝陛下一锤定音,就此拍板。 遂便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小内侍,将这幅画拿去裱起来不提。 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正好,帝后二人的心情,俱都十分愉悦,不由开始聊起了几个孩子。 这一聊,便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李元珩索性也不作画,宁雨菡也不磨墨了。 而是坐下来,一边吃茶,一边聊几个小的。 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聊着聊着,李元珩突然间想起一事,不由道: “雨菡,说起来,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的周岁生辰,也就快要到了。 他们的生辰,你预备如何? 可有何想法? 不然,还是按照明珠和曦儿周岁宴时的章程办? 嗯,还有抓周仪式,也要一并安排起来!” 第573章 三胞胎周岁啦 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不由得有些恍惚,禁不住叹道: “是啊,睿儿、晖儿、煜儿,他们都快满一周岁了呢。 时间过的可真快!” 感叹之余,宁雨菡想了想,又道: “陛下,还是莫要按照明珠和曦儿周岁宴时的章程来吧。” 闻言,李元珩则是挑眉: “哦?雨菡,这是为何? 莫不是,你对明珠和曦儿当初的周岁宴,并不满意?” 犹记得,当日,雨菡十分高兴。 他还以为,雨菡对明珠和曦儿的周岁宴,甚为满意呢。 是以,才有此提议,打算让三胞胎这一次的周岁宴,比照着明珠和曦儿的当时的周岁宴来。 可,看这样儿,雨菡好似不喜欢呐。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则是嗔道: “臣妾哪有对明珠和曦儿的周岁宴不满意呀?” 这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宁雨菡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她对明珠和曦儿的周岁宴很满意的啊。 当时,这场周岁宴非常圆满。 且,也是宾主尽欢。 只是…… “明珠和曦儿的周岁宴虽好,却委实太过隆重。 如今,才刚刚爆发了洪水与灾情。虽已得以平复,然,百废待兴。 后续继续修筑加固堤坝、开渠、灾情的重建…… 这些样样都需要费银钱。 在这个节骨眼上,孩子们的周岁宴,还是简朴些,莫要铺张浪费才好呐。” 宁雨菡浅笑着望向李元珩,将自己所想,娓娓道来。 末了,宁雨菡又道: “依臣妾看,睿儿、晖儿、煜儿的这次周岁宴,便不要同明珠和曦儿他们当初那样大办了。”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皱眉: “这……朕是怕委屈了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的。” 他自然也知晓,才刚经历过洪水与灾情,黄河流域不少地区百废待兴。 此时大操大办三胞胎的周岁宴,难免有铺张浪费之嫌。 纵使一切费用,都由他自掏腰包,从私库中来出,只怕也难免世人与百姓微词。 只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怕委屈了孩子们啊。 哥哥、姐姐们的周岁宴,热闹而隆重。 到了三个小的这里,又怎么好冷冷清清的呢? 宁雨菡又岂能不知,李元珩的所思所想? 闻言,宁雨菡抬手握住帝王修长大掌,在他手背上,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这才浅笑着开口道: “怎么会委屈了他们呢? 过生辰这档子事,并不是热闹隆重才好的。 关键是,办得够不够精心。 还有前来赴宴之人的诚意。 他们是不是发自真心,真心实意来为寿星庆贺生辰。 那些并不是怀着十足十诚心而来的,纵使排场再大、来赴宴的人再多,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被这么一问,李元珩明显是被问着了: “这……” 李元珩眉心微蹙,不由得有些语塞。 好吧,他承认,雨菡说的很有道理。 当初,明珠和曦儿的周岁宴,他办得热闹又隆重,更是下旨让文武百官、王公贵胄、内外诰命,俱都要出席,恭贺龙凤胎生辰。 只是,这些人之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怀着祝福而来,这还真就是未可知。 思及此,李元珩的面色不由得一沉。 原本,他认为风光体面的满月宴,现在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好了。 见李元珩瞬间变了脸色,做一副沉吟状,宁雨菡又再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无声的安抚着皇帝陛下的情绪,柔声道: “所以,此番睿儿、晖儿、煜儿的周岁宴……臣妾想着,也实在不必劳师动众,请那么些外人前来。 就咱们一家人,私底下在乾元殿内办场小宴、以及抓周仪式即可。 再有,请了康宁长公主殿下,她老人家前来便是。 陛下以为如何?” 不是真心实意替孩子们庆贺生辰的,何必相请? 不若就这般,自己人聚在一起,替三个小的欢庆周岁之喜,也是极好的。 “一家人啊……” 听到这一口一声的一家人、自己人,李元珩心下微暖,禁不住微勾起唇角,一扫之前因不能给三胞胎大办周岁生辰的郁闷。 略想想,李元珩也觉得,宁雨菡这提议,似乎也还挺不错。 于是乎,皇帝陛下当即大手一挥: “成!就依雨菡你所言。睿儿、晖儿、煜儿的周岁宴与抓周,就这么办!” 昭文帝主意既定,亲自拍板,之后,乾元殿内服侍的宫人,便也就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 三位小殿下的周岁与抓周,虽不大办。 却总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 该有的,还是得需要有。 而他们这些在乾元殿内当差的,又敢不尽心? * 时间眨眼而过,很快便来到了三胞胎周岁生辰当天。 这一天,乾元殿内,到处张灯结彩,充满喜庆。 宫人们也俱都换上了自己最新、最好的衣裳,一个个面上俱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更是一早就进了宫,此刻,她正与李元珩、宁雨菡,一起在乾元殿主殿门口的空地上驻足。 这里十分空旷,今日,三胞胎的抓周仪式,便会在此举行。 “姑母,您累不累,可要进去坐会儿?” 见康宁长公主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担心她会累到,李元珩禁不住道。 闻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则是摆了摆手,笑呵呵道: “不必!本宫不累。 本宫当初上战场,都不累。 这会儿,才哪儿跟哪儿啊? 本宫就在这儿等本宫的乖侄孙们过来。哈哈。” 闻言,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俱都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位长辈,发自内心的开心、以及对几个小的的满心慈爱,看在眼里,心下也都很是欢喜。 李元珩唇角微扬,正欲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陡然响起,由远及近。 下一刻,便见明珠和曦儿,在乳母和嬷嬷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向着主殿这边而来。 “爹爹~,娘亲~” “姑祖母~” 远远的瞧见了父皇、母后,还有许久未见的姑祖母,两个小家伙便是奶声奶气的大声唤道。 而后,便是撒丫子,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奔了过来…… 第574章 哇~,弟弟们今天打扮得好可爱吖~ “爹~、娘~,抱~” 曦儿直接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这边扑来。 而明珠,则是一把抱住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小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求抱抱: “姑祖母~,抱抱~” 康宁长公主原本就十分喜欢明珠这个小家伙,只觉得她与明珠这个小家伙十分投缘。 这会儿,更是被明珠这副奶声奶气求抱抱的可爱模样,给逗得合不拢嘴。 素来杀伐果断的一颗心,也被明珠这个小家伙,这副萌萌哒的模样,给萌得不要不要,见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当即笑呵呵点头道: “哈哈,好啊!来,姑祖母抱。” 说话间,康宁长公主便已弯腰将明珠这小奶团子,一把抱在了怀里,就此不撒手了。 而明珠,则是嘻嘻笑着,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手,亲亲热热的搂住了康宁长公主的脖颈,兀自乖巧的依偎在她的怀中。 一旁的李元珩和宁雨菡,将姑祖孙俩这番有爱互动,尽数看在眼里,禁不住唇角齐齐一扬。 帝后二人遂也弯下腰去,挨个抱了抱同样求抱抱的曦儿。 而此时,被康宁长公主稳稳的抱在怀中的明珠,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将小脑袋从康宁长公主的怀中探出,勾头瞅了瞅四周,复又皱了皱小眉头,轻“咦”了一声: “咦,弟弟们呢?” 肿么肥事? 她没瞧见弟弟们吖~ 听闻她这番奶声奶气的话语,曦儿这小人儿,也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闻言,他也勾头朝着四下里望了望,同样也奶声奶气的奇道: “就是哇~,弟弟们呢?他们还没有过来咩~?” 别看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年纪尚幼,却一直颇具长姐、长兄风范。 他们都一直很顾着几个弟弟。 每日里,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要过去瞧瞧弟弟们。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铁定会带给弟弟们。 绝不会忘了三胞胎。 原本,他们是打算去寻弟弟们,然后,再和弟弟们一起过来主殿这边来着。 可是,乳母和嬷嬷们却说,弟弟们是今日的小寿星。 作为小寿星,应该要好生打扮一番。 此刻,弟弟们的乳母、嬷嬷们,应是正忙着在替弟弟们张罗打扮,他们去了唯恐会添乱。 虽然,明珠和曦儿其实并不是太懂乳母和嬷嬷们的意思啦。 不过,他们是乖宝宝,乳母和嬷嬷们的话,他们还是听哒。 于是乎,他们便没有去寻弟弟们,而是径直过来了主殿这边。 原本,他们还以为,弟弟们也已经过来了呢。 谁知道,弟弟们竟还没有到的么? 好奇怪吖~! 一旁的宁雨菡,被明珠和曦儿的童言稚语、以及这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见两个小家伙,齐齐做疑惑状,宁雨菡不由得抬手,挨个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笑道: “嗯,弟弟们还没有过来呢。 不过,想来,也快了!” 似是在验证宁雨菡所言,又似是应了那句——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宁雨菡话音刚落之际,远远的便走来一群人。 而这群人,正是三胞胎的乳母、嬷嬷,以及今日的主角——三位小寿星,睿儿、晖儿与煜儿。 三个小娃娃,被乳母、嬷嬷们打扮得玉雪可爱、分外喜庆: 身着同色、同式样的大红妆花绣金丝福纹的小衣裳、肉乎乎的小手上、与同样肉乎乎的小脚上,戴着坠着金铃铛的手镯和脚镯。 颈上,则是一人一个,挂了个同样同款的、金灿灿的镶宝嵌珠璎珞赤金项圈。 原本三个小家伙,便长得好。 像极了三只小糯米团子,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这会儿,这么一打扮,倒是更衬得三个小家伙,犹如年画中的胖娃娃,又宛若观音坐下的小金童似的。 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此时,正由由乳母们抱着,一路向着主殿这边而来。 见得这一幕,宁雨菡不由笑道: “瞧,娘说什么了? 弟弟们,可不就来了么?” 说着,宁雨菡朝着向着这边而来的一众人那边一指,示意明珠和曦儿,去瞧被乳母们抱在怀中的三个小奶团子。 闻言,明珠和曦儿便是齐齐仰着小脑袋,向着宁雨菡所指之处望去,下一刻,两个小家伙便是齐齐奶声奶气的“哇”了一声: “哇~,弟弟们今天打扮得好可爱吖~” “嗯嗯呐,弟弟们好可爱~,好漂漂~” …… “噗嗤——” 闻言,宁雨菡直接被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给逗笑了。 一旁的李元珩、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不由得齐齐扬唇。 显然,也都被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给逗乐了。 不怪他们笑点低。 实在是—— 试问,有谁瞅见两个本身就可可爱爱的小娃娃,这般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议论其他小娃娃好可爱,会不被逗乐呢? 哈哈。 “宝贝,你们也很可爱啊! 你们和弟弟们,都很可爱,都是爹爹、娘亲的小宝贝!” 宁雨菡一个没忍住,揉了揉明珠和曦儿的小脑袋,笑道。 闻言,明珠和曦儿,俱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而就在宁雨菡与这两个小家伙说话的档口,乳母们已抱着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来到了近前。 也不知,是听得懂宁雨菡刚刚的话,还是怎么滴。 三个小家伙俱都张着小手手、蹬着小短腿,奶声奶气的要抱抱: “娘~娘~,抱~” “爹~爹~,抱~” “娘~爹~,抱抱~” …… 大约一两个月前,三胞胎便开始学会了叫爹和娘。 开始还很不清晰,常把“娘”叫成“凉”,“爹”叫成“大”。 渐渐的,吐字越来越清晰。 不过,除了熟悉的“爹”和“娘”的音准尚算不错,三个小家伙,说起其他来,吐字还是不清晰,且还停留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阶段。 但总归是开始学说话了啊。 三小只年纪还小,不着急。 倒是明珠和曦儿,见到弟弟们会喊爹和娘了,很是开心。 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过去教弟弟们学说话。 虽然,他们其实会说的话也有限,却不妨碍两个小家伙那颗拳拳的想要教好弟弟们的心。 咳。 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教弟弟们叫哥哥、姐姐吖~ 嘻嘻。 第575章 抓周啦~,弟弟们,冲鸭~ “好,爹爹(娘亲)抱啊——” 见得三个小家伙,张着小手手,奶声奶气的要抱抱,并肩而立的宁雨菡与李元珩,异口同声的道。 毕竟,眼瞅着三个小家伙,这般萌萌哒求抱抱的小模样,他们哪里能有什么抵抗力啊? 还不立时便败下阵来? 帝后二人,当即从乳母手中,一把接过三个小家伙,挨个抱了抱。 就连一旁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是一副被三个小家伙,给萌到了的模样,只乐得合不拢嘴。 若不是她此刻还怀抱着明珠,她老人家少不得要伸手去抱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 哈哈,实在是太可爱了! “睿儿、晖儿、煜儿,来!咱们去抓周啦~” 挨个抱了抱三个小家伙,在他们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肉脸上,挨个吧唧了一口,宁雨菡这才笑道。 三个小家伙明显很喜欢娘亲的亲相,被宁雨菡逗得手舞足蹈、咯咯直笑。 闻得宁雨菡的话,也不知他们听不听得懂宁雨菡是在说什么,便是嘴上奶声奶气的附和着: “抓~,抓~” “周~,周周~” “娘~,抓~” …… 一边说着,三个小家伙还在乳母的怀中,挥舞着小手手、蹬着小肉腿,一副积极响应娘亲号召,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宁雨菡被三个小家伙给再次逗乐了,禁不住噗嗤一笑。 立在她身旁的李元珩,也不由得唇角微扬,明显也是一副被三个小家伙给逗得不行的模样。 就连一旁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禁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 而窝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怀中的明珠,和立在父皇腿边的曦儿,却是只想捂脸: 弟弟们怎么这样? 他们已经很努力的教弟弟们说话了啊喂。 弟弟们怎的还吐字不清、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呢? 捂脸。 羞羞哒。 三个大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的小表情。 不出意外的,再次被逗乐。 禁不住再次笑出了声。 “哈哈哈——” 孩子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笑过之后,宁雨菡遂冲着稳稳的抱着三胞胎的乳母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将三个小家伙抱到前方的空地上。 那片空地上,早已铺上了厚厚的红色毡毯。 毡毯上,摆放着各色物什—— 书本、小金印、金元宝、长命锁、小弓箭…… 这些都是一早备好,以备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三个小家伙抓周之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会儿,只需将三个小家伙抱过去,便可以正式开始抓周了。 乳母们见状,当即会意,旋即,便抱着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三个,走了过去。 将三个小家伙稳稳的放在柔软而又厚实的毡毯上,便退后几步,垂首侍立。 而宁雨菡则是含笑来到近前,挨个揉了揉三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又轻拍了一下他们肉肉的小屁屁: “好了!睿儿、晖儿、煜儿,该抓周了哦。 去吧!” 感受到了来自娘亲的鼓励,三个小家伙咯咯直乐,嘴上奶声奶气的囔着: “抓~抓~” “抓~抓周周~” …… 在宁雨菡、以及一旁宫人的示意下,三个小家伙开始扭动着圆滚滚、奶乎乎的小身子,向着前头爬。 如此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再次将宁雨菡、李元珩、以及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几个大人逗乐。 而此时,乖巧窝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怀中的明珠、与同样乖巧依在父皇脚边的曦儿,见状,则是嘻嘻笑着,拍着小巴掌,奶声奶气的为三个弟弟加油鼓劲: “哦哦~,抓周啦~!弟弟们抓周啦~” “弟弟们,冲鸭~” …… 两个小家伙这可可爱爱的小模样,再次将宁雨菡、李元珩、以及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给齐齐逗乐。 三个大人的嘴角,又是不受控制的上扬、再上扬。 而原本正趴在毡毯上,慢悠悠往前头爬的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好似听懂了哥哥姐姐的话,感受到了他们的鼓励一般,一路爬行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很快,他们就扭动着圆滚滚的小身子,来到了堆积的一堆物什当中。 这个看看、那个瞅瞅,扭着小身子在一堆物什中穿梭。 宁雨菡与李元珩见状,也并没有想要催促三个小家伙赶紧拿起什么东西的意思,而是和康宁长公主一起,含笑望着三个小家伙兀自在毡毯上爬来爬去,眸光温柔而宠溺。 帝后二人都这般了,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便更加不敢有所微词了。 俱都含笑望着红色毡毯上的三位小殿下,任由着三个小奶团子在那里扑腾。 东瞄瞄,西瞅瞅。 人人面上,也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毕竟,三位小殿下,一个赛一个的玉雪可爱。 大家都被他们给萌到了。 试问,这天下,又有谁能够抵抗得了萌萌哒的小奶团子,这等萌物? 而且,还不止一个! 而是三个! 索性,三个小家伙却也并没有叫大家等太久。 在围着摆放在毡毯上的那些物什,爬了一圈之后,睿儿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捧起了一本孤本古籍,顺势往毡毯上一坐。 俨然一副已经选好了的模样。 见状,侍立在一旁负责主持抓周仪式的内监见状,忙笑着高声奉承道: “二皇子抓周抓到了一本孤本古籍。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二皇子如此爱书,他日必定博闻强识,文采风流!” 其实,这若是在别的人家,小公子抓周,抓到书籍什么的,一旁主持抓周仪式之人,必是要夸一句“文曲星转世”、“他日科举必然高中、当状元”之类的。 然而,这可是皇家。 二皇子可是陛下的小皇子。 身为皇子,二皇子压根就不必、也不可能去参加科举。 所以,所谓文曲星转世、科举高中、当状元什么的祝词,便是大可不必了。 于是乎,换到二皇子这里,这内监也只得乐呵呵奉承一句: 二皇子将来必定博闻强识,文采风流了。 不然,还能怎么滴? 实在是…… 咳。 夸无可夸啊。 捂脸。 第576章 小财迷! 这边厢,这名主持抓周仪式的内监,话音刚落,与睿儿离得不远的晖儿,也终于选出了他心仪的物什。 只见他伸出那有肉涡涡的小手手,将一只由某个番邦小国进贡的镶宝小木马,拽在了手中。 这小木马中,设有机关,应是发条之类的东西,扭动外端的一角,便能上紧发条,小木马便能哒哒哒的走动起来。 很是精巧、又新奇。 极其能够吸引小娃娃的注意力。 想来,晖儿便是被这一点,给吸引住了。 这会儿,这小人儿也是拽着这小木马,不肯撒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见状,那主持抓周仪式的内监,忙笑着再次高声道: “三皇子抓了个镶宝小木马! 鹏程万里、马到功成! 三皇子这此生,必定顺顺当当、一帆风顺呐!” 内监舌灿莲花,尽拣些好听的话说。 抓周仪式嘛,可不就图个吉利。 自然是怎么吉利、怎么顺耳、好听,怎么说。 如此,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乐意听、听着也高兴不是? 哈哈。 果不其然,闻得这内监的话,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俱都是一脸笑意。 不得不说,这内监很会说话。 他这一番话,实打实是说在了李元珩和宁雨菡的心坎上。 试问,这世间的父母,哪一个不希望儿女们一生顺顺当当、一帆风顺呢? 对此,李元珩和宁雨菡自也不能够免俗。 晖儿乃是皇子,一生注定什么都不会缺。 他们也唯愿晖儿,能够一生顺当,一帆风顺了。 不得不说,睿儿、晖儿、煜儿真就是三胞胎。 彼此之间,倒是颇为心有灵犀。 这边厢,睿儿、晖儿才刚刚各自选定物什、抓完周;那边厢,煜儿也撅着小屁股,一路吭哧吭哧的朝着一个方向爬过去,终于在毡毯上稍边缘的位置停下,然后,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手,丝毫不带犹豫的将摆放在前方的一个金灿灿的大金元宝,捧起来,揣在怀中,然后,便就此不撒手了。 那主持抓周仪式的内监见状,忙笑嘻嘻奉承道: “四皇子抓到了个大金元宝。 大金元宝,富贵又荣华。 四皇子殿下一生必定富贵又荣华咯——” 内监嘴上这般说,内心里,则是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句: 这不是废话么? 四皇子身为皇子,天生便是富贵荣华的命,怎么可能不富贵、不荣华呢? 啧。 不过,在这个时刻,他还是少不得要应景的凑趣几句的。 权当是取个好彩头。 博陛下和皇后娘娘一笑,也好啊! 闻言,帝后二人、以及一旁的康宁长公主,果不其然,也俱都笑开了怀。 眼见得抓周结束,侍立在一旁的乳母便上得前去,预备将三位小皇子给重新抱起。 又有伺候三个小家伙的嬷嬷,专门上得前来,预备将他们在抓周仪式上抓到的物件,给拿走。 打算收藏起来,待到三位小皇子们长大些,再拿出来给他们瞧。 毕竟,三个小娃娃还这么丁点儿小,小孩子弄坏、弄丢东西,实属正常。 而皇家虽然不缺物件,这几样物件却是不同—— 都是三位小殿下抓周抓到的,意义非凡。 自是得要小心收藏保管着。 见状,睿儿和晖儿,都很乖巧的任凭嬷嬷们,从他们手中拿走那本孤本古籍、以及镶宝小木马。 偏偏,煜儿却是怀抱着那个金灿灿的大金元宝,怎么都不肯撒手。 不但不撒手。 眼见得嬷嬷要来“抢”,这小家伙只将那大金元宝,又往怀里拽了拽,抱得更紧了。 一旁的宁雨菡、李元珩、以及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见得这一幕,则是集体被逗笑。 康宁长公主一边搂抱着怀中的明珠,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副甚为开怀的样子。 李元珩虚点了点毡毯上的煜儿,笑得无奈又宠溺,一迭声道: “你啊——,快把这元宝给嬷嬷。 放心!嬷嬷不会昧了它去的! 哈哈。” 而宁雨菡则是直接轻移莲步,来到煜儿这小家伙近前,蹲下身去,笑着轻点了点他的小额头: “小财迷!” 年纪小小,竟就这般财迷。 这是直接捧着金元宝,就不肯撒手了啊。 真是的! 而兀自捧着大金元宝的煜儿,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宁雨菡的话。 被自家亲亲娘亲嗔怪、戳额头,这小家伙却也不恼。 不仅不恼,还乐呵呵扬起小脑袋,冲着宁雨菡嘻嘻一笑,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小家伙这副情状,直接把在场的人,全给逗乐了。 俱都控制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哈哈哈——” …… 乾元殿中,一派欢乐。 大家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开开心心的为三胞胎过周岁生辰。 然而,人类的悲欢却并不相通。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边厢,宁雨菡、李元珩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 位于皇宫另一隅的静安宫中,正在寝宫中“养病”的王皇贵太妃,则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听闻昭文帝请了康宁长公主前来,一家子关起门来,在乾元殿欢庆三胞胎的周岁生辰,原本面色便不怎么好的王皇贵太妃,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加难看了几分。 一想到,自己还在被变相禁足,连静安宫都出不了;自己的亲儿——敬儿,更是被勒令在府上思过,同样连府门都出不了,王皇贵太妃便郁闷不已。 她气闷的重重一拍一旁案几,禁不住冷笑: “呵,李元珩那竖子! 他们一家子,倒是过的快活!” 见此情状,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则是上得前来,一边轻抚王皇贵太妃的背脊,帮她顺气,一边一迭声劝慰道: “娘娘,您可莫要着恼! 这个时候,可不是生气的时候。 娘娘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早些解了咱们目前的窘境才好啊。” 叫徐嬷嬷说,这个时候,哪里是和陛下怄气、置气的时候啊? 还是早些想办法,先解了他们静安宫上下的禁足才好。 总不能一直被困在静安宫中,不得出吧。 这可怎么是好哟。 唉。 不得不说,徐嬷嬷这席话,倒真就是说到了王皇贵太妃的心坎上。 她何尝不想能够快些解了这变相的禁足,不必再这般憋屈的窝在静安宫中“养病”? 若是可以,最好能一并解除了敬儿的闭门思过,才好呐。 第577章 丞相出手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本宫要好好想想办法!” 王皇贵太妃面沉如水,沉吟着开口道。 说着,她便是勾头眺望向静安宫外的方向。 仿佛如此,便能瞧见静安宫外的风景一般。 最起码,先解除了这变相的禁足再说。 她可不想成日里,被困在这小小的静安宫中。 * 翌日 李元珩刚下朝,正欲摆驾回乾元殿。 就在他于金銮殿前,预备坐上御辇之际,身着朝服、手拿笏板的王丞相,却是匆匆自金銮殿中踱出,一路来到御辇前,冲着正欲坐上御辇的帝王一揖: “陛下,臣有事要与陛下说。” 闻言,李元珩脚下一滞,挑眉转目望向王定邦: “哦?丞相有事要与朕说?” 好好的,早朝时不说。 这会儿,刚下朝,又追了上来,说是有事要同他说? 迎上年轻帝王带着些许玩味与探究的目光,王定邦似秒懂其意,再次一揖: “臣欲要与陛下说的,乃是家事。” 其意思很明确。 是家事,而非国事、朝政。 是以,自不必、也不能在早朝时说。 李元珩闻言,则又是一挑眉。 旋即,又是一摆手: “既如此,舅舅便随朕去勤政殿一叙吧。” 乾元殿是他的私人地方。 一般情况下,李元珩是不会叫外人去的。 何况,如今,那里还住着宁雨菡和孩子们。 他便更不会将人带去乾元殿了。 有什么事,便就到勤政殿去说吧。 闻言,王定邦自是无有不可。 当即颔首应是。 见他如此,李元珩兀自坐上了御辇。 一旁的方进忠见状,当即高声道了一句: “起驾——” 随着他这话一出,大力宫人当即抬起御辇,一众宫人簇拥着圣驾,浩浩荡荡的向着勤政殿而去。 王定邦见状,眸光一闪,旋即,也一路款步向着勤政殿踱去。 他虽贵为国舅、又是当今圣上亲舅,更是权倾朝野的当朝丞相。 然而,在皇宫大内,王定邦也没有特权,可以享受车马、辇轿代步。 是以,也只得步行。 索性,由于勤政殿为历代君王处理政务之用。 是以,与每日上早朝的金銮殿,离得并不太远。 这也是为了方便君王下朝之后,直接去往勤政殿处理政务。 如此,倒是让王定邦得了便利。 这一对天家舅甥俩,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勤政殿。 待到入得殿内,李元珩往御座上一坐,又抬手示意王定邦落座,这才道: “舅舅,你且说吧。 究竟是有何事,要与朕说啊?” 家事? 呵。 他倒是奇了怪了。 他这个好舅舅,会有什么家事,要与他说? 闻言,王定邦也并没有想要藏着掖着的意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陛下,臣听闻皇贵太妃已是大好了,便让她出静安宫来,走动走动吧。” 原来,此番,他竟是为了王皇贵太妃而来。 旨在替王皇贵太妃解了她的禁足。 闻言,李元珩的眸中飞速闪过一抹愠色。 旋即,他又是一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哦?舅舅怎知,姨母她已是大好了? 姨母这些日子,不是都在闭宫养病么? 莫不是,舅舅还和闭宫养病的姨母,常有联系?” 这番话,就差没有明指王定邦和王皇贵太妃二人暗中勾连了。 明明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 特别是,王敏儿还被禁足。 这两个人,却明显还能够互通有无。 这不是暗中勾连,又是什么? 面对李元珩状似随口一问,实则是带有责问的话语,王定邦只是一笑。 他没有藏着掖着,而是一派坦然的道: “臣确实是与皇贵太妃有联系。 臣与皇贵太妃乃是兄妹。 兄妹之间,有所联系,实属正常。 陛下素来仁孝,想来,也必是能够理解。” 见他这般名为坦然,实则乃是十足十有恃无恐的做派与模样,李元珩险些没有被直接气乐: 他这个好舅舅,这是半点都不隐瞒,他这个身在宫外的外臣,与宫中的太妃有所勾连啊。 他是打量着,他乃当朝丞相,自视权倾朝野,便就这般有恃无恐,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觉得自己也奈何不了他、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呵。 这倒真就是他这好舅舅的风格。 毕竟,这样的事,这些年来,他王定邦可是没少做。 李元珩于心中冷笑一声,又似笑非笑的睨向坐在下首位置上的王定邦: “舅舅,你确定? 确定太妃已经病愈了?可以不必在静安宫中静养了?” 李元珩淡声问道。 实际上,则是在问王定邦,他确定要他解除了王皇贵太妃的禁足? 他这个好舅舅,素来是个聪明人。 他不信,他会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 而显然,王定邦明显是听懂了。 迎上李元珩的目光,王定邦依旧一副泰然自若模样。 闻言,他十分肯定的一颔首: “当然。 臣很确定。 皇贵太妃她已无碍。 静安宫的宫禁,也阖该解了才是!” 王定邦以一派理所当然、又无比笃定的口吻道。 说话间,他又捻须一笑,朗声道: “陛下,到底都是自家亲戚,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若是敏儿有哪里做的不妥,无意间得罪了陛下,我这个做兄长、做舅舅的,便代她向陛下赔个不是。 此事,便就这样罢了吧。” 这便是软硬兼施,逼李元珩下令,解除了王皇贵太妃的变相禁足。 否则,便是记仇、不顾忌亲戚情分、不仁孝。 闻言,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寒芒,垂首随意拨弄起摆放在御案前的茶盏上的茶盖,淡淡道: “既如此,那便依丞相所言吧。” 闻言,原本一直气定神闲、一派游刃有余模样的王定邦,却是不由微怔,眉心不由微蹙: 眼前帝王的这声“丞相”,还有这淡淡的一番话,都令王定邦隐隐的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不妥。 不唤舅舅,而唤自己做丞相。 想来,眼前这皇帝外甥,只怕是因他为敏儿斡旋之事,而恼了他了。 短暂的蹙眉之后,王定邦旋即展眉,面上是一贯的从容,高扬着头颅,依旧一派有恃无恐模样: 啧,他这个皇帝外甥就算是恼了他,又能如何?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与王家的声望,又何足畏惧? 呵。 总之,此事,就这么定了! 第578章 快夸我们吖~ “舅舅还有旁的事么?” 端坐在御案前的李元珩,一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茶盖,一边淡淡开口道。 这明显便有端茶送客之意。 潜台词便是—— 有事快说,无人走人! 虽未明说,王定邦却也听懂了眼前帝王的话中之意。 遂起身告辞: “陛下日理万机,臣便不打扰了。 就此告辞!” 闻言,李元珩并未阻拦,而是轻“嗯”一声,权做回应。 待到王定邦被小内侍领着兀自离去,李元珩这才将手中一直拨弄着的茶盖,重重往茶盏上一合: “摆驾乾元殿!” * 乾元殿中 宁雨菡原本正在偏殿陪几个孩子。 此刻,她正坐在一张绣墩上,笑看明珠和曦儿,在那里教三胞胎学说话: “吃饭~” 明珠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奶声奶气的教着。 言罢,她便望向罗汉床上趴坐着的三胞胎,示意他们跟着她一起念。 睿儿见状,率先开口: “次~唤~” 见他这么一开口,一旁的晖儿与煜儿,也齐齐开口: “次慌~” “次~次~浣~” …… 闻言,明珠不由皱起了她的小眉头: “不是次唤,是吃饭。” 明珠严肃脸,认真纠正。 殊不知,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配上这样一副严肃认真脸,再搭配上那萌萌哒的小奶音,格外可爱、格外具有反差萌。 见她如此,一旁伺候的宫人与乳母嬷嬷们,俱都忍不住掩唇。 宁雨菡也显然被自家宝贝女儿的这副可爱模样,给萌得不行。 只是还兀自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谁知,下一刻,她却还是没有忍住,直接破功。 “次唤~” “次~次~” “唤~,唤唤~” …… 接收到长姐的眼神示意,睿儿、晖儿、煜儿,三个小家伙,又很是乖巧的将姐姐刚刚教他们说的话,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然而,这一次,依旧是“吃”与“次”不分,“饭”和“唤”之间说不清楚。 偏偏,三个小家伙学得还格外认真,小奶音那是相当的大、一个比一个洪亮。 一边说着,他们还一边扬起小脑袋,扑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向明珠。 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 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分明在说—— 姐姐,瞧,我们说的很好叭~。 我们很乖哒,我们有认真听姐姐教,努力学说话哦~ 姐姐,夸我们吖~ 快夸我们吖~ 嘻嘻。 三个小家伙的眼神之意,实在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同样还只是幼童的明珠,瞬间秒懂。 “你们……” 明珠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个小包子状,一脸的有被无语道。 一旁的曦儿愣了几息,旋即,不厚道的笑了: “哈哈嗝——” 而坐在一旁,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宁雨菡,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噗,哈哈——” 孩子们怎么这么可爱? 她现在,每日什么都不做,光守在孩子们身边,看着他们互动,就能有无限乐趣呐。 哈哈。 眼看着明珠被她和曦儿笑得快要炸毛,宁雨菡自是上得前去,将小家伙搂在怀中,好一通轻哄。 曦儿也奶声奶气的囔着: “姐姐,我错啦~ 我知道错啦~,你原谅我叭~” 眼瞅着将小家伙给哄好了,母女二人、外带一旁的曦儿,正亲亲热热的预备继续教三胞胎学说话呢,就在这时,小喜子却是一路快步自外头奔入殿中。 “娘娘,陛下回来了。” 才一进得殿中,小喜子便是恭声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秀眉微挑: “哦?陛下回来了?” 说着,宁雨菡又下意识向着小喜子身后望去,却并不见李元珩身影。 见状,她又是微一挑眉: 往常,每日下朝回到乾元殿之后,李元珩便会来到孩子们所居偏殿,过来瞧瞧几个孩子,陪他们一会儿,才会去书房忙政务、批阅奏折。 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下朝回到乾元殿,也不过来瞧孩子们? 莫不是有事? 宁雨菡心中暗想,口中便是问道: “陛下现在何处?” 小喜子闻言忙再次恭声道: “陛下回来之后,便去主殿那边换了常服。 然后,便直奔书房去了。” 小喜子也瞧出了昭文帝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同。 特别是,他窥陛下脸色,好似并不怎么好似的。 心中也暗忖是不是有何事发生。 遂才特特前来向自家娘娘禀告此事。 毕竟,娘娘虽贵为皇后,身份尊贵。 然,娘娘一切的富贵与尊贵,也来自陛下。 陛下好了,他们娘娘才能够好。 陛下若有什么不虞,娘娘也阖该早些知晓才是! 如此,才好不至于触怒龙颜、惹陛下不喜不是? 而今,娘娘更是与陛下同住一宫。 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此,便更要谨慎小心些,时刻关注陛下的动态与喜怒哀乐才是呢。 小喜子都深谙的道理,宁雨菡又岂会不懂? 闻言,她沉吟片刻,便是倏然起身。 嘱咐殿内的乳母、嬷嬷、宫人们,好生看顾几个孩子,宁雨菡这便快步向着偏殿外而去。 才一出得偏殿,便是直奔书房而去。 甫一进得书房,便见年轻帝王并没有埋首批阅奏折,而是兀自端坐于桌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俊脸上,虽一派温润,然而,下意识抿起的薄唇,与下颌处有些紧绷的线条,还是于无形中昭示了帝王此时内心的不爽。 见状,宁雨菡微一挑眉: 这是怎么了? 这厮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 心中如此暗道。 宁雨菡已是莲步轻移,娉娉婷婷来到皇帝陛下面前,盈盈一福: “陛下——” 原本端坐做沉思状的李元珩,似这会儿,才发现宁雨菡的到来一般。 眼见得她已来到他面前,向着他福身行礼,帝王当即长臂一伸,将面前人儿给一把扶起: “雨菡,你来了。 坐!” 李元珩含笑一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宁雨菡坐下。 然而,他此时虽是在笑,若仔细瞧,便会发现,这笑意压根不达眼底。 而宁雨菡,自入得书房,便一直暗中观察着李元珩的神色表情,自是将这一切,瞧在了眼中。 见状,她眸光微闪,心中暗道: 看来,确是有事发生了。 就是不知是何事? 心中如此思忖间,宁雨菡已含笑坐定。 她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微笑着执起了李元珩的手,满含关切的望向面前的帝王: “陛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579章 来日方长 李元珩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目迎上的,便是宁雨菡那满含关切的目光。 见状,他当即回握住宁雨菡的素手。 旋即,又摆了摆手: “也无甚大事。 只是——朕那好姨母,只怕是要“病愈”了。” 宁雨菡闻言挑眉: 好姨母? “静安宫的太妃么?她要“病愈”了?” 宁雨菡哪里不知,王皇贵太妃压根从来未曾病过。 所谓的养病,不过也就是李元珩恼了她,对外宣称王皇贵太妃有病,需要静养,故意找个由头,将她给变相禁足了而已。 而这会儿,李元珩口中所谓的病愈,只怕便是要解了王皇贵太妃的禁足了。 这实在有些突然。 宁雨菡自问,对眼前帝王还是很有几分了解的。 以他的脾性,应是不会这般轻易解了王皇贵太妃的禁足才是啊。 所以,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么? 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面前的帝王,改变了主意? 不得不说,宁雨菡真的很了解李元珩。 而且,她也真的真相了。 “今日刚下朝,朕那好舅舅便找上我,说太妃病愈了,可以出静安宫了。” 迎上宁雨菡的疑惑目光,李元珩淡淡开口。 闻言,宁雨菡面上露出一抹了然。 心道一声: 果然! 她当然知晓,李元珩口中的“好舅舅”是谁。 王丞相王定邦嘛。 王丞相说王皇贵太妃病愈,可以出宫了? 啧。 这两个人,这是明显暗中有所勾连呐。 往日如此,也就罢了。 眼下,王皇贵太妃明明还在禁足,二人竟还在私下里勾连。 真当皇帝是死的么? 宁雨菡瞬间就明白了,李元珩今日为何貌似有些反常。 敢情这厮是怒了啊! 不过,若换做是她自个儿,她肯定也是要怒的。 王皇贵太妃和王丞相,这是嫌李元珩不收拾他们,还不停在他这位皇帝陛下的雷区上,疯狂蹦跶呢。 叫她说,这二人,分明就是在作死! 但愿之后,这一桩桩、一笔笔,被李元珩集中清算的时候,他们莫要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又安抚性的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以示安慰。 末了,她冲着帝王扬唇一笑,状似随意,又别有深意的娇声道: “陛下,有道是,来日方长呐~” 李元珩自也是听懂了宁雨菡的话中之意。 也知,面前人儿之所以如此说,是在安慰他。 不过,对此,李元珩明显十分受用。 闻言,年轻帝王同样扬唇一笑,重重一颔首: “嗯,雨菡,你说的对! 来日方长。” 话落的瞬间,帝王的眸子迸发出一抹坚定。 王定邦、王敏儿…… 朕如今,且由着你们。 早早晚晚,朕都是要同你们好好算一算总账。 李元珩于心中兀自冷哼一声,转而一挥手: “不提这个了! 雨菡,咱们批折子吧。” 折子还是要批的。 他才不会为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平白耽误政务。 皇帝陛下都如此开口了,宁雨菡自不会不应。 闻言,她当即含笑点头。 而后,帝后二人便有商有量的,开始处理、批阅奏折。 * 与此同时,静安宫中 王皇贵太妃一大早起床,草草吃过早膳,便时不时向着寝宫外张望,一副满含期盼、又神思不属的模样。 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她所期盼的好消息,她禁不住跟徐嬷嬷暗自嘀咕道: “燕红,你说,本宫拜托兄长的事儿,他究竟办没办? 李元珩那竖子,不会连兄长的面子,都不给。 还硬要将本宫拘在这静安宫中吧?” 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同样也很是关注外间动向,这一早上,也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徐嬷嬷虽内心里惴惴,却还是笑着好言安慰: “娘娘,不会的。 丞相大人何许人也? 既是国舅、又是王家家主、更是权倾朝野的当朝丞相,只要丞相大人开口,陛下哪会不给面子,不应呢? 这会子不是还早么? 估摸着,前朝那边,还不一定下了朝了。 这种事,也算皇家私事,丞相大人自然不好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的文武大臣们说。 总要等到下朝之后,丞相大人单独求见了陛下,私下里同陛下说,才好啊。 陛下一准儿能应。 娘娘,您就莫要多想了。 咱们且再等等。 一会儿,一准有好消息!” 徐嬷嬷一番话入情入理、分析得有理有据,既是在安慰王皇贵太妃,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嬷嬷还真就是真相了。 事情,也的确如她此时所料的一般。 而她这番话,也确实安慰到了王皇贵太妃。 闻言,王皇贵太妃的面色稍霁,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而与此同时,外间隐约传来喧哗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下一刻,静安宫大太监王忠义,便是从外头奔了进来: “娘娘,陛下派了人,来传旨来了。” 才一进得殿内,王忠义便是迫不及待开口道。 不待王皇贵太妃作何反应,殿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旋即,便见小许子,在几名御前内侍的簇拥下,迈入了殿中。 “见过皇贵太妃娘娘!” 小许子冲着王皇贵太妃一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肃声道: “奴才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传陛下的口谕的。” 说着,小许子便开始肃声宣读昭文帝的口谕: “陛下口谕,既王丞相作保,确定皇贵太妃已病愈,即日起,皇贵太妃便不必再拘在静安宫里静养了吧。” 小许子面无表情的复述着李元珩的原话。 话毕,他又公式化的向着王皇贵太妃一拱手: “皇贵太妃娘娘,奴才已将陛下的口谕带到。 这便要回去向陛下复命去!” 言罢,不待王皇贵太妃、以及静安宫诸人有所反应,小许子便径直带着那几名御前内侍一起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全程没有和王皇贵太妃与静安宫中诸人废话。 “娘娘,成了!丞相大人果真找了陛下,在陛下面前作保,解了您的禁足了!” 眼见得小许子离去,徐嬷嬷不由得喜道。 王皇贵太妃则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颇为不爽的样子: “李元珩这厮,就派小许子这么一个小内监,匆匆过来传了一句口谕,就将本宫给打发了? 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就算不亲自过来,好歹也应遣了方进忠过来啊。 只派了小许子这么一个小内监、外带小猫三两只过来传口谕。 算怎么一回事? 李元珩这竖子,竟是如此轻慢于她。 一点都不把她当回事。 可恶! 第580章 天子逆鳞 “娘娘……” 眼见得王皇贵太妃如此情状,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娘娘她竟然还计较这些个! 真是…… “不管怎么说,咱们解了禁足,不再被继续困在这静安宫中,才是最重要的啊。 这总归是好事!” 徐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顿了顿,她又道: “再说了,这小许子,虽是个小内监,他在御前,却也不算吴下阿蒙,也是个数得着的。 谁人不知,他乃方进忠的徒弟。 由他来传达陛下口谕,也不算没有排面不是? 娘娘切莫动怒!” 不得不说,徐嬷嬷很是会劝人。 尤其是劝她这个主子。 闻得她这一番话,原本还很是有些恼怒的王皇贵太妃的面色,明显好了许多。 也不再气恼了。 甚至,她还点了点头: “嗯,燕红,你说的没错。总算是解除了禁足了。 这着实是件好事!” 话到这里,王皇贵太妃又是禁不住皱眉: “只是……本宫的敬儿,还被拘在王府,都不能进宫来瞧本宫。 唉。” 话到这里,王皇贵太妃悠悠一叹。 显然,对于眼下的局面,并不知足。 恨不能李敬也被解了禁足,恢复亲王爵位、立刻能够入宫看她才好。 徐嬷嬷见状,忙安慰道: “娘娘,此事还得徐徐图之。” 想叫陛下松这个口,只怕并不容易呐。 就算是丞相大人去斡旋,只怕也是不易。 思及此,徐嬷嬷赶紧转移话题,一指外头的天际: “今日天气正好,娘娘您也好久没出门了。 不若奴婢陪您一起去逛逛御花园,散散心吧。” 不得不说,徐嬷嬷是很懂王皇贵太妃的。 闻言,王皇贵太妃也颇有些意动。 被拘在这静安宫中这么久,她还真就有些憋得慌。 如今,终于解除了禁足,能够出去走走,自然是好的。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当即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御花园的花儿,应是开得不错。 嗯,便去御花园中逛逛吧。” * 日子似乎一切照旧。 乾元殿书房内 李元珩和宁雨菡,才协力批阅处理完今天的奏折。 “可算是批完了!” 李元珩将最后一本折子,往桌上一扔,将手中的毛笔,往笔洗上一搁,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又抬手捶了捶自己有些酸胀的脖颈,叹道。 一大早起床上朝,一直忙到现在,他是真有些累了。 宁雨菡见状,忙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来到李元珩身后,手法娴熟的替李元珩按摩头部穴位、轻捏肩颈。 被她这般一揉捏,李元珩只觉得通体舒畅,身上的疲惫与酸胀感,骤然消散了不少,不由得舒服的喟叹一声,复又抬手,一把握住了宁雨菡正在放置在他颈间,替他按压的素白小手: “好了!雨菡,可以了。 朕畅快多了! 雨菡,你辛苦了!” 眼前的人儿,一如既往的合他心意。 知冷知热、解语小意。 幸而得了一个雨菡。 他此生何其有幸! “来,坐吧。 朕也替你捏捏。” 李元珩一把将宁雨菡拉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 说着,便是起身,学着宁雨菡适才替他按摩的模样,替宁雨菡揉起肩、捶起背来。 此举,倒是把宁雨菡给逗乐了。 “陛下,臣妾不累。您不必替臣妾揉肩捶背的。” 宁雨菡赶忙摆手道。 一边说着,一边便欲起身。 却被站在她身后的李元珩,给强势重新按坐在椅子上: “怎么能不累呢? 雨菡,你就别强撑了。” 陪他一气批阅了几个时辰奏折,批了这么多折子,她岂会不累? “且让为夫,好生服侍你一番。” 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抛下这句话,李元珩便继续开始替宁雨菡捏肩捶背。 闻言,宁雨菡不由失笑。 见皇帝陛下这一脸认真的模样、又见他执意如此,宁雨菡便也没有再拒绝,而是就这样乖巧的坐着,任凭着皇帝陛下替他捏肩捶背。 别说! 虽然手法上不怎么娴熟,被这么一捏、一捶的,倒还是挺舒服的。 很快,宁雨菡就微眯双眼,作享受状。 见他这副如小猫一般的慵懒模样,李元珩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宠溺,越发不轻不重的揉捏捶打起来。 间或,还和眯眼享受的宁雨菡聊上几句。 似突然想到什么,李元珩道: “对了,雨菡,后宫一众嫔妃,可是至今还未曾每日里来给你请安啊?” 按例,除位份过低的小妃嫔,嫔位以上嫔妃,是需得每日早起,给皇后请安的。 而宁雨菡正式册封为皇后,已有些时候了,李元珩却好似并不曾见宫中众嫔妃,前来给宁雨菡这位皇后请安。 故而,皇帝陛下才会有此一问。 宁雨菡闻言,倏然睁开原本微阖的双眼,一脸的莫名。 这厮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虽心下莫名,却还是点了点头,如实道: “嗯,是啊。 她们确实并不曾过来给臣妾请安。” 闻言,李元珩不由得皱眉,俊脸上明显带上一抹怒意: “她们竟敢如此怠慢雨菡你这个正宫皇后! 岂有此理?!” 李元珩当即重重一拍桌子,扬声道: “来人啊! 传朕口谕—— 宫中嫔妃不敬皇后,竟敢不来给皇后请安,有违宫规! 令嫔位以上嫔妃,俱都降位一级,罚俸半年,罚抄宫规一百遍。 再从内务府拣些严苛的教养嬷嬷,好好重新教教她们宫规。 教教她们,身为妃妾,应当如何侍奉皇后!” 听得陛下召唤,有小内侍应声入得书房,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然而,还不待这小内侍转身,前去传圣上口谕,李元珩便又道: “还有,叫众嫔妃立刻过来乾元殿前,给朕跪着! 好好给皇后请罪! 什么时候皇后原谅她们了,她们什么时候,再起身。” 小内侍闻言,恭声应是,当即领命而去。 暗道一句: 得! 这后宫的众位娘娘,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陛下这明显就是怒了啊。 这些娘娘们是怎么想的? 竟敢不敬皇后娘娘? 她们是还没看出来么? 皇后娘娘就是陛下的逆鳞啊。 这些娘娘,是有多想不开,竟敢怠慢皇后娘娘,去触陛下的逆鳞。 啧。 第581章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李元珩的一系列旨意,下得可谓是雷厉风行、一气呵成。 直唬得坐于一旁的宁雨菡一怔一怔。 她尚且还未曾回过神来,那得了李元珩旨意的小内侍,便已匆匆领命而去。 “陛下,何须如此动怒?” 回过神来的宁雨菡,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不由得一边抬手轻拍着李元珩的手背,以示安慰,一边柔声劝慰道: “没得气坏了身子!”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小事。 何必为了这等小事而动怒? 不值当!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是肃着脸,正色道: “她们如此怠慢雨菡你,朕怎能不生气?! 谁人胆敢不敬雨菡你,朕便同谁急!” 但见眼前帝王板着一张俊脸,一脸认真的说出这番话,宁雨菡的心,莫名一暖,禁不住唇角微翘。 她当然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护犊子呢。 而被护犊子的那个,乃是她自己—— 别说,这种感觉还真就是挺好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当即笑盈盈冲着李元珩一福: “陛下—— 您的心意,臣妾自是知晓。 有陛下的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强。 如此,便多谢陛下为臣妾出气啦~” 宁雨菡就这般欣然接受了李元珩对她的好意。 这是李元珩对自己的一番心意。 他是在向着她、为她出头。 她为何要拒绝? 没得辜负了皇帝陛下的一番心意。 扫了帝王的兴。 同时,宁雨菡也半点没有要替众嫔妃求情的意思。 虽然,她其实并没要求众嫔妃每日早起过来给她请安。 也并不想如此。 然而,她这个皇后不要求、不想;却并不代表,这些嫔妃可以不必前来请安。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她们的本分,是她们必须要遵守的宫规。 纵使她这个皇后不提,身为嫔妃的她们,也应当主动前来请安才是。 压根就不需要她这个皇后开口,她们也应当这般做。 反正,若宁雨菡还身为嫔妃,她肯定是会每日按时早起,前来给皇后请安的。 绝不会给人抓到错处、留下把柄。 昔日,废后谢氏在时,她可不就是如此做的么? 若不是后来,谢氏长期卧病,又彻底失了帝心,被长期禁足于坤宁宫,宁雨菡少不得还是会继续每日早起,去给谢氏请安呢。 这些嫔妃,行事如此不谨慎,这般轻易便被抓到错处,就莫怪要被惩罚了。 须知,在这宫中,事事、处处,都需得谨慎,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何况,她们不来给她请安,安知不是如李元珩所言,是对她这个皇后的怠慢与不敬? 这些嫔妃,大多出身世家门阀,她们一向自持乃是高门大户出身的世家贵女,对平民小户出身的女子,颇为不屑。 安知她们不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不是因着看不起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对她这个皇后存了轻慢之心? 甚至就是—— 压根不把她当皇后看待。 才敢不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 在宁雨菡看来,这些嫔妃此番被惩戒,实在并不无辜呐。 所以,她为什么要替她们求情? 真真是大可不必!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明显很是受用。 帝王面上的怒气,肉眼可见的散去不少。 面色微霁,唇角微勾: “雨菡,你知晓朕的一番心意便好!” 李元珩伸出修长大掌,反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勾唇笑道。 他就是要替雨菡出气! 幸而,他的一番心意,她都知晓。 眼见得,眼前人儿,并没有拒绝,而是欣然接受。 更没有充当老好人,亦或者是为博一个贤德之名,而在自己面前,替众嫔妃求情,央着他收回成命,李元珩心情甚好。 他的娇娇,不但知晓他的心意。 还很懂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没白费。 如此,也不枉他对她的一番心意了! 李元珩心情愉悦。 言罢,他又微勾着唇角,反手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气氛正好。 而此时,后宫中的情形,却是与乾元殿中的帝后二人的氛围,大不相同。 当后宫一众嫔妃骤闻昭文帝旨意,整个后宫俱都炸开了锅。 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那些嫔位以上的嫔妃—— 谁叫她们乃是昭文帝旨意中,重点“关照”的对象呢? 又是降位、又是被罚俸、被罚抄宫规、让教导嬷嬷重新教导宫规的…… 这不是要叫她们狠狠脱一层皮么? 罚俸半年,也就罢了。 她们其实也并不在乎那点子银钱。 可是……降位? 她们好不容易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容易么? 说降就降? 这些嫔妃,内心都在滴血。 今日降这么一级,他日,想要重新升上一级,可就难咯。 尤其是,如今陛下独宠皇后,都不踏足后宫。 唉,想要重新升回原来的位份,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呢? 唉。 还有那什么罚抄宫规一百遍。 这就更是……简直了! 谁不知道,宫规是有多少条。 厚厚的一大摞。 想要完完整整抄上一遍,都得费老鼻子功夫。 整整抄上一百遍—— 这不是要她们的命么? 还要让内务府拣严苛的教养嬷嬷,重新教授她们宫规? 且不说,这是陛下在公然对她们表示不满,甚至,可以说是在质疑她们的礼仪与家教。 此举,令得一众嫔妃羞臊不已。 光是这教养嬷嬷,只怕就够她们喝一壶的。 谁人不知,这些教养嬷嬷最是磨人。 被她们教授,谁都要被生生脱一层皮。 何况,陛下还特地强调了,要拣严苛的教养嬷嬷。 这…… 众嫔妃都能够预感到,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们是将会要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最让人气结、又郁闷的是—— 陛下还下旨,叫她们都过去乾元殿前跪着。 给皇后请罪。 这…… 这是生生在打她们的脸。 把她们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若让宫人们、和那些低位嫔妃们,瞧见这些—— 她们以后,还在他们哪里能有面子? 脸都被丢光了啊! 一众嫔位以上的嫔妃们,又急、又气、又怄,实在是想要掀桌暴走。 而其中,最为愤怒、反应最为强烈的,还要当属王贵妃…… 第582章 冲冠一怒为皇后 昭阳宫中 乍一闻得小内监宣读的李元珩的旨意,王贵妃便是险些气得个倒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不! 这不可能! 怎么会如此? 皇帝表哥怎么会下如此旨意?” 罚俸、抄宫规、叫教养嬷嬷前来教习规矩…… 这些,也就罢了。 居然还要降她的位份? 还要让她去乾元殿门口跪着,给宁氏请罪? 这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王贵妃气愤不已,控制不住的将摆放在身前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落于地。 而后,她还犹嫌不够解气,还欲再去打砸殿中物件泄愤。 就在这时,便听那前来传皇帝口谕的御前内侍,悠悠开口。 操着他那尖细的嗓音道: “瞧娘娘您说的,这可是陛下的口谕,岂是奴才等敢凭空捏造的? 娘娘还是赶紧去乾元殿门口跪着,给皇后娘娘请罪去吧。 陛下有令,岂能不尊? 去得晚了,触怒了龙颜,可就不好了!” 王贵妃闻言,更是气得不行,险些被气得直接绝倒: “你……” 她颤抖着手,一抖一抖的直指着这名御前内侍,眼中难掩愤愤。 这个狗奴才! 他竟然敢这般对她说话? 可恶! 王贵妃眼中满是怒火,恨不得冲上前去,劈头就是几个嘴巴子,狠狠扇向眼前这毫无眼力劲儿的内侍。 若不是此时,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顾忌着这内侍,乃是御前内侍的身份,王贵妃指不定真就这般做了。 直接上前,撕烂这阉货的嘴。 侍立在一旁的桐儿和柳儿,见得自家娘娘这般模样,不由得都很是有些心惊胆颤。 见状,二人忙上得前去,一左一右的搀扶住正处于无能狂怒中的王贵妃: “娘娘,您莫恼! 此乃陛下圣旨。 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前往乾元殿去吧。” 柳儿一边轻拍着王贵妃的背脊,帮着她顺着气,一边一迭声的道。 闻言,立在另一边的桐儿,也是连连点头,柔声劝道: “是啊。娘娘,这位小公公,不过是过来传达陛下口谕而已。 您实在不必和他置气啊!” 说着,桐儿又凑到王贵妃耳畔,压低声音,和王贵妃说起了悄悄话: “娘娘,您且别光顾着生气。 这…… 听陛下这旨意便知,陛下这会儿,只怕正在气头上呢。 这阖宫上下,受罚的,也远不止娘娘您一人。 陛下并不是针对娘娘您来着。 这小公公的话……也属实是话糙理不糙。 想必,阖宫接到陛下旨意的娘娘们,这会儿,都已经往乾元殿那边赶了。 娘娘您若是再不去、又或是去得迟了…… 若是因此而触怒了龙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咱们还是赶紧去乾元殿吧! 娘娘——” 桐儿入情入理的替王贵妃分析着。 闻言,原本无能狂怒的王贵妃,也深觉有理,不由得按捺下心中怒火,阴沉着脸,一摆手: “去乾元殿!” * 于是乎,接下来,宫中便出现了这般景象—— 以王贵妃为首的嫔位以上妃嫔们,俱都跪在了乾元殿门口,给殿中的皇后娘娘请罪: “陛下——,皇后娘娘——,臣妾等知道错了! 特前来请罪!” “请皇后娘娘恕罪!” “臣妾跪请皇后娘娘恕罪!” …… 无论这些嫔妃们如何做想,心中如何怨愤、不甘。 她们却还是只得纷纷匍匐于地,跪在坚硬而又冰冷的地上,一口一声“臣妾知错”、“臣妾请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乾元殿门口,这帮子素来风光体面的高位嫔妃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哪里还有素日的矜贵与光鲜? 一个个,俱都是灰头土脸、形容狼狈。 过往的宫人们,瞧见这一幕,俱都暗自咋舌。 皆道: 陛下果然爱重皇后娘娘。 此番,陛下冲冠一怒为皇后。 这明显就是不许任何人挑战皇后娘娘的权威啊。 要不怎么说,正宫就是正宫,妃妾就是妃妾呢。 眼前这些个娘娘,平日里再是高贵、再是体面,终究也不过是妃妾。 怎么着,也是越不过皇后娘娘去的。 陛下此番,更是直接表态—— 他是决不允许任何妃妾,僭越、不敬皇后娘娘的。 何人胆敢僭越、胆敢不敬皇后娘娘,便是眼前这般下场。 纵使一向赫赫扬扬如王贵妃,又如何? 今日,还不是这般,卑微的匍匐于地上请罪。 哦,说错了。 如今,都不能称其为贵妃了。 毕竟,被降了一级位份,王贵妃便不再是一品贵妃,而只是一名二品妃罢了。 贵妃这个尊号,便是不能再用了! 丞相之女、王家嫡女、陛下表妹,多年来位居贵妃,风光体面、无限尊贵,又如何? 说到底,她王青鸾再如何尊贵,也不过就是个妃妾。 再是如何,也是越不过正宫皇后的啊! 如此,便更不必提这宫中的其他人了! 总之,皇后娘娘的地位和权威,那是无人能撼动的,就对了! 与此同时,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低位嫔妃们,此时,正猫在自己的居所中,瑟瑟发抖。 自听闻嫔位以上的高位嫔妃们,皆被罚。 她们便是坐立难安。 在听得前去乾元殿那边打听近况的心腹回来,向她们说了一嘴乾元殿前的状况后,这些低位嫔妃,俱都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闻听众位高位嫔妃的狼狈状,这些低位嫔妃难免都有些幸灾乐祸。 然而,短暂的幸灾乐祸之后,她们便是愈加的惶惶不安,瑟瑟发抖了起来。 陛下这次,明显是动了真怒了! 而且,陛下这明显就是绝不容许任何人怠慢宁皇后啊。 怎么办? 她们会不会又被陛下记恨上。 也被陛下视作不敬皇后娘娘? 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惶恐。 一众小嫔妃们俱都惶恐不已,也在心中,对宁雨菡这位皇后,生起了无比敬畏之心—— 不敢了! 她们再也不敢对皇后娘娘,哪怕有一丝一毫的轻慢了! 她们不敢了啊! 往后,她们定恭恭敬敬的将皇后娘娘给供起来。 宁皇后坐着,她们站着。 宁皇后吃着,她们看着。 皇后娘娘说东,她们绝不敢指西。 一切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绝不敢不尊、不敬皇后娘娘,触皇后娘娘的霉头! 救命! 第583章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一众嫔位以上嫔妃,在乾元殿外这么一跪,便是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眼见得华灯初上,晚膳的时辰都过了,她们依旧悲催的跪在乾元殿宫门外。 倒不是她们不想要站起身来,各自回宫。 只是—— 到现在,殿内的陛下,还不曾下令叫她们起来。 她们哪里敢起身、哪里敢回宫去啊。 最令她们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大跌眼镜的是—— 皇后竟然也没有为她们求情。 说要免了她们的跪拜请罪。 而是任凭着她们在这里跪了这么久。 这…… 皇后她不应该主动站出来,替她们求情,免了她们的跪拜请罪,以彰显她这位皇后的贤德、博一个贤德之名的么? 若换做是她们,身在皇后的位置上,应都是会这般做的啊。 可这宁氏…… 她怎么就完全不按套路走。 压根不按常理出牌呢? 众嫔妃都有些懵了。 搞不清楚,下一步,宁雨菡会如何走、如何行事。 而随着跪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天色越来越黑,众嫔妃便是越来越忐忑起来。 陛下什么时候,才能饶恕她们啊? 不会就这样,叫她们饿着肚子,在这里跪上一整夜吧? 不要啊! 心中如此想着,有几名嫔妃,便是禁不住摇摇欲坠起来。 她们一向金尊玉贵,真就是头一次遭这种罪啊。 真的是遭不住。 她们就快要不行了啊! 谁来救救她们? 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救命! * 与此同时 乾元殿主殿内 帝后二人刚用过晚膳。 宁雨菡一边优雅的用罗帕拭了拭唇角,一边抬眸瞥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才淡声开口道: “陛下,时辰不早了。便叫众嫔妃们都起身,各回各宫去吧。” 倒不是宁雨菡圣母。 她是估摸着,都跪了这么久了。 且,还没有吃晚膳。 这群后宫嫔妃,估摸着要撑不住了。 毕竟,这些人打一出身,便是娇生惯养惯了的,身子骨可不耐造。 跪在外头将近四个小时,差不多也到了极限了。 再跪下去,只怕就要一倒一大片。 若是好巧不巧的,让这些女人跪出什么好歹来。 也是得不偿失。 到时,且不提宫内宫外,会有多少人编排她,说她这个皇后不仁。 只怕就连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都会一个不小心,惹得一身骚。 平白遭来些破事。 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就更糟心了。 她倒不是怕事,只是…… 又是何必呢? 不值当! 明明这会儿,她才是那有理之人。 没得到最后,却莫名其妙成了那背理的人了。 似是没想到,宁雨菡会突然提起这茬,李元珩闻言明显有片刻的怔愣,旋即,便是唇角微勾,睨向与他对坐的宁雨菡: “你倒是好心!” 他还以为,雨菡不会替那帮子嫔妃求情呢。 谁曾想,这妮子竟还是开了口。 不过,李元珩倒并不觉得,宁雨菡此举,乃是为了博那贤德之名。 若真是如此,她大可以在他要罚一众嫔妃时,便跳出来替她们求情,何必等到这会儿? 李元珩转目瞄了一眼,放置在不远处案几上的更漏: 离这群嫔妃前来乾元殿外下跪请罪,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若雨菡有心博这贤惠之名,之前她早就开口,替众嫔妃求情了。 哪里还会等到这会儿? 啧。 “臣妾可不是好心。 臣妾是觉得,这罚得也差不多了。”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回以一计浅笑,回答得十分坦然。 “况且,这群嫔妃们,她们一个个身娇肉贵,平日里,也是一直养尊处优的。 臣妾是怕,她们再这么跪下去,若是跪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不得,还会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话到这里,宁雨菡又冲着帝王微微一笑: “臣妾虽然不怕麻烦,相信陛下也是。 不过,平白招惹些麻烦—— 这很是没必要! 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李元珩闻言,不由失笑,好气又好笑的望向宁雨菡,抬手虚点了点她,笑骂道: “你啊,倒是直白得很呐!” 这妮子,竟是装都不装一下的么? 就这样直白的,将她心中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不是应该纵使心中无论如何做想,无论出自何种考虑,都应该表面装作一派贤良模样,告诉他,都是自家姐妹,不忍众嫔妃受苦,是以,才央着他饶恕了众嫔妃的罪过的么? 这个妮子! 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真的……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则是兀自冲着皇帝陛下眨了眨眼,绝美的面庞上,依旧一派淡定坦然: “臣妾便是如此。 怎么,陛下您不喜欢么?” 李元珩闻言,再次失笑,眸中却毫不掩饰,漾起一抹宠溺: “你啊!” 他怎么能不喜欢? 他是太喜欢了! 如此坦荡、直白的雨菡,他实在是喜欢得紧! 这偌大的后宫,也只有他的娇娇,在他面前,始终如此坦荡。 并且,不得不说,宁雨菡刚刚那一席话,还真就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 他自然也知,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 心知,殿外跪着的众嫔妃,皆是出身世家门阀。 若是她们有的什么好歹,保不齐,这些世家门阀便会以此为由头,跳出来搞事。 正如雨菡所说,他并不怕事。 不过,平白招惹麻烦与是非。 这确实很没必要。 沉吟一瞬,李元珩当即拍板: “如此,便依雨菡所言。” 说着,他便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内侍挥了挥手: “去!叫外头跪着的众嫔妃都起身回宫吧。”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是,正预备领命而去。 然而,他还来不及转身呢,李元珩便又冲着他挥了挥手,道: “记得跟她们说,乃是皇后替她们求情,朕才放她们回去的。 叫她们记得皇后的恩德,回宫之后,好生反省己身! 若让朕再发现,何人胆敢对皇后有半点不敬…… 哼。” 话到末了,李元珩重重冷哼一声。 其警告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小内侍闻言,不由得激灵灵一抖,当即唯唯应诺,颠颠儿的奔到外头去传旨去也…… 第584章 啊,好气啊! “陛下有旨,令殿前各位娘娘各自起身,各回各宫——” 小内侍径直来到乾元殿宫门口,冲着已是呼啦啦跪了一片的众嫔妃们,高声道。 一众正跪着的嫔妃,闻得此言,如闻天籁。 忙不迭纷纷谢恩: “谢陛下!” “臣妾谢陛下恩典!” 一边说着,众嫔妃一边于心中,禁不住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呼,陛下终于开恩,放她们一马,让她们回宫了。 若是再迟一会子,她们真的要撑不住,直接昏倒在乾元殿门口了啊。 幸好啊,幸好! 就在众嫔妃心中暗自庆幸不已,纷纷暗道幸好,预备自地上站起之际,那前来传旨的小内侍,又开口了。 但见站在石阶上的他,又再次高声道: “陛下说,此番乃是皇后娘娘替诸位娘娘求情,陛下才暂且放诸位娘娘一马。 陛下令各位娘娘谨记皇后娘娘的恩德,回宫之后,好生反省己身!” 紧接着,小内侍又将皇帝陛下最后那警告之语,给原封不动的学了一遍。 闻言,众嫔妃预备起身的动作一滞,原本就不怎么好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加不好起来。 更是有那胆小的嫔妃,明显瑟缩了一下,一脸的惶惶。 众嫔妃好似有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最终,也只得纷纷叩首道: “是!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多谢皇后娘娘!” …… 啊,好气啊! 真是气死她们了! 她们被陛下罚,又在这里被罚跪了近两个时辰,到得最后,合着还得感激皇后的恩典? 一众嫔妃都快怄得直接吐血三升了。 偏偏,她们却是无法。 只得纷纷谢恩,口称“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如此一来—— 真是更怄! 更气了啊! 就这样,众嫔妃俱都面色难看、神情疲惫、心中怄得要死,偏偏还敢怒不敢言。 在齐齐叩首谢恩,齐齐表示对“皇后娘娘感恩戴德”之后,才东倒西歪的任凭着服侍自己的宫人,将她们自坚硬的地上扶起,脚下虚浮、一瘸一拐的各自打道回宫。 嘶,好疼! 跪了这么久,她们真的是又累、又渴、又饿、腿又疼。 尤其是膝盖—— 感觉要废了啊! 都快没有知觉,不属于她们自个儿的了。 呜呜。 这一切,明明都是拜宁氏所赐。 偏偏,她们还要感激她的“恩典”,令得陛下放了她们一马。 又累、又渴、又饿、又疼之余,众嫔妃愈加郁闷、憋屈了。 真的是好憋屈啊!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啊! * 身在乾元殿内的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自是不知,外头一众嫔妃的惨状、以及她们心中的郁闷。 当然,对此,他们也并不关心。 这会儿,宁雨菡又转而提起了其他事。 而此时,并不是旁的什么事,正是有关众嫔妃,每日给她请安之事—— “陛下往后有何打算? 真要叫众嫔妃,每日早起过来,给臣妾请安?” 待到小内侍前去传达李元珩的旨意之后,宁雨菡禁不住又浅笑着开口问道。 李元珩闻言,则是想也不想,当即一派理所当然的一颔首: “那是自然!雨菡,你贵为皇后,按例,她们阖该每日早起过来给你请安。” 事关宁雨菡这个皇后的权威与体面,李元珩自是由不得何人胆敢挑衅半分的。 更是容不得后宫之中,任何一个人,对宁雨菡这个皇后,有哪怕半分的不敬。 他的雨菡,乃是他的皇后、他的妻。 自该得到应有的尊重与体面。 总之,他没打算让宁雨菡受委屈。 半点儿委屈,也不能受! 见李元珩这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陛下——” 她有感而发,美眸波光潋滟的睨向近在咫尺的帝王,口中柔柔的唤了一声。 旋即,又是一笑: “臣妾知道,陛下对臣妾好。 可是,其实臣妾并不想让众嫔妃每日都过来给臣妾请安呐~” 宁雨菡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娇声道。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伸出雪白小手,轻轻拽过李元珩那绣着龙纹的衣袖。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怔,旋即斥道: “胡闹!” 好吧,与其说是在斥责,不如说是无奈喟叹。 帝王全程眸光宠溺。 面对眼前人儿,如此爱娇的模样,李元珩便是禁不住软了心肠。 哪里舍得真的斥责于她呢? 被皇帝陛下斥了,宁雨菡却也是丝毫不怵。 迎上帝王宠溺的目光,宁雨菡又是盈盈一笑,轻轻拽着李元珩的衣袖,摇了摇: “陛下,臣妾是说真的啦~” 嫔妃们早起给她请安,她可不也得早起啊? 这些人,若是每日都早起过来给她请安,那她可不得日日早起? 一想到,每日都得要早起,只为了接受众嫔妃的请安,宁雨菡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真的大可不必啊! 与其日日早起,就为了让众嫔妃给她请安,宁雨菡表示,她宁愿多睡一会儿。 宁雨菡虽未曾明言,然而,她此刻的面部表情,太过于直白。 再加上李元珩对她的了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李元珩便秒懂了宁雨菡心中所想,堪破了面前人儿,为何不想让众嫔妃每日早起过来给她请安。 “你啊——,若是不想早起……便叫一众嫔妃每日晚些时候再过来给你请安吧。” 李元珩好气又好笑,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的额头,全程目光宠溺的道。 想了想,又道: “不然,索性叫她们每日傍晚,用晚膳前,过来给你请安也行啊。” 如此,面前这娇娇人儿,就不必早起了。 每日早晨,都可以多睡一会儿,不必着急起身。 虽然宫中并没有这个先例,但是可以破例嘛。 规矩左不过都是人定的。 何况,他也不曾乱定。 民间由来都有晨昏定省一说。 宫外的大户人家,妾室每日都是需得给正室晨昏定省的。 如此,便将众嫔妃每日早起给皇后请安,改成每日傍晚时分、用晚膳前,前来给雨菡这个皇后请安,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不是?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尤为合适,李元珩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 第585章 天降殊荣 在李元珩看来,甚好的主意。 在宁雨菡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闻得面前帝王的话,宁雨菡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是什么鬼主意? 叫这些人天天在晚膳前,过来给她请安…… 这是在膈应谁呢? 李元珩这厮,是纯心不想让她好好用晚膳,还是纯心想让这群嫔妃们,没有心思吃饭,给宫中省些花销啊? 宁雨菡赶忙摆了摆手: “这个……还是算了吧。” 说着,宁雨菡又爱娇的轻轻摇晃着李元珩的衣袖: “每日那个时候,臣妾就只想和陛下一起,好生用顿晚膳。 毕竟,那是臣妾与陛下难得的悠闲时光呢。” 李元珩一听,也觉得确实是这么一个理儿。 忙碌了一天,他也确实是想放松放松。 每日傍晚,也确实是他一天之内,难得的休闲时刻。 这个时候,他和雨菡、和孩子们一起呆着,多好啊。 干嘛要让其他人参合进来? 若是让众嫔妃在这个时候,过来请安。 雨菡还得要去应酬她们。 他不就落单、没人陪了么? 而且,雨菡忙了一天,到了傍晚,还不能休息,还要去应酬一众嫔妃—— 这样不好! 很不好! 李元珩表示,他哪里能让宁雨菡这般辛苦? 他是会心疼的。 不过略一沉吟,李元珩便点了点头: “嗯……细一想来,朕这提议确实不太妥当。 还是就此作罢了吧。” 眼见得皇帝陛下这般好说话,宁雨菡微微一笑。 心中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又开始再接再厉的继续道: “而且,陛下,这里乃是乾元殿。 叫嫔妃们过来这里请安,并不合适。” 乾元殿乃皇帝寝宫,按例,嫔妃们无召,都是不得擅入的。 哪有让嫔妃日日过来乾元殿请安的道理? 她当初,带着孩子们一起入住乾元殿时,就已经够引人侧目的了。 如今,尽量低调些、莫要去招惹是非,才是正经。 叫这些嫔妃们,日日过来请安,这无疑是在给她自己惹事。 这种无甚好处,还搞不好,要平白会惹得一身骚的事儿,宁雨菡表示,她才不会做呢。 她又不傻! 似是怕这番话,还不足以动摇昭文帝的想法,说话间,宁雨菡又再次轻轻拽了拽李元珩的衣袖,美眸轻眨着娇声道: “而且,这是咱们自个儿的地方,臣妾也并不想让外人来呀~” 如果说,对于宁雨菡的前一番话,李元珩还尚且有些不置可否;那,当他闻得这后一席话时,皇帝陛下明显唇角微勾: “咱们自个儿的地方”、“不想让外人来”…… 这一席话,极大的取悦了李元珩,心下高兴之余,他当即大手一挥: “准了! 就按雨菡你说的。 不叫她们过来乾元殿。” 皇帝陛下当即拍板道。 一番话落,李元珩又沉吟片刻,道: “如此,便叫众嫔妃,每逢初一、十五,都到乾元殿门口,跪拜行礼、行礼问安,权做是给雨菡你这个皇后请安了。” 皇后的体面,还是要有的;皇后的权威,自然也要维护。 不让这些“外人”,日日前来乾元殿中请安;那么,至少也要让她们每逢初一、十五,前来给雨菡跪拜请安才行。 如此,才合礼数。 符合皇后应当有的体面与尊荣。 既然雨菡不想要让这些“外人”进来,那便就叫她们呆在外头,就在宫门口,给雨菡叩首请安吧。 几度思量之下,李元珩便决定就这么定了。 说话间,他便是摆了摆手,示意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前去将自己的旨意,晓谕六宫。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见状,当即恭声应是,正预备领命而去,便见帝王再次冲着他挥了挥手。 “朕说的,乃是阖宫嫔妃,不是仅仅只有嫔位以上妃嫔。 传朕旨意,从今以后,阖宫嫔妃,每逢初一、十五,都需得到乾元殿门口,跪拜叩首,给皇后请安。” 顿了顿,李元珩又再次沉声开口,补充道。 方进忠闻言,自是忙不迭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转身离去,前去传旨的同时,他还不由在心中暗自啧啧: 早就知晓,陛下盛宠皇后娘娘。 然而,陛下宠爱皇后娘娘的程度,却是一再刷新,让方进忠每每对此,都会有全新的认知。 忍不住于心中暗自啧啧。 一如此刻这般。 陛下对皇后娘娘,那可真是没得说! 方进忠忍不住于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从今以后,阖宫嫔妃,每逢初一、十五,都需得到乾元殿门口,跪拜叩首,给皇后请安? 这道旨意一出,还不得阖宫上下尽皆哗然啊? 方进忠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瞧瞧,后宫中一众嫔妃们,得知陛下这道旨意之后的表情了。 嗯,想来,必定会十分精彩。 * 事实证明,一切果如方进忠所料。 很快,昭文帝的旨意便晓谕六宫。 阖宫上下都知晓了李元珩的旨意。 乍一闻得这道旨意,阖宫上下—— 确切地说,是阖宫上下所有嫔妃,尽皆哗然: 那些原本正龟缩在自己居所中的低位小嫔妃们,乍一闻得这一旨意,都很是有些懵了: 这…… 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活儿,不是一向都是高位嫔妃们的事么? 这是高位嫔妃们,才能够享有的殊荣。 如她们这般的低位嫔妃,按例,除了头次侍寝之后的第二日,是没资格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啊。 这,怎么…… 所以说,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她们就要和一众高位嫔妃娘娘们一起,到乾元殿门口,跪拜叩首,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陡然间,天降“殊荣”,打得一众低位的小妃嫔们,瞠目结舌。 还……还能这样的? 不过,她们虽然很懵,心中也难免犯着嘀咕,却也不敢多言,俱都选择乖乖领命。 这可是陛下的旨意,她们哪敢置喙啊? 至于,这些低位嫔妃心中的真实想法…… 压根无人关心。 谁管你啊! 记得每月初一、十五,按时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得了! 而不同于这些小嫔妃的集体懵逼;一众高位嫔妃们的反应,则是大为不同…… 第586章 慎妃 昭阳殿中 乍一闻得昭文帝旨意的王青鸾,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又急又怒: “什么? 皇帝表哥竟然下旨,叫阖宫嫔妃,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乾元殿前,跪拜叩首,给皇后请安?” 她的胸口不住起伏,昭示着,她此时内心的狂怒与不平静。 在乾元殿前跪拜叩首,给宁氏请安? 这对一向自视甚高的王青鸾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皇帝表哥竟然宠爱宁氏如斯?” 这是要将她们一众嫔妃的脸,往地上踩,用来成全宁氏这个皇后的体面么? 凭什么? 宁氏凭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爱重与殊荣? 她凭什么?! 王青鸾又嫉又妒、又怄又恼。 此时,她正倚靠在一张黄梨木贵妃榻上。 因为恼怒,她下意识抬手,欲将面前案上的一只汝窑梅瓶,给挥落于地。 谁知,她这番动作,却是无意间牵动了膝上的伤,霎时间,王青鸾便疼得龇牙咧嘴,禁不住痛呼出声: “啊——,嘶,疼!疼!疼!” 身为王家嫡女,她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 入得宫来,初为太子侧妃,后又为贵妃,哪里受过什么苦? 从来都是只有她罚人,没有人敢罚她的。 就算废后谢氏还为皇后那会儿,谢氏也从来不能奈何得了她什么。 谁曾想,今日竟是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受了这么大一个罪。 而这都是被昭文帝罚的。 而她的皇帝表哥罚她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宁氏。 为了替宁氏那贱人出气! 一想到这里,王青鸾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要捶桌,以泄心中不满,却再一次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王青鸾再次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只抽气。 以至于,她也不敢再有何动作,不敢像往常那般,在昭阳宫中一通打砸,以做发泄了。 就—— 更气了啊! 啊,气死她了!!! 就这样,王青鸾兀自陷入到无能狂怒之中。 * 不止是身在昭阳宫中的王青鸾,其他一众高位嫔妃们,此时,也都和她一样,又嫉又妒、又怄又恼。 偏偏还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 还敢怒不敢言。 生怕自己表达出的不满,被皇帝陛下知晓,又要遭罚。 毕竟,之前,她们已经被罚得够狠了。 君不见,她们被罚跪了那么久,膝盖都青了,腿疼得都不听使唤了。 嘶,好疼! 怕了! 真的怕了啊! 这样的经历,她们是实在不想再经受一次了。 所以,纵使心中再是嫉妒、再是不甘、不平、不忿,以王青鸾为首的一众高位嫔妃们,除了在自个儿的寝宫,无能狂怒以外,也是别无办法。 胳膊扭不过大腿。 她们最终,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妥协。 不过…… 真的是好气啊! 气死她们了! * 总之,无论阖宫嫔妃,在得知李元珩旨意之后,作何感想,一切都不会以她们的意志为转移。 皇帝陛下旨意一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之后,每逢初一、十五,阖宫嫔妃都必须去到乾元殿前,规规矩矩的跪拜叩首。 无人可以例外。 毕竟,圣旨不可违。 * 时间荏苒,一晃又是月余。 这天,是这个月的十五日。 乾元殿内 宁雨菡正在陪几个孩子,在偏殿内玩耍,银屏便忽然走了进来,凑在她耳畔道: “娘娘,王慎妃带领阖宫嫔妃过来,给娘娘您请安来了。” “哦?” 宁雨菡闻言,一挑眉,眉间含着一丝莫名。 一脸的“她们怎么来了”? 见状,银屏不由得好意提醒道: “娘娘,今日乃是十五。是阖宫的娘娘、小主们,前来给您请安的日子。” 闻言,宁雨菡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轻“哦”了一声: “哦,今日乃是十五啊。 日子过得倒是快!” 宫中的日子一成不变。 她每日里不是陪着几个孩子,便是陪伴李元珩、陪着皇帝陛下一起批阅处理奏折,倒是有些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于心中笑叹一声,宁雨菡挑眉道: “慎妃么?她领着众嫔妃一起过来的?” 这慎妃,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贵妃——王青鸾。 昭文帝言出必行,说要降一众嫔位以上妃嫔的位份,自那日罚跪之后,第二日,他便正式颁下旨意。 王青鸾由原先的一品贵妃,被降位为二品妃。 李元珩还赐给了她一个封号——慎。 是以,如今,阖宫上下,都以慎妃、王慎妃,来称呼她。 对于李元珩这位帝王的心思,宁雨菡这个枕边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知道,“慎”这个封号—— 这分明就是意在警告王青鸾。 更是在警告身为世家门阀之首的王氏一族、与王定邦。 在宁雨菡看来,李元珩此举,一方面,是在替自己出气。 然而,替她出气之余,多少也有些借题发挥,借此表达对王定邦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和王氏一族的不满。 谁叫王定邦和王家,这些日子,手伸得实在有些过长? 又是将王家女——王丞相宠妻所出庶女,聘与成郡王为侧妃;又是替禁足的王皇贵太妃说话、斡旋,强势助王皇贵太妃解除禁足。 前一个将庶女聘为成郡王侧妃的举动,便是等同于接了一向觊觎皇位的成郡王、与王皇贵太妃的橄榄枝。 而后头替王皇贵太妃斡旋,助她解除禁足的举动,则可以说,乃是王定邦在公然站队。 而他—— 分明是站到了太妃和成郡王那边。 王定邦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帝王权威,李元珩岂能容他? 自然少不得要好好警告这位权倾朝野,有恃无恐的丞相大人一番。 而王青鸾,此番被赐了个“慎”的封号,倒纯属是躺枪了。 慎者—— 谨慎、慎重、慎言慎行也。 这可不是在警告王青鸾、以及她身后的王氏一族、还有王定邦这位丞相大人,需得慎行慎言,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么?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得摇头轻笑。 不过,对于王青鸾这个新出炉的“慎妃”,宁雨菡却无甚同情。 且不说,王青鸾本人,往日那嚣张跋扈的做派。 既然她得到了家族的实惠,如今被家族牵累,也算不得无辜,不是么? 第587章 看热闹 “是的。 慎妃娘娘正领着一众娘娘、小主们,在乾元殿外跪拜叩首,给娘娘您行礼问安呢。 娘娘,您可要召见慎妃她们?” 闻得宁雨菡的话,银屏则是颔首恭声道。 闻言,宁雨菡当即摆了摆手: “不必!” 召见慎妃和众嫔妃? 这就大可不必了! 她懒得去应付这些女人。 同时,她也相信,其实,王慎妃等人也同样不愿意被她召见。 既然相看两厌,又何须见? “让她们行完礼、叩完头,自行回去便是。” 说完这些,宁雨菡便不再提众嫔妃们了。 显然,她对这个话题、以及这群后宫中的女人,并不感兴趣。 “是!娘娘。” 银屏闻言,也没有多说,只是兀自恭声应是。 事实上,她适才,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以她对他们娘娘的了解,银屏自也是清楚,自家皇后娘娘是绝不会召见乾元殿外的众嫔妃们的。 和前两次一样,置之不理,任凭着这些娘娘、小主们,在乾元殿外叩拜行礼,走完全部流程之后,各自回宫—— 这才是他们娘娘对这些嫔妃们的态度,与处事风格。 心中如此想着,银屏也没有再多言,便就走到一旁静静侍立着的碧桃身旁,同她一起侍立在侧,以便随时听凭皇后娘娘差遣。 与此同时 王皇贵太妃正漫步于甬道之中。 许是之前,被禁足导致她憋得太狠了,以至于,自解了禁足之后,王皇贵太妃就不大爱窝在静安宫中,有事没事的就爱出来乱逛、瞎溜达。 这不,用过早膳,在静安宫中坐了一阵儿,王皇贵太妃便径直跑出来溜达了。 这东游西逛的,走着走着,竟就不知不觉来到了乾元殿附近。 一直跟在王皇贵太妃身边的徐嬷嬷,见状,正欲张口,劝王皇贵太妃止步。 毕竟,前头便是陛下寝宫。 那地界,可不是他们娘娘这么一个太妃该去的。 靠近都不妥的啊。 谁知,徐嬷嬷还没开口,王皇贵太妃便先一步说话了: “前头是在做什么呢? 听这动静,还挺热闹的啊。 走!咱们过去瞧瞧。” 王皇贵太妃指了指乾元殿那边的方向,好奇道。 言罢,她便径直向着乾元殿那边而去。 徐嬷嬷见状,眉头便是一蹙。 眼见得自家娘娘兴致勃勃的往乾元殿那边走,她也是无法,只得和一众静安宫的宫人们一起一路跟上。 走得近了,前来瞧热闹的王皇贵太妃便见,乾元殿宫门口前方的空地上,嫔妃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跪在最前头的,赫然便是她那没脑子的好侄女—— 昔日的王贵妃、如今的王慎妃,王青鸾。 而她身后,则是跪着一众嫔妃。 瞧这架势,应是满宫嫔妃全在此了。 这会儿,包括王慎妃在内的一众嫔妃,都在向着乾元殿方向跪拜行礼。 她们行的,乃是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则是众口一词的山呼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 见得这一幕,王皇贵太妃一副看好戏模样,挑了挑眉: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徐嬷嬷,也恰好瞧见了这一幕。 闻言,徐嬷嬷遂凑到王皇贵太妃跟前,低声解释道: “娘娘,今日乃是本月十五。 陛下之前,不是下旨,令阖宫嫔妃,每月初一、十五,都需得到乾元殿外,给皇后娘娘跪拜叩首、行礼问安的么? 各位娘娘、小主们,这会儿,应是在向皇后娘娘请安呢。” 陛下有令,何人敢不从? 没见身为王家嫡女,一向嚣张跋扈的贵妃…… 咳,是慎妃娘娘,都赫然都在其中,正领着一众嫔妃们,一起在给身在乾元殿中的皇后娘娘,行礼问安了么? 至于慎妃娘娘、以及阖宫的娘娘、小主们,此时此刻的心情、以及她们究竟作何感想…… 那不重要! 也压根没有人会去管、会去理会,就是了。 经由徐嬷嬷这么一提醒,王皇贵太妃不由一挑眉,做恍然大悟状: “哦?原是皇帝的众嫔妃们,前来给宁氏请安的日子啊。” 听得她这一口一个“宁氏”,徐嬷嬷直抹汗。 这位可是当朝皇后,怎好被他们娘娘这般唤? 在静安宫中,关起门来如此,也就罢了。 反正都是自己人,不碍事。 偏偏……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叫旁人听去了,可怎生是好哟。 若是这话,传到陛下耳中—— 还指不定会怎么滴呢。 更何况,如今的宁皇后,可不是废后谢氏。 这位真真是个得宠的。 不仅和陛下同吃同住,还十分得陛下爱重。 这一点,从陛下之前重罚了满宫嫔妃,以及严令阖宫嫔妃每逢初一、十五,都必须过来给宁皇后请安,便可见一斑了。 “娘娘,慎言啊!” 徐嬷嬷翕合了几下嘴,终是忍不住低声道。 然而,对于她的提醒,王皇贵太妃却根本不领情。 “本宫有什么需得慎言的?” 王皇贵太妃十分不以为然,不耐的一摆手。 慎言? 慎个鬼的言! 她有说错什么吗? 这个徐嬷嬷,近来是怎么了? 怎么年纪大了,反倒是越来越胆小了呢。 成日里,杯弓蛇影的。 啧。 莫不是之前,被禁足久了,整个人都被关得有些傻了?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不耐的白了徐嬷嬷一眼,又转目瞅了眼,还在那里行三跪九叩之礼的众嫔妃们。 眼见得一众嫔妃,那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不敢有半分懈怠的模样,王皇贵太妃不由冷哼一声: “皇帝对皇后着实是宠得有些过了头了!” 想当初,她在先帝后宫最得宠的那会儿,先帝也从来未曾如此捧着她,给她这么高的待遇与尊荣啊。 这简直就是让众嫔妃跪舔宁氏的架势嘛。 难不成,这就是皇后才能享有的待遇? 她没能坐上皇后之位,只是皇贵妃、皇贵太妃,所以,才一直享受不到?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心中郁闷不已,又妒又怄,禁不住嗤笑出声: “这个宁氏,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命呐!” 第588章 陛下的后宫,可真是不丰呐 “娘娘——” 一旁的徐嬷嬷,被王皇贵太妃这饱含酸意、又明显带着阴阳怪气的话,给唬了一跳。 若不是不好僭越,徐嬷嬷恨不能一把将自家娘娘这张嘴给捂住。 最好,是给捂严实了。 别又让王皇贵太妃冷不丁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语来。 这,这…… 这些都是娘娘她能说、该说的么? 刚刚那些话,若是传到皇后娘娘、乃至陛下的耳中,可怎么好! 一番话被徐嬷嬷这般打断,迎上徐嬷嬷欲言又止、又满是不甚赞同的目光,王皇贵太妃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末了,又撇了撇嘴: “本宫有说错什么吗? 宁氏她难道还不够好命?” 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入宫这才几年啊? 就从一个正八品选侍,一跃成为了当朝皇后。 还两胎五宝,一气生下了四子一女,五个皇嗣。 世人都爱用三年抱俩,形容女子能生会养,努力替夫家添丁进口。 这放到宁氏身上,岂止是三年抱俩啊? 这是三年抱五啊! 若是宁氏还不够好命的话,那这世间女子,就没人能够称一句好命了! 就连她—— 这个顶级世家门阀——王家的嫡女,先帝晚年最宠爱的皇贵妃、如今的皇贵太妃,竟也比不上宁氏这般好命! 王皇贵太妃很是有些酸溜溜的想。 若是早知道,宁氏竟这般好命又好运,当初,主持选秀时,她一定不会让宁氏入宫,成为李元珩那厮的嫔妃! 时至今日,王皇贵太妃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偏偏,这世上并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心中一阵窝火。 她心下郁闷之余,一边继续抬眸,向着乾元殿宫门口那边瞥去。 看着那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寥落的嫔妃队伍,王皇贵太妃不由得一撇嘴: “陛下的后宫,可真是不丰呐。” 和先帝那,姹紫嫣红、环肥燕瘦、十分庞大、可观的嫔妃队伍,简直没法比。 相较于先帝那会儿,今上的嫔妃,简直就是小猫两三只。 事实上,李元珩并不是个热衷、喜好女色之人。 他一向不似先帝那般内宠颇多,多情、而又处处留情。 从他当太子那会儿,东宫内的内眷就不多。 基本都是先帝所赐。 他自个儿从来不主动纳姬纳妾的。 待到他登基之后,也只是按例选秀。 选秀入宫的,也基本都是各个世家门阀出身的贵女,亦或是朝中重臣家的女儿。 也就是宁雨菡那一届,在全国范围之内,采选秀女。 宁雨菡和一些小官之女、平民女子,才得以入宫。 总之,李元珩的后宫人数,其实并不多。 再加之,这几年来,落马的嫔妃们也不少。 被废、被赐死、又或者是横死的嫔妃,便有好几个。 如此一来,原就不算充盈的后宫,便就愈加的显得人员凋落。 这也便是王皇贵太妃会有此一叹的原因。 一旁的徐嬷嬷闻言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提起这茬。 这…… 叫她如何开口? 陛下的事,岂是她这么一个奴婢敢置喙的啊? 徐嬷嬷正暗自皱眉,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 王皇贵太妃却好似有什么,忽的福至心灵一般,勾唇一笑: “本宫乏了!不逛了! 走!咱们回吧。” 王皇贵太妃挥了挥手,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 见此情状,徐嬷嬷明显愣了一下。 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 心中暗道: 主子,您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不过,虽心中犯着嘀咕,徐嬷嬷却还是恭声应诺。 旋即,和其他一众静安宫宫人一起,簇拥着王皇贵太妃打道回府,向着静安宫而去。 谁知,才一回到静安宫,王皇贵太妃便是冲着王忠义挥了挥手: “去!到金銮殿那边守着,若见到皇帝下了朝,便请他过来静安宫一趟。 就说,本宫有事要与他讲。” 陡然间被刚回宫的王皇贵太妃差遣,王忠义明显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面对王皇贵太妃的发号施令,他却也并不敢置喙。 闻言,当即恭声应诺,领命而去。 而眼见得他离开,王皇贵太妃便又冲徐嬷嬷挥了挥手: “燕红,你去乾元殿走一趟,请皇后过来一趟。就说哀家有事要与她说。” 啊这…… 闻言,徐嬷嬷同样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恭声应是: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说话间,徐嬷嬷便已是屈膝一福,而后,便转身出得殿中,抬脚向着乾元殿的方向而去。 一边脚下步子不停,徐嬷嬷不由暗自犯嘀咕: 娘娘这是有什么事呢? 又是叫王忠义去寻陛下过来,又是叫她去寻皇后娘娘过来的。 既有事,娘娘刚刚人都到乾元殿附近了,怎的不直接进去找皇后说,还非得要回到宫中之后,特特叫她去请宁皇后过去静安宫? 啧。 自家娘娘这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搞不懂啊! 真真是搞不懂! * 须臾,乾元殿 宁雨菡正在一旁围观明珠和曦儿,用拨浪鼓逗弄三胞胎,只逗得三个小家伙咯咯咯笑着,在榻上乱爬乱撞。 看着孩子们这一副兄(姐)友弟恭,健康活泼的模样,唇角禁不住唇角微勾,扬起一抹慈爱又愉悦的笑容。 就在这时,小喜子自外间走了进来: “娘娘,静安宫的徐嬷嬷来了。” 小喜子兀自走到宁雨菡的身旁,低声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她来做甚?” 这个徐嬷嬷,身为王皇贵太妃的心腹大嬷嬷,她不好好在静安宫中陪伴王皇贵太妃,跑到乾元殿来做甚? 闻言,小喜子则是平铺直叙的,将徐嬷嬷说的话,简要的给宁雨菡复述了一遍: “娘娘,徐嬷嬷说,皇贵太妃请娘娘您过去一趟静安宫,说是,有事要与娘娘您说。” 说着,小喜子又将之前,守门的内侍们瞧见王皇贵太妃曾经来到乾元殿附近,立在那里,瞧了乾元殿这边好一会儿的事情,又给宁雨菡学了一嘴。 “太妃好像是在瞧各位娘娘、小主们请安呢。” 据说,这位太妃娘娘,期间,还没少叽叽歪歪、暗自嘀咕。 她说的那些,可都不是什么好话呢。 对他们皇后娘娘,那也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总之,这位皇贵太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好鸟。 这会儿,突然遣人请他们娘娘过去,还指不定憋的什么坏水呢。 第589章 太妃寻朕与皇后过来,是有何事? “这样啊……” 闻得小喜子的话,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眸中掠过一丝玩味。 旋即,便冲着小喜子摆了摆手: “如此,便叫这徐嬷嬷进来吧。” 对方乃王皇贵太妃心腹,如今,她还不打算和王皇贵太妃撕破脸,对方的心腹求见,她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说话间,宁雨菡便已站起身来,嘱咐了乳母、嬷嬷们几句,抬脚便往偏殿外走。 见归见。 她可不会在这里见这徐嬷嬷。 这是孩子们的居所。 宁雨菡才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宁雨菡施施然来到主殿安坐,不过须臾,小喜子便领着徐嬷嬷而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甫一进殿,徐嬷嬷便是冲着宁雨菡躬身一福。 旋即,她便将她的来意,向着宁雨菡,又再次道明了一番。 宁雨菡闻言,挑了挑眉: “哦?太妃找我?嬷嬷可知,太妃寻我过去,是有何事?” 徐嬷嬷闻言,则是猛摇头: “皇后娘娘,奴婢不知。 不过,娘娘她既吩咐奴婢前来请皇后娘娘您,想来必是有事的。 皇后娘娘,您还是随奴婢过去走一趟吧。” 见徐嬷嬷这副茫然又带些急切的模样,宁雨菡心知,她说的并不似假,又再一挑眉: “哦?竟连徐嬷嬷你这个太妃跟前的心腹,都不知太妃为何寻本宫?” 宁雨菡的眸子,再次闪过玩味,旋即一摆手: “摆驾静安宫!” 她倒要去瞧瞧,王皇贵太妃究竟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 宁雨菡乘着凤辇,一路向着静安宫而去,在凤辇来到静安宫附近时,远远的,她便瞧见昭文帝的御辇,此刻正停在静安宫宫门口。 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的李元珩,赫然便坐在御辇之上,正预备自御辇上踱下。 见状,宁雨菡赶紧下得凤辇,向着御辇那边快步踱了过去。 一边,她还诧异道: “陛下,您怎么在此?” 李元珩闻言,循声转目望了过来,一眼便望见了此时已然来到他身后的宁雨菡。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挑眉: “雨菡,你也来了?” 说着,他又瞄了眼,躬身垂首立在一旁的王忠义,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 “太妃遣这奴才请朕过来一趟,说是有事要与朕说,朕便过来了。” 适才,他才刚下朝,甫一走出金銮殿,一早猫在金銮殿外头的王忠义便是一溜烟的上得前来,赶在自己起驾回乾元殿前,便急吼吼的说是王皇贵太妃有请。 对此,李元珩不置可否。 既然太妃有事相请,那他便过来看看吧。 谁知,他才摆驾来到静安宫门口,居然和雨菡不期而遇。 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哦”了一声: “原是如此啊。 太妃也遣了身边的嬷嬷,请臣妾过来。 也说是有事要与臣妾说呢。” 宁雨菡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道。 闻言,李元珩也是轻“哦”一声,唇角扬起一抹似嘲弄、又似玩味的弧度: “这样啊。 那,雨菡,咱们便一起进去,看看太妃究竟是有何事,要与咱们说吧。” 李元珩说的含蓄,话中之意便是—— 走!进去瞧瞧,王皇贵太妃这又是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宁雨菡自也听懂了帝王的话中之意。 不得不说,她与李元珩乃是不谋而合。 说实话,她也是这般想的呢。 闻言,宁雨菡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彼此相视一笑,这相携着一起往静安宫中走。 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宫人、以及碧桃等宁雨菡身边服侍的宫人见状,俱都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 见状,王忠义与徐嬷嬷二人,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心下犯着嘀咕,却也还是一路尾随着跟上。 而见此情状,守门的小内侍则赶忙快步前去殿内禀报去也。 静安宫正殿内 王皇贵太妃原本正好整以暇的斜倚在一张红木椅上,静待着帝后的到来。 她正于心中暗自嘀咕着: 徐嬷嬷、王忠义二人,这都去了有一会子了。 应该快要将人给带回来了吧。 就在这时,守门的小内侍自外间快步而来: “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随着小内侍的话落,殿外内侍突然高声道: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帝后二人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携手款步踱入殿中。 “皇帝、皇后,你们来了。” 王皇贵太妃见状,骤然坐直了身子,笑道。 “太妃寻朕与皇后过来,是有何事?” 并不打算和王皇贵太妃虚与委蛇,李元珩开门见山的道。 说着,便自顾自拉着宁雨菡,大马金刀的往那空着的椅子上一坐。 见状,王皇贵太妃心中憋闷,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李元珩这厮,就这么对她? 她好歹是长辈,他与皇后进得殿中,竟然连理都不给她行一个,就这样大剌剌的坐下了。 可恶! 他们竟然无视、轻视她如斯! 不得不说,王皇贵太妃此时,还是有些太过于想当然。 她还是如同以往一般,选择性的忽略和忘却了,她一个太妃,不过是个先帝妃妾,并不算帝后正经长辈的事实。 李元珩乃今上,压根就不必给王皇贵太妃行礼。 二人也已经积怨颇深,李元珩压根就不打算惯着她。 至于宁雨菡—— 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宁雨菡原本是打算与王皇贵太妃随意的见个礼的。 谁曾想,她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身旁的帝王,强势的一把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 顷刻间,她便领会到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心知,李元珩这厮,便是不欲让她给王皇贵太妃行礼。 不想抬举王皇贵太妃的意思。 是以,宁雨菡也没有再行礼,而是十分心安理得的在椅子上坐定。 皇帝陛下都表态了,她又哪里会跟陛下对着干? 她又不傻! “太妃,究竟有何事,你便赶紧说吧。 朕和皇后,都挺忙的。 若是无事,朕和皇后便后宫了。” 第590章 提议选秀 眼见得王皇贵太妃仿佛怔愣在当场,半晌没吭声,李元珩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 话里行间,丝毫不掩饰他的不耐。 闻言,王皇贵太妃更怄、更憋屈了。 李元珩这竖子! 他竟然…… 转念一想她之前生出的那个主意,王皇贵太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愤懑,但笑着开口道: “皇帝,本宫适才恰巧路过乾元殿附近,正巧瞧见了你的一众嫔妃们,正在乾元殿外,给皇后行礼问安。” 闻言,李元珩则是眼皮都未曾掀一下,一脸的不置可否: “太妃提这事做甚?” 皇帝陛下依旧一派言简意赅、开门见山的模样。 就差没有明说—— 叫王皇贵太妃有话快说、直接说。 别废话! 朕没有闲工夫,与你闲扯。 这言下之意,表现得太过直白,王皇贵太妃自也是感受到了。 闻言,她不由一噎。 面上飞快掠过一抹扭曲,王皇贵太妃继续强笑着开口道: “本宫是瞧着,皇帝的后宫着实有些凋敝,后宫嫔妃的人数也委实是太过不丰了些! 本宫就想着,阖该再给陛下选秀,多选些合心意的女子入宫来服侍皇帝,充盈后宫了。 皇帝,你说是也不是?” 原本,王皇贵太妃面上的笑容,还有些勉强,然而,说着说着,她面上的笑容便愈加灿烂、真切起来。 一时言罢,她便笑眯眯、满目慈爱的望向李元珩,一副皇家长辈真心实意、掏心掏肺为李元珩这个晚辈着想的模样。 见她如此,李元珩则是略略一挑眉: “太妃便是想要与朕和皇后说这个?” 说话间,帝王淡淡瞥了王皇贵太妃一眼。 那眼神,多少带着些许讥嘲与不屑。 分明在说—— 就这? 这便是你特地遣人,请了朕与皇后过来你这儿的目的? 迎上帝王略显嘲弄的目光,王皇贵太妃心头一梗,险些没有直接梗出一口老血。 再次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爽与愤懑,王皇贵太妃面上笑得愈发慈和,似乎瞧不出李元珩的眸中之意一般,笑盈盈点了点头: “对啊! 本宫特特请皇帝与皇后过来,便是要和你们二人商量给皇帝选秀之事。 皇帝——如今你膝下虽已有四子一女,五个皇嗣,到底子嗣不丰。 此番选秀,不仅可以充盈后宫,多些人来服侍皇帝你,还可替皇室、替皇帝你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皇嗣丰茂,皇帝膝下皇嗣众多,才是正经呐。 这可是大胤之福!” 王皇贵太妃笑盈盈,越说越起劲。 一副她都是为昭文帝着想。 为了大胤皇室着想的模样。 说着,她还不忘望向坐于李元珩身侧椅子上的宁雨菡,对着她笑道: “皇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说起来,令陛下皇嗣丰茂,这也是你这个皇后之责呢。” 宁雨菡原本一直都在那么敬陪末座,坐视着王皇贵太妃与李元珩之间的你来我往,压根未曾言语。 冷不丁,却被王皇贵太妃点名,宁雨菡微微一怔,继而便是浅笑着一点头: “嗯,太妃娘娘说的是!” 宁雨菡敷衍而又好脾气的道。 一副“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的模样。 不急、不气、也不恼,权做应付一下,并不打算和王皇贵太妃就此展开话题,也不打算去接对方的话头。 主打一个敷衍、不走心。 若宁雨菡不知王皇贵太妃与李元珩之间的龌龊与恩怨、以及王皇贵太妃本人的野心与想望,她都要信以为真。 以为王皇贵太妃,是真的一片慈爱心肠,打从心底里,为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好了。 甚至,为此,不惜充当“恶婆婆”,逼迫宁雨菡这个正妻,为自己这位皇帝夫君纳妾了。 不过…… 王皇贵太妃这可就是打错算盘了。 她不是废后谢氏、王慎妃之流,不会那般短视,只想着眼前利益,只争朝夕。 才不会被王皇贵太妃这三言两语,所挑唆、激怒。 因着要选秀,而心急、气恼,甚至,心生怨恨,与皇帝陛下起了嫌隙。 以致帝后不睦。 她才没这么蠢! 似是没想到,宁雨菡会是这么一个反应,见状,王皇贵太妃不由一怔,旋即,便是一阵气恼: 这宁氏,怎的这么一个反应? 这…… 不应该啊。 想当初,上一次选秀时,她乍一提议要进行选秀,当时犹是皇后的废后谢氏,那脸色真就是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就连她那侄女儿——如今的慎妃,当时也都是直接绷不住了。 犹记得谢皇后那张明明又急又气又恼,却是敢怒不敢言,还要表面维持高贵贤良大度模样的扭曲的脸、与她当时的神情…… 那般情状,才是正常的啊。 这个宁氏,神情怎的这般淡定从容,还满满的都是敷衍? 一副全然不甚在意的模样。 这……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太不正常了吧! 遥想当年,先帝想要纳侍选秀时,当时身为皇贵妃的自己,可不也是又急、又恼、又妒,又苦无办法,心头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恨、又恼,却还是要打碎了牙齿和血吞,难受得不行的么? 宁氏怎的就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好似浑不在意的模样? 这个宁氏,她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还是,她隐藏得实在太好了? 别看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敷衍模样,其实,她此刻内心里,不知道有多急、多恼、多发慌呢。 毕竟,江山代有美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她能够取废后谢氏于代之。 保不齐,选秀出来的新人,便能同样取代了她的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她皇后的位置。 那可都是鲜嫩的新人啊! 宁氏纵使再是美貌,也终归是旧人了。 而且,还是生过五个孩子的老人。 哪里比得上那些个正值妙龄、新鲜水灵的新人,又吸引人? 这新人一入宫,宁氏指不定就要失宠。 甚至,是失势。 毕竟,男人都是贪新鲜的。 帝王尤为如此。 先帝是如此。 都说儿肖父。 想来,李元珩这竖子,也定是如此。 王皇贵太妃自以为,她自己真相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意的一笑。 望向一旁淡然模样、敷衍她的宁雨菡,王皇贵太妃眼中,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宁氏,你等着吧。 很快,你便要失宠了。 皇后又如何? 待到新的秀女们入宫,到时候,有你这个皇后哭的时候! 第591章 臣妾无甚想法 就在王皇贵太妃不怀好意的瞥向宁雨菡之际,一旁的李元珩却是倏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来。 “皇帝,你这是……做甚?” 被李元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王皇贵太妃转目望向年轻帝王,很是有些莫名。 好好的,李元珩这厮,突然站起来做甚?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走了!” 迎上王皇贵太妃充满疑惑的目光,李元珩淡淡道。 说着,他还不忘同时拉起坐在一旁的宁雨菡,携着她,抬脚便向着殿外而去。 见此情状,王皇贵太妃又是一怔,不由得也倏的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冲着李元珩的背影,一迭声的道: “你……皇帝,你等等! 本宫的话,还没说完呢。 选秀的事,你究竟……” 她才刚开了个头,李元珩这厮怎么就走了? 所以,选秀之事,他究竟同意没同意? 还有,这选秀的范围和章程,不议一议的么? “太妃所言,朕知晓了!” 闻言,拉着宁雨菡向着殿外而去的李元珩,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道。 对于王皇贵太妃所提议的选秀,李元珩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暗自冷笑: 这个王皇贵太妃! 她这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 竟又想插手他的事。 看来,是之前,她“养病”的时间,还不够长。 李元珩于心中冷哼一声。 说话间,他的脚下步子却是丝毫未顿。 很快,帝后二人便出得殿中,消失不见。 见状,王皇贵太妃有些懵、又有些抓狂: 她巴巴的提出选秀,李元珩这厮却只回她一句知晓了。 知晓? 这算是什么回复? 他是同意选秀,还是不同意啊喂? 能不能表个态,给一个准信。 她也好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如何操作啊。 怎么回事? 不仅是宁氏不按常理出牌。 李元珩这厮怎的也是如此?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原本,主张选秀,便是为了恶心一下李元珩这竖子、以及宁氏,没曾想,她这选秀的主意一出,李元珩和宁氏二人,一个两个的,就这般轻飘飘,宛如那没事人一般。 倒是把她给噎得不轻。 气得半死。 啊,气死她了! 王皇贵太妃面容扭曲,心中憋闷得不行,抬手操起摆在身旁案几上的茶盏,便就狠狠的挥到地上: “可恶! 李元珩、宁氏,你们给本宫等着。 本宫定要让你们好看!” * 不同于王皇贵太妃的憋闷与气愤,李元珩和宁雨菡却显得尤为淡定。 帝后二人乘坐御辇与凤辇,一起返回乾元殿,先去偏殿瞧了瞧几个孩子。 见孩子们正玩儿得开心,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相视一笑,嘱咐乳母、嬷嬷、及一众宫人,好生照顾小皇子、小公主们,帝后二人便携手走出偏殿。 才一出得孩子们所在的偏殿,李元珩便望向宁雨菡,预备说些什么,谁知,他还未曾来得及张口,身旁的人儿便先一步开口了: “陛下可要去书房批阅奏折?” 全然未曾察觉到身旁帝王投注过来的目光,宁雨菡抬眸瞅了眼天际,道。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到书房中处理奏折了。 今日,王皇贵太妃突然间请他们过去静安宫,倒是平白耽误了不少功夫。 不怪宁雨菡会有此一问。 实在是—— 每日需得要处理的奏折,着实不少。 纵使有她在一旁,协力帮助昭文帝处理奏折,也委实得花上好一阵功夫。 若再不赶紧去批折子。 只怕到了傍晚,都未必能够批完。 搞不好,都得要开夜车了! 闻言,李元珩将本欲出口的话,给尽数咽回到了肚子里头,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嗯,朕去换身衣裳,便与雨菡你,一起同去书房批阅奏折。” 说着,李元珩便抬脚直奔正殿而去。 在宫人们的服侍下,换下龙袍、卸去冕旒,换上常服、束上玉冠,帝后二人这便一起相携着直奔书房而去。 在书桌前,各自落座,开始十分娴熟、而又有默契的兀自忙碌起来。 就这样,一整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忙起来,便忙到了临近傍晚时分,帝后二人才将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部都给处理完。 “呼,终于处理完了!”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宁雨菡忍不住长长的吁了口气。 转而又笑盈盈转目望向与她并肩而坐的帝王: “陛下,你累不累?”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下意识瞥向不远处案几上,摆放的更漏: “这都已经快要到晚膳时分了呐。 时间可过得真快!” 宁雨菡笑叹一声,转而便开始张罗起晚膳事宜。 “陛下,您饿不饿? 可有什么想吃的? 臣妾这就叫小厨房、或是御膳房,去给您做去。” 开玩笑! 皇帝陛下想吃什么,那御膳房的人,还不上赶着巴巴的给做啊。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眼见得宁雨菡张罗起晚膳,张罗得认真,李元珩瞅了这娇人儿一眼、又瞅了一眼,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雨菡,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朕说的么?” 李元珩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被皇帝陛下这般冷不丁的开口一问,宁雨菡不由微怔,疑惑的轻眨着美眸: “……没……没有啊。臣妾没有什么想要与陛下说呢。” 她有什么要与李元珩这厮说的么? 她自个儿怎么不知道? 宁雨菡颇有些一头雾水的道。 迎上她疑惑的、带着懵逼的目光,李元珩莫名觉得有些气闷,暗自运了运气,再次开口: “朕是问你——关于早间,太妃提出的选秀的事儿,雨菡,你可有什么话,要与朕说?” 宁雨菡闻言,不由愈加懵逼。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没有啊。 臣妾没有什么要与陛下说的啊。” 她该是有什么,和李元珩这厮说么? 见宁雨菡这幅模样,李元珩只觉口头憋了口气,暗自运了运气,想了想,他又再次开口道: “又或者,雨菡你对选秀一事,是有什么想法?” 许是他问得不够直接。 以至于,雨菡有些不明所以。 那…… 他便再问一次。 原以为,自己会得到他料想的答案。 谁曾想,闻言,宁雨菡再一次摇头: “没有啊。” 说着,宁雨菡便径直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冲着李元珩屈膝一福: “一切自有陛下定夺。 臣妾并无甚想法。” 第592章 陛下这是生气了?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噎。 心中那股子莫名的憋闷的情绪愈甚。 他皱着眉,盯着宁雨菡: “全凭朕定夺? 你无甚想法? 雨菡,你是真的觉得,太妃说的是,是吧?” 他还以为,她之前在静安宫这般回答,是在敷衍王皇贵太妃。 可,这会儿再看…… 一旦想到,宁雨菡竟真就是这般觉得的。 她真的对选秀一事,无任何想法,还什么但凭他定夺—— 李元珩心中就是一片憋闷与气恼,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见他这副模样,宁雨菡也不由皱眉。 这人……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选秀之事,又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要有什么想法啊? 自然是一切听凭皇帝陛下定夺啦。 她有说错什么吗? 怎么瞧着李元珩这厮,仿佛有些不高兴呢? 事实证明,宁雨菡的感觉没错。 不是仿佛,而是就是。 宁雨菡这番话一出,李元珩的脸,肉眼可见的一沉,面上明显的不爽,眉头蹙得更紧: “雨菡,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朕是怎么了吗?” 闻言,宁雨菡心下有些无语,面上全然都是茫然。 她也很是诚实的一点头: “呃,确实是如此。 陛下,你……” 宁雨菡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闻言,李元珩便瞬间黑沉了脸色,气得腾的一下,自椅子上坐起,抬脚便往书房外走。 他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只将宁雨菡给唬得一怔: “陛下,您这是做甚? 就快要用晚膳了。 陛下——” 短暂的怔愣过后,宁雨菡回过神来,冲着李元珩的背影喊。 闻言,李元珩脚下动作一滞,略略回过神来,一挥手,颇有些气闷的道: “朕不饿!不吃!” 还用什么晚膳啊? 气都要气饱了! 哼! 李元珩心中气闷无比,眼见得宁雨菡一副茫然又无辜的模样,皇帝陛下便是愈加闷不已,当即一挥衣袖,抬脚就出了书房。 见状,宁雨菡不解的蹙了蹙眉,却还是下意识追了几步,在李元珩身后问道: “陛下,你这是去哪儿啊?” 都到晚膳的时辰了,却不用晚膳。 还说自个儿不饿。 分明就是在鬼扯!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连口点心都没有吃过,他会不饿? 这好端端的,怎么一副炸毛的模样,直直往外头冲? 李元珩这老六,这个时候,是要去哪儿啊? 真是…… 然而,李元珩闻言,却是板着脸,兀自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而是就这样,拂袖而去。 一副气呼呼,整张脸上都写着“朕生气了!很气!”的表情。 一直一路尾随着他的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宫人们,自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萦绕在皇帝陛下周身的低气压,一众人等,这番一路尾随时,俱都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也不由得于内心,犯起了嘀咕: 陛下这是生气了? 和皇后娘娘置气了? 为什么啊? 皇后娘娘怎么惹到陛下了? 不应该啊。 陛下不是最宠皇后娘娘的么? 怎么会同皇后娘娘置气? 原本,方进忠还以为,陛下这跟皇后娘娘置气,也并不会走多远,至多就是在乾元殿内走走。 或是去主殿那边,亦或者是去偏殿那边,瞧瞧几位小殿下。 谁曾想,昭文帝却是一路大步流星的朝着乾元殿外狂奔。 眼瞅着,皇帝陛下,这说话就要踏出乾元殿的宫门了,一路跟在身后的方进忠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上得前去问道: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陛下这是要摆驾去别处? 大步流星走在前方的李元珩闻言,脚下一滞,旋即,一摆手: “摆驾勤政殿!” “……啊?是……是!陛下。” 闻言,方进忠不可置信的将一双老眼瞪得溜圆。 按捺下心中的狐疑与震惊,方进忠恭声应是,旋即便去张罗着给昭文帝备辇去也。 一边迅速张罗着,方进忠心中一边禁不住暗自嘀咕: 啧。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陛下这是真的恼了皇后娘娘了? 而且,瞧这情状吧, 陛下对皇后娘娘,只怕还不是一般的气恼呐。 君不见,陛下对皇后娘娘,一直是独宠。 自皇后娘娘入住乾元殿后,陛下每日上朝之后,若是无事,便会呆在乾元殿中,足不出户。 这般突然拂袖而去,离宫的举动,还真就是头一次! 还好,陛下摆驾的是勤政殿。 若是陛下摆驾的不是勤政殿,而是某位嫔妃的住所,只怕,这后宫之中,定是会有不少人暗搓搓认为,皇后娘娘这是失宠了呢。 方进忠心中暗自唏嘘。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又不由猛摇头: 不,不不不! 别说是陛下摆驾去别的娘娘、小主那里了。 陛下这会儿,拂袖而去,摆驾勤政殿的消息一出,阖宫上下一旦得知,定是要少不得诸多猜测。 说不得,就有人会认为,陛下厌弃了皇后娘娘。 一向独宠六宫的皇后娘娘,她失宠了呢。 所以说,陛下和皇后娘娘,这究竟是闹哪样啊? 方进忠于心中,暗自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着此时,已坐上御辇,示意起驾前往勤政殿的皇帝陛下,无奈的又是一叹: 得! 他算是懂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眼下便是啊。 心中默默叹着气,方进忠当即高声道: “起驾——”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御驾便被大力太监们抬起,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御驾,向着勤政殿而去…… * 不得不说,方进忠所料不错。 很快,昭文帝于傍晚晚膳前,忽然拂袖而去,抛下宁雨菡这个皇后,独自摆驾去往勤政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众嫔妃自是各怀心思。 她们的第一反应,自都是幸灾乐祸。 而后,不少嫔妃便开始有些跃跃欲试。 有那大胆的,都预备放手一搏。 纷纷提了点心、膳食、汤水等,直奔勤政殿。 勤政殿 李元珩甫一来到勤政殿,便是不发一言,沉着脸径直向着正殿中走。 甫一进得正殿,看着殿中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一副了无生趣与生气的模样,李元珩便是眉心一皱,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旋即,他便大步流星的绕到一旁耳房,在书架上随意拣了本游记,便就重新回到正殿,预备坐下来看书。 然而,在瞧清楚了手中书的封面时,李元珩却又是禁不住蹙了蹙眉…… 第593章 不见!不见!朕统统不见! 看着封面上,这偌大的《南游记》三个大字,李元珩蹙了蹙眉。 《南游记》? “朕怎么拿了本游记?” 皇帝陛下禁不住蹙着眉,暗自嘀咕。 天知道,他不过就是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 谁曾想,竟是本游记。 李元珩的视线,不自觉望向正东方,那边正是乾元殿的方向。 某人最喜欢看游记。 他这是受她影响,被她给带偏了啊。 随便挑拣本书,拣到的,都是宁雨菡爱看的游记。 莫名的,李元珩有一种,被某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正生她的气呢。 还被她这么牵着鼻子走,就很不爽。 于心中兀自冷哼一声,李元珩气哼哼将手中这本《南游记》,往御案上一扔。 烦躁的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会儿步。 末了,他终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那本《南游记》,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起来。 一旁的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们,俱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就不敢吱声。 虽然,他们私心里觉得吧—— 陛下这会儿的脾气,发得好似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的陛下,怎的有些怪怪的呢? 唉。 一时间,殿中诡异的静默了起来。 除了李元珩间或的翻书声,便再无旁的声音。 偌大的殿内,落针可闻。 然而,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那些急吼吼上赶着来献殷勤的嫔妃们,给打破了。 “陛下,宋婕妤正在殿外求见。” 守门小内侍自殿外而入,恭声禀报道。 “不见!” 闻言,李元珩头也不抬的道, 说话间,他还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全程一副专心致志看书的模样。 侍立在他身侧的方进忠见状,不由得哑然失笑。 若不是他离得太近,以至于,他都能够瞧见,陛下手中的书拿反了,他就要信了,陛下是真的在认真看书了。 哈哈。 方进忠垂着头,努力憋笑。 而那守门小内侍则不疑有他。 闻得陛下的话,他当即恭声应诺,退出大殿,自去将皇帝陛下的旨意,传达给那在门外求见的宋婕妤。 谁曾想,前脚,宋婕妤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脚,便又有嫔妃提着食盒而来…… 殿内,李元珩还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中的游记。 翻了阵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手中的书,压根就给拿反了。 见状,李元珩面色一沉,又是一皱眉,飞速将书给翻转了过来。 心情却是莫名的烦闷。 而就在这时,之前那名守门小内侍,却是去而复返,自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江美人给您送汤水来了。 说是她亲手煲的鸡汤。” 小内侍垂首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烦躁的一摆手: “朕不喝!叫她赶紧回去!” 他烦着呢。 哪里有闲心和这些闲杂人等虚与委蛇啊? 小内侍闻言,当即恭声应诺,退出大殿,自去将这巴巴前来送汤、博君宠的江美人给打发走了不提。 谁知,这才送走了这江美人,便又有嫔妃到访。 “陛下,吕嫔给您送点心来了。 您看……” 守门小内侍再次进得殿内,恭声禀报。 而这一次,李元珩彻底耐心告罄。 他当即将手中的书,重重往御案上一搁,没好气道: “不见!不见!朕统统不见!” 说着,他又一指那守门小内侍,没好气的冲着他吩咐道: “再有来人,不必过来与朕禀报。 直接给朕拦在外头!” 这些嫔妃,真是烦人! 一个个像是苍蝇闻见了肉腥,蜜蜂见了花蜜一般,蜂拥而至,个个都往他面前扑。 真是够了! 他正烦着呢。 哪有功夫应付她们啊? 这群女人,真是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哼。 若是众嫔妃们,得知昭文帝的心声,必定会无限委屈。 叫她们怎么有眼力劲儿啊? 陛下,您这一向只独宠宁皇后。 还让她入住您的寝宫——乾元殿,与您同吃同住。 她们想找个与陛下您亲近、相处的机会,都没有啊。 陛下,您也不想想,您都多久没进过后宫,没有召见过她们这些嫔妃了? 她们都多久没有见过陛下您的面了啊! 这会儿,好不容易眼瞅着陛下您从乾元殿里头出来,独自来了勤政殿,她们可不要拼命抓住这个机会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般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想要再有,还指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她们当然不想错过啊! “是!陛下。” 那守门小内侍,当即唯唯应诺,领命而去。 转身便走出殿中,去到殿外,将拎着食盒、眼巴巴在殿外候着的吕嫔给打发了。 “吕嫔娘娘,您且回吧。 陛下说,他不见!” 闻言,打扮得花枝招展、正踌躇满志的吕嫔,陡然瞪大了双眼: “什么?陛下他不见本宫?” 末了,吕嫔又压低声音,暗自嘀咕了一句: “你这狗奴才,莫不是听错了?” 她这话,声音又小,又轻,语速也极快,这名守门小内侍,硬是没听清: “吕嫔娘娘,您说什么?” 见吕嫔嘀嘀咕咕,守门小内侍狐疑道。 吕嫔闻言,则是赶紧强笑着打起了哈哈: “啊,本宫没说什么啊。 本宫是说……烦请小公公你,再替本宫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求见陛下。” 说着,吕嫔又将手中食盒,往守内小内侍的面前一拎,面上带着殷勤而又谄媚的笑: “本宫给陛下带了美味又可口的点心。 陛下必定会喜欢的!” 她还指望着博得帝宠,借机就此留在勤政殿里一宿。 顺顺当当侍寝呢。 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啊? 真是的! 然而,闻言,那守门小内侍却是摆了摆手: “吕嫔娘娘,您说这些也没用。 陛下已经说了,他不见了。 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开玩笑! 陛下都已经发话了。 他哪里敢置喙? 还什么再去替这吕嫔通报一下? 这不是找死么? 见吕嫔磨磨唧唧,还欲继续软磨硬泡,赖在勤政殿门口不肯走,这守门小内侍的耐心,终是告罄,不由得板起脸来,冷声道: “吕嫔娘娘,还望你速速离开。 否则,奴才便要叫人来“请”娘娘你回去了。” 第594章 陛下,皇后娘娘给您送晚膳来了! 守门小内侍口中,这所谓的叫人来“请”吕嫔回去,实际上,便是要让侍卫赶吕嫔走。 不过是说得较为委婉罢了。 吕嫔不傻,自也听懂了守门小内侍的话中之意。 闻言,她那张白皙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面色别提是有多难堪了。 她也不敢再作争执,只得提着食盒,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生怕晚上一时,这守门小内侍便真的要叫人轰她走。 那她的脸,可真就是丢大发了! 简直没法做人了啊! 适才,就在吕嫔呆在勤政殿外,巴巴的等着被昭文帝召见的档口,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嫔妃。 她们恰巧围观了刚刚那一幕。 见得原本颇为自得的吕嫔,铩羽而归,来时踌躇满志,回去的时候,却又是如此灰溜溜,这群嫔妃不由都有些幸灾乐祸。 人人一副看好戏模样。 眼见得吕嫔走远,这群嫔妃又袅袅娜娜上得前来,将那名小内侍给拦了下来: “劳烦进去通报一下,本宫也要见陛下!” “有劳公公替本贵人通报一下,本贵人要求见陛下。” “本才人也要求见陛下,有劳公公通报一番!” …… 众嫔妃七嘴八舌的道。 这个时候,她们也不怕冲撞比她们位份高的嫔妃什么的了。 陛下只有一个,这僧多粥少的。 自然是要各凭本事。 谁抢先一步,见到陛下,夺得帝宠,才是正经! 这名守门小内侍被这群嫔妃给吵得头疼,当即板起脸来,肃声道: “陛下说了,他谁也不见! 各位娘娘、小主,请回吧。” 闻言,原本还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嚷着要求见昭文帝的众嫔妃们,瞬间哑火。 然而,她们却都依旧不愿离开。 依旧眼巴巴的齐齐拿眼向着殿内瞟。 可见,是犹不死心。 见状,那守门小内侍当即面色一沉: “陛下有令,娘娘、小主们你们还不走? 怎么?格外娘娘、小主们,你们这是打算抗旨不成?” 说着,小内侍又一指高悬于勤政殿上方的匾额,状似好意的提醒道: “此乃勤政殿,乃是陛下处理政务和议事的地方。可不是诸位娘娘、小主们该久留的地界呐。” 闻言,围着这守门小内侍的嫔妃们的面色齐齐一白,被怼得哑口无言。 没得奈何,她们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去。 来的时候,还踌躇满志、满怀憧憬,以为可以夺得帝宠。 结果—— 竟是连陛下的面,都未曾见到,就被赶回去了。 丢人啊! 昭阳宫内 闻得吕嫔等人,前去勤政殿求见昭文帝,却被挡在勤政殿外,还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回去的消息,正在用晚膳的王慎妃,不由嗤笑一声: “嗤,吕嫔她们算个什么东西? 这后宫中,何时有她们能蹦跶的时候? 真真是异想天开,竟然妄想去求见皇帝表哥,献殷勤、博帝宠。 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吧? 都成了这后宫的大笑话了!” 她原本也是跃跃欲试,想要去勤政殿求见昭文帝的。 然而,转念一想,王慎妃又生生忍下了这个冲动与念头。 她拧眉抬手,轻轻抚上她被面纱遮盖得严实的面颊,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若是她还拥有昔日的美貌,此番如此好的机会,她王青鸾,少不得是要去争上一争的。 毕竟,这实在是个重获帝宠的好机会。 曾经,在宁氏未曾受宠之前,她王青鸾也是那宠冠六宫的宠妃啊。 如今,怎么就不可以? 焉知她就不能够复宠? 不能够再次宠冠六宫? 可是…… 手下隔着面纱,都依旧十分凹凸坑洼的触感,令得王慎妃的眼眸越加黯然,原本的野心勃勃与跃跃欲试,也于瞬间熄灭。 她的脸都已经成这样了。 顶着这样一张丑陋得堪称可怖的脸,她要如何去和后宫这些年轻美貌、千娇百媚的女子们去抢、去夺、去争? 此番,她若是真的去勤政殿求见陛下,那才真就是自取其辱。 在嘲讽、讥笑于吕嫔等人的不自量力之余,王慎妃心中,不由又有些暗自庆幸: 幸好啊!幸好! 幸亏她没有去。 不然的话,指不定也和这吕嫔等人一样,成了这后宫的笑柄呢。 与此同时 勤政殿 李元珩依旧坐在御案前,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中的那本游记。 就在这时,守门的小内侍又再次步入殿中。 与前头几次不同,他这次的步伐,明显有些匆匆。 一副颠颠儿的模样。 “陛下,皇后娘娘给您送晚膳来了!” 守门小内侍声音洪亮的高声道。 “雨菡来了?” 闻言,李元珩当即将手中的书,往御案上一扔,腾的一下,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脚便欲往殿外走: 不知想到什么,李元珩脚下步子一滞,生生止住了他急欲大步出殿,前去迎宁雨菡的动作。 敛去面上的急切,皇帝陛下故作淡定的轻咳一声,故作冷漠的冲着前来禀报的守门小内侍,挥了挥手: “嗯,既如此,便叫皇后进来吧。” 见状,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不由得嘴角一抽。 守门的小内侍则是一脸为难,却还是恭声应是: “啊?这……陛下,奴才这就去请人进来。” 说话间,小内侍便一溜烟奔出了殿。 见状,李元珩面色微霁。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静待着宁雨菡的到来。 谁知,他却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倩影,而是—— 周嬷嬷领着一众拎着食盒的宫人,匆匆步入殿中。 李元珩:“……??!” “怎么回事?周嬷嬷,怎么会是你?雨菡呢?” 一个没忍住,皇帝陛下直接开启三连问。 不是说,雨菡给她送晚膳来了么? 雨菡怎的没进来? 他不是叫刚刚那守门小内侍,宣雨菡进来了么? 这狗奴才! 怎么办事的? 皇帝陛下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倒是令得刚进殿的周嬷嬷不由一怔,下意识回了一嘴: “皇后娘娘? 陛下,娘娘她没过来勤政殿啊。 这会儿,皇后娘娘还在乾元殿呢。” 旋即,周嬷嬷便规规矩矩向着李元珩深施一礼,恭声道: “禀陛下,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勤政殿,给陛下您送晚膳的。” 不是皇后娘娘过来送晚膳了。 而是皇后娘娘遣了她,过来勤政殿送晚膳啊。 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595章 吃醋 说话间,周嬷嬷又冲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 这群宫人见状,当即会意,各自拎着食盒,往隔间走。 这里,是以供皇帝平日里处理政务劳累时,小憩与用点心、休息的地方。 隔间之中,摆着一张黄花梨木桌,宫人们便径直往那桌前走,将手中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 一时间,隔间那边,便传来了诱人的食物香气。 一众宫人摆好了晚膳之后,便鱼贯着退了出去,而周嬷嬷,则是又再冲着李元珩屈膝一福: “陛下,这些都是娘娘命奴婢过来给您送的晚膳。 都是陛下您平日里爱吃的菜肴。 陛下,您快些用膳吧。” 李元珩暗自嗅了嗅那隐隐传来的食物香气,第一时间便闻出,这些菜色确实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周嬷嬷所言非虚。 想到宁雨菡还记得他素来喜欢吃的菜色。 还有,她巴巴的遣人过来,给他送可口的膳食的心意。 李元珩心下微霁。 不过,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雨菡呢?她怎的没有过来,倒叫你过来送?” 其他嫔妃,都是自己手拎食盒,前往勤政殿,给他送汤、送点心、各种殷勤的,雨菡怎的就派了个嬷嬷前来? 说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吧…… 她偏偏又记得遣人过来,给他送晚膳。 送来的,还都是他喜欢的菜色。 说她对自己很上心吧—— 那她为什么自个儿不来? 倒是遣了个周嬷嬷过来? 对此,李元珩着实有些费解。 周嬷嬷闻言一怔,下意识道: “呃,陛下……娘娘她在照顾几位小殿下呢。” 话说到一半,感受到皇帝陛下投注过来的眼神,周嬷嬷莫名的心头发慌,有些想解释,然而,才刚开口,说话的声音便是越来越小: “陛下,您也知道,几位小殿下都还小,都喜欢……粘着娘娘……娘娘她……无法分身前来啊。” 闻言,李元珩原本微霁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又再次沉了下来,并且有越来越沉的趋势。 他当即板着脸,一挥手: “拿走! 把这些吃食全拿走!” 无论是周嬷嬷、还是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都被皇帝陛下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搞得一怔: “呃,陛下,您……” “陛下,这……这……” 周嬷嬷与方进忠二人,两脸懵逼,齐刷刷望向皇帝陛下。 迎上他们二人懵逼之中、带着疑惑的眼神,李元珩的面色更黑了,再次不耐的一挥手: “朕说的话,没听见么? 朕不饿!不吃! 拿走!统统拿走!” 就只知道孩子们。 合着他就不重要,是吧? 李元珩才会不承认,他是在吃孩子们的醋呢。 皇帝陛下只是兀自闷闷、又酸酸的暗想: 在雨菡心中,孩子们果然比他重要! 哼! 周嬷嬷和方进忠,俱都被帝王的这番操作,给唬得一怔。 “这……” 周嬷嬷若有所思,又明显有些犹豫。 她也瞧出来了。 陛下这分明是在和他们娘娘赌气呐。 周嬷嬷暗自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劝上几句,想要劝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毕竟,赌气是小。 饿着了龙体,则是大啊! 谁知,她正欲开口,立在昭文帝身侧的方进忠,便是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莫要多说。 陛下这明显是在气头上呢。 任凭旁人如何劝谏,那都是听不进去的。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接触到方进忠的眼神示意,周嬷嬷当即默默闭上了嘴,见陛下心意已决,她亦是无法,只得应是: “是!陛下。” 言罢,周嬷嬷便冲她带来的宫人们挥了挥手,叫他们又将刚刚摆出来的菜式,统统放回到食盒,这才领着这群宫人,一脸凝重的告辞离开。 * 乾元殿 宁雨菡正在偏殿陪伴几个孩子。 这会儿,她正在挨个给三胞胎喂辅食。 一岁多的小娃娃,是得要吃辅食的。 别说! 对于辅食,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三个,并不排斥。 这不,三个小家伙眯着眼,吃得津津有味。 极有默契的,挨个坐等娘亲的投喂。 而明珠和曦儿,则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两个小家伙的胸前,各围了个围兜,乖巧的拿着小金勺,囫囵着扒拉着他们面前小几上的小金碗中的饭菜。 吃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为了锻炼孩子们的动手能力,宁雨菡早就不让乳母、嬷嬷们给龙凤胎喂饭了。 她还预备,等三胞胎稍大一些,也让他们自己吃。 如今,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每日都是自己用膳。 为此,宁雨菡还特地给两个小家伙各打了一只小金勺、和一只小金碗,各为他们的专属。 吃饭时用。 金勺、金碗耐造,如此,也不怕被砸坏、摔坏了。 便就可以安心让两个小家伙随便去造了。 一如此刻这般。 眼见得两个小家伙不过一会儿,便是吃得满脸都是。 宁雨菡不由失笑。 给三胞胎喂辅食的功夫,也不忘自袖兜之中,掏出一方罗帕,替明珠和曦儿,挨个擦了擦,险些都快要脏成个小花猫似的小脸蛋。 偏殿内,一大五小,倒是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周嬷嬷愁容满面的自外间走了进来。 “娘娘……” 甫一进得偏殿,周嬷嬷便冲着宁雨菡屈膝一福,一脸的欲言又止。 “嬷嬷,你回来了。” 宁雨菡闻言,淡淡道。 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瞥了眼周嬷嬷。 见她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宁雨菡不问还好,她这么一问,周嬷嬷便是直叹气。 说着,她便转身向着殿门外挥了挥手,道了句: “你们进来吧。” 下一刻,一群拎着食盒的宫人,便是鱼贯而入。 这些宫人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周嬷嬷领着去勤政殿,给昭文帝送晚膳的那群宫人。 宫人们进得殿内,便将手中的食盒,有序的往殿中的一张空桌上一放。 而后,便是纷纷退到边儿上垂首侍立。 宁雨菡被这一系列阵仗,给唬得一怔,颇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周嬷嬷: “周嬷嬷,你这是……” 第596章 哈哈,宁氏你也有今天! “回娘娘的话,这些……都是您叫奴婢去勤政殿,给陛下送的晚膳。 陛下说他不饿、不吃。 统统都给退了回来。” 周嬷嬷怏怏的道。 全程愁眉苦脸。 闻言,宁雨菡不由秀眉微皱,嘴角一抽: “哦?陛下将晚膳给退回来了?” 又是不饿、不吃。 这厮就不能找个好一点儿的借口么? 这种鬼话,谁信啊? 真是…… “娘娘……” 见宁雨菡皱眉,周嬷嬷唤了她一声,一脸的欲言又止。 眼见得她这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宁雨菡挥了挥手: “周嬷嬷,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言罢,宁雨菡便摆出了一副“本宫听着呢”的模样。 闻言,周嬷嬷并没有开口,而是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抬眸扫了一眼偏殿内的众人。 宁雨菡见状,当即会意,挥手示意乳母、嬷嬷们前来照顾几个孩子,自己则是倏然站起身来,淡淡道了句: “周嬷嬷,你随本宫来。” 言罢,她便施施然往正殿那边走。 才一进殿,宁雨菡便挥手遣退殿内众人,直到偌大的正殿内,唯余她与周嬷嬷二人,宁雨菡这才开口道: “眼下再无旁人,周嬷嬷,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周嬷嬷闻言,便是屈膝一礼,恭声应是。 而后,她便试探着开口道: “娘娘,奴婢觉得,陛下好似是生气了。 所以,才不吃晚膳。 也不肯用娘娘您遣奴婢带人送过去的晚膳的。” 甚至,还叫他们将晚膳给带回来。 宁雨菡闻言,一挑眉: “生气了?” 她都快要被李元珩这老六给气乐了。 只觉得,这人真是有够莫名其妙! 她有做什么事情,让这厮生气的么? 宁雨菡拧眉,仔细回想: 原本,一直都是好好的。 好似就是李元珩问她,对于选秀之事,她有什么想法之后,他才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拂袖而去,貌似也是在她回答说出—— 臣妾并无想法,一切自当由陛下圣裁之后…… 所以,这厮是因着她这番话,才恼了、生气了?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得嘴角一抽,十分无语: 若她推断没错的话,她就更觉得,李元珩这厮,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了啊。 她这个皇后,贤良大度,不好吗? 合着她贤良大度,不争不妒,李元珩这厮还跟她急,是吧? 莫非皇帝陛下,就喜欢拈酸吃醋的娇媚款儿? 思及之前,自己时不时在李元珩这厮面前撒娇,这老六仿佛也挺吃这一套的,宁雨菡若有所思。 眼珠子一转,宁雨菡倏的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抬脚就往殿外走。 一旁的周嬷嬷,被宁雨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唬得一怔,待到她回过神来,但见自家娘娘已走至殿门口,说话间,便欲出得殿门,周嬷嬷赶忙下意识跟了过去,嘴上则道: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在说陛下么? 好端端的,娘娘这突然起身,是要去哪儿啊? “本宫去一趟小厨房。” * 与此同时 静安宫 王皇贵太妃也同样得知了,昭文帝负气离开乾元殿的消息。 乍一闻得这消息,王皇贵太妃便是乐得不行,一张尚算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满都是恶意与幸灾乐祸: “本宫还以为宁氏有多淡定呢。 却原来,也忍不住了啊。 肯定是她闹着不许皇帝选秀纳侍,两个人才闹掰了,皇帝一气之下,才负气离开了乾元殿,去勤政殿了。 哈哈,宁氏你也有今天!” 她早就看这个宁氏不顺眼了! 同为女人,都不是原配发妻,且都是后来者上位,凭什么宁氏能位居皇后之位,还独宠于后宫这么久? 想当初,纵使先帝再怎么宠她,也都是雨露均沾,没少纳侍纳妃的。 独宠什么的,那更是莫要肖想。 宁氏比她,究竟强在哪里? 她凭什么就能够得到这些? 每每想到这些,王皇贵太妃的一颗心,便难掩嫉妒与愤懑,羡慕嫉妒恨得极尽扭曲。 想着想着,王皇贵太妃抬首望向乾元殿的方向,面上泛起一抹冷笑: 呵,她就说吧。 这世间男子,都一个样儿。 喜新厌旧、风流多情,乃是常事。 何况是帝王。 宁氏也没什么不同的。 更不会是那特殊的一个! 王皇贵太妃越想越是得意,越想越是开心,正在用晚膳的她,当即一指面前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瓷碗,道: “去!给本宫再盛一碗来! 本宫还能再吃一碗。” 心情好,胃口也好了,她都能多用一碗碧梗米饭! 哈哈。 就在王皇贵太妃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得意洋洋看着宁雨菡“失宠”、遭帝王厌弃之际,乾元殿小厨房内,宁雨菡已亲手做好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银丝面。 将这碗面,往食盒内一装,宁雨菡拎着食盒,便出了小厨房。 她走了几步,似骤然想到了什么,遂冲着一直跟在她身侧的周嬷嬷问道: “周嬷嬷,本宫现在面容如何?” 周嬷嬷被自家娘娘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如实答道: “娘娘,您姿容出众,面如桃花,堪比出水芙蓉。” 一通夸赞的话语,脱口而出。 宁雨菡闻言,则是蹙了蹙眉: “这么说,本宫的气色很好咯?” 周嬷嬷闻言,又是一怔,越加一头雾水: 娘娘她,怎么的突然问起这个啊? 不过…… 虽然心下狐疑,周嬷嬷却依旧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 “是啊!娘娘您的气色,自是极好的。” 宁雨菡闻言,又是微一蹙眉: “这可不行!” 说着,她便径直向着寝房的方向而去。 才一进得寝房,便直奔妆台。 眼见得,她拿起自制的脂粉,就在预备捣鼓,周嬷嬷不由奇道: “娘娘,您在是做甚?”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手拿起粉扑,一边勾唇一笑: “气色这般好,怎么行? 当然是要装扮一番啦。” 说着,宁雨菡便兀自一通捣鼓。 不过须臾,她就由原本的艳如桃李、容色逼人,变得面容憔悴,楚楚可怜,美眸中,更好似染着点点泪光,一副泫然欲泣模样,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眼瞅着这番“大变活人”,一旁的周嬷嬷都被惊呆了: “娘娘,您……您这是……” 第597章 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 “嬷嬷,我这样儿,可有几分为伊消得人憔悴模样?” 宁雨菡轻眨美眸,不答反问。 周嬷嬷闻言一怔,却还是下意识点头: “呃,这……确实如此!” 娘娘这副模样,真就是满满的我见犹怜之感。 令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与疼惜。 莫非,娘娘是想…… 电光火石之间,周嬷嬷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与此同时,宁雨菡又在对镜自揽了一番,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走吧。” 说话间,她当即倏然站起身来,重新拎着食盒,便向着外间走。 周嬷嬷见状,也是一怔: “娘娘,您这是去哪儿?” 宁雨菡则是拎着食盒头也不回: “去勤政殿。” 虽然,宁雨菡是真觉得,李元珩这厮,这次的脾气发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可谁叫他是皇帝呢? 她可不会傻得和可以主宰她生死荣辱的皇帝死扛。 那是有多缺心眼啊? 既然知道,他是生气了。 那她就索性过去哄哄咯。 而且,要快! 这种事情,不能拖。 越拖越麻烦,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现代多少夫妻,就是这样产生了矛盾,却又不解决。 一直拖着,导致最后渐渐离心,以至于,不可挽回的么? 退一万步来说,现代夫妻,实在不行,还可以离婚。 而她…… 若是她真的和昭文帝离心,面临的,便是帝后失和、她本人失宠失势,甚至,更严重的结局与可能。 废后谢氏,便是前车之鉴。 谢氏尚且有家世做依仗。 而她—— 到时候,说不定还不如谢氏呢。 毕竟,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李元珩这个皇帝,就是天。 他能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包括她的。 纵使李元珩一向待她极好。 纵使她如今育有四子一女,身为皇后,有子有宠,入住乾元殿,与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同吃同住。 世人皆道,他们这对帝后伉俪情深。 宁雨菡却始终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这里是皇宫,李元珩乃是帝王。 由不得她行差踏错。 哪怕是半分,也不能! 思及此,宁雨菡越发加快了脚步,几步便出得寝房,向着外间而去。 而闻言,周嬷嬷则是如闻天籁: 她知道他们娘娘是想要做什么了。 她果然猜得没错。 周嬷嬷唇角扬起一抹笑,赶忙也一路快步跟了过去。 * 勤政殿外 守门的小内侍,正在宫门口守着,远远的便见有人正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而来。 小内侍打眼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一行人簇拥着凤辇,而皇后娘娘,则是赫然坐在那凤辇之上。 见状,小内侍忙颠颠儿迎了过去: “参见皇后娘娘!” 于此同时,宁雨菡所乘坐的凤辇,也缓缓落地,在勤政殿门口不远处停好。 见得这守门小内侍前来向她请安,宁雨菡轻“嗯”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而后问道: “陛下可在里头?” 守门小内侍闻言,忙点头: “在的!在的!陛下正在殿中呢。”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 “如此,便去给本宫通报一声吧。” 她可不会直接就闯,没得被人说是恃宠而骄。 这里乃是李元珩的地盘,怎么着,也要让人通报一声,得到帝王允许才成啊。 “这……” 那守门小内侍闻言,却明显有些踌躇。 之前,陛下还下令说谁也不见呢。 他后来领了周嬷嬷进去,陛下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虽然皇后娘娘一向得宠,可是,陛下这会儿,眼瞅着还在起头上,谁知道,自己这会儿进去禀报,会不会是在撞枪口? 就在这名守门小内侍犹豫间,不远处,勤政殿的大门,却是吱呀一声打开,下一刻,方进忠便是闪身而出。 乍一瞧见不远处的宁雨菡,方进忠便是一喜,当即笑呵呵快步迎了上来: “皇后娘娘,您来了!” 得! 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 太好了! 方进忠心中暗乐。 他原本是打算去御膳房,拿些吃食过来给陛下用的。 毕竟,总不能让堂堂天子,真的饿肚子吧? 不过,陛下这会儿还在赌气,就算他将吃食拿过来,陛下还不知道肯不肯用呢。 方进忠原本正为此在发愁呢。 冷不丁,便在勤政殿门口瞧见了宁雨菡的身影。 这可不是太好了么? 皇后娘娘来了,陛下的气,哪里还赌得起来啊? 哈哈,实在是太好了! 再一瞧宁雨菡手中拎着的食盒,方进忠更乐了: “皇后娘娘可是来见陛下的? 快请! 娘娘,您且随老奴来!” 说话间,方进忠便冲着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便是热情的将宁雨菡往勤政殿内领。 见此情状,一旁的守门小内侍不由傻眼。 他几步来到方进忠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方公公,这……陛下可是下令,说是谁也不见的。 您这样贸贸然,领了皇后娘娘进去,不好吧?” 万一一个不小心,陛下生气了。 触怒龙颜,可怎么是好哟? 闻言,方进忠则是无语、又好笑的瞥了眼这守门小内侍。 那眼神,分明在说: 你小子懂什么? 小内侍被方进忠这个眼神,给盯得一怔。 一旁的宁雨菡,则是冲着方进忠温婉一笑: “不用通报,就这般直接进去,合适么? 不然,还是烦请方公公您禀报一二吧。” 显然,那守门小内侍虽然压低了声音,他的话,却还是被宁雨菡给听到了。 故而,她才会如此开口。 谁知,闻言,方进忠忙摆手: “不用!不用! 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皇后娘娘您过来寻陛下,哪里还需要通报啊。 陛下待会儿见到皇后娘娘您,一准儿高兴!” 他若是还瞧不出来,陛下其实就盼着皇后娘娘前来寻他,他就是瞎。 白瞎活了这么大岁数。 更是白瞎了他在这深宫里头,呆了这么多年。 啧。 方进忠一边暗自啧啧,一边又笑呵呵的冲着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 “娘娘,您请!里边请!” 见方进忠这副迫不及待的殷勤样儿,守门小内侍愈加懵逼。 而宁雨菡,则是微笑着略一颔首: “如此,便有劳方公公替本宫带路了。” 言罢,宁雨菡便在方进忠的引领下,拎着食盒向着勤政殿内而去…… 第598章 傻丫头! 勤政殿内 李元珩原本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手中那本《南游记》。 天知道,这本书,他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只觉得心中烦闷之际,哪里看得进去这劳什子书啊?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才出去一会儿的方进忠,便是去而复返: “陛下,您瞧,这是谁来了?” 方进忠乐呵呵道。 闻言,李元珩的俊脸便是一板,将手中的书,向着案几上一扔: “怎么还放人进来?朕不是说,谁也不……” 李元珩嘴中的那句“谁也不见”,还来不及尽数出口,便就尽数吐没于口中。 皆因,他瞧见了那道熟悉的娉婷身影。 但见,正拎着一个食盒的宁雨菡,此时,正款步入得殿中,莲步轻移的向着他这边而来。 见状,李元珩原本沉着的俊脸,立时一缓,明显闪过一抹惊喜。 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大步迎了过去: “雨菡,你怎么来了?” 他没想到,宁雨菡会过来。 她不是忙着在乾元殿中照顾几个孩子,没空过来,连晚膳,都是遣周嬷嬷过来送的么? 李元珩有些酸酸的想。 “参见陛下~” 宁雨菡拎着食盒,施施然来到帝王身前,弱柳扶风般的一福,娇声道。 这一声陛下,简直能酥到人的心里。 闻言,原本还在生着气的李元珩,一时间,气就已经消了大半。 帝王顷刻间放柔了眉眼,伸出修长大掌,将面前人儿一把扶起: “雨菡,你快起来!” 见状,宁雨菡顺势起身,将手中的食盒,在昭文帝面前一扬,笑道: “陛下,臣妾是给您送吃食来了!” 说着,她便径直将食盒放到了御案上。 转而,又将食盒的盖子给打开。 但见食盒里,正摆放着一碗,正咕咕冒着热气与食物香气的鸡汤银丝面。 “陛下不想用膳,便用一碗鸡汤银丝面吧。 这碗面,乃是臣妾亲手所做。 还望陛下不要嫌弃,多少吃一点吧~” 宁雨菡微眨美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盈盈望向面前的帝王,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娇声道。 李元珩一向对这副模样的宁雨菡,最是没有抵抗力。 加之,这个时辰,他早就饿了。 之前,因着赌气,李元珩还不觉得。 这会儿,骤然嗅到那香气四溢的鸡汤银丝面的味儿,李元珩便很是有些饥肠辘辘,只觉腹内空空。 于是乎,他当即点头: “好!朕吃。” 见得陛下终于松口,肯吃东西了,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不由得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禁不住于暗地里,为宁雨菡竖起了大拇指: 他就说嘛。 还是得请皇后娘娘来。 还是皇后娘娘有法子! 任凭陛下再是如何,在皇后娘娘面前,还不是得要化为绕指柔啊。 哈哈。 眼见得皇帝陛下开金口,终于愿意吃东西,宁雨菡自也是高兴。 闻言,她轻轻“诶”了一声,旋即笑意盈盈的捧出食盒内的鸡汤银丝面,摆放在李元珩面前,又用素手拿起摆在食盒内的一双银筷,将其递给李元珩: “喏,陛下,吃吧~” 宁雨菡娇声道。 李元珩闻言,点头。 他是真的饿了。 当即一把自宁雨菡手中接过银筷,便是坐下来,开始吃面。 一碗面,他吃得津津有味,到得最后,竟是将这一整碗鸡汤银丝面,连汤带水的用了个干净。 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雨菡,你手艺真是不错!” 一时饭毕,李元珩由衷的赞叹道。 闻言,宁雨菡则又是盈盈一笑,自袖兜之中掏出帕子来,便开始细细的替李元珩擦拭唇角: “陛下若是喜欢,臣妾以后再给您做就是。” 而宁雨菡这番柔情蜜意、体贴温柔,令得李元珩心中熨帖,只觉十分受用。 他就这样任凭着宁雨菡,用帕子替他轻轻擦拭唇角,一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娇人儿。 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李元珩便是禁不住心头一悸: 但见宁雨菡一贯艳若桃李的面庞,此时形容憔悴,还有些苍白,眼眶红红的模样,看样子,好似是哭过一般。 “雨菡,你这是怎么了? 怎的脸色如此不好?” 李元珩抬手,触上宁雨菡的面颊。 又将手轻轻覆上宁雨菡的眼,盯着她打量良久,禁不住蹙眉: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可是哭过了?” 闻言,宁雨菡一怔,面色愈加苍白了几分,眼眶愈发红红,一副泫然欲泣模样。 她似怕被发生什么端倪一般,眼神躲闪着垂下了螓首,讷讷道: “陛下,我……臣妾没有。 臣妾才没有哭~” 见状,李元珩的眉头则是蹙得越深: “没哭?你以为朕会信么?” 眼眶这么红,说你自己没哭过? 谁信啊? 说话间,李元珩伸出手臂,一把揽过宁雨菡,刻意放柔了声音,生怕惊了怀中的人儿: “乖!告诉我,你为何哭?” 闻言,一直垂着头的宁雨菡,只将头垂得更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陛下,臣妾……” 但见眼前人儿,大有一副不肯抬头瞧他一眼的架势,帝王当即强势的抬起她的螓首,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雨菡,看着朕的眼睛。 不要骗朕。 更不要瞒朕。 告诉朕,你为何而哭?” 闻言,宁雨菡原本就发红的眼眶,瞬间聚集了一汪泪水,泪水顷刻间决堤,滚滚而流,她面色凄婉的如西子捧心一般,捧着自己的心口,泫然欲泣: “陛下,你之前不是问,关于选秀,臣妾有何想法么? 其实,臣妾骗了您呐。 臣妾并不是无甚想法。 而是—— 臣妾其实不想让陛下您选秀…… 可是身为皇后,我应该要大度……我…… 呜呜——” 宁雨菡哽咽着道。 泪水如滚落的珍珠一般,顺着面颊滑落,一滴一滴滴在李元珩的手背。 令得帝王只觉手背上一烫。 而此时,暴露了“心迹”的宁雨菡,却俨然已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哽咽的唤了一声: “六郎~” 便是一头扎进了李元珩的怀中…… 眼前的娇人儿,一改往昔的姝丽与娇滴滴,显得格外我见犹怜的模样,又见她如此难过伤心,李元珩的心,一时间柔软到不行。 心中更是生出万分怜惜与疼惜。 他禁不住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原来,雨菡口中的“无甚想法”,原是由此而来。 她并不是真的无甚想法,而是明明不想他选秀、不想他再纳新人,却还要故作大度,背地里偷偷抹泪…… “傻丫头!” 第599章 和好了 李元珩搂紧了怀中压抑着低声啜泣的人儿,笑骂道。 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心疼: “怎么不早和朕说呢?” 何必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想法与心意。 早些跟他说,不是挺好? 李元珩喟叹一声,捧起宁雨菡的脸。 见得眼前的人儿,颊边已满是泪水,目光楚楚的望向自己,李元珩又是一叹: “雨菡,你既不喜欢选秀。那便不选了吧。 不哭了! 乖啊!” 李元珩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修长指尖,轻轻替宁雨菡拭去颊边泪水,眸光温柔。 “陛下,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大度、不贤惠,还爱拈酸吃醋?” 闻言,宁雨菡并没有立时转悲为喜,而是依旧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道。 她扬起螓首,楚楚可怜的望向面前的帝王,一副若是对方说一句“他觉得她就是不大度、不贤惠,还爱拈酸吃醋”,就要哇的一下,哭出来的模样。 李元珩见状,自是揽着怀中的人儿,柔声轻哄: “怎么会呢? 朕的雨菡,这样就很好!” 比起所谓的贤惠大度;他更喜欢眼前这样,勇敢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感受、拈酸吃醋的雨菡。 宁雨菡闻言,含羞带嗔、一派欲语还休的抬眸,娇声唤了一声: “六郎~” 旋即,她便微垂下螓首,一头扎进了李元珩的怀中。 见此情状,李元珩当即反手将怀中人儿搂抱得更紧,唇角微勾。 他心中,原本的气闷,此时此刻,早已消散无踪,唯余满心的甜蜜与满足: 瞧!他的雨菡,果然是在乎他的。 而且,是十分在乎。 雨菡可真是爱惨了他啊! 思及此,李元珩的唇角又是一扬,眸中燃起一抹柔情与宠溺。 而此时,正乖巧柔顺的依偎在帝王怀中的宁雨菡,则是于无人可以窥见处,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好了! 瞧这个样儿,李元珩这厮总算是被她给哄好了。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接下来,李元珩光顾着去心疼宁雨菡去了,哪里还能想着和跟她置气啊?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全程围观了这一幕,心知,陛下和皇后娘娘,这就是和好了! 于是乎,方进忠不由得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呼! 好啊!好啊! 陛下和皇后娘娘,总算是和好了! 这是好事啊!好事! 眼见得,帝后二人就这样,彼此相拥。 老怀大慰之余,方进忠又极有眼色的冲着侍立在殿内的宫人们,挥了挥手,领着宫人们,蹑手蹑脚的鱼贯而出。 方进忠走在最后,在转身出门之际,更是随手将殿门,给直接关上。 陛下、娘娘,您们俩就尽管在殿内你侬我侬吧。 奴才等不打扰了! 嘿嘿。 所谓小作怡情。 李元珩闹了这么一场,宁雨菡又特特跑来,又是送她亲手做的吃食,又是忍不住“吐露心迹”的…… 如此一来,帝后二人,不仅就此冰释前嫌;两个人反而愈发的蜜里调油起来。 帝后二人就这样相依相偎了许久,李元珩这才从内心之中的激荡之中,回过神来。 抬眸睨了眼,不远处小几上摆放的更漏,李元珩不由有些傻眼: “都这个点儿了?” 宁雨菡也顺着帝王的目光,同样瞥向更漏处,闻言,她也随之点头附和道: “是啊,时辰确实不早了!” 说着,她又转目望向面前的帝王,目光柔柔的,彷如一汪秋水: “陛下,还是早些安置吧。 明日,你还得早起上朝呢。” 闻言,李元珩当即点头: “嗯,雨菡,你说的很是!” 说着,他当即牵着宁雨菡的手,与她一同起身,相携着一起往外走。 帝后二人一起携手来到殿外,守候在此的方进忠见状,赶忙迎了上去: “陛下、娘娘——” 李元珩则是冲着他挥了挥手: “摆驾!” 方进忠闻言一怔,眼珠子一转,装傻充愣的试探着开口道: “摆驾? 陛下这是意欲摆驾去往何处?” 闻言,李元珩则是白了他一眼,向着他投注过去一抹“你这个老货,分明就是明知故问”的眼神: “还能去哪儿?自是摆驾回乾元殿!” 李元珩轻瞪了方进忠一眼,开口道。 不然呢? 娇妻、稚儿,都在那里。 他还能去哪儿? “是!是!是! 老奴这就去张罗!” 得到如他所料的确切的答案,方进忠咧嘴一笑,一迭声应是,乐呵呵的道。 说话间,他便兀自张罗起来。 见他这副喜气洋洋、走路带风的模样,李元珩不由摇头失笑。 他自然也看出来了,自己与雨菡闹脾气,搞得下头的人,也跟着战战兢兢、愁眉苦脸。 这会儿,见他和雨菡和好了,方进忠这老货也是肉眼可见的欢喜雀跃起来了啊。 啧。 轻笑着摇了摇头,李元珩继续携着宁雨菡往外走。 二人才一来到勤政殿的大门口,便见御辇与凤辇,早已备好。 只待他们二人的到来。 一直留在此处的周嬷嬷,见状,也赶忙迎了上来: “陛下!娘娘!” 周嬷嬷屈膝一福,毕恭毕敬的给帝后二人见礼。 却是不着痕迹的,在帝后二人身上,迅速的打量了一番。 飞速观察了一下,帝后二人的神情。 最终,视线定格在帝后二人彼此交握的手上,周嬷嬷不由唇角带笑,喜上眉梢: 看来,陛下和娘娘,这是和好了啊。 这样就好啊! 看来都是虚惊一场。 搞得她白担心了一场。 唉。 见周嬷嬷这幅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露出便是一脸的姨母笑的模样,宁雨菡只觉好笑。 她正预备着,由周嬷嬷搀扶着坐上凤辇,然而,身旁的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你且退下!” 李元珩一指周嬷嬷道。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宁雨菡,含笑道: “雨菡,你也不必乘什么凤辇了。 就和朕同乘一辇便好。”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与宁雨菡相邀,叫她与他一起同乘御辇了。 宁雨菡闻言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陛下,这……恐于理不合吧。” 大胤最重规矩。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纵使她是皇后,但与李元珩这位皇帝,也属君臣。 尊卑有别。 与帝王同乘一辇,而且,还是帝王专享的御辇,委实有些僭越。 出于谨慎,宁雨菡自然是要推拒的。 第600章 甜甜蜜蜜,直接气炸 宁雨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有什么理不理?合不合的?” 无奈的睨了身旁的人儿一眼,李元珩不由得一叹: “朕还是那句话—— 雨菡,你总是忒多礼!” 说着,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李元珩便牵着宁雨菡,径直向着御辇那边走,带着她,帝后二人双双在御辇上坐定。 末了,皇帝陛下才冲着一旁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见状,方进忠高声道: “起驾——” 闻言,大力太监们当即抬起御辇,一众宫人们簇拥着御辇,一路向着乾元殿方向而去…… 御辇走得又稳又快,不过一会儿,便来到了乾元殿。 待到御驾落定,李元珩扶着宁雨菡,一起下得御辇,李元珩第一时间,便欲往偏殿处走: “走!去瞧瞧孩子们去。” 之前,他光顾着赌气去了。 这会儿,才发现,今天一整天,他都没能好好陪陪孩子们。 别说! 还挺想几个小家伙的。 是以,才一回来,李元珩便领着宁雨菡,直奔孩子们的居所,预备去瞧瞧孩子们。 谁知,帝后二人,才来到偏殿附近,守候在殿外的嬷嬷见得他们,便就立时迎了过来: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嬷嬷恭声行礼道。 说话间,则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见状,李元珩似若有所悟,遂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对眼前这嬷嬷道: “小皇子、小公主们呢?可在殿内?” 说着,李元珩便抬脚,作势继续向着偏殿那边走。 那嬷嬷闻言,则是屈膝一福: “回陛下的话,几位小殿下确实在里头。 不过,几位小殿下现已睡下。 陛下、娘娘,您们看……” 话到这里,这嬷嬷话音一顿,略略抬眸瞅向帝后二人,一副静待二人之命的模样。 闻言,李元珩脚下微顿,轻“哦”了一声,面上明显有些失望: “哦,都睡了啊。” 一旁的宁雨菡见状,则是伸出雪白柔荑,轻拍了拍帝王的手背: “算了,既然孩子们都睡了,索性就让他们好好睡吧。 咱们明日早些过来瞧他们,也是一样的!” 李元珩原本还想悄悄进去偏殿,瞧瞧孩子们。 哪怕是孩子们在榻上的睡颜,也好啊。 而宁雨菡的话,倒是令得皇帝陛下改变了主意。 生怕自己进去,会打扰了孩子们的好梦。 想了想,李元珩终是略显遗憾的一点头: “嗯,好! 雨菡,听你的。 明日,咱们早些来瞧孩子们。 好好陪陪他们。” 宁雨菡闻言,也点了点头,冲着帝王嫣然一笑,笑容甜蜜得直接能甜到人的心坎: “嗯,好! 明日,臣妾陪陛下早些过来,好好陪陪孩子们。”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一记明媚的笑容,给甜到了心里。 帝王禁不住唇角微勾,将手中牵着的雪白柔荑,握得更牢、更紧。 末了,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彼此相视一笑,这便手牵着手,一起向着寝殿而去。 * 这一夜,自是柔情蜜意,缱绻无限,夜未央。 不同于帝后二人之间的甜甜蜜蜜,宫中不少人,则是直接气炸。 一整晚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静安宫 因着看足了宁雨菡这个皇后的笑话,一整个晚上,王皇贵太妃心情都甚好。 晚膳时,她还多用了一碗碧梗米。 以至于,用过晚膳后,她便觉得有些积食。 喝过消食茶,又在静安宫中个院子里头,走了好几圈,王皇贵太妃这才觉得自己好多了。 这会儿,正洗漱完毕,准备就寝。 就在这时,王忠义却是从外间奔了进来。 见他进来,王皇贵太妃肉眼可见的有些不喜: “这个时候,王忠义,你怎的过来了?” 都是就寝的时辰了,王忠义一个太监,跑进她的寝殿来做甚? 没规矩! 太监虽是阉人,却总归还是半个男人。 是以,一般情况下,入夜,后宫妃嫔们就不爱让内侍们进殿伺候,以免瓜田李下。 这也是后宫之中,约定俗成多年、不成文的规矩。 王皇贵太妃不信,王忠义这个在宫中侍奉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不知晓这个。 这会儿,竟都不知道避讳着点儿。 真是…… 短暂的不喜过后,王皇贵太妃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常: “王忠义,本宫好似是叫你去关注勤政殿那边的动向去了吧。” 他这会儿,这般急吼吼的过来,莫不是,勤政殿那边,又有了新的动向? 王忠义闻言,忙不迭连连点头,恭声应是: “是!是!是!可不就是这样么? 刚刚,陛下他……” 话到这里,王忠义突然一顿,一脸欲言又止的垂下头去。 见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王皇贵太妃当即一皱眉,重重一拍一旁的案几: “皇帝他怎么了? 你倒是快说啊!” 说到关键处,又哑火,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还要叫她,去猜这奴才,给她打的哑谜么? 王忠义被王皇贵太妃重重一拍案几的“啪”的一声,给唬得一跳,立时竹筒倒豆子般的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适才,看见皇后娘娘去了勤政殿。 方进忠那老东西,一瞧见皇后,便跟只哈巴狗似的,巴巴的便将她给迎进去了。 然后,过不了多久,方进忠便领了一群宫人出了勤政殿内,就在殿外守着。 又过了阵子,陛下和皇后便是一起手牵着手,一同走出了勤政殿。 然后……” 话到这里,王忠义又是一顿,飞速抬眸睃了一眼,此时已经肉眼可见,变了脸色的王皇贵太妃,一脸踌躇的再次迅速垂下头。 王皇贵太妃见状,再次蹙眉,又再没好气的重重一拍案几: “然后呢?愣着作甚?王忠义,你倒是快说啊!” 这王忠义,究竟会不会办事? 非要她问一句,他才回一句。 真是气煞她也! 事实证明,王忠义突然顿住话头,其实是有道理的。 因为,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那才真真是气煞了王皇贵太妃。 “回……回娘娘的话,然后……奴才便远远的瞧着,陛下牵着皇后娘娘,一起坐上了御辇。 而后,帝后便共乘御辇,在宫人们的簇拥之下,起驾了。 奴才看,御辇所去之处,应是……乾元殿。” 第601章 说好的失宠呢,这就和好了? “什么?皇帝和皇后同乘御辇,一起起驾去了乾元殿?” 王皇贵太妃闻言,倏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半晌,她才犹自不死心的又道: “王崇义,你确定?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王崇义闻言,赶忙摆手: “不会!不会!奴才绝对没有看错。 奴才可都是瞧得真真的。” 他奉命去观察勤政殿那边的动向,便一直远远的守在那边。 因着窥视帝踪,乃是大罪。 王崇义并不敢就在勤政殿附近猫着。 可是,他呆的那个地方,乃是勤政殿出行的必经之路。 但凡勤政殿内有何动静、状况,都能瞧见。 加上,他眼神,那是出了名的好。 甚至,还有些远视。 是以,虽然离勤政殿那边较远,却还是将一切,给瞧得真真的。 断不会有错的啊! 不然,他也不敢将一切禀报给王皇贵太妃。 闻言,王皇贵太妃当即面色一沉,原本存续没多久的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是说宁氏触怒了龙颜,皇帝厌弃了宁氏了么? 这就和好了? 说好的失宠呢。” 她原本还等着看宁氏的笑话。 指着这宁氏,失宠之后,再失势。 帝后离心,相看两厌。 最后,和那谢氏一般下场。 而且,若是帝后失和,她和她的敬儿,也还能于其中谋利。 可结果呢? 就这? 王皇贵太妃万万没料到,宁氏竟然这么快,就和李元珩那厮和好了。 不仅和好了。 二人之间仿佛越加亲厚。 竟还同乘御辇?! 那可是御辇啊! 想当年,任她再是得宠,先帝也从不曾给予过她,与他同乘御辇的殊荣。 别说同乘了,这辈子活了几十年,她可是连御辇的边,都从来未曾挨过一下。 那个宁氏,却是可以! 她凭什么啊? 越想越气,王皇贵太妃气得一把扫落了放置在案上,预备睡前服用的牛乳: 可恶! 真是气死她了! 王皇贵太妃被气得胃疼,硬是折腾了一整个晚上,都没能够睡得着。 这纯粹是被气的哟。 待到最后,徐嬷嬷都禁不住于私底下责怪王忠义: “你说你,娘娘原本就要就寝了。你巴巴的跑过来,禀报这些个有的没的做甚?” 徐嬷嬷面色青白,眼底泛着乌青。 王皇贵太妃折腾了一夜,一整个晚上睡不着。 连带着她这个近身服侍的人,也被折腾了一整夜,没有合眼。 可不就是这般形容憔悴? 这会儿,徐嬷嬷自然少不得责怪王忠义两句,谴责他的没眼力劲儿。 就不能让娘娘睡个安稳觉,有什么事,待到第二日再说么? 真是…… 被徐嬷嬷责怪,王忠义也很委屈: “娘娘说了,勤政殿那边有任何动态,都需得第一时间,向她汇报的。 我自也不敢不遵娘娘之命不是?”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王忠义自不敢隐瞒。 万一,第二日,王皇贵太妃得知消息,又要怪他不尽心、不及时向她汇报,怎么办? 唉,这差事,当得好难啊! 他太难了! * 就在王皇贵太妃因着帝后如此快和好,而错愕、气闷的同时,帝后重归于好的消息,也飞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得知这一消息,不少嫔妃都气得不行: 她们原还都以为,皇后这是惹恼了陛下,这是眼瞅着就要失宠了。 原本,她们还正因此而高兴呢。 结果,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这才多久啊? 陛下就和皇后和好了? 不但和好了,还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手挽手,一起出得勤政殿,还是同乘御辇,一起去往乾元殿的。 众嫔妃气得直想掀桌! 内心里,疯狂羡慕嫉妒恨: 同乘御辇啊! 这是何等殊荣? 皇后这哪里是失宠了啊? 这明明是盛宠! 眼瞅着宁皇后盛宠如斯,一众嫔妃羡慕嫉妒得眼眶都发红了。 尤其是吕嫔、江美人等,之前前去勤政殿,求见过昭文帝,却被陛下直接赏了个闭门羹的一众嫔妃们,俱都是又羡又妒,人人酸到不行: 她们巴巴的前去勤政殿求见,陛下见都不愿意见她们。 令守门内侍将她们挡在殿外,还说统统不见。 既然说是统统不见,那…… 皇后去了,怎么就又见了? 合着宁皇后,是在这统统之外的,是吧? 陛下,您要不要这么双标? 还有—— 她们费尽心机,想献媚于君上,未果。 结果,陛下却被宁皇后,这般轻飘飘的,就给哄好了。 还哄得陛下开开心心的,和她同乘御辇,一起回了乾元殿。 思及此,吕嫔、江美人等一众嫔妃,更气了。 啊,真的好气啊! 昭阳宫中 原本一直看宁雨菡笑话、看那些想要献媚帝王的嫔妃们笑话的王慎妃,此时也笑不出来了。 她也和她的姑姑——王皇贵太妃、以及其他一众嫔妃们一样,气到不行: “什么? 陛下和宁氏和好了? 陛下竟就这样原谅宁氏了?” 宁氏不是该失宠了么? 她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从此失去宠冠六宫的荣耀与光环么? 怎么会这样? 皇帝表哥怎么这么轻易、这么快,就原谅了宁氏,和宁氏和好如此了呢? 不…… 他们俩,好似更加和睦、更好了呐。 皇帝表哥竟是还给了宁氏与他同乘御辇的殊荣。 她乃皇帝表哥的表妹、从小青梅竹马,想当初,她最受宠那会儿,皇帝表哥也从来没有让她和他同乘一辇过。 而且,还是同乘御辇。 可恶! 凭什么? 宁氏她究竟凭什么?! 王慎妃气得又在寝殿中,一气打砸了一通。 侍立在一旁的桐儿、柳儿、外加一众宫人,俱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垂着头、躬着身,努力减少存在感。 生怕自己被无辜牵累,被盛怒之下,急待发泄的王慎妃,当做了出气筒。 * 这一夜,后宫那是各种鸡飞狗跳,彻夜难眠。 第二日,李元珩照例早起,预备上朝。 虽然起得甚早,他却是一副精神奕奕、神清气爽模样,肉眼可见的心情甚好。 而宁雨菡,也跟着他一起起身,这会儿,正在帮着替皇帝陛下整理才刚穿好的龙袍。 见宁雨菡如同个普通的小妻子一般,认真的替他整理龙袍,耐心的抚平龙袍衣摆,李元珩唇角微勾,心疼的执起宁雨菡的手,柔声道: “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何必起得这么早? 一会儿该困了!” 第602章 妻子与夫君 宁雨菡闻言,盈盈抬眸,冲着眼前的帝王甜甜一笑: “臣妾想早起,给陛下穿戴龙袍、冕旒,再送陛下出门嘛~” 顿了顿,宁雨菡又俏皮的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娇声道: “就像民间的妻子,早起送夫君出门一样。” 不得不说,这声“妻子”与“夫君”,倒是直击李元珩心坎,并且极大的取悦了李元珩这个帝王。 恍惚间,他和雨菡,仿佛越发亲密无间了。 眼前,他们两人,就好似那民间的普通小夫妻一般。 而显然,李元珩十分喜欢这种感觉。 “你啊!” 李元珩唇角微勾,眸中带笑的道。 说着,他又轻捏了捏宁雨菡柔嫩的掌心,眸中满是疼惜的叹道: “朕不是怕累到雨菡你么?” 说话间,帝王忽然倾身,将薄唇凑近宁雨菡的耳畔,柔声低语道; “累到朕的娇娇,朕也是会心疼的呢。” 言罢,李元珩便是眸光宠溺的望向宁雨菡。 那眼神,温柔的似要溢出水来,险些就要将宁雨菡给就此溺毙当场。 被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如此盯着,熟悉的温热气息,肆意喷洒在她的耳畔、颈项与面颊上,宁雨菡的俏脸,不由得一红,美眸波光潋滟的嗔了眼,眼前这“作怪”的帝王: “瞧陛下说的,臣妾又不是瓷做的,哪里那么容易累坏? 待会儿,送走陛下之后,臣妾若是累了,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的啊。” 宁雨菡一边娇声嗔道。 一边手下动作不停。 眼见得已经将李元珩身上的龙袍给整理好。 宁雨菡便转而捧过,被宫人小心翼翼捧在托盘中的冕旒,预备亲自给昭文帝戴冕旒。 谁知,李元珩身量实在太过颀长。 和他一比,宁雨菡便是显得有些娇小。 纵使她仰着头,将冕旒举得高高的,却还是够不到李元珩头顶的束发。 没得奈何,宁雨菡只得踮起脚,尽量仰起螓首。 见她这一副分外认真的模样,李元珩不由莞尔。 顺势弯下腰去,配合着她的动作,任凭着眼前人儿,替他戴上冕旒。 期间,李元珩全程含笑望着眼前人儿。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泛着无限柔情,就这样一瞬不瞬盯着宁雨菡瞅。 宁雨菡被这厮这般的灼灼目光,给盯得俏脸又是一红。 在她终于替李元珩戴好冕旒之后,不由得又再嗔了他一眼: “陛下~” 与此同时,宁雨菡重新俏生生立于帝王面前,很是认真的左右打量了帝王一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复又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嗯,好了! 一切收拾妥当,现在,陛下,您可以去上朝啦~” 迎上眼前人儿的甜美笑容,李元珩不由得唇角上扬。 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好似比那喝了一大碗蜂蜜还要甜。 桃花眼霎时间变得晶亮,李元珩笑容灿烂的重重一点头: “嗯,好!那朕先去上早朝了。 雨菡,你且在宫中歇息一会儿。 待到朕上过早朝回来,再与你一起去瞧孩子们。” 可见,昨夜回来得晚了,没有赶得上见孩子们,皇帝陛下是有多怨念,直到这时,他还惦念着这事儿。 对此,念念不忘呢。 闻言,宁雨菡禁不住抿唇偷笑,面上却还是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点了点头: “好!臣妾等陛下回来~” 帝后二人一边话别,宁雨菡一边依依不舍的将李元珩送出正殿,就这样,一路将李元珩送到了乾元殿的宫门口。 眼见得帝王坐上御辇,在方进忠等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起驾前往金銮殿。 宁雨菡始终浅笑盈盈、眸光含情的立于乾元殿宫门口,不断的挥着手中的帕子,与李元珩道别,目送着帝王离去。 直到御辇消失不见,宁雨菡这才收回视线,神情霎时间归于平静,转目之际,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回去吧。” 宁雨菡冲着侍立在一旁的碧桃等人,淡声道。 闻言,碧桃等人当即恭声应是。 而后,便搀扶着宁雨菡,一起向着寝殿而去。 回到寝房,宁雨菡打了个哈欠: “本宫小憩一会儿,一个时辰,再唤我起床吧。” 到时候,自己梳洗一番,再略坐一坐,李元珩那厮也应该差不多该上过早朝回来了。 正好,自己可以和他一起用早膳。 待到用过早膳,偏殿中的孩子们也差不多该醒了。 到时,他们二人便可以一起去瞧孩子们。 嗯,完美! 碧桃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说话间,她便上得前来,便伺候着宁雨菡脱去外裳,扶着宁雨菡来到榻前,在榻上躺好。 而才一躺在榻上,宁雨菡便翻了个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碧桃见状,自蹑手蹑脚的退出殿外不提。 * 另一边厢 李元珩今日的早朝十分顺利。 早朝过后,李元珩便在方进忠与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步下御阶,在一众朝臣的恭送声中,款步踱出金銮殿。 金銮殿门前,早有准备妥当的御辇,在此等候。 李元珩坐上御辇,便欲吩咐摆驾乾元殿。 然而,他正欲发号施令,想了想,又道: “进忠,你去静安宫,替朕传道口谕。” 说着,他又冲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方进忠,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得前来。 方进忠见状会意,当即附耳过来,摆出一副但凭昭文帝吩咐的模样。 李元珩如实这般的向着方进忠交代了几句,而后道: “朕说的这些,可都记下了?” 方进忠闻言,忙点了点头,恭声道: “是!老奴都记下了。” 闻言,李元珩略一颔首。 继而,又冲着方进忠挥了挥手: “嗯,如此,你且去吧。” 方进忠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而李元珩,则是冲几名大力太监,摆了摆手: “摆驾乾元殿。” 几名大力太监闻言,恭声应是。 御驾被缓缓抬起,在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御驾一路向着乾元殿驶去。 而方进忠,则是躬身目送着御驾离去,直到御驾消失于他的眼前,他这才直奔静安宫而去,传陛下口谕去也。 …… 第603章 陛下口谕到 静安宫 昨夜王皇贵太妃折腾了一整夜。 临就寝时,被王忠义带回来的消息,气得肝疼、胃也疼。 这会儿,到了第二日早上,难免人就有些困乏。 这不,她才用过早膳,便准备去好好休息一会子。 谁知,寝房内,王皇贵太妃才刚躺下,刚眯着,就有小内侍匆匆前来禀报: “启禀娘娘,方进忠方公公来了。” 原本刚刚开始做着她的敬儿,成功登基为帝美梦的王皇贵太妃,被这小内侍的声音给猛然惊醒。 她登时大怒,想要斥责这没眼力劲儿,打扰她休息和做美梦的小内侍几句: “你这个狗奴才!竟敢跑来惊扰本宫?” 王皇贵太妃凶狠的冲着那小内侍怒目而视,厉声道。 那小内侍被唬得不轻,整个人瑟瑟发抖,无措的摆着手,讷讷分辨: “不是!不是! 娘娘,奴才没有要惊扰娘娘您的意思。 只是……方进忠方爷爷来了咱们静安宫,说是过来传达陛下口谕的。 王公公便遣了奴才过来禀报。” 小内侍心中委屈极了,恨不能在心中,把王忠义给骂上个千百遍。 这老货! 自己不前来给太妃娘娘禀报,偏叫他来。 害得他吃了太妃娘娘这么大一排头。 真是够了! 呼,吓死他了! 其实,说起来,这小内侍也是真点背。 按理,王皇贵太妃的寝殿处,纵使王皇贵太妃在歇息,都会是有不少人在殿外守着的。 他根本不会这么容易就进来。 自然也不会惊扰到王皇贵太妃,令得她冲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只是,昨夜,王皇贵太妃辗转难眠,闹腾了一整夜,她这个主子没合眼,整个静安宫的宫人们自也是不得安寝。 尤其是伺候王皇贵太妃的一众宫人。 一整夜没有合眼,他们也熬不住了啊。 眼见得王皇贵太妃总算是安寝了,这些宫人也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受控制的打起了盹。 是以,适才,这小内侍一溜烟儿进殿的时候,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拦他。 才有了眼下,这么一出。 “哼,不过就是方进忠这条老阉狗来了。 值当你们这般激动?” 闻得这小内侍的话,王皇贵太妃当即冷哼一声,一副明显余怒未消的模样。 原本正在寝房隔间内打着盹的徐嬷嬷,在闻得王皇贵太妃的怒斥声时,也被惊醒。 她也听到了小内侍的禀报。 闻言,徐嬷嬷迅速自隔间内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榻前,一边不住的替王皇贵太妃顺气,一边一迭声安慰道: “娘娘息怒! 方进忠这老狗,有什么稀奇的? 关键是—— 他不是来传陛下口谕的么? 娘娘,咱们还是出去瞧瞧,陛下究竟传了什么口谕吧。” 徐嬷嬷委婉的劝着。 其实,陛下有旨,他们岂能不接? 不仅要接,还得要速速去接。 不得怠慢。 纵使王皇贵太妃贵为太妃,亦是如此,不得有误。 徐嬷嬷这么说,只不过是给王皇贵太妃一个台阶下,让她不至于面子上太过下不去罢了。 不得不说,徐嬷嬷很会说话,也很懂王皇贵太妃的心。 闻得她的话,原本还因着被惊扰、搅了好梦,而面上阴沉的王皇贵太妃,面色肉眼可见的一缓。 她也没有再发作那前来通禀的小内侍,而是摆了摆手: “如此,本宫便去会一会这方进忠,瞧瞧皇帝究竟叫这老狗,给本宫传了什么口谕。” 言罢,王皇贵太妃便在徐嬷嬷的服侍下起身,迅速穿好衣裳、束好发,便径直向着正殿而去。 静安宫正殿中 王忠义正陪着方进忠说话。 但见他一副哥俩好模样,对方进忠道: “方哥哥,您且等等,兄弟我已遣了小内侍,去通禀太妃娘娘去了。 太妃娘娘一会儿就到!” 王忠义自持自己乃是王皇贵太妃身边的首领大太监,一向认为自己极有排面。 加之,王皇贵太妃一向就存了那让自己儿子做皇帝,她自己做皇太后的心,身为亲信的王忠义,心中也多少存了些想法。 在他看来,他早晚是能够坐上皇太后身边大总管位置的人,与方进忠,自然也是平起平坐。 是以,王忠义在方进忠这位陛下第一心腹、大内总管面前,也不甚恭敬,完全忽略了对方,乃是内监之首,还管着他这个太妃宫中首领太监的事实。 反而,还自视自己,和方进忠乃是同级,嘴上毫无把门的称兄道弟、大大咧咧,毫不客气起来。 听得他的话,方进忠面上不置可否、不辨喜怒,心中却是暗自冷笑: 呵,哥哥?兄弟?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和他方爷爷,称兄道弟了? 方进忠还有陛下口谕要宣,更不会意气用事,坏了陛下的大事。 是以,这会儿,也懒得和王忠义计较。 只是闲闲的笑着,并不接话,任凭着王忠义,在这自我感觉良好的自说自话。 彼此就这样闲聊了两句—— 确切地说,是王忠义一个人,眉飞色舞的聊得起劲。 索性,没过多久,王皇贵太妃便在徐嬷嬷的搀扶下,步入正殿: “方进忠,听说你带了皇帝的口谕过来?” 才一进殿,见得与王忠义站在一起的方进忠,王皇贵太妃便是直接开口问道。 她可是没那起子闲心雅致,和方进忠这阉狗多做废话,早些听完李元珩那竖子的那什么劳什子口谕,她好早些回寝房,继续睡她的好觉。 说不定,还能继续之前那场好梦呢。 见王皇贵太妃甫一进殿,便是老大不客气的问及了昭文帝的口谕一事,方进忠同样也不废话。 闻言,他当即面容一肃: “ 陛下口谕,选秀一事,劳民伤财,大可不必! 此事无需太妃操心。” 方进忠肃着脸平铺直叙的道。 此乃昭文帝原话。 且不说宁雨菡之意。 李元珩原本就并不打算选秀。 开枝散叶? 大可不必! 李元珩素来就是个务实的人。 如今,他膝下的已有四子一女。 他想的是—— 他的小公主、小皇子们,能够立住。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就不错了。 孩子们都还年幼,后宫再进人,变数太大。 若有那居心叵测的,害了他的孩子们,怎么办? 李元珩是绝不会做出这种悔不当初的蠢事儿的! 第604章 望成郡王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 王皇贵太妃闻言,面上一僵,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与不可置信: 她没想到,李元珩那厮,竟拒绝了她提出的选秀的提议。 李元珩这竖子,竟不欲选秀? 怎么会如此? 这…… 不应该啊! 哪个帝王,不是多情风流? 怎么会拒绝选秀、拒绝更为新鲜鲜嫩的佳丽,进宫来服侍?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当年,若她跟先帝提议选秀,先帝定会欣然应允,哪里会拒绝? 且不说帝王了。 男人不都这个样儿么? 贪花好色、喜新厌旧。 后院中的女人,自也是越多越好。 莫说是帝王了,就连那普通农户,庄稼里多收个三五斗,略有些余钱,都要张罗着,给自己再找个小呢。 李元珩这厮,怎么就是个例外呢? 这竖子,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王皇贵太妃面色难看的腹诽着,心中气恼、暗恨不已: 原本,她还打算,接借着选秀、与新人入宫之机,在背后好好操作一番,为自己和她的敬儿谋利呢。 亏她早先算计得甚好,结果…… 李元珩这厮不上道。 不按牌理出牌。 王皇贵太妃原本的图谋,这眼瞅着是全都要打了水漂了! 可恶! 事实证明,王皇贵太妃就是气恼的太早了。 令她更加气恼、暗恨的,还在后头: 无视王皇贵太妃瞬间变了脸色,方进忠又开始继续陈述昭文帝的口谕。 但见,他突然间,朝着乾元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昨日太妃提及开枝散叶之事,陛下便想到了成郡王。 陛下体恤成郡王子嗣不丰,唯有长子李昕,这么一个独子,身为兄长,委实不忍皇弟子嗣如此凋零,特赐二十名姬妾,与成郡王。 望成郡王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 闻言,王皇贵太妃的一双眼,瞬间瞪大: “什么?陛下给敬儿赐了姬妾?” 赐了也就罢了。 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二十个?! “太妃娘娘,您没听错! 陛下特意给成郡王赐了姬妾。” 迎上王皇贵太妃不可置信的目光,方进忠点了点头。 复而又道: “这些姬妾,皆选自宫中。 全都是一些一看就好生养的宫女。 家世清白得很。 太妃娘娘大可以放心!” 闻言,王皇贵太妃的瞳孔就是一缩,面色越发变得不甚好看起来,抑制不住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什么?宫女?!” 竟然是宫女? 她管这些宫女好不好生养、家世清不清白啊? 再好,也不过是些宫女,能顶什么用? 入得敬儿府中,除了充作会争宠的莺莺燕燕,还能顶个什么用? 这种女子,敬儿的后院还不够多么? 要这么多莺莺燕燕做甚? 没得掏空了敬儿的身体。 她要的,是能够对敬儿和她,有所助力的女子,入成郡王府啊。 即便是纳妾纳姬,她也希望选那些有家世背景、再不济也是有庞大钱财做支撑的巨贾之家出身的女子啊。 纳这些毫无用处的宫女做甚? 有什么用? 可恶! 李元珩这竖子,简直可恶! 气死她了! 闻得王皇贵太妃的话,方进忠则是陡然面容一板: “陛下所赐宫女,难不成还不配去给成郡王做姬妾不成? 太妃娘娘莫不是对此有所不满?” 到底是天子近侍,又为内监第一人,方进忠板起脸来,也是极具气场与威压的,很是能够唬一唬人。 一旁的王忠义、与侍立在不远处的几名宫人,见状,全都被唬得不轻,腿肚子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闻言,也禁不住白了脸,强笑着开口道: “瞧方公公您说的,我们娘娘可不是这个意思! 方公公,您误会了! 陛下给成郡王殿下赐姬妾,乃是恩典。 我们娘娘只有感激的份儿。 娘娘还巴不得多添些可心的人儿,伺候成郡王殿下呐。” 开玩笑! 他们哪里敢不满啊? 就算真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对陛下的旨意,表示不满,可是大逆不道! 纵使他们娘娘贵为皇贵太妃,这也万万不能的啊! 甭管心里头怎么想,总之,明面上,是绝对不能的! 徐嬷嬷一边强笑着解释着,一边又不动声色的给王皇贵太妃使眼色: “娘娘,您说是不是啊?您可不就是欢喜着么? 奴婢瞧着,您这会儿,就是欢喜太过了! 哈哈。” 在徐嬷嬷的再三暗示下,王皇贵太妃终于回神。 闻言,她只得点了点头,强撑起一抹笑容: “是啊!本宫的确甚为欢喜。 陛下真真是有心了!” 嘴上这么说,王皇贵太妃实则心中愤恨恼怒至极,暗自咬牙切齿不已。 “嗯,太妃心下欢喜就好!” 方进忠闻言,轻“嗯”一声,含笑点了点头。 心中,则是在暗想: 如今,得知这些姬妾,乃是宫女,王皇贵太妃就如此“欢喜”。 若是她得知,这些宫女,都是各宫嫔妃、以及宫外各世家门阀的钉子,且,还都是些不甚安分、不甚规矩的女子,王皇贵太妃会不会更加“欢喜”呢? 哈哈。 想必,日后,成郡王、以及成郡王府上的日子,定会十分“精彩”吧。 当然,个中真相、以及方进忠此时内心的想法,王皇贵太妃自是并不知晓。 然而,纵使如此,闻得他这一番话,王皇贵太妃还是险些气得个倒仰: 什么叫做她欢喜就好? 这个死阉狗,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忒气人! 啊,气死她了! 王皇贵太妃气得就快要七窍生烟了。 偏偏,她还不能明着表现出来。 更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只得生生忍着。 就在王皇贵太妃忍得煞是辛苦,忍着怒气,忍得肝上一抽一抽的疼之际,方进忠原本面带微笑的脸,却又是陡然一肃,再次沉声开口道: “陛下还有口谕——” 说着,方进忠又抬眸扫了眼,因着按捺心中气恼,面色难看,甚至,面容都有些扭曲的王皇贵太妃,旋即,才又肃声开口道: “陛下说了,太妃又病了! 这次,看样子,还病得不轻。 即日起,太妃便接着在静安宫中好生静养。 静安宫中一干人等,无事不得外出。 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妃静养!” 第605章 爪子伸得太长了,可是要被剁的 乍一闻得方进忠的话,殿内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王皇贵太妃更是直接面色难看的惊呼出声: “什么?叫本宫静养?” 这分明是又要变相禁她的足啊! 李元珩那竖子,简直可恶! 可恶! “本宫没病!无需静养! 本宫没病!!!” 王皇贵太妃急得大囔。 上次的“静养”,已经给王皇贵太妃“静养”出心理阴影来了。 只能成日里呆在这小小的静安宫中,哪里也不能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外头的消息,半点也无。 好似一个瞎子、聋子般,在这如同牢笼一般的静安宫中过活。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不想再过了! 不要! 绝对不要! 然而,此时,又哪里由得了她? “太妃您是真的病了。 看样子,病得还不轻呐。” 见王皇贵太妃失态的大囔着她“没病”、“无需静养”,方进忠则是一派好脾气的,笑盈盈开口道。 然而,他这副模样,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起码,一旁的徐嬷嬷、以及殿内的宫人们,都不由齐齐一个激灵。 就连之前,还一直老大不客气的和方进忠称兄道弟的王忠义,都不由面色大变,心里头只打突,满目惊恐的望向方进忠。 那眼神,分明在说—— 说好的老兄老弟呢? 你……你怎么这么渗人? 方进忠抬眸,正好瞥见了王忠义投注过来的这抹目光,不由得暗自嗤笑一声。 旋即,挥了挥手: “愣着作甚?太妃病得这么重,还不扶她去好生养着?” “……是!是!” 随着方进忠一声令下,殿内宫人便是胡乱应诺。 而后,便是齐齐上得前来,欲扶了王皇贵太妃往寝殿走。 “你……你们……方进忠,你大胆! 本宫都说了! 本宫没病! 没病! 根本就不需要静养!” 王皇贵太妃见状,又急又怒,禁不住大喊。 见她这副模样,方进忠则是依旧保持一副知礼恭谦状,笑容可掬道: “娘娘,您又何须强撑呢? 都说了,太妃娘娘您真是病得不轻了。” 说着,方进忠又面容一肃,朝着乾元殿方向,拱了拱手,正色道: “此乃陛下口谕,陛下叫娘娘您在静安宫中静养。 这也是陛下体恤太妃娘娘您啊。 娘娘,您可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才好!” 方进忠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实际上,他潜藏的话中之意便是—— 此乃陛下旨意,哪里由得尔等置喙? 质问王皇贵太妃,是不是要违抗陛下旨意。 王皇贵太妃又岂能听不出方进忠的话中之意? 闻言,她气得险些一个倒仰: 皇帝体恤她? 陛下的一片心意? 哈?哈哈。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合着李元珩那厮的体恤和心意,便是给她冠以莫须有的“生病”,又再一次变相将她给禁足了,是吧? 呵,这体恤、这一片心意,当真是可以啊! 可恨方进忠这老狗,还这样睁着眼睛说假话,还在这里暗搓搓威胁她。 简直可恶! 可恶至极! 偏偏,她还拿方进忠这老阉狗没有办法、拿皇帝没有办法…… 如此想着,王皇贵太妃更怄了! 心中愤懑无比。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控制不住变得扭曲。 一旁的徐嬷嬷见情势不对,赶忙一把扶住王皇贵太妃,一迭声的劝道: “娘娘,咱们先回去歇息吧。娘娘,咱们走!” 然后,疯狂的冲着王皇贵太妃摇头、使眼色。 形势比人强,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此乃陛下口谕,纵使他们再是不愿,又能如何? 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唉。 不肖徐嬷嬷多说,王皇贵太妃自也深知这个道理,是以,她才会越发恼怒、愤懑。 然而,纵使她如何恼怒、愤懑,也是于事无补。 终究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闻得徐嬷嬷的话,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王皇贵太妃瞬间理智回笼,心中纵有万分不愿,却还是只得咬牙忍着,憋憋屈屈的任凭着徐嬷嬷、以及一众宫人,搀扶着去往寝殿。 目送着王皇贵太妃灰头土脸离开正殿,方进忠又转目望向缩头缩脑的立在一旁的王忠义。 此时,这王忠义早已没有之前,和方进忠自来熟的称兄道弟时的意气风发、洋洋得意,而是蔫了吧唧的、如同个霜打的茄子一般。 还很是有些畏畏缩缩。 压根就不敢抬眼去瞅方进忠,眼神之中透着瑟缩与闪躲。 方进忠见状一笑,用近乎于爷爷训孙子般的语气,指了指王忠义,斥道: “你小子且好生陪着太妃一起静养吧。 须知,有些地界,不是你该去的。 有些事儿,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该打探的。 懂咱家的意思么?” 昭文帝和方进忠都知晓,王皇贵太妃命王忠义,去窥视帝踪的事。 昨夜,王忠义这老小子,便一直在勤政殿外窥视。 虽然,离得远,王忠义也自以为此事,他做得十分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行踪和行为,早就被暗卫发现,并且,一直暗中监视着他的动向。 确切地说,是自他才一出现在勤政殿附近,便被暗卫所察觉,并迅速汇报给了昭文帝。 若不是李元珩有意静观其变,不予理会。 这王忠义早被暗卫抓起来,直接抹脖子了。 到时候,再随意往那乱葬岗上一扔。 只怕,这个时候,他的尸体,都俨然已经被野狗啃食干净了。 还由得这老小子,在这里嘚瑟、摆谱儿,不知所谓的同他没大没小、称兄道弟? 呵。 对此,方进忠撇嘴: 真是个蠢的! 以为离得远些,就可以掩盖他窥视帝踪的事实了? 仆似主人型。 主子是个又蠢又坏的,这做奴才的也是。 昨日,他也只不过是故意让王忠义这老小子放出消息,好叫阖宫上下知晓,陛下与皇后娘娘迅速和好,恩爱和睦更胜从前。 如此而已。 不然,别说陛下了。 就是他方进忠,也容不得王忠义这蠢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哼! 今日,他便稍微警告一下这老小子,好叫他知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 爪子伸得太长了,可是要被剁的! 第606章 什么叫做伉俪情深?这就是啊! 闻得方进忠的话,王忠义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不好了。 尤其是方进忠那句—— 有些地界,不是你该去的;有些事儿,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该打探的。 方进忠此言一出,原本还在强撑着的王忠义,瞬间蔫了,面色立时变得惨白一片,面上净是惶惶。 他就是再傻,也知,方进忠这口中—— 那不该去的地界、以及那不该他一个奴才打探的事,究竟是指的什么? 所以,昨夜,他奉皇贵太妃之命,前去勤政殿附近,打听勤政殿那边情况、和陛下动向的事,方进忠竟是全部知晓? 只怕…… 陛下也全都知晓了吧? 细思极恐。 王忠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就是在窥视帝踪。 而窥视帝踪,乃是大罪! 完了!完了!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陛下不会治他的罪吧? 他该不会要嘎了吧? 不! 不要啊! 他不想死! 呜呜。 王忠义吓得不轻,身子不受控制抖如筛糠,噗通一下,便是径直跪倒于地,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 “方哥……哦,不!方爷爷,饶命! 饶命啊! 还求方爷爷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吧! 小的不敢了! 小的再也不敢了!” 耳畔传来砰砰砰的磕头声,垂眸淡淡睨了眼,匍匐在自己脚下,不住求饶的王忠义,方进忠神色淡淡,冷声抛下一句: “你且好自为之吧!” 便径直抬脚,向着殿外而去。 陛下的口谕,他已带到,这便打道回府去也。 才懒得和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多做废话。 他还赶着回去,向陛下复命去呢。 * 乾元殿 睡足了一个时辰,宁雨菡在碧桃等人的服侍下起身,洗漱梳妆过后,正预备用早膳,便闻听得李元珩回到乾元殿的消息。 闻言,宁雨菡当即将才握在手中的银箸,往饭桌上一扔: “走!且去迎一迎陛下去。” 说着,宁雨菡已站起身来,快步向着殿外而去。 她才出得正殿,没有走多远,便瞧见,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的帝王,在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款步向着这边厢而来。 见状,宁雨菡忙轻移莲步,微笑着迎了上去: “陛下~ 臣妾恭迎陛下!” 几步来到近前,宁雨菡盈盈笑着,冲李元珩一福。 而李元珩见状,则是长臂一展,直接将宁雨菡一把扶起,顺势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瞧她精神饱满、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李元珩这才放下了原本有些担忧的心: 原本,他还怕这妮子,今日起得太早,会精神萎靡、面色苍白呢。 这会一瞧,看来,是他多虑了。 “陛下,您这般瞧着臣妾做甚?” 被面前帝王如此盯着、打量着,宁雨菡不由得嗔了李元珩一眼,娇声道。 被眼前人儿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相反,还仿佛十分受用。 闻言,他只是一笑: “嗯,朕是瞧着,雨菡你精神,倒是不错! 气色也甚好。” 闻言,宁雨菡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回以明媚的一笑: “臣妾适才刚睡了个回笼觉,可不就是精神甚好?” 眼见得佳人巧笑嫣然,李元珩唇角轻勾,明显一副甚为愉悦模样。 闻言,皇帝陛下笑着一颔首: “嗯,好!好!” 他最喜雨菡这副模样。 也喜她这般自在。 瞧着眼前人儿如此,他心下也甚为欢喜。 正应如此才好。 “陛下可用过早膳?” 但听得李元珩含笑连声道好,宁雨菡又道。 闻言,李元珩则是摇了摇头: “未曾。” 他才刚下早朝,便径直往乾元殿赶。 哪里有功夫用早膳? 闻言,宁雨菡一脸的“我就知道。果然如此”。 旋即,笑道: “那敢情好! 臣妾也还没用呢。 如此,陛下便与臣妾一起用早膳吧。” 李元珩闻言,也笑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 “嗯,好!”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是径直携手向着正殿而去。 二人这般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模样,令得垂首侍立于一旁的碧桃、与一众宫人们,都禁不住脸红心跳、心口发热: 陛下和皇后娘娘,可真是恩爱啊! 什么叫做伉俪情深? 这就是啊! 大家伙儿彼此飞速的对视了一眼,齐齐露出了一抹姨母笑。 眼见得帝后二人甜甜蜜蜜的相携着走远,碧桃等一众宫人,赶忙跟上。 宁雨菡与李元珩,自是不知,宫人们的所思所想。 二人自顾自进得殿中,在宫人们的帮助下,宁雨菡亲手帮李元珩脱下龙袍,褪去冕旒,换上常服、束上玉冠,帝后二人这才手牵手,一起去往用膳的花厅,在那里一起愉快的用了一顿早膳。 “小公主、小皇子们,可醒了?” 膳毕,李元珩还在用帕子擦拭唇角,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显然,他还在为昨日没怎么瞧过孩子们,陪着他们玩耍,而耿耿于怀。 这是迫不及待、早早的,便要去瞧几个孩子了。 “回陛下的话,小殿下们此时早已起身。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当即屈膝一福,乐呵呵回道: 福慧公主与福王殿下,早起用过早膳过后,便直接去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所居偏殿。 这会儿,几位小殿下在一处,正玩儿得开心呢。” 身为宁雨菡身边的管事嬷嬷,宁雨菡这边的一摊子事,周嬷嬷一向了如指掌。 对于几位小殿下的动向,也是格外上心。 是以,昭文帝一问,她自是张口就答。 都不带踌躇的。 也压根就不需特特去问问。 闻言,李元珩给予周嬷嬷一抹赞赏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你不错! 很靠谱嘛。 继续保持! 旋即,他又点了点头: “嗯,既如此,雨菡,咱们这便去瞧瞧孩子们吧。” 说着,皇帝陛下便迫不及待站起身来,又顺势执起宁雨菡的手,将她自座位上拉起,携着她,便直奔孩子们所在的偏殿而去。 眼瞅着他这般急不可耐、兴冲冲的模样,宁雨菡自也没有扫兴,而是笑盈盈,任凭着帝王,拉着自己向偏殿走。 谁知,他们前脚才刚出正殿,迎面就见方进忠,一路疾步向着这边厢而来…… 第607章 一点小事 “陛下,奴才前来复命!” 方进忠一路来到帝后二人近前,旋即,他冲着李元珩躬身一揖,垂首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不置可否,轻“嗯”了一声,权做是回答。 旋即,他便携着宁雨菡,继续往偏殿走。 而方进忠,则是跟着一众宫人们一起,一路跟着后头,随时听候帝王差遣。 “陛下,适才,方公公去做什么了?” 转目回首睨了眼,和众宫人一起,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方进忠,宁雨菡不由奇道。 要知道,身为御前总管、兼昭文帝的心腹内监,方进忠一直都随侍在李元珩这位帝王左右,等闲不会离开。 这会儿,却是突然离开了这么久才回来,想必应是有事。 想来,应是皇帝陛下遣了他去做何事去了吧。 “一点小事!” 李元珩不置可否的道。 听得他这般说,宁雨菡也没有再继续问,而是冲着他笑笑,便就继续与身边帝王相携着,继续向着偏殿方向而去。 她不过好奇一问,既然皇上不想说,她自也不会多问。 事实证明,这宫中并没有秘密。 有些事,就算她不问,该知道的,也还是会知晓。 很快,昭文帝所下口谕,便传遍宫中。 宁雨菡也总算知道了,皇帝陛下口中的,那一点小事,究竟是什么。 对此,宁雨菡不由得勾唇一笑: 这个老六! * 静安宫中 “什么?你说什么? 王忠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的一点子小事,也办不好?” 王皇贵太妃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厉声质问着办事不力的王忠义。 乍一闻得李元珩那厮的口谕,王皇贵太妃气恼无比。 然而,短暂的气恼愤懑过后,她便开始积极想着要自救。 王皇贵太妃试图和宫外联系,打算如法炮制,和上次一样,请求她那个丞相兄长的支援。 她将这件事,交给了王忠义去办。 打算和上次一样,叫王忠义,与她安插在宫中的人手,取得联系。 然后,再由这些人,将她这边的消息、与她的意思,捎给宫外的兄长——王定邦,好叫王定邦前来助她。 谁知,王忠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却告诉她,此事行不通,根本联系不上外头的人。 对此,王皇贵太妃如何能不气? “哼,废物! 没用的东西!” 王皇贵太妃气得指着王忠义的鼻子骂。 而被王皇贵太妃如此毫不留情的质问、呵斥,王忠义面上又是委屈、又是为难: “娘娘,奴才尽力了啊。 可是,奴才实在是联系不上,咱们之前在宫中安插的那些人手了啊。” 那些人,全然已经没了音信。 他发出去的消息、打的暗号,也犹如石沉大海。 他能怎么滴? 而自陛下口谕一经下达,静安宫也早已是被围得跟铁桶一般,任何人不得出入。 任凭他有再多的手段,也不好施为。 王忠义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事实上,王忠义都怀疑,王皇贵太妃之前,于宫中,安插的那些人手,是不是已经被连根拔起,早已不复存在了。 不止是王忠义有此想法,乍一闻得王忠义的话,原本还在盛怒之中,预备继续斥责王忠义的王皇贵太妃,面色也是陡然变得不好起来。 一时间,她不由生出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联系不上?” 那些人手,都是她与王家,经年来,费了大力气安插在宫中的。 皆都对她、对她们王家,甚为忠心之人。 绝不会干背主之事。 主子有令,更不会坐视不理。 除非…… 莫不是,她的这些人手,全都已经被拔除了? 事实上,王皇贵太妃和王忠义此时,所料不错。 她精心培养,潜伏在宫中的人手,早已被李元珩暗中下令,连根拔除。 自上次,她暗中联系王定邦,得王定邦之助,解除禁足之后,李元珩便已将这些潜藏在宫中,暗地里替王皇贵太妃、与王家效力,私下里替他们取得联系的人手,给查了个底掉。 而后,便毫不留情的命暗卫将这些人给一网打尽,彻底铲除,并不漏出半点风声。 是以,这些人,早已归于黄土,去见了阎王良久,王皇贵太妃这边厢,还一概不知。 直到这用人的档口,才集体傻了眼。 没了招。 “混账! 可恶!” 李元珩那竖子,实在可恶! 这定是他的手笔! 可恶!!! 很快想通其中关节,王皇贵太妃越想越气,嘴上不住骂骂咧咧,却也是无计可施。 最终,也只得被迫接受了自己这被再一次变相禁足,且求助无门的事实。 侍立在一旁,并未曾出言,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徐嬷嬷,见状,不由得于心中,暗自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的禁足,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唉。 * 不肖多时,昭文帝的口谕,便传到了宫外,传到了各府、各家,文武大臣、各路王公耳中。 乍一闻得这接连颁下的三道口谕,宫外的众人却是想法各异。 其中,尤以陛下下令,不举行选秀之事,众王公勋贵、大臣们的反应最大: 有那家中有适龄女儿、亦或者是早已动了心思,想要让家中、族中女儿入宫,博圣宠的大臣与勋贵王公们,自是暗自捶胸顿足,暗地里埋怨,平白丢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陛下不选秀,他们的女儿、族中之女,都入不了宫了啊。 这可不是他们乐见其成的事儿啊。 这次不选秀,谁知道,下次选秀是什么时候? 他们的女儿,哪里等得了? 不过,这些勋贵王公、文武大臣们,也只是关起门来,小声哔哔和埋怨一番,便就此作罢了。 毕竟,此乃陛下之意,哪里容得他们置喙? 说出去,便是大不敬。 如此,也只能暗自叹息,时不待我。 他们的女儿、和族中之女,没有福气咯。 入不了宫,侍候不了陛下,不能够为妃为嫔、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贵、恩泽家人和整个家族。 君不见,如今,宁皇后盛宠如斯—— 真真是叫人眼馋啊! 说起来,还是这宁皇后,有福气啊! 哎哎,比不了! 根本比不了! 第608章 时光荏苒 至于昭文帝那道,给成郡王一次性,赐下二十名姬妾,好叫成郡王多多开枝散叶的口谕,便没怎么引起一众勋贵王公、文武大臣们的注意了。 毕竟,事不关己。 此事,与他们何干? 说起来,这是陛下这个兄长,对成郡王的体恤。 实则,众人也能由此窥出,陛下对王皇贵太妃、与成郡王的不待见。 大家都有人脉和眼线,自也多少得知了王皇贵太妃向陛下提议选秀之事。 王皇贵太妃的理由,自是请陛下绵延皇嗣。 隔日,陛下便直接给成郡王赐下这么多姬妾,叫成郡王好好开枝散叶—— 这何尝不是在打王皇贵太妃的脸? 对此,众勋贵王公、文武大臣们,自是瞧得分明。 叫他们说,王皇贵太妃也是! 平白无故的,去惹陛下做甚? 这不是犯贱么? 陛下面前,岂容她一个太妃,指手画脚? 嘁。 至于最后那道口谕—— 皇贵太妃又病了,陛下令其好生静养之类的。 这便压根未曾在众勋贵王公、文武大臣那里激起半分浪花。 太妃静不静养的,这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才不在乎呢。 事实证明,他们不在乎,总归是有人会在乎。 比如—— 王皇贵太妃的丞相兄长、王家家主,王定邦。 * 丞相府,外院书房 王定邦也听闻了昭文帝的三道口谕。 与一众勋贵王公、文武大臣的反应,恰恰相反。 对于不举办选秀、甚至,陛下给成郡王赐下众多姬妾之事,王定邦都是一派老神在在、不置可否。 然而,乍一得知王皇贵太妃,又再度“病倒”,再次于静安宫中静养。 并且,被陛下下令,要让太妃好生静养之后,王定邦立时便气得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搁: “这个蠢货!” 想他王定邦素来聪敏,早逝的大妹娥皇,也是心思玲珑、聪慧过人。 他们一母同胞,怎么就偏偏出了王敏儿这样一个蠢钝如猪的蠢货幺妹? 哼,真真是蠢不可及! 一旁的幕僚们,眼见得王定邦面色不虞,皆都有些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还是素日里,最得王定邦信任的孙姓幕僚,想了想,拱手相问道: “相爷,如今太妃又在静安宫中“静养”,可要助一助太妃?” 不得不说,这孙姓幕僚话中的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 他何尝不是在感叹—— 王皇贵太妃是真能作。 这是又被陛下给变相禁足了啊。 而这孙姓幕僚,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则是因着前一次,太妃被迫于静安宫中“养病”时,自己主公——王丞相,可是助了太妃脱困,得以“静养”结束的。 谁知道,眼见得太妃又再被“静养”,主公会不会插一脚,助她一助? 毕竟,主公与王皇贵太妃乃是亲兄妹。 这做兄长的,不忍妹子被“静养”,想要助她一助,也无可厚非。 然而,显然,这孙姓幕僚,是想岔了。 他严重低估了王定邦的薄凉程度、与凡事以利益为考量、利益至上的处事风格。 闻言,原本还颇有些恼怒的王定邦,立时冷淡了面上神情,神色十分漠然: “不必! 这一次,本相不会再助她了。” 说着,又忍不住斥道: “这个蠢货,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闻言,孙姓幕僚和一旁其余一众幕僚,齐齐垂下眸,去瞅他们的衣角。 啊这…… 他们实在不好评判,也不好置喙的啊。 相爷可以说,他们却不好接的啊。 显然,王定邦也并不欲与众同僚多聊。 暗骂了王皇贵太妃几句,他便挥挥手,示意一众幕僚退下。 见状,幕僚们如蒙大赦。 齐齐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着王定邦这位丞相大人躬身一揖。 旋即,便鱼贯而出。 直到幕僚们尽数离去,偌大的书房内,只余王定邦一人,他才又很是没好气的重重一拍桌子: “哼!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那不争气的女儿——青鸾是如此。 他那蠢不可及的幺妹——王敏儿也是这般。 送去成郡王府上做侧妃的青姿,眼下看来也是指望不上。 看样子,还是得他自己来。 心中如此想着,王定邦的眸中迸发出一抹饱含野心勃勃的精芒。 名为野心的种子,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 三年后 乾元殿 书房内 李元珩与宁雨菡正并肩坐于桌前,商讨着政务。 桌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沙盘。 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巨幅舆图。 李元珩一边盯着那沙盘和舆图,一边兀自喃喃: “此次突厥突袭边境……情况着实十分棘手!” 本月初,突厥突然奇袭大胤边境,打了镇守边境的将领一个措手不及。 突厥擅打闪电战、擅长奇袭、偷袭,且马上功夫了得,弓马娴熟,镇守边境的大将不敌,已然身死殉国。 突厥更是如有神助一般,一路顺风顺水,接连攻下好几座城池。 边境告急。 对此,得知边境战报的李元珩,又怎能坐视不理? 接连几日,他都几乎不眠不休的与群臣商讨对策。 而这会儿,帝后二人在乾元殿书房中,所商讨的,便也是此事。 自几年前,洪水事件之后,李元珩便很爱在不知事情该如何解决时,征询宁雨菡的意见。 这些年来,对宁雨菡,李元珩是越发信任与器重。 他也乐得与宁雨菡商讨政务。 每每遇到棘手之事,在与众大臣商讨之余,他也都会来征询宁雨菡的意见与想法。 他的雨菡,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又颇有见底,且每每都是言之有物,总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令得李元珩茅塞顿开。 每每,都能够令困扰他的难题,就此迎刃而解。 可是比那些个,或存着私心、或居心叵测、或平庸无用、或胆小中庸的大臣们,靠谱多了! 且,夫妻一体,雨菡也绝不会坑他。 与那些大臣们不一样。 他的雨菡,会全心全意站在他这一边,尽心尽力辅佐于他。 比起那些大臣,李元珩更信任宁雨菡。 更相信她的话。 而事实证明,宁雨菡从来就不会让李元珩失望。 此番,亦然。 …… 第609章 房谋杜断 “陛下,您有听说过,围魏救赵么?” 挨个看完连日来的军情奏报之后,宁雨菡则是沉吟着开口道。 闻言,原本做沉思状的李元珩,则是倏然抬起头来: “围魏救赵?雨菡,你是指……” 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顿觉茅塞顿开: “围魏救赵,这主意确实不错! 突厥可以突袭我大胤边境。 我大胤军队,也可奇袭突厥要地、甚至是皇庭。 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朕就不信,这群突厥人,还能够坐得住。 还有闲心继续侵犯我大胤边境,攻城略地。 哼!” 若是他们不怕老巢都被直接给抄了,就尽管如此吧。 越想越是绝对,这真真是个妙计,李元珩当即对宁雨菡竖起大拇指,不吝辞色的夸赞道: “好一个围魏救赵! 雨菡,你这主意好! 当真是妙极!” 被皇帝陛下如此夸赞,宁雨菡却是不骄不躁。 见状,她只是一笑: “瞧陛下说的,臣妾也不过就是随口提了一嘴。 至于具体该如何,臣妾可什么都没说呐。 都是陛下您自个儿想到的。” 说话间,宁雨菡笑盈盈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冲着帝王盈盈一福: “陛下英明!”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宁雨菡的这番操作,李元珩明显十分受用。 见状,他不由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摇头失笑: “你啊!小嘴这般甜。 朕可是说不过你!” 李元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好上了不少。 因为,经由宁雨菡这么一点拨、一提醒,他确实找到了解决此番突厥来犯的好法子。 甚至,他都开始触类旁通,脑海中,逐渐有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计划,正在形成。 见李元珩做沉思状,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宁雨菡也便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的坐回到椅子上,敬陪末座。 静静陪伴皇帝陛下。 凡事点到即止。 她只需稍加提出建议,后续,便叫皇帝陛下自己去发挥吧。 李元珩这厮,也不是个笨的。 且,一向心思缜密,处事周全。 此番,他既采纳了她的意见,想来,定是会周密的计划部署一番。 她相信,突厥侵扰一事,必会很快得到圆满解决。 不过…… 想到眸中可能,宁雨菡的眸子,不由微微发沉。 而就在这时,已经有了自己计划与盘算的李元珩,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帝王倏的一下,站起身来: “此事,朕要召集众大臣,好生商量一番。” 说着,他便冲着书房外高声吩咐道: “来人!摆驾勤政殿!” 他与宁雨菡议事的时候,宫人们便都会识趣的在书房外侍立,随时等候帝后二人差遣。 这不,守在书房外的方进忠,第一时间听得昭文帝吩咐,当即恭声应诺,领命而去,着实去准备去也。 站起身来的李元珩,抬脚便欲向着外头走。 见他如此,宁雨菡自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便欲恭送他离去。 谁知,朝着书房门口走了几步,李元珩又似想到什么一般,脚下步子倏然一顿,转目回首望向了她: “雨菡,朕且去勤政殿那边,与众大臣议事。 去去便回。 你不必送朕了!” 李元珩冲着宁雨菡摆了摆手道。 示意她随意,不必拘泥。 相处多年,他早已深知宁雨菡的性子,最是知礼、懂事不过。 礼数上,也素来最是周全。 这会儿,见他欲摆驾去往勤政殿,她自然是要送的。 他不提这么一嘴,她能一路将他送到宫门口,硬是要瞧着自己的御驾没了影儿,才折返。 唉,雨菡什么都好,就是忒多礼! “知道啦。” 宁雨菡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脚下动作却是丝毫未顿,依旧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摆明了一副,依旧打算恭送帝王的架势。 李元珩见状,不由失笑: “不是说了,不必送朕了么?” 闻言,宁雨菡一笑,莲步轻移,几步来到昭文帝近前,伸出素手,一把挽住了皇帝陛下的胳膊: “陛下是说了,不必送。可是,臣妾想送送陛下啊。 不可以么?” 宁雨菡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帝王,微眨美眸,有些爱娇的嗔道。 李元珩实在爱极了她这般爱娇的小模样,闻言,立时缴械投降: “可以!可以!朕也没说不可以啊。” 皇帝陛下朗声一笑。 反手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携着她,便欲跨出书房的门。 却在这时,宁雨菡原本含嗔带娇的一张俏脸,却是陡然一肃,正色道: “陛下,此番突厥能如此顺利突袭我大胤边境,如有神助一般,一路顺风顺水、接连攻下好几座城池,这其中,搞不好有什么蹊跷呢。 此事,陛下还是好生彻查一下的好!” 闻言,李元珩原本和煦的面庞,也是同样陡然一肃,原本温柔的眸子,霎时间变得目光沉沉。 半晌,帝王才沉吟着点了点头: “朕知道。朕会遣人好好去查的!” 说着,李元珩的眸色又是一缓,抬手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 “雨菡,你且放心! 朕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对此,李元珩也很是疑心。 就算宁雨菡不在此时,出言提醒,他也是会遣心腹之人,对此事,好生调查一番。 突厥此番入侵,竟能如此顺风顺水,绝不会是巧合。 反正,他是不信的。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李元珩的想法,与宁雨菡一样,这其中,必有猫腻。 说不定…… 哼,最好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不然…… 待到他查清一切真相,他必不轻饶! “有陛下在,臣妾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闻得帝王所言,宁雨菡回以嫣然一笑,一切点到即止,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帝后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就这样一同相携着走出了书房。 宁雨菡依旧如往常一般,一路将李元珩送出了乾元殿。 直到见得帝王坐上御驾,在方进忠、及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御驾浩浩荡荡的向着勤政殿驶去。 待到最终,御驾与皇帝陛下的身影,俱都消失不见,立在乾元殿宫门口的宁雨菡,才淡声吩咐道: “走!去关雎宫。” 第610章 娘亲~,您来看我们啦~ 是的! 关雎宫。 这座昭文帝特地为宁雨菡这位昭惠皇后所建的宫室,已于一年前建好。 在关雎宫建好之际,宁雨菡便欲带着孩子们,搬去关雎宫居住,却被李元珩给驳回了。 他已经习惯了,与宁雨菡一起,帝后二人同住一宫,如寻常夫妻一般,同吃同住的日子。 最终,在李元珩的坚持下,宁雨菡还是与他,一起同住乾元殿。 如此一来,也更方便二人每日于书房中,一起商讨政务,处理奏折。 而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孩子,则是搬去了关雎宫居住。 关雎宫仍为皇后居所,是为中宫。 宁雨菡召见嫔妃、内外命妇、接受朝贺等……皆都是在关雎宫中进行。 索性,当初建造关雎宫时,李元珩便选了与乾元殿比邻的空地,为关雎宫之所在。 是以,关雎宫其实是紧邻着乾元殿的。 两座宫室离得很近。 宁雨菡想要过去瞧瞧几个孩子,倒也是便利得很。 每日,宁雨菡只要稍一有空,便会去关雎宫,瞧几个孩子。 李元珩也是如此。 这不,这会儿,宁雨菡便是要去瞧瞧孩子们。 听闻宁雨菡说要去关雎宫,一左一右侍立在侧的碧桃与银屏,俱都是会心一笑。 不用宁雨菡多说,她们也知道,他们娘娘这是要去看几位小殿下了。 闻言,二人当即齐齐应诺,一路跟随着宁雨菡,一起往关雎宫那边走。 其余随侍的宫人们,见状,自也是呼啦啦径直跟上。 宁雨菡就这样被碧桃、银屏等一众宫人,簇拥着,一路向着关雎宫而去。 才一来到关雎宫的宫门口,得到消息的小安子,便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孩子们单独搬到关雎宫,虽然离乾元殿并不远,宁雨菡这个做娘的,也难免会有些不甚放心。 是以,她便将小安子调到了关雎宫,看顾几个孩子。 小安子素来是个机灵、又有眼力劲儿的,把他留在孩子们的身边,宁雨菡也能放心。 事实证明,小安子也并未曾让宁雨菡失望。 自他随着几位小皇子、小公主们,搬来关雎宫之后,他便将几位小殿下,当做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看顾得极好。 不肖宁雨菡多说,每日必会定点定时,前去乾元殿,向宁雨菡汇报关雎宫这边的动向、以及几位小殿下的日常。 更是将关雎宫这边,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外有度。 硬是经营得关雎宫犹如那铁桶一般。 旁的人,根本插不进手。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对此,宁雨菡很满意,也很放心。 但见闻讯而来,急急赶到关雎宫门口,给她请安的小安子,宁雨菡自也是浅笑盈盈、一派和颜悦色: “快起来!明珠他们呢? 今儿个,他们都做什么了?” 之前,她光顾着和昭文帝关在书房里头,商讨政务了。 倒是忽略了孩子们,没有来得及关心他们今日的日常。 思及此,宁雨菡心中不由有些内疚。 闻言,小安子则是乐呵呵的道: “娘娘且放心!小殿下们,睡得好、吃得好。 这会儿,福王殿下,正在屋子里头描红。 福慧公主则是正陪着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在院子里头玩耍呢。 娘娘可是要去瞧瞧?” 小安子这最后一句话,便很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就算他不问,宁雨菡这会儿来此做甚? 可不就是过来瞧几个孩子的么? 闻言,宁雨菡果不其然,便是连连点头: “嗯,本宫进去瞧瞧!” 说话间,她已是迫不及待,迈过关雎宫的门槛,在碧桃、银屏、小安子、以及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向着关雎宫内而去。 小安子带头走在前头带路,领着宁雨菡一路向着宽敞、不失精致的关雎宫后院而去。 还不及来到后院,远远的便听到了孩子们的嬉闹声。 “姐姐,那里!那里!” 这洪亮的声音…… 一听就是睿儿那小家伙的。 兄弟几个,就属他嗓门大。 跟洪钟似的。 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不对!姐姐,是那边!那边才对!” 另一道同样洪亮,却很是清悦的稚气童音响起。 身为亲娘,宁雨菡一耳朵便听出,这是三胞胎之中的老二——晖儿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一道稚气童音响起,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姐姐,来追我啊!追不到!你追不到!” 这有些欠扁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三胞胎之中的老三,也是老小——煜儿的声音。 再然后,又一道清脆童音响起: “好!我要过来了哦。你们三个家伙看好了!” 这声音—— 是明珠的! 宁雨菡一听就认出来了。 所以,这几个小的,是在玩儿什么呢? 看样子,还挺开心、挺起劲的嘛。 宁雨菡挑眉,兀自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几个小家伙所在的后院。 但见,一名粉雕玉琢、唇红齿白,梳着双丫髻、着一身石榴红衣裙的女童,此时,正手持一把小木剑,不住的比划着。 不远处,围着三个着同色同款衣裳的小男孩,在来回跑跳、嬉闹,不住的冲着红衣女童挥着手。 三个小男孩,一般大小,长相各异,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可爱。 一个个,跟那粉团子一般,煞是喜人。 叫人见了,便恨不得一把揽入怀中,好一通搓揉。 若你再细瞧,便会发现,这红衣小女孩、与这三个小男孩的眉眼、五官,都有几分相似。 而他们,又都肖似宁雨菡与李元珩。 没错! 这红衣女童、与这三个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明珠、和睿儿、晖儿、煜儿。 “娘~” 煜儿最先发现了被一众宫人簇拥着的宁雨菡,立时眼神一亮,操着小奶音开心的大喊。 而后,便是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向着宁雨菡奔来。 闻得他这一声“娘”,明珠、睿儿、晖儿,俱都齐齐转目,循声望去,然后,便瞧见了自家娘亲。 “娘亲~” “ 娘~” “娘亲~,您来看我们啦~” 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道。 旋即,便都开心的齐齐向着宁雨菡奔去…… 第611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 “睿儿、晖儿、煜儿,乖!” 见三个小家伙齐齐向着自己奔来,宁雨菡当即蹲下身去,将三个如同小炮仗冲过来的小家伙,一把揽入怀中,笑盈盈挨个摸了摸小家伙们的小脑袋,一脸慈爱的道: “你们在做什么呀?有没有想娘亲啊?” 闻言,三个小家伙当即猛点着他们的小脑袋: “有吖~,有吖~,睿儿想娘亲哒~。” “嗯嗯呐,晖儿也想娘亲哒~。” “煜儿也是!娘~,我们在和姐姐一起玩儿呢,娘亲也一起吖~!一起玩儿~” 说着,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就纷纷伸出他们肉乎乎的小手,欲要去拽宁雨菡的衣袖,拉着亲亲娘亲同他们一同玩儿。 而就在这时,一身石榴红衣裙的明珠,也拎着她的小木剑,一路哒哒哒奔了过来,稚气的脸上也是难掩喜意: “娘~,你来啦~” 虽然在弟弟们面前,一向很有长姐风范,可到底还是个不大点的小孩子。 对于爹娘,明珠还是很孺慕的。 乍一瞧见自家亲亲娘亲,明珠也顾不得继续耍她的小木剑了,她直接一个乳燕投林,和弟弟们一起,投入宁雨菡的怀中。 “乖啦~” 将香香软软的宝贝女儿揽入怀中,宁雨菡也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复又睨了眼,一直被明珠握在手中,不撒手的那把小木剑,笑道: “明珠这是在做什么啊?” “姐姐是在舞剑!” 不待明珠回答,一旁的煜儿便是奶声奶气、抢先开口道。 闻言,睿儿和晖儿这两小只,也是齐齐点着他们的小脑袋,异口同声道: “对!对!姐姐在舞剑给我们看~” “娘亲,姐姐舞剑舞得可好啦。姐姐说,她长大以后,要当大将军,好棒哒~!” 明珠被弟弟们这一阵无脑姐吹,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小脸: “好了啦~,你们三个别说啦~” 她哪里是在舞剑啊? 她不过就是随便耍耍,就被弟弟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这叫人多不好意思啊? 害羞的捂脸脸。 宁雨菡则是被三个孩子的互动,与孩子们的可爱模样,给逗乐了。 末了,她特意揽了揽明珠,尤显稚嫩、单薄的肩头,抬手轻点了点明珠的小鼻尖: “明珠这是害羞了?” “娘~” 宁雨菡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明珠的小脸又红了,又想伸出小手捂脸,却被宁雨菡微笑着,一把拽过她白生生的小手,握在掌心: “明珠喜欢舞剑?要做大将军么?” 虽然明珠并没学过舞剑,刚刚,也是似模似样的。 另外,三胞胎适才囔囔的话,宁雨菡也听见了。 所以,明珠是想要做大将军么? 闻言,明珠没有再害羞的想捂脸,她那张犹带稚气的小脸,霎时间一肃,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嗯,我喜欢舞剑~。 我要做大将军!” 说着,明珠又拉着宁雨菡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操着软糯糯的小奶音,带着些许撒娇的,却又很是认真的正色道: “娘亲~,明珠想要拜姑祖母为师,好好习武。 长大后,我也要做个像姑祖母那样,超级厉害的女将军~!” 瞅着眼前这原本萌萌哒的小人儿,面上露出这幅异常严肃的表情,真的是特别有反差萌。 宁雨菡的一颗心,险些被直接萌化。 闻言,她微笑勾唇: “明珠可是想好了? 你确定,你真的要拜姑祖母为师,学习武艺? 要知道,习武可是很苦的哦! 想要做和你姑祖母一样的大将军,可是很不容易的。” 宝贝闺女有志向、有理想,宁雨菡自然是不会贸贸然去打破的。 明珠这孩子,从小就和普通女孩子不同。 别的女孩子喜欢玩儿的布娃娃什么的,明珠这小丫头,从来就不爱。 偏爱耍刀弄剑的。 爱小木剑之类的,远胜于花啊粉啊的。 就连康宁长公主,都每每笑叹,说是明珠只怕是要继承她的衣钵。 不爱红装,爱武装。 不过,虽然不想打击孩子的梦想和积极性,这丑话,宁雨菡总归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习武不易、想要成为如康宁长公主那般的威风赫赫的女将军,便是更加不易。 她自是一早,就要给明珠提个醒。 别打量着这是很容易的东西。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半途而废的,可不行。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学,提早改了志向的好。 而明珠明显没有被自家娘亲的话给唬住,闻言,一张小脸满是坚定。 禁不住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嗯嗯,明珠知道哒~。 明珠知道会很辛苦。 可是,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娘亲,我会好好习武哒~ 娘亲~” 话到最后,明珠又开始用她那白生生的小手手,扒拉着宁雨菡的衣袖不放,一摇一摇的撒起娇来。 见她这副模样,宁雨菡被逗乐了。 迎上明珠那双,眼巴巴望向自己,清澈无辜、却又无比坚定的大眼睛,宁雨菡哪里会不知,自家宝贝女儿这是心意已决? 这孩子的脾气,也是随了李元珩那厮。 倔得很。 一旦决定的事情,那便就是这么定了。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见状,宁雨菡也只得点了点头,笑道: “好!娘依你! 等你姑祖母班师回朝之后,娘就带你去长公主府拜师。” 前几日,闻得突厥来袭,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已主动请缨为将,带兵前往边境抵御突厥来犯去了。 是以,明珠若要拜师,也只能等到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班师回朝之后了。 其实,让女儿拜康宁长公主为师,这事儿,宁雨菡也是支持的。 她也不求明珠将来,真能够成为,如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般的巾帼英雄,让长公主领着明珠,练练拳脚,强身健体、增进体魄,学些防身术之类的,总也是好的啊。 不仅是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她也打算拜托康宁长公主好好教导一番。 让他们小哥儿几个,也去习习武、历练一下。 男孩子嘛—— 还是多摔打、多磨炼才好。 纵使是皇子,也绝不能养得那般精细。 第612章 小闷蛋 得到了娘亲的首肯,明珠自是十分欢喜。 闻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不由开心的拍起了自己的小巴掌: “哦~!哦~!好诶! 娘~,那一言为定~。 等到姑祖母回来之后,我们就去姑祖母府上拜师。 娘,拉钩钩~” 明珠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向宁雨菡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示意宁雨菡和她拉钩。 宁雨菡被女儿这般模样、动作,给再次逗乐。 见状,她禁不住摇头失笑,却还是依言,学着明珠的模样,似模似样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和明珠拉起了钩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明珠一边认真的和自家娘亲拉起了钩钩,一边振振有词的道。 待到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她的拉钩钩,明珠才复又欢欢喜喜的重新拍起了她的小巴掌,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一副欢喜得不行的模样: “哦哦~,好诶,拉钩钩惹~。 娘,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吖~” 小小的人儿,一脸天真,一副这世间,凡事只要拉了钩钩,便万事大吉、再也无法再反悔了的模样。 宁雨菡被宝贝闺女这副天真无邪、又可可爱爱的模样,给再次逗乐。 见状,宁雨菡自然是含笑点头称好。 似又想起了什么,宁雨菡又忍不住抬手,轻刮了刮面前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的小鼻头: “咱们明珠不错哦。 竟还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适才,明珠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向她表决心的? 才四岁多、不到五岁的孩子,竟也知道这个—— 厉害了! “这是曦儿同我讲的啦~ 好像是夫子时常在曦儿耳边念叨哒。” 被娘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明珠小脸微红,奶声奶气的道。 所谓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纵使是天家,为人父母,也并不能免俗。 李元珩是慈父不假。 然而,身为慈父的他,却同样也很是重视子女们的教育的。 虽然,明珠和曦儿还小,还不到正式进学的年纪,李元珩却已早早请了素有才名与贤名的饱学之士,担当明珠和曦儿的夫子,为龙凤胎开蒙。 尤其是曦儿,更是被这些夫子,视为了重点关照的对象。 谁叫这孩子,既是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子,既长且嫡,其意义非常呢? 就连李元珩那厮,也俨然对曦儿这孩子,寄予了厚望。 是以,夫子们会对小小年纪的曦儿,念叨这些个,其实宁雨菡并不奇怪。 难得这几岁的小娃娃,竟也记得这些个。 还讲给明珠听。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得勾唇一笑,复又瞅了眼四周,果不其然,并未曾瞧见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说起曦儿……咦,曦儿他人呢?” 宁雨菡轻“咦”一声,颇有些明知故问的道。 毕竟适才,她才刚来到关雎宫门口,小安子便跟她汇报过几个孩子的动向了。 她早已知晓,曦儿不在这边。 不过,对此,明珠和三胞胎,自是不疑有他。 耳听得宁雨菡提起曦儿,煜儿立时抢答道: “娘,大哥在屋子里!” 煜儿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处厢房位置。 晖儿见状,也是直点头: “对哒~,大哥在屋子里头。” 睿儿也奶声奶气的开口道: “娘亲要去瞧大哥咩?睿儿陪娘亲一起去吖~” 说着,就伸出小胖手去拽宁雨菡,预备拉着宁雨菡去找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头的大哥。 他早就想喊大哥过来,和他们一起玩儿了。 人多,玩起来,才有意思嘛。 眼见得三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闻得他们的话,明珠也点了点头: “娘,弟弟们说的没错。曦儿正在屋子里头描红呢。” 话到这里,明珠不由得皱了皱她那秀气的小眉头: 真搞不懂曦儿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描红有什么好玩的? 在屋子里头坐那么久,闷都要闷死了。 还不如出来和他们一起玩儿呢。 哼,曦儿,你个小闷蛋! 宁雨菡再次被孩子们的童言稚语、以及他们形态各异、又十分丰富的神态表情,给逗乐。 一边听着孩子们的话,宁雨菡一边慈爱的,挨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小脑袋。 待到几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将自己的话儿,给讲完,宁雨菡这才微笑着开口道: “走啦~,咱们去瞧瞧曦儿去。” 闻言,几个小家伙只是乖乖巧巧的齐齐点头应是。 而后,便由宁雨菡领着一起向着曦儿所在的厢房而去。 厢房的门,并没有关严,而是虚掩着。 携着几个孩子来到近前,透过虚掩着的厢房门,宁雨菡一眼便见,厢房内,有个粉雕玉琢男童。 这小男孩,年纪小小,个头虽不高,身量也犹显稚嫩单薄,却是身姿笔挺, 此时,这小小人儿,正端坐在一张小桌前,一笔一划,十分认真的书写、勾勒着什么。 仔细一看,他所书写、勾勒的,乃是一本字帖。 而他,正是在描红。 这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皇长子——李景曦。 乍一见得大哥,三胞胎便欲嚷嚷着,往屋内冲,却是被宁雨菡眼疾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又冲着他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旁的明珠,倒是甚为乖巧,始终安安静静的模样。 见此情状,她也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嘘~,别吵!小点声,别妨碍哥哥描红。 等曦儿描完了这张字帖,咱们再进去。” 明珠压低了声音,对弟弟们道。 她好歹也是和曦儿一起开过蒙的。 那些夫子,虽不似管曦儿一般,对她管教得那般严厉,她也是有被夫子要求描红的。 明珠虽小小年纪,却也知道,描红的时候,外人最不该打扰。 人家原本正专心致志描红呢。 突然间被打扰,一不小心,手上出了错,这一整张字,可都要废了! 反正,若是她好不容易描完的字帖,因着被旁人打扰,全毁了,害她还要重新来过,她绝对是要老大不高兴的。 由己度人,明珠觉得,此时打扰曦儿,很不地道。 曦儿也不会开心的。 嗯嗯! 第613章 大哥(弟弟),就是最棒哒 闻得明珠的话,三个小的同时点了点头小脑袋,同时,如法炮制,学着娘亲和姐姐的模样,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便屏气凝神的默默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大哥,一笔一划的描红。 直到曦儿描完这一整张大字,宁雨菡这才瞧准时机,带着几个孩子,推门而入。 而端坐于小书桌前的曦儿,原本还预备再描张大字,却是忽闻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 他遂循声转目回首,朝着门那边望去,便见自家娘亲,正带着弟弟妹妹,款步步入厢房内。 见状,曦儿立时眼眸一亮,将手中狼毫笔,随意一搁,小人儿便径直跳下椅子,一路哒哒哒向着宁雨菡奔去: “娘亲~,您来了!” 终归还是个孩子,任凭他再次沉稳,见到娘亲,还是会欢喜。 一时间,便暴露出了他原本的孩子心性。 见状,宁雨菡蹲下身,一把抱住了直直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曦儿,微笑着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 “曦儿乖!” 与此同时,明珠和三胞胎,则是围了上来,笑嘻嘻望向曦儿。 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的,更是七嘴八舌的道: “大哥,我们和娘一起过来瞧你了哦~” “嗯嗯嗯,娘、姐姐、还有我们,呆在屋外已经有一会儿了呢。” “大哥,你有没有想我们?” 早已习惯了弟弟们的叽叽喳喳、过于活泼,曦儿一直耐心的听着弟弟们絮叨。 对于弟弟们的话,有些啼笑皆非: 想他们? 说得好像,他们多久没见似的。 他不就是描了个红么? 不过…… 曦儿眨巴着他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操着稚嫩、而又萌萌哒的小奶音,颇有些不解,望向三胞胎: “既然你们都过来了,呆在屋外干嘛~? 怎么不进来?” 闻言,不待两个哥哥有所反应,煜儿便是一脸的“这个问题我会”,然后,挥舞着小胖手,开始抢答: “娘不叫我们闹大哥。 姐姐也说,哥哥正在描红,不让我们打扰哒~。 姐姐说,等到哥哥描完那张大字,我们才可以进去~” 闻言,一旁的睿儿、晖儿,也是齐齐点着小脑袋: “嗯嗯,是哒~” “大哥,就是酱紫(这样子)哒~” …… 曦儿闻言,稚气的小脸上,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模样,复又睨了一眼,一旁的明珠,而后,小大人似的摆了摆手: “没事的。娘亲、姐姐、弟弟们,无需在外头呆着。 只管进来就好吖~” 话虽这么说,对于明珠的体贴、和三胞胎的乖巧,曦儿还是很受用的。 心中暖暖的,曦儿又十分知礼的,按照夫子教授的那般,有模有样的冲着宁雨菡一揖,旋即,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娘亲,您快请进~!” 复又冲着明珠和三胞胎他们招了招手: “快进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吖~” 宁雨菡被曦儿这副小大人一般,懂事、乖巧,又莫名有些喜感、有些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 见状,她禁不住抿唇一笑,笑着点了点头: “嗯,好啊。走,咱们进去聊!” 说话间,她便领着孩子们,向着屋中走去。 一大几小,径直来到了那张小书桌前。 这小书桌、与小椅子,乃是宁雨菡特地命人,量身定做,给曦儿打造的。 是以,坐下来,不高不矮,正合适。 宁雨菡也命人同样为明珠打造了桌椅,摆放在明珠的小书房里。 不过,明珠素来好动,一有空,倒是宁愿带着三胞胎玩耍,也不愿意坐在书桌前读书。 那定制的桌椅,倒不如曦儿这里,利用率这么高。 “这是曦儿今日描的红么?写得不错啊!” 宁雨菡顺手拿起桌上的几张,新描的字帖,看着上头的描红,一笔一划,十分认真,也很是有些似模似样,禁不住赞道。 睿儿、晖儿、煜儿三个,是三个小跟屁虫,闻言,他们也齐齐拍着小巴掌,起哄附和道: “哦哦,娘亲夸大哥了耶!” 睿儿又蹦又跳,拍着小巴掌,嘻嘻笑着道。 晖儿则是连连点头,脆生生的煞有介事附和道: “娘亲说的对!大哥写的不错!” 虽然,晖儿这个小文盲,压根不识字,也看不懂所谓字儿的好坏。 却不妨碍,他无脑夸自家大哥。 反正,娘亲说的对! 娘亲说大哥写的不错。 那肯定就是不错吖~ 煜儿则是化身为娘亲和哥哥们的复读机、以及大哥的无脑夸夸机,一个劲儿猛点头: “对!对!对!娘亲说的对!哥哥们也说的对!大哥最棒啦~” 见三个小家伙这副模样,宁雨菡不由失笑,就连立在她身旁的明珠,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边笑边点头: “嗯嗯,娘和弟弟们说的都对!曦儿很棒的!” 她可没有在说谎哦。 旁人不知道,和曦儿一起开蒙的明珠,还能不知道,曦儿很厉害么? 尤其是在读书方面,曦儿简直是技能点点满啊。 平日里,夫子们可没少夸赞曦儿呢。 自家大弟弟如此优秀,明珠表示与有荣焉。 她的弟弟,就是最棒哒! 嘻嘻~ 闻得娘亲的夸赞,曦儿唇角微翘,小脸红扑扑的,明显很是开心。 纵使如此,他还是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唇角,用他那萌萌哒的小奶音,十分谦虚的道: “娘亲谬赞了~” 而被自家姐姐、弟弟们,如此无脑夸,曦儿俨然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副“你们别快了吖,再夸,我都要不好意思啦”的小模样。 原本板正的小大人模样,一秒破功,别提是有多萌、多可爱了。 宁雨菡被这般情状的曦儿,给萌得不行,自想一把将自家这可可爱爱的娃,给揽入怀中。 而事实上,宁雨菡还真就是这般做的。 “娘亲,我也要抱抱!” “晖儿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 …… 见娘亲抱了曦儿,明珠和三胞胎立时便不依了,小家伙们蹦蹦跳跳、挥着小手手、七嘴八舌的道。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 “好!娘亲抱~ 娘亲的小宝贝们,都抱~” 说话间,宁雨菡便张开手臂,结结实实的将几个小家伙,一起揽入怀中。 一时间,不大的屋内,充满了娘儿几个的欢声与笑语。 一室温馨…… 第614章 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啊 就在宁雨菡与几个孩子,沉浸在幸福的亲子时光之际,碧桃则是从外头走了进来: “娘娘,莫医官求见。” 才一进屋,碧桃便是屈膝一福,恭声禀道。 倒也不是碧桃煞风景,妨碍自家娘娘和几位小殿下有爱互动,只是—— 该禀报的,总归还是要禀报的不是? 不然,那可便是她的失职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眉: “嗯?汐月?她来了?” 碧桃闻言,则是点头称是: “是!莫医官现已候在正殿中了。 今日,按例,是给几位小殿下、还有娘娘您,请平安脉的日子。 是以,莫医官这会儿便到了。” 宁雨菡和几个孩子的身体,一向都是由汐月来负责的。 到了该请平安脉的日子,她总会早早过来,数年如一日,风雨无阻,毫不懈怠。 一如此刻这般。 闻言,宁雨菡遂了然一笑,冲着碧桃摆了摆手: “行!那便叫她过来吧。” 认识多这么些年了,她自是了解汐月的脾性的。 最是一丝不苟、认死理。 对于汐月这么个一向严谨认真的医者,宁雨菡也从不多为难。 今日,不叫她过来,好好给她和孩子们请平安脉,她总不会安心的。 闻得宁雨菡的吩咐,碧桃自是恭声应是,旋即转身而出。 不过一会儿,她便领着身着六品医官服饰,头发盘起,梳着妇人发髻的汐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见过几位小殿下! 娘娘万福金安! 几位小殿下万安!” 才一进得屋内,汐月便是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与几位小公主、小皇子们,一一行礼,恭声道。 “汐月,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最近过的可好?可有过于忙碌?” 宁雨菡含笑受了汐月的参拜,一边指了指摆在近前的绣墩,示意她去坐,一边问道。 汐月闻言一笑,一派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模样,再也不似当年初见时的愤然与郁郁不得志。 她发自内心的微笑着,又再向着宁雨菡一福: “回娘娘的话,微臣这一向过得都极好。” 这番话,汐月可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几年,汐月可谓是顺风顺水,诸事顺遂。 之前,她主动请缨去往水患疫情地区,因勤勉努力,为防治疫情做下突出贡献,回来之后,汐月便是官升一级。 几年过去,由于能力突出,汐月屡受褒奖。 数年中,官职也是连升几级。 如今,已是太医院正六品医官。 在太医院年轻一辈医官中,已属品级不低的中流砥柱。 这些年,汐月在太医院,一直兢兢业业,认真努力,且医术精湛,长此以往,也早已赢得了太医院同仁的肯定与尊重。 如今,京城内外,也都知晓,太医院有一位莫医官,医术精湛,医者仁心,还得了居于深宫之中的昭惠皇后——这位药王娘娘的亲传。 平常京城内外,无论王公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平民百姓,若是有了个什么疑难杂症,都会寻到汐月的府上,求医术高超的莫医官医治。 大家对她这位女大夫,也是颇为尊重。 全然不似昔日那般轻慢、质疑。 几年过去,汐月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 也证明了—— 医术不分男女。 行医之事,男子可以,女子也同样可以。 女子也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做一个好大夫、好医者。 半点不输男儿。 如今,汐月除了在宫内太医院当差,下衙回府之后,还会抽空去给百姓看病。 间或又会有各府来请。 成日里,忙碌得很。 是以,宁雨菡才会问她,可有过于忙碌。 不过,显然,汐月本人倒并不这么觉得。 眼见得汐月又再向着自己行礼,宁雨菡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 道了句: “坐吧!” 汐月闻言,忙又是一福,旋即,在那张绣墩上坐定。 复而,她又是腼腆一笑,一双眼眸,却是炯炯有神: “娘娘,微臣倒也并不觉得忙碌。 要知道,有时候,忙碌也是桩好事儿呢。 微臣甘之如饴! 说起来,这一切,都还是托了娘娘您的福呢。” 说着,汐月又是禁不住站起身来,向着宁雨菡深施一礼。 这番话,真就是汐月的肺腑之言。 她是真的很感激面前的皇后娘娘。 若不是有皇后娘娘提携,给了她这么一个,得以和太医院中的男性医者平等竞争、让她得以展示自己才华与医术的机会,她莫汐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世人又岂会知晓,医女的医术,也是不输男子的。 医女亦可以是一位好医者! 这一切,可真真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啊! 不同于汐月的心潮澎湃、满怀感激,见她如此,宁雨菡却是摆手嗔道: “怎么说着说着,你又行起礼来了? 忒多礼!” 说话间,宁雨菡却是禁不住唇角微翘。 她自窥出了汐月的激动与感激。 说实话,对于今日的结果,宁雨菡自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和汐月一样,也想让天下人知晓,好医者不分男女。 只要你有医术、有医德、有一颗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之心,那便是一位合格的好医者。 何必拘泥于男女? 所以,当初,宁雨菡才给了汐月这么一个机会。 至于今天的结果,可是全凭汐月自己的努力。 看到今日的局面,宁雨菡也替汐月感到高兴。 汐月她值得! 荣誉、尊重、认可…… 这一切,都是汐月应得的。 天道酬勤。 老天爷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的人! 于心中,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宁雨菡挥手示意一旁的碧桃,扶着心情激荡的汐月落座,转而提起旁的事: “对了,你们家小浩宇最近可好?” 宁雨菡口中的“小浩宇”,便是汐月的儿子,杜浩宇。 这三年来,汐月可谓是事业爱情两丰收。 在疫区那会儿,汐月便与一名同行的名唤杜少卿的年轻太医,颇为投缘。 两人经常在一起,研究探讨医术。 这杜太医,乃是一名才入太医院没多久的小太医,品阶虽不高,却家境殷实,家中世代行医。 乃是一位致仕的老太医的孙子。 老太医致仕之后,他本人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太医院。 这杜少卿,对汐月的医术和医德心生佩服,继而倾慕,展开追求。 汐月和他有共同语言,都是一心悬壶济世之人,于是乎,也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婚后,两人一起钻研学问,济世救人。 次年,生下了他们的儿子——杜浩宇。 小日子可谓甚为和美。 第615章 初夏来了 “浩宇这孩子,一切都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闻听得宁雨菡提起自家儿子,汐月也禁不住微弯起嘴角,笑道。 宁雨菡闻言,又笑道: “怎么也不把那小子带过来,给本宫瞧瞧。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也时常惦记着小浩宇呢。” 杜浩宇这小娃娃,是个生得白胖可爱的小奶娃娃,性子又好,遇到什么人,都是咯咯咯直笑,任凭旁人怎么逗,这小家伙也不发脾气。 汐月之前,曾带着小娃娃,过来关雎宫拜见过一次,宁雨菡便将这可爱的小娃娃,给记住了。 时不时,就要问一嘴,小浩宇的动向。 明珠、曦儿、以及三胞胎,也挺喜欢杜浩宇这小娃娃的。 时常在她耳畔念叨,说是要接这小娃娃,过来玩儿。 汐月闻言,又是一笑: “这孩子,成日里闹腾的很。 微臣还是不将他带过来了。省得惊扰了娘娘和几位小殿下!” 宁雨菡闻言,则是掩唇一笑: “孩子嘛,还是闹腾点的好。” 说着,她又抬手,挨个指了指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笑着嗔道: “你看他们几个,哪个不闹腾?” 小孩子健康活泼,总归是件好事。 总比病病殃殃的,要好得多不是? 自己膝下这几个孩子,也就是曦儿被夫子们开了蒙之后,变得相对来说安静了些,能够坐得住些。 其他几个,都犹如那花果山上的猴子似的,成日里蹦蹦跳跳,半点儿不得闲。 “娘~” “娘亲~” 被自家娘亲拎出来说叨,几个小家伙却也不恼,俱都软软糯糯、奶声奶气的唤着娘亲,小身子一拱一拱的,往宁雨菡的怀里扑。 宁雨菡则是被这几个小家伙,这般可爱的小模样,给直接逗乐了,不由得挨个轻点了点,小家伙们的小额头,好气又好笑的嗔道: “你们啊——” 一旁的汐月,见得这一幕,又是不由得抿唇而笑。 笑过之后,汐月自是提起了正题: “娘娘,让微臣替您和几位小殿下请脉吧。” 她此番正是为了来给宁雨菡与小皇子、小公主们,请平安脉而来。 汐月自不会因着和皇后娘娘相谈甚欢,而忘了初衷与自己的使命。 对此,宁雨菡自是欣然点头同意。 就这样,汐月一一替宁雨菡与几个孩子请完平安脉。 而后,她含笑一福: “娘娘与几位小殿下,都很健康!” 如此,她便也能放心了。 平安脉既已请完,而皇后娘娘与几位小殿下,亦无恙,汐月自也不会久留。 她又略坐了坐,和宁雨菡闲聊了几句,汐月便就告辞离开。 毕竟,太医院那边,还有事要忙呢。 对于汐月平日里的忙碌,宁雨菡自也是知晓。 是以,她便也没有多挽留。 而是叫碧桃去送一送她,自己则是含笑目送汐月离开。 谁知,这前脚才刚送走汐月,小安子转头就过来禀报,说是初夏过来了,此时,正在关雎宫外求见。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宁雨菡立时一喜: “初夏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 快快有请!” 说着,宁雨菡又转目望向,才刚刚送完汐月,折返回来的碧桃,笑道: “碧桃,你还不迎一迎你初夏姐姐?” 碧桃也正有此意,原本就很是有些蠢蠢欲动、跃跃欲试,闻言,也是难掩欣喜的一笑,向着宁雨菡一福,嘻嘻笑着领命而去: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她与初夏、小喜子,共事的时间最久。 初夏比她年长几岁,一直如同一位大姐姐一般,对她颇为照顾与提点。 碧桃与初夏的感情,也是极好。 乍一闻得初夏入宫觐见,她自然是欢喜。 这会儿,娘娘遣她去迎初夏姐姐,她自是千肯万肯,迫不及待。 说话间,碧桃已是颠颠儿奔了出去。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失笑。 想了想,遂也站起身来,向着正殿而去。 要见初夏,还是去正殿那边吧。 这厢房太小,不方便。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冲着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望向自己的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走!随娘亲去正殿,见见你们初夏姑姑去。” * 正殿内 待到宁雨菡在众宫人的簇拥下,领着孩子们,来到正殿时,碧桃早已将初夏给迎了进来。 此时,体态略显丰腴,面色红润,梳着妇人髻,着一身碧色绮罗交领、上绣蝶恋花衣裙,头上簪了支精致的金丝攒珠镶宝簪的初夏,正与碧桃并肩而立,翘首以待的朝着正殿门口瞅。 乍一瞧见宁雨菡与几位小皇子、小公主,初夏的眼神立时一亮,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近前,结结实实的向着宁雨菡一拜: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几位小殿下!” 初夏正欲跪下,便被宁雨菡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径直将她扶起: “初夏,你快起来!” 说着,宁雨菡又禁不住嗔了眼初夏: “怎么又自称奴婢? 说了好多遍了,你不是奴婢! 你如今,也是官眷了,怎么还奴婢、奴婢的,称呼自己呢?” 初夏的夫君,也就是之前那个邱侍卫——邱华,如今也是官身,因颇受昭文帝信任,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担任了御林军统领一职,负责拱卫皇宫。 而今,初夏乃是名副其实的官太太,哪里还需自称奴婢呢? 偏偏,这丫头,每每面对自己时,还是这般,不仅要三跪九叩的行大礼,还一口一个奴婢的称着。 真是…… “娘娘,无论如何,您永远都是初夏的主子,初夏永远都是娘娘您的奴婢。 无论初夏的身份如何改变,这一切永不会变!” 被宁雨菡嗔怪,初夏却也不恼,只是冲着宁雨菡一笑,目光十分坚定的正色道。 话里行间,满是虔诚与笃定。 一日无主,那便是终身为主。 她永远都视娘娘为主。 一生必不背主。 终生对娘娘忠心不二、不离不弃。 何况,她能够有今日,也多亏了皇后娘娘呢。 今日的荣华富贵、幸福美满,这些,可都是皇后娘娘所赐。 皆是娘娘对她的体恤与恩典。 娘娘对她的恩德,她方初夏没齿不忘! 第616章 邱铭 “你啊!” 闻得初夏的话,宁雨菡又嗔了眼,这个对她矢志不渝、忠心耿耿的人儿,望见初夏那异常笃定的眼神,宁雨菡也便住了口,没有再说什么。 转而,垂眸睨向乖巧立在自己身前的几个孩子: “不是说,想念初夏姑姑么? 如今见到了,怎的也不唤人?嗯?”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闻言,立时异口同声,脆生生的唤道: “初夏姑姑~” “初夏姑姑,你来惹~” “初夏姑姑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想你啦~” …… 说着,几个小家伙,便哒哒哒的向着初夏冲了过去。 身为宁雨菡的贴身大宫女,初夏未曾出嫁前,便时常去看顾几个孩子,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初夏出嫁后,也时常进宫来探望宁雨菡和孩子们,是以,孩子们对她一直都十分喜爱和熟悉。 都亲切的唤她为“初夏姑姑”。 眼见得几个小家伙朝着自己奔了过来,初夏也是一脸欢喜,她一边疾走几步,蹲下身来,将小家伙们统统揽入怀中,一边道: “几位小殿下,小心! 可别摔着了!” 若是摔着了,又或者是磕着、碰着了,别说是皇后娘娘了,初夏也是要心疼死了! 宁雨菡在一旁,全程唇角带笑的瞧着这一幕,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也是禁不住掩唇而笑。 眼见得几个孩子,就这样腻着初夏,不撒手了,宁雨菡不由摇头失笑,她遂冲着孩子们挥了挥手: “好了!别缠着你们初夏姑姑了。 去外头玩儿去吧。 娘有话要与初夏姑姑说。 你们待会儿再过来寻初夏姑姑吧。” 闻言,几个小家伙自是乖巧点头: “嗯嗯呐,听娘哒~” “走!去玩儿咯~” “走啦~,走啦~” …… 说话间,几个小家伙便是手牵手,迈着小短腿,向着殿外走。 一众乳母、嬷嬷、宫人们,则是呼啦啦跟在后头,鱼贯而出。 一时间,殿内的众人,倒是走了大半。 抬手挥退了其他一众宫人,只余碧桃在殿内伺候,宁雨菡随便拣了张黄梨木椅子坐下,一指相邻的一把椅子道: “初夏,你也别站着了。 来!过来坐。” 闻言,初夏当即恭声应是,依言在宁雨菡所指的那张椅子上坐定。 “你最近如何?” 初夏才一坐定,宁雨菡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初夏闻言,抿唇一笑: “娘娘放心,奴婢一切都好。” 话到这里,初夏明显顿了顿,面上生起一抹红晕,与一抹幸福的甜笑,微垂下眼睑: “官人他,待我也是一向极好。 前些日子,有人要送美婢给他,说是特地从扬州精心挑选来的瘦马,官人他也坚持不受呐。 官人说了,他不会纳房里人,他只守着我一个。” 宁雨菡闻言,也不由弯了弯唇,显然,是在替初夏高兴。 不过,她却还是板起脸,轻哼一声: “算他还有些良心,本宫总算没有看错人,当初将你许配给他。 不枉你巴心巴肝,拼了命,也要替他生下个大胖小子。” 闻言,初夏倏然抬眸,满含感激的瞥向宁雨菡: “娘娘——,奴婢能有今日,都要感谢娘娘您的大恩呢。” 她入宫时,人微言轻、年纪又小,挨冻受饿,乃是家常便饭。 十三岁那年,有一次,她被一位先帝宠姬罚跪,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人差点就去了。 她原以为,这些事都不打紧。 自从跟了皇后娘娘,她的日子便越来越好。 好日子,也眼瞅着就在后头呢。 谁知,自嫁与邱华,她便一直没有好消息。 这肚子,就是鼓不起来。 去医馆寻大夫一看,才发现,她有极严重的宫寒之症。 极有可能,就是十三岁那场差点要了她性命的雪天罚跪导致的。 对此,那大夫束手无策。 她一连去了京城好几个有名的医馆,寻那有名的妇科圣手诊治,这些大夫也都同样束手无策。 甚至,好几个大夫还直言,她这症状,与子嗣有碍,她这辈子,只怕是不能够诞育子嗣,生儿育女了。 闻得这些大夫们的诊断,初夏如遭雷击,一时间,她真的无法接受她不孕的事实。 好在相公邱华,对她不离不弃,闻得大夫们关于她不孕的诊断,也从不曾对她有丝毫微词,更不曾起外心。 反而,一直对她温柔以待,好言宽慰。 甚至,他都明言,不会、也不愿纳妾。 邱华的原话是—— “她初夏,是他一眼选定,欲要携手一生的人。 子嗣之事,便随缘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些大夫的话,又不是金科玉律,也未曾都是真。 他们再去寻更好的大夫,慢慢诊治便是。 若是实在没有子嗣,也不强求。 大可收养几个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孤儿,只当是亲生的孩儿一般养大就是。 他们照样也有人承欢膝下、儿孙满堂。” 夫君的话,令初夏很是感动与受用。 然而,内心之中,却还是很有些不得劲。 若是可以,她还是想要生养一个自己的孩子,替夫君、替他们老邱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郁郁,有次,她入宫拜见皇后娘娘时,娘娘主动相问。 初夏一个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谁知,娘娘不但宽慰她,还第一时间替她诊治。 经过数年的调理,娘娘竟治好了她的宫寒不孕之症,令得她成功受孕,于年前,顺利产下一子。 与夫君商议过后,初夏给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取名为邱铭。 铭者,铭记也。 她此生,都将铭记娘娘对她的大恩! 永不能忘! 不仅是她。 夫君、铭哥儿亦然。 若是没有娘娘,哪里会有铭哥儿? 哪里会有他们一家三口,今日这般和和美美的幸福小日子? “你啊,你我之间,何须谈这些个?没得生分!” 见初夏又拿那满含感激的目光望向自己,宁雨菡则抬手虚点了点她,嗔道。 说着,又伸手欲要给初夏把脉: “来!把手伸过来!让本宫瞧瞧,你最近的身子可如何了?” 第617章 娘娘您没瞧出来,陛下是深爱着您的么? 见状,初夏也并不矫情,当即依言伸手,任凭着宁雨菡,替她把脉。 “还行!你的身子骨,眼瞅着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还需继续调理。” 专心致志把完脉后的宁雨菡,沉吟着开口。 说着,她又冲着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见状,当即会意,径直去隔间,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宁雨菡遂笔走游龙的在纸上写了药方。 “这些药,你记得按时吃。 一切本宫都写在这上头了,切记按照这上头的来。” 宁雨菡把写好的药方,往初夏手边一递,柔声叮咛道。 闻言,初夏当即双手接过这药方,感激涕零道: “多谢娘娘! 奴婢一定按照娘娘您的吩咐,好好吃药。 好好调理身子。” 话到最后,初夏难掩激动,禁不住有些哽咽: “娘娘对初夏的恩情,初夏没齿难忘。 娘娘……呜呜——” 见她如此,宁雨菡当即掏出帕子,替她拭去泪水,一边嗔道: “咱们之间,好值当如此? 没得生分! 好了,别哭了! 初夏,你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 好日子,还在后头呐!” 闻言,初夏连连点头,收住了泪水,面上重新漾起幸福的笑。 见得她如此,宁雨菡也只觉心中欢喜,兀自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色道: “如今,瞧着你一家子和和美美,这下子,本宫便放心了!” 说着,宁雨菡又抿唇一笑,忍不住打趣道: “瞧着你与夫君,这般恩爱,本宫都羡慕得紧呐。” 初夏被打趣得禁不住俏脸一红: “娘娘~” 心中则是甜丝丝的。 虽是打趣,可,宁雨菡却也说的并不错。 她与夫君邱华,的确夫妻恩爱。 夫君一心一意待她,纵使她要给夫君纳妾,夫君都不肯。 娘娘是真的替她物色了个好夫君。 思及夫君邱华,以及他待她的各种好,初夏禁不住唇角微翘,难掩甜蜜。 见初夏这一脸甜蜜的模样,宁雨菡与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也不由得齐齐露出一脸姨母笑。 初夏被二人这般笑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禁不住道: “娘娘,您又何必打趣奴婢?您与陛下,何尝不是帝后情深,羡煞旁人?” 闻言,宁雨菡面上的笑容,不由一敛,不置可否的一挑眉: “帝后情深,羡煞旁人? 初夏,你是这般觉得的?” 被宁雨菡骤然这般一问,初夏明显有些懵逼。 闻言,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呃,是……是啊。” 说着,初夏又不由正色道: “娘娘,这可不奴婢一人如此觉得的。 如今,坊间,百姓们也都是这般认为的。 大家都道,陛下与娘娘您,帝后恩爱,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呐。” 初夏还有句话没说。 那就是,如今,百姓之中,不少人都挺磕陛下和娘娘之间的爱情的。 帝后二人,俨然已成了百姓间,夫妻恩爱的典范。 一提起,谁谁谁夫妻恩爱,大家伙每每便会提及陛下和皇后娘娘。 谁家有嫁娶,长辈们也都会嘱咐、祝愿新婚的小夫妻,如陛下与皇后娘娘一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闻言,宁雨菡不由嘴角一出,面露讶然,又是无语、又是好笑,颇有些啼笑皆非: “什么?你们竟是这般认为的?” 初夏这般想,也就罢了。 坊间的百姓们,竟也是如此想的? 帝后恩爱,鹣鲽情深? 他们哪只眼睛看到,她和李元珩那厮是这般了? 不待初夏开口,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碧桃,此时,便忍不住开口道: “娘娘您没瞧出来,陛下是深爱着您的么? 所以,每每您大度起来,陛下他才都会不高兴呢。” 所谓旁观者清。 陛下对娘娘的爱意,根本骗不了人。 她这个一直侍奉娘娘的旁观者,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 正是因着陛下深爱娘娘,所以,当初,王皇贵太妃提议给陛下选秀时,娘娘最初表现得很是大度,陛下才会生气。 陛下喜欢娘娘吃醋,而不是大度,这便是陛下在乎娘娘、深爱着娘娘的表现啊。 她不信聪慧如他们娘娘,会瞧不出来这些。 窥不出陛下,对娘娘她的情意。 “碧桃,休要胡言!” 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当即嗔道。 闻言,原本还欲再说的碧桃,悻悻的闭上了嘴,坐于一旁的初夏,则是忍不住插口道: “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 碧桃她,可不是在胡言。 依奴婢看,陛下他,的确是深爱着娘娘您的。 陛下对娘娘的一片情意,想必娘娘您也是知晓的!” 闻言,宁雨菡则是摆了摆手: “好了!这话便到此为止吧。” 淡淡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副不予置评,也并不想对此多言的模样。 说着,她又抬眸,嗔了眼碧桃与初夏: “陛下乃堂堂天子,岂是尔等可以妄议的?” 最后这席话,分量颇重。 闻言,初夏和碧桃,都只得讷讷称是: “是!娘娘,是奴婢等僭越了。” “娘娘恕罪!” …… 二人皆是一头冷汗。 说起来,今日之事,的确是她们越矩了。 陛下和娘娘之间的事,岂是她们二人能够妄议的? 也是娘娘素来待她们太好,她们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唉,真真是失言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也是希望娘娘了解和接受,陛下对娘娘的情意的。 她们都希望,娘娘能够获得幸福啊! 顶着初夏与碧桃,那两双饱含期许的灼灼目光,宁雨菡只觉得压力山大、浑身不自在,又再随便和初夏聊了几句,便道了声: “本宫想歇一会子。” 初夏会意,当即起身告辞: “那奴婢便不打扰娘娘了。 娘娘您好生歇息,奴婢便先告辞了!” 宁雨菡闻言颔首: “行!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铭哥儿。” 说着,她冲着碧桃挥了挥手: “碧桃,你去送一送初夏。 也不必再叫人进来服侍了。” 她想自个儿好生静静。 碧桃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就这样和初夏一起相携着离开。 徒留宁雨菡一人,留在这大殿中。 望着碧桃与初夏二人走远,想着她们适才说过的话,宁雨菡陷入了沉思…… 第618章 帝王之爱,她怎敢受? 娘娘您没看出来,陛下是深爱着您的么? 恍惚间,碧桃的这番话,不停在宁雨菡脑海中回荡。 其实是旁观者清。 宁雨菡不傻。 相处多年,对于帝王对她的情意,她岂会不知? 李元珩对她的情愫,作为亲历者,宁雨菡其实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她选择视而不见,故作不知。 这样的感情,她不能够接受。 “帝王之爱,我怎敢受?” 宁雨菡禁不住兀自低喃。 宁雨菡当然知晓,李元珩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她是理智的、也是清醒的。 清醒如她,更加清楚,她这一生,注定无法爱上李元珩。 因为,他是帝王! 一个女人,怎能肖想帝王之爱,与一个帝王的深情?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爱情,从来就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 她与李元珩—— 他们二人,于地位上,从来就不平等。 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别看她如今,贵为皇后,所谓的母仪天下。 然而,她的一切,却始终掌握在李元珩的股掌之中。 她的生死荣辱,皆系于身为帝王的李元珩的一念之间。 他高兴时,她自然平安顺遂、富贵荣华。 可,若是有一天,他一个不高兴,她便能顷刻间,跌入尘埃,万劫不复,被废身死。 这样不平等的关系,她哪里敢、又哪里能去爱他? 这……不能够! * 宁雨菡就这样,一个人枯坐了许久,直到殿外传来了碧桃的声音: “娘娘,陛下驾到!” 闻言,枯坐中的宁雨菡,瞬间回神: “知道了,本宫这就来!” 想那么多干嘛? 这日子嘛,还不就是这么过的么? 纵使有情,李元珩那厮终归是皇上,皇帝陛下驾临,她还是得抛下一切,出去相迎。 这总不会变。 她一个下位者,哪里由得她去考虑这么多? 过好自个儿的日子,便不错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也直接将适才的一切,以及那些情情爱爱,统统抛诸于脑后,当即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向着殿外而去。 恰好在院中,遇到了已驾临关雎宫的昭文帝。 彼时,李元珩正陪着孩子们玩耍。 孩子们欢喜雀跃的围绕在他脚边,蹦着跳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爹~,爹~,抱~” “爹爹,陪晖儿玩儿~” “爹,我也要!我也要!” …… 虽为君王,亦为明君,在孩子们面前,李元珩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慈父。 用宁雨菡私底下的话来说,便是多少有些无脑宠蠢爹爹属性。 他对孩子们素来疼宠,每日,就算再累、政务国事再繁重,也都要抽空过来瞧瞧几个孩子,陪孩子们玩耍一番。 是以,孩子们都很喜欢父皇。 对这个手掌乾坤的父皇,并无惧意,反而满心孺慕。 按例,孩子们是要被乳母、嬷嬷们教导,规规矩矩的唤李元珩一声父皇的。 毕竟,李元珩乃是君父,孩子们理应敬重万分。 然而,这一切,却被李元珩这个无脑宠爹爹,给拒绝了。 皇帝陛下道孩子们都还小,只叫他们唤他爹爹即可。 唤什么父皇父皇的? 太过生分! 远远瞧着,李元珩和孩子们之间的有爱互动,宁雨菡不由抿唇一笑,轻移莲步上得前去,向着帝王优雅一福: “臣妾参见陛下!” 闻言,李元珩当即循声转目,朝着宁雨菡望过来。 乍一见得面前的人儿,帝王便是禁不住一勾唇,当即长臂一伸,径直将宁雨菡给一把扶起: “雨菡,免礼!” 说着,他不由虚点了点宁雨菡光洁的额头,嗔怪道: “说过多少次了! 雨菡你啊—— 就是忒多礼!” 他们之间,何须还一直这样拜来拜去的? 真是! 他都说过多少次,叫这妮子不必多礼。 偏偏,她却还是这般多礼。 哎哎。 闻言,宁雨菡只是抿唇一笑,也不说话。 自顾自顺着帝王相扶,而起身。 心中则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不可废。 而今,她与李元珩琴瑟相和,相处融洽时,他自不会计较这些个虚礼,叫她不必行礼。 若有一日—— 他们帝后失和,焉知今日她不向帝王行礼,会不会成为她的罪过,引得帝王厌恶、翻旧账呢? 人性这东西,从来就是经不起考验的。 何况,是两个人地位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 她需得更加小心翼翼,一丝一毫都不落错处才成。 得意时,也要懂得未雨绸缪。 如此,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在这后宫,是容不得人,有半分的行差踏差的! 宁雨菡正如此暗忖着,迎面便对上了帝王满含柔情的眸子: “朕从勤政殿议事回来,才一回到乾元殿,便听宫人说,雨菡你来了关雎宫。 朕便直接摆驾过来了!” 李元珩含笑道。 笑容一片缱绻,眸中的深情,似是可以将人,给就此溺毙当场。 见状,宁雨菡眸光微闪,微微垂下眼睑,掩下心中思绪,再抬头时,便是笑容明媚,回以帝王嫣然一笑: “陛下来了就好! 臣妾和孩子们,都盼着陛下过来呢。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可想您了!”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不远处的孩子们,眨了眨眼: “娘亲说的是吧?你们可是想爹爹了?” 闻言,几个小家伙便是争先恐后的猛点起自己的小脑袋,叽叽喳喳的道: “嗯嗯呐,煜儿想爹爹~” “睿儿也想爹爹啦~” “还有我!还有我!晖儿也想爹~” “曦儿也想爹!” …… 作为唯一的女孩子,明珠的反应,更直接。 火红的小身影,如同一只箭一般,嗖的一下奔过来,直直往李元珩这边扑: “爹爹,抱~” “好!爹爹抱。” 李元珩被孩子们这副情状,给逗乐了。 他顺势蹲下身,一把将明珠抱起。 其他几个小家伙见状,也纷纷迈开小短腿,哒哒哒的齐齐往李元珩怀里扑。 一时间,皇帝陛下不由有些手忙脚乱、又煞是不亦乐乎。 挨个抱了抱几个孩子,又同他们玩闹了一番,直到乳母、嬷嬷们,都很有眼色的领了几个小家伙离去,李元珩才又长臂一伸,一把揽过一直含笑望着他和几个孩子的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孩子们都想朕了。雨菡,你可有想朕啊?” 第619章 两个秋不见,甚是想念 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不由得掩唇一笑: “瞧陛下说的! 陛下与臣妾,不是才分开不久么?”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眉: “不久么?朕怎么觉得,已经有许久了呢?” 说着,帝王又微皱眉头,做思索状: “嗯,雨菡,你我分开……这没有一日,也有半日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 闻得李元珩这厮这般,睁着眼,说假话,宁雨菡不由失笑。 而李元珩,却是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的,继续自顾自道: “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朕与雨菡半日不见,那便是如隔一个半秋。 四舍五入,那便是两个秋。 两个秋不见,朕对雨菡,可是甚是想念呐!” 帝王言笑晏晏的道。 望向宁雨菡的眸光,却满是柔情与说不出的情意。 被这样的目光灼灼的望着,宁雨菡的心跳,不由得漏跳了几拍,俏脸微红,娇羞的依入帝王怀中: “陛下~” 将整个螓首埋入昭文帝怀中的瞬间,宁雨菡微垂眼睑,掩去眸中的一片清明。 对于这一切,帝王却全不知晓。 见佳人如此含羞带怯、主动投怀送抱,李元珩不由得朗声而笑,兀自将长臂一紧,只将怀中的人儿,搂抱得愈紧。 一时间,气氛温馨而旖旎。 方进忠、碧桃等一众侍立在一旁的宫人,见此情状,俱都唇角带笑的垂下了头去。 尤其是碧桃,更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姨母笑: 亏得娘娘之前还不承认。 瞧!娘娘和陛下,不是挺恩爱的么? 这不是帝后情深,是什么呀? 嘿嘿。 * 宁雨菡与李元珩,一起又在关雎宫中,陪伴了几个孩子一阵儿,直到陪着孩子们一起用过午膳,这才一起携手返回乾元殿。 小憩了会儿,二人便又一起去到乾元殿的书房中,开始处理批阅今日的奏折。 “陛下,围魏救赵之事,您和大臣们都商议得如何了?” 规整奏折时,忆起之前的事,宁雨菡禁不住问了一嘴。 李元珩闻言,略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道: “嗯,还算顺利。已经理出个章程来了!” 说着,他又抬眸,对着宁雨菡目露赞许的一笑: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雨菡你呐!” 到现在,李元珩还很满意,宁雨菡提出的这个好法子。 他的雨菡,就是聪慧,心思又玲珑敏惠,总能够出其不意的,想出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好法子来。 闻得帝王的话,宁雨菡却是谦虚一笑: “当不得陛下这般夸!” 说着,宁雨菡又话锋一转,沉吟着开口: “不过…… 臣妾觉得,除了围魏救赵以外,咱们还需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成。” 自李元珩去往勤政殿与众大臣议事后,宁雨菡也并没有闲着,她依旧在思索本次突厥来犯之事。 想来想去,宁雨菡觉得,光是围魏救赵,还不够。 他们还需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乍一闻言,李元珩当即一挑眉: “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雨菡,你的意思是……” 见皇帝陛下摆足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宁雨菡抿唇一笑,当即凑到帝王的耳畔,低声道: “陛下,臣妾以为……” 宁雨菡如是这般,交代了一番,只听得李元珩频频点头,计上心来…… 乾元殿内,帝后正在谋划酝酿着朝中大计;与此同时,一些腌臜诡计与阴谋,也同样在旁的地方蔓延、滋长。 * 成郡王府 王侧妃所居西跨院 正屋的门,被紧紧关着。 贴身侍女福儿,在门外守候。 侧妃王青姿一边轻抚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一边冷声询问侍立在近前的另一名贴身侍女禄儿道: “都准备好了么?确定万无一失? 本侧妃可不想那小崽子还能瞧见明天的太阳!” 王青姿口中的小崽子,不是别人,正是成郡王妃孙淑慧所生的成郡王长子——李昕。 王青姿已有孕四月,大夫已经确诊了她腹中胎儿,乃是男胎。 如此,很快,李昕便将不是成郡王李敬唯一的独子。 但是,他却是长子,而且,还是成郡王妃的所出。 地位犹在王青姿这个侧妃所生的儿子之上。 对此,王青姿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腹中的孩儿,犹未降生,她就只觉李昕这碍眼的小崽子,着实是碍了她的眼、挡了她的儿子的道儿。 是以,算计着要如何除去李昕,拔掉这个眼中钉,便也早早的提上了日程。 为免夜长梦多,王青姿已经盘算好了,要在近期除掉李昕。 如此,待到她诞下腹中胎儿时,她的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成郡王府上独子与长子。 且,孙淑慧那老女人,自生下李昕之后,太医便早已断定,她因之前难产,往后都无法生育。 正妃无法生,那便是她这个侧妃独大。 往后,这成郡王府上的一切,还不都是她和她腹中孩儿的么? 哈哈。 思及此,王青姿无声的笑了,眼角眉梢,俱都是得意。 “侧妃娘娘放心好了!一切,奴婢们都安排好了。 您就等着瞧吧。 保管遂了您的心愿,叫您称心如意!” 将王青姿的自得瞧在眼中,贴身侍女也不由笑着凑趣道。 话里行间、与笑容之中,满是恶意。 闻言,王青姿笑得愈发得意,兀自挑了挑眉,一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一边抬手虚点了点禄儿: “哦?必叫本侧妃称心如意? 呵呵,那本侧妃可就要拭目以待了!” * 翌日 成郡王府 成郡王妃所居正房 傍晚时分,李昕照例过来给成郡王妃请安。 “儿子给母亲请安! 母亲万福!” 小小的李昕,如一个小大人一般,恭恭敬敬的向着端坐于上首位置的成郡王妃孙淑慧一揖,用他饱含稚气的嗓音,恭声道。 见状,成郡王妃忙不迭冲着李昕挥手,招呼着他过来坐: “昕儿,快坐! 过来坐!” “是!母亲!” 李昕闻言,恭声应是。 又是规规矩矩的向着成郡王妃躬身一揖,这才在成郡王妃所指的,离得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定。 见得亲儿坐定,成郡王妃唇角微翘,目露慈爱,目光全程锁定着李昕,禁不住又开始关心起李昕的功课: “昕儿今日功课如何?夫子今日都教授了些什么?” 第620章 李昕 因着娘家孙家早已败落,自己又常年不得成郡王李敬的宠爱与爱重,加之自己自在诞下李昕时难产,便被太医断言往后不能够再生。 成郡王妃孙淑慧,一向视她唯一的独子——李昕,为她唯一的指望和盼头。 她指望着李昕承袭成郡王的爵位,前程似锦、儿孙满堂。 让她得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并且,成郡王妃也深知,自己那败落的娘家,压根无法成为李昕的助力,自己这个不受李敬待见的王妃,也帮不了儿子什么。 所以,李昕他往后的前程,也只能靠他自己去挣。 那么,李昕便需得上心、进取才成。 必须得要出类拔萃。 绝不能做个泯灭于众皇室宗室子弟之中的纨绔。 正因为如此,成郡王妃孙淑慧,对李昕唯一的独子,期望甚高。 管教得,也甚为严格。 每日里,更是不辍督促李昕进学、上进。 对于成郡王妃的问话,李昕明显习以为常。 闻言,才刚刚坐定的李昕,便又径直站起身来,一板一眼的向着成郡王妃一揖,恭声回道: “回母亲的话,今日夫子所授的,乃是《论语》。” 说着,李昕便朗声背诵起,父子今日所授《论语》的内容: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摘自《论语》学而篇。) 坐于上首位红木椅上的成郡王妃,见状,不由得目露欣慰、暗自点头。 瞅着李昕那单薄的小身板,成郡王妃又禁不住于心中叹息一声: 她的昕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她到底不该将昕儿拘得太紧! 说起来,都是她这个做娘的,太过无用。 若是她娘家还未曾败落、还如从前一般风光鼎盛。 若她容颜姝丽、青春妩媚,能够留住王爷的心;又好生养,多给昕儿,添几个弟弟妹妹,平添几个助力,她的昕儿,又何须如此辛苦? 小小年纪,肩膀上便担上如此重担? 唉。 成郡王妃眸中黯然,禁不住悠悠一叹。 一直朗声背诵着今日所学的论语的李昕,闻得她的叹息声,背诵声便是一顿,疾走几步,来到成郡王妃面前,与成郡王妃十分肖似的眼眸之中,满是担忧: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叹气呢? 母亲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还是……昕儿背诵的不好,母亲嫌昕儿还不够用心努力进学,所以生气了?不开心了?” 说着,李昕便伸出手来,拉着了成郡王妃的衣袖,尚显稚气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言语急切道: “儿子以后一定越发努力好好进学,母亲莫要不开心!” 见年纪尚幼的儿子,竟如此贴心、懂事,成郡王妃心头熨帖之余,更是禁不住一阵心酸: “无事!娘没事。昕儿莫要担心! 昕儿适才背诵得很好。 我儿读书一向勤勉努力,为娘怎么会不开心? 娘欢喜着呐!” 掩下心中酸涩,成郡王妃强自展露笑颜,一边轻抚着李昕的肩头,一边目光温柔,满是慈爱的望着面前的亲儿。 闻得她的话,原本板着小脸、紧锁眉头的李昕,却是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抿唇一笑,开心的露出了自己的两颗小虎牙: “母亲欢喜便好!” 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让母亲欢喜,能常开笑口。 他知道,母亲最喜他进学。 每当他认真读书、学业精进,母亲都会十分高兴。 是以,李昕每日都努力用功读书。 只盼着,能让母亲多笑笑、多高兴高兴。 见得儿子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可爱,成郡王妃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几分,也明显真切了几分。 她慈爱的抬手,摸了摸李昕的小脑袋: “昕儿有什么想要的? 尽管跟母亲说!” 只要不是太出格,她都愿意满足。 闻言,李昕明显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小小声,试探着开口: “母亲……儿子想和小花、小白玩一会儿,可以么?” 小花是李昕养的一只小花狗,小白则是他养的一只大白猫。 均是从宫中猫狗房中选出,带到王府,从小养到大的。 是李昕最喜欢的两只宠物。 一猫一狗,性子温驯,李昕自小时候起,便特别喜欢和小花、小白一起玩儿。 只是,因着成郡王妃对李昕寄予厚望,在李昕开蒙进学之后,功课甚重,就算有空,成郡王妃也会督促李昕多多学习。 不是在读书、就是在温书。 他便极少能够再与小花、小白一起玩耍了。 原本,李昕可不敢跟成郡王妃提,自己想要和小花、小白一起玩儿的事,就怕自家母妃会说自己玩物丧志、不学无术。 只是,眼瞅着母妃心情甚好,还主动为起自己想要什么,李昕便大着胆子,如是这般试探着开口了。 话才一出口,小小的人儿便有些忐忑,都已经做好了被自家母妃训斥一番的准备了。 而乍一闻得亲儿李昕的话,成郡王妃明显有片刻的怔愣。 显然,她没有想到,儿子想要竟是这个。 她倒是没有半点要责怪李昕的意思,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既然昕儿想要和小花、小白玩,那就去玩儿去吧。 现在离晚膳,还有些个功夫,你且去玩儿吧。 一会儿要用晚膳了,娘再命人去唤你。 咱们娘儿俩一起共进晚膳。” 闻言,李昕立时就欢喜起来,不似之前懂事的小大人模样,倒是平添了几许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所独有的天真。 “嗯嗯,我知道了! 谢谢母亲。 母亲,那我现在就先去和小花、小白玩儿去了! 儿子告退!” 李昕点头如捣蒜的道。 说着,便欢欢喜喜的掉头出屋,径直奔去猫狗房,去寻小花、小白去也。 望着儿子欢快离去的背影,成郡王妃唇角微翘,掠过一抹笑意。 她却不知,这次的决定,会令她悔恨终身。 李昕此番离去,他们母子二人,再见便是…… 若成郡王妃知晓,后面会发生的事,她此刻,说什么,也不会放李昕独自离去。 绝对不会! 第621章 变故突生 得到了母亲的首肯,李昕便是兴冲冲直奔猫狗房而去。 之前,为了让李昕专心学习,成郡王妃一早便将小花和小白,给送来了猫狗房。 这会儿,小花和小白,正被分别关在一个笼子里头,由猫狗房的小厮饲养着。 是以,李昕想要和小花、小白一起玩儿,还需先去往猫狗房。 成郡王府,猫狗房 临近黄昏,猫狗房的小厮们,都有些昏昏欲睡。 成郡王长子李昕,就在这时,在众仆妇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猫狗房。 “参见大公子!” “大公子万安!” 乍一见得李昕驾临,猫狗房的小厮们,俱都忙不迭上得前去请安,殷勤伺候: “不知大公子这会儿来咱们猫狗房,所欲何为?” 猫狗房的管事,殷勤的给李昕请安,谄媚的笑着问道。 王爷虽还未立世子。 然而,眼前这位,可是他们王爷的长子、也是独子,还是王妃所出的嫡子。 若无万一,眼前的大公子,便是他们成郡王府的继承人。 这管事敢不殷勤伺候? “本公子的小花和小白呢? 本公子要带着它们一起去花园玩儿。” 李昕小大人般的板起小脸来,冲着那名管事挥了挥手道。 “这……” 闻言,管事一怔,面上明显有些犹豫。 似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知他究竟是在犹豫些什么,侍立在李昕身后的嬷嬷,当即开口道: “且放心把小花、小白,放出来! 此事,已禀明过王妃娘娘。 乃是得了王妃娘娘首肯了的!” 那管事一听,原本的犹豫立时全消,当即笑盈盈,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管事一边奴颜婢膝的道,一边冲着一旁的小厮使眼色。 小厮当即会意,一溜烟儿的跑进了院子,再出来时,便小心翼翼的一手一个,抱着名唤小花的小花狗、和名叫小白的大白猫奔了出来。 乍一瞧见李昕,小花便是汪汪直叫,小白也是冲着李昕不停的喵喵叫。 一猫一狗,很快就挣开了小厮的怀抱,哒哒哒飞奔至李昕脚边,绕着他打转,不停的在他脚边挨挨蹭蹭: “汪汪——,汪汪汪——” “喵——,喵喵喵——” 骤然见到多日未曾见到的小主人,一猫一狗,也十分欢喜,似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主人的喜爱与想念。 乍一见得自己的两只小宠物,李昕也很是高兴。 见它们都在自己脚边挨挨蹭蹭,冲着自己喵喵(汪汪)叫,李昕便径直蹲下身去,一边给一猫一狗撸毛,一边笑道: “小花、小白,你们最近如何啊? 瞧,我来看你们了。 你们高不高兴?” 似是听懂了李昕的话,又似在表达自己见到主人的欢喜一般,闻言,小花立时不停摇着他的尾巴,小白则是喵喵叫着愈发起劲。 一猫一狗,一边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向着李昕身上蹭,一边还伸出舌头,舔着李昕的手心。 李昕被它们逗得咯咯咯直笑: “咯咯,痒!好痒! 小花、小白,别舔了! 好痒! 咯咯咯——” 眼见得大公子如此开心,侍立于一旁的嬷嬷、丫头们,也不由得抿唇一笑。 “走啦,小花、小白,我带你们去花园玩儿~” 李昕抱抱小花、又搂搂小白,开心的道。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领着小花、小白,出了猫狗房,一路向着花园而去。 成郡王府的花园,乃是成郡王李敬命人,很是费了些心力,所打造。 整个花园仿苏州园林。 亭台水榭、重峦叠嶂。 正中央位置,还有个占地颇大的人工湖。 李昕便领着小花和小白,在人工湖附近玩耍。 此处,风景优美,地域开阔。 他一向最喜欢在这里玩耍。 这会儿,一人一狗一猫,在人工湖畔的空地上,玩儿得不亦乐乎,好不开心。 原本,一切都好。 谁知,好端端的,变故便是突生。 “小花、小白,过来!快过来啊!” 李昕一边奔跑着,一边笑着冲身后的小花狗与大白猫招手。 谁知,原本十分温顺、乖巧,特别听李昕话的小花和小白,却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发起狂来。 小花陡然间目露凶光,凶狠的呲着牙,狂吠一声,猛的一下,朝着李昕扑来。 李昕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得一怔。 他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突然发狂的小花给直接扑倒: “小花,你做什么?啊——” 李昕下意识开口,然而,下一刻,将他给扑倒的小花,便是照着李昕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李昕立时发出一声痛呼。 痛呼中的李昕,扭动着身子,试图挣扎着起身。 谁知,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白,也突然发起狂来,朝着李昕扑来,一边喵喵喵的狂叫着,一边对着李昕又挠又咬。 而就在小白发狂的同时,早先一步发狂的小花,也没有闲着,他又再连续咬了李昕好几口,其中一口,更是直接咬在李昕白嫩的脸颊上。 李昕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被自己的宠物,这般发狂的又挠又咬,小人儿疼得不行,发出一连串惨呼: “啊——,啊啊啊——” 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伺候李昕的一众仆妇们,皆是一惊。 事情发展得实在太过突然、也太快,以至于,众人尚且还未曾反应过来,小花狗与大白猫,已经将李昕给扑倒,冲着李昕又咬又挠起来。 还是李昕的痛呼声,让呆怔当场的众仆妇,集体回过神来: “大公子——” “大公子小心!” 仆妇们齐齐向着李昕那边奔去,欲要解救李昕。 而此时的李昕,正下意识不断扭动着小身子,想要甩开发狂的小花与小白,躲避他们的抓挠与啃咬。 谁知,他这般一路扭动翻滚,却是渐渐滚到了人工湖的边边上。 猛的感觉整个身子一滑,一个重心不稳,李昕便是惊呼一声,整个小身子、连带着发狂的小花与小白,一起直直向着那人工湖滚去。 伴随着“噗通”一声巨响,李昕和一直咬着他不放的小花狗、大白猫,一起跌入湖中…… 第622章 王妃,不好了!出事了!大公子他落水了! “啊——,大公子——” “不好了!大公子落水了!” “快来人啊!大公子落水了!” …… 眼见得李昕落入水中,在场仆妇们纷纷囔道。 数名懂水性的小厮,闻讯赶来,纷纷跳入湖中,四下里寻找沉入湖中的李昕。 一时间,花园这边,可谓鸡飞狗跳。 * 成郡王妃所居正院 “王妃,晚膳已备好,随时可以摆膳了。” 贴身侍女丹桂自外间走入正屋,笑盈盈禀道。 原本正手捻佛珠,低声念诵佛经的成郡王妃孙淑慧闻言,遂抬眸望向款步进屋的丹桂: “哦?晚膳都准备好了? 可有照本王妃说的,多准备几道昕儿爱吃的菜?” 丹桂闻言,则是连连点头,笑着应道: “有!有!有!当然有! 奴婢特地亲自去厨房那边说了一声。 这可是王妃您的吩咐,厨房那边敢不尽心?” 虽然他们王妃不受宠,也不得王爷欢心。 可,王妃终归是王妃。 乃王爷的结发正妻。 膝下还有大公子。 阖府上下,谁敢怠慢? 王妃有命,众人自是尽心。 闻言,成郡王妃也是满意一颔首: “如此,便遣人去唤昕儿过来用晚膳吧。” 说着,成郡王妃又一指丹桂: “也不必遣旁人了,丹桂,你且走一趟吧。” 丹桂闻言,则是忙不迭应是: “是!王妃,奴婢这就去!” 丹桂笑盈盈向着成郡王妃一福,便欲转身出得正屋,去寻李昕过来。 谁曾想,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一阵喧嚣。 紧接着,一名仆妇,便形容狼狈、神色慌乱的奔进了正屋。 见状,原本一直侍立于一侧的贴身侍女秋菊,当即斥道: “大胆!王妃这里,岂容你如此莽莽撞撞的跑进来? 成何体统!” 然而,下一刻,在瞧清了来人之后,秋菊便是一怔: 只因,眼前这形容狼狈,乱没规矩的仆妇,不是别人,正是经年伺候在大公子李昕跟前的奶嬷嬷——夏嬷嬷。 显然,端坐着的成郡王妃孙淑慧,此时,也认出了夏嬷嬷。 见状,她不由得蹙眉: “夏嬷嬷,怎么是你?你怎么这幅样儿?” 这夏嬷嬷,最是利落干净一个人,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否则,她也不会放心叫她做昕儿的奶嬷嬷,经年叫她在昕儿身边服侍了。 犹记得,之前,昕儿出去玩儿时,这夏嬷嬷还打扮得体体面面的。 怎的这会儿,竟是这副模样? 夏嬷嬷却显然顾不上许多,才一跌跌撞撞奔入正屋中,她便噗通一声跪倒,一脸惶惶的一迭声道: “王妃,不好了! 出事了! 大公子他落水了!” “什么?你说什么?” 成郡王妃闻言,原本还尚算红润的面色,陡然间变得煞白,心中不由大骇: “昕儿他落水了? 好端端的,昕儿他怎么会落水?” 一时间,成郡王妃还以为眼前这婆子是在唬她,又或者,是她自己出现了幻听。 闻言,夏嬷嬷则是不住砰砰砰磕头: “回王妃娘娘的话,大公子原本和小花、小白玩儿得好好的,谁知,这两只畜生却是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将大公子给径直扑倒,对着大公子又咬又挠的。 大公子躲闪不及,一个不小心,便跌入花园中的人工湖中了!” 耳听得夏嬷嬷的话,成郡王妃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手中捻着的佛珠,也被她一把大力扯断: “狗奴才!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成郡王妃黑沉着脸,厉声斥道。 下一刻,她便倏的一下,站起身来,急急向着屋外奔去。 丹桂与秋菊见状,自也是急急跟上。 出得正院,成郡王妃便是一路直奔花园而去,在临近花园的位置,终于瞧见一群仆妇簇拥着几名小厮,而这几名小厮正七手八脚的抬着昏迷不醒的李昕。 小小的人儿,浑身湿透,衣裳凌乱,身上又好几处,明显被挠破、咬破的伤口,正泛着血丝、亦或是咕咕冒着血。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 李昕的脸上,也被咬得血肉模糊,肉皮翻卷、咕咕往外渗着血。 额上更是撞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正在咕咕往外冒着血。 此乃他跌落湖中,不小心撞上湖中的巨石所伤。 此时此刻的李昕,哪里还复原本那白嫩可爱的模样? 整个人惨不忍睹,如同一只破败的破布娃娃. 见此情状,成郡王妃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哭嚎道: “昕儿——,昕儿,你这是怎么了? 昕儿——” 成郡王妃急着向李昕那边扑,却又恐触碰到儿子身上的伤,加重李昕的伤势,才走几步,便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只得一迭声的对着一众仆从下令: “快!快将大公子送去正院!”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快!快啊!” 如成郡王府这样的府邸,都是养着府医的。 遇到紧急时刻,叫府上府医过来,倒是比出府请太医过来,要便利得多。 闻言,众仆从赶忙应是。 几名七手八脚抬着昏迷的李昕的小厮,当即领命,抬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李昕,直奔成郡王妃所居的正院。 另有那机灵、跑得快的小厮,便是一路直奔外院,前去寻府医去也。 一时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少顷,成郡王妃所居正院中 应成郡王妃所命,小厮们合力将昏迷不醒的李昕,抬入成郡王妃的寝房,抬到榻上安置。 与此同时,前去寻府医的小厮,也一路领着府医,马不停蹄的匆匆赶来: “参见王妃! 王妃万安!” 才一进门,府医便是欲要向成郡王妃行礼,却被成郡王妃给一把止住: “别废话了!赶紧给大公子诊治! 快!” 什么万安? 她一点都不安! 她的昕儿都这样儿了,她怎么能安? “是!是!是!小的遵命!” 闻得成郡王妃之命,府医自是忙不迭应是。 下一刻,在瞧见榻上的大公子李昕的模样之后,府医不由暗自倒抽了口凉气: 嘶,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公子怎的伤得如此严重? 心中如此暗忖着,府医半点也不敢耽误,当即几步来到榻前,开始给李昕飞速处理、包扎伤口,而后,又开始诊脉…… 第623章 姗姗来迟 看着榻上伤痕累累、犹自处于昏迷之中的儿子,成郡王妃孙淑慧痛心疾首。 因着久不见成郡王李敬的身影,成郡王妃不由问道: “可有人去通知了王爷? 王爷可知,昕儿落水、受伤了?”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丹桂,面露难色,讷讷开口: “回王妃的话,适才,奴婢已经遣人去通知王爷了。 许是……王爷有事情耽搁了,才……” 话到最后,丹桂的声音越来越小,俨然已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丹桂心里头门儿清,她这番话,不过就是善意的谎言—— 且不说,事发之后,意识到兹事体大,她第一时间便遣了小厮前去,将大公子落水、受伤之事,向郡王爷禀报。 要知道,花园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王爷这一向,都在府中,从未曾出过府,花园这边这么大的动静,王爷怎么能不知晓? 他怎么能不知道,大公子出了事? 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郡王爷竟也不管不顾,到现在还未露面。 这可真是…… 丹桂的心中,都不禁替自家王妃与大公子,感到悲哀。 他们王妃和大公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夫君与父亲呢? 唉。 一旁的秋菊见状,也是不由一叹,一边窥着成郡王妃的脸色,一边柔声劝慰道: “娘娘,王爷应该就快过来了。 大公子乃是王爷的长子、又是独子,王爷对大公子一向寄予厚望。 想必,王爷也是很在乎、关心大公子的!” 自丹桂开口,成郡王妃孙淑慧的面色,便是一片冷凝,闻得秋菊的话,她更是面色如霜,禁不住冷笑出声: “呵,在乎、关心昕儿? 对昕儿寄予厚望? 如今,他哪里还记得我们母子? 他眼里只有西跨院的那狐媚子,还有她肚子里头的那块肉! 秋菊,有句话,你算是说错了! 本王妃的昕儿,是长子不假,可却不是独子。 起码,往后不再是了! 你可别忘了,西跨院里的那个,她可是也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前些日子,不是还被大夫诊出来,她肚子里头怀着的,乃是男胎么?” 李敬这个当爹的,原本就没有怎么将她和她的昕儿放在心上过。 自从得知,西跨院的那个,肚子里头揣着的,乃是男胎,他待他们母子,便是越发的不上心起来。 她也便罢了。 毕竟,这么些年,她早已不盼着夫君的宠爱与关怀了。 可是,她的昕儿,有什么错? 再怎么说,她的昕儿也是他的长子,就算往后,不再是独子,王爷怎能忽视她的昕儿如斯? 昕儿伤成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竟是迟迟未到。 又不知道去哪儿鬼混去了! 指不定,他们那好王爷,此时,就在王侧妃的西跨院里,陪着王侧妃那狐媚子,和她肚子里头的那块据说是男胎的肉呢。 越想越是愤懑难平,成郡王妃孙淑慧的眸中,闪过一抹怨怼。 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有小厮高声道: “王爷驾到——” 下一刻,成郡王李敬才在周福全、与一众仆妇、小厮的簇拥下,终于姗姗来迟,迈入正院的正屋。 见状,屋内众人当即呼啦啦向着他行礼,口称: “参见王爷!” 成郡王妃屈膝一福,旋即瞬间红了眼眶: “王爷,您怎么现在才来? 昕儿他……” 成郡王妃的话里行间,带着怨怪。 她的昕儿遭此大罪! 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成郡王这个父亲,怎么直到现在才来? 闻得成郡王妃的话,李敬没有半点解释和安慰她的意思,反而径直一皱眉,斥道: “王妃,你失仪了! 瞧你这个样儿,成何体统?” 事实上,成郡王妃猜测的没错。 李敬适才的确就是在王侧妃王青姿所居的西跨院呆着呢。 原本,他正美滋滋的搂住王侧妃听着小曲,王妃这边,便是忽的遣人来报,说是长子李昕被猫狗所伤、还落了水。 李敬对此不以为意,并直道晦气。 道了声: “知道了。” 便不耐的打发了前来禀报之人。 又再搂着王侧妃听完了小曲,哄着她去睡了安胎觉,李敬这才溜溜达达的前来正院这边。 他原本是打算来走个过场,瞧一瞧受伤落水的李昕,顺便问一问,也便准备打道回西跨院,继续陪王侧妃了。 谁曾想,才一进正院,成郡王妃竟然敢公然质问他,李敬的火气,可不就腾的一下,便起来了么? 被李敬如此当着众仆从的面冷斥,原本就心怀怨怼的成郡王妃,难掩愤懑,一改往日的木讷与隐忍,禁不住冷笑道: “妾身是怎么一个样儿? 体统? 我的昕儿都伤成这样儿了,我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体统?” 成郡王李敬闻言,面色愈加不好,横眉怒对,抬手直指着成郡王妃: “你……孙氏,你大胆!” 竟然敢顶撞他? 孙氏这是要反了天去不成? 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瞅着,便要吵起来。 就在这时,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李昕,却是突然开口道: “好吵! 母亲、父王,不要吵! 父王不要凶母亲!”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便是倏的一下转目,望向榻上的李昕: “昕儿,你醒了? 娘的昕儿,你终于醒了!” 顾不上与李敬对峙,成郡王妃当即拔腿,飞奔至榻前。 见她这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成郡王李敬不由翻了个白眼,眸中满是不屑,一脸的“你丫就是在小题大做”: “孙氏,你急个什么劲? 哪里有你遣人来说的那般严重? 瞧!昕儿不是已经醒了么?” 一边说着,李敬一边一派闲适的负手,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的向着榻前踱去。 想要去瞧瞧,醒过来的长子,再斥责这小子几句,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被猫狗咬、还被吓得跌落花园的湖中。 丢不丢人? 啧。 谁曾想,下一刻,便又传来李昕的惊呼: “啊——,好疼! 不要! 好热! 啊——,走开!走开!别碰我! 母亲、父王,孩儿好怕,救救我! 救救我—— 呜呜——” 第624章 高烧 “昕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究竟是哪儿疼?哪里热啊? 昕儿——” 成郡王妃闻言,面色便是陡然一变,一迭声道。 与此同时,她已加快脚步,奔着榻前,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榻上的李昕,哪里是醒来了啊? 此时,李昕分明闭着眼,躺在榻上,面色潮红,不住的摇头、扭身挣扎着。 适才,李昕所说的话,分明就是他的呓语。 而此时,李昕分明一副梦魇的模样。 见得李昕在榻上不住挣扎呓语,喊疼、喊热,不断呼唤着叫人去救他,成郡王妃的眼眸中,浮起一抹心疼。 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李昕,却发现,李昕的身子一片滚烫。 成郡王妃孙淑慧见状,不由得大骇: “啊——,怎么这么烫?” 她沉着脸,望去一直在榻边伺候的府医: “府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府医,原本神色便十分凝重,闻言,当即一脸凝重的向着成郡王妃拱了拱手: “王妃,小的适才已经查看过大公子的伤势,也都一一给大公子处理、包扎过了。 只是……” 话到这里,府医的话头一顿,面上明显浮现几许为难。 成郡王妃闻言,不由皱眉: “只是什么?府医你还不快说!” 府医闻言,则又是一揖,将头垂得更低,这才继续恭声道: “禀王爷、王妃,大公子的伤势十分严重,其中有几处,伤得较深,恐以后,会留下疤痕。” 一边说着,府医禁不住向着李昕脸上的伤,那边瞄去: 他有句话,并不敢明说。 那就是—— 大公子脸上的伤,乃是最为严重的。 被狗咬得极重。 这往后,只怕是铁定要留疤了。 而且,疤痕恐还不小。 换句话来说,大公子只怕是要破相了。 这…… 皇家宗室之中,承袭爵位的,就没有哪一位是那破相之人。 眼下,大公子破了相。 只怕是…… 这成郡王府的天,要变了啊! 乍一闻得府医的话,成郡王妃便是面色煞白,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幸而被一众随侍在侧的丹桂和秋菊给一把扶住,这才堪堪没有摔倒。 然而,纵使如此,成郡王妃也是脸色煞白,如遭雷击一般: “什么?要留疤?” 竟然要留疤! 成郡王妃的目光,下意识瞥向榻上的李昕,那被包的严实的脸上,心中一阵无力与悲凉: 府医自以为行事隐秘,她却瞧得分明。 她分明瞧见,府医适才话落之后,下意识那向着昕儿脸上的一瞥。 成郡王妃孙淑慧也是个聪明人,哪里会不知,府医这一瞥究竟代表的是什么。 联系到之前,她所看到的,昕儿脸上的伤…… 所以说,她的昕儿,是破相了? 那……成郡王的爵位…… 昕儿往后,还如何继承成郡王的爵位? 不但继承不了爵位,破相了的皇室宗亲,也断不可能在朝堂上有什么作为,不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嘲笑,就不错了! 那……她的昕儿往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她的指望怎么办? 她的一切期望与指望,不就要尽数落空了么? 思及此,成郡王妃孙淑慧的心,便是不断下沉,心中满是苦涩: 她和她的昕儿,怎的这么命苦? 唯一的希望,就这样被抹灭。 就在成郡王妃心中一片悲凉之际,府医又再次开了口。 只见府医,又躬身一揖道: “王爷、王妃,小的说的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大公子一直昏迷不醒,且还发起了高烧。 这也便是大公子为何会一直梦魇,说胡话,还喊热,身子这般滚烫的原因。” 闻言,成郡王妃瞬间回神,不由得斥道: “混账!你是怎么办事的? 既然大公子高烧,你还杵在这里做甚? 还不赶紧想办法,给大公子退烧!” 府医闻言,心下叫苦不迭,却还是只得连连作揖: “是!是!是!王爷、王妃,小的已开好了药方,还请遣人赶紧去抓药、煎煮,给大公子服下。 还有—— 赶紧打些凉水、拿帕子过来。 还有烧酒! 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要赶紧将大公子的烧给退下来!” 长时间高烧不退,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如大公子这般,被畜生抓咬、又落水受惊的。 这般高烧不退,可是很危险的。 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是大公子这般的还未成年的孩子。 何况,高烧时间过长,搞不好还会烧坏脑子的。 那…… 咳。 这个,府医便愈发的不敢想、不敢说了。 若他提及这些个来,王妃娘娘还不得活劈了他啊? 嘶。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按照府医的吩咐去做?” 闻言,屋内的众仆妇、丫鬟们忙不迭恭声应是: “是!王妃!” “王妃,奴婢等这就去!” …… 而后,便是鱼贯而出,抓的去抓药、打凉水的去打凉水、拿帕子的去拿帕子…… 各自忙碌去也。 李敬则是径直走到榻前,略瞅了眼榻上犹自昏迷不醒,整个人都泛着不正常潮红的李昕,而后,又不冷不热的淡淡道: “如此,尔等便好生看顾着些大公子。 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待大公子醒来,遣人去与本王说一声便可!” 说着,李敬竟是挥手欲走。 成郡王妃见状,不由急唤道: “王爷,你竟就这样走了? 你怎可就这样走? 昕儿他尚在高烧之中,昏迷不醒,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他、不管他? 他可是王爷你的亲子啊! 王爷——” 李敬闻言,不由皱眉,不虞的撇了眼成郡王妃,毫不掩饰眸中厌弃: “王妃,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本王自是知晓,昕儿乃本王亲子。 若非昕儿乃本王亲儿,本王怎么会巴巴的过来瞧他? 本王又不是大夫,留下来能做甚? 王妃,你莫不是糊涂了?” 他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还不如回去王侧妃的西跨院,陪着王侧妃和她腹中胎儿,又或者是去寻其他美姬,好好温存一番。 如此,哪一样不比留在这里枯守着好? 府医在此,敢不尽心? 不过就是发烧而已,想必,服下一剂药,李昕就该醒了! 孙氏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真是…… 第625章 束手无策 李敬只觉晦气,瞅着原本就没有什么颜色,这会儿,更是面色难看的成郡王妃,他更觉扫兴。 完全不想多瞧这孙氏一眼,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板着脸,冷冷的低斥了成郡王妃一番,李敬便是不耐的一甩衣袖,转身径直离去: “走!去西跨院!” 还是王侧妃那可人儿,比较可心。 他瞅着也高兴呐。 成郡王妃见状,原本就不甚好的面色,陡然间一沉,心中一片冰冷。 丹桂与秋菊见状,也是傻眼,两个侍女没有想到,成郡王竟就这样走了。 大公子还高烧不退、犹自昏迷不醒,王爷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王爷——” “王爷,留步!请留步啊!” 丹桂和秋菊,下意识的迈了几步,想要去请成郡王留下。 谁知,却被面沉如水的成郡王妃,给一把拦住: “别叫了!没用的! 他不会留下来的。 没瞧见,王爷他这是迫不及待的往西跨院去了么? 他的魂儿,都被西跨院的那个,给勾走了!” 成郡王妃冷笑着道。 心中,却是无比悲凉: 她的昕儿,都这个样儿了,李敬那厮却不管不顾,冷漠如斯,自顾自去西跨院那边寻欢。 这可是他的亲儿啊! 对亲生儿子都如此冷漠无情,李敬—— 你还是个人么? 此时此刻,成郡王妃孙淑慧只觉得无比心凉。 她早就知晓李敬的凉薄,却不知,他竟凉薄如斯,连亲生儿子竟也如此不管不顾。 “昕儿,我可怜的昕儿!” 望着榻上昏迷不醒、全身潮红,难受的不住呓语着的李昕,成郡王妃目光沉痛,禁不住泪眼连连: “别怕!你还有娘! 娘会保护你的! 娘不会让昕儿有事的!” 如今,成郡王妃什么都不想了。 甚至,都不指望李昕往后的前程,和能否继承成郡王的爵位了。 她只想要榻上昏迷不醒的李昕,快快醒来。 她只想李昕能够好好的。 待到李昕醒来,他们母子俩,便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至于成郡王李敬—— 他们便只当没有这个夫君、没有这个无良的父亲,也便罢了。 成郡王妃孙淑慧此时的心愿,不可谓不渺小。 然而,老天爷却偏偏连她这么一点小小心愿,也要打破。 一个时辰后 榻上的李昕,依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他本人难受的在榻上不断翻滚、挣扎,嘴中不断呓语: “热——,好热—— 好疼! 娘,昕儿好难受! 娘——” 一直守在榻前的成郡王妃孙淑慧,见此情状,不由得心焦不已,转目望向同样守在一旁的府医,皱眉问道: “刘大夫,怎么回事? 药也服了,该做的,也都按照你的话做了。 昕儿怎的还不退烧?还未曾醒来?” 成郡王妃口中的刘大夫,便是这名府医。 闻言,刘姓府医则是一脸的凝重。 沉吟半晌,他才惶惶然的噗通一声跪倒,结结实实的向着成郡王妃磕了个头: “王妃,这……该做的,小的已经全都做了。 可……大公子却还不见好。 兹事体大,小的实在才疏学浅。 王妃娘娘还是赶紧去请那医术高超的太医、亦或者是京城中的杏林圣手过来给大公子瞧瞧吧。” 常规的退烧药物、以及物理退烧法,竟然全部奏效。 一个时辰过去了,大公子竟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且,眼瞅着,还烧得愈加厉害,整个人也一副愈加痛苦的模样。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府医只觉,此病情,已大大的超出了他能力的范围内,对李昕的病情束手无策。 只得实话实说,叫成郡王妃赶紧另寻高明。 毕竟,病情的事,半点都不能够耽搁。 要趁早! 赶紧啊! 闻得府医的话,成郡王妃也顷刻间变了脸色,她也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快!快去请太医! 去京城有名的医馆,请那德高望重、有名望的大夫来!” 成郡王妃当即下令。 一迭声吩咐道。 想了想,又再补充了一句: “挨个去请! 多请几个!” 万一一个大夫束手无策,总归还有另一个不是? 多多益善! 多请些过来,总归是保险一点。 闻言,一众仆从当即恭声应是,马不停蹄的领命而去。 成郡王妃则是转目望向榻上,面色潮红,痛苦的不住摇头呓语,喊着疼的儿子,目露沉痛,轻轻执起了李昕的手: “昕儿,别怕! 你不会有事的! 娘亲会救你!会找人医好你的!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成郡王府,成郡王妃所居正院中的气氛,却是越来越凝重。 被成郡王妃下令请来的一众太医、京城中有名的大夫们,齐齐立在榻前,瞧着榻上依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闭着眼、神情痛苦的李昕,你瞅瞅我、我又瞅瞅你,俱都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各位大夫,本王妃的昕儿,他……究竟何时才能退烧?” 望着榻上高烧不退、神情痛苦的李昕,成郡王妃心如刀绞,禁不住面露焦急,言语急切的询问着众太医与大夫们。 然而,闻言,众太医与京中名医,皆是集体沉默了一瞬,人人面上皆是难掩难色。 最终,还是一位年纪稍长的曲姓太医,向着成郡王妃拱了拱手,沉声道: “王妃,恕老朽才疏学浅。 不瞒成郡王妃,老朽也实在不知,大公子因何会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这名曲姓太医的一席话,似打开了在场一众太医与大夫们的话匣子。 随着他此言一出,其余一众太医与大夫们,也纷纷向着成郡王妃拱手,纷纷直言道: “老朽(小的)惭愧! 实在是对大公子的病症束手无策。 还望王妃另寻高明!” “王妃还是赶紧再寻旁的大夫过来给大公子瞧瞧吧。 我等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对!对!事不迟疑,王妃还是赶紧另寻高明吧!” …… 李昕的病情,实在太过严重,且凶险得很。 如此高烧持续不退,可不是件好事。 眼瞅着,他们是束手无策了,一众太医与大夫们,便是纷纷直言,叫成郡王妃赶紧另寻高明。 否则,一旦耽误了大公子的病情。 其后果…… 不堪设想啊! 第626章 没听到本王妃说,有要事要见王爷么?让开! 闻得众太医与一众大夫们的话,成郡王妃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止不住一个踉跄,幸而被侍立在侧的丹桂与秋菊,给眼疾手快的一左一右,一把扶住: “王妃——” “王妃,您怎么了?” 丹桂与秋菊失声道。 两名侍女俱都一脸担忧的望向成郡王妃。 “本王妃无事!” 成郡王妃的脸色,此时已是十分难看,却还是摆了摆手,兀自强撑着道。 她不能够倒下! 她的昕儿还躺在榻上,仍然高烧未退,她怎么能倒下? 只是…… “另寻高明?” 成郡王妃不由得苦笑着望向一众束手无策的太医与大夫们,俨然一副一筹莫展模样: “本王妃要去哪里另寻高明? 你们都没有办法,本王妃还能去寻谁? 这满京城里头,还有谁,能比各位太医、还有各位大夫,医术还要高超?” 太医们自不必说,皆是医术精湛之辈。 若是没两把刷子,哪里进得了太医院? 其余这些大夫,也都是京城中,各大医馆有名的医者。 每日不知多少人,慕名而来,向他们寻医问药。 成郡王妃自诩,她已让人将这满京城有名望的医者,都给请过来了。 他们束手无策。 她还能够去请谁来替她的昕儿诊治? 大罗神仙么? 听闻成郡王妃的话,到底是救人心切,那名曲姓太医当即拱了拱手: “王妃,要不,您遣人去请咱们太医院的莫医官前来,试试看吧。” 闻言,其他一众太医,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对!王妃娘娘,您还是遣人去请莫医官吧。” “对!莫医官的医术,乃是极好的。 且,她还常能诊治些,咱们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说不得,大公子的烧,她有法子退呐!” “是啊!这莫医官与皇后娘娘素来投缘,听闻,皇后娘娘教授了莫医官不少救疑难杂症的法子,大公子的症状,莫医官说不得还真能治!” …… 几名太医七嘴八舌的道。 闻得他们的话,一旁的众位大夫,也都十分认可他们的话,禁不住不住点头: “这个法子使得!” “王妃,您还是赶紧请莫医官过来给大公子瞧瞧吧。” “皇后娘娘可是药王娘娘! 医术高超着呢。 莫医官既得皇后娘娘这位药王娘娘指点,想必医术也是精湛得很。 说不定,她还真能够治好大公子呢。 王妃娘娘,事不迟疑。 您还是赶紧派人去请莫医官吧!” …… 莫医官医术精湛的名声,他们早已有所耳闻。 一提及皇后这位药王娘娘来,众位大夫更是心服口服。 一时间,他们对受过皇后娘娘这位药王娘娘教诲的莫医官的医术,也十分有信心,都将她视为了能够救治李昕的不二人选。 唯有那最先提出,要让成郡王妃去请汐月的曲太医,忽而微蹙了蹙眉: “只是,莫医官她今日,正好在太医院当值。 若是要请她前来替大公子诊治,只怕还要到宫里去走一趟才成。” 曲太医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 若是成郡王府这边,直接求到陛下、亦或者是皇后娘娘处,便是更好、更顺当了。 毕竟,这个时辰了,皇宫大内都已经落锁了。 可是不好贸然遣人前往太医院的。 直接去求陛下、又或者是皇后娘娘,才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 太医们自也知晓,陛下和成郡王之间的嫌隙与龌龊,只是,事关成郡王妃大公子。 再怎么也是陛下的侄儿。 还是个孩子。 若成郡王府上求到陛下、亦或者是皇后娘娘处,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断不会不允的。 有道是,响鼓不用重锤。 事实上,成郡王妃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甚至,她比曲太医要想得更多,更长远。 “你们且在这里守着大公子!” 说着,成郡王妃拔腿就往屋外走。 见状,丹桂与秋菊俱是一脸懵逼: “王妃——”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说话间,她们俩与一众仆妇,俱都快步跟上。 而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的成郡王妃,却压根不回应丹桂与秋菊的话,兀自脚下不停,走得飞快。 径直往西跨院而去。 * 西跨院 “王妃,您怎么来了?” 守在门口的婆子,乍一见得成郡王妃匆匆而来,颇有些诧异。 成郡王妃却是压根懒得和这婆子废话,沉着脸直接道: “王爷呢?本王妃有要事要见王爷!” 婆子闻言,一脸为难: “这……王爷正陪着咱们侧妃娘娘呢。 王妃,咱们侧妃娘娘怀有身孕,需要静养。 您看……” 婆子的话,说的委婉。 意思就是在说,成郡王正陪着他们侧妃,侧妃有孕,成郡王妃不该、也不可打扰。 叫成郡王妃还是自行打道回去的好。 若换做往日,成郡王妃指定也便就此作罢了。 然而,今日的成郡王妃俨然没有那般好性子。 “没听到本王妃说,有要事要见王爷么? 让开!” 成郡王妃不耐的瞪了眼,这狐假虎威,挡在自己面前的刁奴,厉声喝道。 说着,更是抬手,直接给了这婆子一个嘴巴子,撞开她,便欲直接向着西跨院中闯。 她婆子怔怔的捂着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疼的脸颊,身子被撞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想要去拦正向着里闯的成郡王妃,一边一迭声的囔道: “王妃,您不能!不可啊! 不能进去! 可是不能打扰了王爷和咱们侧妃啊!” 一边说着,那婆子又对着一旁同样负责守门的仆从大喊: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拦住王妃? 惊扰了王爷和孕中的侧妃,你们哪个能好过?” 闻言,众负责守门的仆从,也都纷纷回过神来,纷纷奔过来,想要去拦成郡王妃。 王妃什么的,他们不在乎,他们更惧怕他们的主子。 若是真让王妃跑进去了主子,生起气来,可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得! 赶紧去拦着吧! 成郡王妃执意要硬闯,守门的婆子和仆从,则是纷纷去拦,一时间,西跨院门口,十足喧嚣吵闹。 就在这时,成郡王的贴身太监,自西跨院主屋那边,匆匆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外头怎么这么大动静? 王爷在里头问了! 你们吵什么吵?” 第627章 王妃姐姐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王爷呢? 本王妃有要事要见王爷!” 乍一瞧见周福全,不待守门的婆子、仆从们开口,成郡王妃便立时疾声道。 “这……” 周福全闻言,明显有些犹豫。 见状,成郡王妃已甩开正处于怔愣中的西跨院众守门仆从,径直来到周福全身前: “什么这,这,那,那的? 快带本王妃去见王爷! 事关大公子。 难不成,你个狗奴才是想耽误了大公子的病情?” 平日里,成郡王妃待周福全这个成郡王身边的心腹太监,一直都颇为客气。 然而,今日,心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说起话来,十分的不客气。 直接就称呼他为狗奴才。 偏偏,对此,周福全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起码,这个档口,他是不敢的。 “是!是!是!王妃请进! 王爷正在屋内等着您呢。” 闻言,周福全立时放软了语气,冲着成郡王妃比了个“请”的手势,道。 事实上,适才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屋内的李敬。 他才遣了周福全出来瞧瞧。 李敬在屋内,隐约也听到了成郡王妃的声音。 吩咐周福全,若是孙氏执意要闯进来,便放她进来。 他倒要看看,孙氏这大晚上的,突然在西跨院这边闹,是为哪般? 闻言,成郡王妃二话不说,便在周福全的引领之下,进了西跨院的正院。 乍一进去,便见成郡王李敬与王侧妃挨着坐着,二人举止亲密、腻腻歪歪,李敬正笑眯眯轻抚着王侧妃的肚子,与王侧妃耳语着什么。 也不知李敬究竟说了些什么,引来王侧妃咯咯咯一阵娇笑。 气氛不可谓不旖旎。 而成郡王妃孙淑慧的到来,倒像是来破坏这旖旎和谐的气氛的。 见得眼前场景,成郡王妃只觉双眼刺疼。 再一想到,犹自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亲儿李昕,心中更是犹如被针扎一般的疼。 不过,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孙淑慧还是强自按捺住心下愤懑,向着成郡王李敬屈膝一福: “见过王爷!” “姐姐来了!” 不待成郡王李敬有所反应,腻歪在李敬身侧的王侧妃,便是径直开口。 说着,她又状似歉意,实则眸中饱含得意的轻抚了抚微凸的小腹,还犹自带着些许挑衅的道: “妹妹身怀有孕,身子不便。 就不给王妃姐姐你行礼了! 姐姐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此言一出,不待成郡王妃有所反应,一旁的李敬便是径直摆了摆手: “无妨! 青姿,你怀着身子呢。 自不必行礼! 你腹中的胎儿要紧! 他可是本王的子嗣!” 说着,李敬又转目望向成郡王妃: “王妃,你这会儿闯入西跨院,究竟所为何事?” 前一刻,在瞅着王侧妃王青姿时,是有多么温柔含笑;后一刻,在望向成郡王妃孙淑慧时,便是有多么的冷漠冷情。 无论是面对王侧妃的挑衅与不恭,还是成郡王李敬的“双标”与漠视,成郡王妃孙淑慧都八风不动,半点不恼。 此时此刻,她一心只记挂着她那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亲生儿子李昕,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 只要能够让她的昕儿醒来,她受这些个嫌隙,又算得了什么? 听闻李敬发问,成郡王妃立时便开门见山,道明了她此番闯入西跨院的目的: “王爷,请您入宫去求见陛下,请陛下让在宫中当值的莫医官、还有皇后娘娘,前来给昕儿诊治吧!” 成郡王妃孙淑慧认真恳求道。 请一个也是请,两个也是请。 既然人人都道,莫医官曾被皇后娘娘教授过医术,医术高超,那她何不将皇后娘娘这位医术高明的药王娘娘,给一并请来替昕儿诊治? 如此,只会更加保险。 她的昕儿,也能够赶紧快些退烧醒来、赶紧康复啊! 再这样下去…… 成郡王妃简直不敢深想。 诚然,成郡王妃的想法和出发点,都是极好的。 都是出于她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 然而,这番话,听在成郡王李敬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此言一出,李敬便是眉头一蹙,一副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眼望向成郡王妃: “什么?你叫本王进宫去求见陛下?” 还叫他去请他那好皇兄,让在宫中当值的莫医官、还有皇后娘娘,前来给昕儿诊治? 说的好听,是请。 实则,不就是叫他舔着脸去求他那好皇兄? 岂有此理?! 这孙氏是疯了吧? “王爷,这还不都是为了咱们的昕儿么?” 迎上李敬的冷眼,感受到他话中的浓浓拒绝之意,成郡王妃面露急色,赶忙道。 她自然知晓,成郡王与皇帝陛下之间的龌龊与嫌隙。 可是,为了昕儿,李敬他去求一求陛下,怎么了? 到底是陛下的亲侄儿,若李敬真的求到了陛下面前,想来,陛下必不会置之不理,总也能够应允的。 “拜托你搞搞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提及李昕,成郡王李敬也完全没有任何动容,而是很是不耐的白了成郡王妃孙淑慧一眼,斥道: “你不知道,本王被勒令闭门思过,不能够擅自离府么? 还叫本王入宫?!” 说着,他又十分不耐烦的瞄了一眼成郡王妃,冷声道: “就没有旁的大夫了么? 其他太医院的太医、京城的各路杏林圣手,你随便找个人过来给昕儿诊治,不就成了么?” 偏要让他舔着脸,去求他那好皇兄? 这个孙氏怎么想的? 明知道,他和他那好皇兄不对付。 之前,他还被他那好皇兄给罚了,又是降爵,又是被勒令闭门思过。 连带着他的母妃,都被他那好皇兄给变相禁足,到现在还未曾解禁。 孙氏竟还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是…… 忒不懂事! 闻言,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戏”的王侧妃,也闲闲的开口道: “就是啊!姐姐,陛下都下令叫咱们王爷闭门思过,等闲不许出门了。 你还偏要叫在咱们王爷进宫去见驾。 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啊? 王妃姐姐,你莫不是嫌陛下罚咱们王爷,还罚得不够? 还想让咱们王爷上赶着去陛下面前讨骂、讨罚?” 第628章 将王妃带回正院! 王侧妃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偏偏,她行止妩媚,语气温柔,温声软语,一派善解人意、解语花模样。 这令李敬很是受用。 也明显很吃她这一套。 闻言,他当即神色温柔、眸带赞赏的睨了坐在身旁的王侧妃一眼,抬手轻佻的轻捏了捏王侧妃的下巴: “还是青姿懂事! 不怪本王痛你!” 话中之意,便是在说,成郡王妃不懂事、不知礼。 话里行间,不乏对成郡王妃孙淑慧的贬低与责怪。 见状,成郡王妃险些被眼前这一对不知廉耻、又不知所谓的渣男贱女,给气得一个倒仰。 念及李昕,她才生生按捺下心中怒火,苦口婆心的继续苦求: “王爷,若是其他大夫能够救治得了昕儿,我又何必来请您进宫求见陛下? 不瞒王爷,妾身早已将太医们、和京城中但凡尚有些名气的大夫们,都给请了个遍。 可是,昕儿却仍旧高烧不退,迟迟未曾醒来。 这些太医和大夫们,俱都束手无策。 妾身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过来请王爷您入宫,向陛下讨个旨意的啊。” 还指责她不懂事? 若不是成郡王和她那个好婆母——王皇贵太妃,起了那些个不该起的心思,又怎会招陛下记恨? 若不是李敬和王皇贵太妃,他们母子俩自个儿行止不当,又怎会触怒龙颜,被陛下抓住把柄,借此狠罚? 若不是招贬、招罚,李敬又何至于被勒令闭门思过,以至于,连带着她这个成郡王妃也招连累,无法出府,更无法入宫请见? 不然,她何须过来寻李敬这厮,她自个儿就一早备轿去往皇宫,求见皇后娘娘,请她和莫医官过来救治她的昕儿了。 何须在这里和李敬这厮费口舌,被王侧妃这狐媚子阴阳怪气,遭李敬的嫌弃与白眼。 关键是,这又平白浪费多少功夫啊? 有这个功夫,说不定早就能请到皇后娘娘和莫医官来救治昕儿。 她的昕儿,能少受多少罪? 说不得,此刻,昕儿都已经退了烧、醒过来了! 李敬闻言,则是皱眉,丝毫不理会成郡王妃的急切,和话中的焦急,满是不耐的一挥手: “进宫请见、讨旨什么的,就罢了! 这些太医、大夫们不行,就再换一批,多大点儿的事啊?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还能救治不了? 就这样吧,王妃,你且退下!” 看到孙氏这张毫无颜色的苦瓜脸,他就烦! 李敬一心只想要赶紧把成郡王妃给打发走。 叫他低下高贵的头颅,舔着脸去宫中求他那好皇兄,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在他看来,孙氏这就是关心则乱、小题大做。 还有—— 李昕也是! 他一个男孩子,怎的这般娇气? 不过是被猫狗抓咬了几下,不小心呛了几口水而已。 竟是就起了烧。 竟然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真是有够不成器的! 定是孙氏平日里对李昕太过溺爱,才把他养成这般模样。 如同个女娃娃一般娇贵。 这次也就罢了。 待到李昕病愈之后,他定要对这个儿子严加管教,不叫他再如而今这般无用、娇气。 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儿才是。 思及此,李敬望向成郡王妃的眼神之中,除了厌恶、嫌弃,又夹杂着浓浓的责怪。 真是慈母多败儿! 哼! “王爷——” 闻得李敬这番饱含责怪、且又轻描淡写、浑不在意的话,成郡王妃的面上,掠过一抹深深的失望。 她没想到,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李敬竟还执意如此。 为了他那所谓的尊严和自尊,他竟可以将亲生儿子置之不理。 如此不管不顾。 他哪里配当的爹?! 浓浓的失望之余,成郡王妃已懒得和李敬掰扯、废话,她立时又道: “王爷您既不愿入宫,那便让妾身入宫去求见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和莫医官来咱们府上,为昕儿诊治吧。” 李昕这个当爹的,不愿意为昕儿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去求陛下,她能! 为了昕儿,别说是去苦求皇后娘娘和陛下了。 只要能够救治昕儿,叫她做任何事情都成! 她孙淑慧都会义无反顾,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虽然,身为被勒令闭门思过,不得擅自出府,更不得入宫的成郡王府上的家眷,此时入宫,到底是有不妥。 且,她此时出府、进宫,只怕都会有一定的困难,但,此时此刻,成郡王妃也顾不上许多了。 少不得,她也要抛下一切,豁出面子去闯一闯。 相信陛下和皇后娘娘,看在她的昕儿病重,她乃是一心为了救治昕儿的份儿上,应是不会同她计较的。 撂下这番话,成郡王妃转身便欲向着屋外走。 谁知,闻得她的话,李敬的面色便是陡然一沉,冲着转身欲走的成郡王妃,猛的一拍一旁案几,怒斥道: “孙氏,你给本王站住! 谁准你去的?” 身为成郡王妃的孙氏,这会儿前去皇宫跪求他那好皇兄和宁皇后,这不也是将他这个成郡王的面子,生生的往地上踩么? 李敬岂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说话间,李敬又板着脸,对侍立在一旁的仆从们斥道: “尔等还愣着做甚?还不给本王拦住孙氏这疯妇!”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仆从们立时围了过去,将成郡王妃给团团围住,生生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爷,你……” 成郡王妃见状大急,倏然转目,不可置信的望向成郡王李敬,眸中难掩震惊与失望,还有浓浓的悲愤与控诉。 她没有想到,李敬竟会是如斯。 他自己不愿意进宫去求陛下,也就罢了。 竟还要拦着她,不让她去。 他又不是不知道,昕儿还躺在榻上,高烧不退、痛苦万分的等待着救治呢。 他怎么能够如此?! 全然无视于成郡王妃那焦急而又充满控诉的眼神,见众仆从已将成郡王妃给团团围住,四平八稳安坐在红木椅上的李敬,则是冲着众仆从挥了挥手: “将王妃带回正院!” 第629章 病情加重 随着李敬一声令下,众仆从当即恭声应是: “是!王爷。” 言罢,他们又齐齐转目望向成郡王妃,道了声: “王妃,得罪了!” “奴才(奴婢)“请”王妃娘娘回正院!” 而后,众仆从便是上得前去,七手八脚的架着成郡王妃,便将她往外头拖。 成郡王妃孙淑慧见状,自是不断挣扎,不停冲李敬大喊: “你们……放开我! 王爷,你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啊!” 然而,孙淑慧所做的一切,终归都是徒劳。 任凭她如何挣扎、呐喊,李敬都再也未曾瞅她一眼。 她就这样被众仆从拉出了西跨院,“送”回了她所居的正院。 待到成郡王妃的身影,消失不见,李敬这才低声啐了一口: “晦气!” 将成郡王对成郡王妃的厌恶与责怪,尽数瞧在眼中,坐于一旁的王侧妃,嘉宾唇角微翘,眸中掠过一抹戏谑而又得意的笑: 这个孙氏,既无颜色,年纪又大,还不能够再生养了。 王爷更是瞧都懒得多瞧这无盐的老女人一眼。 若不是先帝当初,指了这孙氏为成王妃。 这孙氏,哪里配做王妃? 哼。 做个奴婢,给她王青姿提鞋都不配! 不过,也快了!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如今,李昕已经…… 呵呵呵。 相信很快,一切便都能如她所愿了! 这成郡王府,终将成为她王青姿、和她腹中孩儿的天下。 哈哈。 心中如此想着,王侧妃笑盈盈抬手轻抚了抚李敬的心口,娇滴滴软语安慰道: “王爷,别生气! 怒极伤身。 若是王爷气坏了身子,青姿可是会心疼的呐~” 闻言,原本还冷着脸的李敬,当即面色一霁,垂眸含笑望向王侧妃,轻佻的捏了捏她娇嫩的小脸蛋: “还是青姿懂事!会疼人! 来,亲一个!” 说着,李敬便欲将唇凑上王侧妃那娇艳欲滴的唇瓣。 对此,王侧妃自是一番欲拒还迎: “哎呀,王爷,讨厌啦~” 最终,她还是遂了李敬的心意,任其恣意怜了一把,而后,顺势倒在了李敬的怀中。 垂下眸的瞬间,王侧妃的眼中,满满都是算计与得意。 * 另一边厢,正院那边 成郡王妃已经被一路“请”回正院。 “娘娘,怎么样?可是已经请到了那位莫医官?” 见成郡王妃去而复返,留下来照看李昕的老嬷嬷,立时几步迎了上来,语带急切的道。 大公子一直高烧不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早些请到良医,为大公子诊治得好! 最好能够药到病除。 那便什么都好! 闻言,成郡王妃却并不答话,而是转而对众仆从吩咐道: “去把京城中的其他大夫,也都请过来吧。 挨个医馆去请!” 没有李敬这个成郡王的首肯,她连出府都不能,更别谈是进宫,请皇后和莫医官前来府上,给李昕诊治了。 如此,也只得多请些其他大夫来。 挨个医馆去请! 许是有那些个,名气不显,医术却是十分高明,又或者,恰好能够对症下药,医治好她昕儿病症的医者呢? 左不过,都是需得要试试的。 闻言,众仆从们皆是一怔: 他们王妃不是欲要去请,在宫中太医院当值的莫医官,过来替大公子诊治的么? 怎么出了正院一趟,便改变了主意,不再提去请那莫医官的事,反而是命他们去寻其他大夫了? 还要挨个医馆的去请。 如此劳师动众。 这般犹如大海捞针的做法,还不如直接去宫中请那位莫医官呢。 “这……” 那老嬷嬷有心想要劝几句,却在对上成郡王妃明显很是有些难看的脸色、以及疲惫的神情时,霎时便住了口。 侍立在一旁的丹桂和秋菊,也都纷纷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对着那老嬷嬷与一众仆从们摇了摇头。 见状,众人便都悻悻的闭口不言: 这是……王妃去请那位莫医官的事不顺? 请不来那位莫医官了么? 如此,也不怪王妃娘娘要另想法子了。 心中如此想着,众仆从也不多问,自是纷纷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他们真就按照成郡王妃吩咐的那般,挨个医馆去请大夫,将全京城各个医馆的大夫都给请了一遍。 这么一来,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被请来的诸位大夫,开方的开方、施针的施针,各种法子都给用了个遍,李昕却是依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且情况,还越来越严重。 不仅没有退烧的迹象,反而还烧得越来越厉害。 李昕的神情,也是越来越痛苦。 不断呓语着、挣扎着,说着胡话,还时不时口吐白沫。 甚至,还突然暴起,犹如疯狗模样,呲牙狂吠。 守在一旁的成郡王妃,见状,心疼不已,禁不住泪眼连连: “昕儿,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啊! 昕儿,你不要吓娘啊!” 一众太医与大夫们,俱都束手无策。 眼见得李昕的状况,越来越严重,那名曲姓太医,禁不住语带焦急的道: “王妃,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 您赶紧想想办法吧!” 曲太医有句话,没有明言。 那就是—— 再这样,成郡王府上的这位大公子,只怕…… 唉。 曲太医虽未明言,成郡王妃却从他凝重的神情,以及一众太医、大夫们同样凝重的面色,窥出了他未尽的话中之意。 成郡王妃的一颗心,霎时间沉入谷底: “昕儿,你暂且忍耐片刻。娘这就想法子寻人来医你! 一定会医好你!” 抛下这番话,成郡王妃便是一路向着屋外飞奔。 她要出府、她要进宫,她要请皇后娘娘、和莫医官前来府上,给昕儿医治。 就算王爷他不允,她也要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要救昕儿! 昕儿他不能有事! “王妃——” 见得成郡王妃飞奔出屋,丹桂与秋菊皆是一怔,下意识异口同声,唤道。 旋即,便大步流星跟在了后头。 一主二仆,就这样一路直奔成郡王府大门。 来到大门口,成郡王妃便欲硬闯出府。 却是被守门的侍卫,给生生拦住: “王妃,请留步!” 第630章 雨夜苦求 “让开!” 眼见得自己的去路,被众侍卫给生生拦住,成郡王妃当即沉声斥道。 欲呵退一众侍卫,然后,迅速出府、入宫,求见宁皇后。 谁知,面对她的冷斥,一众侍卫却是视若无睹,只是兀自拱了拱手: “王妃,您还是请回吧。 王爷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府。” 这任何人,自也包括成郡王妃在其中。 确切地说,这个任何人不得出府,便是针对的成郡王妃。 在叫仆从“请”了成郡王妃回正院之后,李敬便下令,叫人看好府门,不得让人随意出府。 谁知道,孙氏会不会违逆他的意思,执意要出府、入宫,去求见昭文帝、宁皇后,向他们跪求? 他绝不允许孙氏这蠢妇,跑到宫里头去,跪求他那好皇兄和宁氏,生生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你们……” 闻得众侍卫的话,成郡王妃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她还欲再硬闯,侍卫们却是径直将她给团团围住,令得其完全闯无可闯,根本出不了成郡王府的大门。 “给本王妃让开!快让开!” 成郡王妃大急,禁不住低吼着道。 见状,众侍卫依旧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为首的侍卫,又是冲着她一抱拳: “王妃,此乃王爷之命,小的们怎敢违命? 若没有王爷的命令,小的们是绝不会放您出府的!” 闻言,成郡王妃本就难看的面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 “好!好!好! 你们可真的是好得很呐!” 怒瞪着众侍卫,成郡王妃咬牙切齿的道。 言罢,她掉头就直奔王侧妃的西跨院而去。 她可没时间,和这群侍卫废话。 她还赶着救昕儿! 唯有王爷之命,才能放人出府,是吧? 那她便去找李敬那厮! * 当成郡王妃急急赶到西跨院时,却发现,守门的婆子、仆从,增加了不少。 甚至,还添了一群侍卫。 还不待她来到西跨院,远远的瞧见她,守门的婆子、仆从,以及侍卫们,便都齐齐的围了过来: “王妃,请留步!” “王妃娘娘,王爷和侧妃已经安置了。您还是请回吧。” “是啊!王爷和侧妃都已经睡下,王妃若是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惊扰了王爷、和怀着身孕的侧妃休息,这就不好了啊。” …… “你们……给本王妃让开! 本王妃有要事要见王爷!” 见此情状,成郡王妃又惊又怒,禁不住大喝道。 明日再说? 她的昕儿,那般痛苦、病得那般严重,哪里能够等到明日? 李敬这厮,竟是薄凉如斯。 昕儿还高烧未退、昏迷不醒,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竟就这样搂着他的佳人安置了? 他还是个人么? 任凭着成郡王妃如何惊怒、如何呼喝,守门的婆子、仆从,以及侍卫们,俱都是全然视若无睹,直接横挡在成郡王妃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摆明了一副不会让成郡王妃靠近西跨院一步的架势: “王妃,您请回吧!” “王妃,请!” 对于这个在府内一向没有什么牌面,娘家失势多时,自己也一向不得宠、不得王爷爱重的王妃,守门的婆子、仆从,以及侍卫们是没有什么尊重的。 他们一向捧高踩低。 如今,王侧妃得宠,肚子里头还怀着男胎。 而王妃所出的大公子,还突发变故。 据说是病得不轻。 有没有得救还两说。 就算救活了,又如何? 听说,大公子脸上有伤,以后是要留疤的。 这不就是破相了么? 他一个破了相的王爷之子,往后也别想承袭王爷的爵位了,日后,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大前程。 差不多就等同于一个废人了。 如此,守门的婆子、仆从,以及侍卫们,都越发对眼前的成郡王妃,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相比之下,他们更怕惊扰了在屋中歇息的王爷和王侧妃。 若是引得王爷和王侧妃不快,那可就糟了啊! 成郡王妃被这群守门的婆子、仆从、侍卫们这般有恃无恐的做派,给气得咬牙切齿。 她试图硬闯,却是屡次三番被这群守门的婆子、仆从、侍卫们给拦了下来。 她只得一边奋力向着西跨院那边闯,一边不住朝着西跨院那边呐喊、疾呼: “王爷,妾身有要事要见您!” “事关昕儿,王爷,你倒是见见妾身啊!” “王爷,昕儿他病得很重! 求你了!我求求你,让我出府、入宫,去请皇后娘娘和莫医官,来咱们府上,给昕儿瞧瞧吧。” “王爷,我不信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你回我一句话啊。 王爷,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王爷——” …… 寡不敌众,成郡王妃拼尽了全力,却还是始终无法靠近西跨院,任凭着她如何呐喊、疾呼,西跨院那边,始终都是静悄悄的,无动于衷。 而就在此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 一下子便将成郡王妃给浇得浑身湿透,顾不上满身的狼狈,成郡王妃依旧不断挣扎着,要往西跨院闯,依旧声声呐喊着。 纵使,她此时已声嘶力竭,脚下虚浮。 “王妃,小心!” 也不只就这样坚持了多久,大雨倾盆间,快要力竭的成郡王妃,脚下一个虚浮,幸而一直跟在成郡王妃身后的丹桂与秋菊眼疾手快,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成郡王妃。 然而,成郡王妃还是脚下一个踉跄,生生崴到了自己的脚踝: “啊——” 脚踝处的疼痛传来,成郡王妃不由得痛呼一声。 见状,一旁的丹桂一迭声的道: “王妃,您怎么样了? 您是不是伤到了? 要不要奴婢给您处理一下?” 然而,压根还不待成郡王妃有所回应,便又一名正院里服侍的婆子,撑着伞,一脸急色的一路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不好了! 王妃,您赶紧回去瞧瞧吧! 大公子他眼瞅着……不好了啊!” 婆子一边往成郡王妃这边一路飞奔,一边一迭声的道。 话里行间,难掩急切。 闻言,成郡王妃的心,不由一沉: “什么不好?昕儿他怎么了?” 闻言,婆子却是一个忍不住,痛哭出声: “回……回王妃的话,大公子他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太医和大夫们说……大公子他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第631章 殇 “什么? 昕儿——” 乍一闻得婆子的话,成郡王妃心头大骇,原本狼狈憔悴的面色,霎时间一白。 她大声呼唤了一声,顾不得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和浑身的雨水与狼狈,便就这样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向着正院那头飞奔。 此时,她归心似箭。 更是完全不愿相信那婆子的话。 不会的! 她的昕儿不会的! 昕儿他不会有事的! “王妃——” “王妃,小心啊!” 闻听得这婆子的话,丹桂与秋菊也是同样骇到不行。 眼见得成郡王妃不管不顾的向着正院狂奔,她们一边在后头一迭声的呼唤着,一边也和那婆子一起,急急的跟在了成郡王妃身后,一路向着正院狂奔。 而望着她们离去,西跨院的一众守门婆子、仆从、以及侍卫们,俱都是一脸的漠然。 甚至,还有好几个婆子与仆妇,面上都禁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诶,我说,你们听到了么? 刚刚那正院的婆子说,大公子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快不行了啊。” 有婆子和身旁的同伴,低声八卦道。 面上全无半点担忧、亦或者是悲伤之意,反而有些掩不住笑意。 大公子没了,才好呐! 若是大公子没了,这可是对王侧妃大大的有力呢。 他们都是王侧妃的人,若是王侧妃得力,这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啊! 哈哈。 闻言,站在一旁的一名仆妇,立时瞪了那正在嚼舌根的婆子一眼: “行了!亏你也是当差当老了人! 哪有你这样子,背地里议论主子的? 若叫人听到,仔细揭了你的皮!” 闻言,那原本还在幸灾乐祸低声八卦的婆子,不由撇了撇嘴。 经由这瞪她的仆妇,这么一提醒,这婆子到底也意识到,她说的这些话的不妥。 唯恐被有心的人听去,当做把柄,这婆子只得悻悻的住了嘴,内心之中,却仍旧还是止不住幸灾乐祸: 哈哈,好事啊! 好事! 他们西跨院这边的好日子,这眼瞅着可就在后头呐! * 所谓冰火两重天,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与此同时,正院中 与西跨院那边的幸灾乐祸截然不同,正院这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天空持续暴雨倾盆,成郡王妃孙淑慧,一路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奔进了正院。 见得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的王妃,正院中伺候的众人,皆是一怔。 在他们的记忆里,王妃一向都是从容得体、十分注重仪容仪表的,哪里会有如此失仪失态的模样? 可—— 忆起大公子如今的情况,众人俱都是面色黯然,禁不住于心中齐齐一叹: “王妃,您回来了!” “王妃,您快进去看看大公子吧!大公子他……唉。” 顾不得和众仆从多说,成郡王妃便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直奔主屋而去,才一进去,便见一众太医与大夫们,俱都一脸凝重的立在榻前,不住的摇头叹气。 而李昕,此时的面上,俨然已褪去了潮红,变得异常惨淡灰败,泛着不正常的乌青,整个人,就那样了无生气的躺在榻上,胸口都瞧不出半点起伏。 俨然就如适才那赶去西跨院通知她的婆子,说的那般—— 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见此情状,成郡王妃孙淑慧的心,咯噔一声,瞬间沉入谷底,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要凝固,无边的恐惧,正在她心中飞速蔓延。 她不顾一切的扑向榻前,一迭声疾呼道: “昕儿——,你怎么样了? 昕儿——” 闻得母亲的呼唤,榻上的李昕,虚弱而又疲惫的努力掀开眼皮,浑身上下,则是止不住的颤抖、抽搐着,口吐白沫,神情痛苦,气息十分微弱的兀自喃喃: “娘——,我好疼……好难受! 冷……我好冷! 好冷啊!” 见他如此,成郡王妃又急又慌,她欲一把抱起儿子,给他取暖,却怕自己满身的雨水,溅到李昕的身上,令得李昕越加的难受。 她只得拿起榻上的薄被,手忙脚乱的替李昕盖上,嘴中一迭声的道: “昕儿,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 一席话,不知是在安慰榻上生命垂危的李昕,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然而,一切终究未曾如她所愿。 榻上的李昕,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神情也是越来越痛苦,面色亦是越来越灰败,气息更越来越微弱。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抽搐过后,李昕彻底的没有了生息。 “昕儿,昕儿——” 成郡王妃见状,不由得大骇,一迭声的道: “昕儿,你怎么了?太医、大夫,你们赶紧过来给昕儿瞧瞧啊!” 见状,曲太医率先走了过来,翻了翻李昕的眼皮,探了探他的鼻息,把了把脉,最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王妃,请您节哀! 大公子已经去了!” 闻言,成郡王妃倏然睁大眼眸,连连摇头: “不!不会的! 我的昕儿不会去的! 他不会就这么去了的! 不会!” 她的昕儿,怎么会死?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成郡王妃一边不住摇着头,一边犹自不肯相信的,亲自去探了探李昕的鼻息,却发现,榻上的李昕,俨然已经断了气。 再伸手去探李昕的脉搏…… 李昕早已没有了脉搏。 纵使成郡王妃再是不愿相信,事实却已是摆在面前: 她的昕儿,真的去了! “不——” 成郡王妃惨白着一张脸,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一把将已经没了气息的李昕,死死的抱在怀中: “昕儿,你怎么去了呢? 你怎么能抛下为娘,就这样去了呢? 娘的昕儿! 昕儿啊——” 成郡王妃呜呜的痛哭着。 终是抵不住痛失亲子的悲怆,眼前一黑,搂着已逝的儿子,便就这样轰然往榻上栽去。 “王妃——” “王妃,小心啊!” …… 守在一旁的丹桂与秋菊见状,不由大骇。 一众仆从们、连带一众太医、大夫们,面对如此情状,也不由有些手忙脚乱。 众人齐齐围了上来。 夜已渐深,成郡王府后院正院这边,却是一阵鸡飞狗跳、一夜无眠。 …… 第632章 狂犬病疫苗——安排! 翌日 乾元殿 “什么?成郡王府上的大公子李昕殇了?” 才一用完早膳,宁雨菡正欲去关雎宫瞧几个孩子,便经由银屏口中得知了,李昕于昨夜陡然去世的消息。 闻言,她难掩惊诧,原本正在用帕子拭唇角的动作,也不由得一滞,抬眸望向正向着她禀报这一消息的银屏。 迎上宁雨菡那一脸的“你确定”的眼神,银屏则是略一颔首,肯定道: “娘娘,此事千真万确。 已经在全京城传开了!” 闻言,宁雨菡则是微皱眉头: “这……不该啊! 本宫没听说,成郡王家的大公子有什么病症,貌似还一直挺健康的。” 怎么会忽然去世了呢? “娘娘,据闻,成郡王府上的大公子是被猫狗咬伤,又落了水……” 银屏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简要的叙述了一遍。 闻言,宁雨菡恍然: “原是如此啊!” 这听上去,怎么这么像是突发狂犬病去世的? 宁雨菡心中暗忖。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有猫腻。 别的且不说,就说这宠物,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发狂,扑上去抓咬李昕—— 这事,便很是有些蹊跷。 说不得,便是有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这其中,必是牵扯到了成郡王府中,那起子龌龊事。 只是—— 到底可怜了李昕。 他还是一个孩子。 稚子何辜? 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居然谋害一个孩子! 宁雨菡不禁暗自唏嘘: 看来,成郡王府的水,指不定比这皇宫还要浑呐! “据闻,成郡王妃由于悲怆过度,在成郡王府上的大公子去世后,当场就昏厥过去了。 如今仍是高烧未退,昏迷不醒呢。” 见自家娘娘做沉吟状,银屏想了想,又道。 说着,她也不由默默的叹了口气。 虽然,她一向冷静自持,可眼下这一幕,也着实令人怪不落忍的。 成郡王妃和成郡王府上大公子,实在太惨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成郡王妃也是! 好好的,便失去了还未长成的、唯一的独子。 这往后的日子…… 唉。 “这也便是本宫不让明珠他们养宠物的原因!” 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则是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正色道。 这世间的孩子,多是喜欢小动物的。 之前,明珠、曦儿他们几个,也曾央着自己,让他们养些小宠物。 明珠嚷着想养一只毛茸茸的大猫、曦儿则是想要一只小狗。 还有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臭小子—— 他们一向都是哥哥姐姐的应声虫、学人精。 眼见得哥哥姐姐要养宠物,他们也嚷着要养大猫、养大狗。 却都被宁雨菡给一口回绝了。 坚决不许孩子们养宠物,更不许他们靠近猫狗房一步。 谁知道,在这深宫之中,那些看似无害的宠物,会不会被有心之人所利用,成为她们谋害她的孩子们的利器? 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简直就是追悔莫及。 成郡王府中,发生的事,便是个例子! 何况,就算没有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阴谋与算计,宠物突然间发狂的几率,也并不是没有。 在现代,有次,宁雨菡便看到过一则新闻报道,说的就是某户人家的宠物狗突然发狂,将正与它玩耍的小男孩,给咬成重伤的事。 所以,宁雨菡认为,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家长,还是不要叫孩子们离宠物太近为好。 应该让孩子,和宠物保持适当距离。 毕竟,宠物再是温顺,他们也是牲畜。 骨子里,多少还都是有着兽性的。 万一突然发狂,兽性大发,可就糟了! 大人还是要多看顾一下孩子们才好。 绝不能让年幼的孩子们,离开自己视线。 思及此,宁雨菡又再次沉声开口: “吩咐乳母和嬷嬷们,好生看顾好小皇子、小公主们,务必要做到寸步不离,绝不能让孩子们离开视线!” “是!娘娘!” 银屏闻言,当即屈膝一福,恭声应是。 旋即,便退出殿内,直奔关雎宫,第一时间向着几位小殿下的乳母、嬷嬷们,传达皇后娘娘的旨意去也! 皇后娘娘有令,下头的人敢不从命? 相信往后,乳母、嬷嬷们,定会越发尽心的照顾几位小殿下,寸步不离几位小殿下,绝不敢让几位小殿下,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丝一毫。 眼见得银屏领命而去,原本坐于餐桌前的宁雨菡,则是倏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偏殿而去。 见状,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不由有些傻眼: “娘娘,您这是去哪儿啊?” 不是说好了,要去关雎宫瞧几位小殿下的么? 这…… 他们娘娘行进的方向,明显不是关雎宫的方向啊。 闻言,宁雨菡却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本宫有些事,待会儿再去瞧孩子们。” 说话间,宁雨菡便直奔到偏殿中的某间厢房之中。 这里,乃是她的实验室。 是她捣鼓、调制药物的地方。 原本,她是想要将这实验室,建在关雎宫的。 毕竟,乾元殿乃帝王寝宫,她将实验室建造这里,多少有些不合适。 奈何,几个孩子都住在关雎宫,而她本人,却并没有居于关雎宫。 而实验室里的一些植物、药剂,多少有些毒性、亦或者是相克的药性,她怕孩子们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她的实验室,一个不小心碰触、沾染到这些植物和药剂,那可就糟糕了! 思来想去,宁雨菡只得将她的实验室,建在了乾元殿。 索性,对此,李元珩十分支持。 还特意下令,替宁雨菡收拾了一处偏殿,作为宁雨菡的实验基地。 将厢房的大门一关,宁雨菡径直来到宽大的桌子前,瞄了一眼,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的瓶瓶罐罐,宁雨菡熟络的拿起器皿,开始操作: “狂犬病疫苗——安排!” 听银屏的描述,宁雨菡觉得,李昕的骤然离世,很可能是因为狂犬病所致。 唏嘘之余,这也给宁雨菡上了一记警钟。 这个年代,被恶犬抓咬,也是件极危险的事呐。 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所以,宁雨菡觉得要将狂犬病疫苗给制出来,以备万一。 如此,她的孩子们,也能多一份保障。 也算是为世人、以及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孩子们造福了—— 希望如李昕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 第633章 丧事 成郡王府 成郡王妃所居正院内,安静的可怕。 往来仆从们,皆身着素衣,腰系白色巾带,人人面上俱都是一副不大好的样儿。 有沉痛、有惶惶、更有不安。 “王妃还未曾苏醒么?” 有仆妇禁不住悄声问着自己的同伴。 此人适才,才端了盆水,去到正屋。 闻言,那婆子则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还没有。 王妃正起着高烧,犹自昏迷不醒呢。” 因疼失爱子的悲怆,又因那日夜里,被大雨淋透,加之心力交瘁,成郡王妃孙淑慧自受不住丧子之痛的打击,抱着去世的李昕昏厥之后,便是一直持续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直到这会儿,还未曾醒来。 看着主子如此,正院内服侍的众人,也不免忧心。 闻得这婆子的话,那问话的仆妇的眉头,已是皱得死紧: “这可怎么是好哟! 大公子去了,这丧事总归是要办的。 可王妃却病成这个样儿,还一直昏迷不醒。 咱们大公子的丧事,该怎么办? 王爷一个大男人,那是指望不上的。 总不能指望西跨院那位吧? 由那位来主持大公子的葬礼,能有什么好? 她能好好为咱们大公子操持?” 大公子小小年纪,好好的,竟就这般走了。 他们这些从小看着大公子长大的人,真的不愿意见到,大公子的后事,草草了事,办得不成样儿。 他们心里难过! 不落忍啊! 仆妇与那婆子叹息一声,相携着一起离开。 殊不知,就在她们远去后不久,正屋内,一直昏迷不醒的成郡王妃孙淑慧,却是陡然间有了动静。 “王妃,您醒了!” 见原本静静躺在榻上的成郡王妃孙淑慧,倏然睁开眼睛,一直守在榻前的丹桂,不由得喜道。 闻得丹桂的话,正在不远处桌前,拧着帕子的秋菊,也是一喜,当即将手中的帕子一扔,便急急的向着榻前奔来: “王妃,您可算是醒了! 可有什么不适?奴婢这就叫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王妃突然昏厥,可是把人给吓死了。 关键是,王妃一直发着高烧,浑身滚烫。 是以,那些太医和大夫们,都没有轻易离开,而是齐齐留下来救治成郡王妃。 这会儿,除去那些要去当差的太医们,其他太医和大夫都还没有走呢。 所以,这会儿,去请大夫来给他们王妃瞧瞧,倒也便利。 全不理会两个贴身侍女的话,成郡王妃自是自顾自挣扎着,想要自榻上起身。 见状,丹桂与秋菊赶忙上得前去,作势便欲阻止: “娘娘,您才刚醒来,不要急着起身,且再躺一会儿吧。” 丹桂扶着肩头,柔声劝道。 秋菊则是下意识伸手探向了成郡王妃的额头,发现触手依旧滚烫,不由急道: “娘娘,您还发着烧呢。还是快躺下歇息吧!” 然而,对于两个贴身侍女的劝说,成郡王妃却是充耳不闻,一边依旧挣扎着起身,一边问道: “昕儿呢?他现在在哪里?” 闻言,丹桂和秋菊的面色,便是齐齐一恸,彼此对视了一眼,才由丹桂开了口: “娘娘,大公子的灵堂,设在大公子所居的听涛院了。 此时,大公子连同大公子的棺椁,都已被抬至听涛院。” 这是王爷下的令。 当然,这话,丹桂这个时候,自是不会说的。 丹桂知道,大公子的死,王妃对王爷是有恨的。 她若此时提及王爷,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令王妃愈发愤懑伤怀。 到头来,也是伤他们王妃的身子,何必呢? “听涛院? 走!随我去听涛院! 这就去!” 成郡王妃闻言,立时坐直了身子,强打着精神起身。 她的昕儿已经走了! 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一想到此,成郡王妃孙淑慧便是心如刀绞、痛彻心扉,恨不能直接随着昕儿一起去了算了。 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曾这般想过。 还不如直接叫这高烧,将她给烧死的好。 可是—— 她的昕儿尸骨未寒。 还指着她给他操办丧事,好好安葬。 否则,还有谁能够指望得上? 李敬那厮? 呵,若不是他自私薄凉如斯,她的昕儿也不会死! 让她将唯一的儿子的丧事,交给如此自私薄凉的父亲,孙淑慧又怎么可能放心? 若真要让李敬那厮来办,只怕他的昕儿,要死不瞑目,走都走得不能安心呐! 至于王侧妃,成郡王妃便是想都不做想了。 她一个侧妃,说白了,就是一个妾,怎可替她的昕儿操办丧事? 说出去,就连她的昕儿,只怕也会遭人嘲笑。 何况,王侧妃是什么人? 这口蜜腹剑、嘴甜心苦的狐媚子,怎么可能会好好替她的昕儿操办丧事? 思来想去,成郡王妃觉得她不能死,更不能倒下。 起码,这个时候不可以! 就算要如何,也要等到她撑着身子,替昕儿操办完丧事,送她的昕儿最后一程再说! 心中有着这样的信念,成郡王妃才从浑浑噩噩之中,挣扎着醒来,挣扎着起身。 丹桂和秋菊见得自家王妃如此模样,心头俱都难受不已,她们有心想劝成郡王妃继续歇息一下,奈何成郡王妃坚持要去听涛院。 实在拗不过成郡王妃的固执与坚持,丹桂与秋菊二人,只得一左一右,扶着成郡王妃一起向着听涛院那边而去…… 接下来一连数日,成郡王妃都在专心操持着李昕的丧事,只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尽量保持着儿子的死后哀荣,与风光体面。 至于为何是尽量—— 则是因为,成郡王李敬觉得,李昕乃是未成年而早夭,其丧事不宜大操大办,应一切从简。 最好,连陵墓和牌位都不宜准备,草草的安置了就是。 况且,王侧妃此时,还身怀有孕,丧事污秽,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冲撞了身怀有孕的王侧妃,可就不好了。 听得这些话,成郡王妃面沉如水,禁不住冷笑: “他现在是一心只顾着王侧妃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了啊!” 她的昕儿才刚去。 尸骨未寒! 李敬竟然这般待他! 李敬——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第634章 望王妃顾全大局 成郡王妃哪里能够坐视唯一的独子的丧事,草草揭过? 在她的坚持与操持下,到底没有如李敬所言那般一切从简。 李昕的葬礼,虽不能与成年的王府世子、公子一般,风光体面,也还算不错。 毕竟,他乃早逝夭折的孩子,且父母、祖母俱在,在世人眼中,这般早夭的孩子,乃是不孝。 这般情况之下,葬礼是不好太过隆重的。 时间一掠而过,很快到了李昕下葬那天。 念及李昕年幼早殇,宁雨菡也特定在这一天,遣了银屏过来送了悼词、挽联、以及祭品。 听闻宫中的皇后娘娘,都对李昕的葬礼有所表示,皇室宗亲、勋贵世家之中,也有不少人陆续前来祭奠。 一时间,成郡王府上,往来人群,也算是络绎不绝。 成郡王妃彻夜未眠,强忍着悲恸,走完了葬礼,安葬了自己的独子李昕,待到葬礼结束,回到主院中,她整个人都有些撑不住,走起路来,都有些东倒西歪、踉踉跄跄。 见状,一直随侍在侧的丹桂与秋菊不由急急道: “王妃,小心!” “王妃,奴婢扶您去屋中歇息一会儿吧。” 说着,她们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成郡王妃,向着主屋那边走。 两个贴身侍女一路将成郡王妃孙淑慧扶进主屋,扶着她来到榻前,想要让身心俱疲的成郡王妃,在榻上躺下,一直默默跟在她们身后的孙夫人米氏,却是突然开口道: “王妃,节哀啊! 大公子已经去了。您这往后……还是应该早做打算得好。” 这孙夫人米氏,不是别人,正是成郡王妃孙淑慧的继母。 成郡王妃乃是孙老爷的原配所出。 然而,这位原配—— 也就是成郡王妃的生母,却在生第二胎时遭遇难产,不仅生下的儿子,身体病弱,养到几岁便夭折了,自己也因此经年缠绵病榻,在儿子夭折之后不久,也撒手人寰。 徒留成郡王妃孙淑慧这个长女一人。 数年后,孙老爷又续弦,迎娶了继室,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孙夫人米氏。 米氏年轻好生养,嫁过来之后,一连替孙老爷生下了四个儿子,地位稳固,颇得孙老爷宠爱。 奈何,慈母多败儿,米氏和孙老爷都不大会教育子女,对儿子们都过于溺爱,以至于,几个儿子俱都是纨绔,没有一个成器的。 孙老爷也是庸人,并无甚才干。 孙家日渐势微,早不复祖上昔日风光。 如今,也只能靠着成郡王妃的这层关系,狐假虎威,勉强维持世家的体面与排场。 今日,李昕的葬礼,孙家的人,也是一早便来了。 孙夫人米氏这个继母,也是一直陪伴在成郡王妃孙淑慧身边,帮着她一起应酬、接待前来祭奠李昕的来宾。 不同于成郡王妃的强打精神,心下悲恸,孙夫人米氏则有些像只花蝴蝶一般,全场穿梭,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 虽打扮素净,面上却并不见什么哀恸。 不时擦拭眼角,却哪里见半点儿泪水? 耳听得她此时这般开口,原本微阖着双眼的成郡王妃孙淑慧,不由倏然睁开眼眸,瞥了孙夫人米氏一眼,淡淡道: “母亲这是何意? 本王妃要做何打算?” 闻言,孙夫人米氏,则是一指西跨院的方向,道: “王妃,那位王侧妃可是都有孕好几个月了呢。 听闻,她这胎,还早已被太医确诊为男胎,偏偏,大公子又突然之间,就这么去了,这往后……可怎生是好哟! 她那般受宠、又背靠王家,又给王爷添了个儿子,王妃,您往后,岂不是连站的地儿,都没得占了?” 那……他们孙家该怎么办? 这才是关键啊! 他们孙府上下,还指着依靠成郡王府上的余荫过活呢。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淡淡一挑眉,又再瞥了孙夫人米氏一眼: “所以,母亲你的意思是……” 闻言,孙夫人米氏立时来了精神,终于把一早就想要说与成郡王妃听的话,给说出了口: “不瞒王妃,你可是还有好几个适龄的庶妹,待字闺中呢。 她们皆是年轻美貌、又好生养。 王妃不若从您的庶妹之中,挑一两个进成郡王府伺候王爷,若是她们能够诞下小公子,王妃自可将小公子抱到自己院中,充作嫡子抚养。 将来成为世子、继承了王爷的爵位,也省得被那王侧妃和她肚子里头的那个,给摘了桃子啊!” 孙夫人米氏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却未曾发现,半躺在榻上的成郡王妃眼中飞速掠过的冷意与愤然。 又或者,米氏压根就不在意,眼前这个继女,会如何做想。 她此时,一心只想极力促成此事。 “哦?母亲是这般想的? 这是母亲的想法?” 按捺下心中愤怒,成郡王妃孙淑慧挑眉望向孙夫人米氏,一脸的似笑非笑,眸中却藏着冷意。 孙夫人米氏闻言,则是笑着摆了摆手: “王妃,这可不是我的意思。 此乃是你父亲之意。” 她这个继室,纵使有这个心,也断不敢做这个主啊。 这主意,可是老爷那个当家人出的。 他们孙家,是绝对不能失去成郡王府姻亲、与成郡王继承人外家的这层身份的。 既然王妃独子李昕早夭,王妃又不能够再生育,便叫王妃的庶妹——孙府上的庶女,入成郡王府,来替王妃生养吧。 待到庶女诞下麟儿,再叫王妃抱到正院,充作嫡子,记在自己名下—— 有了成郡王府嫡子的身份,往后,这孩子,便理所当然会是成郡王的继承人。 那么,成郡王府的未来继承人,便依旧还是有着他们孙家的血脉,流着孙家人的血,他们孙家,依旧还是成郡王继承人的外家。 有着这层关系在,他们孙家便可永葆荣华富贵,子孙无忧。 不得不说,孙老爷和孙家人着实是打着一手好算盘。 只是,他们对成郡王妃孙淑慧这个女儿与亲人,却毫无半分点疼惜与怜悯之心。 甚至,直接将孙淑慧视为了他们谋算中的一环。 似生怕成郡王妃不同意,孙夫人米氏顿了顿,又状似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 “你父亲说了,望王妃您能顾全大局,一切为了家族着想!” 第635章 弃子 闻言,半躺在榻上的成郡王妃孙淑慧,短暂的怔愣了片刻,眸中似划过震惊与不可置信,而后,便是满满的失望。 旋即,飞速敛去。 她再次淡淡瞥向孙夫人米氏: “父亲他是这般说的?” 孙夫人米氏见状,自以为有门儿,忙不迭点头: “自是千真万确!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过是替你父亲,代为转达一下他的意思罢了。 王妃,您看,何日迎您的庶妹们进王府啊? 您说个具体的日子,我也好回去跟你父亲说。 家中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在孙夫人米氏看来,这事便就算是这般定下了。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成郡王妃一向逆来顺受,最是听从孙老爷这个父亲的话。 且,十分具有家族荣誉感。 她这个继母说的话,成郡王妃兴许不会听,可是,老爷的话,成郡王妃总归是要听的。 且,绝不敢忤逆、违背。 为了他们孙家,为了整个家族的未来,成郡王妃也定会照着老爷的话去做,将家中的庶女迎入王府。 这才是他们孙家培养出来的,知礼懂事的好女儿嘛! 孙夫人米氏心中如此暗想,正等着成郡王妃开口,敲定具体时日,谁曾想,成郡王妃却并不答话,而是淡淡道了一句: “本王妃乏了!” 闻言,孙夫人米氏不由一怔: “王……王妃,你说什么?” 米氏下意识开口。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亦或者,是她出现了幻听。 谁曾想,成郡王妃瞧都没有再瞧这米氏一眼,便是自顾自阖上了双眼,做假寐状,嘴中淡淡道: “我说,本王妃乏了!” 摆明了一副不欲再多言的送客的架势。 孙夫人米氏见状,又是一怔,似完全没有料到,成郡王妃会是这般反应。 迫切想要敲定庶女们入成郡王府的时间,孙夫人米氏又张了张口,正欲开口再继续追问,却被侍立在一旁的丹桂,给一把截过了话头: “我们王妃乏了,要歇息了!孙夫人,您还是请回吧。” 瞧出了成郡王妃并无意再与孙夫人米氏多话,丹桂便是直接逐起了客。 说着,她便冲着孙夫人米氏屈了屈膝,末了,又朝着屋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逐客意味明显。 见状,孙夫人米氏被噎得不轻,想起临来成郡王府前,孙老爷对她的耳提面命,孙夫人米氏并不欲就这样离开,还欲再次追问,赶紧敲定家中庶女入成郡王府之事。 见状,侍立于另一侧的秋菊,则是上前几步,横挡在孙夫人米氏面前,抢在米氏开口之前,屈膝一福: “是啊!孙夫人,您请回吧。 我们王妃操劳了这么久,着实是辛苦得很。 有什么事,且等王妃休息好了,再说吧。 夫人,请!” 言罢,秋菊便也冲着孙夫人米氏,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两个侍女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瞅了瞅榻上,早已阖上眼,躺在榻上,背对着她,俨然已是并不想要再与她多说的成郡王妃,孙夫人米氏只得强笑着道了一句: “如此,王妃且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言罢,孙夫人米氏便犹自不甘的悻悻离去。 至于这改日—— 今日不成,她就明日再来。 毕竟,事关家族利益,以及她几个儿子,将来还能不能保有荣华富贵。 送家中庶女入成郡王府的事,自是迫在眉睫。 还是早些将日子敲定的好! “王妃,孙夫人已经走了!” 眼瞅着孙夫人米氏离去,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丹桂这才对躺在榻上的成郡王妃低声道。 闻言,成郡王妃倏的一下,自榻上坐起身来,陡然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冷然,夹杂着无尽的落寞与悲愤: “呵,好一个要顾全大局,一切为家族着想!” 叫她顾全大局、为家族着想,可是孙家呢? 整个孙家上下,又何尝为她着想过。 自己的昕儿骤然离世,她陡然失去独子,经历了这般的丧子之痛。 她的昕儿更是尸骨未寒,他们竟就开始算计着这些个? 她痛不欲生,强忍着悲恸安葬了自己的儿子,娘家人就过来提要送庶女入成郡王府? 孙淑慧不由冷笑: “他们倒是会盘算得很呐。” 别打量着,她不知晓孙家人的心思与盘算。 甚至,孙淑慧洞察得更多—— 此时此刻,她无比悲哀的意识到,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家族的弃子。 他们只一心想着孙家、想着他们自个儿的富贵荣华,哪里有半分顾她这个女儿、姐姐的死活? 这就是她的父亲、她的继母、她的弟弟、她的好家人! “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孙淑慧的内心之中,无比悲凉,禁不住大笑出声,笑容却满含凄苦。 见她如此,一旁的丹桂与秋菊,俱都是一脸心疼: “王妃,您别这样!” “王妃,您别和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计较。 咱们往后,便关起门来,好好的过咱们的日子吧。” 两名侍女一迭声的安慰道。 心中也不停暗骂孙家人的狠心与不做人。 太过分了! 大公子才刚去,王妃正是难过的时候,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 亏得他们还是王妃的娘家人。 这是压根不顾王妃的死活啊! 简直太不是人了! 丹桂和秋菊,一边不住劝慰着成郡王妃,一边在心中,将孙家人痛骂了个千百遍,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的响起,一路由远及近。 下一刻,一名有些年纪的嬷嬷,便快步踱了进来。 此人,乃深得成郡王妃信任的苏嬷嬷。 也是成郡王妃孙淑慧的奶嬷嬷。 苏嬷嬷原是成郡王妃孙淑慧早逝的生母的贴身侍女,作为陪嫁丫鬟陪着孙淑慧的母亲一起嫁入孙家,后嫁给了个小管事。 然而,那小管事却是个短命的。 苏嬷嬷年轻守寡,便没有再嫁,而是转而伺候起了孙淑慧这位小主子。 这一侍奉,便是近三十年,主仆情分非比寻常,颇受成郡王妃孙淑慧倚重与信任。 不客气的说,苏嬷嬷便是成郡王妃孙淑慧最信重之人。 若有什么紧要的事,孙淑慧便会将其交给苏嬷嬷来处理。 此刻,亦是这般。 …… 第636章 是谁?究竟是何人下的药? “王妃,老奴回来了!” 才一进得屋中,苏嬷嬷便是疾步奔至榻前,向着榻上的成郡王妃孙淑慧屈膝一福,道。 乍一见得她,原本满脸凄然,神情萎靡的孙淑慧,立时精神一震: “嬷嬷,你回来了? 本王妃遣人去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可是已有结果了?” 成郡王妃孙淑慧,早已暗中命苏嬷嬷去调查独子李昕的死因。 她不信李昕的离世,是巧合的突发事件。 这也太过巧合了! 且不说,李昕突发的那令得那么多太医与名医,都束手无策的恶疾。 就拿当时之事来说—— 一切也太过于蹊跷。 小花、小白,乃是李昕从小养到大的宠物,向来温顺。 怎么会突然发狂,扑上去抓咬李昕? 若不是这两只畜生陡然发狂,又怎会导致她的昕儿身死? 这一切,都透着股子阴谋的味道。 成郡王妃觉得,这一切,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也并不是偶然。 她的昕儿,应是遭了人算计,被害死的! 孙淑慧便是遣了苏嬷嬷去调查这一切,务必要找出这幕后之人! “老奴幸不辱命,已是查明了一切!” 闻得成郡王妃的话,苏嬷嬷当即一屈膝,沉声道。 此时,苏嬷嬷面沉如水,兀自紧抿的唇角与捏得死紧,以至于手背上根根鼓起的青筋,都昭示着苏嬷嬷此刻内心之中的不平静。 只因,经由她调查出的真相,令得她太过愤然。 而闻得苏嬷嬷的话,成郡王妃孙淑慧的面色,也是陡然一沉,她当即道: “嬷嬷,你且快说!” 说着,她又冲着一旁的丹桂与秋菊使了个眼色。 丹桂与秋菊当即会意,疾步来到屋门口,秋菊推了出去,反手关上屋门,兀自在屋外看守,丹桂则是留屋内,守在门前。 就这样,一里一外的,看守着屋门,谨防隔墙有耳。 确保成郡王妃和苏嬷嬷接下来的话,不会被那起子居心叵测之人偷听到。 而与此同时,苏嬷嬷已将这几日,她于暗地里查到的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一讲述了出来: “奴婢设法找到了小花和小白这两只宠物,不过,当奴婢赶到时,这一猫一狗已经被奴才们给打死了。 据闻,是王爷下的令,命人打死这两只疯狗、疯猫,不叫他们发起狂来,再伤了旁人。” 苏嬷嬷有些话并没有明说。 那就是—— 其实,能够及时寻到小花和小白的尸首,她也是颇费了些心力。 就差一点,这一猫一狗的尸首,便要被人给毁尸灭迹了。 幸而她及时赶到,出手干预,恩威并施,又用银钱买通了,得了命令,准备将这一猫一狗尸体给直接焚毁的小厮,才最终成功得到了小花和小白的尸身。 然而,纵使苏嬷嬷并没有多说,乍一闻得苏嬷嬷的话,成郡王妃孙淑慧当即冷笑: “呵,怕伤了旁人? 什么旁人?咱们王爷,不就是怕伤了王侧妃和她肚子里头的那块肉么? 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呐。” 她的昕儿,在李敬那厮眼中就是根草,他可以不管不顾;王侧妃那狐媚子、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他就这般稀罕、宝贝? 成郡王妃孙淑慧难掩愤懑,眸中染满怨恨与悲愤。 见成郡王妃如此,苏嬷嬷也是一脸沉痛。 不过,她却并没有去接孙淑慧的话,而是继续道: “奴婢领走了小花和小白的尸身,没有去寻府医,而是将其交于一名可靠的大夫手中,叫他帮忙检验了一番,发现小花和小白胃里头有大量尚未消化完的药物。 这些药物,会令猫狗对花草十分敏感,闻到花草的味儿,就会渐渐躁动不安,然后发狂。” 事发时,李昕便是带着小花和小白在花园中玩耍。 花园中有那么多花花草草,而小花、小白,应该是在事前,就被投喂了这种药物,它们闻到花草的味道,继而躁动不安,突然间发狂,扑倒李昕,又抓又咬,直至李昕不慎落入水中…… 如此,这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苏嬷嬷当时就纳闷,为何会有人下令,要焚毁了小花和小白,这一猫一狗,非要彻底毁尸灭迹,只觉这其中必有猫腻。 事实证明,果不其然! “是谁?究竟是何人给小花、小白下的药?” 成郡王妃闻言,当即面容一肃,眼神一厉,沉声质问道。 苏嬷嬷所能想到的,她自然也都想到了。 并且,她想的,只会比苏嬷嬷还要更多、更深。 毕竟,是长期活在后宅,见惯了后宅的阴谋与诡计的人。 孙淑慧若此时,还不知晓,李昕是遭人算计,被人给蓄意谋害的,她就是个傻子了! 闻言,苏嬷嬷的面色,也是陡然一寒,满目怨恨的瞥了西跨院的方向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回娘娘,此人乃是王侧妃!” 闻得苏嬷嬷的话,原本依靠在榻上的成郡王妃孙淑慧,猛的惊坐起身,双眸中满是浓浓的恨意、与一脸的“果然如此”。 其实,她心中,早已是尽信了苏嬷嬷的话,却仍是沉声开口问道: “嬷嬷,你确定?” 她是很恨王氏,也很想替昕儿报仇。 只是,她更要确定,究竟是不是王氏害了她的昕儿。 绝不允许报错了仇,令真凶逍遥法外,她的昕儿,于泉下有知,死不瞑目的事情发生。 “千真万确!老奴确定!” 面对成郡王妃孙淑慧的追问,苏嬷嬷却是沉着脸,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 说着,她又道: “得知小花和小白发狂的真相,奴婢便对有机会接触它们的人,暗中一一做了盘查,终于让奴婢发现了一个猫狗房中伺候的小厮的异常。 此人酷爱耍牌吃酒,之前欠了不少钱,被债主几次找上门要债,照说手头上应是紧得很,这几日,却突然变得阔绰起来,还有钱继续耍牌吃酒,吃的还是仆从们平素都舍不得打的好酒。 奴婢只觉此人必有猫腻,便命人于暗中绑了他,一番拷问之下,这小厮便供认出了他乃是受西跨院那边的一个婆子买通,暗地里给小花和小白喂药的事实。” 第637章 不会让她如愿的! “果然是王氏那贱人所为!就是她,害了我的昕儿!” 闻得苏嬷嬷的话,成郡王妃恨得咬牙切齿,禁不住猛的重重一拍榻沿。 她才不会天真的以为,买通这小厮的那名西跨院的婆子,会是主谋。 她一个区区仆妇,怎么敢? 若没有背后的主子指使,就算是借这婆子几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这婆子出自西跨院—— 这幕后的主使之人,不用多想,便也知道是何人了。 除了王侧妃王青姿,还会是何人? 更别提,王青姿原本就有极大的动机,做出此事。 毕竟,她乃颇受宠爱的侧妃,又出身王氏一族,家族背景强大,还素有野心,本就生了取她这个王妃而代之的念头。 而王氏此时,已有孕四月,还已被太医确诊了,她腹中胎儿乃是男胎。 如此,王氏一手促成此事,谋害了她的昕儿,也就说得通了。 左不过,是嫌她和她的昕儿碍眼,想要除去她和昕儿,给她王青鸾自己、和她腹中的那个男胎,腾位置。 思及此,成郡王妃孙淑慧,不由得冷冷一笑,眸中一片森冷: “呵,王青鸾,你倒是好算计! 不过,本王妃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 李昕的葬礼过后,成郡王妃孙淑慧便好似突然从丧子之痛的打击之中,恢复了过来。 也不再不吃不喝、成日里啼哭悲恸了。 而是好吃好睡,养精蓄锐,积极叫太医与京城内名医,替她调养身体。 不过几日,整个人便彻底恢复如初。 又开始如往日一般,继续操持起成郡王府中中馈。 令得王府众人不由都有些大跌眼镜。 他们竟没想到,王妃竟是这般想得开? 唯一的独子殇了。 他们还以为,成郡王妃会不想活了呢? 结果…… 这才几天啊,便恢复如往昔了? 亏他们还等着看好戏呢。 啧,真是白高兴了一场。 这其中,就属王侧妃最为着恼。 西跨院中 王侧妃随手就将摆在面前案几上的一碗血燕粥,给摔到了地上,怒气腾腾的恨声道: “孙氏那个老女人,着实可恶!” 原本,她打算趁着孙氏沉浸在丧子之痛,无暇顾及其他时,夺了成郡王府的管家之权。 之前,她明明已经吹过枕头风,都已经跟王爷讲好了。 结果,现在…… 她的一场谋划,倒都落了空。 孙氏依旧将府中中馈,给握得牢牢的。 真是……气死她了! 见她发怒,一旁伺候的丫鬟、仆从们,俱都噤若寒蝉,贴身丫鬟福儿和禄儿,有心想要劝上一劝,彼此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屋外却是忽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见成郡王李敬在周福全、小太监、以及小厮、仆从们的簇拥之下,款步迈入屋中。 只一眼,李敬也瞧见了摔在地上,被摔了个稀烂的瓷碗,以及满地狼藉的残羹,再一瞧王侧妃坐在那里,一副犹自气鼓鼓的模样,李敬便是朗声笑道: “什么事情,惹得本王的青姿如此生气啊?嗯?” 说话间,李敬已几步来到王侧妃身侧的一把椅子上落座,抬手轻佻的捏了捏王侧妃尖细的下巴。 王侧妃闻言,则是一脸委屈: “还能是何事? 王爷,您不是都同意将管家权交给妾身了么? 结果,现在…… 哼!” 话到末了,王侧妃委屈的哼哼了一声,以示心中不满。 闻言,李敬这才轻“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 “本王还道青姿是缘何生气呢,原是因着这个!” 说着,他又轻佻的捏了捏王青姿的粉颊,笑道: “乖啊!不气了! 有孙氏来操持府中庶务,你大可坐享其成啊。 何必不开心呢? 叫本王说,你如今安心养胎,替本王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可比什么都强!” 话到这里,李敬突然一顿,抬手轻抚了抚王侧妃隆起的肚子,言语轻慢且随意: “你也知道,昕儿早夭,孙氏又不能够再生了。 你若顺顺当当的生下这一胎,本王的一切,将来还不都是你腹中的这个孩子的? 孙氏爱操持中馈,就让她操持去吧! 于你,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青姿,你说,是也不是?” 不得不说,李敬这话,真就是说到了王侧妃的心坎上。 闻言,她当即转怒为喜,一把扑入李敬怀中: “王爷,这可是你说的。 你可不能忘了哦~” 她所求的,就是这些。 至于主持中馈,操持王府中庶务…… 哼,既然孙氏那个老女人喜欢做,便叫她做个够吧。 她就只管专心养胎,平平安安的将腹中的男胎给生下来就行。 待到她一举得男,这成郡王府,便就是她的天下了! 哈哈。 王侧妃声音婉转,眸中满是得意。 而李敬,也自乐得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 兀自搂着王侧妃,软玉温香抱满怀,李敬不由朗声而笑。 就在这时,一名仆妇,却是自外间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求见!” 闻言,李敬微一挑眉,他原本想说不见。 又一想,这几日,孙淑慧这个正妃的表现,着实叫他满意,遂还是挥了挥手: “叫她进来!” 他倒要瞧瞧,孙氏究竟是有何事,要求见他。 依偎在李敬怀中的王侧妃,面上有一闪而过的不喜。 然而,王爷都如此说了,她还能怎样? 只得按捺下心中不爽,面上露出一抹娇媚的笑,继续讨好着李敬。 二人自顾自调笑着,旁若无人。 成郡王妃孙淑慧踱入屋内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见状,成郡王妃面色平静,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自顾自向着成郡王李敬一福: “见过王爷!” 李敬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边继续和王侧妃调笑,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王妃,你过来寻本王,可是有何事?” 潜台词便是—— 有事说事,无事便赶紧回吧。 别打扰本王搂美人儿。 对于李敬言语上的轻慢,成郡王妃却丝毫不恼,只是微笑着道: “再过一个月,便是王爷您的生辰了。 妾身想替王爷您办一场生辰宴,好好庆祝一番。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第638章 终身难忘的生辰宴 “本王的生辰?” 闻得成郡王妃孙淑慧的话,李敬明显怔愣了一瞬。 经由成郡王妃这般一提醒,他才想到,他的生辰,的确就在下个月。 “怎么想到给本王办生辰宴了?” 回过神来的李敬,漫不经心的瞥了成郡王妃孙淑慧一眼,淡淡道。 李敬素来最喜热闹、铺张,他每年生辰,必都会办场热闹的生辰宴。 纵使被昭文帝罚在家闭门思过,无法请一众勋贵世家、王公大臣们前来,他也会关起门来,和一众妻妾、阖府上下,好生庆贺一番。 只是,今年…… 长子李昕才刚夭折不久,李敬也不好提这办生辰宴之事。 唯恐旁人会说他为父不慈,亲生儿子尸骨未寒,便张罗着给自己办生辰宴。 李敬虽脸皮厚、不要脸,却是那当了那啥,还想要立牌坊的脾性,自然得要顾忌一下旁人的眼光。 对于他的这些个心思,成郡王妃可是太了解了。 闻言,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端庄温驯,微笑着道: “王爷乃是一家之主,妾身与众位姐妹、以及阖府上下的天! 替王爷办生辰宴,乃是妾身的本分。” 说着,成郡王妃话语微顿,不待李敬开口,她又再微笑着开口道: “妾身知晓王爷所想,王爷是惦着昕儿,才不欲大办生辰。 昕儿乃是早夭,父母皆在,他这般故去,便是不孝。 若因着他的逝去,令得王爷无法好好过生辰,那便是又给他再添了一重不孝之罪了。这叫昕儿于九泉之下,怎能安心? 何况,妾身也想趁着这场生辰宴,冲冲喜,好好的替咱们府上扫一扫晦气。 但愿往后,咱们府上都能够顺顺当当,王爷您能够一切称心如意!” 不得不说,到底是多年夫妻,成郡王妃孙淑慧实在是很了解成郡王李敬。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堪堪说到了李敬的心坎上。 只听得李敬面上的笑容不断扩大,心里头也是越来越熨帖。 心中最后一层顾虑,也就此打消,李敬当即朗笑着一挥手: “哈哈。如此,便依王妃所言吧! 生辰宴的事,便就交由王妃你去操持。” 在李敬看来,这本就是成郡王妃的分内之事。 她既无盐,不能够引起自己的兴致,不能服侍于他;又无法再生养,不能再给他生儿育女—— 便就替他打理府中这些繁杂的庶务吧。 这叫物尽其用。 不然,他要这个王妃做甚? “是!妾身定会为王爷操办一场热热闹闹、令王爷终身难忘的生辰宴。”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微笑着一俯身道。 说话间,她低垂下眉眼,眼下眸中无边的冷意与恨意。 此时的李敬,并未曾发现丝毫异常,更未曾察觉到,成郡王妃孙淑慧的话,实在别有深意。 闻言,他只是大手一挥: “行了!本王知道了!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你且退下吧。” 成郡王妃闻言,自是恭声应是,旋即告辞离去。 全程坐在一旁,围观了这一切的王侧妃,望着成郡王妃离去的身影,眸中难掩鄙夷: 呵,她倒是小瞧了孙氏这老女人了。 她倒是挺能屈能伸的嘛。 如今,这是连她死去的那个短命鬼儿子都顾不上了,上赶着跑过来讨好王爷啊。 不过,那又怎么样? 王爷还不是不鸟你丫,只把你丫当成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使唤么? 心中如此想着,王侧妃得意的抬手轻抚上自己隆起的肚子: 孙氏啊孙氏,你注定是白忙活一场。 独子早逝,又无法再生育的你,注定是个失败者。 根本不足为惧! 这成王府的一切,终归都将是她和她腹中孩儿的! 哈哈。 * 自那日成郡王妃提议要大办成郡王李敬的生辰后,接下来的日子,她便一直在为此而忙碌。 很快,便到了李敬生辰那一天。 早在几日前,成郡王府上,便是处处张灯结彩,府中洋溢着热闹喜庆的气氛。 由于成郡王还在闭门思过期,不好请宾客前来府上庆祝,成郡王妃孙淑慧便提议,在李敬生辰这日,举办生辰宴,让阖府上下,同贺李敬生辰。 李敬的一众妻妾、美姬,均需得到场,为成郡王李敬同贺生辰。 对此,李敬自是欣然同意。 和一众娇妾美姬共度生辰,被她们捧着、供着、伺候着…… 这滋味儿,想来,也是很不错的! 他喜欢! 正院中 成郡王妃孙淑慧,正在由丹桂与秋菊二人,换上她的郡王妃正装。 “终于到这一天了!” 望着落地铜镜中,打扮的体面华丽的自己,成郡王妃兀自喃喃道。 闻言,丹桂与秋菊对视了一眼,皆都没有说话,而是兀自加快手上动作,替成郡王妃换装。 自铜镜中收回目光,成郡王妃孙淑慧又转而对默默侍立在一旁的苏嬷嬷道: “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闻言,苏嬷嬷当即垂首,恭声道: “王妃放心!一切俱都安排好了! 绝不会有失。 今日……王妃必定能得偿所愿!” 成郡王妃闻言,略一颔首,眸中鬓发处一抹戾芒: “如此便好!” 昕儿,你等着。 娘不会让你死不瞑目,就这般被人算计,无辜枉死的! 今日,娘便要替你报仇! “王妃,好了!” 最后替成郡王妃整了整华贵庄重的郡王妃正装,拢了拢成郡王妃头上的赤金攒珠红宝凤簪上的璎珞流苏,丹桂与秋菊恭声道。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轻嗯一声,转目瞥了眼,不远处檀木桌上摆放的更漏,眸中一片冷然: “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这便前往揽月阁吧。” 揽月阁乃建在花园附近的一处庭院,因其环境优美、空旷清幽,又临近花园,可以一览园中景致,深得成郡王李敬喜爱。 在他还未被昭文帝罚着闭门思过前,李敬常常会请一些宾客,去揽月阁饮宴、玩乐。 府中凡有宴席,也多会设在揽月阁。 而今日,李敬的生辰宴,便就设在这揽月阁。 此乃成郡王妃孙淑慧特意提议的。 对此,李敬只道这个不受自己待见的正妻,这是在投他所好,自也是没多想,便欣然同意了。 此时,他完全不知,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而他的这场生辰宴,又会多么热闹,令得他终身难忘。 …… 第639章 成郡王的生辰宴 成郡王府,揽月阁 生辰宴还未开始,成郡王府中的一众姬妾、美姬们,便已早早齐聚在此。 她们个个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 人人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在这场生辰宴上,博得成郡王李敬的欢心与宠爱。 当成郡王妃孙淑慧到场时,一眼便瞧见了揽月阁内早已坐满了这些莺莺燕燕。 “王妃——” “见过王妃!” 姬妾、美姬们,三三两两起身,向着成郡王妃行礼请安。 其中,不乏言语轻慢者,一副幸灾乐祸,等着瞧成郡王妃孙淑慧笑话的架势。 有几个往日颇为受宠的侧室、姬妾,更是于心中,不屑的暗自轻哼一声: 这王妃,本就不受宠,又不受王爷重视,这会儿,唯一的独子也没了,看她往后,还怎么端着那起子王妃的款儿。 哼,没准儿,孙氏这个王妃,这往后的日子,还不如她们呢。 成郡王妃孙淑慧自也窥到了这些人带着嘲讽与不善的目光,对此,她却不动声色,恍若不知的摆了摆手: “妹妹们无需多礼。坐吧!” 众姬妾、美姬们见状,这才纷纷回自己的座位落座。 而成郡王妃,则是自顾自来到她自己的位置坐定,抬首睨了眼,上首位主座位上,那犹自空着的位置,孙淑慧一挑眉: “王爷还没来啊!” 闻言,一旁的一名长相妖娆的女子,掩唇一笑,笑盈盈开口道: “可不是!不但王爷还没来,王侧妃也还没有来呢。 想来,王爷这是痛惜王侧妃,去到西跨院那边,接王侧妃了吧。 毕竟,王侧妃如今身怀有孕,肚子里头怀着的,还是咱们成郡王府里头,头一份的男胎,王爷着紧王侧妃,这也是应该的嘛。 王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嘻嘻~” 这名长相妖娆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近些日子以来,颇受李敬宠爱的宠妾——尹夫人。 成郡王府上下谁人不知,这尹夫人,乃是王侧妃的狗腿子。 而她也正是因着投靠了王侧妃,才得以受宠。 是以,这尹夫人便是话里话外,各种捧着王侧妃,贬低、刺激孙淑慧这个正妃。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神色淡淡,好似全然未曾听出尹夫人话中的讽刺之意一般,只是淡淡轻“哦”了一声: “哦,原是如此啊。” 孙淑慧不但不恼,反而唇角带笑,眸中掠过一抹意味深长: “嗯,应该的! 毕竟,是个男胎嘛。 王爷和王侧妃,可是着紧这一胎呐。” 闻言,原本还笑嘻嘻的尹夫人,面色一僵,不由有些悻悻。 内心里更是生出一抹,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与无力感。 一众花枝招展的姬妾与美姬们的面色,也是齐齐一变。 此时此刻,她们也顾不得去嘲讽、刺激成郡王妃了,而是于心中,俱都对王侧妃产生了一抹浓浓的嫉妒: 是啊!这可是个男胎! 王侧妃原本就家世显赫,还这般受宠,若是叫她再顺利生下男胎,往后,她们岂不是站都没有地方站了? 人老珠黄、痛失独子、不得宠、又无法再生育的成郡王妃,不足为惧,王侧妃才是她们更该提防的对象呐。 一时间,众姬妾、美姬,心思各异,神色数变,也再没了与成郡王妃打机锋、阴阳怪气的心情。 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成郡王妃孙淑慧依旧八风不动,垂下眸去的瞬间,眸中却是划过一抹讥嘲。 一时间,揽月阁内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孙淑慧也乐得不必再与这起子莺莺燕燕打嘴上官司,兀自在那里端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今日的生辰宴的主角—— 成郡王李敬,才携着王侧妃姗姗来迟。 “见过王爷!” 见状,成郡王妃率先站起身来,带领一众阖府姬妾、美姬们,向李敬行礼。 而一众姬妾、美姬们,也是呼啦啦站起,齐齐向着李敬与王侧妃行礼: “参见王爷!参见王侧妃!” 李敬兀自执着王侧妃的雪白柔荑,大步向着上首位空置的位置而去,揽着王侧妃双双落座,这才冲着成郡王妃、与一众姬妾、美姬,随意一挥手: “坐吧!” 闻言,成郡王妃与一众姬妾、美姬们,这才纷纷落座。 眼见得主子们纷纷落座,便有着一色统一服饰的侍女们,手捧着托盘,鱼贯着走进揽月阁。 托盘上,则是摆放着美酒佳肴、珍馐美味、各色果子、与精美糕点。 侍女们款款而来,将这些,一一摆放在成郡王李敬、王侧妃、成郡王妃、以及众姬妾、美姬们面前的案几上。 而成郡王妃,则是率先斟了酒,捧着酒盏站起身来: “王爷,值此生辰之日,妾身敬您一杯,恭贺王爷生辰!” 成郡王妃笑盈盈道。 说着,她又笑盈盈望向王侧妃等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 “来,妹妹们!咱们一同敬王爷一杯,共贺王爷生辰!” 这便是要邀上成郡王李敬的整个后院中的女人,一同给李敬敬酒,共贺他这个寿星生辰之意了。 听得她这么一说,原本坐着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自也都笑盈盈斟满了杯中酒,纷纷举着斟满酒的酒盏起身: “妾身敬王爷!” “还请王爷满饮此杯!” “妾身恭贺王爷生辰!” …… 见此情状,李敬不由得朗声一笑,抬手虚点了点,这一屋子的娇妻美妾,笑道: “没曾想,今日,你们倒是齐心! 哈哈哈,好!好!好!本王这便满饮此杯!” 说着,他便命一旁的周福全替他斟满了杯中酒,拿起酒盏,便欲一饮而尽。 谁曾想,就在这时,成郡王妃却是忽然开口: “王侧妃怎么还坐着呢? 瞧,大家都向王爷敬酒,恭贺王爷生辰了。 你还不快些也举杯,恭贺王爷?” 满成郡王府后院的女人,这会儿,都已经起身向成郡王李敬敬酒了,偏偏,王侧妃却还是八风不动一般,坐于李敬身侧,一点没有要参与进来,与大家一起敬酒,共贺王爷生辰的意思。 将这一切,瞧在眼中,成郡王妃冷不丁开口,当着众人的面,点名相问。 第640章 乐极生悲 “妹妹身怀有孕,恐不能喝酒,还请王爷与姐姐饶恕则个。” 王侧妃闻言,笑盈盈的道。 言罢,似得意,又似炫耀一般,轻抚了抚她高耸的肚子。 此时,她已有孕五个月了,肚子已很是有些大了。 腹中的胎儿,早已成形,太医说,这孩子十分健康,定是位健康的小王子。 思及前来给她诊脉的太医说的话,王侧妃唇角微翘,面上难掩得意。 闻得她的话,但见她这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在场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是暗自咬牙切齿,羡慕嫉妒得眼中几欲喷火。 而成郡王妃闻言,则是微微一笑: “这些,本王妃一早就考虑到了。” 说着,她又一指王侧妃案几上摆放的汝窑酒瓶: “这酒瓶之中,装的不是酒水,而是果子露。 侧妃,你且放心饮用吧。” 说话间,成郡王妃又略举了举手中酒杯,示意王侧妃也赶紧加入到齐齐给李敬敬酒,同贺王爷生辰的队伍之中: “来!王侧妃,赶紧和众姐妹一起敬王爷一杯。 咱们一众姐妹,一起同贺王爷生辰。” 成郡王妃此言一出,立时招来不少妾室、姬妾、美姬们的附和、与积极响应: “对啊!侧妃,您就和妾身们一起敬王爷一杯吧!” “侧妃,咱们一起敬王爷一杯,共贺王爷生辰啊!” “侧妃,来啊!一起啊!” …… 而作为今日之主角、亦是她们的夫主的李敬,则是全程含笑望着这一切,并不阻止众妾室、姬妾、美姬们的起哄。 李敬喜欢热闹、更喜奉承,对于自己后院中所有女人,一起给他敬酒,共贺他生辰之事,他并不排斥。 反而,觉得这样儿极好。 生辰嘛,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嘛! 王侧妃原本并不想起身,随大流,和众人一起给李敬敬酒,她觉得,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身份,这样做,实在太过跌份。 在成郡王府的后院,她阖该是不同的。 心中如此想着,王侧妃正欲张口拒绝,却瞥见了李敬面上的兴味。 见此情状,她当即将那声拒绝,尽数吐没于口中,笑盈盈命侍女斟了果子露,学着成郡王妃和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的模样,双手捧起斟满果子露的酒杯,站起身来: “青姿敬王爷一杯,祝王爷心想事成!” 王侧妃冲着李敬妩媚一笑,眨了眨眼,一派别有深意的道。 作为王家的女儿,又是成郡王李敬的枕边人,她是知晓李敬和王皇贵太妃的野心与想望的。 这所谓的心想事成—— 懂的都懂。 果不其然,闻得她的话,兀自端坐着的李敬立时大喜,禁不住朗声一笑: “哈哈,好!好!好一个心想事成! 如此,本王便承你吉言了!” 李敬俨然十分开心,朗笑着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见他满饮下杯中酒,王侧妃也笑盈盈满饮下杯中的果子露,其他一众妾室、姬妾、美姬等,也都纷纷将手中酒水,给一饮而尽。 谁也未曾察觉,成郡王妃只是做了做样子,借着宽大的衣袖掩饰,直接将杯中酒,不着痕迹撒了大半到身侧的草地上,另一小半,则是泼到了手中的帕子上。 “歌伎、舞伎何在? 还不赶紧上歌舞?” 李敬将手中的酒杯,随意往案上一搁,便是朗声笑道。 此时,他正在兴头上—— 酒宴嘛,自然是要有歌舞助兴的。 光是吃吃喝喝的,能有什么意思? 闻言,才刚落座的成郡王妃孙淑慧眸光一闪,微笑着道: “自然是有歌舞,妾身早已备下!” 说话间,她当即抬手一拍手: “上歌舞!” 随着她一计“啪”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成郡王府中豢养的歌伎、舞伎鱼贯而入,开始载歌载舞。 伴随着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的轮番敬酒、谄媚邀宠之声,一时间,偌大的揽月阁,竟是好不热闹。 对于这一切,李敬好不惬意且受用,一时间,好不畅快。 只觉乐得不行。 殊不知,这世间,有句老话,叫做—— 乐极生悲。 宴过几味,酒过几巡,妾室、姬妾、美姬们经过几次轮番敬酒。 尹夫人又再次站起身来,高举举杯,冲着坐在上首位的成郡王娇媚一笑: “王爷~,妾身再敬您一杯!” 说着,她又将手中酒杯,向着冲着坐在李敬身侧的王侧妃那边厢,举了举,谄媚一笑,道: “侧妃娘娘,妾身也敬您!” 瞧着她这般溜须拍马、左右逢源的模样,不少姬妾暗自不屑,兀自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 “嘁,德性!” “瞧她那副谄媚样儿,真不愧为王侧妃的狗腿子!” …… 她们才不会承认,她们是在暗自对尹夫人羡慕嫉妒恨。 羡慕嫉妒她这么好的运气,竟然讨得王侧妃的欢心,有王侧妃做靠山,如今,也颇受王爷的宠爱。 可恶! 显然,无论是李敬,还是王侧妃,对尹夫人的殷勤与献媚,都十分受用。 二人相视一笑,李敬便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周福全,替他斟酒。 王侧妃着也是向着侍立在一侧的福儿,投注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她给自己斟果子露。 谁曾想,就在这时,状况却是突生。 原本,当即会意的周福全,正拿起酒壶,在替李敬斟酒,谁曾想,他刚斟酒斟到一半,却是忽的直直往地上栽去…… 伴随着周福全的轰然倒地,他手中的酒壶,也被一并扫落与地,酒壶摔在地上,顷刻间便被砸得稀烂,酒壶中的酒水四溅,其中不少溅到了李敬的身上,见状,李敬不由皱眉: “周福全,你个狗奴才这是做甚?怎么伺候的?” 李敬正欲呵斥这没眼力劲的周福全几句,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正在给王侧妃斟果子露的福儿,也猛的摇晃了几下,旋即忽的向地上栽去。 伴随着福儿的栽倒,侍立在揽月阁内的一众内侍、小厮、侍女、仆从…… 甚至是,原本正在载歌载舞、卖力吟唱着的歌伎、舞伎们,她们的歌声、舞步,也都戛然而止。 这些人,也都同样摇摇欲坠。 顷刻间,便都好像失去了意识一般,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第641章 都说了,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这是……” 见此情状,坐于上首位的李敬,不由一怔,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他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喊了一句: “来人啊——” 然而,这一嗓子,还未喊完,李敬就只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才刚站起身来,便一个重心不稳,重重跌坐回了座位上,整个人无力的,如同一只死鱼一般,四仰八叉的瘫软在椅子上。 一旁的王侧妃,俨然也被奴仆们接连倒地的状况,给弄得一怔,此时,她更是被李敬的状况,给唬得不轻: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王爷——” 王侧妃一迭声的唤着,一边作势要往李敬那边扑。 谁曾想,她才站起身来,便只觉天旋地转、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半点力气,轰的一下,便直直向着座位上栽去。 与此同时,在场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也全都开始东倒西歪。 伴随着一阵惊呼,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也俱都娇软无力的倒在了各自的座位上,俨然一副没有力气,根本无法动弹的模样。 眼见得挺着个大肚子的王侧妃,轰的一下,重重倒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座椅上,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的李敬,不由大骇: “青姿,你如何了? 要不要紧?” 他可是对王青姿肚子里头的这一胎,寄予厚望的。 之所以,在唯一的独子——李昕殇后,李敬并无多少伤痛,也是因着王青姿肚子里头的这一胎。 这可是个男胎啊! 他的小王子! 搞不好,就是他李昕的继承人! 说话间,李敬又再次高声唤道: “来人!快来人啊!” 他这般高声唤人,竟然也无人应。 这群狗奴才,都是死的么? 李敬一边一迭声的唤着“来人”,一边忍不住于心中暗啐。 都开始在心中盘算着,要将这帮子不应声的狗奴才,给狠狠一通罚了。 谁知,就这时,一直犹如隐形人一般,默不作声坐在那里的成郡王妃孙淑慧,却是忽的悠悠开口了: “王爷,没用的。 纵使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成郡王李敬闻言一怔,艰难的扭动脖子,循声望去,便见孙淑慧正端坐于椅子上: “你……什么意思?” 李敬皱眉,下意识开口。 话才刚落,便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孙氏,你怎么是坐着的?” 在场众人,不都是忽的犹如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瘫倒不起了么? 这孙氏,怎么还能好好端坐着? 如同个没事人一样。 她就没有感到不适? 怎么会这样? 迎上李敬充满疑惑与不解的目光,成郡王妃孙淑慧不由得勾唇一笑: “瞧王爷你说的,我既没喝掺了迷药的酒水、果子露,又没吃这些“掺了料”的菜肴、果子、点心,没有中招、倒地不起,不是也挺正常的么?” 伴随着成郡王妃孙淑慧这一番轻飘飘的话语,李敬的双眸陡然瞪大,眸中掠过一抹恍然大悟,而后,便满是愤怒与不可置信。 继而,李敬便是冲成郡王妃孙淑慧怒目而视: “孙氏,你好大的胆!竟敢给本王下药!” 李敬一边怒声道,一边想要重重一拍面前案几,以示他的愤怒。 然而,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想要伸手,却根本触碰不到面前案几,反而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轰的一下,滚落于地,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啊——” 李敬被摔得七荤八素,疼得呲牙裂齿,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他试图站起,却是浑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反而只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整个人犹如一只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上,形容狼狈。 哪里还有半点堂堂王爷的形象与威仪? “来人啊!快来人啊——” 李敬吃疼,再次一迭声的唤道。 他要叫人扶他起身。 待到仆从们过来之后,他定要好好收拾孙氏这贱妇! 思及此,李敬再次狠瞪了一眼成郡王妃孙淑慧。 而成郡王妃孙淑慧,显然也心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见状,孙淑慧则是又一勾唇: “都说了,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王爷,你怎么就这般不听话呢?嗯?” 迎上孙淑慧那玩味而又有恃无恐的笑,陡然间想到一种可能,李敬禁不住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孙氏,你做了什么?” 定是这孙氏做了什么手脚,不然的话,府中的仆从,哪里敢不听他的召唤? 他一声令下,这些人早就该第一时间冲进来了。 除非…… 李敬心中陡然生起一抹很不妙的预感。 而下一刻,他的预感便得到了印证。 闻得李敬的话,窥着他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成郡王妃孙淑慧又是一勾唇: “哈哈,我能做什么? 不过就是依葫芦画瓢,给满府的仆从、丫鬟、侍卫,还有王爷你前院养的那些清客、幕僚……阖府上下所有人的饭食里头,统统加了些“料”而已, 这些人此刻,应是都同你的心腹——周福全一般,昏死过去,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犹如一只死猪一般了吧。 所以啊,任凭王爷你再是如何叫唤,也断不会有人会应的! 你还是省省吧。 留着些个力气,咱们慢慢玩儿。” 闻言,李敬不由皱眉,面色已是黑沉如锅底,不待他开口,瘫软在座椅上的王侧妃,便怒瞪向成郡王妃孙淑慧,怒斥道: “孙淑慧,你个老女人,你是疯了吧? 居然敢给我们下药? 解药呢? 快给本侧妃解药! 不然,王爷绝不会放过你!” 似怕孙淑慧不肯听话,顿了顿,王侧妃又再补充了一句: “若是本侧妃腹中孩儿,有个什么闪失—— 孙氏,你和你们孙氏一族,都得去死!” 王侧妃犹自恶狠狠的道。 王侧妃以己度人,认为同样身为世家女的成郡王妃,不可能不顾及她的家族。 她原本以为,成郡王妃孙淑慧会被她的话,给唬得不轻,立时丢盔弃甲,乖乖给她解药,然后俯首就擒,任凭她和成郡王处置。 毕竟,事情不仅关系到她,还关系到她的家族。 孙氏不得不投鼠忌器。 正是因为如此,王青姿才敢这般老大不客气的怒斥孙淑慧,如此厉声威胁于她。 然而,事实证明,以己度人并不可取,王青姿完全料错了。 第642章 王侧妃,喝药了 面对王侧妃的怒斥,成郡王妃孙淑慧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王氏,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威胁于我? 本王妃都不知,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 哈哈哈哈——” 成郡王妃禁不住捧腹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笑着笑着,她的笑声,却是陡然一顿。 旋即,满目阴沉的望着瘫软在座椅上的王侧妃,冷冷一笑: “不放过我? 今日,乃是本王妃不放过你才对!” 言罢,成郡王妃孙淑慧便是倏的一下,自座椅上站起身来,捧过一碗不知何时,被摆放在她面前桌案上的正在咕咕冒着热气,散发出苦涩药汁味儿的瓷碗,径直向着王侧妃而去。 见状,王侧妃心头不由得咯噔了一声,心中恐慌不已,却还是死瞪着步步向着她走来的成郡王妃孙淑慧,色厉内荏的斥道: “孙氏,你个老女人,你……你要做甚?” 成郡王妃孙淑慧闻言,则是略略一弯唇: “不做甚。只是想叫你将这碗堕胎药饮下而已。” 轻飘飘的一番话,令得全身瘫软的王侧妃,不由打了个激灵: “什么堕胎药? 孙氏,你竟然要谋害本侧妃腹中的胎儿? 你怎么敢?” 王侧妃瞪圆了眼眸,厉声质问道。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则好似又再一次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不可抑: “瞧王氏你说的! 我怎么敢? 你都敢谋害本王妃的昕儿,害得我的昕儿含恨早夭了,本王妃怎么就不能一碗堕胎药下去,将你肚子里头的那小孽障给打掉了?” 话到这里成郡王妃孙淑慧略一勾唇,唇角划过一抹讥诮的弧度,眸中蕴含着滔天恨意: “哦,你肚子里头的,乃是个男胎嘛。 本王妃知道。 若它不是个男胎,你也不会起了谋害我儿的心,害得我的昕儿惨死了。 如今,一报还一报。 我的昕儿没了,你肚子里头的那块肉,自然也不该留。 本王妃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说话间,成郡王妃已然端着那碗堕胎药,来到王侧妃近前,只将那盛满堕胎药的瓷碗,往王侧妃的唇边一递: “来!王侧妃,喝药了!” 王侧妃见状大骇,拼了命的想要挣扎着起身,躲闪、推拒那被递到她面前的、散发着苦涩药味的堕胎药。 然而,她此时全身无力,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挣扎不了半分,更是压根逃脱不了成郡王妃孙淑慧的五指山。 “孙氏,你大胆!你胆敢谋害本王的子嗣,你可知该当何罪?” 眼见得孙淑慧已经三下两下便制服住了王侧妃,欲要将她手中端着的堕胎药,往王侧妃的嘴里强行灌下,一旁瘫软于地的李敬不由大喝一声,阴沉着脸,厉声质问道。 他原本是想要威胁、呵退成郡王妃孙淑慧此时的行径,令得她畏惧罪责,不敢真的强行给王侧妃灌下这堕胎药。 谁曾想,对此,孙淑慧却全不买账,闻言,更是嗤笑出声: “李敬,我今日要喂王氏这毒妇堕胎药,你就说这是谋害你的子嗣,责问我该当何罪。 那王氏这毒妇,谋害了我的昕儿,你怎么就不责问王氏,喝问她究竟该当何罪了? 合着在你心里,昕儿就不是你这个成郡王的子嗣,他就活该枉死;王氏这贱人肚子里头的这块肉,才是你的子嗣。 你只在乎她肚子里的这块肉,是吧?” 面对成郡王妃的声声质问与控诉,李敬避而不答,他只是阴沉着脸,咬牙喝道: “孙氏,你今日若真的逼着王侧妃喝下这碗堕胎药,本王绝不会轻饶于你! 更不会饶过你们孙家!” 李昕已逝,王氏肚子里头的这个男胎,便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迫切需要一个儿子。 不然,无嗣的他,还怎么成就大事? 只怕,那些原本还支持他的朝臣们,也不会再支持他了。 至于王氏…… 纵使她真是谋害了长子李昕的凶手,李敬也不打算把王氏怎么样。 毕竟,王氏背靠王氏一族、以及权倾朝野、位极人臣的王定邦。 他还打算借王定邦、以及王氏一族的势,为自己所用呢。 如此,他便绝不能够处置王氏。 不但不能处置王氏,还需得宠着她、捧着她。 许她一世富贵尊荣。 至于李昕—— 做儿子的,为自己的父王牺牲、奉献一二,不也是应当应分的事儿么? 这个长子的些许牺牲,便能惠泽他这个父亲,若李昕尚懂一丝孝道,九泉之下,他便不该对他这个生身之父,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面对李敬的威吓,成郡王妃孙淑慧依旧丝毫不怵。 不但不怵,闻言,她还咯咯咯笑出了声: “呵呵,不会轻饶了我? 李敬,这句话,应是我对你和王氏这毒妇说的。 你以为今日,我会轻饶了你们哪个?” 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拿孙家来要挟她。 真是可笑! 对她不管不顾,丝毫不顾惜她的孙家人,她管他们会怎样? 左不过,大家一起下地狱去,才好呐! 这些人让她不好过,索性,大家就都不要好过好了! 哈哈哈—— 成郡王妃孙淑慧的话,令得李敬陡然一惊。 原本还高高在上、有恃无恐的他,心中陡然生出一抹恶寒。 他的不由瞪大了双眼,冲着孙淑慧大喝一声: “你……孙氏,你是什么意思? 你……你要做甚?” 不会轻饶了你们? 这个“你们”之中,岂不是包含了他? 王氏也就罢了。 难不成,孙氏还打算对他做什么? 不!不!不! 不会的! 孙氏哪里会有这么大胆? 除非是这孙氏,熊心吃了豹子胆! 而不远处的成郡王妃孙淑慧,在抛下适才那番话之后,便是对李敬的喝问全不理会。 直接充耳不闻。 转而一把揪住了王熙凤的脑袋: “王氏,别愣着了!喝!你快喝啊! 喝——” 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撬开了王侧妃的嘴,将整整一大碗堕胎药,尽数强灌入王侧妃的口中…… 第643章 王侧妃的下场1 “我不喝!不喝! 啊—— 咳,咳咳咳——” 王侧妃试图挣扎反抗,然而,全身无力的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了此时,早已因着仇恨,而陷入癫狂之中的成郡王妃孙淑慧? 她不但反抗无果,反而是被成郡王妃孙淑慧牢牢禁锢,滚烫的药汁悉数被灌入她的口中,王侧妃被烫得喉咙生疼,禁不住发出一阵痛呼。 下一刻,便是被那苦涩的药汁给呛到,不住咳嗽。 忍着喉咙中,如灼烧般的疼痛,王侧妃试图将那些被灌到嘴里的药汁吐出。 然而,成郡王妃孙淑慧又岂能让她如意? “想吐出来? 你休想! 给我咽下去! 咽下去!” 孙淑慧一边死死捏着王侧妃的嘴,令得她无法将口中的药汁吐出来,一边将她的下颚抬起,令得她保持着一个不得不仰着头的姿势,然后大力摇着王侧妃的头,强令她将口中的堕胎药,全都吞咽下去。 王侧妃试图反抗,然而,浑身上下软绵无力的她,此时的反抗,犹如蚍蜉撼树,压根毫无用处。 随着“咕噜咕噜”几声吞咽声,最终,这些苦涩的药汁,还是顺着喉咙,吞咽入腹。 见状,成郡王妃孙淑慧冷冷一笑,手上一甩,便将王侧妃犹如一块破布娃娃一般,丢弃在座椅上。 “咳,咳咳,咳咳咳——” 王侧妃虚弱的捂住脖子,不住猛咳。 试图将被强灌进去的堕胎药,给吐出来。 见状,孙淑慧不由冷笑: “别折腾了,没用的! 这药据说是很灵的。 很快,你肚子里头的那块肉,就会化成一滩血水了。 王氏,你开不开心? 啊哈哈。” 孙淑慧笑得很是开心,王侧妃闻言,却是满目惊悚: “不!不会的!不会的!” 她腹中的胎儿,要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不行! 不可以! 这个孩子,可是事关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怎么可以…… 就在王侧妃一迭声囔着“不会”之际,她的小腹忽的一阵坠疼: 王侧妃只觉小腹处,好似在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刮过、搅过一般,痛到不行,原本红润的小脸,霎时间变得煞白,一把抱住自己的肚子,不住痛呼: “啊——,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啊————” 事实证明,成郡王妃孙淑慧所言非虚,这堕胎药,确实灵得很。 乃是她特意去寻的烈性堕胎药。 饮下后不久,便会发作。 胎儿一准儿保不住,很快就会被流掉。 过程也是极其痛苦,对母体,也会产生极大的伤害。 而这一切,自都是孙淑慧所乐于见到的。 她的昕儿走得那般痛苦,她经历了这么大的丧子之痛,她岂能轻饶了王青姿这个毒妇? 王侧妃痛得浑身发抖,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不住抽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一个不小心,她径直滚落于地,捧着肚子、卷缩着身子不住哀嚎、呼救: “啊——,好疼! 疼死我了! 王爷,救我! 快救救我—— 啊————” 然而,纵使她如何痛呼、哀嚎、呼救,都完全无济于事。 此时的王侧妃,就犹如那砧板上的鱼一般,任他人宰割,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啊——,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啊————” 王侧妃疼得死去活来,望着自己满手的血,不住哀嚎。 她能感受到,小腹中一阵猛烈的收缩。 伴随着这阵疼得她恨不得死去活来的剧烈收缩,王侧妃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一路向下坠,一股热流正向着下涌…… 她下意识伸手去探,触手一片温热黏腻。 勉励低头一瞧,满手皆是血腥: “血! 血!!! 啊————” 好多血! 这些都是她的血。 从她身上流的血。 这么多血…… 她莫不是要被活活疼死? 纵使不死—— 流了这么多血,她腹中的胎儿,哪里还能保得住? 只怕是…… “啊——,孩儿 你不能走! 孩儿——” 王侧妃痛苦的捂住肚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入成郡王府数年,她可是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的。 还是个男胎! 如今,都已经成形,再过数月,便能平安生下,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了。 她还指望着,一举得男、母凭子贵,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呢。 谁曾想…… “不要!不可以这样! 孩儿,你不要走!” 痛苦万分的王侧妃,此时,痛哭流涕,无助哀嚎。 成郡王妃孙淑慧,则是静静立于一旁,如同在看什么好戏一般,瞅着王侧妃此刻的惨状。 眼见得王侧妃如此痛苦,她身上不断沁出的血水,已流了一地,将她全身浸满血污,慢慢的,一个小小的胎儿,顺着血水一起流出王侧妃的身体。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见状,成郡王妃孙淑慧不由勾唇: “太医的诊断没错,王侧妃,你确实是怀的男胎啊。 只是……” 话到这里,孙淑慧的话头一顿,面露讥嘲,眸中全然都是恶意: “你这男胎没了! 哈哈哈,没了!” 闻得这番话,王侧妃又疼又怒又惊,腹中的巨疼,与心中的惊怒,令得她险些没有直接背过气去。 浑身抽搐、颤抖不已,不知是被疼的、还是被气的,亦或者是骤然得知已经失去了腹中胎儿,被惊怒的。 亦或者,三者皆有,几者皆是。 望着王侧妃这副半死不活、凄惨狼狈的模样,孙淑慧的面上,并无半点不忍,反而有着一抹解气与畅快: “王氏,你害死了我的昕儿,如今,我也要让你亲身经历一下,这丧子之痛。 是不是很痛、很难受、痛彻心扉、痛不欲生,啊? 这下子,你总算也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 哈哈哈哈——” 说着,成郡王妃孙淑慧不由得大笑出声,似要将心中积攒已久的郁气,宣泄个干净。 “你……孙氏,你真是好狠毒啊!” 王侧妃面容苍白,抖着唇,虚弱的恨声道。 她真的没有料到,孙淑慧竟然…… 她怎么敢的啊? 直到这时,王侧妃还很是有些不敢置信,难以理解。 她竟是看走了眼。 万没料到,孙氏竟敢做出如此行径来! 第644章 王侧妃的下场 事实证明,王侧妃完全低估了一个经受了丧子之痛的母亲的仇恨与疯狂。 自得知李昕的死因,成郡王妃孙淑慧所想的,便都是报仇。 此时的孙淑慧,更是早已经杀红了眼。 “呵,我狠毒? 我的狠毒是被你们逼的! 你们都是罪魁祸首!” 闻得王侧妃的控诉,孙淑慧冷冷一笑,旋即,她便倏然转身,朝着揽月阁的一处厢房而去,再出现时,孙淑慧便犹如变戏法一般,用拖车拖拽着两个不大的铁笼。往王侧妃身前一放。 而这铁笼之中,赫然装着一只大花狗、与一只大白猫。 其模样,竟与李昕所养的小花和小白十分肖似。 而这被关在笼中的一猫一狗,明显有些不太正常。 此时,它们正呲着牙狂吠、嘶叫着,俨然一副暴躁不安、发了狂的模样。 见状,王侧妃陡然一惊,莫名感到心慌。 她惨白着脸,虚弱朝着成郡王妃孙淑慧大喊着: “孙氏,你这是……要做什么?” 伴随着她这一番话落,一阵微风拂过,带到了揽月阁中花草的香气,闻得这花草的气息,笼子的一猫一狗,愈加狂躁。 愈加发狂的狂吠、嘶叫着,不停撞击着关着它们的铁笼,似下一刻,便要冲破铁笼而出: “汪汪,汪汪汪汪汪——” “喵——,喵喵——” 见得这一猫一狗癫狂的模样,在场众人皆都是下意识的一个瑟缩,王侧妃则是肉眼可见的抖了一抖。 而成郡王妃孙淑慧见状,却是笑了: “还能做什么?自是将王氏你加注到我儿身上的一切,俱都原样的还给王氏你咯。” 闻言,王侧妃的瞳孔巨震,双眸瞪大,难掩吃惊: “你……孙氏,你……” 这个孙氏,她竟知道? 她所做的一切,她竟然都知道! 短暂的震惊过后,王侧妃面上的震惊之色,便尽数被惊恐所取代,她万分惊恐的望向孙淑慧,好似在瞧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在向她索命的恶鬼: “不!不要!不可以!” 王侧妃惨白着脸,一迭声道。 她知道,孙淑慧想要做什么了。 不行! 不可以! 不要啊—— 迎上王侧妃满目惊恐的目光,听得她惊恐无比的囔囔着“不可以”,孙淑慧当即嗤笑一声,眸中染着无尽的冷意与恨意: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这般对待我的昕儿就可以。 我就不可以? 呵。” 言罢,她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了关着那一猫一狗的笼子。 铁笼被打开的瞬间,原本就狂躁不安的大花狗和大花猫,便发狂似的从笼子里头奔了出来,一猫一狗,就这样直直朝着就在近前的王侧妃身上扑了过去。 开始狂性大发,冲着王侧妃又挠又咬。 “你们别过来! 别……啊——” 王侧妃想要闪躲,奈何浑身无力、又才刚刚饮下烈性堕胎药,经历流产,还在失血的她,压根躲闪不过,只能眼睁睁见得自己被这一猫一狗扑倒,任凭它们对自己又挠又咬,发出阵阵痛呼与惨嚎。 大花狗和大白猫,凶狠异常,不过一会子功夫,就将王侧妃抓挠、啃咬得体无完肤,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和血痕,咕咕的渗着血,就连王侧妃一向引以为傲的如花俏脸,也未曾幸免,被大花猫给抓花,又被那只大狗给猛的啃了一口。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王侧妃的脸上,生生被大花狗啃下一块肉,脸上的伤痕,深可见骨,血肉翻飞,血流如注。 一旁的李敬与一众姬妾、美姬们,瞧见这一幕,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敬张了张嘴,想要斥责孙淑慧几句,然而,瞧着王侧妃的惨状,忆及孙淑慧适才那些招呼王氏的手段,李敬心里又不由有些发怵。 最终,他选择闭口不言,俨然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惹孙淑慧: 疯了!疯了! 这个孙氏—— 她就是个疯妇! 她疯了啊! 而成郡王妃孙淑慧,则是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只觉解气。 没错! 这一猫一狗,都是她做了手脚的。 她事先,便早早的将这一猫一狗带到了这里,关进笼子,又给它们喂下了王侧妃当时猫狗房的小厮,喂给李昕的小花、小白吃的那个药。 又特地摆放了花草在那厢房中。 药性一到,闻到花草气味的大花狗和大白猫,便就一如小花和小白当时那般,发了狂。 一被放出笼子,可不就直接将王侧妃给扑倒,逮着她又挠又咬了么? “啊——,我知错了!孙……王妃,饶了我吧! 王妃,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啊————” 王侧妃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浑身生疼,她再也忍不住,一边痛呼、一边求饶。 哪怕伏低做小,也在所不惜。 只求成郡王妃孙淑慧能够饶过她,放她一把。 至于日后…… 来日方长,先逃过这一劫再说。 不得不说,王侧妃算盘打得倒是极好,然而,成郡王妃孙淑慧却压根不吃她这一套。 “呵,饶过你? 王氏,你还是去地下,向我的昕儿请求他的宽恕吧! 看看昕儿,能不能原谅你这个谋害了她的凶手? 还是—— 被那阎王拿去下十八层地狱! 哈哈哈哈——” 闻得王侧妃的声声求饶,成郡王妃孙淑慧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不可抑。 说话间,她已伸出手来,如同在拖拽一只死狗一般,拖拽着王侧妃往揽月阁外而去。 一路将王侧妃拖拽至花园中的人工湖,孙淑慧当即将形容狼狈、好不凄惨的王侧妃,给一脚踹入了湖中。 伴随着噗通一声、以及她本人的一声惊呼,王侧妃整个人跌落于湖中。 “救命! 救命啊——” 她不想死!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够就这般死去。 这般狼狈、凄惨的死去? 不要! 不要啊! 王侧妃在水中不断呼救、哭嚎,然而,却并没有人去理会她,更不会有人去救她。 唯有成郡王妃孙淑慧静静的立在湖边,瞧着王侧妃呼喊挣扎,静静瞅着一身血污、浑身是伤,形容狼狈,压根瞧不出从前姣好模样的王侧妃,渐渐沉入湖中,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第645章 你也是罪魁祸首! “这些都是我的昕儿曾经经受过的。 如今,我便将你加注到昕儿身上的一切,统统还给你! 让王氏你也统统身受一遍。 王氏,你这就给我的昕儿偿命去吧!” 眼睁睁瞅着王侧妃沉入湖中,成郡王妃孙淑慧眸光冰冷,恨意漫天。 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静静的立在湖边呆了一阵儿,但见湖面平静无波,确定王侧妃已葬身湖底,死的不要透透的了,她这才微一扬唇,转身而去。 而她行进的方向,俨然正是揽月阁的方向。 * 揽月阁内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 一猫一狗,还在狂吠、狂叫着。 李敬和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面色惨白,人人俱都被唬得不轻,俨然是被适才那一幕—— 王侧妃的惨状,给吓到了。 惊吓间,李敬和姬妾们,都想要挣扎着往外逃,奈何,被下了药的他们,依旧全身无力,人人犹如一滩烂泥,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再看周福全等一众仆从、下人,此时,也依旧人事不知,依旧还在那里躺着挺尸呢。 见状,李敬原本就不甚好的面色,愈加的不好了起来,禁不住暗啐了一口: “孙氏这个毒妇!” 他没想到,孙氏竟然会心思缜密、且歹毒如斯。 竟然给他们布了这样一场局。 还想出这么多歹毒的招数,凌虐王侧妃。 真是有够歹毒的。 细思极恐。 这会儿,王侧妃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李敬其实也并不在乎王氏的生死,他在乎的是他自己—— 孙氏如此歹毒凶狠,这令李敬背脊生寒,倍感不妙。 就在李敬这句“毒妇论”话落,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了成郡王妃孙淑慧的声音: “呵,毒妇? 李敬,你就是这般评价我的?” 闻言,李敬不由一怔,费劲的转目循声望去,便见成郡王妃孙淑慧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此时,正静悄悄立于他的身后不远处,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 李敬很是不喜欢孙氏这般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架势,更不喜欢她这似笑非笑的模样。 见状,他登时面色一沉: “大胆孙氏!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 说话间,他又是冷冷一哼: “哼,你不是毒妇,是什么? 孙氏,你今日的作为……这所做的一切,大家都历历在目。 你该不会认为,你是什么良善贤淑之人吧? 哈——” 话到最后,李敬已是一脸讥嘲,嗤笑出声。 谁知,闻言,孙淑慧笑得却是比他更大声: “哈哈哈,没错!我是毒妇。” 笑着笑着,孙淑慧的笑声戛然而止,忽的面容一板,眼神一厉: “我之所以成了这毒妇,也是被你们给逼的! 不仅是王氏,李敬—— 你也是罪魁祸首!” 迎上孙淑慧那双满目深寒的眼眸,李敬的内心,莫名的一寒。 而闻得她的话,李敬的面色更加阴沉: “孙氏,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眼前之人,哪里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温良无害到可以说是逆来顺受、好欺负的受气包孙氏? 这分明是个陷入癫狂、又狠又毒的疯妇啊! 孙淑慧闻言,则是微笑勾唇,笑容之中,除了滔天恨意,便只余癫狂: “是啊!我是疯了!你才知道么? 我是被你们给逼疯的! 在昕儿死后,我就已经疯了!” 孙淑慧歇斯底里的大笑着道。 说话间,她已经一步一步向着李敬身前逼近,满目阴沉的盯着李敬。 见状,李敬不由得一个激灵,只觉不寒而栗,陡然生起一抹很不妙的预感: “你……孙氏,你别过来! 孙氏,你想做什么?” 李敬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奈何,被下过药,此时浑身酸软无力,压根不能动弹、四肢也根本不听指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淑慧步步逼近,一路来到他面前。 而闻得他的话,成郡王妃孙淑慧,则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当即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呵,你问我要干什么? 我要做甚,李敬,你心里头没点儿数么?” 李敬闻言,没理由的,心里头咯噔了一声,却仍犹自色厉内荏的低吼道: “我……孙氏,你个疯妇!本王不懂你在说什么疯话!” 见此情状,孙淑慧则是兀自挑了挑眉: “哦?你不懂? 那你可知,王氏她现下在何处? 她此时,已经下那阿鼻地狱去给昕儿赎罪去了!” 李敬闻言,面色变得尤为难看: “孙氏,你……” 其实,他隐约也猜到了王氏的结局。 不过,眼下,他并不关心王青姿的下场,他关心的是…… 孙氏这疯妇,该不会要对他做出什么吧? 瞧孙氏这副癫狂模样,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他…… 李敬的心中莫名发怵,望向孙淑慧的目光,活脱脱好似见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要向他索命的厉鬼。 而迎上他这副目光,成郡王妃孙淑慧,则是悠悠一笑,那笑意却是丝毫不达眼底,反是眼底泛着无边恨意与森寒: “王氏死了! 可,李敬—— 你也是害死昕儿的刽子手。 昕儿的死,你也难辞其咎!” 说着,孙淑慧诡异的一笑,突然自袖囊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将瓶中的药粉,兜头撒了李敬一身。 “你……孙氏,你做什么? 啊——” 李敬被孙淑慧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得一怔,下意识觉得不妙,不由瞪着眼睛大喊。 与此同时,立在一旁不停狂吠、乱叫的大花狗与小白猫,也再次躁动不安起来。 它们一边狂吠、狂叫着,一边直直冲着李敬扑过去,发狂般冲着李敬又挠、又咬、又啃。 李敬对孙淑慧的一番质问,还未曾说完,便是发出一阵惨呼。 “走开! 给本王滚开! 啊——,啊——,啊————” 李敬下意识想要挣扎,奈何他压根使不上力气,身上的大花狗与大白猫却是越发的狂躁起来,冲着他抓挠、啃咬得愈发厉害。 李敬躲闪不过,被这发狂的大花狗和大白猫,抓咬得鲜血淋漓,禁不住发出阵阵犹如杀猪一般的惨嚎…… 第646章 李敬的报应 李敬的叫声,惨烈无比,听得一旁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集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禁不住瑟瑟发抖。 却是又不约而同的齐齐垂下头去,努力减少存在感。 就怕一个不小心,引得成郡王妃孙淑慧注意,将“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这位可是连王爷、王侧妃都敢虐的人啊。 处置一下她们,可不就是洒洒水的事儿么? 众姬妾、美姬们,俱都骇得不行。 这其中,尤以那些平日里,仗着自己受宠,而对成郡王妃孙淑慧有所怠慢的姬妾们为最。 比如—— 之前,还仗着自己受宠、以及王侧妃的势,在那里言语奚落过孙淑慧的尹夫人,此时,整个人已是面色煞白,抖如筛糠。 她这会儿,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若是她早知道,成郡王妃孙淑慧乃是这样一个狠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去招惹她的啊! 而就在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胆战心惊、瑟瑟发抖之际,李敬的那杀猪般的痛呼声,就压根没有停止过。 呼嚎声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烈。 一猫一狗不停的在他身上疯狂抓挠、啃咬,很快,便令得他遍体鳞伤。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那大狗与大猫,更是直接一左一右,照着他的面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力度之大,直接令得李敬整张脸血肉模糊,皮肉翻卷, 伤口不断淌血,深可见骨。 “啊————” 李敬爆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呼,疼得几欲昏厥。 他费力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满手是血。 看着沾染了满手的血水,李敬禁不住瞪大了双眼,双目赤红,目眦欲裂: “本王的脸! 我的脸——” 适才那剧痛…… 他的脸,该不会…… 李敬的心,陡然一沉,一抹不妙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多年夫妻,孙淑慧自然知晓,李敬是在想什么。 见状,一直犹如看好戏一般,负手而立,静静围观着这一切的孙淑慧,不由得嗤笑一声,眸中闪着满满的恶意与幸灾乐祸: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般。 李敬,你——毁容了!” 李昕闻言大骇,心中猛的咯噔了一声: “孙氏,你个贱人!你在胡说些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毁容? 这绝不可能。 铁定是孙氏的唬他! 而闻得他的话,眼见得李敬那明显满是惊惶,而犹自不愿承认的模样,成郡王妃孙淑慧,则是微一勾唇,唇角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 “胡说? 我可都是实话实说。 李敬,你瞧瞧你那满手的血,也都知道结果咯。 你的脸,可是伤得不轻。 这么深、这么大的伤口呢。 就算是治好了,也铁定要留疤。 李敬,你破相了! 而你的那些想望,也注定是要一场空。 这辈子,都没法实现了! 哈哈——,这可真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 到底这么多年夫妻,孙淑慧又怎会不知,李敬心中,那心心念念的想望,是什么? 李敬这辈子,最大的想望,不就是有朝一日,取他的兄长——当今圣上而代之,登上帝位,成为这大胤之主么? 现在好了。 李敬的脸伤成这样,俨然是彻底破了相。 如此,他这辈子,也就彻底与那帝位无缘了。 毕竟,一个毁了容、破了相,且面目狰狞、面颊上一左一右,留着两个大伤疤的人,是不可能登上帝位的。 只要皇室宗室子弟没有全部死绝了,就轮不上他李敬这个毁容怪! 显然,李敬也深知这一点。 孙淑慧的这一番话,令得他又惊又怒,险些哽出一口老血,难受而又虚弱的死死捂住心口,悲恸不已的痛呼出声: “不——” 怎么会这样? 完了! 全完了! 他所有的想望,他为之奋斗了这么些年的一切—— 这下子,全完了! 他心心念念的皇位,终究是遥不可及。 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李敬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此时此刻,自己的野心与想望,化作泡沫的幻灭,令得他更加痛彻心扉,难以接受。 看着李敬这副如丧考妣、仿佛比死了亲娘,还要痛苦不堪的模样,孙淑慧不由扬唇,只觉得畅快无比: “李敬,原来你也会难过、会痛苦? 哈。 这下子,你知道疼了? 可,这才哪跟哪啊? 比起昕儿死前受的那些个罪,你现在所经受的,不过就是毛毛雨而已。 不够! 还远远不够!” 话到最后,孙淑慧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再次来到李敬身前,掏出适才那个小瓷瓶,再次一把拨开瓶塞。 然后,飞快的将瓶中剩下的药粉,全都撒到了李敬的那玩意儿。 下一刻,一直扑在李敬身上,疯狂抓挠、啃咬他的大花狗和大白猫,就越发的狂躁起来。 一狗一猫犹如蜜蜂闻到了蜂蜜一般,齐齐朝着李敬那里扑去。 大花狗露出森森白牙,一口便将李敬的那里,给直接咬掉。 “啊————” 钻心的疼痛,陡然传来,李敬痛得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眼见得李敬已没有了那玩意儿,瞬间血流如注,倒在了血泊中。 又见那咬掉李敬那玩意的大花狗,将那玩意往地上一扔,与那大白猫一起,就是照着那地上的东西,一阵狂踩,只将它踩得稀烂,孙淑慧霎时间笑不可抑: “哈哈,哈哈哈—— 大花、大白,干得好! 干得妙啊! 哈哈哈哈——” 孙淑慧望向李敬的眼神,满是报复之后的畅快: “李敬,你不是自诩风流,最是贪花好色,想要后院佳丽三千、儿女成群么? 现在,你已与周福全这阉人无疑了。 我看你还如何坐拥你的美人,如何儿女成群。” 为何李敬会如此漠视昕儿,昕儿病重,情况那般危急,他却能全程漠然,视而不见。 还不是他认为,他还能再生。 没了昕儿,他也会有其他的子嗣、其他的儿子,并不缺昕儿一个么? 可现如今…… “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再生出一个儿子来。 李昕,你这辈子注定无嗣! 亏你还一直觊觎皇位,结果—— 到头来,你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百年之后,你连一个替你供奉香火的亲儿子都没有! 哈哈,报应! 这可真是报应啊! 哈哈哈——” 第647章 王妃,饶命啊! 孙淑慧一早就计划了这一切。 她身上,有从那猫狗房的小厮那里弄来的药,可以让发狂的猫狗不攻击她。 所以,在她去拖拽王侧妃时,发狂的大花狗和大白猫,都没有围攻她,而是任凭着她拖走了王侧妃。 而适才,她那瓷瓶中的药粉,则会令得牲畜狂躁难安,不管不顾的朝着被撒了药粉的人和撒了药粉的地方,疯狂抓挠、啃咬。 这也便是,李敬之所以会被整治得这么惨的原因。 然而,在孙淑慧看来,眼前的一切,还远远不够。 李敬现下的状况,还不足以消她的心头之恨。 “李敬,你以为,我会这么放过你么? 不会! 我不会这么便宜你的!” 死死的盯着倒在血泊之中,犹自昏迷不醒的李敬,孙淑慧恨恨的道。 说话间,她犹如变戏法一般,陡然自袖囊之中,掏出一把匕首。 然后,她便再次走至李敬身前,毫不留情的用匕首,一刀挑断了李敬右手的手筋。 “啊——” 身体猛然传来的巨大的疼痛,令得原本已经疼到昏厥过去的李敬,瞬间苏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痛呼。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便看到孙淑慧就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匕首。 右手处的痛处,令得他下意识转目望去,便见他的右手已是鲜血淋漓,一只手更是无力的下垂着。 李敬大骇,尝试着想要动作,然而,才发现,他的右手根本不听使唤,反而,还愈发无力的垂着。 “你……孙氏,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我的手……” 孙淑慧闻言,则是冷冷一笑,轻飘飘道: “你的右手已经废了。 我挑断了你右手的手筋。” 闻言,李敬的一张脸白了又沉,双目赤红的瞪向孙淑慧: “你……孙氏,你竟然……孙氏,你个疯妇! 本王要宰了你! 本王要活剥了你! 本王不会饶过你、和你们孙家的。 本王要……啊————” 李敬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孙淑慧便再次一刀,干净利落的又挑断了李敬左手的手筋。 原本,李敬直指着孙淑慧咒骂喝问的左手,顷刻间,也是无力的垂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李敬又再次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闻得李敬的话,孙淑慧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见得他这副模样,孙淑慧忍不住发笑: “李敬,我发现你是真蠢。 合着你到现在,还搞不清你的处境和状况么? 放心!你不会有机会宰了我、亦或者是活剥了我的。 比起这些,你阖该想想你自己该如何自处。” 至于孙家—— 他不会以为,她还会在乎孙家吧? 事到如今,居然还拿孙家人来威胁她。 真是好笑! 简直就是蠢不可及。 这么蠢,竟然还一直肖想皇位。 陛下他大概,也时常被这个蠢钝如猪一般的蠢货弟弟,给蠢哭吧。 哈哈。 随着孙淑慧的话落,她又是一刀,快准狠的挑断了李敬的右脚脚筋。 随之而来的,是李敬又一次杀猪般的鬼哭狼嚎。 “啊——,孙淑慧,你疯了!你个疯妇! 本王要杀了你! 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啊————” 孙氏这个疯妇,竟然这样对他。 她怎么敢?! 他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如此,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反正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如,便废得更彻底一些吧。” 面对李敬的怒视和威吓,孙淑慧丝毫不以为意,不仅没有被唬到,反而还颇有些好笑: “哦?是么?我好怕啊。” 孙淑慧十分敷衍的道。 说话间,她便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挑断了李敬的左脚脚筋。 如此,四肢的脚筋、手筋,皆被挑断,李敬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往后,不但不能够人道,就连正常生活也不能够自理,想要站立行走,只怕也多有不便。 “啊————” 李敬痛得满地打滚,四肢咕咕的冒着血,身子不住抽搐。 巨大的疼痛,令得他眼前一黑,再次直接疼到昏厥。 见状,孙淑慧抬脚,犹如在踢一只死狗一般,踢了踢瘫软在血泊之中的李敬。 发现他毫无知觉的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犹自一动不动的摊在那里。 孙淑慧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样就不行了? 呵,没用的东西!” 言罢,孙淑慧也没再去理会,犹如一只无用死狗的李敬,而是转目望向那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一步一步向着她们走了过去。 “王妃,饶命啊!” “王妃,求您饶了我们吧!呜呜——” 眼见得成郡王妃孙淑慧步步逼近,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唬得不轻,一迭声的道。 其中,不乏有人吓得直接大哭出声。 更是有人,直接吓得屁滚尿流。 孙淑慧径直来到几名瘫坐在角落位置,衣着朴素、并没有哭喊求饶,表现得甚为平静与安静的姬妾面前,掏出一只小瓷瓶,从里面拿出药丸,挨个塞入她们嘴中。 “这是解药!吃下去,你们便可恢复。”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孙淑慧淡声解释道。 闻言,这几名姬妾没有反抗,而是顺势将口中的,这据说是解药的药丸,给吐了下去。 果不其然,不过一瞬,她们便感觉,原本软绵无力的身体,有了力气。 “王妃,您……” 其中,一名青色衣裳的细长眼姬妾,抬起秋水般的眸子,不解的望向孙淑慧。 她不懂,王妃为何会给她们解药。 她以为,王妃是要清算她们这些姬妾的。 毕竟,王妃乃是正妻,在正妻眼中,妾室、姬妾之流,都是下作的坏东西,是勾引王爷、离间王妃与王爷夫妻之间感情的狐媚子、坏女人。 王妃在收拾完王侧妃和王爷之后,不应该就接着收拾她们了么? 怎么会……赐她们解药? 这名青色衣裳的细长眼姬妾刚开口,孙淑慧便是摆了摆手: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整治你们,还给你们解药?” 这几名姬妾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孙淑慧又岂会不懂,她们都是在想些什么? 闻言,才刚服下解药的几名姬妾,便是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 “王妃,您为何要给我们解药?” “王妃,我们……是王爷后院的姬妾,您就……不怨恨我们么?” …… 瞧王妃适才对待王侧妃、成郡王李敬的雷霆手段…… 又为何,对她们格外开恩? 第648章 恕与罚 迎上面前几名姬妾,齐齐投注过来的不解、疑惑目光,闻得他们饱含疑问与不确定的话语,孙淑慧只是淡淡一笑: “你们从来没有害过我和昕儿,也从未曾有过害人之心。 入这成郡王府,也并非你们所愿。 终归,也不过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我又为何要为难你们呢?” 眼前这几名姬妾,或是被迫入宫;或是被攀附权贵的家人、家族送入王府;或是身世卑微凄苦,被卖、又被当做礼物,送入王府…… 说起来,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而她们入府后,也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 从未曾恃宠生娇,对她这个王妃、还有她的昕儿,也一直都是恭敬有加,从不作妖。 她们不曾为难于她和昕儿,她又为何要为难她们? 不如,便放了她们一条生路吧。 “王妃——” 闻得孙淑慧的话,这几名姬妾皆是一怔。 短暂的怔愣过后,她们的面上,皆难掩动容。 她们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妃,竟然会懂她们的苦,亦看到了她们的悲哀与不易。 王妃还说—— 她不欲为难她们。 这叫她们,如何不动容? “可走得动?” 成郡王妃孙淑慧淡淡的睨了这几名姬妾一眼,倏然开口。 闻言,几名姬妾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连连点头: “嗯嗯,可以的。” “王妃娘娘,妾身已经恢复了。能走!” 吃过这解药之后,她们都已恢复如常。 正常行动,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闻言,孙淑慧点了点头: “如此,你们便走吧。” 闻言,几名姬妾又是齐齐一怔: “走?走去哪儿?” “王妃,您是指……” 见状,孙淑慧则是摆了摆手: “赶紧离开这里! 去哪儿都好!” 说着,孙淑慧又定定望向这几名姬妾,一字一顿,沉声道: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去到一个你们喜欢的、想去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的生活吧。” 一边说着,孙淑慧淡淡扫过这几名姬妾,但见她们虽大多衣着素净,却还是都至少佩戴了一两件拿得出手的头面首饰。 毕竟,是来参加夫主——成郡王李敬的生辰宴的。 若是身无长物、打扮得太过寒酸,少不得会被旁人奚落、被李敬责怪。 而这些首饰头面,俱都价值不菲。 将它们典当了,再将典当来的银钱好好收藏。 想来,这些银钱,也足够这些女子,平静的度过一生了。 如此,也不枉她特地放走她们这一场。 她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 只希望,这些女子,能够拥有别样的人生。 连同她的份儿一起,接下来的人生,能够活得顺遂幸福。 “王妃娘娘——” 闻得孙淑慧的话,几名姬妾都是禁不住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而那名青色衣裳细长眼姬妾,更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结结实实的给孙淑慧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王妃大恩!” 见状,其余几个姬妾,也都呼啦啦跪倒了一下,齐齐向着孙淑慧叩首: “多谢王妃!” “多谢王妃大恩!” “王妃您的恩典,婢妾们没齿难忘!” …… 砰砰砰—— 齐齐磕了几个响头之后,这几名姬妾们再不迟疑,当即起身,相携着一起朝着揽月阁外大步而去,毫不留恋的离开了王府。 当她们离开王府的那一刻,几人不由顿下了脚步,齐齐转目回望,目光在上书“成郡王府”这四个字的金漆匾额上,停留了一瞬: 从此以后,她们再不是成郡王府中的姬妾了。 她们可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真好!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而后,也不言语,便是极有默契的挥手作别,四散而去,各自走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从今往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大家各自安好! 珍重! * 揽月阁内 其余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难掩羡慕的瞅着那几名姬妾一路远去,就这样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而后,她们又齐刷刷转过头去,眼巴巴的望向成郡王妃孙淑慧: “王妃,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就是!王妃,您都放过她们了。就放我们一马吧。” “对啊!对啊!王妃,您就放了我们吧。” …… 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一迭声的道。 各种哭求着成郡王妃能够一时心软,放过她们。 然而,这些人终归是想得太美。 闻得她们的话,孙淑慧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放过你们? 我凭什么放过你们?” 说着,她的视线,便是从这些妾室、姬妾、美姬们的面上,一一扫过: “是因为你们脸大,还是你们够毒、够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觊觎我的王妃之位、几次三番陷害我和昕儿…… 所以,我要放过你们? 嗯?” 这些妾室、姬妾、美姬们,往日里,可没少恃宠而骄、仗势欺人,挑衅、欺辱、算计,甚至是妄图谋害过她和李昕。 叫她放过她们? 呵,可笑! 这怎么可能呢? 接触到孙淑慧投注过来的那似笑非笑的视线,这群厚着脸皮哭求着请她饶恕的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眼神躲闪,不由心虚的低下了头。 而闻得孙淑慧的一番话,这些人越加惶恐不安。 其中,尤以之前生辰宴前,才仗着李昕的宠、与王侧妃的势,奚落讥嘲了孙淑慧一番的尹夫人最为惶惶。 她一个不小心,从座位上滚落于地,满身狼狈的瘫软在地上,煞白着一张原本艳丽妩媚的脸,一迭声的哭求道: “王妃,妾身错了!妾身知道错了! 王妃,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 呜呜,王妃,我……我再也不敢了! 王妃——” 一边说着,尹夫人便一边挣扎着在地上匍匐,试图去抱孙淑慧的腿苦求。 其余一众妾室、姬妾、美姬见状,也俱都再次附和着一迭声苦求: “是啊!王妃,我们知道错了!” “王妃,您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呜呜——” …… 此时此刻,她们真的是悔不当初啊。 这王妃孙氏,不是一向温婉和顺、逆来顺受,一副好拿捏受气包的样子么? 谁曾想…… 若她们一早知晓,这是个狠人,打死她们也不敢招惹这位啊! 呜呜—— 她们不想死啊! 更不想生不如死! 第649章 都是你们的报应! 孙淑慧将尹夫人艰难伸向她、欲要抱住她的腿的手,给一把踢开,连带着将匍匐于地,不住哭求,直囔着她知错了,求孙淑慧饶了她的尹夫人,给一把踢倒在僵硬的地上。 居高临下的瞅着形容狼狈、神色惶惶的尹夫人,冷冷一笑: “知错? 晚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说着,她又冷冷扫了眼,这些跪地求饶的妾室、姬妾、美姬们,神情冷淡的冷声道: “往日里,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个儿最清楚,今日还好意思来求我饶了你们? 呵,你们倒是想得美。 这世上,哪里会有这般好的事? 今日你们所要身受的,不过都是你们往日所种下的果。 都是你们的报应! 想叫我放过你们? 没门!” 言罢,孙淑慧也不欲再多言,而是随手拎起一旁案几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水随手往揽月阁的木制建筑上泼。 将酒水泼了个干净,她又冲袖囊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在那木制建筑上点了火。 原本木制的东西,就最易燃。 在酒精的加持下,才一被点燃,火便窜得老高,火速也是异常迅速蔓延,飞速向着揽月阁内扩散。 望着骤然升起的火势,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唬得不行: “火啊!” “失火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失火了!救火啊!” 王妃这是想要烧死他们啊!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呼救,也是于事无补。 偌大的王府内一片死寂,并无一人前来救援。 此时,众妾室、姬妾、美姬们,这才后知后觉,忆起府中仆从、侍卫……一众人等,俱都被成郡王妃孙淑慧给药倒了的事实。 她们只得一个个面色煞白的对着孙淑慧苦苦哀求: “不要!王妃,求您放过我们吧。” “王妃,求您千万不要烧了我们啊。” “王妃,您赶紧灭火啊!王妃——” …… 她们不想死! 不想死啊! 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个个面色煞白、面容惊恐,不住向着孙淑慧哭嚎着、苦苦哀求着。 对此,孙淑慧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见状,她只是唇角微扬,冷冷一笑: “你们不是很爱争宠,争做李敬这厮的宠姬么? 那便随他一起到地底下,在地府中,继续争宠,争做李敬这废人的宠姬吧。” 言罢,不顾众妾室、姬妾、美姬们的哭喊与呼求,孙淑慧径直大步流星奔出了揽月阁。 末了,她还不忘用事先备好的一把大锁,将揽月阁的大门给牢牢锁住。 而这把大锁的钥匙,则是被孙淑慧于行进间,随手一把扔入了王侧妃葬身的人工湖中。 听得噗通一声,钥匙被抛入湖中,沉入湖底,孙淑慧微一扬唇,最后转目回首瞅了一眼,火势迅速蔓延,此时,已飞火连天的揽月阁,孙淑慧便是毫不留恋的转身,径直向着李昕生前所居的听涛院而去。 不同于揽月阁那边的风光热闹,听涛院内一片冷寂。 自李昕去后,伺候他的人,也被全部打发。 这里,不过只是个无人居住的空院落罢了。 不过,如今,此处正屋内,还供奉着李昕的牌位。 原本,在李昕下葬之后,李敬便直道晦气,想要撤下李昕的牌位。 然而,孙淑慧却坚持不肯。 在她的坚持下,李昕的牌位才被暂时保留下来。 不过,李敬言明,最多只能保留七七四十九天,便要撤下。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毕竟,这座王府,乃是他的。 他这个王爷,还活得好好的。 怎么可以在府中长期设灵堂、摆牌位什么的。 这不是纯给他找晦气么? 以上皆是李敬当时的原话。 对此,孙淑慧也并没有与他辩驳,因为,她一早谋划好了今日的一切。 若无意外,这四十九天,也够了。 足够她手刃谋害李昕的仇人。 替昕儿报仇了! 而一切,也果不其然,皆如孙淑慧所愿。 而今,她如愿的大仇得报! 孙淑慧一路疾行来到听涛院,便是直奔正屋,望着被供奉在正中香案上的李昕的牌位,孙淑慧又哭又笑、泪如雨下: “昕儿,娘给你报仇了! 那些曾经欺你、害你之人,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儿啊,你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瞑目了!” 说着,她拿起摆放在香案上的香,悠悠点燃,虔诚的为李昕的牌位上了一炷香。 而后,孙淑慧便怔怔的望向李昕的牌位出神。 末了,她拭去泪脸上泪水,凄然一笑: “昕儿,你一个人在黄泉,独自上路,会不会孤单? 你且等等,娘这就过来陪你来了! 黄泉路上,咱们娘儿俩相依相偎,一路为伴。 昕儿你定不会再觉得孤单。 如此,不也挺好的?” 李昕是她的命根子! 是她活下去的所有希望与指望。 李昕去了,孙淑慧原本就不欲再苟活。 之所以强撑着活下去,之前,不过是想要好好安葬李昕。 后来,在查明了李昕离世的真相之后,孙淑慧继续苟活着的理由,便只剩下了替儿子李昕报仇。 这也便是,她会如此肆无忌惮,不顾一切,报复李敬、王侧妃等人的原因。 她本就不想活了。 对于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来说,还有何惧? 如今,李昕的大仇得报,她的心愿已了。 她对这世间,已再无留恋。 是时候,去地下陪伴她的昕儿了! 说话间,孙淑慧便拿起香案上摆放的蜡烛,用它将屋内的窗帘、帷幔,尽数点燃。 就这样,火焰在屋内慢慢蔓延开来…… * 与此同时,揽月阁中 此时的揽月阁,已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成郡王李敬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一直都在不住的哭嚎、呼救着: “来人!快来人啊!” “救命!救命啊——” “呜呜呜,快来人啊! 救命啊—— 咳咳,咳咳咳——” …… 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俱都痛哭流涕,瑟瑟发抖,被漫天的火光,晃得眼睛生疼、又被熏天的黑烟,给熏得不住猛咳: 怎么办? 该怎么办? 难不成,她们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不! 不要啊! 她们还这般年轻,这般美貌。 她们不想死! 不想死啊! 第650章 葬身火海 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拼尽全力无助是哭喊着、叫囔着、呼救着。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哭嚎、呼救,任凭她们叫破了喉咙,却依旧都是徒劳,压根没有人应,更没有人来救她们。 她们一个个,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更何况,被下药之后,她们个个浑身无力,完全使不上劲,想要自救,也是不能。 不少姬妾,试图挣扎着,想要逃离此处,却是噗通一声,甚为狼狈的从座椅上跌落于地,任凭她们如何挣扎、扑腾,也是无果。 尹夫人等人,不顾一切的奋力向着揽月阁的大门那边爬行,奈何浑身无力的她们,爬得比那蜗牛还慢。 而揽月阁内的大火,却在迅速扩散、蔓延,眼瞅着就要烧到她们这边来了。 此时此刻,这群如同困兽一般,努力扑腾挣扎的妾室、姬妾、美姬们,还不知道的是,就算是有人来救她们,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开被牢牢锁住的揽月阁的大门。 她们今日,注定是在要葬身于此。 而原本因着被挑断手筋、脚筋,疼到昏厥的李敬,也被这群妾室、姬妾、美姬们绝望的呼喊、求救声,给吵醒。 “吵什么吵?号丧呢? 都给本王闭……” 李敬下意识便是没好气的冲着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不耐的吼道。 然而,他那一句“都给本王闭嘴”,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语便是戛然而止。 他原本正不耐的缓缓睁开双眼,下一刻,便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 但见整座揽月阁,都起了火,火势迅猛,整个揽月阁都陷入到了汹涌的大火之中。 而他本人,则仿若置身于火海之中。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这是谁放的火? 来人啊!快来人救本王! 来人啊—— 咳咳,咳咳咳咳——” 李敬骇到不行,也顾不得再去责问众妾室、姬妾、美姬们,而是惊惶的一迭声高声呼喊道。 说着,他这般一叫囔,没有能够喊来人救他,反是被那滚滚浓烟,给呛了好几口,禁不住连连咳嗽,险些将一整个肺,都给直接咳出来。 而往日里,对李敬十分殷勤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此时,哪里还复往日的殷勤。 若换做是往常,被王爷这般喝问,她们还不得唬得不轻,连连告饶。 更是早就如那见了花儿的蜜蜂一般,飞也似的扑过来,对着李敬好一通嘘寒问暖、娇声软语了。 然而,此刻,这群妾室、姬妾、美姬们,对于李敬的喝问与呼喊,全不理会。 纵使李敬被呛得咳得厉害,她们也全不理睬,只顾着一边继续哭喊、呼救着,一边挣扎着,试图想要逃出生天。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何况,她们与李敬还不是夫妻,而只是夫主与妾室、姬妾、美姬的身份。 往日里,她们百般献媚讨好李敬,不过都是为了富贵荣华。 如今,大难临头,谁还顾得上谁啊。 自个儿保命求生要紧! 于是乎,李敬就这样,被这些,往日对他百般柔情蜜意、“倾心爱慕”着的妾室、姬妾、美姬们,给当做累赘,彻底的无视了。 与此同时,李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边被烟呛得不住猛咳,一边狠狠怒瞪向他后院的那些女人: “贱人!你们这些贱人!” 亏得这些女人,往日对他各种殷勤讨好、各种甜言蜜语、山盟海誓。 说什么他是她们的天。 没了他,她们就不能活。 呵,敢情这些女人,就是这样对待她们的天的? 贱人! 这群贱人! 给他等着。 待到他逃出去之后,他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李敬犹自咬牙切齿,心中恨恨的想。 然而,事实证明,老天爷并没有给他机会,让他逃出生天。 一阵狂风大作,令得揽月阁的火势,越加凶猛。 整座揽月阁,都已在燃烧。 李敬和他的那些妾室、姬妾、美姬们,已被滔天的火海给包围。 任凭他们插上翅膀,也难逃离。 见状,众妾室、姬妾,美姬们,发出无助而绝望的哭嚎。 下一刻,无情的火苗,已烧到了尹夫人和数名姬妾的身上: “啊——” “救命——,救我们——,啊————” …… 伴随着惨呼声阵阵,火焰飞速窜上了她们全身。 不消片刻,她们便被火海,所吞噬。 其他妾室、姬妾、美姬们,也无一人得以幸免。 纷纷被飞速蔓延的火势所侵蚀,伴随着阵阵绝望、而又痛苦的哭嚎,葬身于火海之中。 见得众妾室、姬妾、美姬们的惨状,李敬大骇。 他拼尽全力,试图往揽月阁门口那边爬,想要逃出这个鬼地方。 然而,药物作用下,李敬原本就浑身无力,加之又被砍断了四肢的手筋、脚筋,犹如废人,四肢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李敬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吃力的匍匐着爬行着。 好不容易,才爬出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不过,看到他努力的成果,李敬不由大喜过望: 他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只要他拼尽全力,就能逃出生天。 “孙氏,你个贱人,给本王等着! 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李敬不由犹自兴奋的恨声道。 他今日所经受的一切,定要向孙氏,百倍千倍的讨要回来。 方解他心头之恨。 这般想着,李敬唇角微扬,扬起一抹饱含恶意的笑容。 心中,还在兀自盘算着,之后,要如何惩罚、凌虐孙氏,叫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哪曾想,李敬正这般想着,唇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漾起多久,就在他正上方的房顶处,一整个正燃烧着的巨大的房梁,便是猛的朝着地上砸下: “啊————” 伴随着“轰”的一声,和李敬惊天动地、鬼哭狼嚎般的一声惨呼,那燃烧着的房梁,正正砸中了李敬的脑袋,当场将他的头给砸开,只将他的脑浆,都给砸了出来。 与此同时,火焰顺着燃烧的木质房梁,迅速蔓延到李敬的头、脸、乃至全身…… 第651章 去,留 离成郡王府有几条街的一处胡同中 苏嬷嬷、丹桂、秋菊三人,包袱款款,一步三回头的正向着前方走着。 成郡王妃今日的复仇,少不得她们在暗中相助。 迷倒众人的药,乃是丹桂从府外暗中找来的。 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阖府的仆从、丫鬟、侍卫……一众人等尽数药倒,则是苏嬷嬷的手笔。 秋菊则负责在一旁打掩护、辅助苏嬷嬷与丹桂行事,助成郡王妃孙淑慧完成复仇大计。 而当一切顺利实施,只待最终收网之际,成郡王妃孙淑慧却并未曾让苏嬷嬷、丹桂、秋菊三人,全程陪伴,而是适时拿出了她们三人的身契与一大笔银钱,交与三人,令她们悄悄离开成郡王府,不要再回去。 三人临行时,成郡王妃孙淑慧的话,言犹在耳: “嬷嬷、丹桂、秋菊,你们快走吧。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可以过你们自个儿想过的日子。 这些银钱,也足够你们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的了。 主仆一场,我能够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记住—— 离开王府、离开京城,千万不要再回来!” 苏嬷嬷、丹桂、秋菊三人,本不欲离开,奈何王妃坚持,她们又不敢违抗王妃的命令,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诺诺离去。 直到走出了成郡王府,三人依旧还时不时回首张望,心中记挂着成郡王府中的孙淑慧: 王妃可是复仇成功了? 成功复仇之后,接下来,王妃该怎么办? 她们既担心,怕其中骤生变故,令得王妃不能如愿替大公子报仇。 又在担忧,若是成功复仇,那…… 她们王妃,又该何去何从? 是要逃么? 要不,她们现在回去接应一下? 忽然,再次转头回望的丹桂,瞪大了双眼,猛的发出一声惊呼: “嬷嬷、秋菊,你们快看!王府那边失火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着成郡王府那边。 闻言,苏嬷嬷、秋菊二人俱都顺着她所指望去,便见成郡王府那边,不知何时已起了大火。 此时,已是火光冲天。 见状,秋菊不由皱眉: “怎么回事?王府那边怎么突然起火了? 那……王妃她……” 话到这里,秋菊的声音戛然而止,心里头咯噔一声,面上难掩焦急: “不行!我要回去找王妃。” 丹桂闻言,也当即道: “我和你一起去!” 言罢,二人便欲折返回去,向着王府的方向冲,却被一旁的苏嬷嬷,给一把拦住: “站住!你们不能去!” 生生被苏嬷嬷给拦了下来,丹桂和秋菊,俱都是一怔,旋即,俱都是大急: 丹桂紧皱眉头,一脸的不甚赞同: “苏嬷嬷,您这是做甚?” 秋菊也蹙着眉,急得只跺脚: “苏嬷嬷,您没看到么? 王府走水了! 看样子,火势还不小。 旁的也就罢了,可……王妃还在王府呢。 苏嬷嬷,您因何要拦着我们? 我们赶着回去救王妃啊。 苏嬷嬷,你让开!” 说着,丹桂与秋菊便欲避开苏嬷嬷的阻挡,却是再次被苏嬷嬷给一把拦住: “我的意思是,我去!你们别去!” 闻言,丹桂与秋菊又是一怔。 二人俱都是一脸迷惑,不由得异口同声道: “嬷嬷,您这是……” 苏嬷嬷闻言,则是摆了摆手,强自拍板决定: “别这是那是的了。 就这么决定了。 我回去王府陪着王妃,你们两个赶紧走! 快走!” 闻言,丹桂与秋菊却是连连摇头: “不!我们不走! 嬷嬷,我们和你一起回去!” “对!苏嬷嬷,我们和你一起回去!” …… 主子有难,她们岂能坐视不管,贪生怕死,背主逃生? 这绝不可以! 都不知,此时,王府内的情形究竟如何。 王妃她……此刻又是怎么一副光景。 见她们如此,苏嬷嬷却是倏然老脸一般: “你们不能回去! 王妃说了,离开王府、离开京城,千万不要再回去。 你们没听到么?” 闻言,丹桂与秋菊瞬间哑然: “我们……” 她们正想说,那苏嬷嬷您呢? 王妃还不是嘱咐您,千万不要再回去,您这不也要回去么? 那您,不也是违背了王妃的命令了么? 既然苏嬷嬷您老人家可以,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丹桂与秋菊张了张口,正想将这番话说出,苏嬷嬷却好似知晓她们想说什么一般,摆手截过了二人的话头,语重心长的道: “嬷嬷我年纪都这么大,也没几天好活头了。 纵使我这会子任性一下,违背王妃之令,回去王府,王妃应也不会太过责怪于我。 可是—— 你们不同! 你们还年轻,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赶紧走! 离开这里!离开京城! 从此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 这是王妃的心愿,你们切莫辜负了王妃的心意! 否则,王妃真的会伤心的! 丹桂、秋菊,听话! 为了王妃你们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连同王妃、以及她的那一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由于时间紧迫,苏嬷嬷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却掷地有声。 每个字、每句话,都振聋发聩,直击着丹桂与秋菊二人的内心,敲进了她们心里。 最终,她们只得重重点头,正色道: “嬷嬷,我知道了!我听您的!” “苏嬷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活! 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片心意!” 说话间,两个丫头已是泪如雨下。 见状,苏嬷嬷遂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保重。老婆子我且去了!” 说着,苏嬷嬷已转身,疾步向着王府飞奔。 望着苏嬷嬷迅速消失不见的背影,看着成郡王府那边的火光与滚滚浓烟,丹桂和秋菊噗通一声,双双向着成郡王府那边的方向跪倒。 砰砰砰—— 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含着热泪,最后瞅了眼成郡王府的东南方向—— 那里是成郡王妃平日起居的正院、以及大公子所居的听涛院的所在。 做完这一切,两个丫头这才站起身来,背着包袱,一同离去。 二人的身影,就这样渐渐消失于昏暗的巷中…… 第652章 下一世,好好过 成郡王府 苏嬷嬷一路疾行,向着成郡王府而去。 此时,王府门前,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毕竟,成郡王府这边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不少人,便是瞧见火光而来: “不好了!走水了!” “成郡王府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人们一面往成郡王府附近聚集,一面一迭声的道。 叽叽喳喳,喧嚣声不断。 去而复返,刚刚折返回成郡王府大门口的苏嬷嬷,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见状,她顾不得多想,也全然不顾路人的阻拦,便直接冲入了成郡王府的大门,而后,便是径直向着听涛院而去。 一路气喘吁吁、向着听涛院疾行,远远的,她便瞧见,此时,听涛院已燃起了大火,一时间,竟是火光冲天。 “王妃——” 见状,苏嬷嬷大喊一声,眸中闪过一抹沉痛与了然。 她脚下动作未顿,甚至还兀自加快了步伐,飞速奔到听涛院,而后,便是毫不迟疑、不管不顾的闯入了火势迅猛的听涛院内,一路直奔烧得最厉害的正屋。 果不其然,便在屋内,瞧见了默默杵立在大公子李昕牌位前的成郡王妃孙淑慧。 “王妃——” 见此情状,苏嬷嬷又唤了一声。 原本背对着她的成郡王妃孙淑慧,闻言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迅速循声转目回首望来。 在瞧见去而复返的苏嬷嬷的那一刹那,便是一惊: “嬷嬷,你怎么跑回来了? 走!你快走!” 说着,孙淑慧便是连连摆手,示意苏嬷嬷赶紧离开。 她心愿已了,一把火把这院子烧了,随昕儿而去,是她自愿的。 可不想赔上苏嬷嬷的性命。 然而,苏嬷嬷却并不肯离去。 她不但不曾离开,还径直走到孙淑慧的面前,一把握住了成郡王妃孙淑慧的手,冲着孙淑慧,慈爱一笑: “王妃,就让老奴陪您一起吧。 黄泉路上,您和大公子总要有个人侍奉不是?” 闻言,成郡王妃孙淑慧难掩动容: “嬷嬷,你……” 孙淑慧还欲再说些什么,然而,苏嬷嬷却是摆了摆手: “老奴看着王妃自小长大,说句逾矩的话—— 在老奴心中,王妃就跟老奴的亲闺女一样! 闺女儿要走,我这个老婆子,又有什么好苟活的? 倒不如和闺女儿一起去了! 一起去到地下,和大公子团聚。” 苏嬷嬷年少守寡,与亡夫并无子女,她又不欲再嫁,一直守着孙淑慧长大。 含辛茹苦、兢兢业业。 虽为主仆,在苏嬷嬷的私心里,却早已将孙淑慧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儿。 正如李昕是孙淑慧的指望和盼头,成郡王妃孙淑慧,又何尝不是苏嬷嬷的指望和盼头? 如今,孙淑慧万念俱灰,一心赴死,想要去到地下,去寻李昕,苏嬷嬷自也是要追随的。 说句不好听的,没了孙淑慧,她一个孤老婆子,又有什么好活头? 倒不如追随自家主子,一起到地下,和小主子一起团聚去吧。 闻得苏嬷嬷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孙淑慧眼眸微闪,隐隐有泪光在眼眶中闪动,她一把执起了苏嬷嬷的手: “嬷嬷,在我心中,你也如我的母亲一般。” 生母早逝,她自小便是苏嬷嬷一手带大的。 亲生母亲去世时,她年纪尚幼。 其实,对于生母的记忆,已经很浅很淡了。 只记得,从记事起,母亲的身体就很不好,终日缠绵病榻,没有精力、也很少管她。 都是苏嬷嬷在细心看顾她,尽心尽力的抚养她长大。 在她心里,比起体弱多病、又早早逝去的生母、与孙夫人米氏那个继母,苏嬷嬷才更像是她的娘。 痛她、护她,含辛茹苦抚养她,无论如何,都会坚定的站在她身后,支持她、陪伴她的亲娘。 她开心时,她比她更开心;她难过时,她比她更难过;她彷徨、无助时,她便会默默的守护着她…… “娘——” 孙淑慧红着眼眶,向着苏嬷嬷大声唤道。 闻得这一声“娘”,苏嬷嬷明显一怔,而后,她便含笑,重重的一点头,应声道: “诶——” 言罢,苏嬷嬷大力且坚定的回握住了孙淑慧的手,又将她瘦弱的身体,整个揽入怀中。 而孙淑慧,则是顺从的依偎在苏嬷嬷温柔且令她安心的怀抱之中,反手将苏嬷嬷给搂紧。 在这一刻,她们再不是主仆,不再是小姐、王妃和奴婢、嬷嬷。 而是一对母女。 一对犹如期盼新生一般,慷慨赴死的母女。 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烈火,俨然已将彼此相拥的二人包围。 见此情状,孙淑慧和苏嬷嬷却俱都是一脸平静。 苏嬷嬷一边如小时候一般,一下一下轻拍着孙淑慧的背脊,无声的抚慰着她,一边兀自喃喃: “大公子,你且再等等,嬷嬷和娘,去找你了!” 闻言,如同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乖巧窝在她怀中,安然享受着苏嬷嬷抚慰的孙淑慧,则是笑嗔道: “错了! 不是什么大公子,而是嬷嬷您的孙儿!” 她是嬷嬷的闺女,她的昕儿,自然便是嬷嬷的孙儿啦。 苏嬷嬷闻言一怔,旋即,便是笑着连连点头: “对!对!对!王……闺女,你说的对! 大公子……不,昕儿,昕儿是我的小孙孙! 咱们这就要去和我那小孙孙团聚了!” 谁说她这一生无儿无女,没有后人? 她也是有闺女、有孙儿的人呐! 真好! 见苏嬷嬷这副欢喜的模样,孙淑慧也不由勾唇一笑。 旋即,她一把执起苏嬷嬷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认真而又充满希冀的正色道: “若有来世—— 下一世,就让我们做一对母女吧。 生在那平凡之家,粗茶淡饭、平平淡淡,母女、祖孙三人,在一起,好好的过那小日子。 多好!” 闻言,苏嬷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中,也不由染上一抹希冀,兀自点了点头: “好! 听闺女儿的! 都听闺女儿的。 下一世,咱们娘儿俩、还有小孙孙,咱们三个人,就在一起,好好过! 好好过!” 言罢,孙淑慧与苏嬷嬷相视一笑,满怀着这份希冀与憧憬,静待着她们生命的结束。 而她们也并没有再等多久,火光冲天,火势凶猛,很快,相拥的二人,她们便被冲天的火光给彻底笼罩…… 第653章 爹、娘,陪我们一起玩躲猫猫啊~ 皇宫 关雎宫 此时的关雎宫,充斥着欢声与笑语。 在处理完一天的政务之后,李元珩便与宁雨菡携手来到关雎宫,和几个孩子们一起用膳。 用过膳后,帝后二人也并没有急着摆驾离开,而是继续留下来,陪伴几个孩子,和孩子们一起享受愉快的亲子时光。 “爹、娘,陪我们一起玩躲猫猫啊~” 三胞胎中的老小——煜儿,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跑了过来,扑入宁雨菡的怀中,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一手一个,拽了宁雨菡和坐在一旁的李元珩的衣袖,便不撒手了。 奶声奶气的道。 煜儿的这一提议,立时就得到了睿儿和晖儿的一致赞同。 闻言,他们也齐齐猛点着小脑袋,如同两只小牛犊一般,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奔了过来: “躲猫猫!要玩!要玩!” “爹、娘,陪我们躲猫猫吖~,嘻嘻~” 说话间,两个小家伙已经迈着小短腿奔到了帝后身前,一边仰着小脑袋,眨巴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向自家爹娘,一边有样学样的,学着煜儿的模样,抬起小手手,去拽他们父皇和母后的衣袖,还一摇一摇的,撒起了娇: “来嘛~,来嘛~” “爹、娘,快来吖~,躲猫猫吖~” 宁雨菡被三个小家伙这幅可爱的模样,给萌得不行。 一旁的李元珩,则是好气又好笑: “这几个小家伙,小小年纪,便无师自通,惯会撒娇。 依朕看,这是随了某人咯。” 说着,帝王便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他话中的某人—— 此时,正与他肩并肩坐在一起的宁雨菡。 话虽是这般说,李元珩却始终都是一脸宠溺,显然,对小家伙们的撒娇,十分受用。 俨然很是有些乐在其中。 没办法,谁叫他就吃这一套呢。 面对雨菡的撒娇,他是始终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如今,面对孩子们的撒娇,也是一样! 于是乎,帝王便毫不意外的,很没骨气的丢盔卸甲了。 “好!好!好!爹陪你们玩躲猫猫。” 李元珩抬手,亲昵的挨个轻刮了刮三个小家伙的小鼻子,笑道。 别说是玩躲猫猫了。 三个小家伙现在想要什么,李元珩又哪里会不应呢? 就算是他们想要那天上的月亮、星星,他这个无脑宠蠢爹爹也会想尽办法,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星星,全都摘下来,双手捧着送给他们的啊。 闻言,睿儿、晖儿、煜儿几个,瞬间高兴得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嘻嘻笑着,一个劲儿拍着他们的小巴掌: “好诶!好诶!” “爹爹,和我们玩儿躲猫猫啦~” “爹爹,我们这就开始叭。 娘也一起来吖~” 开心的三小只没有忘记捎带上娘亲,还有哥哥姐姐: “大哥、姐姐,你们也一起来吖~,咱们一起玩儿躲猫猫吖。” “对!对!咱们和娘亲负责躲,爹爹负责抓。” “嗯嗯,就酱紫(这样子)~” 三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 三言两语,就给他们的皇帝爹爹指定了任务—— 他们和哥哥、姐姐、娘亲,都是负责躲藏的那个;爹爹就负责过来找他们吖~ 嘻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闻得弟弟们的话,原本正安静的坐在那里看图册的曦儿、与正在捣腾着自己的小木剑的明珠,纷纷循声转目朝着这边厢望来。 作为“大孩子”,他们其实对躲猫猫这种幼稚的游戏,并没有多少兴趣,不过,弟弟们相邀,瞅着几个小家伙这明显一副兴致极高、极为开心的样子,明珠和曦儿皆都很有长姐、长兄自觉的,没有去扫三胞胎的兴,而是想也不想,便笑嘻嘻点头: “好啊!一起玩!” “嗯嗯,一起玩儿。” 说话间,明珠便放下了手中的小木剑,曦儿也将手中捧着的图册,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两个小家伙便就一路哒哒哒的朝着弟弟们、和父皇、母后这边奔了过来。 见状,三小只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加兴奋与欢喜起来,不停的蹦蹦跳跳、猛拍着自己的小巴掌: “哥哥、姐姐过来了诶。” “哦哦,开心!” “好开心~” …… 瞧着孩子们这般开心、又瞅着他们兄(姐)友弟恭,可可爱爱的小模样,李元珩这蠢爹爹,也是一副甚为开怀的模样。 见得明珠和曦儿,说话间,已来到了近前,他便是径直大手一挥: “好了!开始躲猫猫了。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你们现在去躲着。 爹来找你们。 爹数到一百,就开始找了啊。 一……” 闻言,睿儿、晖儿、煜儿三个小家伙,立时紧张起来。 听得父皇开始数数,煜儿“啊”的叫了一声,便迈着小短腿,颠颠儿的朝着殿外跑。 晖儿见状,也是小短腿捣腾得飞快的奔了出去。 睿儿则是笑嘻嘻的抛下一句: “爹爹,你才找不到我呢~。” 便也如同一个小炮仗一般,冲了出去。 乳母和嬷嬷们见状,不肖帝后多说,便是极有眼色的迅速跟了上去,跟在了三位小殿下的身后,以防他们有什么磕着碰着,亦或者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毕竟,这可都是金尊玉贵的小皇子呐。 她们照顾小殿下们素来尽心。 皇后娘娘更是三令五申,叫她们定不能放任小殿下们离开视线,定要看顾好小殿下们的。 是以,纵使是有皇后娘娘和陛下在场,纵使是在关雎宫中,乃是在玩乐,乳母和嬷嬷们也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 毕竟,若是稍有不慎,有个万一…… 其后果,也不是她们可以承担的啊! 见得弟弟们已窜得老远,明珠和曦儿也是嘻嘻一笑,然后,两个素来极有默契的小家伙,便是手牵手一起往殿外走。 临走前,两个小家伙还不忘撂下狠话: “爹爹,我们不会让你找到哒~” “就是!就是!曦儿说的对!嘻嘻~” …… 好吧,两个小家伙有些口嫌体正直。 嘴上说,他们是大孩子了,不喜欢玩儿躲猫猫这种幼稚的游戏了,不过这会儿…… 咳。 看着弟弟们这么开心,他们也都欢乐的加入其中。 哈哈,好玩诶! 抓不到! 爹爹抓不到! 第654章 这事,太妃知道么? 见得几个孩子这副欢脱的模样,李元珩被几个孩子这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给再次逗乐,唇角禁不住上扬、再上扬,笑容无限扩大。 他没有再接着数数,而是含笑看着小家伙们走远,末了,还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加派人手,看住小家伙们。 孩子们开心,固然是好。 但,安全问题,也不得不防。 前不久才殇了的成郡王长子李昕,便是前车之鉴。 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李元珩自会时刻警醒,好好保护他的孩子们,护他们一世无忧,平安长大。 方进忠见状,当即会意,冲着皇帝陛下躬身一揖,自退出殿内,去安排布置去也。 而坐在皇帝陛下身旁的宁雨菡,则一直含笑看着李元珩和几个孩子的互动,被李元珩这一副无脑宠蠢爹爹的模样,给逗乐了。 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闻得她的笑声,李元珩当即转目望向她: “雨菡,你也还不赶紧去躲着? 待会儿,朕过来找你啊。” 说着,帝王微一勾唇,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挑了挑眉: “信不信,朕铁定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宁雨菡:“……” 不是。 皇帝陛下,你几岁啊? 今年三岁么? 你还真的玩儿上了啊? 宁雨菡嘴角抽抽,无力吐槽。 她正准备舍命陪君子,随大流,陪着孩子们,和李·三岁·元珩,玩儿躲猫猫,殿外却陡然传来了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不多时,方进忠便领着一名面生的内侍,来到殿内。 才一进殿,那名面生的内侍,则已是噗通一声跪倒,毕恭毕敬的给帝后二人行礼问安: “奴才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挑眉,冲着这内侍一挥手: “有事便说吧,朕听着呢。” 李元珩料想,方进忠这个时候,领了这面生的内侍过来,必定是有事。 只是—— 不知究竟是何事? 事实证明,李元珩所料不错。 闻言,那内侍便径直恭声禀道: “启禀陛下,成郡王府适才走了水。 成郡王现已葬身火海,王侧妃葬身府内花园中的人工湖底,成郡王妃亦已自焚。” 原来,这名内侍,是前来向李元珩禀报成郡王府内发生的事的。 骤闻此事,李元珩与宁雨菡皆是一怔,彼此对视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窥出了一抹惊诧。 显然,此事发生太过突然,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 所以说,成郡王李敬竟是死了? 王侧妃也已葬身湖底。 这么说,她肚子里头的那一胎,也是同样胎死腹中。 成郡王不但身死,还没了后代,绝嗣了? 虽然有些薄凉,但于李元珩而言,这其实是件好事。 与自己素有积怨,且一直觊觎觊觎他皇位的皇弟身死,事后,还无有男丁继承香火,就此绝嗣。 这不是好事,又是什么? 短暂的惊诧过后,李元珩摆了摆手,轻“嗯”了一声: “嗯,此事朕知道了。” 一边说着,就坐在帝王身旁的宁雨菡,敏锐的捕捉到了,身旁的皇帝陛下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勾了那么一下。 见状,宁雨菡不由暗自莞尔: 她就说,这于陛下来说,是桩好事吧。 瞧!陛下也是暗乐着呢。 起码,也对眼下这个状况,乐见其成。 就在宁雨菡暗自思忖间,坐于她身旁的帝王,又沉吟着开口了: “这事,太妃知道么?” 那前来禀报此事的内侍闻言,当即摇头: “太妃那里,应是还不曾听说此事。 成郡王府的事,奴才等得知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来向陛下禀报了。” 意思就是—— 除了昭文帝这边,宫中其他人,还没有得到此消息。 毕竟,他们想禀报,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给皇帝陛下禀报。 至于王皇贵太妃那里—— 虽然,成郡王乃王皇贵太妃的亲生儿子。 按理,成郡王府上发生的事,也应该第一时间告知这位。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这位可是还在闭宫静养中。 陛下下旨,不准任何人前去静安宫打扰王皇贵太妃静养来着。 明眼人都知道,王皇贵太妃是被陛下制裁,长久的变形禁足了。 是以,谁还敢跑去给王皇贵太妃禀报呢? 这也就导致,王皇贵太妃那边,到得现在,还不知此事。 闻言,李元珩轻“哦”了一声,淡淡道: “哦?既如此,便派个人去给太妃禀报一下吧。” 说着,又冲方进忠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安排: “方进忠,这事交给你,你遣个合适的人,过去给太妃禀报一下此事。 让她节哀吧!” 闻言,坐在一旁的宁雨菡,不由一挑眉: 李元珩这话…… 这是憋着坏水呢。 他是想让太妃得知这一噩耗,直接气死? 啧啧,这个老六! 不仅是宁雨菡秒懂了李元珩的心中所想。 闻言,身为皇帝陛下心腹的方进忠,也当即会意,禁不住连连点头: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老奴必会将此事,给办得妥妥当当。” 抛下最后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语,方进忠当即领命而去。 * 静安宫中 王皇贵太妃百无聊赖的斜倚在贵妃榻上,面色似有不虞,好似正在生着闷气。 见她如此,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一脸忧心,瞅了眼,摆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饭食,劝道: “娘娘,您好歹用点膳食啊。 饿着了,可怎么好?” 这饭点都过了,娘娘还不肯用膳,这可真是…… 桌子上的饭食,都要凉了。 不然,她再去热热好了。 谁知,徐嬷嬷不说话还好,她这般一说,王皇贵太妃就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瞬间就炸了,腾的一下,自贵妃榻上弹坐起身,面上俱都是恼怒与愤慨: “吃什么吃?这些是人吃的么?” 说着,王皇贵太妃便抬起她那染着丹蔻、保养得宜的手,一指不远处桌子上的饭食,一派怒气腾腾。 “娘娘,这……” 见状,徐嬷嬷一脸为难。 其实,她想说,还好吧。 这些饭食,都是上好的。 普通老百姓做梦都还享用不上呢。 奈何,她的主子自小生长在钟鸣鼎食的顶级世家——王家,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后来,又入宫做了先帝最宠爱的皇贵妃、而今的皇贵太妃,吃的东西,无一不精,俱都是珍馐美味。 历来眼高于顶,享福惯了,才…… 唉。 第655章 小林子,你怎么来了? “哼,你别替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说好话了。 这些人,就是看人下菜碟。 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 这是见我被李元珩那竖子,长久禁足在静安宫中,又见我的敬儿被降为了郡王,同样也被罚在府中思过甚久,声势、威望都大不如前,他们就敢越来越不尽心服侍了。 这群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王皇贵太妃恼怒的重重一拍贵妃榻的榻沿,恨恨道。 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给她等着! 待到他日,她的敬儿大事得成,登上帝位,她坐上皇太后的宝座…… 哼! 到时候,她要叫这群狗奴才好看! 王皇贵太妃正在这儿无能狂怒呢。 殿外,却是又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下一刻,王忠义便闪身进殿,只将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娘娘,您瞧奴才给您带谁过来了?” 说着,他便一指身后。 与此同时,从王忠义身后,闪出一个矮个子小内侍,恭恭敬敬的向着上首位的王皇贵太妃请安: “奴才小林子参见皇贵太妃娘娘!” 原本,对于王忠义的擅入,王皇贵太妃还十分不喜,正欲呵斥,转头一瞧见,这名唤“小林子”的内侍,便是不由眼神一亮,当即精神一震: “小林子,你怎么来了?” 这小林子,乃是李敬的心腹太监——周福全的徒弟,曾经也替成郡王李敬、以及他师傅周福全,跑过腿,到宫中给王皇贵太妃送过好几次东西,王皇贵太妃也曾召见过他,和他说过几句话,问过成郡王、以及成郡王府那边的情况,还曾打赏过他。 是以,无论是王忠义、还是王皇贵太妃,都是认得这个小林子的。 乍一瞧见小林子,他们俱都是一喜,只以为,这小林子是奉了成郡王李敬之命,前来静安宫的。 “可是你们王爷叫你过来瞧本宫的?” 王皇贵太妃十分想当然的道。 今日,可是敬儿的生辰。 他的生辰,便是她的受难日。 想来,敬儿是心念她这个生他、养她的母亲,才遣了这小林子前来探望她的。 嗯,一定是这样! 如此这般想着,王皇贵太妃不由得唇角噙笑,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 哎哎,她的敬儿就是孝顺呐。 至于李敬正处于变相禁足期,她也被长期变相禁足,又怎么可能会有成郡王府的人,在这个时候,能够来到静安宫的事—— 倒是被王皇贵太妃给彻底忽略了。 只道李敬若是真的有心遣人过来静安宫探望她,便必定会有办法。 在王皇贵太妃眼中,自己的儿子,还是颇有能力的。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毕竟,是迟早要坐上皇位,让自己坐上皇太后宝座的——她的敬儿啊! “这……” 被王皇贵太妃这么一问,小林子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然而,不待他开口,王皇贵太妃又一把截过了话头: “你且等等!” 王皇贵太妃冲着小林子摆了摆手,又转头去使唤侍立在一侧的徐嬷嬷: “燕红,把本宫准备的那些东西,拿过来! 都拿过来! 快!” 徐嬷嬷闻言,当即应是,转头疾步步入内室。 不过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大包裹,走了出来,在王皇贵太妃的示意下,将这包裹,递到了小林子的面前: “这包裹,你且拿回去给你们王爷。 就说是本宫特地给他准备的生辰礼物。” 王皇贵太妃犹自乐呵呵的道。 这里面,是一沓银票、各种名贵药材、补品、皮草…… 都是当年先帝赐给她的好东西。 王皇贵太妃之前一直没舍得用。 便索性都给敬儿吧。 反正是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王皇贵太妃也不心疼! “里面有一双鞋和几双绫袜,是本宫亲手做的。回去之后,叫你们王爷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脚。” 想了想,王皇贵太妃又笑眯眯的道。 她旁的东西不大会弄,做鞋做袜的功夫还是有的。 当年,为了讨先帝欢心,她可没少亲力亲为的替先帝做鞋做袜,于做鞋做袜的手艺上,也是颇下了一番苦心和功夫的。 甚至,王皇贵太妃可以十分自信、且自豪的说一句—— 尚衣局绣房中的那些绣娘们,她们做鞋做袜的手艺,只怕还不如她呢。 而这鞋袜,也无疑都是她精心为她的敬儿所制。 想来,敬儿穿在脚上,必定舒坦! 常言道,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 王皇贵太妃自也是关心李敬,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的。 一如此刻这般。 虽她的敬儿,还在被勒令闭门思过中,王皇贵太妃还是希望,李敬的生活,能够尽可能过的舒坦些。 她相信,如今的局面,都是暂时的,凭她的敬儿的能力,短暂的蛰伏不算什么,日后,必定会一飞冲天,贵不可言! 她的敬儿,可是她的骄傲与全部的希望啊! “皇贵太妃娘娘,这……” 眼见得徐嬷嬷将那包裹递到他面前,小林子并未去接。 耳听得王皇贵太妃的话,他不但没有接过那大包裹,反而一脸为难。 见状,王皇贵太妃则是不耐的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这什么这?快接着!又不是给你的。 这是本宫给你们王爷的。” 这小林子平日的伶俐劲儿都到哪去了? 怎的这般迟钝、不上道? 周福全就是交代他这么办差的? 真是…… 迎上王皇贵太妃不耐的目光,小林子内心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讷讷开口: “娘娘,那个……奴才前来,乃是有事禀报。” 他乃是成郡王府中遭逢巨变后的幸存者,是被叫来向王皇贵太妃告知成郡王府中发生的事情的。 可不是成郡王命他来的啊。 只是,这事情吧…… 小林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 咳。 而闻得小林子的话,王皇贵太妃则是兀自往贵妃榻上一倚,漫不经心的轻“哦”了一声: “有事禀报? 有什么事要向本宫禀报? 你倒是快说啊!” 一边说着,王皇贵太妃一边不耐的冲着小林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说。 赶紧的! 她听着呢。 第656章 太妃,出事了!咱们成郡王府出事了啊 “这……” 小林子踌躇了一瞬,想到临来静安宫之前,方进忠方公公对他的吩咐,他终是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皇贵太妃娘娘,出事了! 咱们成郡王府出事了啊。” 闻得小林子的话,王皇贵太妃并不以为意。 闻言,只是颇为随意的挑了挑眉,轻“哦”了一声: “哦?出何事了?” 说着,她又忽的想起什么,倏的一下自贵妃榻上坐起身来: “难不成……是王侧妃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事?” 不怪王皇贵太妃会想到这个。 她也是浸淫后宫多年的人,自是知晓女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以及那些腌臜手段。 毕竟,她也是这般过来的。 当年,她怀着敬儿的时候,也没少遭那些个嫉妒她的嫔妃们的谋算和陷害。 而被她谋害,以致流产、胎儿不少的后宫女子,也不要太多。 对于这档子事,王皇贵太妃早已习以为常。 后宫如此,王府、以及其他人家的后院,同样也是如此。 王侧妃出身王家,背靠王定邦这个丞相与王氏一族,不仅是侧妃,自入府后,便颇受她的敬儿宠爱。 其地位,隐隐犹在她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儿媳妇——成郡王妃孙淑慧之上。 如今,她又怀有身孕,还是男胎。 虽然被变相禁足于宫中,早先,王皇贵太妃却也听闻了李敬的长子——李昕殇了的消息。 当时,听闻这一噩耗时,王皇贵太妃也不过是短暂的怔愣了一瞬,便也没有太在意。 其主要原因,也是因着知晓王侧妃王青姿怀有身孕,且,经太医诊断,她怀着的乃是男胎。 走了李昕,这不是还有一个么? 她不缺人给她生孙子。 况且,于私心里,王皇贵太妃也觉得,撇开李昕,让王侧妃生下实际意义上的成郡王长子与继承人,这般更好。 如此,也好进一步拉拢她那丞相大哥,把王定邦与王家,彻底的绑定在他们母子的阵营中。 如此,他们母子二人,离他们的目标,岂不是更进一步了么? 至于李昕的死…… 王皇贵太妃当然不是不知,这其中有猫腻。 说不得,便有李敬后院的那些女人作祟—— 甚至,就是王侧妃的手笔。 不过,对此,王皇贵太妃没有追问,也并没有打算追查,亦或者是去细想。 在她看来,这不重要。 然而,此时,想到王侧妃腹中的胎儿许是出了事,王皇贵太妃便很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可是个男胎啊! 已成形的男胎! 若是没了,他的敬儿膝下,可不是没男丁了么? 这么多年,除了成郡王妃孙淑慧给敬儿生下了李昕,也就只有王侧妃怀上了个男胎。 好不容易怀上的,这眼瞅着,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要呱呱落地了。 她还指着用这孩子,继续拉拢她那丞相大哥和王氏一族,为她和敬儿所用了。 若是就这般没了,多可惜啊! “回……回皇贵太妃娘娘的话,王侧妃她……她腹中的胎儿确实没了。” 闻得王皇贵太妃发问,小林子垂着头,结结巴巴的讷讷道。 他说的也没错啊。 仵作对王侧妃尸身的诊断,确实如此,王侧妃在死前,确实是曾服用过烈性堕胎药,导致流产,失血过多。 王侧妃就是因着失血过多,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再加上溺水,才导致死亡的。 若不是血流得实在太多,闻讯赶来救火的人们,也不会发现,花园中的整座人工湖中全是血水,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意识到不对劲,才有人下去查看。 这才发现了,王侧妃早已被泡得浮肿变形的尸体。 思及王侧妃被人捞起来时的惨状,以及她那浮肿、变形、浑身都是抓痕和咬痕,遍布着伤口的可怖尸身,小林子的面色便是陡然一白。 他只是在仵作验尸时,无意间瞅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去瞧第二眼。 嘶,实在是太惨! 太可怖了! 当时,他差点没有直接吓尿。 王皇贵太妃哪里知晓这么多,但闻小林子的话,她的面色便是一沉: “什么?王侧妃腹中的胎儿没保住?” 她的小孙孙,就这么没了? 可恶! “王侧妃是怎么回事? 怎么连她自个儿腹中的胎儿,都保不住?” 真是忒没用! 还有…… “定是敬儿后院中的那些女人,害的王侧妃的胎儿不保。 这些女人……本宫必不会轻饶了她们!” 痛失即将出生的孙儿,王皇贵太妃犹自愤愤的道。 她正盘算着,待到她解除禁足之后,要如何去惩治李敬后院中的那些无法无天,只知邀宠献媚的女人。 谁知,闻得她的话,小林子立时开口道: “禀皇贵太妃娘娘,府中的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她们全都已经殁了。” 小林子依旧垂着头,声音讷讷的。 闻得他的话,王皇贵太妃明显有一瞬的怔愣,眸中浮现一抹惊诧与莫名: “什……什么?你说什么? 那些妾室、姬妾、美姬…… 你是说,敬儿他王府后院中的那些女人,都殁了?” 这……就都死了? 这……真的假的? 闻言,小林子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重重“嗯”了一声,顶着王皇贵太妃满目诧异与不可置信的目光,再次讷讷开口: “禀皇贵太妃娘娘,还……还有王侧妃……她……也已经殁了。” 王皇贵太妃闻言大骇: “什么?王侧妃也殁了?!”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成郡王府中,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怎的突然死了这么多人? 她原本还只道王青姿不中用,连肚子里他的胎儿都保不住。 谁曾想,她竟然死了! 旁人也就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可…… 这王青姿—— 她可是出自王家,乃是她那丞相大哥的亲生女儿。 虽然只是个庶女,其母在大哥后院却颇为得宠。 这…… 王青姿这个侧妃突然殁了,她不好跟她那丞相大哥交代啊。 王皇贵太妃还在思索着,要如何向她那丞相大哥——王定邦交代才好,垂着头的小林子,便是飞速的抬眸朝着她这边厢睃了一眼,而后,飞速垂下头去,咬了咬牙,将此番前来禀报的“重中之重”,给说了出来: “启禀皇贵太妃娘娘,不仅是王侧妃,还有其他众位侧妃、夫人、姨娘、王爷的各位姬妾、美姬们……还……还有王爷—— 王爷他……他也薨了!” 第657章 太妃,王爷他……死得好惨啊! 小林子犹自吞吞吐吐的道出了李敬身死的消息。 一番话,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轻,到得最后,已是声如蝇讷。 王皇贵太妃保养得宜,年纪也并不算大,素来耳聪目明。 而这小林子,离得她也并不远。 是以,纵使小林子的声音小得很,却还是被耳尖的王皇贵太妃听了个真切。 闻言,她的面色陡然一变,惊得腾的一下,自贵妃榻上陡然站起身来: “小林子,你说什么? 你给本宫再说一遍!” 一边厉声追问着小林子,王皇贵太妃一边于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刚刚,定是她幻听,听错了! 没错! 就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薨? 呵,笑话! 她的敬儿正值壮年,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可能会薨? 就在王皇贵太妃暗自安慰自己,定是听错了之际,小林子则是一咬牙,索性便又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的将事情又重述了一遍: “皇贵太妃娘娘,咱们王爷他……薨了! 不仅是王侧妃、还有府中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咱们王爷他也薨了啊!” 闻言,王皇贵太妃不由大骇: “什么?你说敬儿他轰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霎时间,王皇贵太妃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不住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望向小林子的目光带着深深的质疑。 那眼神,分明在说—— 呵,你就是骗本宫的。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的话么? 迎上王皇贵太妃的目光,当即领悟了这眼神之意,小林子当即“砰砰砰——”,重重给王皇贵太妃磕了几个头,嘴中则是一迭声的道: “皇贵太妃娘娘,奴才说的句句属实。 我们王爷,他——的确是薨了。 小的断不敢骗皇贵太妃娘娘您的啊!” 见这奴才如此,王皇贵太妃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心里头更是拔凉拔凉,一颗心不住下沉,一路沉到谷底: 因为她知道,瞧眼前这奴才这副情状,他说的八成都就是真的。 毕竟,他一个奴才,哪里敢欺骗她? 所以,她的敬儿是真的死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敬儿他正值壮年,身强力壮,怎么会……” 王皇贵太妃犹自摇头,怔怔道。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一切八成就是事实。 可直到此刻,她还是不能相信,更不能够接受。 心中犹存了一丝侥幸,希望眼前这奴才是在骗他,是在逗她玩儿。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下一刻,她心中存有的这一丝侥幸,就被无情的打消。 “皇贵太妃娘娘,咱们王府走水了! 附近的人,眼见得咱们王府中火光冲天,闻讯赶来,扑灭了大火。 这些人赶到咱们王府时,发现起火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乃是揽月阁,一处便是听涛院。 大家去揽月阁救火,途中经过咱们王府中的花园,发现花园中的人工湖的湖水一片血红,还泛着阵阵血腥味。 有人下去捞了一下,捞出了王侧妃浮肿的尸体,已是面目全非,叫人不能直视。 后经前来的仵作判断,在王侧妃被溺死前,曾服下烈性堕胎药,腹中的胎儿早已流掉,且失血不止。 仵作说,王侧妃的死因乃是失血过多、加上溺水窒息所致。” 连磕了几个响头的小林子,继续开口,平铺直叙的将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小林子有句话,没有明说。 那就是—— 说白了,王侧妃就是血流干了死的,过程极其的漫长、且痛苦。 嘶—— 思及此,小林子便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死法,可真惨啊。 想来,王侧妃临死前,定是十分的痛苦,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话到这里,似是看出了王皇贵太妃那一脸的“这又关我的敬儿什么事?他因何会薨?你肯定是在骗我”,小林子顿了顿,又道: “至于王爷—— 太妃娘娘,您也知道,今日乃是咱们王爷的生辰。 为此,王妃特地给王爷举办了一场生辰宴。 而这举办生辰宴的地方,正是那揽月阁。” 小林子的话才说到这里,便被王皇贵太妃给一把打断: “什么?揽月阁?敬儿竟在那揽月阁举办生辰宴?” 刚刚,这小林子可是说了,走水的地方一共有两处,其中一处,便是这揽月阁的啊。 那……敬儿…… 王皇贵太妃面上瞬间变得灰败。 而小林子闻言,则是将脑袋又往下垂了垂,嗫嚅着道: “太……太妃娘娘,事发时,王爷和一众侧妃、夫人、妾室、美姬们,都在那揽月阁中。 火势实在太大,待到附近的人闻讯赶到,前来救火时,已是回天乏术。 且,那揽月阁的大门,不知因何,还被人拿锁链给锁住了。 那锁链的钥匙,却是遍寻不到。 最后,好不容易劈开了大门,扑灭了揽月阁的大火,众人却发现,揽月阁内的众人,无一人生还。 他们……还分别找到了咱们王爷、和一众侧妃、夫人、妾室、美姬们的尸身。” 话到这里,小林子又是一顿,猛的深吸了一口气,小林子才抱着一副豁出去的心态,继续道: “王爷他的脑袋,正好被烧着的一根房梁砸中……脑浆崩裂,面目全非。 仵作说,王爷他死前,被咬掉了子孙根,还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 王爷他……死得好惨啊! 太妃娘娘——” 说完这番话,小林子已是冷汗涔涔,暗自替自个儿抹了把汗。 呼—— 其实,若不是适才,在过来静安宫之前,得了方进忠方公公的暗示。 叫他务必要给王皇贵太妃好生说一说他们王爷死去时的惨状。 小林子是不想、也没这个胆儿,在王皇贵太妃面前,说出刚刚的这番话儿来的。 实际上,揽月阁的火被扑灭之后,前来救援的人们,走进去,便发现,揽月阁内,早已是断壁残垣,一地的焦尸。 所有人都死状凄惨。 其中,犹以成郡王李敬为最。 不仅是王爷他们一众主子,就连他师傅——周福全,等一众在揽月阁内伺候的下人、仆从、丫鬟…… 也全都殒命。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起师傅周福全,那被烧成了焦炭一般的尸体,小林子心下凄然。 毕竟,那是他的师父啊! 平心而论,师傅待他还不错。 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般走了。 还走得那般凄惨。 怎不叫小林子心有戚戚焉? 第658章 大受打击 听闻小林子所言,王皇贵太妃明显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她不住的摇着头,一迭声的失声大喊着: “不! 这不可能! 这都不是真的! 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小林子,你这个狗奴才! 你骗我!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前来静安宫诓骗本宫,咒我儿薨逝。 是皇帝,对不对? 是李元珩那厮,叫你过来诓本宫的,对不对?” 王皇贵太妃觉得,她真相了。 这铁定又是李元珩那厮的诡计! 一定是如此! 谁知,她的一番话才刚落,便有一道略显阴柔尖细的男音,自身后的殿门口陡然响起: “皇贵太妃娘娘,慎言! 陛下的名讳,岂是你可以挂在嘴边的? 这可是不敬君上的大罪! 况且,陛下也不是太妃你可以妄议的! 这若是让旁人听了去—— 王皇贵太妃,你该当何罪?” 这声音…… 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王皇贵太妃立时便听出了,此乃某个内侍的声音。 那阴柔又尖细的嗓音,正是净了身的内侍们,所独有的。 闻言,王皇贵太妃的眉头便是一皱,正欲发作这个不知死活的内侍: “呵,哪个狗奴才,竟敢置喙本宫。 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一番话还未说完,在王皇贵太妃循声转目,怒气腾腾的望见来人之际,她所有的话语,便是戛然而止. 只因,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进忠的徒弟,御前内监——小许子。 “小许子……是你?” 王皇贵太妃的面色一变,皱眉望向小许子,眸中满是警惕。 此人不仅是方进忠那老阉狗的徒弟,更是李元珩那竖子的心腹与走狗。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 定是李元珩那厮遣他过来的。 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有好事。 小许子似没有瞧见王皇贵太妃的面色难看、与满眼警惕一般,自顾自施施然入得殿中,冲着王皇贵太妃一揖: “太妃娘娘,陛下仁慈,念在成郡王新殇,您过于哀恸,难免口不择言,陛下自也会原谅您适才的不当言行。 不过,下不为例。 太妃娘娘日后还需慎言!” 一番话,看似恭谦,却是柔中带刚、绵里藏针,且句句都在往王皇贵太妃的心口处扎。 闻言,王皇贵太妃险些气得一个倒仰。 “你……” 王皇贵太妃面色十分难看的,抖着手,直指向小许子,然而,还不待她说什么,小许子便又再次开口。 只见他甚是恭敬的朝着乾元殿的方向,一拱手,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恭声道: “骤闻成郡王之噩耗,陛下甚为沉痛。 念太妃您骤然丧子,定十分哀恸,陛下特允太妃出宫去成郡王府中看看。 奴才便是前来传达陛下的旨意的。” 不得不说,小许子是懂得在旁人的伤口上撒盐,并反复揉搓的。 轻飘飘的一番话,便是令得王皇贵太妃,怄得几欲吐血。 听得小许子这话中的左一个“成郡王噩耗”,又一个“太妃骤然丧子,定十分哀恸”,王皇贵太妃面色愈加难看,只觉分外刺耳。 直到现在,她还不愿承认,成郡王李敬已然身死的事实。 而李元珩此番,叫小许子走这么一趟。 明为体恤太妃丧子之痛。 实则—— 便是料到了王皇贵太妃会自欺欺人,执着于不肯承认和相信李敬的死。 那么,他便让她亲眼瞧瞧。 逼她不得不直面这丧子的事实。 击退王皇贵太妃所有的幻想、和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好叫她知晓,这就是事实。 李敬已经死了。 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无论她想承认,还是不想要承认,这都是事实。 “既如此,本宫要出宫! 本宫要去成郡王府! 本宫这就要去!” 纵使被小许子起得心口发堵,乍一闻得他的话,王皇贵太妃还是不假思索的一迭声道。 话里行间,透着急切。 她也想要去看看成郡王府中的情况。 她的敬儿…… 不是那样! 绝不是小林子说的那样。 她不信! 若不是她亲眼瞧见的一切,她都不会信的。 旁人都休想骗她! “行啊。车马已备好。太妃这便上路吧。” 闻言,小许子也并没有多作为难,而是兀自一颔首道。 言罢,他又状似恭敬的一指殿外,冲着王皇贵太妃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皇贵太妃闻言,顾不上许多,当即朝着殿外而去。 “娘娘,您等等奴婢(奴才)啊——” 见状,徐嬷嬷和王忠义则是一迭声道。 说话间,也是俱都快步一路跟上。 而小许子,则是冲着还犹自跪在地上的小林子使了个眼色: “小林子,你陪太妃一起回王府瞧瞧吧。 记住—— 好好照顾太妃!” 不知是小林子的幻听,还是旁的,在他听来,小许子的这番话中,那“照顾”二字,似乎刻意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接收到小许子眼神的暗示,闻言,小林子一个激灵,当即连连称是: “是!是!是!许公公,小的晓得的! 小的一定不负许公公之命!” 说话间,小林子便是连滚带爬的自地上爬起,颠颠儿朝殿外奔。 * 约莫半个时辰后 王皇贵太妃终于抵达了成郡王府。 只是,此时的成郡王府早已不似往日面貌。 王皇贵太妃才一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了王府门口挂着的白幡。 王府上的匾额、与府门口的石狮子上,俱都被挂上了白绸所扎的大白花,府门口还挂着上书有“奠”字图案的白灯笼…… 入目的,是清一色、一片的白。 见此情状,王皇贵太妃面色惨白,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就要跌倒,幸而一旁的徐嬷嬷和小林子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将她给一把搀扶住。 “娘娘——” “太妃娘娘,小心!” 堪堪站稳的王皇贵太妃,则是焦躁的一把将二人扶着她的手,给一把甩开: “走开!别碍事! 本宫要去找敬儿。 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本宫去找本宫的敬儿! 本宫没有那般好骗。 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本宫的敬儿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 王皇贵太妃颇有些歇斯底里般的厉声喝道。 说话间,她已是甩开徐嬷嬷等人,兀自疾步奔入了成郡王府…… 第659章 皇贵太妃娘娘,那便是咱们王爷的尸身 见状,徐嬷嬷和王忠义不由大急: “娘娘——” 小林子也在身后一迭声的道: “皇贵太妃娘娘,您且等等奴才们啊。” 说话间,三人便急急的跟了过去。 而急急奔入成郡王府的王皇贵太妃,却是脚下动作一顿,茫然四顾了一番,眼见得小林子等人跟了过来,她当即冲着小林子一指: “小林子,你在前头带路。 去揽月阁!” 身为宫妃,她基本不能出宫。 纵使先帝崩逝,她也依旧居于宫中,成郡王府这里王皇贵太妃是一次也没来过。 是以,也并不知揽月阁的具体方向。 正好有熟悉王府内各处位置的小林子在此,王皇贵太妃便随手一招,令他领着自己过去揽月阁。 “是!太妃娘娘,请您随奴才来。” 小林子闻言当即应是。 说着,又冲着王皇贵太妃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而后,便领着王皇贵太妃直奔揽月阁而去。 途中不可避免的经过了成郡王府中的花园,果不其然便闻见了阵阵血腥气。 似乎正是从花园中的人工湖那边传来。 而那人工湖,却是泛着血水,俨然已被血水给染红。 而湖畔处,赫然摆放着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不明物体,隐隐还泛着腐臭的气息。 闻得这血腥味和腐臭的气息,徐嬷嬷和王忠义都不由作呕,下意识以袖掩鼻,彼此对视了一眼,皆都对那被白布盖着的不明物体,有了推断—— 这应是具尸体。 联想到小林子之前所述—— 这八成就是王侧妃的尸身了。 事实证明,徐嬷嬷和王忠义二人所料完全没错。 “太妃娘娘,王侧妃的尸身就在那儿。您可要看看?” 小林子一指那具,摆放在湖畔,被白布盖着的不明物体,道。 王皇贵太妃自然也闻到了血腥味和那股子难闻的腐臭味,又瞧见了湖水中泛着的血水。 闻言,她只是嫌恶的掩住口鼻,淡淡瞥了一眼那被白布盖着的、据说是王侧妃王青姿的尸身,挥了挥手,淡淡道: “不必了。斯人已逝,本宫再去瞧,也是徒增哀伤。” 言罢,她便又开始催促起小林子来: “杵在那里做甚?还不赶紧带本宫去揽月阁!” 见状,小林子甚为无语。 心道: 皇贵太妃这也忒虚伪了吧。 明明就是不关心王侧妃的生死,也懒得去瞧她的尸身,甚至,还很是有些嫌弃。 偏偏还要假惺惺的说什么斯人已逝,不想徒增伤感。 那—— 皇贵太妃为何又要巴巴的去瞧王爷呢? 王爷他明明也薨了啊。 她这会儿去见,不过也就只能够见个尸首。 而且,王爷的死状,可是比王侧妃还惨、还可怖呢。 皇贵太妃这就不怕徒增伤感了? 啧。 心中腹诽归腹诽,小林子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反倒是一迭声恭声应是: “是!是!是!皇贵太妃娘娘,您这边请! 这边请!” 言罢,他便继续领路,带着王皇贵太妃继续向着揽月阁而去。 索性,揽月阁原本就离花园颇近。 不过一会儿,小林子便领着王皇贵太妃来到了揽月阁前。 “太妃娘娘,这里便是揽月阁了。” 小林子一指前方被烧得早已不成样儿,俨然仿若一片废墟的地方,道。 入目皆是断壁残垣,就连上书“揽月阁”几个大字的匾额,也被烧毁了一半,另一半也被烧焦,俨然已是漆黑一片。 见此情状,王皇贵太妃的眉头便是一皱: “什么?这就是揽月阁?” 小林子闻言,满点头: “回太妃娘娘的话,此处正是揽月阁。” 闻言,王皇贵太妃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 “你们骗本宫! 敬儿他不可能在这里! 他压根就不在这儿!” 瞧这里眼下这幅惨状,想也知道,之前这里确实是走水了。 且,火势是何其的大。 那…… 她的敬儿若当时正在此处,还能够落得到好? 王皇贵太妃下意识便想要否定小林子之前所言。 不肯承认李敬当时就是呆在揽月阁中。 小林子是骗她的! 一定是这样! 闻言,小林子却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大呼冤枉: “冤枉啊! 太妃娘娘,奴才怎么敢诓骗于您呢? 就算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奴才说的是实话。 王爷他确实在这里。 如今,王爷的尸身,也在里面摆着呢。 太妃娘娘,您可要进去瞧瞧?” 小林子的前半段话还好,后半段话,则是无异于在王皇贵太妃的心上插刀。 闻言,王皇贵太妃的面色霎时间便变得难看至极,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太妃娘娘,您当心啊!” 不待走在后头的徐嬷嬷、王忠义冲上来,小林子便是眼疾手快的一把搀扶住了王皇贵太妃。 言罢,根本不给王皇贵太妃拒绝与迟疑的机会,小林子便是不由分说的半拖半拽的领着王皇贵太妃,往已被大火焚毁得不成样儿的揽月阁内走。 许公公可是叮嘱了他,叫他好好“照顾”太妃的。 他敢不领命? 得! 他这便好好的“照顾”太妃娘娘,让她直面现实,莫要再自欺欺人! “你做什么?狗奴才,你放开本宫!” 被小林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回过神来的王皇贵太妃不由得皱眉,冲着这忒大胆的小林子怒目而视,怒斥道。 而这个时候,小林子则早已带着王皇贵太妃来到了被大火烧得满目疮痍的揽月阁内。 小林子闻言,一脸无辜: “太妃娘娘,您不是想要见王爷么? 奴才是带您过来瞧咱们王爷啊。” 说话间,小林子也没有放开王皇贵太妃,而是一路半拖半拽着她,向着前方而去: “喏,太妃,王爷就在那里!” 小林子抬手,朝着前方不远处一指。 而他所指之处,正有几个人在那里守着。 而在这几个人身后,地上正摆放着一个同样被白布遮盖的不明物体。 见此情状,王皇贵太妃的心头,便是咯噔一声。 而与此同时,小林子又开口了。 他抬手指了指那被白布盖着的不明物体,道: “皇贵太妃娘娘,那便是咱们王爷的尸身。 您且过去瞧瞧吧!” 第660章 敬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小林子的话,如一记重锤,猛烈的敲打在王皇贵太妃的心口上,只敲得她脸色煞白,整个人欲言又止: “敬儿的……尸……尸身……” 顺着小林子所指,怔怔望着那被白布盖着的尸首,王皇贵太妃兀自喃喃道。 这尸身整个被白布盖得严实,根本瞧不起其全貌与真实情况,以至于,此时,犹自还不肯相信成郡王李敬已身死的王皇贵太妃,还心存着一丝侥幸。 然而,下一刻,这丝唯一的侥幸,也被直接打破。 “你们还愣着做甚,皇贵太妃娘娘驾到,还不速速拜见!” 小林子冲那守在尸首跟前的几人,挥手提醒道。 随着他这一番话落,几人纷纷行礼: “参见皇贵太妃娘娘!” 这几人,皆为顺天府派遣而来。 有衙役、有仵作。 成郡王府大火,烧死了那么多人,更是连成郡王都直接葬身火海,负责京城治安的顺天府,自然是要派人过来查上一查的。 仵作挨个验明正身,确定死者死因之后,那些妾室、姬妾、美姬们,以及仆从、丫鬟……等的尸体,俱都被一一收敛了。 唯余成郡王与尚在湖畔边的王侧妃的尸身,还未曾入殓。 按上边的命令,是依旧摆放在原地。 眼下,这几名衙役与仵作,还没有走,还在奉命看守成郡王的尸首。 恰好,便与前来成郡王府一探究竟的王皇贵太妃,撞了个正着。 “皇贵太妃是来瞧王爷的!” 不待王皇贵太妃开口,小林子又道。 说着,又冲着几名衙役与仵作使眼色。 衙役们也都是人精,闻言,他们连连应是: “是!是!太妃娘娘,成郡王的尸首就在这里!” 有衙役当即往身后那被白布盖着的尸首上一指。 另一名衙役,则是直接将那块盖在成郡王李敬身上的白布,给一把掀开: “娘娘,这便是成郡王的尸身了。” 一边说,一边还冲着王皇贵太妃比划了一个“娘娘,您请看”的手势。 王皇贵太妃被他们这一口一声的“成郡王的尸首在这儿”,给搞得犹如一道利刀一般,反复扎心。 她面色难看的正欲斥责这几个衙役几句,然而,随着白布给掀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展露在王皇贵太妃的面前—— 这具尸身,明显就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身。 整个尸体都被烧焦,脸部和头部明显被砸过,头骨爆裂,就连里头的脑浆也都崩裂了出来。 浑身没有一处好肉。 身体上大面积被烧焦,犹如一块黑漆漆的废炭。 少部分没被烧焦的身上,也是血淋淋的、遍布好似被什么东西所抓咬过的伤口。 皮肉翻卷,还渗着血。 甚至—— 可以明显看到,这具尸体的某处空空荡荡,少了男人本该有的那处物件。 死状可谓是无比凄惨。 可以看出,此人临死前,曾受到了多么大的痛苦与折磨。 偏偏,虽整个尸体都被烧焦,他那半张没有被燃烧的房梁砸中的脸,却是好好的,依旧显露出真容。 而这容貌—— 分明就是成郡王李敬的脸。 这也就是之前,众人怎么能那么快就确定了成郡王李敬已身死的原因。 旁人能够认得出来,身为成郡王李敬的生身之母的王皇贵太妃,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瞧见李敬那张没有被烧毁的半张脸的一瞬,王皇贵太妃霎时间面如死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事实就摆在她眼前,任是她再是不信,也没有用—— 她的敬儿真的薨了! 还死得这么惨! “不! 敬儿——” 王皇贵太妃悲呼一声,大声囔了一声“不”,便是飞扑到李敬的尸体前,一把抱住成郡王李敬的尸首,声嘶力竭的恸哭道: “敬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敬儿——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一旁的仵作见状,只得拱了拱手: “太妃请节哀! 成郡王他…… 王爷临死前,被咬掉了那里。” 仵作说得十分隐晦,说着,又指了指成郡王的某处空荡荡的地方。 顿了顿,又道: “王爷还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后面的话,仵作没有明说。 那就是—— 成郡王即使不死,那也是残了。 而且,是残得不能够再残了。 蛋没了,四肢也废了。 真是十足十的废人了。 说不不好听的,也许,成郡王这般去了,对他还是个解脱呢。 毕竟,于一个男人、一位王爷而言,成为这样一个废人,这般苟活着,说不定,还不如死了的好。 不过,谁知道成郡王会不会也是这般想的呢? 说不定,即使他废了,也还想要继续苟活着呢。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 成郡王说不定也是这般想的呢。 不过,老天爷终是连这个苟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成郡王,让他就这般痛苦的惨死了。 唉。 闻得仵作的话,王皇贵太妃怒上加怒,悲上生悲,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气、又怒、又急、又悲愤的她,身子猛的晃了晃,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偏偏,这个时候,一旁的小林子又再插嘴道: “王爷的宝贝,奴才等四下里寻了,却是压根遍寻不着。 不知道去哪儿了。 极有可能……是被毁了。 皇贵太妃娘娘,请您节哀啊!” 不得不说,小林子是懂火上浇油,戳王皇贵太妃的痛处与肺管子的。 闻言,王皇贵太妃又惊又怒,恨得抬手,狠狠扇了小林子一耳光: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你们这帮子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没用的东西!” 听说,宫中净身的内侍,都会小心保存他们的宝贝,待到死后,便会将他们的宝贝和他们的尸首埋在一起,这样,转世投胎之后,才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若是将宝贝弄丢了,找不到了,无法和尸身合葬,那来世,也做不成一个健全正常的男人,只能做个阉人。 可…… 他的敬儿那里被咬掉了! 敬儿的宝贝还找不到了! 那……她的敬儿…… 她的敬儿,该怎么办? 她的敬儿,英年早逝,死得这么惨,今生临死前成了废人,还没有后人,连个给他上香祭奠的儿子都没有。 难不成,他的敬儿到得地下,还不能安宁,来生转世投胎,还不能做个健全的正常男人? 不! 不可以! 不能这样! 她的敬儿,这也太惨了! 老天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的敬儿? 第661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王皇贵太妃内心又苦又涩,一片悲凄。 恍惚间,一个念头,福至心灵—— 难不成,这就是报应? 就是她不惜在姐姐病中时,勾引先帝这个姐夫,自荐枕席,气死亲姐,一心谋图后位。 后又和敬儿一起,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谋夺皇位、太后之位,算计李元珩和他那几个嫡亲兄长,害得李元珩的同母兄长——先帝和姐姐元德皇后的嫡长子、嫡次子,相继早夭的报应? 她原以为,她所做下的一切,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影响。 君不见,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不是依旧过得好好的么? 依旧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呼奴唤婢,享尽荣华富贵。 对于所谓的报应,王皇贵太妃从来就是嗤之以鼻。 笃定的认为,就算是有报应,也定不会报应到她的身上。 谁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报应,竟是报应到了她的敬儿的身上! 思及此,王皇贵太妃不由浑身猛的一个激灵。 而后,她又怀抱着李敬的尸首,悲痛欲绝的仰头望天,发出悲切而无助的嘶吼: “贼老天,你为何要让我的敬儿这般惨死啊? 若是真有什么报应,你只管报应到我的身上便是了。 你为何要报应到我的敬儿身上啊。 敬儿——,敬儿啊————” 声嘶力竭的嘶吼完这一嗓子,悲怆过度的王皇贵太妃终是两眼一黑,身子在空中无力的摇晃了两下,便是直直的向着地上栽去…… 一路尾随而来的徐嬷嬷和王忠义,见得这一幕,俱都被唬得不轻: “太妃——” “娘娘小心!” 二人一边大声疾呼,一边快步走了过去,搀扶住了因悲伤过度,而直接昏厥过去的王皇贵太妃。 王忠义尝试着为王皇贵太妃掐了掐人中,又按了按虎口,试图将昏厥的王皇贵太妃唤醒,然而,根本没用。 见状,徐嬷嬷则是急得一迭声道: “来人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着扶住娘娘? 回宫! 赶紧回宫找太医!” 她这话,是冲着小林子、和一旁的众人说的。 闻言,小林子没应。 他被王皇贵太妃刚刚那一记耳光,给扇得跌落在地,被扇的那半张脸,立时便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沁出了血。 此时,小林子正吃疼的捂住被扇得红肿的那半张脸,一副呆呆怔怔的模样。 俨然是被王皇贵太妃这一巴掌,给扇懵了。 不过,除了小林子以外,此处还有不少人。 那群跟着王皇贵太妃一路过来成郡王府的宫人们,原本正一路跟在徐嬷嬷与王忠义的身后。 他们原本被烧毁的揽月阁中的状况、以及成郡王李敬那可怖的尸身,给唬得一跳,齐齐怔愣在当场。 眼见得王皇贵太妃忽然昏厥,耳听得徐嬷嬷的话,众宫人齐齐回神,忙不迭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扶起王皇贵太妃,抬着她,就往成郡王府外走。 事不迟疑,他们还是赶紧将皇贵太妃娘娘带回宫中,请太医给娘娘瞧瞧吧! 太妃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们一众人等也不好交代啊。 期间,他们还不忘将成郡王李敬的尸身,自王皇贵太妃的怀中,强行扒开。 成郡王的尸首是不可能一并带入宫中的。 至于,成郡王的尸身该如何处置与安排…… 想来,陛下必是会有旨意下来的。 一行人动作很快,七手八脚的抬着昏厥过去的王皇贵太妃,迅速走出这破败不堪的揽月阁,一路直奔成郡王府大门而去。 小林子捂住红肿发疼的半张脸颊,就这样怔怔的瞧着这些人,抬着王皇贵太妃离开,消失在自己眼前,他的性子百感交集。 有委屈、有悲痛、也有庆幸: 适才,王皇贵太妃斥责他是做什么吃的。 说他是没用的东西。 可是…… 小林子也很委屈啊。 主子们无一人生还,俱都身死,且死得十分凄惨。 可,这也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想见到的啊。 谁叫他们阖府上下的下人、仆从、侍卫们……等所有人,集体中招,都被药倒,人事不知了呢? 他若不是在药性发作,倒地昏迷不醒时,恰好离揽月阁和听涛院比较远,只怕如今也和他师傅——周福全一样,随主子们一起葬身火海,做了冤鬼亡魂了。 思及此,小林子只觉庆幸无比。 就连被扇的那半张脸,也没那么疼了。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了啊。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毕竟,伺候的主子一家都死了,他这个做奴才的,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家、好去处。 人家也会觉得他身上带煞,晦气的啊! 不过,他好歹还活着啊! 这——就比什么都强! 思及此,小林子满怀着生的希望,微一勾唇。 * 和小林子的满怀着生的希望不同,回宫之后,在太医的诊治下,醒了过来的王皇贵太妃,却是悲痛欲绝,了无生趣。 她不停的哭喊着,呼喊着李敬的名字,捶胸顿足的叫囔着什么报应。 到得最后,竟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哭哭笑笑。 巨大的打击,更是令得她一夜白头,瞬间苍老。 只一夜过去,王皇贵太妃那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容,俨然已是布满皱纹,眼底乌青,毫无生气。 俨然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与活力的老妪,又如一个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般,只是一味哭哭笑笑,嘶喊尖叫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啊——,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敬儿——,敬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 “贼老天!你害得我的敬儿好惨啊!” …… 静安宫中的宫人们,瞧见这一切,不由得都有些瞠目结舌: 这……这…… 皇贵太妃娘娘这是……受不住骤然丧子的打击—— 疯了? * 很快,王皇贵太妃因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而一夜白头,疯疯癫癫之事,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而这一消息,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乾元殿,传入了李元珩的耳中。 …… 第662章 彻彻底底的败了 “陛下,静安宫那边来报,王皇贵太妃受不了丧子之痛,一夜白头,这会儿,已是疯疯癫癫的了!” 小许子突然自殿外走入殿中,恭声禀道。 恰好就在殿内的宁雨菡,自也将小许子的这番禀报,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她只是略略一挑眉,却并不吱声,而是转目望向与她并肩而坐的昭文帝。 而闻得小许子所禀,李元珩则是轻“哦”了一声: “哦?竟是如此么? 那朕便去瞧瞧吧。” 李元珩状似无意的道。 说着,他便以倏的一下,自雕花蟠龙座椅上起身,冲方进忠挥了挥手: “去静安宫。” 方进忠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冲着外间高声唱道: “陛下摆驾静安宫——” 望着皇帝陛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去的背影,宁雨菡不由失笑: 别人许是没发现,她可是瞧出了李元珩看似反应淡淡,实则是颇有几分兴味啊。 他这是迫不及待去瞧王皇贵太妃的笑话去了? 这个老六! 宁雨菡不由得暗自摇头失笑,唇角弯了弯,却并没有想要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前去静安宫的意思。 李元珩和王皇贵太妃、还有李敬母子二人的多年龌龊与恩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是让皇帝陛下自个儿去解决才好。 宁雨菡表示,她就不掺和出去,硬噶这一脚了。 * 御驾一路畅通无阻的径直来到静安宫 王忠义闻讯,赶忙来到宫门口相迎: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王忠义,也早已不复往日的得意与意气风发,而是憔悴狼狈,身形佝偻萧索,神情惶惶,好似那丧家之犬。 成郡王身死,王皇贵太妃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王忠义正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往后该如何过呢。 以往的那些个野心与想望…… 这会儿,他已是完全不敢想了。 只盼着陛下大发慈悲,莫要追究清算才好! 心中惴惴之下,王忠义面对昭文帝的态度,自也是越发的殷勤与小心翼翼。 而面对王忠义的殷勤与讨好,李元珩只是淡淡轻“嗯”了一声,摆了摆手: “听闻太妃不好,朕过来瞧瞧。 太妃她人呢?” 说话间,帝王便径直下了御辇。 “陛下,太妃娘娘她在寝殿中呢。奴才这就领您过去!” 王忠义闻言忙道。 说着,又冲着李元珩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便殷切的领了李元珩一路向着寝殿而去。 与此同时,寝殿中,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如老妪一般的王皇贵太妃,还在那里疯疯癫癫的囔着、叫着、又哭又笑: “不!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不要找我索命,啊——” “敬儿,你别走!别走啊! 不会!敬儿你不会死的。回来啊,敬儿——” “救命!救命啊! 鬼!好多鬼!他们抓了敬儿,还要来抓我。 不要!不要啊——” …… “娘娘,您别这样!别这样啊! 娘娘——” 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看得心焦,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得一迭声的道。 然而,她这番话,压根不管用。 王皇贵太妃依旧疯疯癫癫的在那里囔着叫着,哭哭笑笑。 一屋子伺候的宫人们都没有办法,只得任由着王皇贵太妃就这般继续疯疯癫癫下去。 负手而立于寝殿外的李元珩,将寝殿内这一幕,给瞧了个正着。 眼见得王皇贵太妃这副模样,李元珩眸光一闪,垂眸睨向正在向他跪地请安的太医: “太妃她如今是何情况? 她这个样子……可还能恢复如常?” 这太医,正是前来替王皇贵太妃问诊的太医,他这前脚才给王皇贵太妃问诊完,正准备打道回太医院,谁曾想,才一出得王皇贵太妃的寝殿,迎面就撞上了皇帝陛下。 少不得,是得要给昭文帝行礼的。 闻言,这太医当即拱了拱手,恭声道: “陛下,恕微臣直言,皇贵太妃娘娘这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才…… 皇贵太妃娘娘只怕再难好转,往后余生恐就是这般了!” 太医说的甚为委婉,其实就是告诉李元珩,王皇贵太妃这是彻底疯了。 且疯得十分彻底。 往后余生,她便就要这般疯疯癫癫的度过了。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心情却颇为畅快。 望着寝殿内,满头白发、枯槁佝偻,疯疯癫癫的王皇贵太妃,李元珩的唇角,禁不住微勾: 王敏儿——朕的好姨母,你也有今日! 他之所以要亲自过来一趟,就是为了亲眼瞧瞧,王敏儿究竟的状况。 看看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如今看来…… 朕的好姨母—— 枉你野心勃勃,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竟是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呵。 “传朕旨意,即日起,封锁静安宫。” 盯着寝殿内那疯疯癫癫的王皇贵太妃,李元珩淡淡开口道。 一旦被封锁,这静安宫,便与那冷宫无疑了。 所谓的封锁静安宫,便是变相将这一整座静安宫,给变成了冷宫。 事实上,李元珩早就想这般做了。 若王皇贵太妃不是先帝的妃嫔,他都想要直接将王皇贵太妃打入冷宫,叫这个疯妇直接去到冷宫自生自灭去了。 不过,一旦静安宫被封,王皇贵太妃和被打入冷宫,自生自灭,又能有什么分别? “便叫太妃在此好生静养吧。” 李元珩又淡淡补充了这么一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不打算赐死王皇贵太妃,让她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痛苦、煎熬的活着,比死还要难熬、难受。 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身死,还死得那般惨,他这好姨母肯定很痛、很苦吧? 那他便叫她往后余生,都活在这痛苦之中吧。 这不比叫她直接去死,更令她难受? 呵呵,这就叫做生不如死! 李元珩于心中冷笑。 轻飘飘的下完旨意,他便径直拂袖离去: “摆驾乾元殿!” 随行的方进忠,自是忙不迭应是。 侍奉了李元珩摆驾回乾元殿,又第一时间传达了昭文帝的旨意。 很快,静安宫被封。 陛下下旨,封锁静安宫,令王皇贵太妃在静安宫中好生静养的消息,也晓谕六宫,很快便传遍了宫中与宫外。 听闻这一消息,众人皆知,王皇贵太妃和成郡王是彻底的倒了、完了! 成郡王身死,王皇贵太妃的寝宫被封禁,她整个人都疯疯癫癫,他们母子二人的势力算是彻底土崩瓦解了。 亏这母子二人,还一直野心勃勃、觊觎皇位与太后之位,图谋什么兄终弟及—— 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黄粱美梦罢了。 总之,王皇贵太妃和成郡王李敬一脉,是败了! 彻彻底底的败了! 第663章 后续 隔日 乾元殿书房 将手中的卷宗,随意的往桌上一扔,李元珩微一勾唇: “这个成郡王妃孙氏,倒是帮了朕一个忙呐。” 桌上的卷宗,不是旁的什么,而是顺天府尹呈上来的,关于成郡王府走水一案的调查结果。 顺天府那边现已查明,这火,乃是成郡王妃孙淑慧所放。 成郡王妃孙淑慧趁着生辰宴的功夫,给成郡王府上下所有人,都下了药,令得下人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而成郡王李敬、王侧妃等一众主子,却是虽有意识,身体却不能够动弹,浑身无力。 只能任由着成郡王妃孙淑慧随意摆弄。 成郡王妃孙淑慧在好好的折辱、凌虐了成郡王李敬和王侧妃一番之后,才最终一把大火,烧毁了揽月阁。 最后,她更是在已逝的亲子李昕的院子里,一把大火自焚。 这些年,李元珩无数次想过要如何报复王皇贵太妃,他曾想过千百个如何对付李敬和王皇贵太妃母子的方案,谁曾想,事情到得最后,竟是完全不需要他出手,他们就被这个孙氏给解决了。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自作孽不可活,报应不爽。 如今李敬和太妃的下场,倒是他万万没想到,却只觉大快人心,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若不是李敬和王皇贵太妃母子俩心性凉薄自私至极,他们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李敬不会惨死,死后都是个废人。 王皇贵太妃也不会一夜白头,直接疯了。 对于成郡王府上的事,李元珩自然也有所耳闻。 叫李元珩说,李敬根本不配为人,更不配为父。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这与畜生何异? 也难怪万念俱灰的孙氏,会发起狠来,放手一击,死命的报复他。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都是他的报应!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孙氏?” 宁雨菡一直全程默默坐在李元珩身侧。 顺天府尹呈上的有关成郡王府中事的卷宗,适才,她也看过。 自也知晓其中始末。 不过,对此,宁雨菡却并没有插口。 只是眼见得皇帝陛下一副明显心情甚好的模样,禁不住开口道。 其实,宁雨菡很是有些同情成郡王妃孙淑慧,有心想替她求求情。 孙氏被人寻到的时候,也已身死。 据说,她是和她的奶嬷嬷苏氏抱在一起,死在了她唯一的独子——成郡王长子李昕的灵堂牌位前。 按大胤律,谋害郡王乃是大罪。 何况,成郡王妃孙淑慧还一不做,二不休,将王侧妃和府上那些曾经为难过她的妾室、姬妾、美姬们,给全都弄死了。 这罪过,不可谓不大。 虽然孙氏之后,也已自戕,可身后之事,依旧…… 若是按照大胤律来,孙氏纵使身死,死后也不得安生。 古人都很相信入土为安,以求来世安宁顺遂。 宁雨菡实在不忍心,让孙氏走了,也要受折辱,连走也走得不安心。 说实话,宁雨菡挺佩服孙氏的果敢与决绝的。 这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若换做是她,她也会这般做的。 何人敢伤她的孩子们,她就和他拼命! 长期的相处下来,李元珩与宁雨菡之间,已有了极深的默契,宁雨菡这边厢才开口,都不肖她多说,李元珩便是闻弦音,而知雅意,很快就明了了宁雨菡的心思。 闻言,李元珩沉吟了一瞬,淡淡开口: “孙氏谋害成郡王、及其侧室、妾室、姬妾,至其身死,即日起,褫夺孙氏成郡王妃封号,贬为庶人。 孙家教养女儿不利,以致孙氏女酿成泼天大祸。 孙氏之父教女无方,杖二百。 其余孙家男丁,杖一百。 孙家抄家夺爵流放,永世不得回京,孙氏一族贬为庶民,永不可再入仕途。” 这处置,不可谓不重。 却也都在意料之中。 孙淑慧被褫夺成郡王妃的封号,贬为庶人,乃是必然。 毕竟,她杀成郡王李敬、杀王侧妃…… 最后,更是一把火,让成郡王李敬和一众妾室、姬妾、美姬们,一同葬身火海。 此举,实在骇人听闻。 并且,触犯了国法。 既触犯国法,她和她的家族,便都需付出代价。 孙家教女不利,如今家族覆灭,也是正常。 不直接下令诛杀,已属昭文帝仁慈。 不过,李元珩虽没直接下令处死孙淑慧的父亲,然而,这二百杖,也够他受的。 别说以孙父的年纪…… 就是正值壮年的男子,被这二百杖打下去,只怕也是不死也残了。 闻言,宁雨菡并没有张口表示异议,而是一直目光柔柔的望向皇帝陛下,静待着他的下文。 话到这里,李元珩话锋一顿,转目睨了眼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便不期然的对上了宁雨菡这盈盈秋水般的眸子,与她毫无异议、无比信任的眼神。 仿佛知晓,他还有下文一般。 见状,李元珩悠悠一叹: “明面上,也只能这般处理了。” 毕竟,事关谋害皇室,为了大胤皇室的威仪,他也不可能不惩治孙氏和孙家。 至少,在李元珩看来,孙家落得这般下场,可不无辜。 亲外孙尸骨未寒,便想着再送庶女去成郡王府争宠生子。 如此无情无义的家族,覆灭了也是活该! 至于孙氏…… “朕会私下里下令,命人厚葬了成郡王妃和她的奶嬷嬷苏氏。 便将她们和李昕埋在一处,再请那得道高僧,暗自替他们做场法事,超度他们的亡灵吧。” 李元珩沉吟着开口道。 毕竟,从客观上来说,孙氏其实是帮了他一个忙。 而且,孙氏也确实是一个好母亲,而那苏嬷嬷,也是个忠仆。 李元珩也不忍她们落得不能入土为安的下场。 将她们与李昕葬在一处,应是极好的。 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想来,孙氏若在天有灵,应是可以安息了! 闻言,宁雨菡又是不由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嗯,一切,就按陛下所言去做吧。” 若是在现代,遇到成郡王李敬这样的混蛋丈夫,孙淑慧还能够选择带娃离婚,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可是在这大胤,就…… 唉。 若有来生,但愿孙淑慧他们莫要再投身大胤,去到一个崭新的地方,能好好过。 第664章 看来,还是得本相自己上! 昭文帝的圣旨,很快传遍朝野内外。 原本日渐衰弱败,却一直依附于成郡王府的孙家,顷刻间覆灭。 孙老爷——也就是孙淑慧的父亲,被那两百杖打下去,直接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王。 其余一众孙家男丁—— 包括孙淑慧的几个叔叔、堂兄弟、以及继母米氏所出的那几个纨绔弟弟,则是直接被打了一百杖,虽未身死,却也是足足丢了半条命。 这流放的路途上,孙家人必不会好过。 昔日,他们对孙淑慧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的荣华富贵。 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不得不说,实乃报应了! * 与此同时 丞相府中 外院书房 王定邦正在与幕僚们议事,忽然贴身小厮弄竹走了进来,向着王定邦拱了拱手,恭声禀报道: “老爷,顺天府尹遣人过来相问,那成郡王府王侧妃的尸身,咱们府上意欲如何安排? 老爷可要去瞧瞧?还是……要如何安葬?” 这成郡王府的王侧妃不是别人,正是王青姿—— 他们丞相府上的四小姐,老爷的亲生女儿。 因着这层关系,顺天府那边并不敢随意处理了王侧妃的尸首,而是特地遣人,前来询问王定邦的意思。 毕竟,这位权倾朝野的当朝丞相,顺天府那边可是得罪不起的啊。 顺天府尹自觉,若是自个儿的亲生女儿殁了,他必是会哀恸不已,势必要为年轻早殇的亲生女儿,风光大办葬礼来着。 由己度人,顺天府尹、以及他手下人等,也觉得,王定邦王丞相必会哀恸万分,风光大办这位王侧妃的葬礼,以寄哀思。 谁曾想,对于王青姿的死,王定邦表现得却是甚为平静。 “什么乱七八糟的琐事,也跑来禀报,没瞧见本丞相正有要事要与诸位幕僚商量么?” 闻得弄竹的话,王定邦当即不耐的瞥了一眼弄竹,斥道 “老……老爷,奴才……” 被王丞相这么一冷斥,弄竹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慌乱,不由得垂着头,讷讷道: “这……是陆姨娘叫奴才来问的。 听闻四小姐的噩耗,陆姨娘哭晕过去了好几回,说要过来请求老爷,定要为四小姐风光大葬。 老爷,陆姨娘此时,正在书房外求见呢。” 陆姨娘乃王青姿生母,得知亲生女儿惨死,陆姨娘整个人悲痛欲绝,一心只想替王青姿好好安排好丧事,让她风风光光的下葬。 她也知,自己一个妾室,人微言轻,恐给不了女儿一个体面风光的葬礼和逝后哀荣,便特特跑来求王定邦这个夫主。 往日里,陆姨娘还算受宠,王定邦对她也颇有耐心,只要她开口相求的,断没有不应的。 陆姨娘和弄竹原以为,今日也会是这般。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陆姨娘既开口了,王定邦断不会不应的。 而且,不过是想要让横死的女儿青姿,风光大葬,这样的小事。 谁知,闻言,王定邦的神情便是颇为冷淡。 不仅直接拒绝,还斥责道: “胡闹! 青姿她已嫁入皇室,乃是皇家人。 她死后的一切,自有宗人府打理。 一切自有定例!按照律法定例上来便是。” 似是没有料到,王定邦竟会是这么一个态度,闻言,贴身小厮弄竹不由一怔。 而一直躲在外头,贴着门,偷听着书房内的动静的陆姨娘,直接就炸了,当即不管不顾的闯进了书房: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青姿是咱们的女儿啊。 是老爷与妾身的亲生女儿! 她英年早殇,还死得这般惨,老爷您不替她主持公道,好好操持一下青姿的身后事,好让她风光大葬也便罢了。 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这也太……” 这也太冷情了吧。 陆姨娘心中如此想着,到底,还是将最后一句话说到一半,给咽回到了肚子中,没有说出来。 然而,闻言,王丞相却依旧很是冷漠,连眼皮也不掀,便直接斥道: “放肆!竟敢公然闯入书房。 陆氏,看来,往日都是本老爷太纵容你,让你都不知晓,你究竟有几斤几两,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东西了!” 被这般毫不留情的斥责,陆姨娘不由一怔,明显有些傻眼: “老……老爷,您……” 自入得丞相府后,她一向颇得宠爱。 在王青姿嫁入成郡王府为侧妃后,陆姨娘在丞相府的待遇与地位,便是水涨船高,不客气的说,就连正室夫人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陆姨娘自诩自己在丞相府中,也算是个人物。 谁曾想,此刻竟是被夫主如此斥责。 真是令得她好生没有面子。 心中愤然之余,又十分慌张。 “滚下去!” 王定邦却根本懒得跟陆姨娘废话,径直不耐的一挥手道。 说着,又冷眼望向侍立在一旁的弄竹等人: “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把闲杂人等给拖下去!” 耽误他讨论正事,该当何罪? 而这所谓的闲杂人等,自是说的陆姨娘。 弄竹等人当即会意,不待惊愕交加的陆姨娘有所反应,便是七手八脚的拎起陆姨娘,往书房外走: “陆姨娘,您请——” “老爷——,您不能!您不能这般对妾身、对青姿啊。 老爷—— 青姿她死得好惨。 她还尸骨未寒啊!” …… 陆姨娘放声大哭,然而,根本没有用。 弄竹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脏了的帕子,粗鲁的往陆姨娘口中一塞,而后,便和几个力大的小厮一起,拖拽着陆姨娘出了书房。 王定邦全程一派冷漠,闻得陆姨娘提起王青姿,提起王青姿的惨死与尸骨未寒,他的面上依旧淡漠如初,一脸的冷淡: “没用的废物,死了就死了吧。” 王定邦素来功利,纵使儿女,也是他的棋子,都需为他所用。 而王青姿,在他眼中,俨然是一部无用的废棋。 既是废棋,他自然不会去在乎她的死活。 说着,王定邦又叹了口气: “本相的这些儿女们都是蠢货,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说着,王定邦的手不由摩挲着放置在桌上的一封信笺,眸中陡然迸发出一抹名为野心勃勃的精光: “看来,还是得本相自己上!” 第665章 三日后,便行事 “丞相大人高瞻远瞩,自不是旁人所能比拟!” “是啊!是啊!这便叫做能者多劳嘛。” “相爷福泽深厚、果敢聪决,何愁霸业不成?” 闻得王定邦的话,在座的一众幕僚们,纷纷谄笑着附和道。 这些幕僚,长期侍奉王定邦这个主公,自然也是知晓王定邦的心思的,是以,他们才敢这般开口。 甚至,直接提及了所谓的“霸业”。 而显然,对于他们的谄媚与恭维,王定邦也明显很是受用。 闻言,王定邦心情颇好的弯了弯唇,一派倨傲的轻“嗯”一声,末了,他又是冲着众幕僚一挥手: “行了,都散了吧。” 一众幕僚闻言,当即齐齐应是,纷纷站起身来,鱼贯着就要往书房外走。 眼见得众幕僚即将散场,王定邦想了想,又随手一指位次在最前头的孙姓幕僚: “孙卓,你且留一下。” 那名唤“孙卓”的孙姓幕僚闻言,当即向着高坐上首位的王丞相一揖,恭声应是: “是!相爷。” 而对此,其他幕僚却是毫无异色,依旧有序的鱼贯而出。 在他们看来,这是极正常的事。 这孙卓既为丞相大人的第一幕僚,又为王定邦心腹,通常相爷有何隐秘之事,也都会遣退他们一干人等,独将孙卓留下来密聊。 想来,这会儿,也定是如此了。 众幕僚对此,见怪不怪。 虽羡慕孙卓得相爷高看与器重,却是无法。 谁叫这老小子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谋略方面也确实在他们所有人之上,也不怪相爷高看这孙卓一眼。 哎哎,实在是技不如人,他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羡慕嫉妒也是无用的啊! “孙卓,坐!” 待到所有幕僚尽数离开,小厮弄竹又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王定邦这才冲着孙卓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闻言,孙卓当即拱了拱手,并没有多言,而是径直坐下,静待着王定邦的下文。 “你叫贺亮、袁尚、秦欢那边,都准备好。 三日后,便行事。” 王定邦随意的拿起摆放在一旁桌上的茶盏,惬意的呷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道。 贺亮乃御林军统领,袁尚乃金吾卫统领,而秦欢,则是五城兵马司统领。 叫这三人做准备,三日后行事。 不必王定邦多说,也知,究竟是要行何事了。 闻言,孙卓不由得眉头一跳,站起身来,向着端坐在主位上的王定邦一拱手,恭声劝道: “相爷,现在行事妥当么?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莫要轻易行事的好。 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谁知,面对孙卓的劝诫,王定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志在必得的一笑: “孙卓,本相知道你为人谨慎。 也知晓,你这般说,都是在为本相着想。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 说着,王定邦又笑着抬手轻点了点,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封信笺: “孙卓,你可知,这信是何人给本相的? 信上又说了什么吗?” 孙卓闻言不由一怔,眸中尽显茫然。 旋即,他又冲着王定邦拱了拱手: “这……学生不知,还请相爷示下!” 王定邦闻言一笑,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道; “据突厥那边的可靠消息,康宁长公主与其先锋军邱华战败,现已被伏诛,大胤军队大败,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此时,便是本相行事的最好时机!” 一番话,虽说得隐晦,孙卓却还是瞬间秒懂。 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那被随意放在桌上的信笺: 这应是王定邦这个大胤当朝丞相与突厥之间的密信。 别人不知,身为王定邦心腹幕僚的孙卓,可是门儿清,王定邦与突厥那边,一直有联系,一直都在互通有无。 王定邦更是为图突厥相助,泄露了不少大胤这边的军情动态与军事秘密。 这也便是,突厥因何会大军来犯,并且,一举旗开得胜,令得大胤这边接连战败,将领身死,一连丢失了好几个城池的原因。 有王定邦在暗中与突厥勾结,暗通款曲,会造成如此局面,并不为怪。 说白了,王定邦这便是在通敌卖国。 不过,对此,王定邦显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在他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这叫做懂变通。 若是能够联合突厥,灭掉李元珩和他身后的势力,夺得这大胤江山,稍微牺牲一下边境的子民和大胤军队,又有何足惜? 不过略略一瞥,孙卓便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冲着王定邦一拱手道: “相爷说的正是! 如此,此刻,确实正是那行事的好时机!” 说着,孙卓又向着王定邦一揖: “相爷请放心!学生这便去通知贺亮、袁尚、秦欢三人,叫他们将一切准备停当。三日后行事!” 闻言,王定邦当即满意一颔首,不由得捻须而笑, 末了,又向着孙卓挥了挥手: “嗯,明之,你且去吧。” 明之乃是孙卓的字,当王定邦称呼孙卓字的时候,便是他对孙卓这个幕僚很满意,亦或者是他自个儿心情也甚好的时候。 而显然,此刻,这两者明显兼有之。 闻言,垂下头去的孙卓眸光微闪,再次躬身向着王定邦一揖: “是!相爷。” 言罢,他便施施然退出了书房。 一时间,偌大的书房内,只余王定邦一人。 王定邦转目,望向悬挂在后方的大胤舆图,唇角掠过一抹得意与志在必得: 他此时,外有突厥大军可联合;内有御林军统领——贺亮、金吾卫统领——袁尚、五城兵马司统领——秦欢,可以为他驱使。 不客气的说,无论是边关动向,还是京城内外,皆掌握在他王定邦的手中,这大胤江山,于他而言,还不是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么? 哈哈。 筹谋了这么些年,他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待到他登上皇帝宝座,李元珩那厮…… 哼。 这江山,能者居之。 他为这大胤,为他们李家,兢兢业业这么些年,却始终只是个臣子,每每见得他那比他年幼许多的皇帝外甥,他还要下跪行礼。 凭什么? 这江山,这大胤的大好河山,还有那龙椅,阖该是由他王定邦来做,才是啊! 哈哈哈哈—— 第666章 报!八百里加急! 翌日 金銮殿上 李元珩高坐于龙椅之上,正与殿内的诸位大臣,在商讨国事。 就在这时,一名形容狼狈,风尘仆仆,身上的盔甲上,还犹自残留着血污的兵士打扮的青年,却是不顾殿外守门内侍的阻拦,如同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快步冲入金銮殿中: “报!八百里加急! 康宁长公主挥师边城,突遭埋伏,大败。 兵士四散逃亡,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与先锋官邱华,皆不知所踪。” 那兵士一边叩首道。 一边,从他的背上行囊中,取出了一封染着污渍与血渍的奏折,双手呈上。 闻言,殿内众人皆惊。 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的脸色,也是霎时间变得不好起来。 他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方进忠会意,亲自下得御阶,来到那报信的兵士面前,双手接过了他呈上来的那封奏折。 复又折返回去,将奏折双手呈到了李元珩面前。 李元珩接过奏折来,细细一瞧,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凝,眉头瞬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重重一拳击在龙椅的盘龙镂金扶手上: “可恶!突厥竖子,他们怎敢?” 见得陛下发怒,殿内满朝文武大臣,俱都一个瑟缩,讷讷的垂下头去。 一些大臣心中,则俱都是在暗自计较: 瞧陛下这副样儿,只怕,适才那兵士所言,都是真的。 康宁长公主真的是大败了,并且,她与麾下先锋官邱华,此刻下落不明。 说是下落不明,已经算是委婉的了。 战场上大败,又下落不明,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已经身死。 且死无葬身之地。 人已死了,尸首还没有被人发现。 不可谓不凄惨。 那邱华也就罢了。 想康宁长公主戎马半生,为大胤立下赫赫战功,谁曾想,临了临了,却也落得这般一个战败身死,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又再一想,更是细思极恐—— 要知道,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在大胤,可是战神般的存在,从来都是所向睥睨,无往而不利,平生从未尝过败绩。 然而,这样的女战神,竟然才刚开拔去往边境,迎战突厥,便被突厥大败。 这……这…… 突厥是有多骁勇、多厉害啊! 这样的突厥,那……他们大胤,还能够打得过么? 思及此,这些大臣不由心下惶惶。 而自觉深藏功与名的王定邦,此时的心情却是无比愉悦。 垂下头去的他,于自觉无人察觉的角度,还忍不住唇角微勾: 看来突厥人没有骗他。 之前收到的那封密信上所言,全是真的。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应是真的已经大败身死了。 没有李玉华那个女罗刹,这大胤的江山,于他来说,还不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真真是天助他也! 哈哈。 端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面沉如水,将殿内众人的神态反应,俱都瞧在眼中。 眼中飞速掠过一抹讥嘲,与一抹肃杀的冷意,李元珩这才沉着一张脸,冷声开口道: “传令边境众将士,尽力找寻长公主与邱华。” 顿了顿,高坐于龙椅上的帝王,深吸了一口气,又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句话,在在场的众位大臣看来,便是陛下也知晓,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与先锋官邱华,八成已是凶多吉少了。 闻言,除了王定邦这个丞相,依旧垂着头,一副耳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也不知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其他一众大臣,俱都是有些心有戚戚焉。 邱华原为御林军统领,负责拱卫皇宫,也算得上陛下的心腹了。 他日,必定大有可为。 偏偏,这人却主动请缨入康宁长公主的麾下,为先锋官,前往边境抵御突厥。 以致年纪轻轻的,就…… 唉。 至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更不用说了。 大胤女战神。 不客气的说,她便是军中兵士、将领们的信仰、以及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如今,战星陨落。 大胤军队的士气,必将大挫。 又有何人能临危受命,担起统领大胤军队,抵御突厥的重担呢? 而就在众大臣暗自唏嘘与思忖间,高坐于龙椅上的帝王,又沉着脸,再次开口了: “众卿,如今边境战事危急,尔等可有人愿前往边境抵御突厥、平定乱局?” 皇帝陛下此言一出,殿内一众文武大臣,皆是一默。 尤其是那些功勋世家,仗着祖上军功,在军中担任要职、实缺的诸位武官们,俱都垂下头去,只将一颗头颅,埋得不要太低。 一副生怕被昭文帝看到,点名叫他们去出征的模样。 若是此番突厥大败,战事已定,他们自都乐得去捡个漏。 此等美差,不待昭文帝多言,他们也都是抢着去接。 只是…… 眼下,这明显就是个烂摊子,他们哪里敢往上头去凑? 当他们傻缺么? 啧。 一时间,偌大的金銮殿内,静默一片,竟是无一人出列、发声。 殿中诡异的沉默了一瞬,忽的站在一众武将中的荣威将军刘劲松,却是忽的闪身出列,手持笏板,向着高坐于龙椅上的昭文帝躬身一揖: “臣启陛下,臣荣威将军刘劲松,愿领兵前往边境,率兵平定突厥之乱!” 眼见得刘劲松主动请缨,其余一众不敢冒头的武官们,不由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总算是有那做出头鸟的棒槌,跳出来了。 末了,他们又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这刘劲松会跳出来,主动请缨,其实并不意外。 毕竟,他乃陛下心腹,本出身草根,乃是陛下一手提拔。 若是没有陛下栽培,他到现在,指不定还是个大头兵。 只是…… “陛下,不若,咱们便议和吧。” 有文官想了想,还是径直出列,朗声提议道。 闻言,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议和?” 他只是状似询问的开口,并不辨喜怒。 见状,那提议议和的文官不由一笑,只觉得有门儿,遂又手持笏板,向着龙椅上的帝王一拱手: “没错!就是议和。 如今的情势,对我大胤实在不利。 老臣以为,咱们大胤不如早些与突厥议和的好。” 第667章 所谓议和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淡淡睨了眼,那出列提议议和的文官,一派不置可否,只是略略一挑眉: “议和? 顾爱卿,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议和法啊。” 见皇帝陛下这副态度,这顾姓文官只觉他这议和的提议应是有门儿,遂又再次手持笏板,躬身一揖,道: “臣以为,可遣使节,与突厥议和,不必征战,也可平息边境战乱,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才是上上之策!” 闻得这顾姓文官的话,立于他一旁的刘劲松,当即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顾大人,你是在说笑,还是在痴人说梦? 议和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不战而屈人之兵? 凭什么? 那突厥此番来势汹汹,犯我边境,且不说,突厥大军劫掠、残害了多少我大胤边境子民,多少大胤将领以身殉国。 我们大胤与突厥之仇,不共戴天。 自当血债血偿。 但凡你还是个男儿,还有些血性,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更何况……呵,议和? 说的容易,那突厥剑指我大胤,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你以为,是你跑去和他们议和,他们就会和你好好的和的么? 呵,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可笑至极!” 刘劲松乃行伍出身,说话直白,这一番话说的,也是丝毫不假辞色。 直言这顾姓文官太过于异想天开。 然而,闻言,这顾姓文官却也不恼,只是回以一个“你个大老粗,懂什么”的眼神: “荣威将军此言差矣!” 说着,他又老神在在的一笑: “既是议和,咱们少不得要拿出些诚意。” 说着,这顾姓文官又再次向着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一揖: “陛下,这些突厥之所以侵犯我大胤边境,不过是谋利耳。 若是我大胤这边,许以重利—— 比如,化出一部分边境领域,归突厥所有,再给予一定数额的金银。 大不了,往后岁岁纳贡,给些金银予这突厥。 想来,突厥必定即刻收兵。 如此,这和不就议成了么? 可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化干戈为玉帛了? 如此,我大胤可不是又恢复了以往的太平盛世了么?” 闻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又是一挑眉,长长的冕旒遮住了他的眉眼,辨不清喜怒: “你是叫朕割地赔款,给突厥岁岁纳贡?” 与这顾姓文官相对而立的刘劲松,则是直接拍案而起,指着那顾姓文官的鼻子骂道: “好你个顾老贼! 什么议和? 说得好听! 你这分明是在卖国求荣!” 然而,面对刘劲松的斥责,那顾姓文官则是完全不以为然。 他嗤笑一声,对刘劲松反唇相讥: “嗤,你一个无脑莽夫,你懂什么? 我这都是为了大胤、为了陛下、为了大局!” 说着,顾姓文官又再次向着龙椅上的李元珩躬身一揖,十足十一副心怀大义的模样,道: “若是能够让百姓永享安宁,区区牺牲,也是值得的啊! 陛下——”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整得好像是有多么为国为民似的,实则不过是贪生怕死,行那卖国求荣之实罢了。 割地赔钱、岁岁纳贡、丧权辱国、老百姓的财产乃至身家性命……哪里有他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来得重要? 为保荣华富贵,这些被舍弃了,也便舍弃了呗。 李元珩不傻,哪里会不知,这顾姓文官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听得这顾姓文官,状似慷慨陈词的将自己的那所谓“议和”讲完,李元珩禁不住冷笑一声,面色一沉,重重一拍龙椅上的扶手: “顾培,你个老匹夫,好大的胆! 竟敢卖国求荣,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顾培,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顾培,便是这名极力主张议和的顾姓文官的名讳。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眼见得帝王如此震怒,金銮殿内的众大臣皆是一怔,胆小的那一批朝臣们,更是禁不住一个瑟缩。 下一刻,便是齐齐跪拜于地,纷纷口称: “陛下息怒——” 而那被皇帝陛下点名呵斥的顾培,则是唬得脸色一白,噗通一下跪倒于地,砰砰砰向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叩首: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 陛下,您误会了! 臣绝无卖国求荣之心。 臣此举,皆是为了我大胤、为了吾皇着想啊。 陛下——” 眼见得事到如今,这顾培好恬不知耻,一迭声狡辩,李元珩不由得嗤笑出声: “呵,说得倒是好听! 不过就是个卖国求荣,为求自己偏安一隅,而数典忘祖、不惜丧权辱国的软骨头罢了。 顾培,你个老匹夫,真当朕是那蠢笨的,窥不出你的真实用心与企图么?” 说着,李元珩便是径直一挥手: “来人! 把这卖国求荣、数典忘祖,于朝堂上大放厥词、动摇大胤军心的罪人,给朕拖下去! 重打一百大板。 即日起,革去顾培身上官职与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入用。” 闻言,当即有几名身材健硕的内侍恭声应是,从殿外走进来,七手八脚的拖拽着那顾培,就向着殿外走。 李元珩见状,又道: “不必走远,就在这殿外打。 扒下官袍,给朕狠狠的打! 也好叫那些个心思活泛、心志不坚的人,都紧紧弦!” 话到这里,李元珩还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匍匐于地的一众大臣。 闻言,众大臣心中俱都是一凛,迎上帝王投注过来的带着警告与审视的目光,原本就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的众大臣们,一个个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了。 个别几个,与顾培存了同样心思与想法的官员们,更是心虚不已,禁不住冷汗涔涔。 谁知道,提及议和,陛下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呼—— 还好!还好! 幸亏自己没有最先跳出来主张议和。 而就在这些人暗自庆幸的同时,顾培则是在不断的呼喊、求饶: “陛下——,臣知错了! 臣知错了啊! 都是臣一时想左了。 还望陛下饶恕则个。 陛下,臣再也不敢了! 陛下——,啊——” 第668章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任凭顾培如何呼喊求饶,嚷着自己知错了,求李元珩原谅,也是于事无补。 就在他呼喊求饶间,那几名小内侍,已经一路拖拽着他,来到金銮殿外。 此时,殿外大门口,已经摆好了一张长凳,另有一名膀大腰圆的内侍,手执着又厚又长的木杖,立于长凳旁。 见将他从金銮殿中拖拽出来,小内侍们二话不说,便直接麻利的扒下了顾培身上的官服,将他整个人,以面朝地,背朝天的姿势,按在长凳上。 下一刻,那又厚又长的木杖,便直接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背部,令得他发出犹如杀猪般的惨嚎: “啊——” 被杖责的顾培,明显还没有从这巨大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又一杖,就这样再次狠狠击打在他的背部,引得他再次发出一声惨呼: “啊——” 下一刻,又一杖无情的落下。 顾培自又是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嚎。 就这样,随着一杖一杖,无情的落下,殿外的顾培那杀猪般的惨嚎声不断,一声比一声凄厉: “啊——,啊————,啊————” 听得这声声仿佛能刺穿人耳膜,一声一声,都好似在重重敲击着胸口的惨嚎声,殿内的一众大臣,俱都是心头一凛。 尤其是那些原本也动了求和念头的大臣,此时,更是一阵发虚。 心中惶惶然无比。 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不断发抖。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帝王对他们这些“软骨头”的警告。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帝王的意思很明白。 那就是—— 何人再敢提议和,卖国求荣。 那—— 顾培的下场,便就是他们的下场。 甚至,还会更惨。 嘶—— 心中如此想着,这些大臣心中,禁不住齐齐一抖。 而就在他们瑟瑟发抖之际,高坐于龙椅上的帝王,又开口了: “传朕旨意,罪人顾培家直系一脉,三代之内,不得再入仕途,博取功名。” 说着,李元珩又冷漠的瞥了殿外一眼,听得那顾培的惨呼声不断,眸中丝毫不掩不屑,冷嗤一声: “有罪人顾培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祖父,想也教养不出什么好东西。 不过都是些卖国求荣,为自己偏安一隅,而数典忘祖、丧权辱国的软骨头罢了。 这样的人,怎可入仕? 怎配为官?” 闻言,群臣的心,又再次一凛。 皆于心中暗道: 陛下今日,实乃盛怒啊! 而那些个原本和顾培存有一样心思、主张议和的大臣们,则是已经绷不住,齐齐脸色大变: 天爷啊! 陛下的惩罚竟然如此之重。 革去顾培的官职与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入用,在他们看来,这惩罚已经相当严重了。 毕竟,顾培往后余生便只能为庶民了啊。 谁曾想,陛下还直接下令顾培家直系一脉,三代之内,不得再入仕途,博取功名。 祸及三代,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三代俱是白丁,这顾家的门庭,算是彻底没落咯! 看来,也只有回老家种地的命! 嘶—— 真狠! 唏嘘之余,这些官员不由愈发暗自警醒,定不能再在陛下面前主张议和。 提都不能提! 若如不然—— 这顾培、及其顾家,便是那前车之鉴! 众大臣心思各异,无论众人心中作何感想,在李元珩一番旨意下达之际,殿内一众文武大臣,也俱都齐齐跪拜叩首,口称: “陛下圣裁!” “陛下圣明!” ……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殿内一众大臣,将众人的神色表情,俱都看在眼里,眸中掠过一抹讥诮与冷意。 心知自己此番雷霆手段一出,往后,应是无人再敢提这所谓的议和了。 可见,他这般杀鸡儆猴,效果还是不错的。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要明说。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朕不是那等只顾自己偏安,而不顾黎民、不顾社稷的昏君! 往后,这所谓的议和,不必再议! 若何人胆敢再提,朕必不轻饶!” 李元珩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的道。 坚定的表明了他这个帝王的立场与态度。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犹如金石一般,敲打在众臣的心间。 一时间,那些个动了议和念头的大臣们,俱都心虚得不能再心虚的将头埋得不能再低,瑟瑟发抖,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皇帝陛下瞧见,触怒了龙颜。 “至于众卿——” 将众大臣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尽数瞧在眼中,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居高临下的淡淡的扫视了一眼,殿内众大臣,这才肃声道: “尔等食君俸禄,自当担君之忧。 为臣者,自当为国为民,死而后已。” 闻言,殿内一众文武大臣,又俱都是心头一凛,再次躬身下拜,齐齐叩首: “臣谨记陛下教诲!”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 这番插曲过后,一切便顺利得多。 荣威将军刘劲松再次主动请缨领兵前往边境讨伐突厥,李元珩索性便允了他的请缨,令他即日领一万兵马开拔前往边境。 而此番,全程,满朝文武百官并无有一人再提出异议。 更是无人跳出来置喙一句。 眼见得,将一切都已谈得差不多了。 李元珩转目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 方进忠当即会意,遂高声道: “各位大人,可还有事启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闻言,殿内一众大臣,俱都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这便就是无事要启奏了。 见状,方进忠方高唱一声: “今日早朝毕! 退朝——” 随着方进忠一番话落,一众大臣纷纷跪倒于地,山呼: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元珩在众大臣的山呼声中,自龙椅上起身,款步迈下御阶,在方进忠和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下,一路出得金銮殿。 眼见得陛下已起驾离去,众大臣才俱都暗自吁了口气。 今天这早朝上的,可真是…… 此时,殿外的顾培早已不在,图余下还没有来得及清洗干净的血迹。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血迹是因何而来。 见状,那些个原本怀有议和心思的大臣们,都禁不住激灵灵一抖,纷纷作鸟兽散。 唯有王定邦这个当朝丞相,一直老神在在。 待到众大臣尽皆散去,王定邦却还久久立于金銮殿中,他凝视着那御阶之上的龙椅,眼中掠过勃勃野心与势在必得。 末了,又转目望向御驾消失的方向,冷冷一声: “哼,李元珩,既你自己找死! 便怨不得舅舅我心狠了!” 第669章 满城风雨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率大军遇袭,大败,她本人与先锋军邱华,皆下落不明的事,还未等李元珩下朝,从金銮殿回来,便是已经传遍了后宫,闹得满城风雨。 就连身在关雎宫的龙凤胎和三胞胎也知道了。 明珠身边的嬷嬷,偷偷的前来向宁雨菡禀报此事。 闻言,宁雨菡不由眉头一拧: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谨言慎行,不许在小公主、小皇子面前乱嚼舌根么?” 关雎宫的人的嘴一向都是很严的。 由于那边目前一直都是孩子们的居所,宁雨菡一直将关雎宫管得很严,关雎宫的宫人们,也一直都最是谨慎小心的。 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 闻言,那嬷嬷一脸的委屈: “娘娘,这哪里是奴婢们乱嚼舌根啊? 奴婢等一直谨记皇后娘娘您的吩咐,一向谨小慎微,从不敢多言妄言。 更不敢在几位小殿下面前胡乱说话。 可是……” 话到这里,嬷嬷面上的委屈之色更甚: “娘娘,您也知道,福慧公主她素来喜动。 每日都要拎着她的小木弓、小木剑,在外头玩耍。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几位小殿下,一向又最是听长姐、长兄的话,喜欢跟在哥哥姐姐身后。 这不,今日一早,小皇子、小公主们用完早膳,略歇息了一会儿,公主便闲不住,拎着她的小木剑,想要去外头溜达。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自也跟上了。 就连原本想要去书房练字的福王殿下,都被一并拉上,一起同去。 奴婢等想着,几位小殿下到户外去走走、瞧瞧,也是好事。 总不能把他们一直闷在关雎宫里头。 谁曾想…… 才离了关雎宫不远,走在甬道上,便听得有宫人在议论前方战报,说是康宁长公主帅大军遇袭,大败,她本人与先锋军邱华,皆下落不明……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奴婢等想要捂住几位小殿下们的耳朵,亦或者是迅速把小殿下们带离那里,已是晚了。 便只得将几位小殿下速速带回关雎宫,前来向皇后娘娘报信了!” 嬷嬷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面上既懊恼,又委屈。 心中则是后悔极了。 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几位小殿下一起出去溜达了。 不然…… 唉,这叫什么事啊。 嬷嬷就是在担心啊。 康宁长公主作为长辈,一向很疼爱几位小殿下。 而小公主、小皇子们,也都很喜欢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对这位慈爱的长辈,一向很是孺慕。 尤其是福慧公主—— 她和康宁长公主殿下素来亲厚,还一直很是崇拜这位姑祖母。 突闻这种噩耗,她生怕小公主会伤心、会难过,会受不了啊。 唉,想着福慧公主这般小小的人儿,伤心欲绝的样儿,嬷嬷就直叹气。 闻得嬷嬷的话,宁雨菡不由再次拧眉,沉吟着道: “孩子们听闻此消息,都是个什么反应?” 嬷嬷闻言,却是一怔: “这……奴婢不知。” 当时,她都没有来得及去瞧、也不敢去瞧,几位小殿下听闻这件事之后的表情,就匆匆赶过来向皇后娘娘禀报此事了。 这等大事,必须得速速前来向皇后娘娘禀报,才是啊! 而几位小殿下,则是由另几名嬷嬷、乳母,负责护送回关雎宫去的。 “嗯,本宫知道了。” 见这嬷嬷这副模样,宁雨菡便已了解了个大概。 说着,她便径直站起身来: “去关雎宫!” 原本,她是要等李元珩下朝回宫,和他一起商讨政事的。 不过,眼下,显然孩子们更加要紧。 她还是去瞧瞧孩子们,再说吧。 带着碧桃和一众宫人,便直奔关雎宫。 才一迈入关雎宫,迎面便遇见了正快步一路奔来的小安子。 显然,对方这是闻讯而来。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才来到近前,小安子便忙不迭向着宁雨菡行礼请安道。 宁雨菡见状,则是摆了摆手: “行礼!别拘着这些虚礼了。 明珠他们怎么样了? 快带本宫过去瞧瞧他们。” 小安子闻言,忙不迭应是: “是!娘娘。您这边请!” 言罢,小安子还躬身向着宁雨菡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毕恭毕敬的一路领着宁雨菡向着几位小殿下所居的宫室而去…… 与此同时,下朝后的李元珩,已回到了乾元殿。 径直步下御辇,迈入乾元殿的宫门,一路大步流星直奔正殿而去。 他原以为会见到宁雨菡的如花笑靥,与柔声相迎,以缓解早起上朝、以及才刚上完朝之后的疲惫。 谁曾想,当他踏入正殿时,却没有瞧见宁雨菡的身影。 环视一周,也并没有瞧见他的娇娇。 “皇后呢?你们娘娘去哪儿了?” 视线一扫之际,便瞧见了循声,从偏殿那边走过来的银屏,李元珩当即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娘娘她去关雎宫了。” 银屏深施一礼,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却是不禁微一蹙眉,嘴上禁不住嘟囔了一句: “怎么这个时候去关雎宫了?” 不怪李元珩会这般嘀咕。 实在是,每日这个时辰,他都差不多要下朝回乾元殿了。 对此,宁雨菡也是门儿清。 所以,通常这个时辰,宁雨菡是不会去关雎宫看孩子们的。 而是会在乾元殿这边,等着李元珩下朝回来,亲手替他换下朝服与冕旒。 然后,帝后二人便会相携着去往书房,开始商讨、处理政务。 今日,却是与以往全不相同。 雨菡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 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孩子们…… 李元珩很快便分析出了一个大概。 而接下来,银屏的话,便是直接证实了他的猜测。 虽是嘟囔,李元珩却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是以,还是被银屏听了个正着。 见陛下有所疑惑,银屏自不好不答。 遂又屈膝一福,恭声道: “回陛下的话,适才,伺候几位小殿下的嬷嬷来报,说是小殿下们听说了康宁长公主的事,所以…… 娘娘担心几位小殿下,便先行前往关雎宫那边去看看。” 第670章 小公主暴怒 闻得银屏的话,李元珩的面色登时一肃。 嘴上道了一句: “原是如此。” 便是一撩龙袍,连朝服与冕旒都来不及换,便径直转身,大步出得大殿。 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宫人,赶忙着急忙慌的追了上去。 方进忠更是跟在身后,一迭声道: “陛下,你这是去哪儿啊?” “摆驾关雎宫!” * 关雎宫,南偏殿 这里是明珠平日起居之所。 明珠到底是个女孩儿,又不再是小婴孩,所以,再让几个孩子搬过来关雎宫居住时,宁雨菡就为明珠选了单独的居室。 当然,当时,宁雨菡也有征询过孩子们的意见,亲自带了孩子们来关雎宫的各个宫室看了看,问他们想要住哪处。 结果,曦儿和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都十分懂得礼让明珠这个大姐,竟是一致同意,要将他们认为最好的南偏殿留给了明珠。 而明珠,却又想把这南偏殿留给弟弟们。 看着小家伙们之间,姐友弟恭,彼此谦让,宁雨菡自是十分高兴。 索性大手一挥,叫明珠住进了这南偏殿。 至于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她也并没有亏待他们。 都是自己亲生的,她才不会厚此薄彼呢。 自也是叫他们各选了一处宫室居住。 偏三胞胎还小,又一向形影不离,不愿意分离,便住在了一处,最终,三人选了西偏殿。 曦儿喜静,则是另选了环境比较幽静的东偏殿住下。 不过,索性,几个孩子都住得极近,这也方便几个小家伙,时不时去找哥哥(姐姐)(弟弟)们玩耍。 住在关雎宫内的日子里,倒是一向其乐融融得很。 而此刻,小安子则是领着宁雨菡,直奔明珠所居的南偏殿。 原因无他,此时,几位小殿下俱都在南偏殿这边。 “娘娘,您这边请! 几位小殿下都在殿中。” 一路来到东配殿门口,小安子抬手一指南配殿的大门,恭声道。 宁雨菡闻言,轻“嗯”一声,微一颔首,便欲拾阶而上。 就在她轻提裙摆,准备跨过南偏殿的门槛之际,隐约听得殿内传来的童音: “大姐,你说真哒么?姑祖母真的没死咩? 你确定?” 听这奶乎乎,却偏偏音量极大的大嗓门,宁雨菡就忍俊不禁。 一听就知,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 自然是三胞胎中的老三——李景煜小朋友啦。 这孩子! 宁雨菡摇头失笑。 不过,煜儿说的话,却又令她不由得挑眉,原本正欲跨过门槛的脚下步子一顿。 “娘娘……” 见她突然停下来不走了,一旁的小安子等人明显有些不明所以,小安子疑惑开口,刚想出声询问一句,宁雨菡却是竖起犹如葱白的食指,向着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状,小安子当即噤声,带着碧桃和一众宫人,默默退到一旁侍立。 被最小的煜儿这么一问,一身红衣的明珠,当即一叉腰,重重的一点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笃定: “当然! 煜儿、睿儿、晖儿,还有曦儿,你们可别听那些坏人胡说,姑祖母才不会有事啦~。 都是那些坏人在诋毁姑祖母! 说姑祖母的坏话! 哼。” 这可爱的小模样,直接将宁雨菡给逗乐了。 更是直接没忍住,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噗,哈哈。” 将这突兀的笑声,给听了个真切,几个小家伙当即齐齐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乍一见得宁雨菡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口,正掩唇笑望着他们。 小家伙们俱都是一喜: “啊,娘亲~” “娘亲来惹~” “娘~,娘~” …… 说话间,睿儿、晖儿、煜儿,这三小只,已经犹如三只小炮仗一般,迈着小短腿,嗖的一下,向着宁雨菡冲了过去。 曦儿和明珠也俱都是面上一喜,紧随其后,一路哒哒哒奔了过去。 煜儿嗓门大,跑起来速度也快,竟是第一时间冲到了最前头,第一个奔到宁雨菡的脚步,小家伙伸出小胖手,一把抱住宁雨菡的腿,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便开始奶声奶气的向宁雨菡告状: “娘~,娘~,刚刚,我和哥哥、姐姐们遇到坏人惹。 他们说姑祖母坏话! 坏!坏! 娘罚他们! 狠狠哒罚!” 就在这时,睿儿和晖儿也奔到了宁雨菡近前,他们也学着煜儿的模样,一把抱住了宁雨菡的腿,仰着小脑袋望着宁雨菡,附和着煜儿的话: “对!对!对!娘~,罚那些说姑祖母坏话哒人!” “就是!就是!要罚~!要罚~!” …… 几个小家伙年纪虽小,却也知晓,他们娘亲是这宫中的老大,嬷嬷、乳母、宫女姐姐、小安子哥哥他们全都得听娘亲的。 若是谁不乖了,娘亲就可以罚他们的。 哼。 这些说姑祖母坏话的人,真讨厌,应该狠狠的罚!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 “说你们姑祖母坏话的人?” 就在这时,明珠也和曦儿一起来到了宁雨菡近前,闻言,明珠忙道: “就是那些在背地里诋毁诅咒姑祖母,说她率兵大败,下落不明,还各种暗示姑祖母已经遭遇不测了的坏人啊~。 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般诋毁诅咒姑祖母? 娘,您一定要重重的罚他们!” 明珠的一张可爱小脸,此时绷得紧紧的,一张小银牙紧咬,小脸气鼓鼓的,活像是只小河豚,面色也是通红通红,明显是被气的。 能把帝后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福慧小公主,气成这个样儿,这可是难得一见。 要知道,明珠这孩子,素来活泼开朗,甚至,有时候,还很是有些没心没肺,很少会将什么事情放心上。 且,对待宫人,她素来宽容,从不苛待。 每次看到有宫人犯了些小错,为免其受罚,她还会主动替宫人求情。 素来宽厚待人的小公主,今日气势汹汹、怒气腾腾的嚷着要重罚某些人—— 这真的很罕见呐。 可见,今日之事,明珠是真的气得狠了! 旁的事也就罢了,居然敢诋毁诅咒她最崇拜的姑祖母,明珠表示,不能忍! 叔叔可以忍,婶婶都不能忍! 啊啊啊—— 小公主暴怒! 第671章 姑祖母她不会有事的~ “好!好!好!罚!娘一定重重的罚! 珠珠不气!不气了啊! 别和那些坏人生气。 不值得!” 见小公主暴怒,宁雨菡赶忙安抚。 说着,她又蹲下身去,挨个摸了摸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还有你们,乖啊! 不气了啊。 娘定会严惩那起子嚼舌根的歹人!” 说着,宁雨菡就冲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侍立于一侧的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见状,立时会意,当即一俯身: “娘娘,奴婢这就去好好彻查。 定给您查出个结果来。 这起子乱嚼舌根之人,奴婢定好好整治! 必不姑息!” 言罢,碧桃便径直领命而去。 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一向得皇后信重。 这些年,碧桃在宫中,也是很有几分威望的。 且,自初夏离宫嫁人之后,碧桃便成熟稳重了许多。 由她去办这件事,正合适。 正好给这阖宫上下,好好的紧一紧弦。 须知,这饭不能乱吃,话—— 自也不是可以乱说的。 在宁雨菡看来,这些于甬道上乱嚼舌根的宫人们,并不冤枉。 不但不冤枉,还着实可恶! 甚至,可以说是居心叵测。 宫中不能妄言妄议,这乃是入宫时,嬷嬷们便会教导的基本常识。 这些宫人,怎么可能不知? 既知不能妄言妄议,偏偏,却还要在于人来人往的甬道处,议论这些个。 还恰好被明珠他们给听了去。 呵,真是好巧啊! 宁雨菡从来都不相信,这宫中,会有什么巧合。 恰巧听到? 谁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在甬道上嚼舌根,好让小公主、小皇子们“恰巧”听到这番话呢? 君不见,听得这番话,都把明珠、还有几个孩子,给气成什么样儿了么? 看到孩子们这般生气,宁雨菡也很不高兴。 而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不高兴,这后宫诸人…… 呵,他们也别想开心! 不过…… “明珠,你就这般笃信,你姑祖母无事么?” 宁雨菡抬手揉了揉,明珠依旧气鼓鼓的小脸,挑眉道。 这一点,倒着实令宁雨菡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听得从前线传来的噩耗,几个孩子会伤心难过不已呢。 谁曾想,几个小家伙并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反而是一个个义愤填膺,气得嗷嗷叫。 还有适才,明珠与三胞胎之间的对话,她刚刚在门口也听到了。 看样子,明珠是十分笃信康宁长公主并未出事呐。 闻言,明珠那张还犹自有些气鼓鼓的小脸上,满是笃定,她想也不想,当即脆生生的道: “那是当然。姑祖母当然不可能有事! 刚刚那些坏蛋,就是故意诋毁诅咒姑祖母的。 我才不信呢。 姑祖母最厉害了,她才不会有事呢。” 康宁长公主可是明珠最崇拜的人,作为姑祖母的资深铁粉,小公主才不信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会有事呢。 她姑祖母可是女战神诶。 怎么可能会被那些坏突厥打败,还不知所踪?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些坏人,他们骗人! 她才不会信! 明珠此言一出,引得三胞胎连连点头附和: “就是!就是!” “姑祖母才不会有事呢。” “对!对!说的对!” 就连在孩子们中,从来最安静稳重的曦儿,也是连连点头,跟着姐姐、弟弟们一起附和: “娘,曦儿相信姑祖母。 姑祖母她不会有事的~” 闻言,宁雨菡眸光微闪,唇角掠过一抹笑意,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你们啊!” 她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现在还不好说。 只是伸手,将孩子们一把揽入怀中。 娘儿几个自顾自腻在一起,气氛温馨,一时间,倒是谁都未曾发现,身后不远处,悄无声息驾临,并且,已在那里杵立许久的帝王。 李元珩自然也将孩子们的话,给听了个正着。 尤其是,明珠适才那番甚为笃定的话。 见得孩子们,都不认为康宁长公主已经遭遇不测,而是都笃定的认为,他们的姑祖母必定无事,李元珩不由得笑了,禁不住唇角微勾。 “陛下——”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见得帝王忽的唇角微勾,面上带笑,不由得有些莫名。 之前,陛下不还一直黑着脸,往关雎宫这边赶的么? 怎的这会儿,紧赶慢赶的来到关雎宫,也不急着进殿,去瞧几位小殿下,反而还在这里笑? 陛下不是因为担忧几位小殿下。 担心他们听到了那起子嚼舌根的宫人,说的那些话,而伤心难过,才特意赶过来的么? 这……怎么…… 被方进忠这么一唤,李元珩当即朗笑出声: “进忠,朕很欢喜。 朕的小公主、小皇子们,可是比那些大臣们,要聪明多了! 哈哈。” 明珠他们尚且能够笃信康宁长公主必不会有事,必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倒是这些个自以为运筹帷幄、聪明绝顶的大臣们…… 呵。 甫一听得那八百里加急奏报,他们可是立时就信了,觉得姑母和作为先锋军的邱华,必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甚至,好些人,只怕已经认定了,姑母已是死人了。 亏他们一个个自命不凡,自诩经纬之才,到头来,竟还不如这几岁的孩童的心性与见识。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利令智昏? 这些人,只顾着自扫门前雪,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高官厚禄、哪里会顾大胤、顾百姓?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官。 待此番过后,他会一一将这些没用的东西除去! 朝堂上不需要这些个,不爱民、不报国的庸人存在! 而李元珩的这一声笑,也无异于暴露了他自己。 闻听得这笑声,宁雨菡和孩子们齐齐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便见一身玄色上绣金龙朝服、头戴冕旒的帝王,此时,正立于他们身后不远处,唇角微勾,神情舒朗的望向他们。 帝王的心情明显很是不错。 见得他们望过来,他的唇角又是一勾。 “爹~” “爹爹——” “父皇——” …… 原本正被宁雨菡揽在怀中的几个孩子,乍一见得李元珩,俱都是一喜,异口同声,奶声奶气唤着了一声。 然后,便齐齐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朝着李元珩奔了过去…… 第672章 刘劲松率一万精兵开拔 李元珩见状,当即蹲下身来,长臂一伸,冲着几个小家伙展开怀抱: “来,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爹爹抱。 你们不愧是朕的好儿女! 好孩子! 哈哈。” 他的小皇子、小公主们这般聪明懂事,何愁大胤不兴? 而随着帝王这一席话落,下一刻,几个小家伙便是嗖的一下,直直扑入李元珩怀中…… * 隔日 荣威将军刘劲松便点齐了兵马粮草,预备带着一万精兵开拔,奔赴边境,抵御突厥。 对此,李元珩很是重视。 特地罢朝一日,前来校场,为刘劲松与将士们送行。 校场前,空旷的沙场,李元珩从方进忠手中,接过那刚斟满酒的酒盏,将其递到了立在他面前的、一身戎装的荣威将军刘劲松的面前: “刘爱卿,朕敬你一杯。 祝卿与将士们,旗开得胜,顺利凯旋。” 刘劲松见状,当即双手接过帝王亲手递过来的酒盏: “谢陛下!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言罢,君臣之间,飞速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明了的眼神,荣威将军刘劲松便是一扬脖颈,豪爽的将手中酒盏中的酒,给一饮而尽。 随手将手中空酒盏,往旁边一搁,刘劲松又是一抱拳: “陛下,时辰不早,臣与众将士们,该开拔了。” 闻言,李元珩遂一颔首: “好!卿等尽可开拔。 朕为尔等击鼓,给卿与众将士送行!” 说着,李元珩便一撩龙袍袍摆,转身便一路上得那场中的足有三层楼高的鼓楼,待一路来到红色大鼓前,李元珩才沉声道: “来人啊!拿鼓槌来!” 闻言,小内侍赶忙捧着一个摆放着一对金木鼓槌的托盘,一路小跑着过来。 又由一直随侍在帝王身边的方进忠接过,双手捧于帝王面前。 李元珩拿起鼓槌,手上握紧,便开始击鼓: “砰,砰砰,砰砰砰砰——” 声声鼓声入耳,刘劲松与在场的众将士们,都是心潮澎拜,颇为兴奋: “快看!那个陛下!” “陛下他在击鼓!” “陛下他亲自为我们击鼓送行了啊!” …… 有陛下亲自击鼓送行,这与刘劲松与众将士而言,乃是无上殊荣,十分鼓舞士气。 “将士们,你们看到了么? 陛下亲自机务,为吾等送行。 此番,吾等必舍生忘死,誓死为陛下效力!” 眼见得将士们的士气大振,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刘劲松当即振臂一呼。 一番话说得慷慨至极,末了,更是高举起自己的长枪,做立誓状。 将士们见状,也都很是兴奋,也都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振臂高呼道: “誓死为陛下效力!” “誓死扞我大胤!” “冲!冲!冲!” 一时间,众将士的士气被彻底调动,群情激昂。 一副恨不得立时冲到边境,与突厥大干一场,拼一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刘劲松带着这一万精兵,就在这样士气振奋的浩浩荡荡开拔离去。 沿途百姓瞧见他们一行,这副雄赳赳气扬扬的模样,也皆被感染,不由得振奋起来。 原本因着边境起了战事的忧心,也因此少了不少: “瞧兵爷们这幅雄赳赳气扬扬的模样,想也知晓,边境的战事必定无忧。 咱们大胤,必是会赢的!” “嗯嗯嗯,说的对!” “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 升斗小民的想法,高坐于庙堂之上的士大夫们,自是不会关心,他们此时,都有着自己的盘算和小心思。 比如—— 王定邦这位丞相大人,此时心中的小算盘,便是正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李元珩不仅自己亲临校场,为荣威将军刘劲松、以及这一万精兵送行,他还令一众文武大臣俱都齐聚校场,为众将士送行。 是以,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王定邦,自然也在其列,也与众大臣一起,围观了昭文帝为荣威将军刘劲松、以及这一万精兵送行的全过程。 在瞧见李元珩又是亲递了酒盏,为刘劲松饯行,又是亲自击鼓,为将士们送行、鼓舞士气。 王定邦忍不住于心中暗嗤: 呵,他倒是没有看出来,他这好外甥,这般会礼贤下士,收买人心。 不过,李元珩,枉你如何礼贤下士、收买人心,也是没用的。 康宁长公主已死,你也就没戏好唱了。 今日,你令刘劲松带走一万精兵,更是一步臭棋。 思及此,王定邦无声的笑了,望着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城墙外的兵马,眸中闪过一抹诡计得逞与势在必得: 刘劲松带了一万精兵走,京城中掌握在昭文帝手中的兵力越加空虚,此时,正是大好时机! 这不是越加方便他行事了么? 哈哈。 真是天助他也。 不……是他这外甥太蠢,自己做下这起子大蠢事。 反又助了他一把。 这江山、这皇位,注定都是他王定邦的! 哈哈哈哈—— 王定邦越是暗想,越是心下狂喜。 待到与众大臣们各自散去,回到府中,他便直奔书房: “去,叫孙卓来见本相。” 甫一迈入书房,王定邦便吩咐贴身小厮弄竹道。 闻言,弄竹自是恭声应是,旋即,领命而去。 听闻相爷有请,孙卓来的也颇快,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已匆匆赶来。 “学生参见相爷! 不知相爷有何吩咐?” 才一进得书房,孙卓便是向着于上首一把红木雕花椅上的王定邦一揖,恭声道。 他料定王定邦这个时候遣人去寻他过来,必是有事要差遣他,遂才有此一问。 闻言,王定邦则是微一勾唇,显然,对这样的孙卓很是满意。 他素来喜欢聪明人。 而孙卓,在他看来,就是个聪明人。 不仅聪明,而且识趣、又识时务,不玩儿虚的,还颇有能力,办事效率也不错。 他每每交代给孙卓的事,孙卓都能够办得极好。 这也便是孙卓能够在一众幕僚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王定邦的心腹,幕僚中的第一人的原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既孙卓开诚布公,主动相询,王定邦自也开门见山。 瞧了一眼书房的大门,见大门早在孙卓进来时,就被守在门外的弄竹给关上,王定邦遂径直开口: “去通知一声,明日便行事!” 第67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闻言,孙卓眸光一闪,也不去追问,缘何要提前行事,便是径直一抱拳: “是!学生这就去。” 言罢,他便径直退出书房。 对于孙卓的识相与果决,王定邦明显很是受用。 见状,他满意一笑,旋即,透过窗棂,转目望向皇宫的方向: 皇宫、皇位,他来了! 待到明天,这大胤江山与皇位,便都是他王定邦的了! 哈哈哈—— * 皇宫,乾元殿 为荣威将军刘劲松以及那一万精兵饯行后,李元珩便径直摆驾回到了乾元殿。 御驾才来到乾元殿门口,便见宁雨菡,正俏生生立于宫门口。 “陛下~” 眼见得御驾到来,宁雨菡遂笑盈盈迎了上去,柔声唤道。 说着,她已娉娉婷婷的来到御驾前,盈盈一福: “臣妾恭迎圣驾!” 见状,李元珩当即快步下得御辇,一把将宁雨菡扶起: “雨菡,你怎的在此?” 闻言,宁雨菡则是莞尔一笑,眉眼温柔: “臣妾这不是估摸着陛下差不多快回来了,特定到宫门口来迎您么?”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又爱又怜,心中很是受用: “雨菡,你很不必如此的。 外头风大!小心受凉。” 说着,李元珩便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感受了下掌中小手的温度,触手微凉,李元珩心中越发疼惜,越发握紧了宁雨菡的柔荑,试图用自己的大掌,为宁雨菡有些发凉的小手取暖。 见状,宁雨菡笑了: “陛下,臣妾不冷。” 说着,她便又反握住了李元珩的大掌: “陛下,咱们进去吧。 有事没事,且进殿再说。” 对此,李元珩自不会不应: “嗯,好。咱们进殿。” 李元珩点着头道。 说话间,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一起相携着步入乾元殿中。 进殿之后,宁雨菡便张罗着替李元珩换下龙袍、冕旒,又再换上常服、亲手替李元珩戴上玉冠,期间,二人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如同寻常夫妻一般,说些家常话。 聊聊天气、吃食、还有孩子们。 渐渐的,李元珩原本还有些不甚好的心情,也渐渐好上了不少。 帝后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天色却是突然暗了起来: “怎么回事?突然天色这么暗? 来人啊,掌灯!” 眼见得天色忽然暗得犹如黑夜,李元珩不禁皱眉道。 陛下有令,何人敢怠慢。 闻言,侍立在殿内的众宫人,忙恭声应是,忙忙的在殿中掌灯,不过一会儿,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而宁雨菡,则是轻移莲步,来到窗户旁,向着窗外瞅,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是阴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陛下,似是要有暴风骤雨了。” 这是风雨之前的最后平静。 紧随其后,也款步踱至宁雨菡身后的李元珩,自也将窗外的情况,瞧了个真切。 闻言,李元珩轻“嗯”一声,叹道: “是啊!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是暴风雨来之前,最后的宁静了!” 帝王的一番感慨,好似别有深意。 似是在指眼前的场景,又似在指目前的局势、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 而立于他身前的宁雨菡,自也是听懂了昭文帝的话中深意。 闻言,她转目回望向李元珩,退后几步,与帝王并肩而立,主动握上李元珩的修长大掌: “无论如何,臣妾都会陪着陛下。 陪陛下一起经历风雨。”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反手握紧、握牢了手中的雪白柔荑,冲着宁雨菡笑着点了点头: “嗯,好。 有雨菡相伴,甚好!” 而宁雨菡则是回以帝王一计明媚的笑: “陛下且放心! 这风啊,雨啊的,都是暂时的。 风雨过后,必定有彩虹!” 闻言,李元珩也笑了: “嗯,没错! 雨菡所言甚是!” * 这雨终是下了起来。 且,果如宁雨菡所料的那般,雨势颇大。 雨势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依旧是天空昏暗、疾风骤雨。 而这个时候,也正好是王定邦行事之时。 丞相府 书房 王定邦走在桌前,优哉游哉的用完最后一口早膳,用帕子拭了拭了嘴角,这才挥手示意仆从们撤下碗筷与没吃完的食物,对贴身小厮弄竹吩咐道: “去!叫孙卓过来!” 弄竹自是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孙卓便由弄竹领着,来到书房。 “参见相爷!” 才一进来,孙卓竟是冲着王定邦纳头便拜,行的,竟还是唯有向着帝王,才能够行的三跪九叩之礼。 王定邦见状,则是不由微眯起双眼,捻须一笑: “孙卓,你这是做甚? 你这礼行的……本相可不敢受呐。” 闻言,孙卓却是笑道: “瞧相爷说的!这自当是您该受的。 很快,相爷您就能再进一步。 到时候,可不止学生要向相爷您行这三跪九叩之礼,其他人也都需得向您行这三跪九叩之礼才是。 学生不过是提前些,给相爷您行礼罢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在自顾自行礼、叩拜,行着那唯有在面对帝王时,才需行的三跪九叩之礼。 而孙卓的话,则显然是说到王定邦的心坎里了。 闻言,他明显很是受用。 见得孙卓还在对着他行三跪九叩之礼,他也并没有再阻止,而是安坐着,身受了孙卓的行礼叩拜。 不断上扬的嘴角,与眼角难掩的得意与喜意,则是于无形之中,暴露了王定邦此时的好心情。 “好了!孙卓,也别来这些虚的了。 都准备好了么?” 这才是王定邦叫孙卓过来的目的。 而此时,孙卓也恰好行完礼起身。 见王定邦明显一副极其受用和开怀的模样,垂下眸的瞬间,孙卓眸光微闪。 闻言,他又再向着王定邦一揖,恭声道: “回相爷的话,一切俱都准备妥当。 御林军统领贺亮、金吾卫统领袁尚、五城兵马司秦欢,也已全程待命,听候相爷您的调遣。” 闻言,王定邦明显十分满意: “干得不错! 如此,这便出发吧!” 说着,王定邦便倏的一下,自椅子上起身,一挥衣袖: “走!去皇宫!” 第674章 逼宫 王定邦一行浩浩荡荡直奔皇宫而去。 在皇宫的宫门口,此时已然围满重兵。 为首的是三名身穿铠甲,腰佩宝剑的首领模样的男子。 而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御林军统领贺亮、金吾卫统领袁尚、以及五城兵马司统领秦欢。 见得王定邦的马车,远远的向着皇宫这边驶来,贺亮、袁尚、秦欢彼此对视一眼,齐齐迎了上去。 但见王定邦在仆从的搀扶下,下得马车,三人俱都殷勤的向着王定邦行礼: “参见丞相!” “见过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您可算来了!” …… 见三人一副诚惶诚恐,唯他马首是瞻的模样,王定邦心下很是满意。 “嗯,情况如何?” 王定邦轻“嗯”一声,淡声开口道。 他的言语甚为模糊,而贺亮、袁尚、秦欢三人,却还是听懂了。 闻言,贺亮率先一抱拳,恭声禀道: “回相爷的话,卑职已令手下人等,将皇宫内外给团团围住,保证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更飞不出去!” 待到他言罢,袁尚也是一抱拳: “卑职也已令手下人等做好准备,待会信号一出,便将京中那些武将、皇室宗亲、还有功勋世家、文武大臣的府上,统统围住。 必不会放走一个人!” 他这番话落,一旁的秦欢也是抱拳恭声道: “卑职也已按照丞相大人吩咐,叫手下人马将城门关上。派了重兵守在城门口,断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入。” …… 听得三人汇报完,王定邦满意一点头: “嗯,干得不错!” 他又瞥了贺亮、袁尚、秦欢三人一眼,笑道: “放心!只要你们忠心为本相办事。 待会儿事成之后,你们便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功臣,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必不会少。 少不得,还可以捞个爵位享享。” 王定邦笑呵呵对贺亮、袁尚、秦欢三人许以重利。 毕竟,此番,他想要成事。 还需依仗这三人。 若不是有他们,帮他控制了皇宫与京城内外,他也没那般容易行事。 贺亮、袁尚、秦欢三人,闻言,肉眼可见的面上一喜,旋即齐齐一抱拳: “卑职谢相爷赏识!” “卑职必为相爷肝脑涂地!” “卑职亦是!” …… 王定邦见状,又是捻须一笑: “哈哈,好!好!好! 那你们且好好干吧。 今日一事,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闻言,贺亮、袁尚、秦欢三人,又少不得再一次表忠心。 贺亮更是直接问道: “相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可要即刻冲进去擒王?” 原本就跃跃欲试的王定邦,也很是有些按捺不住。 闻言,他当即一挥手: “即刻擒王! 袁尚你去城中坐镇,盯着你手底下人行事。 秦欢,你亲自去城墙那边,盯着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守好城墙那边。 贺亮,你带着你手底下的御林军,随本相一起进去会一会我那皇帝外甥去!” 一番发号施令之后,王定邦又转目望向一直默默侍立在一侧的幕僚孙卓: “明之,你也跟上! 今日之事,你当记首功。 待到待会儿成事之后,本相与你必有厚赏!” 说起来,今日之事,能够如此顺利,还多亏了这孙卓。 是孙卓去接触的贺亮、袁尚、秦欢三人,威逼利诱三人投靠于王定邦。 更是孙卓抓住了贺亮、袁尚、秦欢三人要命的把柄,令得王定邦能够高枕无忧,放心大胆的用这三人,压根不怕这三人反水。 哼,有那些个把柄在他手上,他怕什么。 一旦这些事,被当今圣上知晓,贺亮、袁尚、秦欢三人,也逃不过一个抄家灭族。 王定邦压根不担心贺亮、袁尚、秦欢三人背叛自己、不听自己的话。 他们跟着自己,好好听他的话,好好帮他做事,还能有功名利禄,升官发财。 若是不听自己的话…… 哼。 “多谢相爷了! 学生祝相爷马到功成!” 闻得王定邦的话,孙卓也是一脸喜意,当即毕恭毕敬的向着王定邦一揖道。 见状,本就心情甚好的王定邦,便又朗声一笑,挥了挥手: “走!进去!” 说着,王定邦便一指皇宫的方向。 见状,一众人等俱都会意。 袁尚与秦欢二人,已按照王定邦的吩咐,带着手下人等离去。 而孙卓和贺亮、以及王定邦的一众手下、还有贺亮手下的御林军,则是一路簇拥着王定邦,浩浩荡荡的直奔皇宫内而去。 乾元殿 今日乃是休沐之日,难得不必早起上朝,帝后二人便多睡了会儿。 此时,也才刚刚用完早膳。 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但见窗外依旧阴云密布、暴风骤雨,李元珩不由轻叹: “这雨倒是下得大。一天一夜了,竟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闻言,坐在他身侧的宁雨菡,也循声转目,朝着窗外瞥了一眼,末了,复又转目望向身旁的帝王,抬手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 “陛下放心,这风雨长久不了的。 终是会散去的!” 听得身旁人儿的安慰,李元珩回以一笑,点了点头,反手捂住了宁雨菡的素手: “嗯,雨菡你说的是! 风雨再大,也总是会过去的。” 言罢,帝后二人相视一笑,正待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从殿外冲进来一名小内侍: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啊!” 见得这小内侍,衣衫不整、还冒冒失失的,匆匆奔入殿内,便胡咧咧,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不由皱眉。 没好气的瞪了这小内侍一眼,斥道: “这是你乱囔囔的地儿么? 还不赶紧去咱家滚出去!” 一边说,他还不由给这小内侍使眼色,叫他赶紧退出殿中,以免触怒龙颜。 然而,这小内侍却并不没有住口,退出大殿,反而又是一迭声的道: “方公公,不好了!出事了! 咱们乾元殿,被一大群带刀侍卫给围住了。 都不让人进出呐。 奴才瞧见,领着这些带刀侍卫过来的人,是丞相大人和贺统领。 奴才等原本在宫门口守门守得好好的,这些人,突然就杀气腾腾的闯过来了!” 第675章 逼宫2 闻得小内侍的话,纵使年老成精,看遍宫中与朝野事的方进忠,也禁不住愕然: “什么?他们想做甚?” 竟然带兵围了乾元殿。 还杀气腾腾的闯了过来。 这是想造反不成? 就在方进忠皱眉愕然之际,王定邦已在贺亮、孙卓等人,与一众御林军带刀侍卫的簇拥下,径直闯入了殿中。 显然,王定邦也听到了方进忠刚刚所说的话,闻言,他不由得哈哈一笑,笑得肆意而放肆: “哈哈,方进忠,你这老狗,倒是说说看,本相究竟要做甚。” 此时,王定邦自觉胜券在握,自是肆无忌惮得很。 闻言,方进忠倒是尚未曾开口,一直静静瞧着这一切的李元珩,却是倏然开口道: “舅舅——王丞相,你应知,不经召唤,擅自闯入乾元殿,该当何罪! 丞相,你这般做派—— 莫不是想逼宫?” 话到最后,李元珩已是面沉如水,横眉冷对向王定邦。 似没想到,他这个皇帝外甥,会直击重点,问得这么直白,王定邦被问得微怔了一下,旋即,又是哈哈一笑: “要不怎么说,外甥你实在是聪慧呢。 凡事,你都能一点就透。 怪道先帝在世时,时常夸赞你聪明呢。 哈哈。” 方进忠见状,不由板起老脸,斥道: “王丞相,你太放肆了!” 虽为舅甥,更为君臣。 面对君上,自是应该尊称陛下,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大喇喇的直呼陛下为外甥。 简直就是目无君上,口出狂言! 闻得方进忠的话,王定邦并没有收敛,反倒是狠瞪了侍立在李元珩身侧的方进忠一眼,冷冷一笑: “方进忠,你个老阉货,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置喙本相? 教本相做事? 呵。” 见他如此肆无忌惮,如此放肆,方进忠不由气结: “你……” 方进忠正欲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李元珩,却是冲着他摆了摆手: “好了!进忠,你也不必和他废话了。 朕这位好舅舅,他都打算逼宫谋反了。 你与这反贼多说什么,也是无益! 乱臣贼子,岂会与你讲道理?” 李元珩沉着脸,冷声道。 闻言,王定邦却又是朗声而笑: “哈哈,元珩外甥,瞧你说的! 什么谋反? 什么反贼? 还什么乱臣贼子? 呵。 你又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 有道是,成王败寇。 这天下,从来就是能者居之。 今日,我夺了你和你们李家的江山,那也是因我王定邦有能耐—— 这天下,这江山、这皇位,阖该让我王定邦坐才是啊。 哈哈哈哈——” 此时的王定邦,竟已是毫不避讳自己的狼子野心,将他的一番逼宫谋反的行为,说得格外的天经地义、冠冕堂皇。 耳听得王定邦说出这般的大逆不道的话,方进忠既惊且怒,咬牙切齿的望向王定邦,恨不得冲上前去,咬死这个佞臣,喝他的血、啖他的肉。 而李元珩闻言,反倒是异常平静,他只是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望向眼前这嚣张狂妄、一派有恃无恐的王定邦: “舅舅,你终于说出来了! 可见,王定邦——你,与你们王氏一族,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李元珩不是不知道王定邦的野心。 自他登基之时起,王定邦与一众世家门阀大族,便欺他年轻,在他面前以功臣、先帝托孤重臣自居,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横加干涉他的决议,结党营私,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 其野心,昭然若揭。 起初,李元珩一直隐忍不发。 到得后来羽翼渐丰之际,他也一一除去了不少。 谢氏一族、邓氏一族…… 这些全都是前车之鉴。 而王定邦、以及他背后的王家,李元珩也是隐忍了多年,给足了他们机会。 毕竟,王家到底是元德皇后娘家,他的外家,若是可以,李元珩还是乐于看到他这个舅舅、看到王家,迷途知返。 谁知,王定邦竟是死不悔改,竟行这逼宫谋反,狼子野心,妄图夺取大胤江山之事。 简直可恶! 而闻听得李元珩的话,王定邦却是丝毫不以为然: “什么臣与不臣的。 过了今日,我王定邦便是这天下之主,你——李元珩,还有你们李氏一族,皆要予我俯首称臣!” 说着,王定邦又是一挥手: “行了!李元珩,本相懒得跟你废话!快快交出传国玉玺。下诏退位让贤,将这大胤的江山与皇位交给本相,本相还能念在舅甥一场的份儿上,饶你不死。 否则…… 哼!” 待到王定邦一番话落,他身后的一个留着三羊胡子的中年人、与一名矮胖男子,也立时跳出来,颇有些狗仗人势的附和着王定邦的话,一迭声道: “听到了么?还不赶紧把传国玉玺交出来!” “交出传国玉玺,饶你不死!” 这二人一个姓胡,一个姓季,都乃王定邦的众多幕僚之一。 二人无甚大本事,却最是狗腿、会来事。 此前,眼见得孙卓得王定邦信重,更是已被许诺了高官厚禄,胡姓幕僚与季姓幕僚,对此,都羡慕得很。 是以,眼瞅着大势已定,相爷大事即将得成,他们俩便第一时间跳了出来,给王定邦摇旗呐喊。 希望博得王定邦的几分欢心,争一个从龙之功。 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谁人不想啊? 他们二人,可是做梦都想呢。 眼瞅着,这就要美梦成真了。 这不就可着劲儿表现了么? 嘿嘿。 李元珩则是被这一幕,给气乐了,禁不住连连冷笑: “呵,朕今日倒着实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狗仗人势。 什么时候,连乱臣贼子身边的狗,也敢在朕面前乱吠了?” 而王定邦,则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一脸不耐,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 “行了!李元珩,你小子就别废话了! 赶紧交出传国玉玺!下诏退位让贤,将这大胤的江山与皇位交给本相。 快!”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倏然面色一板,正色道: “王定邦,你休想! 你是在做梦! 朕不会把传国玉玺给你的。 所谓的退位让贤的诏书,你更是想都别想!” 第676章 反转 被李元珩如此义正言辞的拒绝,王定邦心下着恼: “你……李元珩,你小子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好啊! 那便莫怪,我这个舅舅,对你这个外甥不客气了!” 王定邦恨恨的道。 说着,便是冲着身后的贺亮等人,一挥手: “来人啊,把李元珩这厮,被本相绑了! 给本相好好的招呼一下,咱们的皇帝陛下! 再带人到乾元殿阖宫上下去搜! 仔仔细细的搜个遍。 本相就不信,找不出那传国玉玺来! 哼。” 李元珩这厮,该不会以为,若是他不交出传国玉玺,他王定邦就找不到了吧? 呵,笑话! 搜遍这一整个乾元殿,看他找不找得到传国玉玺。 他之前,不过是图省事,才想着叫李元珩自动交出传国玉玺。 若是他心情好,说不得还会饶了李元珩一命。 可惜…… 呵,偏偏,这厮和他那短命鬼娘一样固执。 既他不肯听话,那就怪不得他无情了! 至于那将皇位传位于他的诏书…… 这个倒是不急。 这会儿,王定邦也并不指望,李元珩这厮,会写下这样的诏书了。 他不写,也没关系。 他大可以叫人矫旨,伪造一个。 只要找到传国玉玺,到时候,在上面盖上玉玺的玺印即可。 见自己一声令下,李元珩面上也并未见如何慌乱,依旧一副临危不惧模样,王定邦又是大手一挥: “对了!还有皇后宁氏、以及关雎宫内的那几个小崽子,也一并给本相绑了! 一家人嘛,就应该齐齐整整! 呵。” 宁氏这个皇后,一向颇受李元珩这厮宠爱,还有他膝下的幼子、幼女…… 将他们一并的绑了,好好的招呼。 他就不信,李元珩还能淡定如斯? 他就等着李元珩这厮,跪下来求他! 哈哈哈哈—— 而事实证明,王定邦此举,果不其然,将李元珩给彻底激怒: “王定邦,你大胆!” 听到王定邦说叫人绑了自己,好好招呼的李元珩,原本还一派淡定,然而,耳听得王定邦说要对宁雨菡与孩子们下手,李元珩瞬间就爆发了。 有人胆敢对他的妻子、孩子们下手,孰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他是不能忍! 盛怒之下的帝王,猛的一拍面前案几: “来人啊!将王定邦这佞贼,给朕拿下!” 众人皆被帝王瞬间爆发出的威仪所慑,不由短暂的怔愣了一瞬。 率先回过神来的王定邦,不由嗤笑: “呵,李元珩,你这小子! 都已经成了本相的瓮中之鳖了,竟然还敢在本相面前,摆这样的谱儿? 什么?拿下本相这佞贼? 简直可笑! 你……” 王定邦狂妄而又肆无忌惮的笑容,在面上扩大,放肆的嘲笑着李元珩。 然而,他的这番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是戛然而止,那狂妄的笑,也就此凝固宫中嘴角。 皆因,贺亮与一众御林军侍卫,竟是忽然调转枪头,没有依他所言,前去绑了李元珩,而是尽数围了上来,将王定邦给团团围住。 王定邦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当即冲着贺亮、与一众御林军侍卫,怒目而视,厉声喝道: “你们要做什么? 贺亮,你小子莫不是想反水? 你可别忘了,本相手中还握有你的把柄。 你若不想抄家灭族,就得乖乖听本相的话!” 说着,王定邦又抬手,向着一派镇定立于案前的李元珩那边一指,厉声命令道: “去!给本相把李元珩这厮给绑了! 还有皇后,以及关雎宫中的皇子、公主,也给一并绑了! 快!” 原以为,临阵反复,起了反水之心的贺亮,会投鼠忌器,再次选择屈从,不得不任凭他摆布。 谁曾想,不仅贺亮、与他麾下的一众御林军不为所动,依旧将王定邦给团团围住,朝着他步步逼近。 一直立于王定邦身侧的孙卓,更是忽的一个爆起。 但见他从袖囊之中,飞速掏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横亘在我就是的脖颈之上: “王定邦,不许动!”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孙卓将匕首横亘在王定邦的脖颈处之际,贺亮、以及一众御林军也纷纷动手,将随同王定邦一起闯入乾元殿中的朋党与走狗,给一并击杀。 而之前,那两名狐假虎威,叫嚣得厉害的胡姓幕僚与季姓幕僚,赫然就在此列。 伴随着二人此起彼伏的两声惨嚎,这二人便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前一刻,还阿谀谄媚,争抢着从龙之功,妄想着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这会儿,便是直接一命呜呼,将自个儿的小命都给交代在此了。 眼见得自己的人接连倒下,王定邦不由赤红了双眼,冲着孙卓怒目而视: “你……孙卓,你做甚? 难不成,你也要反水? 本相试问待你不薄,你竟也要背叛本相?” 孙卓却是一改往日里,对王定邦的恭顺。 闻言,他则是嗤笑出声: “瞧相爷你说的。 我孙卓,自始至终效忠的,皆是陛下。 又何谈反水、背叛相爷你这一说? 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纵使相爷你对我许以再重、再厚之礼,也绝移不了孙某对大胤、对陛下的一片拳拳忠心!” 闻言,王定邦好悬没有被气得一个倒仰,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手指颤抖的直指向孙卓: “你……孙卓,你居然是细作? 是李元珩这厮,派到本相身边的细作?!” 枉他这般倚重这个孙卓,甚至,还将他视为自己的心腹、以及第一幕僚,有什么重要的事,皆会与这孙卓商量,有重要的事,也会交代这孙卓去做。 谁曾想—— 这个被他视为心腹、视为第一幕僚,颇为倚仗的人,竟是李元珩派到他身边的细作?! 一时间,王定邦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到得最后,便只余下愤怒。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此时,王定邦愤怒的瞪向孙卓的眼神,就犹如千万把利剑,早已刺了孙卓千百遍,直接将孙卓凌迟而死了。 然而,面对王定邦如此眼神的瞪视,孙卓却是坦然自若,丝毫不以为意: “丞相大人,你才发现啊。 没错! 我是细作。 孙某确是受陛下之命,特地潜伏于你身边。 为的——便是今日!” 第677章 突厥人会收拾你的! 闻得孙卓的话,王定邦又气、又惊、又恼、又怒,险些直接吐血三升。 而孙卓,却显然似觉得,王定邦还气恼得不够一般,见得王定邦怒气腾腾怒瞪向自己,又继续道: “至于贺大人、袁大人、以及秦大人—— 他们那所谓的要命的把柄,不过都是我随意捏造的。 好叫丞相大人你以为,手握他们三人的把柄,就能让他们为你所驱使,成为你的鹰犬,助你行谋逆之事。 实则,贺大人、袁大人、以及秦大人,他们也与孙某一样,自始至终唯忠于陛下一人耳。 亦只唯陛下马首是瞻。” 这也是为何,李元珩适才一声令下,贺亮便突然暴起,率领手下一众御林军,绞杀了王定邦身边的爪牙的原因。 李元珩早已知晓他这个好舅舅的狼子野心,一早便派了孙卓去王定邦身边卧底。 经过几年的蛰伏与卧薪尝胆,孙卓也顺利的从王定邦的一众幕僚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丞相府的第一幕僚,更是被王定邦引为心腹。 此番,孙卓提前获悉了王定邦与突厥勾连,欲要趁乱逼宫谋反之事,也知王定邦盯上了身为御林军统领的贺亮、以及金吾卫统领袁尚、五城兵马司统领秦欢。 欲要想办法,控制这三人,将他们纳入麾下,为他所用,助他控制住皇宫与京城,顺利谋反夺位。 孙卓自然是第一时间,将此消息,禀报给了李元珩。 而得到孙卓奏报的李元珩,则是当即就决定将计就计。 既王定邦想要控制贺亮、袁尚、秦欢三人,那他便编造出一个把柄来,给王定邦拿捏,又令贺亮、袁尚、秦欢三人,装作受制于人,假意投诚效忠王定邦。 将计就计,来一个请君入瓮。 不得不说,李元珩算无一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与预料之中。 而王定邦此时—— 已是那瓮中之鳖了。 “你……贺亮、袁尚、秦欢,你们三个竖子,竟敢骗本相? 孙卓,你这竖子,骗得老夫好苦!” 得知真相,王定邦被气得浑身颤抖,颤抖着手指,怒指向孙卓与贺亮,愤怒之色直冲云霄,险些没有被气得七窍生烟。 贺亮显然并没有孙卓的好脾气与耐心,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给王定邦,直接道: “和这等逆贼废话做甚?还不把他给绑了!” 之前,是为了不让王定邦起疑,要让他对自己的投诚,深信不疑,贺亮才一直和王定邦这厮虚以委蛇。 这会儿,他才懒得和这逆贼多费口舌。 像他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说话间,贺亮便向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他手下的御林军当即会意,便是走到王定邦身前,将他给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想做甚?” 王定邦见状,下意识想要挣扎,然而,他才一动作,脖颈处便是一痛。 原来,是孙卓那横亘在他脖颈处的匕首,划破了他脖颈处的皮肉。 疼痛之余,他的脖颈处,也开始渗血。 见状,孙卓依旧将手中匕首横亘在王定邦的颈项处,冷声道: “别动!丞相大人,若你不想有个什么万一的话,孙某劝你别动!” “你……”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王定邦气得不行,偏偏又苦于办法。 知道若是自己不听孙卓的话,吃亏的还得是他自己,王定邦只得咬牙怒瞪想孙卓,却是听话的没有再动作。 而与此同时,那个将他团团围住的御林军们,已是上得前来,七手八脚的将王定邦给五花大绑。 而后,又粗鲁的将他往地上一推: “跪下!” 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贺亮,抬脚朝着王定邦的膝盖一踢。 王定邦只觉膝上一痛,整个人一个踉跄,下一刻,他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见状,身旁的众御林军们,又齐齐将他往地上一按,王定邦就这么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毫无尊严的匍匐于地。 “快给陛下请罪!” “王定邦,还不给陛下请罪!” 贺亮与孙卓,异口同声的道。 闻言,王定邦却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请罪? 成王败寇。 老夫又有何罪? 没错!老夫是棋差一招,败给了李元珩这厮。 只是,你们觉得,你们就赢了? 李元珩,你觉得,你这便赢了?可以高枕无忧了? 错!大错特错! 突厥人不会放过你的! 李元珩,你不会以为,刘劲松那厮,和他那一万精兵,真的能够改变些什么吧? 老夫早已飞鸽传书,通知了突厥人。 相信,这刘劲松和他那一万精兵,此番,也是那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康宁长公主又已战败身死,很快,突厥便会杀过人。 一路杀上京城,直捣黄龙,灭了这大胤。 李元珩,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老夫倒要瞧瞧,你这亡国之君,会是个什么下场。 说不定,到时候,你还不如老夫这般呢。 哈哈哈哈——” 闻言,孙卓与贺亮齐齐眸光一沉,冲着王定邦怒目而视,而立于案几前的李元珩,则是被这般无耻的王定邦,给气笑了: “把通敌卖国、勾结突厥说得这般泰然自若,王定邦,这普天之下,只怕你也是头一份了吧?” 此时,他俨然已再未称呼王定邦为舅舅。 如王定邦这般,通敌卖国、反上谋逆者,不是、也不配做他的舅舅。 同样,对于这佞贼,李元珩也绝不会姑息。 “哈哈哈,那又如何?大丈夫做事,就当不拘小节。 只要能够成功谋夺这江山、这皇位,和突厥外邦互利互惠、互通一下有无,又如何? 我这叫做头脑灵活,你懂不懂? 呵,李元珩,你小子是不会懂的! 反正,你也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我得不到这大胤江山,得不到这皇位,你也别想要坐得长久。 突厥人会收拾你的! 他们会叫你好看! 哈哈哈哈——” 王定邦笑得肆意而猖狂,他是笃定了突厥会一路杀到京城,大胤要亡国了。 向来亡国之君,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轻则满门被诛,重则受尽凌辱而死。 在王定邦看来,这便是李元珩的下场了。 哈哈哈,他落不了好,李元珩和李氏皇族也休想好过! 第678章 一切,只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谁知,闻得王定邦这番恬不知耻、且丧心病狂的话,李元珩竟无丝毫恼怒与惧意。 见得王定邦笑得肆意而猖狂,李元珩竟是也禁不住笑了: “呵,哈哈哈哈——” 见状,王定邦的笑声骤然一顿,颇有些不解与疑惑的望向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帝王: “李元珩,你小子笑什么?” 转念一想,王定邦便又想到一种可能,禁不住嗤笑出声: “李元珩,你小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知道突厥马上要杀上京城,你和你们李氏皇族,都将不得善终,把人给吓傻了吧?哈哈。 这样,你若放了老夫,放了我王氏一族,好好的伺候老夫,老夫若是心情好的话,还可以替你到突厥人面前,去说说情,说不得你和你们李家人,就不必死得那么惨了,哈哈哈——”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甚为合理,王定邦禁不住哈哈大笑。 说着说着,王定邦的笑声,也是越来越猖狂;所谈内容,也是越来越放肆。 他竟想让李元珩,放过他与王氏一族,留他下来,和突厥人讲和。 把卖国求荣,摆在如此明面上,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王定邦可谓是无耻至极,且毫无下限。 面对他的无耻,李元珩都不由被他给气笑了: “王定邦,你就这般确定,突厥人能够大举入侵我大胤,直捣黄龙来到京城? 你对这帮子突厥,倒是极有信心嘛。” 王定邦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得意: “那是自然!有我这个大胤当朝丞相,给他们提供的第一手情报,突厥人自是战无不胜、无往而不利。 否则,也不能一击即中,突袭康宁长公主所带领的部队成功,让李玉华那贱人,兵败身死了。 哈哈哈——” 对于自己的手笔,王定邦甚为得意。 他早就看李玉华不顺眼了。 自从娥皇死后,她就一直对他和他们王家人,没个好脸色,平常遇见,自己有意结交,她也是冷着脸,对自己百般申斥。 活脱脱好似自己欠他几十万两银子一般。 李玉华她死了活该! 她这个大胤战神一倒,突厥人入住中原,便就犹如探囊取物。 一路杀到京城来,也是必然的。 大胤必亡。 啊哈哈—— 他得不到的东西,李元珩和李氏皇族,也休想保住! “王定邦,只是……一切,只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见王定邦兀自笑得得意,李元珩冷冷瞥了他一眼,冷不丁开口道。 闻言,王定邦不由一怔,原本的狂笑声,顷刻间,戛然而止: “你……你什么意思?” 李元珩这厮又想做什么? 诈他? 就在王定邦皱眉思忖间,李元珩便又开了口: “朕的意思是—— 你的想法虽好,事情却与你想的大相径庭。 姑母并没有战败,更没有身死。 你得到的信息、还有突厥给你的密信,都是假的。 那份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奏折,也是假的,全都是朕故意为之。 为的,便是混淆你们这些佞臣的视听。 实际上,姑母领兵去往边境处,不过是虚晃一枪,朕不仅命她去围魏救赵,还命她暗度陈仓。 此时,姑母与先锋军邱华,已带领我大胤众将士,杀入突厥后方,将突厥全部剿灭,不日便将班师回朝了!” 有孙卓这个线人在,李元珩一早便知晓了,王定邦与突厥暗中勾结,时常密信往来,互通消息一事。 之所以不戳破此事,任由王定邦与突厥继续勾结,也不过是因着将计就计。 李元珩早已命人,在王定邦与突厥双方来往的密信中,做了手脚。 又时常发出一些,他想让突厥人看到的错误信息,给王定邦,让王定邦把这些信息,传递给突厥人。 以便大胤这边成事。 而事实证明,此举,果有奇效。 话到这里,李元珩的突然话头一顿,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睨了眼,犹如丧家之犬、阶下之囚一般,匍匐跪在自己面前的王定邦: “说起来,今日我大胤旗开得胜,一举歼灭突厥,还是要感谢你——王定邦呢。 若不是你,源源不断为突厥人提供“可靠”情报,这些突厥人不会被朕与姑母牵着鼻子走。 我大胤,可能还没这么快,将这群突厥一举剿灭呢。 王定邦,可真是辛苦你了!” 闻得李元珩的话,王定邦的面色越来越沉,面上的猖狂与得意之色,也尽数消散殆尽。 而李元珩这最后一番话,则是令得王定邦再也按捺不住,直接破防: “你……李元珩,你这竖子,你诓老夫! 你诓老夫!!!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王定邦无能狂怒,歇斯底里,一迭声的怒吼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努力了这么久,所图所谋,却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竟是为李元珩这小子给全盘掌握与利用。 枉他自以为大事得成,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王定邦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眼瞅着王定邦这无能狂怒的模样,李元珩则是当家嗤笑出声: “呵,有什么不可能的? 难不成你以为,除了你王定邦,别人就都是傻子、蠢材? 许你勾结突厥,包藏祸心,觊觎我大胤江山与皇位,就不许朕将计就计、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呵。 王定邦,你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眼见得王定邦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说“这不可能、他不相信”,许是为了打掉王定邦的最后一层幻想,又许是犹嫌打击王定邦还打击得不够,李元珩又道: “朕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 你以为,刘劲松和他手底下的一万精兵,真的已经开拔去了边境了么?” 闻言,原本不住呓语的王定邦忽的一默,陡然抬眸望向李元珩: “你……什么意思?” 他就是看到刘劲松领了一万精兵开拔,自觉京城中昭文帝手底下的兵力空虚,才自信满满的提前起事的。 结果…… 李元珩这厮,是想说什么? 王定邦心头,陡然生起一抹很不好的预感。 而下一刻,他这不好的预感,就得到了印证…… 第679章 他败了!他们王家——完了! 李元珩居高临下的望向王定邦,瞧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王定邦,朕不怕老实告诉你,刘劲松率一万精兵开拔,实则也不过是虚晃一枪。 荣威将军刘劲松、及其手下一万精兵,压根没有前往边境,而是故作离开,实则在城外不远处驻扎。 此举,不过是迷惑于你,让你觉得京中已无多余兵士,能够放心大胆行事。 实则,在你行谋反之事之际,刘劲松已带着那一万精兵,将你埋伏在京城外的私兵,给尽数剿灭,又即刻赶回京城内。 此时,刘劲松应是已带着手下众将士,将你的丞相府、以及你们王氏一族、还有你王定邦的所有聚点,俱都团团围住了。” 随着帝王的话一字一落,王定邦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难看,哪里还复之前的猖狂与得意。 到得最后,他已是面如死灰,不停的喃喃: “不!不可能! 不会的! 李元珩,你小子骗我! 你在骗我!” 见他如此,李元珩则是嗤笑出声: “王定邦,事到如今,你还要这般自取其辱么? 你输了! 彻彻底底的输了! 你们王家完了!” 闻言,王定邦的面色瞬间灰败,无比愤怒的瞪向那高高在上、正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他的帝王: “李元珩,你这竖子! 你竟从头到尾,都是在诓老夫?” 可笑他竟就这样上了李元珩这厮的当,被这小子给骗了个彻彻底底。 直至如今的结局。 王定邦气的啊! 他恨啊! 若不是被李元珩这般诓骗,他何至于落到此刻这般地步? 都怪李元珩这竖子,太过于狡猾。 竟然派了人在他身边卧底,还一环又一环,如此诓骗与他。 可恶! 闻得王定邦这般义愤填膺的声声质问,李元珩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小阿虎: “呵,诓你? 王定邦,朕没想到,从你口中,竟会说出如此天真犹如稚童般的话。” 李元珩垂眸睨向被五花大绑、形容狼狈、匍匐于地的王定邦,一脸的“不是吧,这话,你都说得出口”: “有道是,兵不厌诈。 朕所做,有何不妥? 王定邦,你之前,不也口口声声说,成王败寇? 如今,你不过是技不如人,败下阵来,成了那大逆不道的“寇”,你又何须怨天尤人,囔囔着说朕诓你? 败了就是败了。 王定邦,你乃朕的手下败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原本还神色愤然的王定邦,突然之间,好似被抽去了神魂和所有精气神一般,面色灰败的颓然委顿于地: “是啊。 成王败寇! 成王败寇啊! 老夫败了! 彻底的败了!!!” 见他如此,李元珩这才向着贺亮等人一挥手,淡声道: “将逆贼王定邦带下去。打入天牢!” 尘埃落定,李元珩并不想与王定邦多做废话。 闻言,贺亮当即恭声应是,向着手下御林军使了个眼色。 见状,适才将王定邦五花大绑的御林军们,当即会意,俱都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拖拽起王定邦,便径直向着殿外而去。 而王定邦,则是全程面色灰败,如失了魂一般,任凭着那些带刀侍卫,将他拖拽而出: 此时此刻,王定邦自然也知,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败了! 他们王家——完了! 与此同时 丞相府中 内院正院内,王夫人原本正与往常一般,正在主持日常的中馈。 此时,她正端坐于上首位,聆听着各个管事婆子的汇报。 而王崇义之妻——长媳王大奶奶杜氏,则是面含微笑的恭敬侍立在王夫人身侧,偶尔说笑几句。 似想到什么,王大奶奶杜氏随口道: “母亲,听说陆姨娘擅闯外院书房,冲撞了父亲,父亲大怒,已下令将陆姨娘给拘在她的小院中了呐。 依儿媳看,只怕这陆姨娘是要失宠了。” 其实,王大奶奶杜氏更想说的,是这陆姨娘,只怕是要失势了。 这陆姨娘,自她所出的四姑娘——王青姿,入成郡王府为侧妃之后,便抖了起来,因着王青姿在成郡王府中得宠,她那个丞相公公一向颇给陆姨娘几分体面,渐渐的,这陆姨娘竟是连正院和他们这些嫡支这边,都不大放在眼里了。 王大奶奶杜氏之前,便吃过好几次这陆姨娘的瘪,心中颇为不忿。 只是,当时,碍于形势,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眼见得陆姨娘倒霉了,王大奶奶自是乐得看戏。 闻得王大奶奶的话,王夫人则是撇了撇嘴: “不过一个妾室,以为真能越得过谁去? 她也罢,她那个死鬼女儿也罢,都是无福之人。 咱们王家,还得多多依仗我的青鸾呐!” 王青姿一个庶出的,到底是经受不住这么大的福分。 这下倒好了! 老爷应是看明白了。他们王家能够指望的,还是在宫中为妃的,嫡长女青鸾。 王夫人就盼着王定邦能够回心转意,多分些资源,给身在后宫的王青鸾,助她东山再起。 慎妃的名头,着实有些不大好听。 说什么,都应该劝了老爷,让女儿恢复了贵妃之位,再谈其他。 若能够想办法,治好女儿的伤,亦或者,是想办法,让女儿膝下能够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就更好了! 不过,这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管事婆子们一一上得前来汇报,而王夫人与王大奶奶杜氏婆媳二人窃窃私语,兀自盘算之际,门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甚为仓促,犹显凌乱,一路由远及近。 下一刻,一名面色惊惶的丫鬟,便闯了进来: “夫人、大奶奶,不好了! 出大事了! 咱们府上,被人带兵,给团团围住了!” 闻言,屋中人皆是一惊,王夫人更是惊怒的一拍桌子: “什么?何人竟敢围了咱们府上?” 王大奶奶杜氏则道: “快!快叫大爷去外头看看!” 这个点儿,府上大爷王崇义并未出门,正好去瞧瞧。 王大奶奶杜氏自信,有自己夫君—— 堂堂丞相府王家大公子一出马,必能摆平这一切。 闲杂人等必将立时退散。 然而,那丫鬟闻言,面色却是越发的焦急与不好: “大奶奶,大爷已被来人给锁了! 为首的官爷凶神恶煞,说……说咱们相爷勾结突厥、欲要谋朝篡位。 他是奉命带兵擒拿逆贼家眷的!” 第680章 恭喜陛下除去佞臣! 乍一闻得这前来报信的小丫鬟的话,屋内众人俱都是被唬得一跳。 原本正向王夫人汇报府中日常事务的管事婆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惊惧的望向那前来报信的丫鬟。 其他立在一旁的婆子与管事娘子们,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人人俱都在对方面上看到了惊惶与不安。 而王夫人与王大奶奶杜氏面上,则是齐齐一白,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很是不好: “什么?相爷勾结突厥、欲要谋朝篡位? 不会的! 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犹自不可置信的喃喃着。 多年夫妻,她的确是知晓,王定邦野心极大。 可…… 大到与突厥勾结、谋朝篡位,王夫人还是不敢相信的。 这可是欺君罔上,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老爷他,怎么敢…… 一旁的王大奶奶杜氏,也是一阵心惊胆寒。 当初她嫁入王家,娘家那边多少人羡慕她? 枉她自以为得嫁高门,这一辈子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此生无忧。 谁曾想,她那丞相公爹竟是闹了这么一出。 竟然勾结突厥、欲要谋朝篡位! 这不是找死么? 他要找死,也就罢了。 也别搭上自个儿、和他们杜家啊! 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她这个公爹! 真是天杀的! 一时间,屋内的女眷,俱都是傻了眼。 就在她们集体惨白着脸,一筹莫展,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唬得不轻之际,一身戎装的官兵,已经冲入了丞相府内院。 那为首的,一身银色铠甲,腰系佩剑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荣威将军刘劲松。 就在此时,刘劲松立于垂花门前,振臂一呼: “奉陛下旨意,速速擒拿王家一干人等。 王家子弟、家眷、及仆从,一个都不能够放过! 统统抓起来!” 他带领着手底下将士,才在城郊,将王定邦私藏在那边一个庄子里的私兵,给斩杀殆尽,此时,正是士气如虹之际。 闻得刘劲松的话,将士们立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向着丞相府各处四散: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活捉王家众人!” “冲啊!” ……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何况,是王定邦这等通敌卖国的国贼。 若不是这狗贼,边境那边也不会枉死那么些无辜的百姓,与守城将士。 王定邦不是好的,他的家人,自然也不是好的。 对于这些人,兵士们自是不会放过。 抓起来! 统统抓起来! 请陛下惩治。 一时间,丞相府中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王夫人和王大奶奶杜氏还来不及想太多,便被一众如狼似虎的兵士破门而入,冲过来,将她们犹如绑小鸡似的,悉数擒拿。 “走!快走!” 兵士们毫不客气的将王家众人给五花大绑,粗鲁的推搡着他们,令他们快走。 王夫人被推得一个踉跄,原本就唬得不行,腿软的不行的她,险些跌倒。 王大奶奶杜氏也是同样被这些兵士粗鲁的推搡,推得身形不稳: “你们给本大奶奶放尊重些! 公爹的事,还两说。 咱们家大姑奶奶,可是宫里头的娘娘! 慎妃娘娘!” 王大奶奶杜氏这番话,是叫这些大头兵,都好生掂量掂量。 他们王家可不是吴下阿蒙,也不是毫无背景之人。 远的不说,这宫中,他们家的大姑奶奶—— 王家嫡长女,王青鸾,还是那慎妃娘娘呢。 慎这个称号,虽不大好听,但到底也是妃位娘娘。 就不信这些人,不会好好掂量一二! 对他们王家人,还是莫要太过才好! 哼。 王大奶奶杜氏旨在威慑一下,这些对他们粗鲁无状的兵士们,谁知,兵士们闻言,却是嗤之以鼻。 有兵士直接开启嘲讽模式: “哟,原来你们王家在宫里头还有个慎妃娘娘啊。” 另一名兵士,则是毫不客气,直接直言道: “王慎妃,是吧? 她估计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身为王家的女儿,此番,王定邦犯下这般通敌卖国、谋逆造反的大罪,你以为,这王慎妃会落得了什么好?” 闻言,无论是王夫人、还是王大奶奶杜氏、亦或者是听得这番话的王家众人,俱都是面上一白,心中凄惶: 连宫中的娘娘,都…… 他们王家,是真的要完了么? 不! 不要啊! * 王家的兵荒马乱、以及王家人的惶惶与绝望,身在宫中的李元珩和宁雨菡并不知晓,并且,他们也并不关心。 乾元殿内 眼见得王定邦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被一众御林军侍卫拖拽出殿中,直至王定邦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李元珩再转目望向一直和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 “雨菡,你没事吧? 可有被吓到?” 适才,宁雨菡一直全程陪伴在他身侧,陪着帝王目睹和经历了王定邦闯进皇宫,闯入乾元殿,逼宫谋反的全过程。 这期间,宁雨菡一直未曾出声,也未曾说过什么,李元珩有些怕宁雨菡被适才那个阵仗给唬到了,遂在一切尘埃落定,恢复平静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转目望向宁雨菡,询问她的状况。 见帝王难掩紧张与关切的转目望向自己,宁雨菡冲着帝王展颜一笑: “陛下,臣妾无碍! 臣妾相信陛下定是都已经安排好了的! 有陛下在臣妾身边,臣妾不怕!” 宁雨菡说的一派笃定,秋水般的美眸,盈盈望向身侧的帝王,满是柔情与对帝王的笃信。 见此情状,李元珩不由有些哑然失笑: “雨菡,你就这般信朕?” 话虽这般说,李元珩的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被自己的妻子——自己心爱的人儿,如此信任,不仅极大的满足了他身为男子的自信心与自豪感,更是一件事十分令人感到愉悦的事儿。 李元珩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霎时间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而闻得皇帝陛下的话,宁雨菡则是猛点头,娇声道: “嗯嗯!臣妾自是一千、一万个相信陛下的。” 说着,宁雨菡又向着李元珩盈盈一福,面上笑意嫣然: “臣妾恭喜陛下除去王定邦这个佞臣! 从此荡平朝纲!” 第681章 爹、娘,你们来惹~ 身为帝王的枕边人,宁雨菡又协助昭文帝打理政务多年,怎会不知,王定邦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便是李元珩于朝堂上的心腹大患。 这些年来,李元珩徐徐图之,已陆续铲平了不少世家门阀,以及他们在朝堂上的势力。 唯有王定邦,凭借他自己与王氏一族多年的经营,一直于大胤朝堂上屹立不倒,并且,此人还狼子野心,剑指这大胤的江山与皇位,想要取而代之。 宁雨菡知晓,李元珩看似羸弱,实则心思如尘,且十分腹黑,胸有沟壑,必不会久留王定邦这等人存在。 此番,多年的布置与谋划,一招将计就计、请君入瓮,便是直接灭了王定邦的图谋。 不可谓不大快人心。 阖该好好恭喜皇帝陛下一番才是! 而显然,宁雨菡这一番话,每个字、每一句,都着实是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 闻言,帝王禁不住唇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望向宁雨菡的目光,越发的晶亮而柔和: 他的雨菡,永远都这般知他、懂他,于他而言,她是爱人,更是知己。 思及此,李元珩遂一把将宁雨菡扶起,禁不住有感而发,含笑叹道: “还是雨菡你花能解语,知朕心意! 此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被如此夸赞,宁雨菡不由得俏脸微红,当即嗔了面前的帝王一眼: “陛下——” 见得原本还仪态万千、落落大方,一派贤后款儿的宁雨菡,这一刻,便展露出娇羞的小女儿态,李元珩只觉有趣,禁不住朗声一笑,长臂一伸,便将面前的人儿,揽入怀中。 一旁的方进忠、碧桃等人,眼见得危机解除,一切拨乱反正,恢复平静,也是不由齐齐暗自长吁了口气。 又见帝后彼此你侬我侬,如此恩爱,都是不由会心一笑,唇角微勾的垂下头去。 闻着怀中人儿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馨香,李元珩莫名的觉得安心,有一种踏实的感觉,禁不住唇角微弯,划过一抹幸福而满足的弧度: “雨菡,咱们一起去瞧瞧孩子们吧。” 事前,他便嘱咐过暗卫们,叫他们好生看顾关雎宫中的几个孩子,绝不能让孩子们被王定邦的这场造反之事所波及。 更是直接下令,叫关雎宫那边关起门来,不要管外头的任何动静。 这会儿,王定邦既已被抓,宫中情势已平,李元珩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几个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瞧瞧他们。 而此刻,宁雨菡的心情,和皇帝陛下也是一样的。 这不,乍一闻得李元珩的提议,宁雨菡便是直点头: “好啊,陛下,咱们这便去关雎宫,瞧孩子们去。” 宁雨菡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不去瞧瞧孩子们,看看他们这会儿如何了。 有没有被刚刚王定邦逼宫的情状给吓到。 毕竟,他们还都那么小。 主意既定,便不再废话,帝后二人这便相携着离了乾元殿,一路直奔关雎宫而去。 * 关雎宫 帝后才相携着来到关雎宫的宫门口,小安子便带着一众宫人迎了上来,给帝后二人行礼问安: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陛下、娘娘万福!” 适才的事,他们也隐约听说了。 毕竟,关雎宫离乾元殿近,乾元殿那边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关雎宫这边便会多少有些风声。 何况,乃是王定邦这佞臣,逼宫谋逆,这样的大事。 动静也着实不小,小安子又素来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又怎会察觉不到。 这会儿,见帝后相携而来,想来,那王定邦谋逆之事,必已经平息,小安子等人心中暗自吁了口气之余,也不由得喜上眉梢。 “小皇子、小公主们呢?他们可好?” 将小安子等人面上的喜意,瞧在眼中,李元珩轻“嗯”一声,转而问道。 这正是他与宁雨菡关心之事,生怕孩子们会被刚刚的事,给唬到。 小安子闻言,则是嘻嘻一笑: “陛下、娘娘,且放心吧。小皇子、小公主们,都好着呢。” 适才,一发现外头的动静不对,小安子便命人早早的关上了关雎宫的大门,外有侍卫守着,内还有陛下派来的大批身手不凡的暗卫,只护得这关雎宫里里外外,犹如铁桶一般,外人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来。 何况,那起子歹人,一进入皇宫,便直往乾元殿里闯,根本没想过来关雎宫。 咳,许也是有想过吧。 可是,陛下也没有给这起子歹人机会不是? 王定邦这起子佞臣,都还没能在宫中翻起什么风浪呢,就被陛下给直接灭了。 不得不说,陛下威武! 小安子的话,令得李元珩心下微安。 闻言,他当即微一颔首: “嗯,朕与皇后进去瞧瞧。” 说着,李元珩便携着宁雨菡径直迈入关雎宫。 不亲眼瞧一瞧几个孩子,帝后是不会放心的。 见状,小安子赶忙走在前头,为帝后二人引路: “陛下、娘娘,您们这边请!几位小殿下,此刻正在前院那边呢。” 在小安子的带领下,宁雨菡与李元珩一起来到关雎宫前院,甫一来到院中,便见明珠和曦儿,正领着三胞胎玩儿。 一边玩儿着,明珠和曦儿还时不时朝着外头张望。 “爹、娘——” 明珠眼尖的第一时间发现了帝后的到来,原本有些紧绷的小脸,溢出惊喜,旋即冲着弟弟们挥了挥手,小奶音中透着雀跃: “你们快看,爹爹和娘亲来啦~” 闻言,曦儿和三胞胎齐刷刷回头,顺着姐姐所指,那么一瞧。 在瞧见帝后的到来时,俱都是一脸惊喜: “父皇——、母后——” 这是曦儿难掩欢喜的呼唤。 自开蒙有了夫子之后,在夫子的教导下,曦儿便不常唤爹爹娘亲,而是改口叫了父皇与母后。 与此同时,睿儿、晖儿、煜儿,也都异口同声,奶声奶气的唤道: “爹爹——,娘亲—— “爹~,娘~” “爹、娘,你们来惹~” …… 三胞胎开心到不行,说话间,已如同三个小炮仗一般,迈着小对她、挥舞着小胖手,一路哒哒哒的向着帝后二人直奔而去。 明珠和曦儿见状,彼此对视一眼,也都扬起笑脸,紧随弟弟们其后,奔向宁雨菡与李元珩…… 第682章 早慧的龙凤胎 “乖!” 见得几个孩子撒丫子的奔过来,宁雨菡和李元珩都禁不住扬唇,李元珩更是直接化身无脑宠蠢爸爸,咧着嘴径直弯下腰去,一把将朝着他们奔过来的三胞胎给揽在怀中。 宁雨菡则是含笑蹲下身去,将随后奔过来的明珠与曦儿,给一把抱住。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可想爹爹、娘亲了?” 李元珩一边爱怜的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家伙的小脑袋,一边笑道。 闻言,不待明珠和曦儿这两个稍大些的孩子开口,三胞胎中的睿儿与晖儿,便是忙不迭点着他们的小脑袋: “嗯嗯呐,睿儿想爹爹、想娘亲了。 “晖儿也想爹爹和娘亲惹~” 不说爹爹,单说娘亲。 往常,每日早上,他们醒来用过早膳后不久,娘亲都一准会过来这边瞧他们,陪他们说笑玩闹的。 爹爹稍后也都会过来。 可是今天,他们等了爹爹、娘亲好久,爹爹娘亲都没有来。 小家伙们都望眼欲穿,就盼着爹爹娘亲赶紧过来呢。 这会儿,可算是把爹爹娘亲给盼过来了。 睿儿、晖儿很高兴。 嘻嘻~ 眼见得两个哥哥,在那里异口同声,点头如捣蒜,煜儿则是乖巧一笑,奶声奶气的道: “煜儿也很想爹爹、想娘亲哒。 但系姐姐、大哥说,爹爹和娘亲有正事要忙,等爹爹娘亲忙完了,会过来看我们哒。 煜儿很乖哒~,听姐姐和大哥的话,不打扰爹爹娘亲做事。 就在这里等爹爹娘亲来吖~” 小小的人儿难得口齿伶俐的说了这些一长串话,虽然还有些吐词不清,李元珩和宁雨菡却还是听得清晰明了。 闻言,帝后二人对视一眼,俱都望向最小的煜儿: “煜儿乖!” 宁雨菡抬手轻抚了抚李景煜小朋友的小脑袋。 李元珩则是敏锐的自煜儿的话中,发现了关键: “煜儿,姐姐和哥哥告诉你,爹爹和娘亲有正事要忙,所以暂时不能够过来瞧你们?嗯?” 煜儿这小家伙不疑有他,闻言连连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是吖~,是吖~,姐姐和大哥就是这么说哒。 煜儿是乖孩子,不会打扰爹爹娘亲办正事哒~。 嘻嘻~” 猜测得到了印证,李元珩与宁雨菡齐齐转目望向明珠和曦儿,显然,两个孩子也察觉到爹娘投注过来的目光,遂齐齐扬起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望向帝后二人,甜甜的唤道: “爹爹~,娘亲~” “父皇,母后——” 对上了个孩子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明珠和曦儿怎么知道,爹爹和娘亲有正事要忙的?” 而这,也正是李元珩想问的。 是以,闻得宁雨菡的话,他没有出言,而是垂眸静静望向此时正被宁雨菡揽在她怀中的两个孩子,静待着明珠和曦儿的回答。 闻言,曦儿的小脸上,满是不以为意,甚为随意的道: “瞧出来的啊。今儿个一早,气氛明显不一样~” 一旁的明珠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稚嫩的小脸上,同样也是不以为意: “嗯嗯呐,珠珠和曦儿觉得,今日仿佛与以往都不一样,就拉着小安子他们问了问,就知道了吖~” 身为大胤的小公主,但凡有什么疑惑,她自然会问身边的人,叫他们答疑解惑。 这很正常的吖~ 这方法直截了当,明珠表示,她才不猜来猜去,还猜不明白呢。 闻言,宁雨菡恍然,当即转目睨向侍立在一旁的小安子: “小安子,你告诉明珠了?” 见状,小安子只得躬身一揖: “娘娘,小殿下相询,奴才哪敢欺瞒?” 福慧公主年龄再小,那也是他的主子,主子问话,他哪能不答? 不过…… “奴才也没说旁的,只告诉两位小殿下,陛下和娘娘有正事要忙,待到陛下与娘娘忙完正事,便会过来瞧几位小殿下。” 具体情况,小安子自不会、也不好多说。 小公主、小皇子们还这么小,贸贸然一五一十道出真相,万一吓到了几位小殿下,可怎么是好? 在小安子之后,明珠又紧接着开口道: “小安子告诉我们,爹爹娘亲有正事要做,叫我们好好在宫中呆着。 珠珠就和曦儿照做了吖~ 顺便看好弟弟们,不叫他们外出,带着他们玩儿,等着爹爹娘亲做完正事过来~” 脆生生、甜蜜蜜的小奶音,听得李元珩与宁雨菡,都不由莞尔。 “乖啦!” “明珠和曦儿干得不错!很有长姐、长兄风范。” 帝后挨个摸了摸明珠和曦儿,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见曦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明珠则是一副“其实我全都知道,我就是不说出来而已”,李元珩和宁雨菡彼此对视一眼,既无奈、又欣慰的一笑: 这两个孩子,年纪小小,倒是都挺小大人似的。 看来,虽然小安子等人没明说,他们也早已出宫人们的表现与只言片语中,窥出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了。 只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呆在关雎宫中,看着三胞胎,等着他们平定一切后过来。 都说皇家的孩子,大都早慧。 现在看来,诚不欺也。 在暗自感叹与赞许自家两个娃的早慧、与沉着冷静的同时,宁雨菡又禁不住对两个孩子起了逗弄的心思,遂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 “明珠和曦儿就这般确定,娘和爹爹会过来?” 就不怕,有个什么万一,这天可就要换了啊! 谁知,闻言,明珠想也不想,便是猛点头: “嗯嗯呐,珠珠对爹爹娘亲有信心。什么也难不倒爹爹和娘亲哒~ 爹爹和娘亲一定会过来瞧我们哒。 在那之前,我和弟弟,只需看好三个小弟弟,和他们一起等待爹爹和娘亲的到来,就好吖~” 曦儿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没错!姐姐说的对!” 显然,对于父皇母后,他也同样的那么有信心。 而闻得哥哥姐姐的话,睿儿、晖儿、煜儿也猛点头: “嗯嗯呐,姐姐、大哥说的对!” “爹爹娘亲最棒啦~” “对!对!对!我们只要呆在这里,等爹爹娘亲来,就行了吖~” …… 三胞胎还小,显然还没有哥哥姐姐那般的洞察力,也还没搞清楚真实状况,可并不妨碍,他们无条件相信自家爹爹和娘亲。 在他们眼里,自家爹爹和娘亲,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这世上的任何难题,在爹爹娘亲面前,那都不是事。 有爹爹和娘亲在,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 然后,爹爹和娘亲就会过来看他们啦~ 嘻嘻~ 第683章 好棒!姑祖母要回来啦 “你们啊!” 见得小家伙们这副可爱模样,宁雨菡与李元珩不由得齐齐唇角微勾,抬手虚点了点几个小家伙的小额头。 尤其是李元珩,此时他只觉得一颗心,满满的胀胀的,满心的喜悦与欣慰。 他的孩子们,虽年纪小,却都如此乖巧聪慧,如此勇敢而临危不惧。 关键是,他们还如此笃信他这个父亲,相信他定会解决好一切,然后过来瞧他们。 如此的信任感,令得帝王心头一阵愉悦。 被孩子们,如此这般的信任着,这种感觉,自然是极好的。 心中愉悦之余,李元珩又转而提起了其他事: “爹爹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你们姑祖母——康宁长公主,她已经率兵将突厥打了个落花流水。 突厥军大败,突厥可汗与其子已被绞杀。 突厥剩余残部已全部投降,归顺我大胤。 我大胤军队旗开得胜,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李元珩言笑晏晏的道。 谈及此番大胜,李元珩的心情也是甚好。 从此,边疆大定,看何人还敢犯我大胤? 而李元珩之所以将这些事,讲与几个孩子听,一则是想要与孩子们一起分享喜悦和这个好消息。 二则嘛—— 自然是因着孩子们和康宁长公主感情极好。 他也知,孩子们都记挂着康宁长公主这个姑祖母呢。 尤其是,之前那传来的,康宁长公主遭突厥袭击,大败,下落不明的消息…… 这消息,虽是假的,乃是李元珩刻意叫人放出的烟雾弹,旨在误导王定邦这个佞臣,可是,孩子们不知道啊。 他为了方便行事,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这会儿,也是时候告诉孩子们一切,让他们解了悬着的一颗心,不必再为姑母她老人家担忧了! 显然,李元珩料想的没错。 闻得他这番话,几个小家伙俱都是喜笑颜开: “好诶,好诶,姑祖母要回来了!” “等姑祖母回来,我要和姑祖母玩儿举高高~” “我也要!我也要!” …… 睿儿、晖儿、煜儿这三小只,乍一闻言,便是开心的拍着小手手、一蹦一跳,整得比过年还要高兴,奶声奶气的道。 他们还小,不大懂什么大败突厥、旗开得胜什么的。 但是,他们也听到了姑祖母好好的,而且,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三胞胎那个开心啊。 他们好喜欢姑祖母哒~ 姑祖母也好喜欢、好疼他们哒、 就要见到好久没见的姑祖母了。 嘻嘻,开心~ 曦儿显然比三个弟弟,要想得多一些,也懂得更多。 闻得自家父皇的话,他明显也很是开心: “姑祖母无事就好! 又打了个大胜仗。 真好!” 虽年幼,曦儿也没少听说过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赫赫战功,对于这位大胤女战神,他是孺慕又崇拜的。 之前,听说姑祖母失踪了,曦儿还挺替姑祖母担心的。 这会儿,听到姑祖母无碍,还旗开得胜,大败突厥,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曦儿自然也很是欢喜。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有见到姑祖母了。 他也好想姑祖母啊! 与弟弟们的欢喜不同,明珠不仅仅只有欢喜。 闻得康宁长公主大败突厥,不日就要班师回朝的消息,明珠那张可爱小脸霎时间变得红扑扑的,眼睛晶亮晶亮,一脸与有荣焉的,犹如那斗胜的小公鸡一般,高高昂起小脑袋,挺起小胸脯: “爹爹、娘亲,我就说吧。 我就知道,姑祖母才不会有事呢。 姑祖母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呢?” 明珠一脸的“瞧!我说的没错吧”。 说着,明珠又猛的蹦跶了一下,开心的拍着自己那白生生的小手手: “姑祖母好棒!姑祖母是最棒的! 姑祖母打败了那些讨厌的突厥。 好棒!好棒~!” 宁雨菡和李元珩,皆被明珠这副可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俱都有些摇头失笑: 这个明珠啊…… 早知道,这小丫头十分崇拜康宁长公主,却是不知,竟是崇拜到这个程度。 宁雨菡觉得,她家明珠,不仅称得上康宁长公主的头号粉丝,还很有作为脑残粉的潜质啊。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再次摇头失笑起来。 不过,崇拜康宁长公主这么一位为国为民,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战神,宁雨菡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还挺正能量的。 这就是孩子们应该崇拜的偶像! 对此,宁雨菡是鼓励的,也是乐见其成的。 见明珠这般高兴,宁雨菡微笑着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笑道: “明珠乖!好好吃饭、好好歇息,好好长身体,好好和曦儿一起,听夫子教导。 待到你姑祖母班师回朝,娘就带着你去长公主府,向长公主拜师去!” 闻言,明珠惊喜的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真的么?姑祖母回来,娘您就带我去姑祖母府上拜师?” 一边说着,明珠便是昂着小脑袋,扑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宁雨菡,一脸的“娘,这是真哒?你不是在骗我叭”的小表情。 见得自家宝贝小公主这可爱模样,宁雨菡不由得噗嗤一笑,又再抬手揉了揉明珠的小脑袋: “当然是真的。 明珠之前不是说,想要做拜长公主为师的么? 怎么,明珠,你这会儿,莫不是已经不想了?” 宁雨菡冲着明珠眨了眨眼,故意逗这小家伙。 闻言,明珠立时便急了,禁不住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想哒~。 很想! 娘,我要拜姑祖母为师啦~” 说着说着,明珠便是伸出小手,拉过宁雨菡的衣袖,一摇一摇的撒起了娇,仰着小脑袋,大眼睛一瞬不瞬望向自家娘亲,眸中满是名为期盼的小星星。 瞧她这副样儿,便知,这小家伙是真的很想拜康宁长公主为师的。 绝不似作假。 见状,帝后相视一笑,皆是禁不住唇角微弯。 宁雨菡则是又抬手慈爱的轻抚了抚明珠的小脑袋,笑盈盈点头应道: “好!待到康宁长公主她老人家班师回朝,娘就亲自带了你,去你姑祖母府上,请她老人家收你为徒!” 第684章 异常 听得宁雨菡这般说,明珠喜得一蹦三丈高。 她欢喜的猛拍着小巴掌,脆生生道: “好棒!娘亲,你最好啦~” 说着,小小的人儿便向着自家亲亲娘亲那边一歪,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径直投入宁雨菡的怀抱。 * 与关雎宫中的和谐与温馨不同,此时,阖宫上下都各有思量,尤其是昭阳宫内,气氛很是有些凝重。 近些年,王青鸾在宫中诸事不顺,便再也不能高枕无忧。 尤其是被贬为慎妃之后,王青鸾每日都很难入眠,且睡眠极浅,往往外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在榻上惊醒。 昨夜外头一夜风雨,扰得王青鸾一夜未曾睡好,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眠。 如此一来,早上起身,便就有些迟。 这不,已是辰时三刻,王青鸾才起身梳洗。 望着铜镜中,早已失去往日神采,眼神空洞,眼底满是乌青的自家娘娘,桐儿禁不住劝道: “娘娘,您也不必忧思过度。 慢慢来! 总归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 闻言,一旁的柳儿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娘娘,您切莫多想。 老天爷,还是向着娘娘您的。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府上四小姐…… 她入得成郡王府、还怀有身孕,肚子里头怀着的还是个男胎,可又如何,还不是殁了? 可见,娘娘您之前都是白担心了一场。 娘娘您天生就是有福之人,旁的人都越不过您去的。 您如今,还是王家独一份的嫡长女,丞相大人和王氏一族,还得依仗着娘娘您呢。” 之前王青姿入成郡王府为侧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窥出,那个时候,自家娘娘的烦躁与忧心。 若四小姐这个成郡王侧妃得宠,且为成郡王诞下子嗣,相爷必会大力扶持四小姐这个成郡王侧妃,相爷和王家的资源,都会向着四小姐这个成郡王侧妃倾斜。 失去了相爷和王氏一族的支持,他们娘娘在宫中,只会更不好过,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都是他们白担忧了一场,四小姐终归是个没福的。 说起来,还是他们娘娘——这位王家嫡长女,才是有那大福气之人。 四小姐与成郡王皆殁了,这会儿,相爷还能依仗谁去? 还不得继续依仗他们娘娘这个皇妃,将王家的资源都倾注在他们娘娘身上么? 而有了相爷的倾力扶持,他们娘娘早早晚晚,还是能够东山再起的。 一定! 柳儿和桐儿对此,都颇有信心。 因着这个,这些日子以来,她们服侍起王慎妃来,也是越发的尽心了。 毕竟,她们都自觉有盼头了嘛。 主子若是能够东山再起,她们自然也可以再抖起来! 想着昔日,自家娘娘身为一品贵妃,宠冠后宫时,他们阖宫上下的荣光,两人都颇有些心向往之。 闻得这两个侍女的话,王慎妃的面色。瞬间好了不少。 尤其是柳儿的一番话,显然是说到王慎妃的心坎上去了。 自己终归还是那有福之人,如今被寄予厚望的王青姿已死,父亲纵使再是不情愿,也没有其他办法,还是只得倾尽他自己和家族的全力,来扶持她。 谁叫父亲早已没了未嫁的女儿,且她还是家中唯一的皇妃呢? 王青鸾唇角微勾,心情一瞬间好了不少,思忖一番,遂又道: “桐儿,待会儿你且出宫,回丞相府一趟,给父亲、母亲请个安。 尤其是父亲那边……你应是知晓,该如何说的。” 说是请安,实则便是叫桐儿去提醒一下她那个丞相父亲,该为她这个皇妃女儿使把劲儿了。 别的且不说,先把她重新捞回一品贵妃再说啊。 慎妃? 这个封号,王青鸾着实不喜! 桐儿自是秒懂了自家娘娘的话中之意,闻言,她当即笑着应是: “是!娘娘,奴婢伺候您用完早膳之后便去。” 提起早膳来,一旁的柳儿不由得蹙眉: “小达子是怎么办事的? 叫他去御膳房那边提个膳,他怎么还没回来? 饿着了娘娘,可怎么是好?” 许是说曹操、曹操到,柳儿这边厢正犯着嘀咕,她口中提到的小达子便是疾步奔入了殿中,瞧他那样儿,还很是有些灰头土脸。 见他这副模样,又见他两手空空,柳儿禁不住皱眉: “小达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回事?娘娘的早膳呢?” 叫他去御膳房提早膳回来,这人怎的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 真是…… 闻言,小达子立时苦着脸: “柳儿姐姐,奴才也不想的啊。 只是奴才正往御膳房走呢,便被御林军的兵士们,给拦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拦住奴才,不让奴才走。 若不是奴才跑得快,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话到这里,小达子又禁不住暗自压低了些声音,显得有些神神叨叨: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宫道上,都没有什么人。 大家都是各宫紧闭的。 奴才瞧着有一大波人,正往陛下的乾元殿涌。 隐约听得丞相大人好像在那儿。” 闻言,王青鸾的眉头不由一皱: “什么?父亲去了乾元殿?” 照小达子的形容,今日的状况绝非寻常,偏偏,这个时候,她那丞相父亲,还去了乾元殿。 这…… 没来由的,王青鸾心中陡然间,生起了一抹不甚好的预感。 桐儿和柳儿则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也瞧出来,这个时候,不适合再叫人去御膳房提膳,是以,便叫小厨房的厨子,做了早膳,伺候了王青鸾用膳。 待到王青鸾用过早膳之后,桐儿便遵王青鸾之命,打算出宫去丞相府一趟。 谁知,她这才刚离开不久,便折返了回来。 见得桐儿去而复返,原本正在柳儿的伺候下,吃着水果的王青鸾,不由向着她投去一抹询问的目光: “桐儿,你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这么快,想也知道,桐儿这是还未曾出宫,便折返回来了。 闻言,桐儿也是一脸的无奈与摸不着头脑,面上还隐隐浮现着一抹忧色: “娘娘,这……奴婢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原想要出宫,谁知,才走到咱们昭阳宫的宫门口,就发现,咱们昭阳宫外头,已被不少带刀侍卫,给团团围住。 不知为何,这些侍卫竟是不让奴婢踏出昭阳宫一步啊!” 第685章 处置 闻得桐儿的话,王青鸾不由一怔,原本正用银签,叉水果的动作,也不由一滞,秀眉不由微蹙: “什么?竟有此事?” 说着,她又对桐儿道: “去打听一下,这些侍卫为何围住昭阳宫。又为何不让你踏出昭阳宫。” 总要先搞清楚这些才行。 然而,闻言,桐儿则是一脸的为难与无奈: “奴婢怎么没打听? 奴婢早就打听过了,可是,那些侍卫就是不说。 使了银钱,也没用。 他们根本不接奴婢递过去的银钱,也不愿和奴婢多言,就是一味的板着脸,凶神恶煞的赶奴婢回来。 奴婢也没有法子啊。” 闻言,王青鸾的眉头禁不住蹙得更深了: “什么?竟是如此?这些人竟不肯收银钱,也不肯透露一二事情的缘由?” 一瞬间,王青鸾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心中隐隐生起一抹不安。 由来财帛动人心。 究竟是什么缘由,令得这些侍卫竟然连送上门的银钱就不要,也不肯透露一二。 王青鸾隐隐的觉得,这事情只怕是兹事体大。 只是……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接下来的一整天,王青鸾都颇为惴惴。 她心中的那份不安与不好的预感,也在一点一滴,不断扩大。 * 李元珩一向雷厉风行。 对于王定邦以及王家之事,他也不打算拖着,而是打算速战速决。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早朝时,帝王便将王定邦勾结突厥,通敌卖国,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之事,公之于众。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满朝文武尽皆哗然: 昨日京城内的动向…… 一众大臣、勋贵们,自也发觉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纷纷选择关门闭户,闭门不出。 有些消息灵通的大臣,也隐约听说,丞相府好像被兵士们给包围了。 只是,王定邦通敌叛国,勾结突厥,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之事,他们也是这会儿才知晓。 哗然与惊骇之余,众臣皆在心中暗自咋舌于王定邦的野心。 他们只道这位昔日的王丞相为人霸道,颇有些独断专横,却未曾想,他竟是如此野心勃勃,竟是想要取陛下、取大胤江山而代之。 嘶—— 思及此,众大臣都不由有些后怕,禁不住于心中倒抽了口凉气。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将众人的神色与表情,俱都瞧在眼中,顿了片刻,这才悠悠开口道: “王定邦与王氏一族,已被收押,关入天牢。 众卿以为,这王定邦与王氏一族,该当何罪啊?” 闻言,原本还在暗自后怕的一众大臣们集体回神,纷纷出列道: “陛下,王定邦狼子野心,竟行这等谋逆之事,此等佞臣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禀陛下,通敌卖国,谋逆篡位,乃是大罪,按律当诛九族!” “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请陛下严惩王定邦与王氏一族,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勾结突厥,通敌卖国,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个根本就不必多说。 此时此刻,朝野一众大臣的观点,也是出奇的一致。 眼见得众大臣纷纷出列表态,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的眸子,划过一抹满意。 沉吟片刻,帝王方肃声道: “王定邦通敌卖国,勾结突厥,致边境无辜百姓与将士枉死,是为不义;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是为不忠。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天地不容,自不能再存于这天地间。 传朕旨意,即刻将王定邦这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拉去午门斩首示众。 王氏一族满门抄斩。 九族之内为官者,皆罢黜官职,撤去诰命,贬为庶民,即刻回返原籍,终身不得再入京城,三代不得为官。” 李元珩这番处置,不可谓不严。 要知道,王定邦乃他亲舅,王氏一族,乃他生母元德皇后娘家,乃是当今外家。 纵使如此,王定邦与王氏一族,也免不了斩首示众、满门抄斩的下场。 不过,论严苛来,昭文帝这道旨意,也却也算得上仁慈。 王定邦勾结突厥、通敌卖国,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如此大罪,按律,乃是要诛九族的不赦之罪。 如今,帝王只是下令,将王定邦斩首示众,王氏一族满门抄斩,却并没有要一并诛杀王定邦的九族,而只是下令,将这九族之内为官者,皆罢黜官职,撤去诰命,贬为庶民,即刻回返原籍,终身不得再入京城,三代不得为官。 虽然,有此圣旨,这些人与家族,便注定了没落败亡的下场,往后,便再不复家族昔日荣光,然而,却好歹保住了身家性命,家族血脉得以延续。 如此,便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要知道,前朝武帝时,有外戚卷入谋逆之案,在尚且没有多少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便是被直接灭了九族的。 与前朝那位武帝相较,当今圣上可谓仁慈得多了! 此圣旨一出,满朝文武心中,俱都是一凛。 陛下如此恩威并施,雷霆手段,倒是令人胆寒又心服。 于是乎,殿内众人,纷纷拜倒: “陛下圣裁!” “陛下圣明!” “吾皇明察秋毫。” “吾皇仁慈!” …… 就这样,王定邦、以及王氏一族的命运,也便就这般被决定了。 * 昭阳宫 昨夜,王青鸾又是一夜辗转反侧,一大早起来,便是枯坐在殿中,怔怔望着窗外出神。 瞧她这副模样,贴身大宫女桐儿、柳儿都禁不住有些担忧,想了想,桐儿开口劝道: “娘娘,您莫要太过忧心,这后宫,许也不止是咱们昭阳宫,有侍卫把守着。 其他娘娘、小主处,许也是这般呢。” 柳儿闻言,也不由点头: “是啊,娘娘,您莫要忧思太过。 有相爷在,有王家在,娘娘您自可以高枕无忧的!” 闻言,王青鸾心下稍安,觉得两个婢女说的也对,许是……她真的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王青鸾唇角微动,正待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 下一刻,手捧明黄圣旨的小许子,便是在几名御前内侍的簇拥之下,大喇喇闯入了王青鸾所在的昭阳宫正殿中…… 第686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乍一见得被几名御前内侍簇拥着的小许子,王青鸾便是眉头一蹙,禁不住斥道: “小许子,你怎么来了? 未尽通传,你怎能擅闯入本宫宫中?” 闻言,小许子却并未多言,只是将捧在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朝王青鸾的方向一扬,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咱家是前来传旨的!” 这个时候,原本急了眼的王青鸾,才瞧见小许子手中的明黄色圣旨。 侍立在她身侧的桐儿和柳儿,闻言,也是一惊。 而小许子,则是一挑眉: “王慎妃,接旨吧!” 见状,王青鸾只得起身拜倒,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圣旨状: “臣妾接旨!” 虽然,到得现在,王青鸾还很是有些莫名。 这大清早的,陛下怎会有旨意下来? 这…… 就在王青鸾心下狐疑之际,小许子已展开了手中捧着的明黄色圣旨,肃声宣读起来: “慎妃王氏,嚣张跋扈,迫害嫔妃,残害宫人,其德行不堪为宫中嫔妃,其父狼子野心,其家族枉顾圣意,有负圣恩,即日起,罢黜王氏妃位,贬为庶人,即刻迁入冷宫。 钦此!” 小许子高声宣读着昭文帝的圣旨,随着他每念出一个字、一句话,王青鸾的面色便是要变得难看上几分,到得最后,她的面色已是惨白一片,整个人摇摇欲坠。 跪在一旁的冷宫贴身大宫女——桐儿与柳儿,她们的情况,也不比王青鸾要好多少。 乍一闻得此圣旨,桐儿和柳儿面色都很是难看,俱都一脸担忧的望向自家主子: “娘娘——” 手捧圣旨的小许子,居高临下的睨了这主仆三人一眼,淡淡开口道: “宫女桐儿、柳儿,你们俩可要慎言! 如今,可再没有什么慎妃了! 你们不该再称呼王氏为娘娘,而是王庶人才是!” 说着,小许子又转目望向面色惨白的王青鸾: “王庶人,愣着作甚? 还不快领旨谢恩!” 倒不是小许子捧高踩低,才这般对待王青鸾,归根到底,这都是王青鸾往日不积德,留下的恶果。 昔日,仗着自己的爹乃丞相,自己出身顶级世家门阀王氏一族,乃王家嫡长女,又是当今嫡嫡亲的表妹,身为宠冠后宫的一品贵妃,王青鸾一向嚣张跋扈,从来都不把宫人们当人看。 纵使是在御前伺候的小许子,也没少被王青鸾折辱磋磨。 面对昔日折辱磋磨过自己的人,眼见得如今,这人大势已去,小许子又怎么可能会给她好脸? 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闻得小许子的话,王青鸾从巨大的震惊,所导致的怔愣之中,瞬间回神,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住的摇着头,嘴中一迭声的道: “不!不可能! 你骗本宫! 这圣旨是假的! 一定的假的! 皇帝表哥,他怎么可能这般对我? 不会的!!!” 而小许子,则是被王青鸾这番话,给逗乐了: “王庶人,瞧你说的! 难不成,咱家还能假传圣旨不成? 咱家不过也就是个奴才,可没这个胆儿! 这就是陛下亲口下达的旨意,千真万确。 您啊,也别再为难咱们这些奴才了,赶紧领了圣旨,迁去冷宫吧。 放心!不止王庶人你一个人要去冷宫,王皇贵太妃……哦,不,现如今,要称呼她为罪人王氏了。 罪人王氏,也要迁入冷宫居住。 你们姑侄二人,往后同居冷宫,正好可以做个伴儿。 挺好!” 而小许子的话,听在王青鸾耳中,就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姑姑她,怎么也被……” 姑姑她可是先帝妃嫔。 好好的皇贵太妃,怎的就成了罪人王氏,还要打入冷宫? 王青鸾十分不解。 按例,当今是不能随意罢黜先帝嫔妃的啊! 还有…… 思及小许子适才宣读圣旨时所说的—— 其父狼子野心,其家族枉顾圣意,有负圣恩…… 这又是何出此言? “适才的圣旨,又怎么扯到我父亲和家族的头上了?” 王青鸾唇角紧抿,面上尽是茫然。 见她这般情状,小许子眸中掠过一抹轻嘲: “王庶人,你还不知么? 你父亲王定邦,勾结突厥、通敌卖国,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已被活抓,打入天牢。 王家人也被尽数缉拿,押入天牢。 适才,陛下已于金銮殿下旨,将王定邦拉去午门斩首示众。 王氏一族满门抄斩。 至于罪人王氏……” 话到这里,小许子的话锋顿了顿,又道: “有宫中老人揭发她昔日谋害了文庆太子和璋王,以致文庆太子和璋王早夭。 陛下大怒,遂代已逝先帝处置了罪人王氏这恶妇,下旨褫夺了罪人王氏的皇贵太妃封号,将罪人王氏打入冷宫。” 小许子口中的文庆太子与璋王,便是李元珩的两位同胞兄长,也就是先帝与元德皇后的嫡长子李元宏、与嫡次子李元泰。 在元德皇后逝去后的数年中,当时还不及弱冠的李元珩与李元泰,便相继去世。 因两人逝去时,都还未成年,因此也尚未娶亲,更未曾留下后人、与一丝血脉。 先帝大恸,先后追封嫡长子与嫡次子,为文庆太子与璋王,以表哀思。 后又立了李元珩这个,与元德皇后所育的嫡幼子为太子,直至先帝驾崩后,得继大统,是为当今——昭文帝。 李元珩一早就觉得,两位嫡亲兄长的死,绝非偶然,也定没有那般简单,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追查两位兄长的死因与证据。 经过他的一番调查,果不其然便查到了王皇贵太妃的身上—— 他那两位嫡亲兄长,就是被王敏儿这毒妇给谋害的。 这毒妇,与先帝这个姐夫暗通款曲,气死元德皇后这个亲姐还不够,竟是无耻而又丧心病狂的先后谋害了亲姐所育的两个皇子,就是为了扫平障碍,为她所出的李敬铺路。 欲要让李敬登上皇位。 当然,在先帝与元德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与嫡次子相继去世之后,李元珩这个嫡幼子、与被先帝正式册封的皇太子,自也成为了王敏儿的眼中钉。 不过,李元珩比两位兄长要敏锐得多,也腹黑的多,一路走来,都未曾被王敏儿算计了去。 直至之后顺利登基。 之前,掌握一切证据的皇帝陛下,一直隐忍不发,如今,王家倒了,他自也不必再忍。 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687章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皇帝表哥! 没错! 这所谓揭发王敏儿谋害文庆太子与璋王恶行的宫中老人,自也是李元珩的安排与手笔,人证物证,俱都是他多年前就备好的。 前脚,王定邦与王氏一族刚倒;后脚,帝王便安排这些宫中老人,爆出了王敏儿的罪行。 时机掌握得,可谓是相当好。 当小许子提及文庆太子与璋王时,王青鸾明显目光微闪了下,闻得小许子的话,王青鸾难掩震惊: “什么?大表哥和二表哥,是被小姑姑给害死的?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她那小姑姑,一向慈眉善目,不像是这种人啊。 最重要的是—— 谋害皇嗣,乃是大罪,何况,还是先帝嫡长子、嫡次子。 小姑姑她怎么敢? 然而,闻得她的话,小许子却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禁不住嗤笑出声: “王庶人此言差矣! 人证物证俱在,罪人王氏乃是罪证确凿,实属罪有应得!” 闻言,王青鸾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罪证确凿,罪有应得? 那我呢? 我有什么错? 要被贬,被罚入冷宫?” 直到现在,王青鸾还犹自不敢、也不愿相信,李元珩下旨,将她贬为庶人,罚入冷宫的事实。 她自问并无任何错处,皇帝表哥为何要如此对她? 闻得王青鸾的话,手捧着明黄圣旨的小许子,则是淡淡睨了她一眼: “王庶人,此乃陛下旨意。 你还是赶紧接旨吧! 不然,你还想抗旨不成?” 抗旨可是大罪,他量王青鸾也不敢。 然而,事实证明小许子还是低估了王青鸾的孤注一掷,与人在绝境中的癫狂。 “不!我要见陛下! 我要见皇帝表哥! 皇帝表哥他现在在哪儿? 我要去见他!” 说着,王青鸾便是倏然起身,不管不顾的向着殿外冲去。 小许子见状,作势便想要将王青鸾拦下: “快拦住她!快!” 然而,人在孤注一掷时,往往会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和潜能,王青鸾竟是动作飞快的一路奔了出去,跟着小许子前来的几个小内侍合力想要阻拦,却硬是没有拦住她。 王青鸾就这样一路冲到了昭阳宫门口,眼见得宫门口有侍卫把守,她依旧不管不顾的向着外头冲。 侍卫们瞧见她冲了过来,俱都是一怔,连忙想要去拦: “慎妃娘娘,请留步!” 由于小许子才刚过来颁旨,帝王的旨意还未晓谕六宫,是以,这些侍卫还并不知晓,昭文帝已下旨将王青鸾贬为庶人,并要发配去冷宫之事。 在他们眼里,这位虽为王定邦这个罪臣之女,却仍为皇妃。 顾忌着王青鸾皇妃的身份、以及皇家的体面,这些侍卫,在对待王青鸾时,多少还是留了些余地,并不敢太过下死手。 更不敢去触碰王青鸾,和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毕竟,这位可是皇妃,乃是皇上的女人。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怎么敢? 如此一来,侍卫们也难免投鼠忌器,阻拦起王青鸾来,也有些畏首畏尾。 而王青鸾也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竟是凭着心中执念与一股子蛮劲,成功冲开了侍卫们的桎梏,闯了出去。 然后,她便一路向着乾元殿狂奔而去。 她知道,李元珩早朝结束后,便会回乾元殿的。 而这个时候,李元珩应是已经下了朝了,不然,刚刚那道圣旨,又是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他在早朝上下达的吧? 她要见皇帝表哥。 她要问问他,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她? 他怎能如此对她! * 乾元殿 李元珩刚下朝,乘坐御辇回到乾元殿。 此时,正任凭着宁雨菡帮他褪去身上的玄色绣九爪金龙朝服,卸下头上沉重的冕旒,换上一身宝蓝色绣龙纹常服、戴上赤金九龙冠。 就在这时,一名小内侍,却是急匆匆奔入殿内,在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耳畔低语了几句。 方进忠闻言,皱了皱眉,正欲对那小内侍耳语些什么,不远处的李元珩,却是冷不丁倏然开口: “怎么了?方进忠,可是有何事?” 方进忠这边的动向,帝王早已瞥见,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闻言,方进忠当即上前几步,躬身一揖: “禀陛下,守门宫人来报,说是王慎妃……哦,不,是王庶人,不知怎的,竟是直接冲到了乾元殿宫门口,说是要见陛下。 宫人们和闻讯赶到的侍卫们有心去拦,她还非要不管不顾的硬闯。” 天知道,李元珩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谁曾想,便听到了这些。 闻言,帝王的眉心不由一蹙。 见此情状,方进忠赶忙道: “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叫人将王庶人给押走。” 在方进忠看来,王青鸾是极没有眼色,也极不识时务的。 她以为,她这般不管不顾的跑过来,还想硬闯入乾元殿内,能够改变什么吗? 压根就摆脱不了,王定邦身首异处,王家人满门抄斩,王氏一族败落,而她自己,则是被贬为庶人,被罚入冷宫,往后余生都要在冷宫中度过的事实。 都不知道,这个王青鸾究竟是在发什么疯? 谁知,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摆手,十分随意的道: “不必了。 她不是要见朕么? 便叫人将她带过来好了。” 方进忠闻言一怔: “这……” 说话间,方进忠还下意识向着宁雨菡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企图去瞧宁雨菡此刻的脸色。 见状,宁雨菡却是一笑: “方公公,陛下既这般说了,你还不快去叫人将王庶人请进来?” 听闻皇后娘娘这般说,又窥她脸色,不似着恼,方进忠这才讷讷应诺,冲着前来报信的小内侍挥了挥手,示意他照着帝后说的话去做,将王青鸾给带进来。 “雨菡……” 见状,李元珩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宁雨菡却是素手倏然一胎,葱白的手指就这样,抵上了帝王的薄唇,阻止了帝王未曾出口的话: “陛下,您无需多言。臣妾知道,您如此做,自是有陛下的计较!” 宁雨菡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笑容温婉而解语。 说着,她又向着李元珩盈盈一福: “臣妾先行告退! 陛下自与王庶人私聊便是!” 第688章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宁雨菡觉得,帝王与王青鸾之间必是有话要讲的。 他们两个表兄妹之间讲话,她在场,总归是不大好。 所以,很是体贴的主动告退。 而显然,对于宁雨菡的解语与体贴,李元珩明显十分受用。 “雨菡,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李元珩眸中掠过一抹动容与一抹熨帖,柔声开口道。 话虽这般说,他却也并没有刻意要求宁雨菡离开,也并没有拦住欲要避走的宁雨菡。 他倒不是怕宁雨菡听到了他待会儿与王青鸾说的话,也不是和王青鸾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事。 只是,待会儿与王青鸾的对话,难免会提及一些前尘往事,与皇室秘辛。 李元珩的私心里,实在不想将这深宫中的那些龌龊,暴露于宁雨菡面前。 不得不说,宁雨菡也实在是将帝王的心思,揣摩得死死的。 见状,她微笑着摆了摆手。 旋即,又冲着内间的暖阁处一指: “陛下,臣妾便在暖阁里吃吃茶,略坐一会儿。 待到您和王庶人聊完了,咱们在一起去书房处理今日的政务。” 说着,宁雨菡便又冲着李元珩一屈膝,不待帝王有所反应,她便转身施施然向着内间的暖阁而去。 望着宁雨菡迅速离去,很快便消失不见的背影,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弯: 他的雨菡,就是这般心思灵透,善解人意。 真不怪他会如此喜爱这可人儿! 这边厢,李元珩正负手而立,盯着宁雨菡消失的方向,在暗自出神,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适才那前来禀报的小内侍,便是去而复返,领着王青鸾一起入得殿中。 “启禀陛下,王庶人已带到!” 才一进殿,小内侍便向着李元珩拱了拱手,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原本微弯的唇角,立时紧抿,面色也不由一沉,面上明显不喜。 一旁的方进忠见状,则是冲着小内侍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而他自己,与一众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则是兀自垂首,齐齐做耳观鼻、鼻观心状。 “王庶人,你有话要与朕说?” 李元珩面色微沉,转目望向王青鸾。 因一路跑动与挣扎,此时的王青鸾已是发髻散乱,形容狼狈,就连她自毁容之后,一直用来遮面的面纱,也在适才的挣扎与奔跑之中,早已掉落不见,令得她不得不以她丑陋的、疤痕累累的面容,面对李元珩。 王青鸾顶级世界门阀贵女出身,从小金尊玉贵,素来最重自己的仪容与外貌,若换做是以往,这副状况面君,王青鸾必是会羞愤欲死,立刻掩面而去。 然而,此时的王青鸾,却显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闻得帝王的话,王青鸾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好起来。 她只觉得,李元珩口中的这声“王庶人”尤为刺耳。 “皇帝表哥,听说,你下令将父亲他斩首示众,还下令将王氏一族满门抄斩,这是真的么?” 王青鸾瞪大了双眼,望向李元珩,沉声质问道。 直到这时,她还不敢相信,王定邦和王氏一族,就这般倒了。 一败涂地,身死族灭。 “这自然是真的。” 面对王青鸾的质问,李元珩则表现得十分平静。 闻言,眼皮也不眨一下,轻飘飘的道。 而王青鸾闻言,却是大骇,一脸的痛心疾首: “皇帝表哥,你怎能如此? 父亲他……是你的舅舅啊! 他是你的亲舅舅啊! 王氏一族,更是先皇后的娘家,是皇帝表哥你的外家,你怎么赶尽杀绝、狠心如斯,灭了我王氏满门? 你就不怕先皇后——元德皇后,地下有知,不得安宁么? 皇帝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闻得王青姿这番痛心疾首、仿佛试图要将他的“良知”唤醒的话,李元珩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嗤,王青鸾,你难道不知,你父犯的是何罪? 王定邦他通敌叛国,勾结突厥,逼宫谋反,妄图谋朝篡位。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等乱臣贼子,不诛之,不足以平民愤。 朕只是下令将王定邦斩首示众,没有下令将他处以极刑,凌迟处死。 只是下令诛杀王氏一族满门,而没有一并诛其九族。 这——已经算是仁慈了! 朕这道圣旨一出,满朝文武,哪个不赞朕一句仁慈? 至于母后……” 话到这里,李元珩话头一顿,面上闪过一丝嘲讽: “放心!朕与母后乃是亲生母子,自是知晓母后心意。 若是她泉下有知,也只会道一句—— 王定邦和王氏一族,乃是咎由自取、求仁得仁,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是与人无尤。” 若是有得选,相信母后也定不愿投身在王家,做他们王家的人。 并以做王家人为耻。 李元珩于心中暗自补充道。 眸中的嘲讽之色愈浓: 王定邦和王家人,又是怎么对待他母后的? 母后风华正盛时,仗着母后这个皇后娘娘的势,在朝中大肆培养自己的实力,往上爬至高位,呼风唤雨。 眼见得母后病了,身体羸弱,就马上扶持王敏儿那恬不知耻、爬姐夫床的货色,将犹在病中的母后抛诸脑后,弃之如履。 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 李元珩知晓,在母后故去前,早已对王敏儿这个妹妹、王定邦这个兄长、以及王家这个娘家失望之际,对于这所谓的亲情,也早已看淡。 而王定邦、王敏儿与王氏一族,真的就是他们自个儿咎由自取。 所谓人在做,天在看。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相信母后若泉下有知,不但不会怪他,反而,还会道一声好呐。 他也算是替已逝的母后,出了一口恶气了! “皇帝表哥,你……” 闻得李元珩这一番极尽嘲讽的话语,原本还一脸痛心疾首状的王青鸾,不由得一滞,明显有些语塞。 显然,她也知道,李元珩说的没错。 王定邦所犯罪行,的确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虽然,王青鸾直到这时,还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王定邦与王氏一族真的已经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他们王家是真的败了! 一败涂地。 丝毫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第689章 所谓情深 “就算父亲他真的有错,他真的罪在不赦,更是累及了整个王氏一族,可……皇帝表哥,我又有什么错呢? 皇帝表哥,你为何要将我贬为庶人,罚入冷宫,让我去到冷宫了此余生? 皇帝表哥,你为何要如此对青鸾?” 王青鸾再骄横,也知,通敌卖国,逼宫谋逆之罪,乃是无解,因此,她也不再继续为王定邦这个父亲与王氏一族辩驳,而是转而提及了自身。 一番话落,王青鸾已是泪盈于睫,面上满是哀戚与委屈。 然而,面对王青鸾这幅无限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李元珩压根不为所动,面上平静无比,眸中还尽是漠然与冰冷: “朕的圣旨上,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么? 那一桩桩、一件件罪行,王氏,你敢说你没犯? 你如此无贤无德,哪里堪为朕之嫔妃? 被贬为庶人,罚入冷宫,不也是应当应分的么? 何况……” 话到这里,李元珩倏然话头一顿,犹如瞧个傻子一般的,睨了王青鸾一眼: “常言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而今,王定邦犯下如此不赦大罪,他与王氏一门皆灭,身为王定邦与王家的女儿,王氏,你被株连,不是预想之中的事么? 何须如此惊讶? 佞臣之女,哪堪为嫔为妃? 王氏,你又摆出这么一副委屈的模样,给谁瞧?” 闻得李元珩这一番话,王青鸾的面上越加委屈: “无贤无德,佞臣之女,不堪为妃? 皇帝表哥,你怎能如此待我?” 王青鸾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道: “皇帝表哥,我是如此爱你,你怎能如此绝情?” 闻得王青鸾的话,见她用一副好似在瞧一个负心汉的模样瞅着他,李元珩全不为意,反是挑眉而笑,笑容中带着戏谑: “爱我?你确定?” 闻言,王青鸾立时挺直了身子,无比深情的望向李元珩,摆出一副痴心不改、深情无悔的模样道: “当然!青鸾一直深爱着你啊! 皇帝表哥,你可以怀疑一切,却不能怀疑青鸾对你的感情。 青鸾对你深情一片,亦是真心一片。 从小,青鸾就喜欢皇帝表哥你、深爱着皇帝表哥你! 皇帝表哥,你可以质疑一切,却绝不能质疑青鸾对你的感情与真心啊!” 见她这幅样儿,李元珩不但并未有半点动容之色,反是禁不住嗤笑出声: “呵,爱朕? 王青鸾,你扪心自问,你爱的真的是李元珩这个人么? 你爱的,难道不是皇位?不是朕身为太子、身为大胤天子的身份?” 闻言,王青鸾肉眼可见的面色一僵,面上的深情,不由自主的凝滞了一瞬,却还是下意识摇头反驳: “不!我不是!皇帝表哥,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我……我不是……” 王青鸾还想要辩驳,然而,李元珩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呵,王青鸾,亏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爱的是朕这个人? 犹记得朕的那两位兄长还在世时,你不是一直围着他们转的么? 当时,你可没把朕这个嫡幼子,当一回事啊。 大哥在世时,你便一直围着大哥转,天天宏表哥长、宏表哥短的,你不是说,很心慕大哥,以后想要做大哥的新娘么? 后来,大哥去世了,你又转头开始围着二哥转,巴巴的送汤送水、送荷包。 这一切,你都忘了?” 万万没料到帝王会提起这些,闻言,王青姿明显一怔,不由语塞: “我……” 这些个陈年旧事,她早就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真没想到,皇帝表哥居然还记得。 他…… 乍一提及这些陈年旧事,王青鸾的面上明显闪过一抹心虚。 而李元珩,也已敏锐的捕捉到了王青鸾眸中的心虚,见她语塞,李元珩又不由嗤笑一声: “王青鸾,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这是心虚了? 事到如今,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你爱朕?” 王青鸾的面上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乱,她不住摆着手,正欲辩解: “我……皇帝表哥,你听我说,我……” 然而,李元珩却哪里会给王青鸾狡辩的机会: “也就是在我那两位兄长相继去世之后,你——才又转身开始围着朕转,口口声声说心慕于朕,对朕情深几许的。 呵,王青鸾,你是心慕于朕么? 你哪里爱的是朕?! 你爱的,分明是朕仅存的嫡子的身份,爱的是朕将会得继大统的皇太子的身份,爱的是朕这皇帝的身份。 说白了,你爱的皇位、爱的是这至高无上的权势与权利、以及这至高无上的权势与权利,所能给予你的荣华富贵。 无论是朕,还是大哥、二哥,亦或者是任何一个男子,只要他有望成为皇位的继承人,有望能坐上这皇位,成为这大胤的皇帝,你都会爱她,对他“一往情深,痴心不改”。 这——就是你所谓的如此爱朕? 呵,真真是可笑!” 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真相,被李元珩犹如戳破西洋景一般,无情的揭开,面色一变: “我……” 王青鸾再次语塞,“我”了半晌,也没有“我”出的所有然来。 因为李元珩说的,其实都是真相。 是她隐藏在内心之中,不足以为人道的小心思和小算计。 王青鸾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知晓她的这些隐秘的小心思。 谁曾想,她这些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小心思、小心机,却还是被帝王给窥破。 这些年来,她表现得一直足够恋爱脑,足够对李元珩一往情深,就连身边的人,都知晓她对皇帝表哥的深情。 却原来,她瞒过了旁人,甚至“感动了自己,却从来未曾让帝王入局,沉浸与感动于她的“深情”。 更是自始至终,窥破一切,冷眼旁观,将她的“爱”与“深情”,当做一个笑话。 思及此,王青鸾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心中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与执念,也在此刻,轰然崩塌,。 王青鸾的身子猛的晃了晃,脚下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便就这样直直跌落于地,身形委顿而狼狈: 这一刻,她知道,她完了! 全完了! 原本想着,靠着她与帝王的情意,许是还挽回一二。 现在才知—— 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大笑话! 第690章 他有雨菡,就够了! “来人啊!将王庶人带去冷宫!” 冷冷的瞥了一眼,失魂落魄般,委顿于地的王青鸾,李元珩淡淡道。 言尽于此,帝王已不想和王青鸾再多言语一句。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 末了,又冲着身后的小内侍们,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们当即会意,齐齐上得前去,将委顿于地的王青鸾,给团团围住。 为首的小内侍,更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王庶人,跟我们走吧!” 说着,他又冲着王青鸾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王青鸾依旧呆呆怔怔的跌坐在那里,并没有动静,也不欲离去,那小内侍与其余几名小内侍彼此对视一眼,也不再与王青鸾这废妃客气,而是七手八脚的一把拖拽起王青鸾,犹如是在拖拽一只死狗一般,将她拖出了殿中。 眼见得王青鸾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殿中,直至她彻底消失不见,李元珩才淡淡收回视线,转身款步向着内间的暖阁而去。 此时的暖阁之中,宁雨菡正优哉游哉的斜倚在朝南窗口处的罗汉榻上,惬意的小口啜饮着茶水,吃着点心。 帝王才一来到暖阁门口,打眼望去,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身藕荷色宫装的丽人,正斜倚在罗汉榻上吃茶,姿态慵懒而随意,举手投足,却不失优雅。 窗外的阳光,洒在女子的脸上、身上,给她的全身,都镀上了一抹金色与光晕,令得她整个人仿佛自带柔光,越加柔和了几分,更是愈发显得女子容颜姝丽,美丽而不可方物。 松松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的飞凤流苏步摇,那上面的长长的璎珞流苏,倾泻在女子优美的肩头与颈项,隐隐颤动,令得容颜姝丽,难掩丽色的她,更添一抹温婉。 这便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他的雨菡。 他心悦之人。 望着宁雨菡的倩影,李元珩只觉得心口处满满当当,唇角禁不住微扬: 此生何其有幸,让他能够遇到雨菡。 那些虚情假意的喜欢与爱慕,他才不要。 他有雨菡,就够了! 一个她—— 一个真正知他、懂他之人,便足以慰籍他那二十几年的孤寂,以慰平生。 比之他那个辜负了母后真心,一生都被诸如王敏儿之流这般心机叵测,只看重权势、皇位、以及荣华富贵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父皇,李元珩觉得,自己是要幸运得多! 也幸福多了! 斜倚在罗汉榻上的宁雨菡,放下手中茶盏,正欲抬手去拿一块糕点品尝,无意间一撇头,便一个不小心,与一双无比熟悉,带着笑意与情思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定睛一瞧,那不知何时,已负手而立于暖阁门口的帝王,宁雨菡轻启朱唇,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陛下,您在此站着做甚?怎的不进来?” 说话间,宁雨菡已倏然自那张罗汉榻上起身,莲步轻移间,便已是袅袅娜娜的一路来到帝王身前,笑盈盈望向帝王: “今日的茶水沏得不错,糕点也挺好吃的。 陛下可要尝尝?” 说着,宁雨菡已伸出嫩白小手,欲要携着李元珩去往罗汉榻那边。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笑着点了点头: “嗯,既如此,那朕便尝尝。” 说话间,不待宁雨菡有所反应,皇帝陛下便是忽的一个倾身,袭上了宁雨菡的樱唇…… “陛下,唔——” 但见帝王的俊脸,猛的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独属于李元珩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宁雨菡只来得及轻“唔”一声,下一刻,她的所有未尽的言语, 便被李元珩给尽数吞没。 李元珩更是长臂一揽,将面前的人儿揽入怀中。 辗转缱绻,一室旖旎。 见此情状,原本侍立在暖阁内的碧桃等一众宫女,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与跟在帝王身后的方进忠等人,彼此对视一眼,这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这小小的暖阁,留给了恩爱甜蜜的帝后二人。 * 一个绵长而又缱绻的吻毕,李元珩已搂抱着宁雨菡,来到了罗汉榻上,两人俱都斜倚在罗汉榻上,相依相偎。 将怀中人儿紧紧箍在怀中,李元珩满足而又目光宠溺的望向宁雨菡,不断勾起的唇角,于无形之中,昭示着皇帝陛下的好心情。 “嗯,滋味儿不错!今日的茶水与糕点应是味道不错!” 修长的指尖,在宁雨菡的唇上轻轻抚摩,李元珩唇角微弯,轻笑着道。 而宁雨菡,却颇有些莫名。 事实上,她早就被李元珩这一系列举动和反应,给搞懵了。 这个老六,为何静悄悄立在暖阁门口,看着她,还露出那样的目光,却不进暖阁啊? 还有刚刚的那个,突如其来、又热烈绵长的吻…… 她差点被李元珩这厮给吻得缺氧,他知不知道? 这家伙! 莫不是刚刚,受了什么刺激?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宁雨菡还是很了解李元珩的。 这不—— 她不过是随便一猜,便是直接真相了! 宁雨菡还在心中暗自犯着嘀咕,冷不丁便听到了李元珩的这句笑言。 她自是秒懂了帝王的话中之意。 闻言,宁雨菡不由于暗啐一口: 这个老六! 面上则是丝毫不显。 不但不显,更是俏脸一红,满是娇羞的微扬螓首,嗔了那近在咫尺的帝王一眼: “陛下~” 而宁雨菡这幅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以及这声娇滴滴的“陛下”,无疑是极大取悦了李元珩。 闻言,他不由朗笑出声,又将怀中的人儿,往自己的怀里头带了带,直将那心上的人儿,搂抱得更紧…… * 不同于乾元殿正殿暖阁内,帝后的恩爱甜蜜,与帝王的心悦欢畅,冷宫中,则是一派潦倒寂寥。 此时,王青鸾已被那几名小内侍被一路押到了冷宫之中。 “进去!往后,这便是王庶人你生活的地方了!” 一名膀大腰圆的小内侍,粗鲁的将王青鸾往那破败寂寥的冷宫中一推,老大不客气的道。 王青鸾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推,给推得一个趔趄,险些直接栽倒于地。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瞬,堪堪稳住重心,没有跌倒,这才转目怒瞪向这推了自己一把的小内侍、与其他一路拖拽着她过来冷宫的小内侍们,对他们怒目而视: “你们……大胆!” 第691章 有得你的苦头吃! 王青鸾的怒视,对这几名小内侍却压根起不到半点威慑作用。 听得她的话,那群小内侍则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一名小内侍,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大胆?王庶人,你好大的口气! 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么? 你一个废妃、被打入冷宫的庶人,哪里来的底气,和咱们这般说话?” 闻言,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小内侍,也是一边笑着,一边点头附和,望向王青鸾的目光,难掩鄙夷: “没错!没错!你还当你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妃娘娘呢? 不过是那通敌叛国,妄图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之女,都被陛下贬为庶人,罚入冷宫了,拽什么拽? 在咱们面前,摆什么谱儿?” 随着这小内侍话音刚落,另一名小内侍则是又道: “不是吧,王庶人,你不会以为,你自个儿都这样儿了,还能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吧? 这辈子,你可就这样了! 就是在这冷宫,了此残生的命。 到得现在,还认不清现实。 往后,可有得你的苦头吃!” 被这群,在昔日的王青鸾看来,根本不入流的小内侍,这般轮番奚落,王青鸾的面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涨得通红,抬起手,气得一抖一抖的指向这几名小内侍: “你……你们……” 由于太过气结,王青鸾一时间,更是被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 见她如此,小内侍们还欲再奚落这不知好歹的废妃庶人两句,那为首的小内侍,却是摆了摆手: “行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复命吧!” 随着这为首的小内侍此言一出,小内侍们便也就此住了嘴: 说的也是! 他们在此,和这王庶人废什么话啊? 赶紧回去向陛下复命得了! 心中如此想着,小内侍们便是一哄而散,转身大步离开冷宫,向着乾元殿的方向而去。 见状,王青鸾也欲向着冷宫外头冲,却是被看门的小内侍给一把拦住: “这冷宫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 就在这儿好好的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那一身粗使内侍穿戴,膀大腰圆的小内侍,没好气的道。 闻言,王青鸾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你……” 什么时候,这等不入流的粗使内侍,竟也敢如此跟她讲话了? 王青鸾气得双颊通红,正欲同这粗使小内侍理论,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唉,慎妃娘……大小姐,没有用的。 您这会儿,和他们理论,也是无用! 不过都是白费口舌罢了。 事已至此,大小姐您还是接受事实的好。 咱们……这是在冷宫啊!” 闻言,王青鸾一怔,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望去,便见王皇贵太妃——如今罪人王氏身边的徐嬷嬷,正一脸颓然的望向她,不住的唉声叹气。 而刚刚,那番话,那个熟悉的声音,便是出自徐嬷嬷之口。 乍一见得这意想不到的老熟人,王青鸾不由一怔: “徐嬷嬷,你怎么会在此?” 徐嬷嬷闻言,则是叹了口气: “唉,大小姐,咱们王家败了。 主子她……老奴是跟着主子一起进来冷宫的。” 说着,徐嬷嬷又一指冷宫中某处破败的屋子,王青鸾顺着她所指望去,透过窗棂,果然瞧见了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坐在破席上,好似的不停呓语,说着什么的王敏儿。 “唉,主子她这副模样,老奴又怎么能放心? 索性便求了来传旨的内侍,跟着太妃一起过来冷宫了。” 徐嬷嬷乃是王家的家生子出身,自小侍奉王敏儿,对王家忠心耿耿,对王敏儿这位主子,也一向是主仆情深。 起码,徐嬷嬷单方面是如此。 所以,听说自己主子被褫夺封号,贬为罪人,打入冷宫,她二话没说,就跟着一起来了。 闻言,王青鸾四下里一望,却并没有瞧见其他人。 但见偌大的冷宫之中,只有她、还有徐嬷嬷,以及屋内疯疯癫癫的小姑姑,王青鸾下意识开口问道: “怎么只有你一人? 其他服侍的人呢? 他们人呢?” 闻言,徐嬷嬷面上划过一抹无奈与哀戚,又再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们……都没有跟过来。 就只有老奴一人,自愿入冷宫服侍主子。 其他人——包括王忠义,都不愿跟随主子来冷宫,各自去找出路去了!” 提及王忠义那老小子来,徐嬷嬷便是禁不住咬牙切齿: 昔日主子得势时,王忠义可没少仗着主子的势,作威作福,身为静安宫的首领太监,王忠义的日子过的不可谓不滋润。 可是,王家前脚才刚倒,主子才刚失势,一听说,主子被贬为罪人,打入冷宫,王忠义便马上跳出来,要与主子划清界限,宁愿去做苦役,也不愿意跟着主子来冷宫服侍。 什么玩意? 就他,也配叫忠义? 真是白瞎了主子当初,给他赐的这个好名字! 其他人倒也罢了,趋利避害,良禽择木而栖,徐嬷嬷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可是这王忠义…… 哼,真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乍一听得徐嬷嬷的忽,王青鸾立时就怒了,禁不住柳眉倒竖: “什么?这些狗奴才,他们怎么敢?” 徐嬷嬷闻言,则是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不敢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主子、还有咱们王家,都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 照主子这个情况,这些人躲着还犹嫌不及呢。 哪个又会愿意过来冷宫,陪主子吃苦? 闻言,王青鸾却是十分不赞同、又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 “哼,那是小姑姑往常太过心慈手软,不懂管束奴婢、奴才们。 我的奴才,才不会这般! 他们敢不来这边服侍?” 此言一出,徐嬷嬷一脸怪异,见得王青鸾这一副笃定又自信的模样,徐嬷嬷颇有些欲言又止。 在她看来,这位大小姐,是自信得有些太过了。 依她看,这可未必。 昭阳宫的那些个宫人,都不知,能有几个,能够跟过来,到冷宫服侍呢。 能来的,那都是忠仆! 这就要看大小姐的造化,和平日里与身边的奴婢、奴才们,处得如何了。 徐嬷嬷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又再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希望大小姐待会儿,莫要太失望吧。 第692章 昔日旧仆 事实证明,王青鸾终归是要失望了。 并且,是大失所望。 她在冷宫之中,待了好久,也没有见到那些往常在昭阳宫中伺候的宫人们前来。 别说是那些她眼熟的宫人们了,就连她的贴身大宫女桐儿和柳儿,都没有的影儿,都未曾见到。 而不知不觉,已至晌午,都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吃饭了!” 冷宫被关着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名粗使宫女子,手里拎着一个竹篮,自外头走了进来。 她手里的竹篮里头,装着的是几个窝窝头,并一碗稀粥、一碟看样子并不怎么新鲜的青菜。 而这些,便就是冷宫中几人的午膳了。 粗使宫女将手中的竹篮,向着王青鸾的手边一递,敷衍道: “拿去,吃吧!” 王青鸾见状,却是大怒,看了一眼篮子中的食物,一脸嫌弃,并不打算接过竹篮: “什么?你就叫我们吃这个?” 她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入了宫,也一直身处高位,过的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 哪里吃过这等腌臜物? “这是人吃的东西么? 这种东西,狗都不吃!” 王青鸾冷哼一声,愤愤的道。 见得她这般反应,闻得她的话,那粗使宫女却还是瞧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噗嗤一下,嗤笑出声: “噗,王庶人,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你还当你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娘娘呢? 你一个废妃,被打入冷宫的庶人,有这些吃,就不错了! 赶紧拿着! 不然,饿肚子的,可是你自个儿。” 虽然言语奚落,这粗使宫女到底还是好意提醒了的。 然而,面对她的好心提醒,王青鸾却并不领情: “哼,谁要吃这些个啊? 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这些腌臜物!” 见王青鸾如此不识时务,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粗使宫女也有些着恼: “你……” 这粗使宫女耐心告罄,正待说些什么,自她身后便又走过来一个,同样是一身粗使宫女打扮的小宫女: “桂花姐姐,你就是瞎操心。 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娘娘,顶级世家门阀——王家的贵女,哪里会吃这些? 没听她说,这些食物,狗都不吃么? 如此,王庶人只怕就算是要饿死了,也不会吃这些食物的! 桂花姐姐,你还是赶紧将这些都拿回去吧。” 这名小宫女这番话刚一话落,身后便响起了附和声: “没错!这位可是金尊玉贵的主儿,挑着呢。 哪里看得上这等粗鄙之食? 她不想吃,就不吃吧。 桂花姐姐,你又何须与她多费口舌? 就叫她饿着呗。” 说话间,一名一身粗使内侍打扮的小内侍,也窜了进来。 而刚刚那番话,正是出自这名粗使小内侍之口。 见得这二人,那名前来送午膳的,被二人唤做“桂花姐姐”的粗使宫女,不由一怔,转目望向这二人: “霜儿、小钱子,你们俩怎么来了?” 闻言,那名唤霜儿的粗使宫女,则是勾了勾唇: “听说了我们那位金尊玉贵的旧主子,过来咱们这里了,咱们哪能不过来迎一迎?” 闻言,那被唤做小钱子的粗使小内侍,也是点了点头: “没错!旧主来此,咱们怎能不过来迎一迎? 往后,说不得还要好好“关照”一二才是呐。” 这小钱子,在提及“关照”二字时,故意拖长了语调。 话里行间,颇有些不怀好意。 很难让人相信,这所谓的关照,就真的是关照。 而闻得霜儿与小钱子的话,那叫桂花的宫女,才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我倒是忘了,你们原先都是昭阳宫中服侍的宫人,说起来,都是王庶人的旧仆。 那是该过来瞧瞧昔日的主子!” 这桂花的话吧…… 听起来,也挺意有所指的。 而闻得这几名宫人的话。王青鸾则是转目望向那自称是昭阳宫旧人的霜儿与小钱子: “你们是昭阳宫中侍奉的旧人? 既是在昭阳宫服侍,又怎么会来这冷宫当差? 莫不是……你们是见本宫来了此处,跟过来服侍的?” 虽然,王青鸾对眼前的宫女、内侍,全无半点印象。 压根就不记得,他们这号人。 这也却并不妨碍,王青鸾自以为她自己真相了。 她就说,这会儿,还没瞧见一个昭阳宫的宫人跟过来侍奉,这不应该啊。 敢情是服侍她的那些奴婢和奴才们,都已经过来冷宫了,只是,还暂时没有入内而已。 思及此,王青鸾唇角微扬,得意的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徐嬷嬷: 看吧,她就说了,她和小姑姑不一样吧。 还是她会管束手下奴婢和奴才。 这不,她前脚进了这冷宫,后脚,服侍她的奴婢和奴才们,不就都巴巴的跟过来,侍奉她这个主子了么? 哈哈。 王青鸾心中难掩得意,唇角禁不住上扬,然而,她唇角那得意的笑容,还未曾来得及扩大,便是就此僵硬在唇角。 “跟过来服侍?嗤,王庶人可真是贵人过忘事啊!” 那叫霜儿的粗使宫女,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而那名唤做小钱子的粗使小内侍,则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霜儿,你这还用说么? 王庶人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哪里还能记得咱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奴婢和奴才? 自是不记得,咱们是被她无故责骂责打,然后扔出昭阳宫,这才辗转来到这冷宫内当差的咯。” 王青鸾闻言,笑容一滞: “什么?你们说什么? 你们是被本宫扔出昭阳宫的?” 显然,王青鸾并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儿的。 她还以为…… 至于小钱子控诉她,无故责骂责打他们,之后,还将他们给赶出了昭阳宫,这档子事,却是被王青鸾给选择性忽略了。 然而,她可以将此事忽略,霜儿和小钱子却是不能。 “是啊,王庶人,你可记得,你那天突然间气不顺,就找我们这些宫人撒气。 我当时正在殿内伺候,你一个茶盏就照着我面门上扔过来,我被这扔过来茶盏砸得额头上血流如注,你直道晦气,骂我是无用的腌臜货,叫人把我拖出去,狠狠的抽了二十鞭子,然后赶出了昭阳宫。” 第693章 关照 那名唤霜儿的粗使宫女,一脸愤然的道。 说着,她还一手抚开她额头上那厚重的刘海,下一刻,一道狰狞而又突兀的疤痕,便就这样暴露于人前。 霜儿指着额上的疤,愤愤的望向王青鸾: “我额上的这道疤,便是拜王庶人你所赐。 这疤就是被你那一茶盏砸中后,留下的。 被抽了二十鞭子,我被抽得浑身皮开肉绽,险些去了半条命,发高烧整整烧了一夜,好不容易挺过来,却因我额上有疤,已经破了相,不能去其他地方伺候,只能过来冷宫这边,做最低等的粗使宫女。 王庶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霜儿的话里行间,饱含愤怒与控诉,话到最后,她已是咬牙切齿,望向王青鸾的目光,充满愤恨,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模样。 她这一番话毕,一旁的小钱子也接着开了口: “王庶人一向高高在上,哪里会将咱们这些宫人的命,当一回事? 无缘无故打骂宫人撒气,在王庶人那里,不是一向都是家常便饭么? 我不也是这般什么都没做,什么事都没犯,就被王庶人下令拖下去重打了几十个板子,险些去了半天命。 好不容易熬过了来,从鬼门关里捡回来一条命,身子骨却也坏了,又被王庶人给赶出了昭阳宫,没得奈何,也只得在这冷宫之中混混事,了此余生了。 所以,王庶人,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往后,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 小钱子也是难掩愤恨的盯着王青鸾,面色阴鸷,说出来的话,也是阴恻恻的。 当他再次说出定会好好“照顾”王青鸾时,就算再傻,王青鸾也听出了这话中的真实含义来。 闻言,王青鸾禁不住大骇,颤着手,指向霜儿与小钱子,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你们……你们敢? 你们两个贱婢、贱奴,竟是敢对主子生怨,还想要报复主子? 反了!简直是反了!” 在王青鸾看来,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主子打骂教训奴婢、奴才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就算是无故打骂、责罚,做奴婢、奴才的,都阖该身受着。 哪里能心生怨怼? 眼前这两个贱婢、贱奴,竟然敢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简直可恶! 面对王青鸾的愤怒与指责,霜儿与小钱子二人,则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霜儿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哈哈,笑死人了!你以为你是谁? 真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慎妃,顶级世家门阀王家的贵女? 不过就是一个谋逆被斩首、全家被诛的罪臣之女,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庶人,还在咱们面前,摆这主子的谱儿?” 小钱子闻言,也是点着头,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 “就是说啊!还什么竟是敢对主子生怨,还想报复主子? 什么反了? 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庶人,有道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就算你仍旧还是皇妃,还是贵妃,你如此对待我们,我们还不能对你这等不把奴婢、奴才当人看的无良主子心生怨怼,伺机报复么? 这是什么道理? 奴婢、奴才的命,也是命。 王庶人,你该不会以为,真的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我们这些做奴婢、奴才的也只能受着,不能够有任何反抗,连怨怼之心都不能有吧? 呵,可笑!” 之前没有反抗与报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 而现在…… 呵呵。 “你们……” 闻得霜儿与小钱子二人的话,王青鸾气得不行,抖着手直指向他们。 霜儿和小钱子却好似没有瞧见她的气结一般。 “既然王庶人看不上这等粗鄙饭食,咱们就将它带回去了。 王庶人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怎么能吃这些?” 霜儿一把接过桂花手中的竹篮,作势就要拎走。 小钱子则是拿起不远处的一把破扫帚,朝着王庶人脚面上招呼,嘴上则道: “哪里来的脏东西?咱家可要好好打扫打扫。” 王青鸾一个不察,脚被那扫帚给扫到,扫帚棍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脚背上,令得她吃疼之下,一个趔趄,又不小心踩到了那扫帚尾。 见状,小钱子当即用力将扫帚一扬,王青鸾就被直接掀翻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这真的是狗啃泥。 皆因,这里的地势并不平坦,还有一些泥泞。 王青鸾正正好,以头抢地,摔在这一块泥巴地里,瞬间灰头土脸,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泥,一时间,狼狈得不行。 被这么一摔,她本人更是吃疼不已。 从小到大,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与苦楚? 王青鸾登时便红了眼角。 就是不知,她这般红了眼角,是被气的、还是羞的、恼的、疼的,亦或者是几者兼有。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儿!” 王青鸾红着眼眶,愤愤的瞪着霜儿和小钱子道。 这两个贱奴! 简直该死! 该死! 才进冷宫第一天,王青鸾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她王青鸾,一向都是高高在上,剑指皇后之位,谁料有一天,连这等不入流的冷宫中的粗使宫人,也敢欺辱于她了? 可恶! 见此情状,霜儿不由冷笑: “呵,看来她还认不清现实呐。” 小钱子则是懒懒一摆手,阴恻恻的道: “没关系。往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多“关照”一下王庶人,她总会明白的。” 言罢,他们作势便欲离开,一边二人还不忘拉上前来给冷宫中庶人、罪人送饭的粗使宫女桂花: “桂花姐姐,咱们走吧!” “桂花姐姐,我那有从御膳房那边讨来的糕点,咱们一起去尝尝。” 冷宫之中生活原就不易,在这里当差的粗使宫人平日里,也吃不上什么好的,仅仅不过是能果腹而已。 一听说有御膳房的糕点可吃,桂花自是乐呵呵应了,跟着霜儿和小钱子往外走: “诶,诶,好啊!咱们走!” 至于王青鸾她们吃没吃上饭食、以及霜儿和小钱子与这王庶人之间的龌龊,桂花可不想管。 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入得这冷宫之中,这王庶人还没有一点觉悟,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金尊玉贵的皇妃。 偏偏自己之前又不积德,招的恨可不少。 啧啧。 这往后啊,还有得苦头吃呢! 第694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位……霜儿姑娘,是吧? 等等,你且等等! 这饭食,我们没有说不吃,你且莫要拿回去!” 一直立在一旁,默默瞧着这一切的徐嬷嬷,见得霜儿等人转身欲走,当即疾走几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迭声的道。 说着,她便伸出手,想要去拿才被霜儿提在手中的,那个放着她们主仆几人今日午膳的竹篮。 霜儿见状,却是一扭身,令得徐嬷嬷扑了个空。 见状,徐嬷嬷便知,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眼前这个名唤霜儿的冷宫粗使宫女,这是明显不打算将吃食给她们了。 徐嬷嬷于心中一叹,只得强笑着向霜儿一福: “霜儿姑娘,大小姐……王庶人她年轻不懂事,你莫与她一般见识。 还望你高抬贵手,将饭食留下。” 见她如此,霜儿则是睨了徐嬷嬷一眼,嗤的一声,笑了开来: “到底是撤曾经的贵人身边经年伺候的老人,倒是比这王庶人懂事多了!” 小钱子闻言,也是笑嘻嘻点头: “就是!就是!” 说着,他又睨了徐嬷嬷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老货倒是够忠心的! 王家出了事,以往伺候在昭阳宫和静安宫的人,可都大难临头各自飞,各奔前程去了。 也只有你一人,还傻傻的跟着这般没有任何指望的主子,到这冷宫来! 啧啧。” 然而,闻得霜儿和小钱子这般一唱一和的话,徐嬷嬷自是兀自抿唇不语,但是王青鸾闻听此言,一个没忍住,质问出声: “你们……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昭阳宫中伺候的人,都大难临头各自飞,各奔前程去了?” 闻言,霜儿则是耸了耸肩: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小钱子却是禁不住嗤笑一声: “王庶人,你难不成还不知,原本在你宫中当差的人,都自行求去,讨了旁的差事,无人愿意过来冷宫中服侍你这个旧主么?” 一边说着,小钱子一边很是揶揄的瞅着形容狼狈的王青鸾,一脸的“不是吧?你才知道,原先侍奉你的人,都不愿意过来冷宫服侍你啊?你也太失败了吧”。 对上小钱子充满嘲弄的眼神,王青鸾秒懂了他的眼神之意,只觉羞恼无比,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 “你……你们胡说! 不可能的! 他们都是本宫的奴才。 自古一仆不侍二主。 他们不来冷宫伺候我,还能够伺候谁? 不过来冷宫侍奉,便是背主。 这般背主的奴才、奴婢,哪个正经主子能要? 他们又能落得什么好?” 其实,王青鸾这番话,也算是在理。 此番,王青鸾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在昭阳宫中服侍的宫人们,自也是落不到好。 他们就算不入冷宫来服侍,也没个好去处。 但是…… “就算没个好去处,跟不了什么正经主子,也比跟着你这个不把宫人当人看,动辄打骂宫人的旧主,要好得多!” 霜儿难掩愤愤的道。 说着,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诡异的一笑: “王庶人,你还不知道吧。 别说其他在昭阳宫中当差的宫人了。 就连你的贴身大宫女桐儿和柳儿,也自请去了掖庭。 她们宁愿去掖庭当差,也不愿意来冷宫服侍你这个旧主,可见,你是有多不受这些旧仆们待见,有多么不得人心了!” 乍一闻得霜儿的这番话,王青鸾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桐儿和柳儿,她们自请去了掖庭? 这不可能! 不可能!!!” 桐儿和柳儿,乃是王家的家生子,与徐嬷嬷侍奉王敏儿一样,桐儿和柳儿也是自小便侍奉王青鸾。 在王青鸾嫁入东宫之后,便一同入宫服侍,成为了王青鸾的心腹大宫女。 在王青鸾看来,就算其他人都背叛于她,弃她而去,桐儿和柳儿却不会。 和徐嬷嬷一样。 桐儿和柳儿,她们是必会来冷宫追随、服侍她的。 结果…… 眼前这个霜儿却说,她们两人自请去了掖庭? 她不信! 桐儿和柳儿怎么敢、怎么能背叛她、弃她这个主子于不顾? 定是霜儿这贱婢在骗她! 一定是这样的! 迎上王青鸾饱含质疑与不信的目光,霜儿又是嗤笑一声: “有什么不可能的?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在诓你不成? 你也不想想,若是她们真的愿意入冷宫来侍奉,你会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么?” 说着,她又抬手一指一旁,低眉顺眼,一副息事宁人模样的徐嬷嬷: “你瞧瞧,这徐嬷嬷就是自愿跟随罪人王氏来冷宫服侍的。 她可是一早就过来冷宫了。 你再想想那桐儿和柳儿,她们为何还没出现在冷宫? 呵,跟你说了实话,你还不信! 那桐儿和柳儿,早已经去掖庭报道了! 哪里还会过来冷宫,管你的死活啊?” 王青鸾被霜儿这一通抢白,给怼得哑口无言: “你……”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叫做霜儿的粗使宫女说的极有道理。 若是真的愿意跟过来冷宫服侍,哪里会叫她在这冷宫等了半日,都不见人影。 徐嬷嬷不是早就来了冷宫了么? 所以…… 桐儿和柳儿,是真的背弃了她这个主子,自请去掖庭了? 可恶! 这两个小贱蹄子! 竟敢背主! 一时间,王青鸾不由得咬牙切齿。 见她如此,霜儿又是一笑,笑容中满是轻蔑: “我说,王庶人,你啊,也莫要怪这桐儿和柳儿。 趋利避害,大难临头各自飞,乃是人之常情。 何况,你这个主子也不是什么好货。 素来不积德。 对待宫人又不好。 这桐儿和柳儿,虽身为你的贴身大宫女,也没少被你打骂磋磨。 往日,你得势,是出身王家的贵女,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皇妃,她们跟着你,多少还算风光体面,还能够有些甜头。 受些你的磋磨闲气,也就罢了。 如今,你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臣之女、被打入冷宫的庶人了,她们凭什么要跟着你入冷宫? 难不成,是要陪你一起受苦、还要再继续被你打骂、磋磨、受气? 真犯不着! 若我是她们,我也宁愿去掖庭当差,起码也不必再受王庶人你的打骂、磋磨与闲气啊!” 第695章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 霜儿你的这番话,令得王青鸾再次气结。 而一旁的徐嬷嬷,瞧见这一幕却是直叹气: 事实上,她觉得这个名唤霜儿的粗使宫女,说的很有些道理。 她对自己主子忠心耿耿,那是因为,除了这么些年来的主仆情意外,主子待她一向都还不错,也从未打骂苛待过她。 然而,桐儿、柳儿她们的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 虽和自己一样,同为王家的家生子。 也是从小就伺候大小姐。 可是,徐嬷嬷也知道,大小姐自小娇蛮,对待下人,实在是称不上好。 无缘无故,动辄打骂,也是家常便饭。 以往,见此情状,徐嬷嬷也是暗地里直摇头。 别说是桐儿、柳儿等人了,就算是徐嬷嬷,也难以生起对这样的主子的生死相随的忠心。 往日,王家还在,大小姐也还是皇妃、贵妃,这些人自然不敢有二心。 而如今,王家倒了,大小姐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他们自不必再对大小姐忠心。 若换做是她,只怕也宁愿被远远的打发去别处当差,也不愿来这冷宫继续伺候旧主。 唉。 心中又再默默叹了口气,徐嬷嬷又再次对着那霜儿,好言好语相求: “姑娘说的是!还望姑娘垂怜,将饭食给留下吧。” 眼下,这才是头等大事。 说实话,这等粗陋的饭食,昔日,他们静安宫内最下等的奴才,都未见得会吃。 王家的末等奴仆都不屑。 可……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她们落到这个境地,还瞎讲究什么? 这饭食虽粗陋,却能够果腹。 总比饿肚子要强啊! “行吧,既如此,那你便将饭食给留下吧。” 见徐嬷嬷这般低声下气,霜儿撇了撇嘴道。 冤有头,债有主。 她恨王青鸾,却也不会把一直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赔小心的徐嬷嬷怎么样。 毕竟人家和自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唉,算了。 心中这般想着,霜儿便欲将装着吃食的竹篮,递给徐嬷嬷。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言语的小钱子,却是突然伸出手来,啪的一下,将那竹篮给一把打翻在地。 里面的菜与稀粥立时撒了大半,几个窝窝头则是直接从竹篮中滚了出来,滚到了泥泞的地上。 “呀,不好意思,我手滑了!哈哈。” 见此情状,小钱子这才收回手,呵呵笑道。 见状,王青鸾怒瞪向他,禁不住咬牙切齿: “什么手滑?你这狗奴才,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 见状,徐嬷嬷直叹气。 眼见得王青鸾怒气腾腾,还欲要和小钱子掰扯,徐嬷嬷赶紧蹲下身,捂住她的嘴,低声道: “大小姐,您且少说几句吧。” 说着,她又好声好气的冲那小钱子点了点头,道了句: “不碍事,我自知晓小钱子公公你不是有意的。” 她当然知道,小钱子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打翻这些饭食,叫她们连这口粗陋的饭食,都不能够好好吃。 可那又如何? 形势比人强。 这个时候,怒气冲冲和他掰扯,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只会让事情变得愈加糟糕。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抢救这些饭食才好。 说话间,徐嬷嬷已经眼疾手快的迅速捡起了竹篮,以及里头的饭食。 一番抢救之下,米粥还剩大半,青菜还勉强能吃,窝窝头好几个掉到泥泞里头,上面沾了泥土。 徐嬷嬷拍去上头的尘土,又将上面沾上的泥,给一点点小心的撕开,又看了看,暗自点了点头: 嗯,这些个,应是还能吃。 勉强对付一下吧。 总比饿肚子强啊! 而桂花、霜儿、小钱子几人,就这样全程围观了这一幕。 桂花没说什么,只当做没瞧见。 霜儿和小钱子却很是有些解气: 昔日高高在上,欺辱打骂他们的主子,落得这个下场。 往后,还不是任凭他们磋磨? 呵。 “行了,小钱子咱们走。咱们回去吃饭、吃好吃的糕点去!” 霜儿冲着小钱子挥了挥手,说话间,便已挽上了一旁的桂花的手: “桂花姐姐,咱们走!” 对此,桂花自是无有不应,当即点了点头: “嗯,嗯,走!” 小钱子则是冲着王青鸾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阴恻恻一笑: “这才是头一天呢。 来日方长! 王庶人,你且等着。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言罢,小钱子这才跟上已经转身向着冷宫外而去的桂花与霜儿的脚步,几人就这样一起离开。 闻得小钱子临走前的那番话,王青鸾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青姿气不打一处来的颤着手指,指向他们,恨恨道: “这些贱婢、贱奴,真真可恶! 他们竟然……” 见太如此恼怒,一旁的徐嬷嬷不由叹了口气。 还不等王青鸾将话给说完,便就一把打断了她的话头: “大小姐,您且忍一忍吧。 这才只是个开始。 往后,这样的日子,只怕还多着呢。” 你都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妃、贵妃了,人家还不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就算不是有仇怨,这皇宫之中,捧高踩低、欺凌弱小,乃是常事。 旁的人,他们或许不敢欺负。 可…… 她们这些落入冷宫之人,这些宫人还不敢欺辱么? 唉。 不得不说,徐嬷嬷说的是实话。 然而,这番实话,被王青鸾听在耳中,却着实刺耳得很: “难不成,我以后就要过这般被这起子狗奴才折辱磋磨的日子? 若是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王青姿再也忍不住,禁不住歇斯底里大吼出声。 徐嬷嬷则是没说什么,而是拿起一个窝头,往王青姿手边一递: “唉,大小姐,您也别想太多了。 别生气了! 来,咱们吃午膳吧。” 谁知,王青姿却是一脸嫌恶的将这窝头,给一把扔到地上: “不吃!我才不吃! 这等腌臜物,狗都不吃。 我怎么可能会吃? 我死都不会吃的!” 见她如此,徐嬷嬷皱了皱眉,接着,又叹了口气: 看来这位从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又顺风顺水的大小姐,还没认清现实啊。 得! 这未来的日子,这位只怕还有得罪受呐。 唉。 第696章 活着就好 见王青鸾不愿吃,徐嬷嬷便也没有再继续劝,而是捡起那被她又扔在地上的窝头,轻轻拍了拍,拭掉上面的灰尘。 幸而,这一次,没有沾上什么泥泞,徐嬷嬷便将这窝头拿起来,重新放入竹篮中,然后,提着竹篮,向屋内而去: “主子,用膳了!” 到得屋内,徐嬷嬷便开始给王敏儿喂食。 索幸,自成郡王李敬薨后,王敏儿便一直疯疯癫癫,是以,看到这些食物,王敏儿并没有王青鸾的反应那般大。 她只是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任凭着徐嬷嬷给她喂食,机械的嚼巴嚼巴,然后吞咽下肚。 徐嬷嬷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喂着,眼见得王敏儿吃得差不多了,估摸着应该饱了,徐嬷嬷这才自己拿了个窝窝头,啃起来。 青菜和稀粥,她打算留给主子吃。 她自己吃窝窝头就好!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已是夕阳西下,眼瞅着已是用晚膳的时辰,却迟迟不见人过来送晚膳。 而此时,王青鸾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为了养生和保持身材,她早膳只吃了六七分饱,午膳又没吃,到这会儿了,可不就饿了么? 瞄了一眼天色,又瞅了一眼冷宫门口的方向,却并不见有人前来送晚膳,王青鸾抿了抿唇,忍不住还是巴在被锁的冷宫门口,冲着守门的小内侍问道: “我的晚膳呢?这都过了饭点了,你们怎么还不把晚膳给送来?” 这会儿,她都不指望晚膳有什么好东西了。 只要能够果腹,填饱肚子就成。 就是…… 午膳那些窝窝头之类的,也行啊。 王青鸾很是没骨气的想。 然而,闻得她的话,守门的小内侍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哈?晚膳? 你们冷宫中住着的,哪里来的晚膳?” 听得这守门小内侍这么一说,王青鸾明显有些懵: “什么叫做……没有晚膳?” 闻言,那守门小内侍却还是在瞧傻子一般,转目瞥了王青鸾一眼,嗤笑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你听不懂? 就是——冷宫中的人,就没有晚膳一说。 每天只会送来两顿饭食。 早上、晌午各一次。 其他的就没有了。 嘁,都来冷宫了,还指望饱食终日呢? 一天有两顿吃,不饿死,就不错了!” 王青鸾闻言气结,不由得暗自咬牙: “你……” 若换做是早上刚进冷宫那会儿,她少不得要和这守门小内侍好好理论一番。 然而,此时非彼时。 进冷宫一整天了,腹中的饥饿,已打消了王青鸾的锐气,此时此刻,她饥饿难忍,只想能有口吃的,能够充充饥。 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也顾不得了。 思及此,王青鸾只得咬牙,对那守门小内侍强笑着道: “我肚子饿了,劳烦……小公公,帮我去找点吃的吧。” 小内侍闻言,则是斜了她一眼: “叫咱家去给你找吃的? 行啊。 拿来吧。” 说着,这守门小内侍便毫不客气的冲王青鸾这边伸出了手。 王青鸾见状一怔,一脸不明所以: “拿来?拿什么?” 守门小内侍闻言,却是皱眉,颇有些不甚耐烦: “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你给咱家的好处咯。 不拘是银钱、首饰、还是值钱的东西,都可以。 你给我好处,我立马给你去拿几个窝头过来。” 他不过就是冷宫内当差的不入流的小内侍,也淘不到太好的吃食,不过,几个窝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闻言,王青鸾不由皱眉,眉宇间带着羞恼: “什么?你竟敢向本宫索要好处?” 那守门小内侍闻言。则是啧了一声,白了王青鸾一眼: “什么本宫、本宫的?不过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庶人,也敢自称本宫? 也不怕闪了舌头! 还有,想你差遣本爷爷,本爷爷自然是要找你要些好处了。 你如今也不算什么主子娘娘了,谁还会白听你使唤?” “你……” 王青鸾气结,气得全身一抖一抖的,怒瞪向这守门小内侍,见状,这守门小内侍却只是嗤笑一声: “什么你啊你的,想要吃食,就拿好处来。 没有好处就拉倒! 你啊,哪里凉快你,哪儿呆着吧。 就饿着吧您!” 言罢,这守门小内侍便是闲闲的转回头去,不再搭理王青鸾了。 见此情状,王青鸾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你……” 今日之事,实在事出突然。 原本,她身上还是有些值钱的首饰的。 奈何,早上一路挣扎,令得她钗环凌乱,首饰在沿途掉了不少。 这会儿,也就只剩下手上佩戴的一对镯子,并手上的几枚戒指了。 而和守门小内侍的这一番掰扯下,王青鸾只觉得她更饿了。 犹豫了一下,王青鸾正欲拔下手中的一枚金玉戒指,递给那守门小内侍,换几个窝窝头,却是被不知何时,从屋内走出来的徐嬷嬷,给一把拦住: “大小姐,您别!我这里还有吃食,您吃点!” 说着,徐嬷嬷便将一个窝头,往王青鸾的手边一递。 旋即,又凑到王青鸾耳畔,低语道: “至于您身上的首饰,咱们还是好好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吧。” 一边说着,徐嬷嬷又抬眸扫了眼那守门的小内侍,眼神警惕。 她当然知道,这么一点子值钱的东西,她们是保不住的。 迟早要落入旁人的手中,可是,这些物什还是得要尽量用在刀刃上啊。 毕竟,这冷宫中的日子…… 还长呢。 面对徐嬷嬷的叮咛,王青鸾则是会乱的点了点头,拿起徐嬷嬷递过来的那个窝窝头,就啃了起来。 她也不嫌窝头冷硬、拉嗓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了这之前,还被她十分嫌弃,声称是狗都不吃的东西。 吃得急了,王青鸾被噎得不轻,一阵猛咳。 徐嬷嬷见状,只得不停猛拍着她的背: “大小姐,您慢些吃! 慢些! 唉。” 而王青鸾却顾不上说话,纵使被噎得半死,她还在不停的往嘴中塞着这冷硬难吃的窝头: 虽然难吃,但是,至少不必饿肚子啊。 亲身经历过后,王青鸾深知,这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 就这样吧。 不饿肚子就行! 活着就好! 第697章 洗不完,别想吃饭! 辛者库 王忠义正奋力的洗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恭桶,不时的揉一揉自己酸到不行的胳膊,捶一捶自己累得都直不起来的老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老大不客气的呵骂声: “王忠义,你这老小子,还在这里偷懒、磨洋工! 给咱家好好洗!” 伴随着这道呵骂,一只蒲扇般的大掌,也兜头朝着王忠义招呼下来,只扇得他眼冒金星。 循声望去,发现是管事太监过来巡视。 而刚刚那道呵骂与那一巴掌,就是此处的管事太监——余管事所为,王忠义敢怒不敢言,只得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唯唯道: “余管事,我……我没偷懒、磨洋工啊!” 他一直都在兢兢业业洗着恭桶呢。 这都洗得手酸、腰疼的了。 这管事却还这般对他又骂又打的。 他冤啊! 那管事太监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叉着腰,鼻孔朝天的望向王忠义: “哼,还敢顶嘴!” 他此言一出,一旁的一名小内侍,便围了过来,笑嘻嘻道: “余管事,人家可是皇贵太妃身边的首领太监,仅次于方进忠方爷爷的大内第二人,心高气傲着呢。 这不服管,也并不为奇!” 他此言一出,一旁另一名小内侍便是禁不住嗤笑出声: “嘁,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皇贵太妃啊?只有罪人王氏罢了。” 说着,这小内侍又难掩鄙夷的睨了眼王忠义: “啧,我说王忠义,你这老小子,该不会还以为,你是那高高在上的静安宫首领太监吧? 还敢和方爷爷比肩? 我呸! 拜托你搞清楚状况,你如今,不过就是个辛者库中洗恭桶的粗使杂役。 可别在咱们、在余管事面前,摆你那静安宫大总管的谱儿!” 闻言,那余管事也是深以为然的一点头,照着王忠义的脑袋上,又劈头招呼了一下,喝道: “给本管事好好干活!别耍花样。 这些恭桶,你若没洗完,待会儿就别想吃饭! 哼。 我们这辛者库,可不养闲人!” 脑袋上又被狠狠招呼了一下,王忠义吃疼。 闻得余管事的话,他当即苦着一张老脸,又瞅了眼天色,一脸为难: “这……余管事,这么多恭桶,哪里能够赶在饭点之前洗完啊。 您行行好,让我吃完饭,再接着干吧。 我保证,把这些恭桶都洗完!” 他都洗了一上午了,腰酸背痛、手也酸,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了,肚子也早饿了。 就盼着能够吃上一口饭,再略歇一歇呢。 这眼瞅着就快要到晌午了,余管事却是突然说,洗不完这些恭桶,就不能去吃饭。 这对王忠义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 这么多恭桶,哪里是这么快,就能够洗完的啊? 等到他洗完这些,只怕天都要擦黑了! 那他岂不是要饿两顿? 王忠义简直欲哭无泪。 这便又是求情、又是保证的,希望余管事能够网开一面,收回决定。 谁曾想,这余管事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面对王忠义的哀求,余管事只是从鼻孔之中,发出一计冷哼: “少废话! 就这么定了。 洗不完,别想吃饭! 若是不想饿肚子,王忠义,你个老小子就赶紧洗啊! 快!” 说话间,这余管事又冲着身后的小内侍,挥了挥手。 那小内侍当即会意,又不知从哪里去寻了几个脏污的恭桶过来,垒在王忠义面前,原本就早已堆积如山的那些恭桶上。 一旁的小内侍见状,也纷纷效仿,纷纷又拿了不少恭桶过来,继续往上王忠义负责浣洗的恭桶上落。 不过一会儿,王忠义面前那原本堆积如山的恭桶,便垒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高墙,自将王忠义团团围在其中。 见状,王忠义险些气得一个倒仰,怒瞪向那几个垒恭桶的小内侍: “你们……这么多恭桶,我哪里能洗得完?” 只怕是一刻不停息的洗到明日天亮,都洗不完啊! 然而,他这话刚一出,就遭来余管事的一计怒瞪与一个兜头的耳刮子: “少废话! 给咱家老老实实干活!” 被这般猛的招呼了一下,王忠义瞬间就萎了,终是有心想要抱怨,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得认命的唯唯应诺: “是!是!余管事,小的这就洗! 这就洗!” 说着,王忠义便认命的弓着身子,继续洗面前的恭桶。 见状,余管事冷哼一声,这才在几名阿谀献媚的小内侍的簇拥下,转头离去。 唯余王忠义还在那里苦哈哈的洗着恭桶,心中,则是不住的唉声叹气: 唉,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谁能想到,他风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要被这不入流的辛者库小管事这般欺辱? 若王家还没倒,王皇贵太妃还没有被贬为罪人,打入冷宫,他哪里能受这样的罪啊? 真是…… 枉他在太妃被打入冷宫之中,第一时间和去冷宫的罪人王氏划清界限,抵死不愿入冷宫服侍,而是自愿被发配到别处当差。 他以为,只要不去冷宫,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早也做好了,不再是太妃面前红人,不再是静安宫首领太监,有可能会被奚落、磋磨,干些不入流的活计的准备。 王忠义却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被派人辛者库洗恭桶。 每天弓着身子,洗这堆成了山,洗都洗不完的恭桶,还要被管事随意打骂,被周围的小内侍奚落、折辱。 累死累活就算了,还要忍饥挨饿,动不动饿肚子,干不完活不准吃喝、不准休息、更不准睡觉。 王忠义都要悔死了! 早知道,他就不自愿发配别处当差了! 可…… 若是不来别处当差, 他又能去哪儿? 难不成,真要和那徐嬷嬷一样,随罪人王氏一起入冷宫? 那岂不是更落不到好? 此时此刻,王忠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王家和太妃的这棵大树一倒,他们这些一直仰仗着大树生存的猢狲们,哪里能够落得什么好? 在哪里,境遇不都是差不离? 日子都是一样的难熬啊! 思及此,王忠义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猛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认命的继续弓着身子,卖力的洗起那堆积如山的恭桶来…… 第698章 下场 王忠义这一洗,就洗到了晚上,其他人都纷纷干完了手中的活,他面前的恭桶,却依旧堆积得有座小山那么高。 “唉,终于做完了! 走!回去睡觉去了!” 一旁的一名小内侍,猛的伸了个懒腰,对一旁同样堪堪做完手头上活计的同伴,道。 那同伴闻言,乐呵呵点头: “哈哈,好啊。走!走!回咱们的大通铺歇息去。” 其余几个同样前后脚做完手头上活计的小内侍,也是连连附和,加入到准备回去休息的队伍之中。 忽然,不知是谁,瞥见了还在弓着身子奋力洗着恭桶的王忠义,“咦”了一声: “咦,他还在洗啊?” 闻言,一旁的一名小内侍也望了过来,禁不住道: “是哦。他都洗了整整一天了。中午的午饭和晚上的饭都没吃呢。 居然还有这么多恭桶没洗完。 这……晚上都不用睡了吧?” 闻得这小内侍的话,一旁一名小内侍当即打趣道: “怎么,你可怜他? 可怜他,小赵子,你就上去帮他一起把他面前的那堆恭桶给洗了啊。 哈哈。” 那被同伴称作“小赵子”的小内侍闻言,立时翻了个白眼: “可怜?人家从前可是做首领太监、静安宫大总管的人,哪里需要咱们可怜、同情? 他那恭桶还是他自个儿洗吧。 叫我帮他? 你丫就是想太多!” 在辛者库当差,是出了名的又累又苦。 每天能将自己手头上的活计,给按时按点干完,就很不错了。 谁还愿意多干? 还是为这起子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帮着干活啊? 这不是犯贱么? 累了一天了,小赵子只想快些回去歇息。 明天可还要早起,有一大堆的活要干呢。 思及此,他不由得撇了撇嘴: “走了!走了!咱回去睡觉去。” 其余几个小内侍们,心境和小赵子基本都是一样的,闻言,他们也没有在继续议论、打趣,而是齐齐点了点头,然后,这帮子小内侍便就这么一哄而散,不过一瞬,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见得这群小内侍走远,一直在奋力洗着恭桶的王忠义,禁不住啐了一口: “哼,天杀的小崽子,一个一个,拿爷爷我开心,是吧? 若是爷爷我还是那静安宫大总管,爷爷我要让你们这群小崽子好看…… 嘶——” 话到最后,王忠义又捂着腰,嘶了一声: 他的这把老腰哟! 又酸又疼。 他都感觉,这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哎哟喂—— 弓着身子在这里洗了整整一天恭桶,就在早上吃了一个窝窝头,一碗稀粥,王忠义早就饿得眼冒金星、前胸贴后背了。 此时,他又累又饿,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 瞅了眼众小内侍离去的方向,又瞧了眼周围。 但见四下里空空如也,除了他就再无旁人。 旋即,又抬头看了眼,面前那依旧堆得有那小山一样高的恭桶,王忠义苦着脸叹了口气,顾不得去揉捏自己酸痛难忍的老腰,便开始弓着身子,继续洗恭桶只想着能快一些洗完这些恭桶,他好回去歇息。 快一些、再快一些! 不然,他是真的要刷到明天早上了啊! 王忠义就这样机械而麻木的刷洗着一个又个恭桶。 不知忙活了多久。 谁知,天空却忽然狂风大作,雷雨交集。 纵使如此,王忠义却也并不敢前去躲雨,而是冒雨继续洗刷着恭桶。 不是他不想去躲雨,只是,若是他这会儿去躲雨,这手头上的活计,便是愈发的做不完了。 一直洗到第二天天亮,也就罢了。 万一第二天天亮还洗不完,那岂不是,连明日的早膳,也没得吃了么? 思及此,王忠义的手上更是愈加加快了动作,只盼着能够快一点将面前的恭桶给全部洗完。 洗完了,他就能够回去歇息,就能够躲躲雨、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能够有早饭吃。 而就在这时,狂风大雨却是越发大作。 猛烈的狂风,更是将王忠义面前,那堆积如山的恭桶,给尽数掀翻。 恭桶哗啦啦向着地上砸落,有好些个恭桶,则是兜头直直砸在正垂着头、弓着身子洗着恭桶的王忠义的头上、身上、脖子上。 “啊————” 王忠义被这猝不及防砸下来的恭桶,给砸中了面门和要害,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呼。 他下意识想要呼救、逃离。 然而,还不待他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来不及呼唤一声,喊一声“救命”,头顶上方便又有成堆的恭桶,劈头盖脸的朝着他砸来。 一个个恭桶顺势砸落,将王忠义活活埋在了下头……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狂风也整整刮了一夜。 这一夜,自然是不会跑到外头瞧瞧的。 更不会有人在乎和关注,王忠义是否回去歇息。 直到第二天一早,风歇雨停,辛者库中当差的宫人们再次去上工,才发现,落了一地的、尚且还没有洗完的恭桶,以及—— 被埋在恭桶下头,早已没了气、死得透透的王忠义。 见状,有那机灵的小内侍,赶忙去禀报了余管事。 余管事闻讯而来,瞧着这一幕,也只道: “晦气!” 随后便挥了挥手。 跟着他前来的两个小内侍,见状,当即会意,自是一左一右的拖了王忠义的尸首,寻了张破草席子一裹,将其拖到宫外的乱葬岗上,随手那么一扔,便就完事了。 夜里,便有一群长期聚在附近的野狗,将这王忠义的尸身,给啃食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往日里自诩为宫中第二,地位仅次于方进忠方公公这位御前大总管的静安宫总管太监王忠义,最终会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有人听说后,不由嗤笑—— “瞧瞧,这便是那起子见风使舵,不忠心主子的下场。” 然而,那忠心的奴仆们,他们的下场,也未必就是好的。 比如—— 冷宫之中,破败的屋子内,一派愁云惨淡。 才入冷宫几日,徐嬷嬷便病倒了,如今,俨然已是下不了床。 眼见得徐嬷嬷面色惨白的躺在破席上,说着胡话,一旁的王青鸾不由有些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忽的由远及近传来…… 第699章 敬自己如菩萨,视他人为尘土 下一刻,负责过来送饭食的粗使宫女桂花,便领着一名中年内侍、并几个小内侍,闯了进来: “就是她!看样子,可是病得不轻呐!” 桂花一指躺在破席子上的徐嬷嬷,道。 见状,那名中年内侍便是冲着一旁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小内侍当即会意,点了点头,径直上得前去,瞧了瞧躺在破席子上的徐嬷嬷,又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这才转目对中年内侍道: “李爷爷,她确实病得不轻。 应是还发着高烧。 也不知,这病会不会传染。” 闻言,那被这小内侍乘坐“李爷爷”的中年内侍,则是一挥手,指挥同来的一众小内侍道: “行了! 将她给抬出去吧。” 闻言,小内侍们当即应是,旋即齐齐走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抬起徐嬷嬷,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王青鸾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唬得一怔,当她回过神来,徐嬷嬷已被这群小内侍,给抬出去了老远。 “你们做什么?你们要将徐嬷嬷带去哪里?” 王青鸾下意识惊呼出声,想要去拦下这些人,却反被那中年内侍给一把拦住: “王庶人,你还是好生呆在这冷宫之中,别管闲事。” 闻言,王青鸾既莫名、又气结: “你……” 这算哪门子闲事? 徐嬷嬷乃是她小姑姑的贴身侍婢,这般无端被人抬走,这叫闲事? 许是王青鸾面上的表情,太过于直白,以至于,就算她其实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中年内侍也从她的神情中,秒懂了她此时所想。 见状,那中年内侍却是正色道: “咱家这可都是按照宫规行事。 按照宫规,宫人在染病、亦或者是病重时,都需离宫,不能够再呆在宫中。 王庶人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久居深宫多年,王青鸾自也是知晓,确实有这样的宫规。 犹记得,她宫中曾有一名小宫女,就是这般病得不行了,然后就被人抬了出去,于当日离宫了。 说是离宫养病,实际上,着实被拖出去等死。 至于后续,身为贵妃的王青鸾没关注。 毕竟,她一个一品贵妃,哪里会去在乎和关注一个区区奴婢的生死? 可是徐嬷嬷…… 眼下,只有徐嬷嬷一人伺候她们姑侄二人,若徐嬷嬷不在了。 那……她岂不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么? 那怎么能行? 心中如此想着,王青鸾便是禁不住放软了语气,好言好语道: “这位公公,您行行好。且让徐嬷嬷就留在这里,略躺几日,说不得,她自己便会好了。 不必将她迁出宫中了吧。” 这几日在冷宫的日子,她已经学会了低声下气。 以往,她哪里会对这些不入流的内侍、宫女和颜悦色? 这会儿,也会伏低做小求情,称呼人家一声“公公”。 而这名中年内侍闻言,则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王青鸾: “你确定?瞧她病得这般厉害,而且发病得这这般突然,保不齐,就是什么传染病。 这若是将病传染给其他人,可怎生是好?” 这便是他急着叫小内侍们,赶紧将这徐嬷嬷给抬出去的原因。 宫中宫人染病不起,最怕就是染上了传染病。 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会传染多少人。 而且,宫中还有这么多主子…… 若是让主子们也过了病气,他们的罪责便大了! 所以,万万不可怠慢啊! 而乍一闻得这中年内侍提及传染病时,王青鸾也是脸色一变: “那……公公还是按照宫规,将徐嬷嬷带出宫去,让她养着吧。” 她可不想被传染,染上传染病啊! 这冷宫中,日子原本就艰难。 万一染上传染病,那还得了? 至于徐嬷嬷被拖出去,其实也就等同于是去等死,这档子事,却被王青鸾选择性的给忽略了。 亦或者说,她是无视。 王青鸾的骨子里,是自私且自傲的。 即便落入冷宫,她也依旧还是那个她—— 敬自己如菩萨,视他人为尘土。 虽然这些日子,徐嬷嬷一直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照顾着她们姑侄俩,在王青鸾看来,徐嬷嬷也还是一个下人、一个奴婢。 这做奴婢的,忠心主子、无微不至的伺候主子,都是他们做奴婢的本分。 她也试图挽留过这个奴婢了。 可是,谁叫她得了传染病呢? 她可不想被传染。 所以…… 且就这样吧。 若是徐嬷嬷命大,能够挨过这一遭,病好之后,继续回来伺候,自然是好。 若是不能—— 那也只怪徐嬷嬷她自个儿命薄。 左不过,就是一个奴婢,死了也便死了吧。 心中这般想着,王青鸾便也没有再阻止,就这样任凭着小内侍们,将病重到不省人事的徐嬷嬷给拖走,全程没有再多瞅徐嬷嬷一眼。 而疯疯癫癫、精神早已失常的王敏儿,则兀自猫在一个小角落里,眼神空洞,嘴中不住呓语着。 压根没往徐嬷嬷那里瞅一眼。 也不知,跟了她几十年的忠仆,就这样被人拖走,兴许便要就此消失于她的生命之中。 可怜徐嬷嬷忠心服侍了王家的主子这么多年,最终,却是如此结局,被主人家这般无情抛弃。 若是她此时神志尚存,会不会后悔当初,忠心耿耿,跟过来到冷宫服侍的决定? 还有那毫不犹豫,选择了去掖庭当差,而不愿跟随旧主——王青鸾,一起入冷宫服侍的桐儿与柳儿,在得知徐嬷嬷的下场之后,会不会暗自庆幸,道一声: 她们就知道!她们的决定没错! 她们那主子,就是这般薄凉!实在不值得她们对她忠心! * 徐嬷嬷被这么拖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然而,王青鸾却顾不得这么许多。 因为,她在冷宫的日子,还要继续。 只是,自徐嬷嬷走后,没有人服侍,她的日子过的愈发艰难、不如意。 手中不多的一些值钱之物,也早已被冷宫中当差的宫人,给盘剥了个干净。 每天吃着冷硬窝头、残羹冷炙,还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经常饿肚子。 宫人们还时常来欺辱、奚落她。 不仅是霜儿和小钱子,还有不少,之前在她宫中当差,被她打骂、磋磨过的宫人,以及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 总之,王青鸾在冷宫之中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度日如年。 第700章 险些要了半条命 这天,王青鸾又被霜儿和小钱子,带人冷嘲热讽、欺辱了一番。 这些人甚至还将她的饭食—— 几个冷硬的窝窝头,给扔到了脏污的地沟中。 见状,王青鸾已经第一时间,跑到地沟前,不顾脏污的将这几个窝头捞起。 然而,这几个窝头早已浸满了污渍与脏水,眼见得是不能够再吃了。 见状,王青鸾捧着这脏污的窝头,不由拧眉。 一旁的小钱子,见得这一幕,不由幸灾乐祸的一笑: “王庶人,你不是饿了么?饭食都给你端过来了,你怎的还不吃?” 霜儿见状,也是掩唇一笑,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是啊。难不成,王庶人,你是觉得,咱们给你的饭食加了些“料”,不好吃了?” 闻言,一旁的另一名和霜儿、小钱子一起过来,故意找王青鸾这个旧主茬的小内侍,则是阴恻恻一笑: “依我看,王庶人这是在冷宫中,过得太好,吃太饱了。 你们啊,这几日,还是莫要给王庶人送饭食了。 饿上她几天,别说这些加了点儿“料”的窝头了。 就算是狗屎,她吃得也定是喷香! 哈哈。” 小钱子和霜儿闻言,当即一脸很有道理的齐齐点头: “哈哈,小周子,你说的是啊!” “没错!没错!那我打明日起,就不给王庶人送饭食。反正她这都吃太饱,这眼瞅着也吃不下了嘛。” 小钱子和霜儿笑嘻嘻,一唱一和。 王青鸾闻言,却是又急又气,只得连连摆手: “没有!我没有!我饿着呢。 霜儿姐姐、小钱子公公,你们可千万不要不给我送饭食啊。 求……求求你们了!” 入得冷宫这些时日,王青鸾已再没了初入冷宫时的傲气。 她俨然已懂了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面对霜儿、小钱子他们,也全然没有了昔日的主位主子、娘娘的傲气,而是不得不伏低做小,一口一个姐姐、公公的唤着。 甚至不惜开口相求,只为了有口吃的。 她也不想卑微如斯。 可是,能怎么办呢? 比如伏低做小,在曾经的旧仆、如今欺辱她的狗奴才面前服软求饶,王青鸾更不想没有吃的,饿肚子。 饿肚子那滋味…… 但凡你尝过一次,这辈子只怕就不会想要再受第二次! 见王青鸾如同个摇尾乞怜的丧家犬一般,霜儿和小钱子等人心中暗爽不已。 心道: 哼,王青鸾—— 他们那曾经不可一世、不把他们这些宫人当人的旧主,居然也有今天? 这可真是解气啊! 霜儿与小钱子彼此对视了一眼,飞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后,小钱子便随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行啊。你把你手上的窝头吃了,我明天就接着给你送。” 他这便是又存了为难和羞辱王青鸾的心。 闻言,王青鸾的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恼意,却是敢怒不敢言。 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好!我吃! 我这就吃!” 说着,王青鸾就将手中那已经被污水泡涨的窝头,往嘴中送。 才一入口,那股子味道,就熏得王青鸾险些吐出来: “噗,咳咳——” 王青鸾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将呕吐的欲望给生生忍住。 又紧接着囫囵着往嘴里头塞了好几口加了“料”的窝头,王青鸾竟是渐渐适应了这特殊的味道。 她是真的饿怕了。 比起吃这些加了“料”,难以下咽的窝头,她显然更怕小钱子他们真的几天不给她送吃的。 见她如此这般大口大口吃着这浸满脏污的窝头,霜儿和小钱子等一众宫人,都不由乐了,一个个笑得开怀。 眼见得王青鸾将这些被扔到臭水沟的窝头,全部吃完,他们才罢休。 小钱子更是笑嘻嘻道: “好了!好了!看到王庶人你吃得这么香,咱家就放心了! 放心!我明儿个还接着给你送吃食,不会饿着你的!” 冷宫中的庶人、罪人若是饿死了,他们这些在冷宫当差的宫人,也是有责任的。 所以,小钱子他们也只管私下里磋磨一下王青鸾而已,并不敢断了她的吃食,叫她饿死。 否则,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而王青鸾则显然并不知道这么多,闻言,她软下声,道了一声: “有劳!” 便见霜儿、小钱子一行人,满意的相携着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王青鸾不由长吁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吃得有些饱胀的肚子,暗道: 虽然刚刚那窝头的味道,有些不尽如人意。 但她总算也还是吃饱了啊。 回头瞅了眼,独自窝在屋中一个小角落里的小姑姑——王敏儿,但见她如往常一般,疯疯癫癫的在那里独自呓语,王青鸾不由得撇了撇嘴: “唉,算了!疯都疯了!饿不饿的,她也不知道!” 一个疯子,饿个一两顿,也没事吧。 心中如此想着,王青鸾也懒得理会疯疯癫癫的王敏儿,自己往破席子上一躺。 谁知,不知是她吃了这脏污的窝头,还是本身这窝头是隔夜的、又或者是做的时候不大卫生,王青鸾只觉得肚子里头咕咕叫,一阵一阵的疼,只想上茅厕。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天,到了晚上,王青鸾已是浑身瘫软,没有一丝力气。 幸而,不知是将脏东西拉出去了,还是怎么滴,她这会儿,倒是止住了腹疼,终于不必再一趟又一趟的往茅厕跑了。 揉着肚子,王青鸾长叹了一口气: 唉,还好!总算是止住了!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于是乎,王青鸾便是索性无力的往破席子上一倒,双眼一闭,便是疲惫的睡了过去。 王青鸾自以为,她又好了,平安无事了,却殊不知,有那更要命的事儿,正在等待着她。 这边厢,王青鸾倒头就睡,因着折腾了大半天,已是累极,是以,这一睡,也是睡得死沉。 而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疯疯癫癫呓语着的王敏儿,却是不知何时,突然自角落中起身,跌跌撞撞的向着前方走,口中不住喃喃着: “敬儿——,敬儿——,为娘的敬儿——” 就这样,王敏儿竟是一路来到摆放着油灯的破桌子前,将这油灯中的光,当做了她的“敬儿”,一把拿起了油灯…… 第701章 替她画眉 这冷宫之中的日子拮据得很,什么都得算计着来。 油灯费油,若是换做往常,王青鸾定一早就熄了这油灯了。 只是今日,她一直不停跑茅厕,需要照明。 好不容易不再想如厕了,她却早已浑身虚脱、疲累不堪。 竟是顾不得去灭这油灯,便沉沉睡去了。 这才让疯疯癫癫的王敏儿,有机会拿到了这油灯。 “敬儿——,敬儿啊——” 王敏儿一边不住呓语着,一边拿着手中的油灯,在屋子内东游西荡。 就在她东游西荡间,油灯却无意间触到了屋内不知是谁留下的破衣烂衫、破草席、以及破旧的、俨然已经瞧不出颜色的帷幔。 这些东西,都是易燃物品,在接触到油灯上火焰的一刹那,便被点燃,然后便就烧了起来。 火苗一窜老高,一路蜿蜒,向着屋内各处与房梁飞窜…… 很快,这间破败的屋子,便彻底的着了火,烧了起来。 火势甚至还在蔓延。 甚至,一路蔓延至冷宫各处…… “好热!怎么这么热?” 王青鸾下意识抬手擦汗,口干舌燥的嘟囔了几句,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 才一睁开双眼,她便立时傻了眼: 入眼的,是漫天的火光,整个屋子,此时都是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王青鸾唬得一骨碌自破席子上爬起。 下意识想要夺路而逃,向着屋外冲,却发现,此时屋门口也是火光冲天,她竟已被这冲天的火势,给团团包围。 再一瞧,不远处,她那疯疯癫癫的小姑姑——王敏儿,正手拿着油灯,在那里傻笑,手中的油灯,则是时不时会挨上屋中的物件,为这火势添油加火。 见状,王青鸾不由气结,不用想,也知道,这火势究竟是如何而来。 “王敏儿,你个疯子!你自己找死,你别带上我啊!” 王青鸾咬牙切齿的怒吼道。 冲上去,欲要去夺王敏儿手中的油灯,一边冲着外头大嚷: “走水了! 来人啊! 救命啊! 快来人啊——” 然而,任凭着王青鸾再如何大声呼救,她的呼喊声,也犹如石沉大海,泛不起一点涟漪,更是完全无人理会。 更别提是有人赶来施救了。 一则,冷宫这边,原本就是皇宫之内,最荒僻之处。 加之,冷宫中居住的,都是一些犯错被贬的庶人、罪人之流,宫中之人,皆觉得晦气,往日里,都不会有人关注冷宫这边,更无人会无缘无故往冷宫这边来。 而在冷宫中当差的宫人,原了不多,此时正值夜里,宫人们忙碌了一整天,这会儿早就安寝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会发现冷宫这边的状况? 再则,就算宫人们发现了此处走水,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救火、救人。 毕竟,宫人们也都是很惜命的。 谁会愿意为了去救居于冷宫中的庶人、罪人,冒着搞不好,就要被大火困住,葬身火海的险呢? 真心犯不着! 王青鸾的呼救声,不仅无人回应,就连欲要从王敏儿手中夺过那盏油灯,也远没有她想的那般顺利。 “敬儿——,不许抢我的敬儿!” 眼前得王青鸾冲过来抢她手中的油灯,王敏儿当即大吼,一副欲要和王青鸾拼命的模样。 疯子的力气,何其大? 正常人都抵不住。 何况,还是王青鸾这般,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皇妃? 她压根就制不住王敏儿,争抢之中,反是被王敏儿给一把推倒,好巧不巧,就被推到了后方早已起火的一团火堆之中。 “啊——” 被推入火堆的王青鸾的身子,瞬间着火,她不由得发出一阵惨呼。 王青鸾下意识翻滚着身体,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然而,她越是翻滚,身上的火焰却是不灭反增,很快,滚滚火焰便蔓延至王青鸾的全身,将王青鸾整个人给吞没。 王青鸾不断翻滚着,一边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呼: “啊——,啊———,啊————” 而适才,与王青鸾抢夺间,王敏儿手中的油灯,也一个不小心,摔落于地,一路翻滚着没入火海。 “敬儿——” 王敏儿见状,大喊一声,一路飞奔着投入火海之中…… 第二日清晨 乾元殿 这日正好的休沐日,不必上早朝,李元珩便晚起了些。 这不,帝后二人这才刚起床,各自洗漱、穿好了衣裳,眼见得宁雨菡正坐在铜镜前,任凭着碧桃绾好了头发,有小宫女正准备为宁雨菡描眉,一旁的帝王见状,却是突然间来了兴致: “雨菡,朕来替你画眉吧。” 闻言,原本端坐在铜镜前的宁雨菡,禁不住转目回首,望向那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帝王,面露讶异: “嗯?陛下要为臣妾画眉?” 李元珩闻言点了点头: ‘嗯!是啊!’ 说话间,皇帝陛下复又挑眉一笑: “雨菡你都可以替朕穿衣,脱换朝服、冕旒了,朕来替你画画眉,原也是应当嘛。” 今日难得有暇,又不用上朝,眼见得宁雨菡对镜梳妆,李元珩一时间便起了替宁雨菡画眉的兴致。 画眉之乐,此乃闺房之乐,亦是夫妻间的乐趣,这在寻常小夫妻之间,乃是常事。 李元珩也想要尝试一番。 见帝王如此有兴致,宁雨菡自不会扫兴。 闻言,虽冲着帝王嫣然一笑,点了点头,脆生生道: “好啊!那就有劳六郎给妾画眉了!” 一声娇滴滴的“六郎”,正正好搔了到李元珩心头的痒处。 闻言,帝王唇角微扬,展颜一笑,当即点了点头: “好啊!” 说着,皇帝陛下便冲着那原本正准备给宁雨菡画眉的宫女,招了招手。 早在帝后二人对话之际,这小宫女便住了手,默默躬身侍立于一侧。 见状,小宫女当即会意,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螺子黛,递到李元珩的面前。 李元珩顺势一把接过这小宫女递过来的螺子黛,拿在手中垂眸瞧了瞧。 旋即,便是长腿一迈,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微弯下身子,欲要开始为宁雨菡画眉。 见此情状,原本正伺候着宁雨菡梳妆的宫人们,俱都是抿唇一笑,一脸“陛下和皇后娘娘好恩爱啊!啊,磕到了”的表情。 就连碧桃,也是一脸的姨母笑。 末了,碧桃又不忘招了招手,冲一众宫人们使了个眼色。 旋即,领着宫人们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将空间独留给了甜蜜恩爱的帝后二人…… 第702章 他超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室内便时不时传来宁雨菡的娇嗔: “陛下,不是这样啦~” “六郎~,不是……哎~” …… 随之而来的,则是帝王的低笑: “哈哈,雨菡莫慌,朕给你画个远山眉,如何?” “呃,朕的娇娇底子好,画什么样的眉形都好看。” …… 望着铜镜中,那被帝王认真画了半晌,却还没有画出个所以然的眉,宁雨菡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再次没好气的嗔了眼,不知不觉,已揽着她,和她并排坐在镜前矮凳上的帝王: “好了啦~!陛下,你别闹了! 你们男人啊,就是笨手笨脚。 算了!算了!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再被他这般胡乱画下去,真不知道,这个老六还要画到几时,画成个什么样儿。 她可不想顶着一对奇怪的眉毛,过整整一天。 李元珩哪里肯依,还要继续。 却又被身旁的人儿,给嗔了一眼。 但见宁雨菡冲着自己美眸微横,一双含情目波光潋滟,似嗔似怪的瞥向他,帝王禁不住心头一酥,旋即,便很没骨气的丢盔卸甲,缴械投降: “好!好!好!朕不扰你了! 你自己来!” 话虽是这么说,李元珩却已暗自下定了决心,要抽空于私底下,好好的练一练画眉。 下一次,再替雨菡画眉时,他定要惊艳雨菡,让她对自己这个夫君,刮目相看。 让这妮子知道,她的夫君,也是懂画眉的。 哼哼。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咳咳。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这才犹自很是有些不甘心的将螺子黛递给宁雨菡,好整以暇的侧目望向身旁的人儿,一副要坐视宁雨菡画眉、全程围观的模样。 而宁雨菡,则是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笑了: “哎呀~,陛下,您先出去啦~。 臣妾一会儿就好! 等臣妾画好眉,咱们就一起去关雎宫看孩子们呀~。” 宁雨菡又再嗔了帝王一眼,娇嗔道。 这个老六这般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叫她怎么画嘛? 真是的! “好!好!好! 朕听雨菡的! 都听你的!” 被眼前人儿这般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还自顾自乐呵呵的道。 说话间,他已起身,冲着宁雨菡挥了挥手,这便含笑走了出去。 见他迈出室内,宁雨菡这才轻笑一声,抬手开始为自己描眉。 而帝王则是一路含笑迈出了寝殿,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 此时,方进忠正侍立在寝殿外,见得帝王的身影,赶忙上前,向着昭文帝一揖: “启禀陛下,昨夜冷宫内走水,罪人王氏与王庶人俱都葬身火海。” 方进忠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面上原本轻松愉悦的表情微敛,只是冷冷轻“嗯”了一声,道了句: “知道了。” 见状,方进忠遂又再次开口道: “陛下放心!火势已然扑灭。并未殃及别处!” 闻言,李元珩再次点了点头,淡淡道: “嗯,如此就好。” 至于王敏儿和王青鸾这姑侄俩的下场和后续,帝王压根没问。 事实上,自打他下旨将她们贬为庶人和罪人,打入冷宫之时,这姑侄二人,在李元珩眼中,便已经是死人了。 如今,她们双双在冷宫死去。 李元珩甚至都并不想问,那令她们葬身火海的大火是如何引起的,是天灾,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这些压根不重要。 李元珩也压根就不关心。 见帝王神情淡然,俨然一副并不在意、也并不想多问的模样,方进忠遂也住了口,躬身垂眸,就此止住了话头。 而就在这时,简单的画好眉的宁雨菡,则是循着帝王的踪迹,娉娉婷婷来到寝殿外: “陛下,臣妾好了! 走!咱们去瞧孩子们吧。” 宁雨菡笑盈盈一把挽住帝王的臂弯,仰头笑望着帝王,娇声道。 见身旁人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含笑点了点头: “嗯,好!咱们这便走!” 言罢,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李元珩更是顺势一把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帝后二人就这般相携着,一起向着关雎宫而去。 才一来到关雎宫,宁雨菡与李元珩便在小安子的引领下,直奔孩子们所居宫室,才一进殿,便听到了孩子们雀跃的欢呼声: “爹爹~、娘亲~” “爹爹,娘亲,你们来惹~” “父皇,母后——” …… 三胞胎最是雀跃,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便就欢呼着,迈着小短腿,哒哒哒一路向着宁雨菡与李元珩飞奔过来。 明珠和曦儿同样也很欢喜,紧随其后,欢乐的奔了过来。 见状,宁雨菡与李元珩也禁不住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李元珩更是疾走几步,来到孩子们面前,弯下腰将孩子们一股脑的揽入怀中: “乖了!有没有想爹爹,嗯?” 挨个揉了揉几个小家伙的小脑袋,李元珩禁不住笑道。 闻言,几个小家伙猛点头。 三胞胎更是异口同声,奶声奶气的道: “有哒~!有哒~!睿儿(晖儿)(煜儿)想爹爹、想娘亲啦~” 虽然宁雨菡和李元珩每日里,但凡有空,就会过来关雎宫瞧孩子们,陪伴几个小家伙。 可架不住,几个小家伙正是粘爹娘的时候啊。 爹爹问他们想不想他,答案当然是想吖! 这还用问? 嘻嘻~ 三个小家伙笑嘻嘻,言罢,便二话不说,齐齐在刚刚蹲下身来,笑望向他们的宁雨菡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而后,又在自家皇帝爹爹的俊脸上,大大的啵了一口。 宁雨菡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三个小家伙的口水,给糊了一脸,禁不住好气又好笑。 同样也被三胞胎给糊了一脸的李元珩,面上则是既无奈、又宠溺。 没得奈何,李元珩这个无脑宠蠢爹爹,只得抬手,挨个轻刮了刮三个小家伙的小鼻子: “啧,三个小调皮!” 李元珩表面上,好似有些嫌弃的轻“啧”了一声,然而,不断上扬的唇角,却还是于无意间,暴露了皇帝陛下,此刻的好心情。 可见,面对三胞胎刚刚热情的亲亲,李元珩还是十分受用的。 嗯,他超爱! 第703章 小花猫 被自家皇帝爹爹嗔怪为小调皮,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却是一脸笑嘻嘻,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望向自家父皇,俨然好似一副受到夸奖的小模样。 三个小家伙更是齐齐抬起他们的肉乎乎的小手手,主动箍住爹爹和娘亲,用他们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脸蛋,在爹爹和娘亲的身上蹭了蹭。 见三小只这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帝后二人不由再次被逗乐。 宁雨菡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相较于三胞胎的活泼、“不知羞”,明珠和曦儿两个,则是要比三个弟弟,要文静的多。 这两个孩子,自诩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没有弟弟们这么不矜持。 只是眼见得面前这一幕,也不由得抿嘴直乐。 “爹爹、娘亲,你们可有吃早膳吖~?” 见三个弟弟还在那里和爹娘腻歪,明珠捂嘴一笑,脆生生的道。 她之所以会这般问,是因为,他们姐弟几个,正预备在嬷嬷、乳母的带领下,去用膳的小花厅吃早膳呢。 然后,爹爹、娘亲就来了。 思及自己还没有用早膳,明珠就想着,爹爹和娘亲兴许也还未曾用呢。 她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想到什么,便也就问什么。 在宝贝闺女面前,李元珩也从来就不会藏着掖着。 闻言,他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 “还未曾。” 今日不必上朝,起得原本就比平日晚。 他又心血来潮,想要给雨菡画眉。 结果…… 咳。 就耽误了些时间。 他与雨菡两个人又都急着过来瞧孩子们,倒是把用早膳这件事,给忘了。 当然,方进忠、碧桃等一众服侍的宫人,眼见得帝后如此急不可待的直奔关雎宫来看几位小殿下,自也不好阻拦。 扫兴的道一声: “陛下、娘娘,您二位还没有用早膳呢。 且用完早膳再去吧。” 这起子扫兴之事,傻子才会去做! 闻得父皇的话,曦儿眼神立时一亮,操着自以为老成持重,实则还犹带着小奶音的童音道: “父皇、母后既还未曾用早膳,便和我们一起吃叭~。 我们也还未用早膳呢。” 此言一出,立时便招来了明珠与三胞胎的集体响应。 “对啊!爹爹、娘亲,我们一起去用早膳叭~” 明珠仰着小脑袋,一脸期待的道。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眼神晶亮晶亮,满是名为期待的小星星。 一张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也是红扑扑的。 而睿儿、晖儿、煜儿,则是更加不矜持的一边蹦蹦跳跳,一边拽着帝后二人的衣袖: “嗯嗯,爹爹、娘亲~,走啦!吃饭饭啦~” “爹~、娘~,我们走叭~” “走啦~,走啦~” …… 宁雨菡与李元珩再次被三小只给逗乐了! 禁不住齐齐笑出声。 而面对孩子们的热情邀约、与盈满期待的小眼神,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自然也不会拒绝,笑过之后,也自是齐齐点头,欣然同意: “嗯,好啊!爹爹和娘亲和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一起用早膳!” “走啦!去用早膳了!” 帝后二人默契十足,不约而同笑盈盈开口道。 言罢,帝后二人又不由相视一笑,这便领着孩子们,向着用膳的花厅而去。 见状,方进忠当即对侍立在不远处的一名小内侍,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去跟小厨房说一声,陛下、皇后娘娘,要在此同几位小殿下一起用早膳,叫他们多准备些早膳!” 李元珩和宁雨菡自是不会亏待几个孩子的。 关雎宫中,也是一早就设立了小厨房的。 小厨房的厨子,更是李元珩和宁雨菡一起千挑万选出来的。 不但手艺一流,底细也绝对干净,皆都是忠于帝后之人。 这会儿,帝后要在这里和几位小殿下一起用早膳,自是要通知一声,叫小厨房的人,多准备一些膳食的。 否则,哪里够吃? 得了御前大总管方爷爷的吩咐,那小内侍也自是连连应是,转身一溜烟奔了出去,自去了小厨房不提。 小厨房的厨子们,得知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在此,陪几位小殿下们一起用早膳,对此,自也不敢怠慢。 自是铆足了劲儿,做了自己拿手的膳食,将其端上了餐桌。 于是乎,宁雨菡与李元珩,便和几个孩子一起,开开心心的用了顿早膳。 期间,自是欢声笑语不断。 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面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宁雨菡高兴得多喝了一碗燕窝粥,而李元珩则是心情畅快的多炫了一笼小笼包。 几个小家伙也是高兴得不行,不时的手舞足蹈。 在父母的陪伴下,齐齐也都多用了一小碗牛乳。 吃饱喝足,煜儿揉了揉自己因着吃太饱,而显得有些圆滚滚的小肚子,奶声奶气道: “爹爹~,娘亲~,窝次抱惹~” 闻言,一旁,才炫完一小碗牛乳的晖儿,也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嗯嗯,爹~,娘~,我也次抱啦~” 一旁的睿儿,闻言,也是猛点头: “嗯嗯呐,饱惹~” 似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所言非虚。 睿儿这奶乎乎的小奶音刚落,小家伙还适时的打了个响嗝: “嗝——” 见状,宁雨菡和李元珩都被逗乐了。 一个没忍住,便是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嗯,娘知道睿儿吃饱了!” 宁雨菡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再一去瞧三个小家伙,便瞧见了他们唇边,还沾着一圈奶渍,活脱脱三只小花猫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简直,宁雨菡一个没忍住,不由再次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李元珩原还没发现异样,只是见宁雨菡突然间失笑,便顺着宁雨菡的视线,那么一瞧。 下一刻,他也不由轻笑出声,点头点了点三个小家伙: “小花猫!” 闻言,宁雨菡又是没忍住,掩唇一笑,笑过之后,便掏出帕子来,给三个小家伙擦嘴: “来!过来!娘给你擦擦!” 见状,李元珩也乐呵呵的笑着,自袖囊中掏出一方明黄色绣龙纹的帕子,向三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来!爹爹也给你们擦擦!快过来!” 第704章 喜事 被爹爹和娘亲笑,更是被爹爹笑言说是小花猫,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倒是没有恼,也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见爹爹和娘亲都朝着他们招手,三个小家伙便嘻嘻笑着,往帝后的这边凑,任凭着宁雨菡和李元珩,替他们擦掉嘴上沾上的奶渍。 一个个乖巧得,真如那小猫咪一般,惹得宁雨菡在替他们擦掉嘴上奶渍之后,忍不住又对着这三个小家伙好一通揉搓。 只逗得三小只在宁雨菡和李元珩怀里头,滚来滚去,咯咯咯直笑。 一旁的明珠和曦儿,见此情状,不由得齐齐抿唇偷笑。 末了,他们也都下意识掩上了自己的唇。 弟弟们刚刚那小花猫似的模样,他们自也是看见了的。 刚刚他们也吃过饭、喝了牛乳,没有来得及擦拭呢。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和弟弟们一样,此刻,也是一副小花猫模样? 所以,且别光顾着笑弟弟们了。 明珠和曦儿,纷纷抬手想要擦拭自己的嘴角—— 嗯,先“毁尸灭迹”叭。 而就在龙凤胎双双抬起小手,预备不着痕迹的擦拭一下嘴角之际,宁雨菡却是笑盈盈冲着这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明珠、曦儿,过来!来!娘也替你们擦擦!” 宁雨菡又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都是她十月怀胎,辛苦诞育的小宝贝,她都爱。 才刚给三小只擦完嘴,她便想起了龙凤胎。 这边厢,宁雨菡才一话毕,坐在她身旁的李元珩,也朗笑着对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明珠、曦儿,过来!爹给你们擦!” 和宁雨菡一样,李元珩自也一样不会厚此薄彼。 作为一个标准的慈父,对于自己和心爱之人诞下的这几个孩子,也是他膝下唯一的几个子嗣,李元珩亦是爱极。 哪里舍得他的宝贝明珠和曦儿,受委屈? 半点也不行! 更不会冷落了两个孩子。 闻言,明珠和曦儿原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手上的一顿,两个小家伙的可爱小脸,不约而同的红了红。 而后,他们便毫不犹豫的不约而同,如同乳燕投林一般,一左一右,分别扎入了父皇与母亲的怀抱。 虽然自诩已经是大人了,还要爹爹和娘亲,为他们擦嘴,这有些羞羞哒。 可是,爹爹和娘亲的话,他们还是不会拒绝的吖。 事实上,对此,明珠和曦儿还是很享受的。 这不,他们二人乖巧的依偎在帝后二人怀中,任凭这爹爹和娘亲,轻柔的替他们擦拭掉嘴上的奶渍,而后,两个小家伙便是又在不约而同甜甜一笑。 看着孩子们的可爱小脸、以及甜甜笑容,宁雨菡只觉得一颗心暖暖的,忍不住挨个在孩子们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嗯,真可爱!娘亲的宝贝们最可爱了!” 几个小家伙被宁雨菡逗得咯咯直笑,开心和自家亲亲娘亲腻歪在一起。 一旁的李元珩,则是将他们娘儿几个这般的有爱互动,看在眼里,唇角止不住上扬。 帝王看得眼热,正预备加入其中,而就在这时,原本应该留守乾元殿的小许子,则是匆匆走了进来。 小许子双手捧着一份奏折,几步来到帝王近前,躬身将手中那份奏折,呈到李元珩面前,恭声道: “陛下,此乃刚刚传来的八百里加急!” 闻言,李元珩当即面容一肃,抬手自小许子手中接过这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拆开密封的信封,将奏折展开来,迅速浏览了一遍。 旋即,帝王的面上便扬起一抹喜意。 一旁的宁雨菡见状,则是不由挑眉: “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她虽在和孩子们逗趣,却也瞧得分明—— 帝王在看完这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之后,明显面露喜意。 不是有喜事,那又是什么? 闻得她的话,李元珩当即含笑点头: “嗯,雨菡,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喜事。” 闻言,宁雨菡又是一挑眉,却并没有急着去追问,究竟是有何喜事。 而是同样含笑,静待着皇帝陛下的下文。 然而,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则显然并没有宁雨菡这么好的耐性,沉得住气。 乍一听得父皇说有好事,明珠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爹爹,究竟是有什么好事吖~” 见姐姐问出了口,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哥哥姐姐的“学人精”,也纷纷异口同声,奶声奶气的道: “是吖!是吖!爹爹,究竟是有什么好事吖~” “爹爹,你快说~!” “快说吖~” …… 三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就连一向稳重的曦儿,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一个没忍住,附和着点了点头: “是吖,父皇,究竟有什么好消息吖?” 这个时候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吖? 几个小家伙都怪好奇的。 见小家伙们,都齐刷刷转过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望向自己,一副“爹爹,你说吖,快说吖”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得扬唇一笑,抬手将手中的奏折,在几个小家伙面前扬了扬: “这上面说,你们姑祖母旗开得胜,现已班师回朝。 七日后,康宁长公主便要带领众将士,一起班师回京。 你们说—— 这是不是好消息啊?” 闻言,宁雨菡也不由得唇角上扬,绽开一抹十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原来是康宁长公主要携众将士班师回京了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说话间,宁雨菡已自椅子上站起身来,盈盈向着李元珩一福: “臣妾恭喜陛下!” 这确实是喜事,也值得恭喜! 与宁雨菡这个大人的有所克制的欢喜不同。 乍一闻得康宁长公主即将回京,几个小家伙则是开心坏了。 明珠也顾不得她这个“小大人”的矜持了,当即高兴得一蹦三丈高: “姑祖母要回来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好棒~” 三胞胎也是有样学样,咯咯笑着,猛拍着自己的小巴掌: “好棒!好棒!” “姑祖母终于要灰(回)来啦~” “好棒吖~!嘻嘻~” …… 第705章 女儿肖母 几个小的,都十分喜欢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位姑祖母。 这会儿,得知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即将班师回京,哪有不乐的? 这其中,尤以明珠这小丫头为最。 作为康宁长公主在宫中的头号粉丝,乍一听得疼爱自己、又一向被自己视为偶像的康宁长公主即将回京,明珠那可是开心得飞起啊! 嘻嘻,姑祖母就要回来了,真好! 收到这封奏折,得知康宁长公主即将归来的消息,李元珩也是心情愉悦,见得孩子们这副开心雀跃的模样,李元珩心情愈加舒畅,禁不住朗声一笑。 旋即,帝王又转而对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朗声吩咐道: “这真是个好消息!传令下去,七日之后,朕要亲自去城外迎接姑母与众将士。 叫礼部好生准备准备!” 闻得康宁长公主即将率众将士凯旋回京的消息,方进忠也很是欢喜。 乍一闻得帝王之令,方进忠的老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忙不迭应是: “诶,诶,是!是!奴才这就去!” 言罢,方进忠旋即转身离去,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去张罗安排一切去也。 而乍一闻得父皇说,七日后,要亲自去城外迎接姑祖母,明珠便是双眼一亮: “爹爹,我也要去接姑祖母~” 明珠奶声奶气的开口道。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红扑扑的,难掩兴奋。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名为期待的小星星。 小丫头就这样一脸期待的望向自家父皇。 而明珠这么一开口,睿儿、晖儿、煜儿,也纷纷一蹦一跳的,拍着小手手,附和道: “还有我~!还有我~!” “爹爹,我也要去接姑祖母!” “嗯嗯呐,要去~!要去~!” …… 而几个孩子之中,最为持重的曦儿,虽然不像三个小的这般闹腾,却也是眼巴巴的瞅着自家父皇,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盈满渴望: ”父皇,我也想去接姑祖母。“ 作为皇室之中的大长辈,康宁长公主对待孩子们一向慈爱,曦儿也很是孺慕和喜爱这位一直都很疼爱他的姑祖母。 何况,姑祖母还是位女中英雄! 大英雄! 此番,姑祖母一举歼灭突厥,旗开得胜,班师回京,他也好想去迎接高祖母哇。 就这样,几乎是在同时,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表达了,他们想要跟着自家亲亲父皇,一起去接姑祖母——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愿望。 似是怕李元珩会不应,明珠更是直接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手,一把拽住了李元珩的衣袖,一摇一摇的撒起了娇: “爹爹~,好不好嘛~,你就带我们去嘛~ 爹爹~” 见孩子们一个个都热情这么高,迎上几个小家伙饱含热切和期待的小眼神,李元珩这无脑宠蠢爹爹,其实已经心软了。 帝王正待含笑点头应允,冷不丁就见自家宝贝闺女,拽起了自己的衣袖,对着自己撒起了娇。 眼见得明珠,拽着自己的衣袖,一摇一晃,操着她奶乎乎的小奶音,娇声娇气的,冲着自己撒娇,李元珩的一颗心,险些被直接萌化,唇角止不住上扬,再也绷不住,直接缴械投降: “好!好!好!依你!都依咱们明珠的,好了吧? 爹爹带你去!” 李元珩抬手,看似无奈,实则饱含宠溺的轻点了点明珠的小鼻子,笑道。 说着,又瞅了眼,其余几个孩子。 但见他们此时,还依旧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许是见姐姐撒娇征得了父皇的同意。 睿儿、晖儿、煜儿都仿佛一瞬间发现了“新大陆”。 三个小家伙齐齐眼神一亮,俱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想要有样学样,冲上来向李元珩撒娇,试图想要靠撒娇,来叫他们的亲亲皇帝爹爹,也同意让他们一起去接姑祖母。 将小家伙们这副跃跃欲试,说话间就要冲上来撒娇的模样,给看在眼中,李元珩不由得被小家伙们给逗乐了。 以手掩唇,轻咳一声,掩下唇边笑意,不待睿儿、晖儿、煜儿付诸行动,冲过来实施他们的撒娇计划,李元珩便大手一挥,朗笑着道: “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也一起! 七日后,咱们一起去城外迎接你们姑祖母去!” 李元珩此言一出,孩子们顿时大乐。 明珠和三胞胎,更是手牵着手,一起兴奋得在原地又蹦又跳、开心的转起了圈圈: “哦~,哦~,太好了!一起去迎接姑祖母!” “嘻嘻~,开森(开心)!” “哇~,好棒!就要见到姑祖母了呢。嘻嘻~” …… 曦儿倒是没有参与姐姐、弟弟们的疯闹,没有和他们一起开心的蹦蹦跳跳,只是如同个小大人似的,在一旁看着他们笑闹。 只是,唇角那止不住的笑意,以及那盈满喜悦与兴奋的小眼神,还是于无形之中,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到得最后,他更是被明珠和三个小的,硬生生拉入他们的队伍,和他们一起开心的转圈圈,一起手舞足蹈。 瞅着孩子们这般开心雀跃,手舞足蹈的可爱模样,宁雨菡与李元珩也难掩莞尔。 而与此同时,李元珩还不忘转目望向宁雨菡,一脸的似笑非笑: “依朕看,女儿肖母,明珠她倒是得了雨菡你的真传!” 被李元珩这没头没脑、又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一怔,宁雨菡一脸莫名,狐疑又不解的望向帝王。 见状,李元珩则是轻笑出声: “朕的娇娇素来就爱撒娇,朕的小公主,这也是随了母亲了。 哈哈。” 母女俩一样的爱撒娇。 撒起娇来,还一样喜欢仰着小脸,拽他的袖子,一摇一摇的,声音娇娇的、软软的同他讲话…… 嗯,好吧,李元珩对此还是挺受用的。 事实上,他就吃这一套。 他的娇娇冲他撒娇,他爱极。 他的宝贝闺女明珠撒娇,李元珩也是超爱! 看着她们母女俩这般一撒娇,李元珩一颗心就软了。 她们母女俩拽着衣袖一摇一摇的,摇的哪里是他的衣袖啊。 分明是他的心啊。 哎哎,他该拿她们母女俩怎么办,才好哟! 第706章 夜里可以咯? 闻得李元珩这一番话,宁雨菡一怔,旋即,便是面上一红,微抬螓首,嗔了面前的帝王一眼。 又见这人一副“朕应该拿你如何是好哟”的模样,宁雨菡更是好气又好笑,再次没好气的嗔了帝王一眼: “陛下若是不喜欢,那臣妾以后便不这般了呗。” 说着,宁雨菡傲娇的一仰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又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见眼前人儿气哼哼的冲他使起了小性子,皇帝陛下却是半点不恼。 不仅不恼,李元珩还禁不住唇角微弯。 只觉眼前人儿分外可爱。 “啧,这小性子哟——” 李元珩轻一声,下意识抬手,欲将面前人儿揽入自己怀中。 耳听得孩子们的笑闹声,才瞬间回神,想起孩子们还在身边,遂轻咳一声,收回了才刚刚伸出去的手。 而乍一闻得帝王的话,原本仰着头,撇过头去,不去瞅皇帝陛下一眼的宁雨菡,则是忽的转过头来,拿眼一横,嗔道: “小性子怎么了? 陛下不喜欢么?” 佳人眼波流转,美眸微横,只这样拿眼向着这边一扫,便是波光潋滟,风情无限,令人目眩神迷。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心神一荡,唇角止不住上扬,一把揽住宁雨菡的削肩,克制的没有引佳人入怀,而是满含宠溺与柔情的朗声笑道: “喜欢! 朕喜欢的!” 他的娇娇,怎么着,他都喜欢! 话落,李元珩又于心中暗自补充了一句。 帝王的回答,还算令宁雨菡满意,于是乎,她唇角微弯,冲着帝王挑了挑眉: “这还差不多!” 权做是对帝王的回答的认可了。 见她如此娇俏之中、又带着些许娇蛮与小狡黠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 心中却越发觉得,他的娇娇,真的是可爱得紧! 一时间,情难自已,揽着宁雨菡双肩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整个人也越来越向着宁雨菡靠近。 两个人之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亲密。 眼瞅着,就要贴在一起了。 见状,宁雨菡不由又嗔道: “陛下,大白天的,孩子们还在呢!” 这老六,能不能有点节操,别太奔放。 自己好歹是帝王,还是立志要做明君的那种帝王。 被人瞧见,以讹传讹,说成白什么宣什么,可就不好了! 咳咳。 何况,还是在孩子们和这么多宫人面前。 真是的! 思及此,宁雨菡又没好气的嗔了离得自己极近的帝王一眼。 见状,李元珩不但不恼,反而十分愉悦的朗声一笑。 笑过之后,帝王猛的凑近宁雨菡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够听得清的声音,低声道: “哦?大白天、当着孩子们的面,不可以? 雨菡的意思是——夜里,四下无人,只有咱们两个时候,可以咯?”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俏脸一红,刚想抡起粉拳,去捶这说浑话的帝王,李元珩却是先他一步,闪身往后一退,倏然拉开了他们二人的距离,一派风光霁月、君子端方的正襟危坐。 见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宁雨菡禁不住又嗔了他一眼,冲着他呲了呲牙。 而宁雨菡此举,则是令得李元珩又再次朗笑出声,笑得一脸开怀。 帝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朗笑声,成功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 原本还在雀跃的手牵着手的转圈圈的几个小家伙们,却都停下了脚步,齐齐转目,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循声望来。 最小的煜儿,更是直接奶声奶气的道: “爹爹,有什么高兴的事吖~,窝也要听~!” 煜儿这么冷不丁突然开口,乍一闻得他这萌萌哒的小奶音,原本还甚为愉悦的朗笑着的皇帝陛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咳,咳咳——” 李元珩以手掩唇,轻咳几声,借以掩饰尴尬。 而几个小家伙,却俨然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被抓包的皇帝爹爹,煜儿的一句话,俨然也打开了几个孩子的话匣子。 见父皇没有答他们的话,睿儿、晖儿、以及明珠,也都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开了口: “窝也想知道~!” “还有窝~!还有窝~!” 睿儿和晖儿,挥着自己的小手手,奶声奶气的道。 眼神晶亮晶亮,满满都是求知欲。 而明珠闻言,也是禁不住猛点着她的小脑袋,脆生生道: “是吖~,什么事叫爹爹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们跟着一起高兴高兴吖~” 见状,李元珩明显有些语塞,又不自觉轻咳了几声: “呃,咳咳——” 见状,宁雨菡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而闻得笑声,几个求知欲满满的小家伙,又禁不住齐刷刷的转过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望向宁雨菡: “娘亲,你笑什么吖?” “是吖,有什么好笑的咩?” “娘亲,你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一起笑笑吖~” 几个小家伙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道。 这下子轮到宁雨菡语塞了: “呃,这个嘛……” 望着化身好奇宝宝,又格外天真无邪的几个小家伙,宁雨菡既无语、又好笑。 正当她不知给如何开口之际,那个始作俑者的帝王,终于轻咳一声,开口了: “咳,爹爹刚刚是和你们娘亲说,叫她七日之后,也和爹爹、还有你们一起,去城外迎你们姑祖母去。 你们娘亲应了。 爹爹这不是高兴着呢。 哈哈。” 李元珩睁着眼说瞎话,顺口胡诌道。 见这人竟然信手拈来,睁着眼说瞎话,宁雨菡也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戳破这厮,只是于孩子们看不到的角度,嗔了帝王一眼: 陛下,你就胡诌吧! 迎上宁雨菡这嗔怪的小眼神,秒懂了她这眼神之意,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反而,很是得意的冲着宁雨菡挑了挑眉。 仿佛在说—— 怎么样,朕是不是很机智? 不出意外的,他这一计挑眉,又换来了宁雨菡的一计微嗔。 而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却完全不知内情、也并未曾察觉他们父皇与母后之间,暗搓搓打的这些眉眼官司。 乍一闻得亲亲父皇的话,他们便都个个开心不已,欢喜的拍着他们的小巴掌…… 第707章 一家人 “哦~,哦~,太好了!娘亲也要和窝们一起去接姑祖母!真好!” “是吖~,是吖~,太好惹~,嘻嘻~” “爹爹,真的咩?娘亲真的要和咱们一起去迎姑祖母?” …… 几个小家伙一边开心得手舞足蹈,一边七嘴八舌的道。 望着几个孩子这般开心的小模样,李元珩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闻言,他更是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一派理所当然的道: “嗯,当然! 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才是。 而今,你们姑祖母率众将士班师回朝,这等大事、亦是喜事,咱们一家人,阖该一起去迎你们姑祖母!” 闻得自家亲亲父皇,这般毫不犹豫,便给出的肯定回答,几个小家伙自是欣喜万分,越发雀跃起来。 一旁的宁雨菡,闻得帝王这番话,尤其是—— 在李元珩脱口而出,“一家人”这三个字时,宁雨菡不由一怔: 一家人么? 在李元珩看来,他们是一家人。 而不是帝王与后妃,君王与臣妾,君父与儿臣。 是—— 一家人?!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咀嚼着“一家人”这三个字,莫名的心头一暖,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唇角也禁不住勾了勾。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七日之后,咱们一家人,一起去迎长公主与凯旋而归的众位将士!” 盈盈抬眸,宁雨菡冲着帝王嫣然一笑,朗声道。 但见她巧笑倩兮,李元珩也扬起唇角,回以宁雨菡一计灿烂的笑容: “好!好!好! 七日之后—— 真是期待啊!” * 时间眨眼而过,很快,便到了那令帝王无比期待的七日之后。 这天,天不亮,宁雨菡便与李元珩一起起了身,二人各自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便一起相携着,直奔关雎宫。 来到关雎宫,宁雨菡与李元珩直奔几个孩子所居宫室。 却被伺候的嬷嬷告知,昨晚,几个小家伙是睡一个宫室的。 都睡在了明珠的南偏殿。 当然不可能同居一室,而是各自在近邻的厢房、耳房睡下。 据说,这是明珠提议的。 理由是,明早他们好一起起床,然后一起和父皇、母后,一同去城外接姑祖母。 明珠这个提议,毫无意外的得到了弟弟们的积极响应。 出于对姐姐这个女孩子的体贴与爱护,不待明珠多说,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便一致决定,让明珠还住她平常一直居住的寝房,不必再折腾。 而他们,则以明珠这个姐姐为中心,各自拣了个和明珠挨着的房间就寝。 嬷嬷还在絮絮的向着宁雨菡禀报。 听到这里,宁雨菡却是不由得抿唇一笑,一挑眉,嘴中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这几个小家伙,小小年纪,还挺绅士的。” 她这声嘀咕极轻,正与她携手走在一旁的李元珩,都没怎么听清。 却是被一直毕恭毕敬、亦步亦趋,走在宁雨菡身侧的那名嬷嬷,给听了个正着: “啊?娘娘,您说什么?” 省事?甚是? 啥玩意? 被嬷嬷听到了她的话,还被追问,宁雨菡面不改色、心不跳,毫不心虚的轻“哦”了一声: “哦,没什么。” 便再没有了下文了。 而这嬷嬷,虽然心下好奇,却哪里敢追问呢? 见皇后娘娘明显就是不欲多说,嬷嬷立时便也缄口不语了。 将自己的那点子刚刚生起的好奇心,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头。 须知,好奇心害死猫。 这宫中,最不能、也最不该有的,便是好奇心! 而宁雨菡,也显然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给放在心上,转而问道: “明珠他们还都睡着么?” 嬷嬷闻言,当即点了点头,恭声道: “是的!娘娘。 几位小殿下还都睡着呢。 睡得可香了!” 这个点儿,原就是歇息的时候。 几位小殿下还小,觉多睡得沉。 嬷嬷和乳母们也没忍心叫他们起来。 私心里,想要让几位小殿下再多睡一会儿。 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哦?这样啊。”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说话间,帝后二人已经携手入得南偏殿内。 才一进殿,宁雨菡便直奔明珠的卧房。 才一进得卧房,宁雨菡便径直来到榻前,轻轻掀开帷幔,便瞧见了兀自在榻上睡得香甜的小家伙。 似是梦到了什么,熟睡中的明珠,还咂了咂嘴。 小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见状,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扬,随着她一同走过来的李元珩见状,也不由莞尔。 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宁雨菡便是重新望向榻上的明珠,轻柔的开口道: “明珠,该起身了哦~” 她的话刚落,李元珩便接着道: “再不起床,可就赶不及去城外接姑祖母了哦。” 帝王语气极轻、极柔,带着笑意与宠溺。 而榻上,原本正在熟睡中的明珠,乍一闻言,却是陡然睁开了眼睛,腾的一下自榻上弹坐起身,一边用自己白生生的小肉手,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一边一迭声的道: “嗯嗯呐,爹爹、娘亲,珠珠已经起床啦~” 说话间,小丫头便是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呲溜一下,下了床。 然后,便十分乖乖巧巧的任凭着早已经默默侍立在不远处的乳母、嬷嬷、还有宫女姐姐们,替自己穿衣洗漱。 宁雨菡和李元珩,皆是被明珠这一股脑儿、又一气呵成的动作,给弄得一怔,甫一回过神来,又不由得失笑: 这小家伙今日起床,倒是这般迅速了? 要知道,明珠这孩子素来就有赖床的毛病。 特别是早起。 往日里,叫这丫头早起,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哪一次,乳母嬷嬷们不是要三催四请的,在榻前叫起好几次,这小丫头才磨磨蹭蹭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榻上爬起来啊? 今日这是怎么了? 竟是这么迅速。 他们才这么轻飘飘的一叫起,这小丫头便立时起身了。 都不待他们多说什么,便自动自发的下了床。 就在宁雨菡与李元珩双双愣怔的这一会儿功夫,小丫头已经在嬷嬷与乳母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这会儿,正任凭着宫女们伺候着,在净面洗漱了。 第708章 敢情还是康宁长公主面子大啊 见状,宁雨菡与李元珩齐齐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 这么快? 这速度,可以啊! 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瞧见了笑意、以及些许讶然。 而就在这时,紧邻的几处厢房与耳房之中,也相继传来了响动。 下一刻,犹在明珠寝房之中的帝后,便隐约听到了隔壁几间房门,吱呀的开门声。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便见曦儿和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正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跑了进来。 “爹爹~、娘~” 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操着他们的小奶音,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 说话间,便犹如三个小炮仗一般,嗖的一下窜了过来,分别一把抱住了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的腿,仰着小脑袋,望去二人。 见状,宁雨菡微倾下身子,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道: “乖!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是醒了?” 说实在的,孩子们竟然醒得这么早。 更是完全不用人的催促,就起来了,这是宁雨菡和李元珩都没有料到的。 闻得爹爹和娘亲的话,睿儿、晖儿、煜儿纷纷猛点着他们的小脑袋: “嗯嗯嗯,起来惹~” “起来和爹爹、娘亲一起去接姑祖母吖~” “嗯嗯呐!接姑祖母!” …… 说话间,煜儿又一歪他的小脑袋,冲手捧着盛了温水的铜盆、与帕子,颠颠而一路跟过来的宫女们道: “宫女姐姐,你快给窝穿衣洗漱吖~ 我还赶着去接姑祖母呢! 快吖~,快吖~” 煜儿这番小奶音一落,曦儿、睿儿、晖儿几个,也赶忙冲同样跟过来,服侍他们洗漱的宫人们招手,示意她们赶紧过来侍候。 曦儿还好,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然而,眼神之中,也透露着兴奋与急切。 而睿儿、晖儿则是点着头,异口同声的连连附和着煜儿刚才的话: “对哇~!对哇~!赶紧哒!” 他们还赶着去迎姑祖母呢。 见状,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都直接被逗乐了。 事到如今,他们还哪里不明白,孩子们究竟是在想什么? 几个小家伙,这是怕自个儿起晚了,赶不上去城外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了啊。 敢情还是康宁长公主她老人家面子大啊! 思及此,宁雨菡与李元珩不由齐齐转目,彼此对视了一眼,二人俱都是好气又好笑。 所幸,几个孩子年纪还小,也无需刻意打扮。 简单的洗漱之后,孩子们都穿上了一身舒适的衣裳,曦儿的发被束发,任由宫女给他戴上了一个小玉冠。 虽然年纪还小,却隐隐已经有了公子端方、面如冠玉的感觉。 明珠则是梳了个双丫髻,在两个小丫丫上,各点缀了一朵与衣裳颜色相衬的小珠花,垂下来的流苏上,还各有两个小铃铛。 随着明珠的走动、以及轻微晃动,铃铛就会铃铃作响,煞是可爱。 而三小只…… 咳咳,他们人太小,自然不能和哥哥姐姐那般打扮。 不过,经过宫女们的巧手拾掇,几个小家伙也是玉雪可爱。 对此,宁雨菡和李元珩都十分满意,带着孩子们简单的用了些吃食。 二人便绕到正殿,自去各种收拾不提。 出城迎接凯旋的康宁长公主、与一众将士,这样的大事。 李元珩和宁雨菡也少不得要拾掇一番。 好在,方进忠早已吩咐一众侍候帝后侍候老了的宫人们,带着帝后所需穿戴之物,候在了关雎宫的正殿中。 是以,这会儿也算是有条不紊,从容有度。 因着今日,帝后是要一起去城外迎接凯旋归来的康宁长公主、以及众将士,为显庄重,身为帝王—— 李元珩需着朝服、戴冕旒。 而宁雨菡这个皇后,则同样也穿上了皇后朝服,并戴上了重大场合,必戴的,代表皇后尊荣、也唯有皇后才配享的点翠衔珠镶宝九龙九凤冠。 整个人显得华贵异常。 宁雨菡极少这般打扮,陡然间这般打扮一番,倒是令得帝王眼前一亮: “雨菡,你真美! 果然,这凤袍与凤冠,还是你最适合!” 李元珩朗声一笑,由衷夸赞道。 这话里行间的含义,又岂止单单是在说,这皇后凤冠与朝服适合宁雨菡? 分明是在指,皇后的位置,他—— 李元珩之妻的身份,宁雨菡来做最合适。 除了她,谁都不配! 这一番话外之音,宁雨菡自也是听懂了的。 闻言,宁雨菡则是微抬美眸,斜了帝王一眼,嗔道: “陛下~,瞧你!都浑说些什么呢。 还是去看看孩子们准备好了没。 时辰不早了,咱们差不多该启程了!” 闻言,李元珩朗声而笑,瞅了眼摆放在不远处矮桌上的更漏,眼见时辰确实已经不早,于是乎,皇帝陛下并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而是朗笑着点了点头: “嗯,咱们走吧! 来人!摆驾!” …… 原本,李元珩是想叫宁雨菡、以及几个孩子,和他一起同乘御驾的。 反正御驾内宽敞得很,也很是稳当,李元珩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 然而,却遭到了宁雨菡的婉拒: “陛下,这于理不合。” 宁雨菡摆手拒绝道: “按例,臣妾当乘坐凤驾。 且臣妾的凤驾,当走在陛下的御驾之后。” 闻言,李元珩不由得皱眉: “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宁雨菡却是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有道是,礼不可废!” 见帝王抿了抿嘴,一副明显不甚赞同的模样,宁雨菡赶紧抢在帝王开口前,补充道: “陛下,像今日这般庄重的大日子,咱们还是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吧。 毕竟—— 这么多人看着呢。” 宁雨菡凑到了帝王耳畔,放柔了声音道。 相处这么些年,她还不知晓,李元珩这个老六的臭脾气? 他就是吃软不吃硬。 强硬的那些,对他都没用。 唯有放软了语气与身段,这人才能够听得进去! 果不其然,闻言,帝王略一沉吟,却还是大手一挥: “行!听你的! 朕都听你的!” * 就这样,约莫二三刻钟以后 帝王的御驾、以及皇后的凤驾,这才一前一后的缓缓驶出了宫门…… 第709章 亲迎大军 御驾一路浩浩荡荡,直奔城外而去。 为表郑重,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亲自下了御驾,早早的开始等候康宁长公主、以及一众将士凯旋。 而此时,离此处不远的凯旋而归的大军、以及作为大军首领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得到了御驾亲临的消息。 “报!大将军,御驾正在前方几里地处停留,陛下更是亲下了御驾相迎!” 前来报信的小兵,神情激动的一抱拳,在骑着马的康宁长公主近前,单膝跪地,激动的高声道。 不怪他太过激动。 实在是—— 这可是陛下亲临啊! 陛下亲自出城来迎接他们—— 这小兵想想就觉得激动! “哦?陛下来迎咱们了?”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闻言,则是扬了扬眉,面上也明显很是惊喜。 毕竟,陛下乃万乘之尊,能叫陛下亲自出城、更是亲下了御驾相迎,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此乃于公。 于私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 听闻自己那皇帝侄儿,亲自过来迎她和众将士,李玉华心中自是欣喜不已。 而此刻,骑着马,跟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身后的先锋官邱华,乍一闻得这探路小兵的话,也是心头一喜: 陛下竟是亲自到城外来迎他们了? 原本还因着即将凯旋回京,与妻子、稚儿团聚,而十分欣喜的邱华,听得这一消息,更是十足十的惊喜。 这不仅仅是天大的殊荣。 于他这个一心忠于陛下的憨憨来说,这真的是惊喜! 太惊喜了! 然而,惊喜、激动的,又何止邱华一人? 听得这探路小兵的话,众将士俱都难掩欢喜与激动: 陛下亲临城外来迎接他们啊。 如此待遇、如此殊荣—— 这叫大家伙儿如何能不激动? 就在众将士激动惊喜得无以复加,禁不住咧嘴而笑的同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已挥手高声下令: “传令下去,大军加速前行!”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众将士们,俱都高声应是,声音洪亮: “是!大将军!” “前进!加速前进!” …… 就这样,康宁长公主与众将士一路疾行,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御驾所在之处。 远远的,明黄色的御驾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而在明黄色御驾之后,则赫然挺着凤驾。 这…… 竟是连皇后也随陛下一起前来迎接康宁长公主、以及众凯旋而归的将士们了? 那探路小兵的情报不准啊。 再打眼一瞧,便一身玄色朝服,头戴冕旒,长身而立的帝王,正立于那明黄色的御驾前。 “陛下——” 见状,康宁长公主禁不住大呼一声,策马向着昭文帝之所在加速打马狂奔了过去。 不仅是她,邱华、以及一众将士,也一路疾行着跟了过去。 一直奔至离帝王还有十来步远,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这才一拉缰绳,驱使着身下的马儿停下,旋即,便利落的翻身下马,疾步向着帝王那边奔去。 而与此同时,李元珩也早已看见了康宁长公主与一众凯旋将士们的身影。 见状,他面上扬起一抹喜意,更是在康宁长公主的马儿,即将靠近他时,便大步奔过来相应。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皇家姑侄二人的双向奔赴。 就这样,姑侄二人奔向了彼此: “姑母——” “陛下——” 在二人双向奔赴,来到彼此近前时,李元珩与李玉华几乎是同时开口,异口同声的道。 姑侄二人都忍不住眸光闪动,难掩激动与欢喜。 旋即,康宁长公主便是抱拳,躬身一拜: “臣参见陛下!” 而李元珩见状,则是当即伸出手去,用双手将正欲拜倒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给一把扶起: “姑母请起!快请起!” 闻言,康宁长公主并没有即刻起身,而是,又再躬身冲着李元珩一拜。 这才肃声道: “陛下,臣等幸不辱命。已将那来犯的突厥尽数歼灭!” 闻言,李元珩当即朗声而笑: “好!好!好!姑母你做的好! 众位将士做的好!” 连说了三个“好”之后,李元珩这才松手放开了已经站起身来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转而望向已经李玉华身后的众将士: “今日,朕携皇后、福王、福慧公主、以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起来到这里迎接诸位凯旋而归。” 轰—— 帝王的话,犹如石破天惊,在众将士脑中轰然炸开: 陛下不仅亲临城外来迎接他们凯旋,还带了皇后娘娘一起前来。 这个他们早有猜测。 毕竟,御驾后头,那凤驾实在是显眼得很。 可是…… 竟连福王、福慧公主、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来了? 不客气的说,这等于是皇家中,最重要、地位最高的几个人—— 这至尊的一家子,都到齐了啊! 陛下能来亲迎他们凯旋,对于一众将士们来说,已是天大的荣幸了! 谁曾想,这天下最至尊的一家子,竟是都来了! 齐齐整整,一大早的动身前来迎接他们! 这是何等殊荣、何等荣耀? 嘶—— 而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康宁长公主也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愣,旋即,她便是难掩欣喜的,抬眼朝着御驾之后的凤驾望去: 明珠、曦儿、还有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他们竟是都一起来了么? 那么…… 他们此时,可是就在这凤驾之中? 事实上,还真就是被康宁长公主给猜着了。 此刻,明珠他们几个小家伙,正是在凤驾之中。 原本,李元珩是想要孩子们乘坐御驾的。 然而,宁雨菡依旧是以于理不合为理由,替孩子们婉拒了。 别看几个孩子还小,又一向颇受宁雨菡和李元珩溺爱,这几个小家伙却还是很懂事的。 知道自家皇帝爹爹,今天有大事要办,他们也齐齐表示,不会去打扰皇帝爹爹办正事。 所以,就不坐在爹爹的御驾里,分爹爹的心。 几个小家伙主动要求,和自家娘亲坐在一起。 这会儿,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往凤驾这边瞥时,其实,明珠他们几个小家伙,也正拉开凤驾车窗上的一角,透过缝隙,往康宁长公主和她身后众将士那边瞅呢。 第710章 诸位将士们,辛苦了! “娘~,我看见姑祖母了~” 乍一瞧见一身铠甲的康宁长公主,明珠便兴奋的高声道。 闻言,三胞胎也是猛点着小脑袋,手舞足蹈的道: “嗯嗯,窝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姑祖母了!” “还有窝!还有窝!窝也看到啦~” …… 较为沉稳的曦儿,倒是没有像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这么一惊一乍。 然而,他明显很是欢喜的小模样,以及眼神晶亮,一直不错的朝车外,康宁长公主方向望去的目光,都于无形中,暴露了他此时的开心: 见到姑祖母了! 嗯,姑祖母看样子很好,也没有受伤。 那他就放心了! 曦儿于心中,暗自点了点小脑袋。 而与此同时,明珠又兴奋的如同一只愉悦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 “娘~,娘~,你瞧啊!姑母好威风吖~” 看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模样,明珠的眼神爆亮: “我长大以后,也要和姑祖母一样,做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闻言,宁雨菡还没有说什么。 闻得姐姐的话,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学人精,便开始点着头,连连附和: “嗯嗯嗯,威风!威风!姑祖母威风!” “当将军!姐姐当将军!” “姑祖母棒棒哒~!姐姐也棒棒哒~!” …… 前头都还没什么。 就是后头—— 宁雨菡被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给逗乐了。 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噗——” 而闻得娘亲的笑声,三个小家伙都一脸无辜、又不解的齐齐循声转过头去,歪着小脑袋望向自家亲亲娘亲: “娘亲,你为什么要笑哇?” “就是!有什么好笑的咩?” 他们很认真的在夸姑祖母、夸姐姐诶。 这哪里好笑啦? 娘亲的笑点好奇怪吖! 而对上三个小家伙这三脸无辜的可爱小脸,迎上他们不断扑闪的、饱含疑惑与认真的大眼睛,闻得他们的话,宁雨菡一个没忍住,又直接笑出了声: “噗,哈哈——” 睿儿、晖儿、煜儿:“……???” 娘娘究竟在笑什么哇? 三小只一脸懵逼,正欲再问: “娘亲……” 然而,三个小家伙才刚一开口,就被坐在他们一旁的明珠,给一把捂住了嘴: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啦~” 她当然知道娘亲是在笑什么啦。 还不是弟弟们的无脑吹。 夸姑祖母威武、很棒,不就够了? 干嘛夸她啊? 姑祖母被夸,是实打实的。 而她…… 好丢脸啊! 嘤。 明珠羞窘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见自家宝贝女儿羞得满脸通红,垂着头,一副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的模样,宁雨菡心中暗自好笑。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没有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而是伸出手去,将垂着头兀自羞窘的明珠,给一把揽入怀中: “怎么了?我们明珠被弟弟们夸—— 这是害羞了?” 闻得自家母后的话,明珠的小脸越发涨得通红: “娘……您别听弟弟们瞎说! 姑祖母才正正应该夸。 我……我哪里有弟弟们说的那样儿啊。” 明珠羞窘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只将一颗小脑袋越垂越低。 见状,宁雨菡却是一笑: “弟弟们哪有瞎说? 我们明珠的确很棒啊! 至于女将军——” 话到这里,宁雨菡忽然顿了顿,垂眸睨了眼怀中的小丫头。 但见明珠虽依旧垂着头,闻得这最后一句话,这小丫头的耳朵,却是不经意的竖了起来。 见此情状,宁雨菡唇角微勾,暗自轻笑一声,这便又在继续道: “若这是明珠你的志向,那咱们便为此而努力,去实现它,不就好了? 明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闻言,原本羞窘的垂着头的明珠,不由得眼神一亮,陡然抬起头,望向自家母后: “娘亲,你说真的? 我……真的可以么?” 明珠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而宁雨菡闻言,则回以怀中的女儿,一计浅笑,笑容之中满是笃定: “有什么不可以的? 想做就去做! 过几日,待你姑祖母休整好了,娘便带着你去长公主府,拜见你姑祖母,请她收你为徒!”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明珠的眼神更亮了: “真的么,娘亲?” 闻言,宁雨菡再次莞尔: “当然是真的。 娘还会骗你不成? 不过,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这往后,能不能实现你之所愿—— 可就要靠你自己咯。” 明珠闻言,开心得不行,禁不住露齿一笑,旋即,又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嗯嗯嗯,娘亲,我晓得的! 我会好好努力哒~” 嘻嘻,好棒吖! 她会努力的! 她一定会成为,像姑祖母那样,威风赫赫、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嗯嗯嗯。 * 凤驾内一阵欢声笑语。 康宁长公主与一众凯旋的将士们,也是各自难掩激动。 就在这时,李元珩则是大手一挥: “来人啊!拿酒来!” 随着帝王一声令下,一名小内侍,当即手捧着一个托盘而来。 而这托盘上摆放着的,则是一杯盛满了酒的酒樽。 侍立在一旁的方进忠见状,当即接过了这托盘,恭恭敬敬的将这托盘上的酒樽,递到帝王面前。 李元珩顺势一把拿起酒樽。 而随着帝王那一句“拿酒来”,便有内侍抬着大酒缸,来到了众将士的面前。 另有宫人,利落的斟酒,挨个分发到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以及一众将士的手中。 见状,将士们虽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接过了宫人们殷勤递过来的斟满美酒的酒杯。 而立于众将士面前的帝王,则是静静看着这一切,待见得大军之中的所有将士,均拿起盛满美酒的酒杯,他在这才高举起手中同样盛满美酒的酒樽,冲着面前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以及众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比划了一个敬酒的手势: “诸位将士们,辛苦了! 朕敬你们一杯! 以谢你们保家卫国,扞我大胤河山!” 第711章 欢迎英雄凯旋回京! 帝王此举,令得众将士既振奋、又激动。 但见陛下已向着他们高举起酒樽,康宁长公主、以及众将士,也纷纷举起酒杯: “陛下谬赞,臣等不辛苦! 愿精忠报国,誓死效忠陛下!” 康宁长公主高举酒杯,肃声道。 而随着康宁长公主这位主帅此番话落,众将士也都整齐划一的山呼道: “愿精忠报国,誓死效忠陛下!” …… 一时间,这声“愿精忠报国,誓死效忠陛下”,可谓是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将士们激动而兴奋,怀揣着满腔的热情,道出了这句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以抒自己的壮志与豪情。。 见状,高举着酒樽立于康宁长公主、以及众将士身前的李元珩朗声而笑: “好!好!好! 众卿,且满饮此杯!” 言罢,李元珩已是一仰头,将手中高举的酒樽,一饮而尽。 旋即倒扣着酒杯,向着众将士面前一扬,示意他这个敬酒的,已将这杯中酒给饮尽。 见状,康宁长公主当即将手中的美酒,给一饮而尽。 众将士也没有废话,当即也是齐齐一仰头,将手中的酒给饮尽,一滴不剩。 笑话! 这可是陛下向他们敬的酒呐。 怎么可能剩下? 哪怕只剩下一滴,那也是暴殄天物! 此时此刻,众将士心中无比激荡: 能得陛下亲自敬酒,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更是不上的荣耀。 这可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好事儿呢。 啧啧,值了! 真的值了! 就今日,得陛下亲自相迎、亲自敬酒—— 这等荣耀,就值得他们往后吹一辈子的了。 嘿嘿。 一时间,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 而李元珩,也并不想让大军在此久留。 他是迎大军入城的,不是来沽名钓誉的。 大军凯旋,迫切需要的,便是休整。 早些回城,众将士也好早些回去休息,早些和家人团聚。 “时辰不早了!朕这便迎众卿回城!” 将手中酒樽,往方进忠手中捧着的托盘上一递,李元珩朗声道。 此举,得到了众将士们的积极响应。 乍一闻得陛下此言,众将士肉眼可见的越加喜悦起来。 说实在的,连日的征战与回程上的跋涉,他们都有些疲累,更兼思念家人,都盼着早些回去和家人团聚,好好休整一番呢。 帝王此言,倒是正在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是含笑点头: “陛下说的是!是该回城了!” 说着,康宁长公主便是将手中酒樽递还给一旁的小内侍,转身作势便欲上马。 而见状,李元珩却快步来到马前,挥开一旁欲去牵马的小内侍,道: “朕来!” 说话间李元珩便亲自牵起了那匹马。 末了,又对身后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挥了挥手: “姑母,快上马吧!” 康宁长公主见状一怔,旋即,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向着帝王一抱拳: “臣谢陛下!” 说着,她便几步来到马前,一跃而上马背。 众将士们瞧见这一幕,也是一怔,旋即,便越加的激动与兴奋起来: “看到了么?陛下亲自替大将军牵马了呢。” “陛下如此礼遇—— 值了!真的是值了! 不枉我等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 “是啊!是啊! 愿精忠报国,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 …… 大军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到得最后,便转化为整齐划一的“誓死效忠陛下!”。 而听得将士们这一声声,慷慨激昂的话语,李元珩唇角微勾,而坐于马上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却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姑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李元珩这才退后几步,正色道: “朕这便迎众卿回城!” 说着,李元珩便在方进忠等宫人的簇拥下,返回御驾前,而后,登上御驾: “起驾!” 李元珩挥手高声道。 闻言,宫人们高声应诺。 下一刻,御驾缓缓前行。 见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是扬手一声令下: “众将士听令! 即刻前行。 咱们进城去!” 闻言,众将士立时欢呼雀跃,齐齐应是; “是!大将军!” “启程!” “进城咯——” …… 京城中 纵使沿途都有兵士把守、戒严,却也完全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 听闻今日,康宁长公主将率领大军凯旋回京,天子更是一早便前往城外迎接康宁长公主、与众将士,百姓们也很是兴奋。 一大早,京城内的百姓,便自动自发的聚集,早早等候,夹道相迎,只为欢迎大军凯旋。 这不,此时的城门口,乃至去往皇宫这一路,早已聚集了不少百姓。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城门口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但见明黄色的御驾,在一众侍卫与宫人的前呼后拥之下,缓缓驶入城门。 “快看! 那是陛下的御驾! 陛下的御驾到了!” 有百姓一眼就认出了皇帝陛下的御驾,不无兴奋的道。 下一刻,又有同样兴奋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那是凤驾吧? 御驾后头还跟着凤驾呢。 原来不止陛下亲自去迎接了凯旋的大军,皇后娘娘也去了!” 人群之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随着御驾与凤驾,接连而过,凯旋的大军也缓缓入得城内。 见状,夹道相迎的百姓们再次激动起来,场面一片沸腾: “啊——,大军来了!” “你们看,那是康宁长公主啊!长公主殿下真是英姿飒爽! 长公主殿下威武!” “凯旋的众将士,都好生英武啊!” “这些就是咱们的英雄!保家卫国的英雄!” “欢迎英雄凯旋回京!” …… 百姓们热烈的讨论着,叽叽喳喳,对着康宁长公主与一众凯旋的将士们交口称赞。 最终,原本议论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转化为了此起彼伏的—— “欢迎英雄凯旋回京!” 百姓们大声高喊着、欢呼着,热烈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军。 更有那激动的百姓,将早已捧在手中的鲜花、果子等物,齐齐抛向大军,用实际行动,表示对这些凯旋的英雄们的欢迎: “欢迎英雄凯旋回京!” “欢迎英雄凯旋回京!” …… 第712章 元珩侄儿,还是你眼光好! 坐在凤驾中的几个小家伙,此时也正悄悄拉开了一点窗户,往外望。 见得这百姓们夹道相迎,弹冠相庆,掷果盈车,盛赞英雄的一幕,几个孩子都被深深的震撼到。 “哇,好厉害!” “姑祖母他们好受欢迎吖~” “嗯嗯嗯,姑祖母最棒啦~” …… 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的,叽叽喳喳的道。 曦儿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而坐在一旁的明珠,则是眼神一片晶亮,俨然一副星星眼模样: “姑祖母好厉害! 好威武!” 明珠半是喟叹、半是喃喃的道。 眼见得姑祖母他们如此受百姓爱戴,被百姓们如此热烈的欢迎,小小的明珠只觉得与有荣焉,兴奋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兴奋激动之余,小小的她,不由再次于心中暗暗握拳: 她长大了,也定要做和姑祖母一样的女将军,保家卫国! 像姑祖母这么厉害! 这么威武! 一定!!! 御驾开道,康宁长公主与众将士,浩浩荡荡一路进城,所到之处,百姓们皆是夹道相迎,热烈欢迎。 康宁长公主与众将士,被百姓们的热情所感染,也不时向着百姓们招手,回应百姓们的热情。 就这样,凯旋的大军顺利回城。 昭文帝大手一挥,下令犒赏三军。 此旨意一出,众将士自又都是山呼万岁。 大军原地解散,众将士自可以自行还家,与家人团聚。 对此,将士们则是欢喜异常。 在一阵山呼着“谢陛下!”后,众将士纷纷各自散去。 此时,他们个个归心似箭,就想要能赶紧见到亲人,与家人好生团聚一番。 而邱华,也赫然就在此列。 康宁长公主一直含笑听着昭文帝接连下达旨意。 见众将士纷纷离开,她也欲打道回她的长公主府: “陛下,臣便先回长公主府……” 康宁长公主向着李元珩抱拳道。 然而,她才一开口,话还未曾来得及说完,便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姑母且别急着回长公主府! 朕已于宫内设宴,给姑母您接风。” 李元珩朗声笑道。 “陛下,还是免了吧,这……” 一听得李元珩要于宫中设宴为她接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是摆手,正欲拒绝。 谁知,不待她将拒绝的话说完,李元珩便是一把揭过了话头: “眼下,宴席已然备下。 姑母还是随朕一起入宫赴宴吧!” 耳听得自己这个皇帝侄儿如此说,原本还想要婉拒的康宁长公主,也只得作罢。 又再向着李元珩一抱拳: “如此,臣便却之不恭了!” 闻言,李元珩又一扬唇,抬手向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比了个“请”的手势。 此处离皇宫不远,步行便可抵达皇宫,马车里头坐久了,李元珩倒是很愿意和康宁长公主携手步行一段。 而对此,康宁长公主自不会拒绝。 见状,她爽朗一笑,也并没有谦虚推让,这便与昭文帝一起相携着,向着皇宫而去。 至于宁雨菡与几个孩子—— 早在帝王下旨犒赏三军时,凤驾便已经一路朝着皇宫驶去。 毕竟,接下来的犒赏三军,乃是帝王的事。 而她这个皇后,则是赶着回去,盯紧和安排本次宫宴的相关事宜。 这可是给康宁长公主接风的喜宴。 昭文帝对此十分看重,宁雨菡这个皇后,自也不会懈怠。 而几个孩子,毕竟年纪还小,精力有限,一大早起床到现在,刚刚又有些兴奋过度。 这会儿,便是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打架。 瞧着几个小家伙这副模样,宁雨菡自是心疼不已。 不由分说的,便将孩子们给一并带走了。 回到宫后,宁雨菡便第一时间将几个孩子,送回到关雎宫,亲眼瞧着他们几乎是沾枕头便睡沉了,又替几个小家伙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自去张罗待会儿的宴席不提。 直到有宫人前来禀报说,陛下已携着康宁长公主一起步入了皇宫,宁雨菡这才挥退前来禀事的宫人,略整了整衣裳,起身去往正阳殿。 是以,当帝王携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一起来到正阳殿时,远远的,便瞧见了,早已等候在正阳殿门口的宁雨菡。 帝王见状,当即皱眉,长腿一迈,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近前: “雨菡,你怎么在此?站了多久了?怎的不进去?” 偏要在这里站着。 真是! 李元珩不甚赞同的轻瞪了面前的人儿一眼。 宁雨菡却回以帝王一计娇嗔: “陛下~” 当着长公主的面呢。 这人干嘛呀? 将帝后二人彼此之间的互动,尽数瞧在眼中,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不由得朗声一笑: “哈哈,侄儿媳妇,你就不要埋怨我这元珩侄儿了! 他也是心疼你嘛!” 这番话,李玉华可断没有打趣的意思。 她只是实话实说。 她这皇帝侄儿,对雨菡丫头的关心与着紧,可不是假的。 这是大喇喇、明晃晃啊! 只要不瞎,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 而乍一闻得康宁长公主这番大实话,宁雨菡禁不住俏脸一红,也抬眸嗔了打趣她的康宁长公主一眼: “姑母——” 那眼神分明在说—— 好啊,姑母,您学坏了! 姑母您也学会打趣她了! 哼。 不过,很快,宁雨菡便敛去了面上的嗔怪、与小女儿情态,转换为一派温婉大气模样,郑重的向着康宁长公主一福: “恭贺姑母旗开得胜!欢迎姑母凯旋!” 康宁长公主见状一怔,旋即,又不由朗声一笑,抬手虚点了点宁雨菡道: “哈哈,你啊你!还和姑母玩儿这一套。” 其实,皇后能带着几个小家伙和陛下一起去城外迎接她和大军,康宁长公主就已经十分惊喜和开心了。 这个侄儿媳妇,有此心意,她老婆子十分受用。 也十分欢喜。 “元珩侄儿,还是你眼光好!找了个好媳妇儿。” 斜睨了身旁的皇帝侄儿一眼,康宁长公主朗笑着道。 先帝的眼光就不咋地。 鬼迷心窍,看上王敏儿那无耻贱妇,也就罢了。 给元珩侄儿选的谢氏,成个什么样儿? 哎哎,不提也罢。 还是元珩侄儿自己会挑,有眼光,挑中了这么一个事事妥帖、样样顺意的剔透人儿。 关键是,元珩侄儿他自个儿喜欢啊! 嗯,不错! 真真是不错呐。 哈哈。 第713章 恭喜!姑母由衷的恭喜你! “姑母说的是!” 乍一闻得康宁长公主的话,李元珩也是禁不住一扬唇。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眸望向宁雨菡,桃花眼中,眼神晶亮: “朕也觉得,朕的眼光挺好的!” 耳听得自己这皇帝侄儿如此说,瞅着他望向自己这侄儿媳妇的目光,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不由得又是朗笑出声,连连点头: “哈哈,元珩侄儿,你说的对!” 这姑侄俩这么一搭一唱的,倒是令得宁雨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禁不住俏脸一红。 迎上帝王过于晶亮的目光,宁雨菡嗔了眼这个老六,赶紧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姑母、陛下,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说着,宁雨菡还冲着正阳殿内,比了个“请”的手势。 闻言,皇帝陛下与康宁长公主,这一对天家姑侄,也就此止住了话头。 李元珩更是点了点头: “嗯,姑母,雨菡说的是!咱们进去吧。” 对此,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自是没有异议。 闻言,她当即略一颔首: “好!那咱们便进去吧。” * 为表对康宁长公主接风宴的郑重与重视,此番宴席依旧设在正阳殿中。 帝王更是早几天就下令,凡朝中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皆须参加此次接风宴。 是以,一众文武百官们也都不敢懈怠,早早的便来到宫中。 此时,正阳殿中,人头攒动,众臣正在窃窃私语,便听得守门内侍高声道: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康宁长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守门内侍此言一出,原本安坐的众大臣赶忙起身,尽皆拜倒: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康宁长公主殿下——” 而就在众臣纷纷跪倒行礼之际,帝王已一手一个,左边携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右边携了宁雨菡这个皇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款步入得殿中。 入目便见,正乌泱泱拜倒的众臣。 李元珩目不斜视,径直携了康宁长公主与宁雨菡,一起来到正中央上首位置,又亲自扶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到紧挨着御座左侧的第一个位置上落座: “姑母,坐!” 而后,又携了宁雨菡和他一起落座。 分别在御座与御座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上安坐。 待到帝王坐定,李元珩这才冲着跪拜行礼的众臣,挥了挥手: “众卿起吧!坐!” 闻言,原本恭恭敬敬跪倒于地的一众大臣,这才敢起身,纷纷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落座。 坐于上首处的康宁长公主勾唇不语,只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殿内众臣。 她四下里一扫,便发现,在场的众大臣,基本都是昭文帝的人。 这其中,不是昭文帝的心腹,就是早已投效、亦或者是是一直忠于皇帝陛下的人。 偌大的殿中,再也没有了那些个讨厌的人、和那些不识趣的国之蛀虫。 将一切瞧在眼里,康宁长公主眸中划过一抹欣慰与一丝满意,当即亲自拿起摆放在面前案几上的一壶美酒,在杯中斟满,而后,拿起这斟满美酒的酒杯,向着皇帝陛下高举,朗笑着道: “看来,陛下也打了一个大胜仗啊! 这真是可喜可贺! 臣敬陛下一杯!” 康宁长公主口中所说的大胜仗,指的便是惩治王定邦与王氏一族,肃清奸党与佞臣之事。 作为实打实的昭文帝拥趸,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自知她这个皇帝侄儿,打击世家门阀的决心。 而这世家门阀之中,首当其冲,头一份的,便要属曾经权倾朝野的王定邦、以及顶级世家——王氏一族。 此番,帝王一举铲除王定邦这佞臣,以及王氏一族,可谓是除了心中大患,更是荡平了国贼。 不可谓不是大快人心,可喜可贺。 是以,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少不得要向自己这皇帝侄儿,好生恭贺一番。 李元珩又哪里会不懂,康宁长公主口中的那个“大胜仗”,究竟是指的什么? 闻言,李元珩朗声一笑。 见康宁长公主主动朝着他举杯敬酒,帝王也并没有推拒,而是爽朗一笑,高举起之前就被小内侍斟满的酒樽: “既是姑母敬酒,朕自当满饮此杯!” 说着,皇帝陛下便一扬脖颈,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康宁长公主见状,也是一笑,当即也豪迈的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一时酒毕,这对天家姑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现场的气氛,也就此被点燃。 见帝王与康宁长公主这对姑侄之间,彼此相谈甚欢,对饮正酣,下头安坐的臣子们,也纷纷起身。 他们有向皇帝陛下敬酒、博君欢心的。 也有向康宁长公主敬酒,为她接风的。 眼见得气氛正好,宁雨菡冲跟过来的小喜子使了个眼色,小喜子会意,自去安排。 不过一会儿,身着统一服饰的宫人们,便手捧着珍馐百味,鱼贯而入正阳殿。 另有歌伎、舞伎、伶人……悉数粉墨登场。 一时间,正阳殿内丝竹管乐声不断,舞伎伶人载歌载舞,余音绕梁,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场接风宴的气氛,也渐渐达到高点。 望着眼前这般景象,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不由得暗自点头,心中止不住欢喜: 这些年,她这皇帝侄儿一直奉行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那些有势力、且尾大不掉的世家门阀,渐渐的,都被皇帝给逐一击破。 已经被帝王打击、清除得差不多了。 如今,朝野之中,再无异心之人。 好啊! 真是好啊! 这般看来,元珩侄儿不仅眼光比先帝好,在手段与治国上,也比她那糊涂的皇兄,要强多了! 有元珩侄儿这般有智慧、有手段、懂隐忍与谋略的君王在,何愁他们大胤不兴? 思及此,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禁不住难掩欣慰的一勾唇。 转目望向身旁不远处,那已渐渐步入中年,日渐沉稳的帝王,忆及这侄儿初登帝位时的青涩模样,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又不由得一叹: 皇帝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啊! 恭喜! 姑母由衷的恭喜你! 第714章 三日后 酒过三巡、宴过五味,这场接风宴才圆满落幕。 * 三日后,傍晚 宁雨菡与李元珩,在乾元殿处理完政务之后,照常去往关雎宫看望几个孩子。 陪着孩子们吃过晚膳,又陪着他们一起消食、玩耍,待到差不多到了几个孩子歇息的时辰,眼瞅着几个小家伙被宫人们伺候着去沐浴安寝,帝后二人这才携手一起散步回到乾元殿。 回乾元殿的路上,李元珩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开口道: “明日有大朝会,雨菡你可先去关雎宫陪孩子们,在那边和他们一起用膳。不必在乾元殿等朕回来了!” 每次这种大朝会,都要持续好久。 便不叫雨菡在乾元殿内枯坐着等他了。 叫她先去关雎宫中陪陪孩子们也好!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道了声: “好。” 想了想,她又道: “既如此,臣妾明日不若带着孩子们,去一趟长公主府吧。” 康宁长公主还朝之后,便已交出帅印,卸下大将军之职。 李元珩体恤她老人家辛苦,便让康宁长公主在府中休养。 这些日子,都在长公主府中休整,明日也不必上朝。 是以,宁雨菡才会有此一说。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哦?你要带孩子们去长公主府? 雨菡,你怎的想起带孩子们去姑母的长公主府了?” 往日都是姑母时不时进宫来瞧几个孩子,还从未带孩子们去长公主府见姑母。 雨菡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迎上帝王略有些疑惑的目光,宁雨菡却是略一扬唇: “陛下又不是不知,孩子们和姑母的感情一向就好。 这会儿,姑母好不容易回京。 阖该让孩子们和姑母好好团聚一番。 之前,也就是因着姑母才刚班师回京,需要好好休整一番,臣妾才没急着带孩子们去长公主府。 还有啊——” 话到这里,宁雨菡话头顿了顿,复又是一笑: “陛下还不知道吧? 明珠自小崇拜姑母,更是嚷着要拜姑母为师,继承姑母衣钵,长大后,也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女将军呢。” 闻言,李元珩又是一挑眉: “哦?明珠竟还有如此志向?” 话到这里,皇帝陛下禁不住朗声而笑: “不愧是朕的女儿。 嗯,不错!好志向!” 面对李元珩这般,自家宝贝女儿就是棒、就是好的无脑夸蠢爹爹行为,宁雨菡垂下眸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重新抬眸时,便是言笑晏晏,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 “是啊。既然女儿有此志向,臣妾便想着,明日带了孩子们一起去长公主府上拜访,让明珠这丫头,拜姑母为师。 不止是明珠,还有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也都一并拜姑母为师。 也不指望他们往后,都能够和姑母一般,叱咤沙场。 就让孩子们跟着姑母一起,习些武艺,强身健体、陶冶性情,也好啊。 陛下,您意下如何?” 李元珩闻言,则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嗯,雨菡,你这个想法很好!” 几个孩子若能拜姑母为师,习些武艺,强身健体、陶冶性情,总也是好的。 无论将来他们如何,这样对几个孩子总归是有好处的。 何况,姑母也是位心思通透、又果敢聪颖的智者。 若能得这位长辈教导一二,孩子们也绝对是受益匪浅。 越想,李元珩越是觉得,宁雨菡这提议,实在是不错。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当即大手一挥: “既如此,明日,雨菡你便带孩子们去长公主府拜访,让孩子们拜姑母为师吧。”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首肯,宁雨菡璀然一笑,当即冲着帝王盈盈一福: “是!臣妾遵旨!” 而她才一俯身,便被与她并肩的帝王,给一把扶起: “瞧你!还这般生分?” 李元珩虚点了点宁雨菡,语带嗔怪。 复而爱怜的抬手轻抚了抚宁雨菡的鬓发: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安置吧。” 原来,就在帝后这般说话间,他们已经携手回到了乾元殿。 闻言,宁雨菡当即含笑点头: “嗯,臣妾听陛下的!” 言罢,帝后二人相视一笑,相携着一起回寝宫,洗漱歇下不提。 长夜漫漫,自又是一番缱绻。 一夜无梦。 翌日,当宁雨菡悠悠转醒时,身旁榻上,原本属于帝王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 听得屋内的响动,碧桃掀开重重帷幔,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可要起身?” 躺在榻上、微阖着双眼的宁雨菡,轻“嗯”一声,淡淡道: “什么时辰了?陛下呢?” 闻言,碧桃则是恭声道: “回娘娘的话,这会子辰时刚过。 陛下今日有大朝会,起得极早。这会儿,早已去上朝了。 陛下特意吩咐过,叫不许吵醒娘娘您,让娘娘您多睡一会儿。 所以,奴婢等便没吵您。”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 辰时了,那便起吧。” 说话间,她便已懒懒起身。 见状,碧桃赶紧张罗着,给宁雨菡穿衣梳洗。 周嬷嬷则张罗着要给宁雨菡摆膳。 见状,正在铜镜前梳妆的宁雨菡,摆了摆手: “嬷嬷不必张罗了。 本宫要去关雎宫看明珠他们。 这早膳便同孩子们一起吃吧。” 孩子们人小觉多。 每天都是早睡晚起的。 通常,这个时候,几个孩子也才刚起,还没用早膳呢。 她这会儿,过去关雎宫,倒是正好可以和孩子们一起用早膳。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关雎宫那边,让他们好生准备。” 周嬷嬷闻言,当即屈膝一福,恭声道。 而后,便迅速退出殿内,一路向着关雎宫而去。 眼见得周嬷嬷离去,宁雨菡却也并没有阻止,而是在镜前指挥碧桃为她梳妆: “碧桃,替本宫梳个朝天髻。 首饰就戴前些日子,内务府进上的那套累丝红宝点翠攒珠金凤头面吧。” 这套头面,乃是唯有皇后才配享。 见自家娘娘今日一早,特地叫她拿了件绣凤纹皇后常服,与她穿。 这会儿,又是叫自己给她梳朝天髻、又是叫自己拿这套唯有皇后才配享的累丝红宝点翠攒珠金凤头面与她戴,碧桃便知,自家娘娘今日这是有什么正事的活动了。 要知道,他们娘娘平日的着装和打扮,那可都是很随意的。 这绣凤纹的皇后常服,虽是常服,皇后娘娘其实也不常穿着。 平日还是以普通宫装为主。 如此这般,看似日常,又处处透着庄重与皇后威仪的打扮,他们娘娘这分明是有事啊! 第715章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啊! 和碧桃主仆多年,宁雨菡又怎会瞧不出这丫头的心思,见得她那闻得她的话之后,微闪的目光,宁雨菡就知晓这妮子是在想些什么。 对此,宁雨菡也不藏着掖着,而是一笑: “本宫要带明珠他们去长公主府,拜访康宁长公主。” 所以,还是需得要好生打扮一番。 太过随意、亦或者是太过庄重,都不合适。 像这样,日常之中,又透着庄重与皇后威仪的打扮,倒是正好。 闻得宁雨菡的话,碧桃不由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娘娘是要带几位小殿下一起去长公主府啊。 奴婢知道了!” 言罢,碧桃也不废话,当即开始给宁雨菡梳妆。 不一会儿,就替宁雨菡梳好了精致的一个朝天髻,依言拿出那套累丝红宝点翠攒珠金凤头面,替宁雨菡戴上。 “娘娘,您真美!真是凤仪万千啊!” 一时妆成,望着姝丽而不失庄重的自家娘娘,碧桃禁不住由衷赞道。 闻言,宁雨菡勾唇一笑,揽镜自顾,左右打量了一番,明显也对自己这身装扮很是满意,禁不住点了点头: “不错!碧桃,你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碧桃被夸得唇角微翘,嘴上却还是谦虚道: “娘娘谬赞了!娘娘喜欢就好。” 闻言,宁雨菡笑睨了碧桃一眼,挥了挥手: “行了!咱们这便去关雎宫吧。可别让孩子们久等。” 周嬷嬷刚刚既去了关雎宫,那么这会儿,几个孩子只怕也一早便得知了她要过去的消息。 几个小家伙说不定早已经是翘首以盼着她的到来了。 她可不想让孩子们久等!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径直站起身来,在碧桃和众宫人的簇拥下,直奔关雎宫。 * 关雎宫内 宁雨菡所料没错。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的,此时早就在关雎宫大门口,翘首以待了。 远远的瞧见自家娘亲的身影,小家伙们便是欢呼一声: “娘亲~” “娘~” …… 而后,便是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奔向宁雨菡。 “乖了!走!咱们先去用早膳,然后,娘带你们出宫。” 宁雨菡蹲下身来,挨个抱了抱小家伙们,又抬手轻抚了抚他们的小脑袋,道。 乍一听说亲亲娘亲要带他们出宫,三胞胎立时兴奋的拍着小肉手,七嘴八舌的道: “娘,你要带我们出宫咩?” “好吖~,好吖~,窝要出宫!” “嗯嗯嗯!听说宫外有很多好吃哒、好玩哒吖~” …… 宁雨菡被三小只这可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不过,她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咱们出宫,可不是去玩儿的,更不是去吃什么好吃的。” 闻言,原本还欢乐的拍着小巴掌的三胞胎,立时小嘴一瘪: “啊?不是去玩儿、去吃好吃哒?” “那窝们出宫去做什么哒哇?娘亲~” …… 三个小家伙仰着小脑袋,望向自家亲亲皇后娘亲,一脸不解。 就连明珠也忍不住开口道: “是啊,娘亲,您带我们出宫,是去做什么啊?” 宁雨菡闻言睨了仰着小脑袋,望向她的自己宝贝闺女一眼,笑道: “自然是带你们去长公主府,拜你们姑祖母为师咯。” 闻言,原本还一脸疑惑的明珠,霎时就是一喜: “真的?娘,你真的要带我们去长公主府拜师?” 不怪明珠会如此,实在是——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啊! 这般惊喜从天而降,明珠被这惊喜砸得有点懵。 还有些,犹自不大敢确定。 见宝贝女儿这副模样,宁雨菡又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娘几时骗过你? 之前不是就已经答应过你,待你姑祖母回京休息几日后,娘便带着你去长公主府拜访,请她老人家收你为徒的么? 今日,便正是时候!” 闻得得宁雨菡的话,明珠欢喜极了。 一张小脸,因着欢喜与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原来之前的话,娘亲她还记得啊! 不但记得,甚至都不肖她说,娘亲就主动兑现了她的承诺了。 嘻嘻,真好! 明珠开心得快要飞起,激动的一头扎入宁雨菡的怀抱: “嗯嗯,娘,你真好! 珠珠超爱娘亲啦~” 一边说着,明珠还一边亲昵的在宁雨菡怀中蹭了蹭。 宁雨菡被自家宝贝女儿这般爱娇的小模样,给逗乐了,抬手又轻抚了抚怀中那一拱一拱的小人儿的小脑袋: “哈哈,娘亲也超爱珠珠!” 这边厢母慈女孝,围在一旁的三胞胎,则是又开心的拍起了他们的小巴掌: “哦~,哦~,去姑祖母那里!” “拜师~!拜师~!” “窝也要去姑祖母那里~,窝也要拜师~!” …… 一旁的曦儿,虽没有三个小家伙这般闹腾,却也是眼巴巴的瞅着自家母后。 那眼神分明在说——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要去!要拜姑祖母为师。 宁雨菡见状,被这几个小家伙给逗乐了。 但见伸出手,将自家这几个小宝贝,尽数一把揽入怀中: “好!好!好!都去! 咱们一起去! 一起拜你们姑祖母为师啊!” 宁雨菡笑意盈盈,柔声道。 而就在这时,小安子则是快步走了过来,冲着宁雨菡一揖: “皇后娘娘,早膳备好了! 请皇后娘娘与几位小殿下,移步花厅用膳。” 闻言,宁雨菡略一颔首,冲着小安子挥了挥手: “嗯,本宫知道了!” 说话间,她又转目垂首望向,被自己揽在怀中的几个小家伙: “好了,咱们先去用早膳! 待用完早膳,娘就带你们出宫去长公主府!”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孩子们的一阵欢呼,与集体响应: “哦哦~,好诶~” 睿儿喜得一蹦三丈高,拍着小手手道。 不待宁雨菡再说什么,他便自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一路朝着用膳的花厅而去。 晖儿见状,也是争先恐后,紧跟上睿儿的脚步。 煜儿则是拉着宁雨菡,便要向前走: “娘~,走!次早膳~” 什么? 你问三小只为什么这么积极? 答案当然是—— 吃完早膳了,就可以出宫去找姑祖母了吖~ 不然咩? 第716章 姑祖母想窝们咩 见三胞胎这般情状,宁雨菡再次被这三个小家伙给逗乐了,禁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你们呀!” 宠溺的点了点还没来得及撒丫子往前奔的煜儿的小额头,宁雨菡这便携着明珠、曦儿、和煜儿这只小皮猴,一起向着花厅而去。 在和孩子们愉快的用过早膳之后,又给孩子们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宁雨菡这便带着几个小家伙,一起乘坐轿辇出了宫,又在宫门口,乘坐马车,去往长公主府。 康宁长公主府中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原本正在府中武场中甩枪,而李嬷嬷则是在武场旁侍立。 忽的,一名小厮急匆匆朝着武场这边奔了过来。 这小厮一路奔入武场,当即向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躬身一揖: “启禀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携福王、福慧公主、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驾到。” 闻言,原本正在甩着长缨枪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手上动作一顿,面露惊喜: “哦?皇后带着我那几个小侄孙来我长公主府了?” 她没听错吧? 闻言,那小厮忙道: “长公主殿下,确实如此。 此刻,皇后娘娘和几位小殿下所乘坐的马车,就停在咱们府门口呢。 您看……” 小厮话到这里,便住了口,一副静待康宁长公主吩咐的模样。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闻言,则是直接将手中的长缨枪,随手一抛,侍立在一旁的侍卫见状,则是眼疾手快的将这把长缨枪给一把接住,小心翼翼的放置到一旁摆放兵器的地方。 “走!随本宫去迎皇后与几位小殿下去!” 康宁长公主大手一挥,朗笑着道。 说话间,她已大步流星,向着公主府大门的方向而去。 见状,李嬷嬷、众侍卫、以及那名前来通禀的小厮,也都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 康宁长公主一马当先,健步如飞的冲到府门口,打眼便瞧见宁雨菡正带着几个孩子,下得马车,正欲进府。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见状,当即加快脚步,几步来到宁雨菡和几个孩子近前: “雨菡,你怎么来了?” 还有几个小家伙。 怎么都不说一声,就来了? 乍一见得康宁长公主,几个孩子齐齐眼神一亮。 三小只更是齐齐伸出小手手,奶声奶气的嚷着要抱抱: “姑祖母,抱~” “姑祖母抱抱~” “姑祖母,想你惹~” …… 说着,三个小家伙便犹如乳燕投林一般,嗖的一下,齐齐向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冲过来,张着肉乎乎的小手手,要抱抱。 而康宁长公主,则是被这三个可可爱爱的小家伙给萌得不行,当即蹲下身,伸出手来,挨个抱起这三个小家伙。 不仅应他们的要求,来了个大大的抱抱,还顺带着挨个来了个举高高。 直逗得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咯咯直乐: “咯咯咯——” “举高高惹~” “稀饭举高高!稀饭姑祖母,咯咯咯——” …… 不过,康宁长公主也并没有厚此薄彼,和三胞胎笑闹了会儿,便将他们三个小家伙给放下,而后,便蹲下身去,一把将见到自己,明显也很是欢喜的明珠和曦儿, 一手一个,揽入怀中: “哎,姑祖母的小乖乖,来姑祖母抱抱! 咱们祖孙几个,好好亲相亲相。 这是刮的什么风,把你们娘儿几个,给送到我的府上来了啊? 哈哈。” 康宁长公主一边高兴的一手一个,抱着明珠和曦儿,就不肯撒手,一边乐呵呵的笑道。 她原本还想着,明日进宫去瞧几个宝贝侄孙的呢。 谁曾想,还不待她进宫去瞧他们,雨菡便带着这几个小的,过来她的府上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哈哈。 之前她凯旋回京时,几个孩子虽也跟着帝后一起出城迎接,当时,却碍于大军要进城,没有时间相聚细聊。 她也只是远远的眺望凤驾罢了,都没有能够和几个小娃娃见见、说说话。 难得雨菡领着孩子们主动上门,康宁长公主表示,她今日可是要与几个孩子,好生亲相一番。 “姑祖母,明珠想您了! 您有没有想珠珠吖?” 明珠仰着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脆生生开口道。 这样一出,康宁长公主立时心花怒放,唇角止不住上扬,忙不迭点头: “想!怎么不想? 姑母可想死咱们珠珠了!” 闻言,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又都齐齐凑了过来,将小脑袋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怀里凑: “那姑祖母想窝们咩?” “是吖!是吖!想窝们咩?” …… 一旁的宁雨菡见得这一幕,不由失笑: 这三个小调皮! 学人精这是又上线了! 然而,面对三胞胎的调皮和歪缠,康宁长公主却是十分受用。 闻言,她老人家面上都快笑出一朵菊花了: “哈哈,想!姑祖母想的! 姑祖母可想你们这几个小家伙了! 想明珠、想曦儿、想睿儿、晖儿、煜儿,想你们所有人! 哈哈——” 说话间,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已是伸手,将三胞胎重新揽入怀中,连同明珠和曦儿一起,搂抱得紧紧的,面上却是早已笑得见牙不见眼。 宁雨菡就这样立在一旁,静静的瞅着康宁长公主与孩子们们的互动,见得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唇角微扬,被这祖孙之间的有爱气氛所感染。 “对了!姑祖母,我今日过来这边,可是有正事的哦~” 明珠被康宁长公主箍在怀中,开心的在自家姑祖母怀中蹭了蹭,旋即,便后知后觉的扬起小脑袋,十分认真的道。 见小家伙那张可爱小脸,摆出这么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说出这般话来,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颇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她还是强忍笑意,努力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故作认真的轻“哦”了一声,挑了挑眉: “哦?明珠有什么正事,不妨说说看。 姑祖母听着呢。” 言罢,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还慈爱的轻抚了抚小丫头的小脑袋,以眼神鼓励小丫头有什么话,尽管说。 她听着呢。 第717章 姑祖母师虎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姑祖母,娘亲带窝们来,是来向您拜师哒~” 还不待明珠开口呢,煜儿这小家伙便先一步奶声奶气开口道。 乍一闻得这小家伙的话,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又是一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嗯?拜师?” 被弟弟截过了话头,明珠却十分有长姐之风,半点不恼。 见姑祖母目露疑惑的望向他们,明珠这才脆生生开口: “姑祖母,我和我娘亲说,我长大以后,也要和姑祖母一样,做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娘亲就说,要带着我来姑祖母这里,拜姑祖母为师啦~” 五岁大的孩子,倒是口齿伶俐。 不过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的始末,给讲述了清楚。 闻得明珠的话,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不由朗声大笑,笑容之中,满是欣慰与自豪,慈爱的抚摸着明珠的小脑袋: “哈哈,没想到,咱们明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的志向。 嗯!不错!真是不错! 不愧是姑祖母的好侄孙女儿! 我们李家的好女儿!” 见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此时,也是一副与李元珩如出一辙的,自家宝贝就是好、就是好的无脑宠……咳咳……的模样,一旁的宁雨菡,又无语、又好笑。 真是的! 这就是侄儿肖姑么? 她终于明白,李元珩那无脑宠蠢爹爹的劲头,是随了谁了。 敢情是随了康宁长公主这位姑母啊。 宁雨菡于心中好笑的暗自摇头,面上则是笑道: “姑母,你恐怕还不知,明珠这孩子,最是崇拜您了! 您可是她的偶像。 孩子既有这个志向,我这个做母亲的,自不会拦着。 便想着,叫她拜姑母您为师,好生学习一番。” 说着,宁雨菡话头一顿,又笑着一指同样眼神晶亮望向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曦儿与三胞胎: “不仅是明珠,我还想让曦儿和这三个小的,一起拜姑母您为师。 也不指望这几个孩子们,成什么了不得的将才、帅才,驰骋沙场。 只希望,他们在姑母您膝下,受姑母您的教导,习些武艺,强身健体,陶冶一下心性也好啊!” 宁雨菡这一番话落,还不待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开口,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便是纷纷狂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没错~!没错~!” “就是酱紫~。” “窝们也要拜姑祖母为师~” ……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被三个小家伙这般可爱的小模样,给逗乐了,禁不住挨个摸了摸他们不停狂点着的小脑袋,朗声一笑: “哈哈,好啊!如此,姑祖母便收下你们这些小徒儿了!” 李玉华想也不想,便十分豪爽的将几个孩子拜她为师这件事,给直接应承了下来。 挨个慈爱的轻抚了抚几个孩子的小脑袋,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又转而望向宁雨菡,冲着她爽朗一笑: “雨菡,你这想法倒是不错。 放心!就把几个小娃娃交给我吧。 我定好好教导他们,必不负你、负元珩侄儿所托!” 见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将拜师习武的事,如此爽快的一口应承了下来,宁雨菡当即笑盈盈冲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一福: “如此,侄儿媳妇便在这里谢过姑母了!”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几个孩子使了个眼色: “瞧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你们姑祖母磕头、拜师?” 既然要拜师,那礼数自然是需得要周全的。 虽然康宁长公主乃是孩子们的姑祖母,但,礼不可废。 拜师的流程,该是怎样,那便是怎样,半点都不能敷衍。 明珠闻言,当即会意,当即自康宁长公主的怀抱着挣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面前,冲着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姑祖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往后,明珠一定会好好遵循师父教诲,必不负师父之望!” 见状,曦儿也一把挣开了康宁长公主的怀抱,噗通一下,跪倒于地,郑重的向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叩首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往后,曦儿一定会好好遵循师父教诲!” 睿儿、晖儿、煜儿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齐齐从康宁长公主的怀抱中挣了出来,然后,学着哥哥姐姐的模样,歪歪扭扭的跪地,乱七八糟的给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磕了个头,嘴上学着哥哥姐姐的话,奶声奶气的道: “姑祖母师虎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姑祖母师虎,窝们也会好好听您的教诲哒~” “嗯嗯呐,姑祖母师虎,还有窝~,还有窝~!窝也一样~!” …… 眼见得三个小家伙这般乱七八糟的拜师行礼,宁雨菡只想捂脸。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则是被几个小家伙这般童言稚语、以及萌死人不偿命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尤其是是他们那句—— “姑祖母师虎”…… “噗,哈哈——” 纵使自诩淡定沉稳,一向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的康宁长公主,也不由破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见状,宁雨菡和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碧桃、李嬷嬷等人,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 而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则是三脸懵逼,十分不解的歪了歪他们的小脑袋: “姑祖母师虎,你在笑什么吖?” “是吖~,有什么好笑的咩?” “是吖~,是吖~,姑祖母师虎有什么好笑哒吖?” ……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好笑的了咩? 姑祖母他们,怎么就乐了? 大人的笑点好奇怪吖? 有什么好笑的,倒是说给他们听听,让他们也笑笑吖~ 三小只不开口还好,闻得他们这般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瞅着他们这样一副天真无辜、还一脸懵懂,明显一头雾水的小模样,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更乐了。 禁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哈哈。 没有!没有!没有好笑的事。 姑祖母是觉得,咱们睿儿、晖儿、煜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一个没忍住,才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赶紧找补道。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朗笑着抬手揉了揉三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 “嗯!就是这样! 姑祖母的乖孙孙,你们怎么这么可爱呢? 哈哈——” 第718章 这往后,咱们这长公主府,可是要热闹起来咯! 闻言,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不由得嘻嘻一笑: 哦,原来是因为他们阔耐吖~ 嘻嘻~ 三个小家伙瞬间就不再疑惑纠结了。 而是如同三只乖巧的小猫咪一般,微眯起双眼,一脸享受的任凭着康宁长公主摸摸头。 见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再次被三小只这般萌萌哒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一旁的宁雨菡、碧桃、李嬷嬷等人,见状,也是不由得掩唇而笑。 就连稍大一些的明珠和曦儿,也是不由偷笑: 弟弟们怎么这么可爱捏? 憨得可爱。 哈哈。 不过,这也只是几个孩子拜师路上的一点子小插曲啦。 总归,孩子们这是都已经正式拜完师了。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乐呵呵的受了几个孩子的拜师礼,便是笑盈盈的将几个孩子给一把扶起: “好了!本宫便收下你们这几个小徒弟了。 得了!也别净在这大门口站着了。 走!咱们进去聊。” 说话间,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冲着宁雨菡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府一叙。 而后,便带着几个孩子,领着宁雨菡兀自向着长公主府内而去…… 孩子们拜了师,宁雨菡也算了了一桩大事。 于是乎,她被康宁长公主迎着去往府内正厅——程华堂去,说笑了一番。 又让几个孩子和许久不见的康宁长公主好生亲相了一番。 宁雨菡又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商量了一番,商定了孩子们过来习武的具体日子。 眼见得时辰不早,宁雨菡这才带着孩子们告辞离开,摆驾回宫。 而康宁长公主则是乐呵呵的一路将宁雨菡和孩子们送至长公主府大门口,眼见得宁雨菡和几个小侄孙所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马车在自己眼前消失,再也瞧不清半点儿影子,这才收回视线。 一旁的康宁长公主这副明显不舍的模样,一旁的是李嬷嬷不由笑道: “殿下您怎么也不能皇后娘娘和几位小殿下,在咱们府上多坐坐、吃了午膳再回去呢?” 如此,殿下也好和几位小殿下们多亲相一会儿、和皇后娘娘这位殿下喜爱的侄儿媳妇,多聊一会儿。 这也就不会那般不舍了啊。 谁知,闻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却是突然道: “今日有大朝会。” 被康宁长公主这般突如其来、又十分没头没脑的话,给弄得一怔,李嬷嬷一头雾水: “……啊?” 显然,李嬷嬷不明白,这大不大朝会的,和长公主殿下留不留皇后娘娘、与几位小殿下,一起在长公主府上多坐一坐,叫他们留下来吃了午膳再走,有什么关系。 见李嬷嬷这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随着年纪越长,便越发沉稳有度、甚至,都有些人老成精的心腹,露出这么一副一头雾水的表情,康宁长公主不由莞尔。 她也不打算为难李嬷嬷,给她打什么哑谜,让她去一头雾水的猜猜猜,而是直接笑道: “你啊,你也不想想。 既是有大朝会,陛下今日必定是极早就上朝去了,下朝的时辰也晚。 如此,皇后自然才有功夫,带了本宫的那几个乖孙孙出宫,来本宫你的府上咯。” 话到这里,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倏然顿住话头,只是抿唇而笑: “难道你没听说,陛下与皇后一向是同吃同住,一切起居都在一起的么? 若是陛下在,皇后自然也不会抛下陛下不管呐。” 提及这番话,李玉华全程唇角带笑,俨然一副煞是欣慰的模样。 倒是半点不觉得,帝后这般同吃同住,起居都要在一起,有甚不同。 而李嬷嬷闻言,也笑道: “谁不知,帝后恩爱,鹣鲽情深啊? 娘娘,这是好事呐!” 她也由衷替帝后感到高兴。 李嬷嬷也是宫中的服侍的老人,说句托大的话,在她私心里,陛下就如同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亲戚、邻居家的侄儿一般。 看着陛下终于找到了个知心知意的人,帝后恩爱如斯,李嬷嬷也替陛下高兴呐。 闻得李嬷嬷的话,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是含笑点头: “嗯,不错!这自然是好事。 既如此,我这老婆子,可不就更不能做那起子没眼力劲儿的糊涂长辈了么?” 闻得康宁长公主这番话,李嬷嬷则又是一脸不明所以: “殿下,您的意思是……” 而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闻言,则又是一莞尔,虚点了点李嬷嬷这个“老糊涂”: “你啊! 你道我那侄儿媳妇,怎的急着要回宫呢? 还不是估摸着,这个点儿,我那元珩侄儿应是差不多要下朝了么? 她这是赶着回去迎接他下朝呢。 我这老婆子,偏要这会子拉着她,叫她别走,再坐一会儿,还要让她留下来看吃了午膳才走,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是本宫真这般做了,可不就真成了那起子没有眼力劲、妨碍晚辈小夫妻俩恩爱和美的糊涂长辈了么? 这等没眼色的事儿,本宫才不做呢。” 听闻康宁长公主这么一说,李嬷嬷顿时一脸恍然大悟: “是啊!殿下,您说的是呐。” 一时言罢,李嬷嬷还不由得颇有些懊恼的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唉,她可真是老糊涂了啊! “长公主殿下,实在是……几位小殿下他们实在是太可爱了,老奴才……咳。” 李嬷嬷有些羞赧的讷讷道。 康宁长公主与已故定北侯,唯育有一儿一女。 儿子戍守边关,女儿远嫁,都不在身边。 孙子们也早已长成,哪里有小公主、小皇子们活泼可爱,又最是惹人疼的年纪。 别说是长公主殿下对几位小殿下喜爱得不愿撒手了。 就连李嬷嬷,也对几位可可爱爱的小殿下稀罕着呢。 而且,这偌大的长公主府,也就只有长公主殿下这么一个主子,平素着实冷清寂寞了些。 难得皇后娘娘携几位小殿下来访,府上瞬间就变得热闹起来。 长公主殿下又这般高兴。 李嬷嬷便想着,皇后娘娘与几位小殿下,能尽可能多在长公主府多待会儿,以慰长公主殿下的寂寥。 谁知,这倒是她想岔了。 唉。 将李嬷嬷这副懊恼的模样,给瞧在眼中,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只是一笑,抬手轻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以示安慰。 复又朗声一笑: “月奴,你放心! 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几个小家伙,可是拜了本宫为师的。 这往后,咱们这长公主府,可是要热闹起来咯!” 第719章 果然是真爱啊 康宁长公主所料没错,宁雨菡确实是估摸着李元珩,差不多该下朝了,才带着孩子们离开的。 皇宫之中 帝王才下了大朝会,摆驾回到乾元殿,才一在宫人的簇拥下,款步入得主殿,迎面便见到了宁雨菡与几个孩子。 “爹~” “爹爹~” “爹爹,抱~” …… 乍一见得自家亲亲父皇,几个孩子立时一喜。 睿儿、晖儿、煜儿更是一边奶声奶气的唤着,一边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直直朝着李元珩奔去。 如同三个小炮仗一般,嗖的一下,奔到李元珩面前,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手,一把抱住了李元珩的腿。 明珠和曦儿见状,也颠颠儿奔过去,嘴上甜甜的唤着“父皇”“爹爹”,眸中满是孺慕而又喜悦的光。 真不怪几个孩子会如此。 实在是,他们都想爹爹啦~ 通常,李元珩上完早朝,便会去关雎宫瞧他们。 偏偏今早,李元珩有大朝会,忙着上朝,没有空。 几个孩子又被宁雨菡带着出了宫,去了长公主府。 从昨晚、到这会儿,这么久没见到自家父皇,几个孩子可不就想父皇了么? 好想!好想! 见孩子们纷纷向着自己这边厢扑,李元珩朗笑着弯下腰去,一把将几个小家伙揽入怀中,和他们好生亲相了一番。 几个孩子被自家亲亲父皇这般举动,给逗得咯咯直笑。 笑过之后,明珠则是窝在父皇怀中,蹭了蹭,爱娇的道: “爹爹,珠珠想父皇啦~” 此言一出,三胞胎也忙不迭点着小脑袋,连声附和: “嗯嗯呐,睿儿也想爹爹惹~” “晖儿也是!” “还有窝~!还有窝~!” …… 三个小家伙一边奶声奶气的嚷着,一边在自家父皇怀中拱来拱去。 见姐姐、弟弟们,纷纷表达自己对父皇的想念,曦儿也禁不住点头: “嗯,曦儿也想父皇了!” 而后,小家伙便睁着黑曜岩一般的大眼睛望向李元珩。 而李元珩,则是被几个孩子这般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兀自笑得开怀: “哈哈,爹爹也想你们啊!” 说着,李元珩便又抬手,挨个揉了揉几个孩子的小脑袋。 “怎么,你们母后可是带着你们去长公主府,见你们姑祖母了?” 李元珩笑容宠溺的转而问起了其他事。 闻言,明珠就笑着连连点头: “嗯嗯,娘亲带我们去见姑祖母了! 爹爹,珠珠拜姑祖母为师了呢。” 话到这里,明珠禁不住甜甜一笑,骄傲的一扬她的小胸脯,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难掩欢喜与兴奋。 光瞧自家宝贝闺女这副小模样,李元珩就知道,能够拜康宁长公主为师,明珠是真的很欢喜。 而看着自家宝贝闺女如此欢喜,他这个做父皇的,自然也同样欢喜。 见状,李元珩禁不住一脸愉悦的一扬唇。 而见姐姐开口了,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学人精,也学着姐姐的模样,连连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爹爹,睿儿也拜姑祖母为师了哦~” “还有窝!还有窝!” “窝也是!” …… 李元珩被三胞胎这般耍宝的模样,给逗乐了。 抬手挨个轻点了点头三小只的小鼻子: “你们啊!” 见得姐姐和弟弟们都开口了,曦儿也不由正色道: “父皇,我们都拜了姑祖母为师了。 往后,我和姐姐、弟弟,都要时常去姑祖母那里习武。 请父皇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的!” 闻得曦儿这般神情严肃,如同一个小大人般的话,李元珩不由莞尔,抬手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 “好!那曦儿便和姐姐、还有弟弟们,好好跟你们姑祖母习武,强身健体吧!” 他倒不是非要孩子们,都能够和康宁长公主一样,习得一身武艺与兵法、谋略,做个威风赫赫的将军。 让孩子们拜康宁长公主为师,李元珩的初衷,也不过是因着孩子们喜欢,至多,也就是加上个,可以让几个孩子强身健体、陶冶性情罢了。 其他的,李元珩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期望。 孩子们还小呢。 期待太过,无异于拔苗助长。 这可万万使不得! 然而,曦儿这小家伙,却很认真。 闻言,他禁不住连连点头,小大人一般郑重道: “父皇放心!曦儿和姐姐、弟弟们都会的。” 李元珩又被曦儿这副小大人般的模样,给逗乐了。 禁不住轻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肉脸: “好!好!好!朕知道了!” 李元珩才不会告诉曦儿,他这张可爱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肉乎乎小脸上,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儿,是有多么可爱、多么具有反差萌。 哈哈。 宁雨菡一直含笑望着帝王与孩子们之间的互动。 眼见得李元珩和孩子们已经亲相着差不多了, 她这才叫人捧着常服,施施然上得前来: “陛下,让臣妾来替您换上常服、卸下冕旒吧。” 宁雨菡笑盈盈柔声道。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下意识往身上这么一打量,才发现,他竟是还身着朝服、头戴冕旒。 帝王这才恍然: 原是他才一进殿,便受到了孩子们的热情相迎。 光顾着和孩子们亲相去了,竟是连换下朝服、卸下冕旒,都忘了。 哎哎。 瞧他这记性! 不是雨菡提醒,他倒真就是忘了呢。 “好!如此,便有劳雨菡了!” 李元珩冲着宁雨菡感激又欣慰的一瞥,当即含笑点头道。 迎上帝王这灼灼目光,宁雨菡却有些莫名: 这厮干嘛这般瞧她。 这个老六,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 于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宁雨菡面上却是笑意温柔。 冲着一旁的乳母、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好生看顾几个孩子。 又微笑着对孩子们道了句: “娘替爹爹换身衣裳,待会儿就过来陪你们啊。” 便领着帝王去到隔间,开始和一众宫人一起,熟练的替帝王褪去身上的玄色绣九龙朝服,换上一身宝蓝色绣龙纹常服,又替帝王卸下那沉重的冕旒,戴上龙纹墨玉冠。 捧着冕旒和朝服,感受到其沉甸甸的重量,宁雨菡还不由得于心中摇头失笑: 亏得这个老六,穿着这么厚重的朝服,顶着这么重的冕旒,和孩子们互动了这么久,还抱着几个孩子不肯撒手。 哎哎,这男人对几个孩子,果然是真爱啊! 第720章 夜未央 “雨菡——” 就在宁雨菡与心中暗想之际,身旁的帝王却是冷不丁开口唤了她一声。 “嗯?陛下——” 闻言,宁雨菡自思绪之中回神,抬眸望向帝王。 “你可真是给朕生了几个好孩子啊!” 见面前人儿抬眸望向自己。李元珩朗声而笑道。 孩子们个个健康、活泼、又聪明,这可都是雨菡的功劳! 刚刚和孩子们互动了一番,李元珩这会儿,则是有感而发。 闻言,宁雨菡也是一笑,唇角发自内心的上扬: “是啊。明珠他们都是好孩子!” 他们都是宁雨菡十月怀胎,辛苦诞育的宝贝。 这世间,有哪个母亲,会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好? 在宁雨菡眼中,几个孩子自然的顶好的。 何况,这又不是虚的。 她的孩子们,是真的都是好孩子啊。 一时言罢,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而后,便一起携手回到殿中,去陪伴几个孩子去也。 而李元珩这番话—— 可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初听时,宁雨菡还只当这是帝王对孩子们的夸赞。 可是,她越品,越是禁不住想得有些多。 这天夜里,宁雨菡一边在宫人的服侍下,卸下钗环,嘴上一边禁不住嘀咕道: “陛下是不是又想要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 不然,这老六,好端端的,怎的就突然夸她给他生了几个好孩子了呢? “娘娘,您说什么?” 原本正在替宁雨菡解发髻的碧桃,手下动作突然一滞,禁不住问道。 娘娘刚刚说话声音太小,她没太听清。 只是隐约听到了小皇子、小公主之类的。 莫不是,娘娘又想小皇子、小公主他们了? 可,娘娘和陛下,之前不是刚从关雎宫那边回来的么? 况且,这个时候,几位小殿下也早已安歇了,也不好再去见的啊。 碧桃张了张口,正欲劝自家娘娘,歇了这会儿去见小皇子、小公主的念头,明日一早再去瞧几位小殿下,谁知,不待她开口,宁雨菡便突然道: “碧桃,你说,本宫是不是该再替陛下孕育个小皇子、小公主,才好啊?” 宁雨菡原本是暗自嘀咕。 听闻碧桃相问,她索性也并没有藏着掖着,推说无事,而是随口问道。 恰好这个时候,周嬷嬷刚巧走了进来,听得自家皇后娘娘的问话,不待碧桃回应,她便是几步走上前去,忙不迭道: “娘娘,您是想再为陛下添个龙裔么? 这可是好事啊! 好事!” 闻言,宁雨菡不由嘴角一抽: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 这…… 周嬷嬷说的,怎么就好似,她已经将再怀龙裔这档子事儿,提上日程了呢? 宁雨菡有些无语的转目瞥向周嬷嬷,却正正对上了周嬷嬷无比热切的目光。 “娘娘,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 您若是能够再度有孕,再替陛下诞下一位小皇子、小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亦是天大的好事那!” 见主子转目望向自己,周嬷嬷赶忙道。 这一次,闻得周嬷嬷的话,宁雨菡倒没有继续无语。而是挑了挑眉: “哦?周嬷嬷,你是这般觉得的?” 周嬷嬷闻言,则是连连点头: “嗯嗯,奴婢确实如此认为的。” 说着,周嬷嬷又笑道: “娘娘,您瞧,离您诞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位小殿下,也已经有三年多了。 几位小殿下,也都是健康活泼、又聪慧。 这宫中,就没有人不夸的。 娘娘,您也是时候,再怀龙胎了!” 闻得周嬷嬷这番话,宁雨菡不由有些好笑。 但不是因为旁的。 只是…… 周嬷嬷这话吧—— 怎么那么像后世那些催生二胎的长辈呢? 哦,不对,是三胎。 思及此,宁雨菡一个没忍住,不由得掩唇而笑。 见她如此,周嬷嬷则是有些急了: “娘娘,奴婢的话,可绝没有玩笑的意思,奴婢这都是肺腑之言,可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好啊!” 话到这里,周嬷嬷话头一顿,面容一肃,一旁语重心长的继续开口道: “奴婢说句僭越的话—— 娘娘,您虽膝下已育有四子一女,可…… 陛下的子嗣,而已统共只有这四位小皇子、一位小公主,总归还是太少啊。 我大胤一向讲究多子多福,想来,陛下也是希望子嗣繁茂,儿孙绕膝的。 距离您上一次诞下皇嗣,已过去了三年多,娘娘您也应该早些再怀龙裔了。 不然…… 娘娘,您可别忘了,这宫中可有的是女子,想替陛下诞育皇嗣。 就连那宫外头的—— 也不知有多少呢。 还有,今年……按例,又该死选秀年了呐。” 话到最后,周嬷嬷越说越轻,声音越来越低,到得最后,已是声如蚊讷。 然而,宁雨菡却还是听得很是清楚。 她并不是个愚人,不但不愚,还一向十分清醒,一点就透。 身为帝王,李元珩从来就不缺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宫中的那些嫔妃,是不能生了,可那又如何? 宫中也不乏美貌的年轻宫人、甚至是歌伎、舞伎。 前朝太宗的继后,就是宫婢出身;武帝的皇后乃是歌伎出身;而哀帝的皇后,则是个舞伎。 后宫嘛—— 这地方,向来就是“英雄不问出处”的。 就算不是宫中的这些莺莺燕燕,还有宫外成千上万的妙龄少女,对这皇宫心生向往,一个个踌躇满志,想要往这宫中涌,争先恐后的想要替皇帝陛下诞育皇嗣。 “你不说,本宫倒是忘了。 今年又是选秀年了啊……” 揽镜自顾,宁雨菡喃喃道。 而后,便再也未曾多言。 见自家娘娘未曾再说话,周嬷嬷也便闭了嘴,和碧桃以及一众宫人默默侍立于侧。 他们娘娘是个有主意的人。 她话都说到这里了,就不必再多做废话了。 想来,娘娘必有决断。 * 事实上,宁雨菡确实已经有了决断。 是夜,帐幔中,帝后二人自又是一番恩爱缠绵。 李元珩略带惊喜的发现,今夜的雨菡,比往日里热情的多。 对此,李元珩自是乐见其成,二人越发的水乳交融。 守在屋外的宫人们,听得寝房内的动静,个个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就连天上的月亮似也因着帝后的恩爱,而害羞的躲进了厚厚的云彩之中…… 一室旖旎,夜未央。 …… 第721章 帝王之惧 帐幔内,待到一切云消雨散,关键时刻,李元珩却突然抽身而去。 “陛下,你干嘛~” 见状,宁雨菡不由抬手轻推了李元珩一把,嗔道。 事实上,宁雨菡都险些快要控制不住,翻白眼了。 今夜几次,都是这般。 每到这种关键时刻,李元珩就会突然抽身离去。 此刻,床单、被单上那可疑的污渍,便是帝王这一整晚“杰作”的证明。 这个老六! 他这都是在搞什么啊? 这不是叫她白忙活一场么? 哼。 “朕这不是怕你不小心怀上了么? 所以……咳。” 被宁雨菡如此嗔怪,李元珩却是半点不恼,不但不恼,反而长臂一伸,一把将宁雨菡揽在怀中,柔声轻哄: “乖!就这样吧。 还是这样,安全一些。” 之前宁雨菡基本就是三年抱五,在入宫三年的时间里,先后诞下了明珠他们几个孩子。 作为医生,宁雨菡自然知晓,自己生育得其实是有些密的。 看着膝下已经有四子一女傍身,宁雨菡也不急着再生。 起码,短期之内,是如此。 于是乎,打算好好休养生息几年的她,便给李元珩吹耳边风,给他科普了不少,关于生孩子生得太密的危害。 一则,损害母体,一个搞不好,会折损妇人的寿命,加大难产的概率。 二则,也会影响胎儿,产下不健康、身体羸弱、智力低下、甚至是畸形儿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然后,宁雨菡便适时的提出了几个有效避孕的法子—— 比如计算安全期、错开安全期行房。 行房时,采取体外排出之类的。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知晓了怀孕生产太过密集,会对母体、以及胎儿造成的影响和危害,李元珩也明显十分重视。 想也没想,便听从宁雨菡的话,照做了。 这几年,二人恩爱时,都是有在避孕的。 为此,宁雨菡还特意替自己制作出了后世的那种口服避孕药。 有常规的、也有紧急用的那种。 当然,这些,宁雨菡倒是并不常服用。 毕竟,这些东西,激素过多,吃多了,容易导致内分泌失调,宁雨菡可不想变成那样。 而计算安全期、以及体外,才是帝后二人常用的避孕手段。 而李元珩这会儿所说的话,便是指的这个。 宁雨菡一早就给他科普过安全期这档子事儿。 也教过帝王如何计算安全期。 李元珩一向聪颖,自然是一学就会。 而今夜,很不巧的,不但不是宁雨菡的安全期,还是宁雨菡的排卵期。 这也正是宁雨菡今日,格外热情的原因。 她本打算今夜好生努力一番,顺理成章的再怀一胎的。 谁曾想,李元珩这个老六倒是好。 做的时候倒是卖力得很,结果,临门一脚,他却…… 合着,她这一整晚,全都白忙活了呗。 哼。 到现在,他竟还跟她说这些。 什么? 安全一些? 怕她不小心怀上了? 她今晚的目的,就是要怀上啊! 强自按捺下将白眼翻上天的冲动,宁雨菡好气又好笑的瞄了眼,揽着自己柔声轻哄着的帝王: “陛下,怀上了就怀上了嘛。 正好,来年,臣妾再为陛下添个小皇子、亦或者是小公主,给明珠他们添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 这难道不好么?” 闻言,李元珩原本一直擒在嘴边的笑意,突然一敛,整个人一怔: “呃,这……” 这老六,怎么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见他这副模样,宁雨菡不由秀眉微皱: “陛下,您这是什么表情? 难不成,陛下,您这是不想臣妾再有孕,再替您孕育子嗣了?” 还真不排除这个可能。 毕竟,帝王心术。 她已贵为皇后,膝下又育有四子一女。 其中,曦儿还是既嫡且长。 帝王不想让她再诞育皇嗣,也是有的。 若她再多诞下几个皇子、皇女,她的地位便是越加牢固。 这于宁雨菡自己而言,自然是她所乐见其成的。 可,帝王呢? 若她是帝王,应该也不希望,她这个皇后的势力过大。 所以,李元珩这厮是不打算让她再生了么?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宁雨菡只觉得,她似乎已察觉到了某个真相,越发的皱眉抿唇不语。 而就在她这般暗自思忖之际,李元珩却是已经开口了: “雨菡,你这是……你又何须多想呢?” 李元珩叹了口气,一只手,依旧紧紧的揽着宁雨菡,保持着和怀中人儿相依相偎的姿势,并不松手。 一只手,却已伸向宁雨菡的面庞,抬手替宁雨菡轻轻抚平她蹙起的眉。 末了,这才叹道: “朕确实是不想再叫雨菡你有孕了。” 闻言,宁雨菡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一声: 果然! 他果然是不打算再让她有孕了。 看来,她所料没错。 李元珩他…… 是已经开始忌惮她了? 宁雨菡不由于心中警铃大作,都开始在心中暗自一一排除和自检,看看自己这些年来,是不是有什么令帝王不悦与忌惮的越矩行为了。 而就在这时,李元珩又再次开口: “朕……自当日,你生睿儿他们几个时,朕在产房外,亲眼看到了你生产时的艰险与艰难,朕就想着,以后,不要让雨菡你再有孕了! 这太辛苦了! 也太危险了!” 李元珩的目光,怔怔望向房顶,仿佛陷入到了某个很不好的回忆之中,半晌,才悠悠的叹道。 说着,帝王忽然猛的一把握住宁雨菡的雪白素手,一眼不错的望向宁雨菡,眸中满是爱意与怜惜,还有深深的恐惧与后怕: “雨菡,咱不生了啊! 朕真的好怕你…… 真的好怕失去你!” 宁雨菡被帝王的话,给弄得一怔。 敢情是她想岔了? 不是她想的那样。 李元珩这厮,不想她再有孕,竟是因着这个么? 反应过来之后,宁雨菡不由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甚至,还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家伙,不是忌惮她,才不想让她再有孕。 而是—— 担心她的身体,和生产时的艰险。 一时间,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勾,心中划过一抹暖意。 …… 第722章 合心意之人 不过…… 心中的那抹感动与暖意,瞬间即逝,宁雨菡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挑眉: “陛下是想另选适龄女子替您诞育皇嗣? 陛下可是已有合心意的人了?” 就如周嬷嬷说的那般—— 大胤奉行的是多子多福。 寻常百姓人家,养个十个八个孩子,也属正常。 何况是天家? 先帝膝下的子女就有不少。 前朝熙帝,更是有五十几个皇子,二三十个皇女。 而李元珩这厮,直到如今,膝下不过才唯有四子一女。 往日,乃是世家门阀这座大山未除,陛下无心此事。 眼下,朝中佞臣已除,无人再敢动摇左右皇权,帝王大权独揽、乾坤独断。 而今,这厮又正值壮年,自是有心、又有力,再添他几十个子嗣。 不叫她生,他也可以叫旁的女子生啊。 旁的且不说,这宫中,年轻美貌、正值妙龄的宫女,便有不少。 教坊司中的伶人、歌伎、舞伎,也不乏年轻美貌、又多姿者。 所以,李元珩这家伙,是看上谁了? 莫不是已经有了中意之人,属意让此人,替他怀龙胎了么?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一怔,回过神来之后,皇帝陛下便是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雨菡,你在想什么呢。” 敢情,这妮子是以为,他看上谁了? 这…… 他这可是比那窦娥还冤啊! 他这些年来,眼里心里唯有雨菡一人,旁的女子,他都懒得去多瞅一眼,哪里会看上什么旁的女人啊? 天爷! 见皇帝陛下如此模样,宁雨菡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哦”了一声。 瞧陛下这个样儿,只怕是没有看上宫中哪个女子。 那……难不成…… “还是……陛下想在宫外另寻合适之人,替陛下绵延子嗣? 正好! 今年,可又是选秀年了呐。” 宁雨菡沉吟着开口。 正想说,选秀之事,应提上日程了。 然而,还不待她将这一番话说出口,李元珩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但见帝王摆了摆手,严词拒绝道: “国库不丰。 今年就不必选秀了!” 国库不丰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 李元珩压根就没打算选秀。 事实上,若不是宁雨菡这会儿提起这茬来,他都要忘了,还有选秀这档子事儿,今年又是这所谓的选秀年了。 他已经有雨菡、有孩子们了。 这就够了! 对此,李元珩感到十分幸福而满足。 才不想选秀,弄一群乱七八糟、又不知所谓的女人入宫,打扰他们一家人的清净与安宁呢。 见怀中的人儿,轻启朱唇,还欲再说,李元珩当即抬手,修长指尖覆在宁雨菡那娇艳欲滴的朱唇上,止住了她的话头: “朕确实是有了合心意之人。 那合心意之人,就是朕的娇娇!” 一双桃花眼灼灼望向身侧的娇人儿,李元珩轻笑着道。 被帝王那灼灼目光、以及那眸光之中,所蕴含的浓浓情意,给弄得心口一烫,俏脸上升起一抹红霞,宁雨菡嗔道: “陛下~” 哼。 这人! 油嘴滑舌! 甜言蜜语! 被宁雨菡这般一嗔,李元珩越加搂紧了怀中的人儿,唇角微扬: “朕说的可都是真的! 最合朕之心意之人,非朕的娇娇莫属! 朕既已寻到了可心之人,旁的人,自是再也入不了朕的眼。 所以啊,雨菡,你就别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了! 朕不会找其他女子,让她们诞下朕的子嗣的!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都很好。 个个都是好孩子。 咱们有这几个好孩子,就够了!” 这可都是李元珩的肺腑之言。 事实上,他也正是如此打算,如此想的。 他并不想再纳新人,更不想让新人、亦或者是旁的女子,替他诞育皇嗣。 王敏儿和成王李敬,便是前车之鉴。 一个帝王,太过于多情、滥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让旁的女人,诞下庶出皇子来,更容易滋生出不该的野心、以及随之而来的阴谋。 君不见,他的母后、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嫡次子的二哥,是因何而死? 他可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再在雨菡、与他的孩子们身上重演。 世人都道多子多福。 那些子嗣繁茂的帝王,更是一直为世人所津津乐道,被人所艳羡。 然而,李元珩比之这些普通的凡夫俗子,却看得更多,想得更深。 世人只看到了,这些帝王子嗣繁茂的福气。 却都忽视了,这些帝王正因着子嗣众多,晚年,皇子们夺嫡之惨烈。 旁的不说,就拿那位世人皆艳羡多子的不熙帝来说—— 是! 他本人是有五十几个皇子,且皇子们都平安长大,并未曾夭折多少。 然而,君不见,熙帝晚年,这些个皇子们夺嫡,是有多么的惨烈? 熙帝立为皇储,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屡遭异母兄弟倾轧陷害,最终英年早逝,突然暴毙于太子宫。 嫡次子则是在被立为太子之后,第二年,突然溺水而亡。 嫡三子则是被活活烧死。 至此,皇后所出嫡出全都因“意外”亡故,熙帝皇后元氏受不了打击,不久后病逝。 而其他宫妃所出的皇子们,便开始了第二轮夺嫡…… 纵观熙帝晚年,朝野上都是相互倾轧,笼罩在各皇子夺嫡的阴影之中。 而熙帝的晚年生活,也是可想而知的糟心。 这就是所谓的多子多福? 对此,李元珩嗤之以鼻。 他可不想重蹈前朝熙帝的覆辙,过那般糟心的晚年。 更不想让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遭受那般境遇。 更不会让雨菡和熙帝的皇后元氏一般,遭受丧子之痛,郁郁而终。 所以,这一切,便就从源头上杜绝吧。 子嗣在精,不在多。 虽然他膝下唯有四子一女,但他们个个都是好孩子。 健康、活泼、可爱、聪颖。 好好培养着,抚育他们长大成人,这不比什么都强? 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自然也不会发生。 他和雨菡、还有孩子们,会始终都是和和美美,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这便是他最大的乐事与福气。 这不比那什么所谓的多子多福,要强多了,也香多了? 嗯哼! 第723章 朕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陛下……六郎,你说真的?” 乍一闻得李元珩所言,宁雨菡不由一怔,美眸中掠过一抹意外与讶然。 事实上,宁雨菡万没料到,李元珩这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儿来。 真的假的? 不是说,这大胤,一向讲究多子多福的么? 百姓都想要尽可能多生几个娃。 身为富有四海的天子,李元珩这厮,竟然说,有明珠他们几个孩子就够了。 不但不要她再有孕,还不叫旁的女子生? 真的假的? 迎上宁雨菡难掩讶然的目光,李元珩好气又好笑。 帝王抬手轻点了点面前娇人儿那光洁的额头,话里行间,却满是笃定: “当然是真的!有道是君无戏言! 朕还能骗你不成?” 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都是为了谁着想,才说不再要子嗣的啊? 他还不都是为了这娇娇人儿的身体、以及孩子们的未来考虑么? 哼! 小白眼狼!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不由“恶狠狠”的瞪了榻上的娇人儿一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以泄心中不满。 那眼神,分明在说—— 朕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雨菡,你看着办吧。 哼哼。 帝王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以至于,宁雨菡瞬间秒懂。 见状,她不由失笑。 心中暗啐了一口: 李元珩——你个幼稚鬼!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而是娇笑着主动伸出玉臂,双手勾住帝王的脖颈,身子在帝王怀中轻晃了晃,笑语嫣然的娇声道: “六郎~,我错了!娇娇知道错了啦~ 你就别气了嘛~ 六郎~~” 原本还一脸气鼓鼓,生气了哄不好的皇帝陛下,在听得身侧人儿这通娇言软语,见得她抱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的怀中这般撒着娇,李元珩心中的那点子气,立时全消。 很不争气的,就被宁雨菡给这般轻而易举的哄好了。 李元珩表示,他也不想这么轻易,就被哄好的啊。 可是—— 雨菡她正娇滴滴的唤他六郎诶。 这……谁顶得住啊! “嗯哼,知道自己错了就好! 不过,空口认错,这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 雨菡,你说是吧?” 李元珩轻咳一声,努力压下唇角扬起的弧度,故作生气的板着脸道。 实则,皇帝陛下他那怎么压,却也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还是于无形之中,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而这一点,自也被宁雨菡尽数瞧在眼中。 见状,宁雨菡不由于心中啐了一口: 嘁,李元珩,你个死傲娇! 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靥如花。 闻得帝王的话,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 “诚意啊——” 宁雨菡的声音清越婉转,说出这番话之际,还特意拉长了语调。 这声音…… 闻言,李元珩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尖上,好似被一只小猫,给挠了一下,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还不待李元珩细细品味这种感觉,宁雨菡整个香软的身子,便是倏然凑了过来,她的那张姝丽面庞,也陡然在李元珩眼中扩大。 下一刻,宁雨菡便搂着帝王的脖颈,主动在帝王的俊脸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极轻极浅,点到即止,而后,宁雨菡便陡然抽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微眨着美眸,冲着帝王嫣然一笑: “陛下要的诚意,臣妾可是给了的啊。 不知陛下可还满意?” 见身旁的人儿笑靥如花,娇美多姿,美眸中还透着些许狡黠,显得整个人格外灵动,李元珩的桃花眼,明显黯了黯,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微哑: “还不够!” 李元珩低喃了一句,忽的一个倾身压下,袭上了宁雨菡的诱人樱唇。 “唔,陛下,你……” 见得帝王的俊脸陡然放大,宁雨菡正欲张口说些什么,然而,她的话才一出口,就被尽数吞没…… 一室旖旎。 …… 很快,守在寝房外的众宫人,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宫女们个个低垂着头,羞红了脸。 内侍们则是暗道: 陛下可真是春秋鼎盛、勇猛异常。 陛下和皇后娘娘可真是恩爱啊! 这往后—— 只怕很快,他们便又要添小主子了! 嘿嘿。 * 总之,第二日一早,宁雨菡起身时,碧桃、周嬷嬷等人,便是时不时投注过来那一脸姨母笑、以及笑得意味深长的目光。 “娘娘,您怎的这么早就起了? 陛下说,娘娘您昨夜操劳,特地吩咐奴婢要让娘娘您多歇息会儿呢。” 眼见得宁雨菡作势欲起身,闻讯而来的碧桃,赶忙道。 闻言,宁雨菡不由嘴角一抽: 操劳? 那厮也知道她操劳啊。 他怎么不说,她为何操劳? 还不是他这个老六害的? 哼。 于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无声的谴责某个索求无度的皇帝陛下的“禽兽”行为,宁雨菡冲着碧桃摆了摆手,道了声: “无碍!” 便扶着腰,径直下了榻。 才刚洗漱梳妆完毕,周嬷嬷就乐呵呵捧了碗热腾腾的燕窝粥上前: “娘娘,这是奴婢特地吩咐小厨房备下的。 昨夜……咳,娘娘您辛苦了! 娘娘,您多补补。” 周嬷嬷一边笑道,一边自以为隐晦、不经意的往她的小腹处打量。 一脸的“帝后这般恩爱,说不得,他们马上就能添一位小主子”的表情。 见状,宁雨菡嘴角又是一抽,越发的无语了。 宁雨菡不欲多言,挥手打发周嬷嬷道: “行了!我知道了。嬷嬷你自去忙吧。” 此时,正欢喜着的周嬷嬷,自不疑有他。 闻言,忙不迭应道。 而后,便屈膝一福,施施然离去。 眼见得周嬷嬷这般欢欢喜喜的离开,宁雨菡摇了摇头,又瞅了眼,被周嬷嬷放在面前小桌上的燕窝粥,不由得失笑: 若是周嬷嬷知晓,帝王根本就不想要她再有孕,更不想让别的女子怀龙裔,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等秘辛,宁雨菡自是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她可没那么傻。 而她本人,对于李元珩的决意,倒是无可无不可。 不叫她再孕,也挺好的。 省去她多少麻烦? 原本她还想着要备的叶酸等物,也不必再备了。 也不必再备孕了。 还省得她怀孕生产了呢。 要知道,怀孕生产,可是很辛苦的,好吧? 省去怀孕生产之苦,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怎么想,于她而言,这都是一件好事呐! 第724章 习武第一天 帝后这边厢,不过是一点子不足以为人道的小插曲。 而日子,却依旧照旧。 自那日正式带几个孩子,去康宁长公主府,向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拜师之后,宁雨菡便已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商议好了,孩子们学武的具体章程。 这不,今日,便是孩子们第一日学武的日子。 这一天,孩子们特意起了个大早。 匆匆吃过早餐,就欲要往长公主府上赶。 而宁雨菡也专程赶到,欲要送孩子们一起去往公主府。 毕竟,是孩子们第一天去长公主府习武嘛。 宁雨菡觉得,她这个娘亲,还是该亲自送孩子们过去的。 是以,一早便跟李元珩做了报备。 而对此,李元珩自是无有不应的。 事实上,若不是他一早需得上朝,他这个一向无脑宠皇帝爹爹,都恨不得亲自送几个孩子去长公主府。 这会儿,也是无法,只得让宁雨菡代劳了。 当然,宁雨菡甫一进殿,便受到了小家伙们的热烈欢迎: “娘亲~” “娘亲~,你来惹~” …… 小家伙们一边奶声奶气的唤着,一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迎了上去。 宁雨菡则是蹲下身去,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家伙们的小脑袋: “乖啦!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你们准备好了没? 若是准备好了,咱们这便要出发去长公主府了哦。” 闻言,几个小家伙则是兴奋的连连点头: “嗯嗯,准备好惹~” “娘亲,我们走叭~” “哦哦~,去姑祖母那里习武去咯~” ……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兴高采烈。 显然,对于今日的第一次习武,明显很是期待。 见他们这副模样,宁雨菡唇角微扬,心中则不由暗自偷笑。 瞧这几个小家伙这会子,如此开心。 但愿待会儿,他们真的习起武来,还能如此开心吧。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牵着几个小家伙,便出了关雎宫。 依旧如同上次那样,乘坐软轿出了宫,然后,又改乘马车,直奔康宁长公主府。 而当他们抵达长公主府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已带着人,早早在府门口等候了。 “姑祖母——” 才一下车,明珠第一眼,便瞧见了负手而立于府门口,犹如松柏一般挺拔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身影。 见状,明珠眼神立时一亮,嘴上甜甜的唤了一声。 而后,便在宫人的搀扶下,蹭蹭蹭跳下马车,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奔了过去。 而三胞胎与曦儿,自也都是紧随其后,纷纷一边奶声奶气的唤着: “姑祖母——” “姑祖母好~” 一边一路哒哒哒朝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奔去。 “乖!” 见得向着自己奔来的几个小家伙,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面上,展露出一抹慈爱,微弯下腰去,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 而后,便是面容一肃: “从今日起,为师便要教授你们如何习武。” 完全没被突然间,变严肃的康宁长公主给唬到,煜儿犹自大大咧咧的点着头,嘻嘻笑道: “嗯嗯,知道了,姑祖母,我们会好好学哒~” 谁知,一向待他甚为慈爱的康宁长公主,却是依旧面容肃然。 闻得他的话,则是板着脸,沉声道: “在为师教授你们习武时,你们要称呼为师为师父!” 见一向待他们甚为和蔼的姑祖母,忽然间板起脸来,明珠等几个小家伙们,俱都是一怔。 而后,便是点头如捣蒜般,连连点着小脑袋: “是!师父!” “姑祖母师虎,窝知道惹~” …… 一边说着,几个小家伙还一边学着康宁长公主的模样,板起了小脸,做严肃状。 然而,他们却是不知,他们这般将可爱的小肉脸给板起的模样,格外的具有反差萌。 加上他们那萌萌哒的小奶音,简直是萌死人不偿命。 这不,一旁的李嬷嬷、碧桃等人,见得这一幕,好悬没有被直接萌出一脸血。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自也是不能免俗,内心里,早已被自家这几个小侄孙,这副可爱的模样,给萌的不要不要。 以手抵唇,轻咳一声,生生按捺住弯下腰去,再挨个摸摸几个小家伙毛茸茸小脑袋的冲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才维持着一脸肃然的模样,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嗯,好! 那你们便随我去校场吧。 走! ” 言罢,一身劲装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是径直一挥手,转身向着长公主府内特意打造的校场而去。 见状,几个小家伙欢呼一声,也都迈着小短腿,一路尾随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而去: “哦哦哦,去校场了!” “去校场习武了!好棒!” …… 几个小家伙叽叽喳喳。 走在前头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倏然脚下步子一顿,转过头来,瞅了他们一眼,而后,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走。 只这一眼,原本还叽叽喳喳,甚为聒噪的小家伙们,便齐齐噤了声。 甫一回过神来,明珠就竖起白生生的小指头,竖在唇边,冲弟弟们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安静点,不要吵啦~” 闻言,曦儿和三胞胎,都点了点头,听话的噤了声。 比较调皮、且刚刚最为聒噪的睿儿、晖儿、煜儿,更是齐齐抬起小胖手,比划了一个宁雨菡之前,常教他们比划的,对着自己的小嘴,拉拉链的手势,表示他们知道了,会乖、会噤声。 而后,几个小家伙,便手牵着手,安安静静的跟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身后,继续向着府中校场而去。 全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宁雨菡,见此情状,不由莞尔。 侍立在一侧的碧桃,则是在最初的明显被几位小殿下给可爱到了之后,又不由开始有些担忧,禁不住凑到宁雨菡耳畔,小声嘀咕道: “娘娘,长公主殿下她对几位小殿下,这…… 会不会太严格了? 毕竟,几位小殿下都还小呢。” 闻言,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然: “既然将孩子们交给姑母,让孩子们拜姑母为师,本宫就不会对姑母和孩子们的相处方式、以及姑母的教学方式,有所置喙。” 她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却喜欢在老师面前,指手画脚的家长。 何况…… 宁雨菡望向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那渐行渐远的挺拔身影,唇角掠过一抹笑意: “姑母心中必有成算。 本宫相信姑母必会好好教导几个孩子!” 第725章 破虏 就在宁雨菡与碧桃私语之际,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已领着几个孩子,去到了长公主府内的校场之中。 此处,原为府内后花园,乃是被康宁长公主改为校场,用作她每日练武之地。 而往后,康宁长公主也将在此,教授明珠他们几个习武。 不过,这会儿,这座校场上,却不止有他们几人。 当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将几个小的,带到校场时,明珠他们一眼便瞧见。有一个不大点的小男孩,此时,正在校场上扎马步。 “破虏,你来一下!” 远远的瞧见那正扎着马步的小男孩,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男孩会意,遂站起身来,大步向着康宁长公主这边厢奔来: “长公主殿下——” 待来到近前,那被康宁长公主唤做“破虏”的小男孩,倏然停下脚步,恭敬的冲着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一抱拳。 谁知,此言一出,却换来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一记轻瞪: “叫什么长公主殿下啊?不是叫你唤我师父么?” 小男孩闻言一怔,这才踌躇着改口道: “……是!师……师父——” 在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和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小男孩说话之际,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都忽闪着大眼睛,瞅着这一切,眼中有懵懂、有不解、更有好奇。 明珠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抬起白生生的小手手,轻轻拉了拉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衣袖,又抬手一指面前的小男孩,脆生生开口道; “姑祖母……呃,师父,他——是谁啊?” 闻言,康宁长公主下意识循声垂眸望去,便见明珠正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望向面前的小男孩,又仰起小脑袋,眼巴巴的望向自己。 见得自家宝贝小侄孙女儿这般可爱模样,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一颗心,被萌得不行。 哪里还能板得起脸来,不答话啊? 这不,康宁长公主当即便是笑着一指面前的小男孩,向明珠和其他几个小家伙,做起了介绍: “这是破虏。 也是为师最近收下的徒弟。” 破虏乃是她此番直捣突厥王庭时,遇到的一名孤儿。 他于襁褓中,被突厥人所俘,不知姓氏为何,也不知父母、亲人是谁、身在何处。 唯一知晓的便是—— 他乃大胤人。 乃是被突厥人所俘。 从小,和成千上百的、被突厥人所俘的大胤人一样,被突厥人当做奴隶,被各种驱使、奴役。 以至于,小小的人儿,对俘虏、奴役自己的突厥人,便充满仇恨。 更是在康宁长公主率军直捣突厥王庭时,为康宁长公主、及其手下将士们打掩护,帮助他们迷惑突厥人。 在大军成功攻占突厥王庭之后,康宁长公主自是率军解救了在突厥王庭,被突厥人虏为奴隶的所有大胤子民,赠其银两,放其归家。 唯有这孩子,无父无母、无亲族,无家可归。 有同被虏为奴隶的百姓,更是言道,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大胤与突厥边境的子民的后代。 其父母、及其亲人,极有可能已在突厥的某次进犯边境时死去,整个家族,唯余这孩子一人耳。 康宁长公主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并给这孩子取名为破虏。 又见这孩子坚韧聪慧,是个习武的材料,便收他为徒,教授他武艺。 当然,这一切,康宁长公主并未多说。 一则,明珠他们还太小,她并不想让他们知晓这世间的种种残酷。 二则—— 破虏这孩子,还在这儿呢。 康宁长公主也并不想当着这孩子的面,提及这些,勾起这孩子那想不好的伤痛回忆。 “按理来说,破虏乃是你们的师兄,你们以后,且唤他做师兄吧。” 康宁长公主想了想,又道。 闻言,明珠想也没想,便是连连点头: “嗯嗯,我知道了。姑祖……师父——” 而后,她便转目望向小男孩破虏,冲着他甜甜一笑,脆生生道: “破虏师兄,你好吖!我是明珠,你可以叫我珠珠。 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 还请破虏师兄往后多多关照吖~” 作为帝后唯一的女儿,也是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主,明珠性情活泼又开朗,是个妥妥的社牛,这起子和陌生人打招呼的事,自然是由她这个做姐姐的打头阵啦。 明珠表示,毫无压力。 说起话来,也十分的热情、自来熟。 而随着明珠这般一开口,曦儿他们几个也都开始纷纷向破虏打起了招呼: “破虏师兄,你好!我是李景曦,你的师弟。” 但见曦儿犹如小大人般的冲着抱了抱拳,道。 而三胞胎,则是叽叽喳喳,一边有样学样,学着哥哥的模样,乱七八糟的冲破虏抱了抱拳,一边争先恐后的各自做起了自我介绍: “嘻嘻,师兄,你好吖~!窝是睿儿~” “师兄,窝系晖儿吖~” “师兄~,师兄~,窝是煜儿~” …… 在一旁看着几个小家伙,这般各自向破虏打招呼,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被孩子们这般乱七八糟的打招呼方式,给逗乐了。 禁不住呵呵直乐。 而一旁的破虏,却是窘迫得不行,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 我……哪里当得起这声师兄?” 说话间,破虏还忍不住多瞅了明珠他们几眼: 瞧这几个小妹妹、小弟弟的穿着打扮,他们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他什么身份,怎的能当得起他们称他一声师兄? 唉,真真是羞煞他也! 还有,这个小妹妹、好漂亮、好玉雪可爱啊。 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就像…… 就像天上的小仙女! 关键是,这小仙女她还冲着他笑呢。 还对着他讲了这么多话。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 她叫珠珠…… 嗯,他记住了! 还有这几个小弟弟—— 他们也都长得好好啊。 这个叫做李景曦的弟弟,长得跟那观音座下的小金童似的。 还有这三个叫做睿儿、晖儿、煜儿的小弟弟,他们长得也好生可爱啊。 一个个长得跟那年画娃娃似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这…… 就是长公主殿下说的,往后要和他一起习武的小妹妹、小弟弟们么? 第726章 习武的第一天,从扎马步开始 破虏红着脸,摆着手,坚持不受。 见状,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当即拿眼一瞪: “谁说你当不得的? 既然明珠他们都唤你师兄了,你自受着便是。 若是你怕受之有愧,往后,你便多照顾一下你这几个师妹、师弟,不就好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 就是太自谦、客气了些。 思及此,李玉华不由得摇头。 闻言,破虏这才颇为腼腆的点了点头: “嗯,好!长公主殿下……师父,徒儿知道了。 师父放心!徒儿往后,定会好好照顾师弟师妹们的。” 见破虏这死脑筋的小孩儿,终于肯应下,康宁长公主李玉华面上也是一乐: “嗯,这样才对嘛。” 说着,又是一摆手: “也不必刻意照顾他们。 你们往后,就按照师兄弟、师兄妹之间的相处模式,正常相处。 互相关照、相互督促,好好习武就成!” 虽皇帝、皇后都没说,李玉华心中也是门儿清。 帝后之所以叫几个孩子,拜自己为师,习武是其次,更多的则是打着磨炼几个孩子性情的主意儿。 明珠他们几个,身为尊贵的皇子、公主,从小就被千娇百宠的养着,到她这里来习个武,还要被人各种照顾着,成什么话? 康宁长公主可不打算,给小家伙们搞什么特权、走什么后门。 对于手底下的徒儿和兵士,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一向一视同仁,她自己不打算,对明珠他们几个,有什么特殊的照拂。 自然也不希望破虏对这几个小的,有什么特殊的照顾了。 这会儿,便是直言。 把话撂在这里。 免得破虏这孩子,会错了意,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坏了她的盘算。 而闻得康宁长公主这一番话,破虏明显一怔。 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点了点头,憨憨的道: “呃,好吧。师父,破虏知道了!” 而见得他这一副憨憨的听话模样,一旁的明珠不由噗嗤一笑: “噗,哈哈,破虏师兄真可爱。” 明珠这个说者无意,不过是童言稚语,随口一说,却令破虏这个听者、外加当事人,羞窘的挠了挠头,因长期被太阳暴晒,而显得有些黝黑的小脸上,掠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虽然明知道,珠珠师妹在笑他。 破虏却压根不恼。 珠珠师妹笑了耶。 珠珠师妹笑起来更好看、更可爱了! 而且,珠珠师妹的笑声,好好听啊! 破虏人小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好听极了! 眼前的珠珠师妹,真的很像是位小仙女啊! 所以,以后,他就有一位小仙女做师妹,还要和他一起习武了么? 光想想,破虏就觉得好开心! “好了!破虏,你继续扎马步去!” 见孩子们都做完自我介绍,彼此也都已经有了些简单的了解,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便也不再继续闲磕牙,而是冲着破虏一挥手道。 闻言,破虏当即点头应是,道了声: “是!师父——” 便又重新回去扎起马步。 康宁长公主的目光,围着扎着马步的破虏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心中暗道一句: 嗯,不错!这孩子是个实诚的。 扎起马步来也十分标准,没有半分懈怠、偷懒。 心中如此想着,康宁长公主又转目望向正齐齐仰着小脑袋,一脸期盼望向自己的明珠、曦儿、以及三胞胎,肃声道: “现在,为师正式开始教你们习武。” 说话间,康宁长公主也身子下蹲,做了个扎马步的动作: “今天是你们习武的第一天,先就从扎马步开始学起。 来!跟我来!照着我的动作做!” 原本还一脸期盼的仰着小脑袋,望着康宁长公主的几个小家伙,见状,齐齐一怔。 三胞胎之中的煜儿。一个没忍住,直接失望的“啊”了一声: “啊?什么吖?居然是扎马步? 姑祖母师虎,居然叫窝们扎马步?” 这有什么好学的啊? 亏他还那么期待,以为姑祖母会教给他们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狂拽酷炫的武艺呢。 结果…… 就这? 不仅仅是煜儿,睿儿、晖儿这两个小家伙,也同样将失望挂在了脸上。 闻得煜儿的话,这两个小家伙更是连连点头: “是哇!是哇!姑祖母师虎,扎马步有神马好学哒吖~?” “姑祖母师虎,窝想学厉害的功夫!不要扎马步!” 明珠和曦儿虽不像弟弟们这般跳脱,嚷囔着不想扎马步,要学厉害的功夫,然而,在闻得康宁长公主叫他们扎马步时,这两小只的眼眸中,那原本名为期待的小星星,也明显黯淡了下来。 而在闻得弟弟说,要学厉害功夫时,他们的眼神,又是一亮。 而这一切,自然被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尽数看在眼中。 见状,就算是再傻,李玉华也不会不知晓,这几个小家伙此时心中所想了。 闻言,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嚷囔着要学厉害功夫、嫌弃、不愿意扎马步的三胞胎: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 这是还没有学会走,就想着要跑呢? 有道是,万丈高楼平地起。 厉害功夫? 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 没有扎实的基础和基本功。 再厉害的功夫,也是学不会、使不出来的! 想学厉害功夫,就得先打好基础,一步一步来。 而这扎马步,便是咱们习武之人入门的基础。 若是你们真心实意想习武,想学那厉害功夫,就先给我好好扎马步!” 闻得康宁长公主的话,睿儿、晖儿、煜儿,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懵懂的点了点头: “哦~,酱紫吖~” 就是说,这个马步好像是必须扎的亚子吖。 而稍大一些的明珠和曦儿,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悟。 “万丈高楼平地起……” 曦儿更是细细的咀嚼着康宁长公主的这一番话,旋即,小大人般,冲着康宁长公主一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姑祖母……师父的话,徒儿受教了!” 见这小家伙,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康宁长公主险些没有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才不会告诉曦儿这小家伙,此时此刻,他是有多可爱。 哈哈。 轻咳一声,掩下唇边笑意,康宁长公主板起脸来,肃声道: “别废话了!赶紧给我好好扎马步。 扎得不好,可是要挨罚的!” 第727章 好累吖 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此言一出,明珠他们几个小家伙,也立时小脸一肃,齐齐应是: “是!师父——” 然后,他们便学着康宁长公主的模样,开始蹲下身子,扎马步。 待到他们蹲好,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才起身,走过去,挨个矫正他们的姿势,眼见得明珠他们扎马步的姿势,在她的纠正下,一个个都变得标准起来,康宁长公主这才点了点头: “嗯,不错!扎的马步还算标准。 就这样先扎半个时辰吧。” 原本,康宁长公主是想说一个时辰的。 但念在孩子们都还太小,又是头一天习武、第一次扎马步的份儿上,康宁长公主还是改了口,将其改成了半个时辰。 纵使如此,乍一闻得康宁长公主所言,小家伙们还是瞬间哀嚎一片: “啊?不是吧?要扎马步半个时辰吖?” “半个时辰,这么久?不是叭~” …… 他们不过才扎马步、扎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觉得腿上又酸又胀,胳膊、肩膀也是。 好累的啦。 原本,几个小家伙还在等着康宁长公主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起身了呢。 谁曾想,他们的亲亲姑祖母、兼师父,竟说要他们扎马步半个时辰。 天啊! 半个时辰,这么久,他们做不到啊! 几个孩子原本肉乎乎的小脸蛋,瞬间齐齐皱成了个包子。 不理会小家伙们的哀嚎,康宁长公主挥了挥手,板着脸道: “说了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 再吵吵,那就再加半个时辰!” 此言一出,原本还嚷着半个时辰实在太多的几个小家伙,瞬间就闭嘴了。 姑祖母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还不敢再多说啊。 万一姑祖母师父生气了,真的将扎马步的时间,再加上半个时辰,那还得了? 呜,怕了!怕了! 一时间,纵使活泼聒噪如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也没人再敢囔囔一句。 俱都闭上自己的小嘴巴,乖乖的在那儿扎马步。 生怕惹得康宁长公主不高兴,将这扎马步的时间,在半个时辰的基础上,再加上半个时辰。 将小家伙们的反应,俱都看在眼里,康宁长公主不由暗自好笑: 天知道,她就是吓吓这几个小的,好叫他们乖乖扎马步。 实际上,她可没打算再加半个时辰的扎马步时间来着。 毕竟,几个小乖孙,他们年纪都还小呢。 又是头一次扎马步。 半个时辰,对于他们来说,就够可以的了。 若是再加半个时辰,孩子们的身体,也只怕受不住。 她教他们习武,旨在强身健体,可不是要把身体搞垮。 这其中的分寸与尺度,康宁长公主自也是要拿捏好的。 见孩子们都老老实实的在那里扎马步,康宁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小厮来禀,说是有康宁长公主老部下,前来拜访。 康宁长公主遂一边吩咐小厮,将人请去正厅,一边对着明珠他们、及在一旁的破虏道: “行了!你们在这里好好扎马步,我去去就回。” 既是老部下到访,她自不能不见。 不但要见,少不得还要和对方叙叙旧、闲谈几句。 这边厢,也只能暂且留几个孩子,自个儿在此扎马步了。 说是这么说,临走前,康宁长公主还是吩咐了李嬷嬷等人,留下来照看。 若是有什么事,便随时过去向她汇报。 毕竟,明珠、曦儿他们几个,可是货真价实的金疙瘩。 不仅是她那皇帝侄儿的宝贝。 也是她的宝贝。 就算她不能亲自守着,铁定也是要叫信任之人一眼不错的看着的啊。 这还用说? 而闻得康宁长公主的话,明珠便是甜甜的道: “姑祖母……师父,你快去吧!我们会好好在这里扎马步的~ 放心!” 她此言一出,曦儿和三胞胎,也是纷纷异口同声: “嗯嗯,师父,您快去吧。” “对昂~对昂~,姑祖母师虎,你快去叭~” …… 看着几个小家伙一边七嘴八舌的应着声,一边还铆足了劲儿,努力维持扎马步的姿势。 明珠和曦儿,这两个稍大些的,还好。 身影基本还算稳。 而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却依然已经开始有些东倒西歪、乱七八糟。 见状,康宁长公主不由摇头失笑。 一边勾唇,一边走过去,替几个小家伙重新摆正好正确姿势,这才施施然离去。 而明珠他们则是目送着姑祖母离开,自己则是认真的在这里扎着马步。 不过,他们几个到底年纪还小,还都是孩子心性。 没过多久,就觉得又累、又无聊。 “好累啊!窝们歇一会儿叭~” 最小的煜儿头一个忍不住,奶声奶气的道。 此言一出,便是得到了睿儿和晖儿的齐齐响应。 但见,这两个小家伙闻言,猛点头: “嗯嗯,歇会儿叭~,窝腿酸~,胳膊也酸~,没力气了啦~” “窝也是!姐姐、哥哥,窝们歇歇叭~” …… 三胞胎有心想要歇一歇,还不忘询问哥哥姐姐的意见。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哥哥妹妹的跟屁虫、学人精。 从来都是哥哥姐姐怎样,他们就跟着有样学样。 若是哥哥姐姐说要歇歇,那他们二话不说,就直接歇歇了啊。 其实,三个小家伙这样七嘴八舌、左一句、右一语的,倒是说出来明珠的心声。 事实上,她也觉得好累啊。 她现在,也是腿又酸又累,胳膊也是酸得不得了。 呼,真的好累、好不舒服啊! 身为金尊玉贵、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主,明珠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扎马步什么的,真的是也无聊、又苦、又累。 明珠皱着小眉头,正想喊累,张口想说,她不扎马步了,要歇歇,不经意一抬眼,便瞧见了,前方不远处,师兄破虏那小小的、略显单薄与瘦弱身影。 但见那身影虽小、虽单薄瘦弱,此时,却显得无比坚毅。 一直稳稳的扎着马步,不喊累、也不叫苦。 明珠甚至还注意到,师兄破虏神情平静,没有半分抱怨。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第728章 加鸡腿 见状,明珠的小眉头,不由一拧,素来好强的她,当即便打消了停下来歇息的心思: 不行! 破虏师兄都能不喊累、不叫苦、不嫌无聊的坚持着,她为什么不能坚持? 破虏师兄可以,她也可以! 心中如此想着,明珠便愈发摆正好了姿势,扎起马步来,越发的标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歇息的意思。 而曦儿,一向是个实在孩子,而且重诺。 既然适才,他一早就答应了姑祖母要好好在这里扎马步,这会儿,他也自不会趁着康宁长公主不在,就躲懒。 说好了扎马步半个时辰,那就是半个时辰。 在未满半个时辰前,曦儿是绝不会起身歇息的。 没错!他就是这么死心眼。 于是乎,三小只便眼巴巴的瞅着哥哥姐姐良久,却没有瞧见哥哥姐姐有丝毫动静,依旧在那里扎着马步。 见状,三个小家伙急了。 煜儿最先沉不住气,头一个急吼吼出声: “大哥、姐姐,你们到底要不要歇歇吖?” 闻言,晖儿也紧接着猛点头: “就是!大哥、大姐,你们不累咩?” 呜,他好累! 好想歇歇吖~ 睿儿则是直抒胸臆,直接表达自己的诉求: “大哥、姐姐,好累、好无聊吖~,咱们歇歇叭~,表(不要)再扎马步惹~” 三个小家伙此言一出,便立时换来了他们的姐姐——明珠的一计轻瞪: “别囔囔了! 赶紧扎马步! 继续! 还没到半个时辰呢。 不可以歇息!” 简短的说完这一番话,表明了态度,明珠又瞥了眼,正在前方不远处的师兄破虏。 见他依旧稳稳的扎着马步,明珠便也咬了咬牙,继续扎马步。 而不得不说,明珠人虽不大点儿大,可是却还是很具有长姐之威的。 这不,被自家姐姐这么一瞪,原本还叽叽喳喳、嚷着要歇歇的三胞胎,立时齐齐噤了声,不再敢吵吵了。 更不敢嚷嚷着,要歇息什么的。 而与此同时,曦儿也转过头,冲着他们投注过去一抹安抚的眼神: “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姑祖母……师父,就要做到! 乖!好好扎马步。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曦儿好脾气的柔声安慰弟弟们道。 三个小家伙,虽然完全不懂,哥哥口中的那什么……呃,人无信不立,是个什么鬼。 不过,后头的话,他们还是听懂了的。 三胞胎表示—— 好吧,哥哥说的也对叭。 谁叫他们都答应姑祖母师虎了呢? 而且,哥哥姐姐都不打算歇歇。 那…… 就没办法了吖~ 摊手。 最终,三个小家伙只得瘪了瘪嘴,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扎马步。 刚刚,康宁长公主领着孩子们过来校场,与碧桃私语完,宁雨菡便也远远的跟了过来。 不过,为免影响康宁长公主的教学,宁雨菡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校场这边,而是一直站在校场外,静静的看着校场内的这一切。 看到这里,宁雨菡这才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微一勾唇,点了点头: “看着不错。 把这几个小皮猴,交给姑母,本宫也就放心了!” 笑着感叹了一句。 宁雨菡便冲着侍立在一旁的长公主府上仆妇招了招手: “你替本宫去给长公主打声招呼,就说本宫这便要回宫了。 请姑母自便,不必相送!” 对着仆妇交代了一番,宁雨菡又转而对侍立在一旁的小安子、与孩子们的乳母嬷嬷道: “你们且都留下来照顾小公主、小皇子们。 待到他们下学之后,便陪着他们一同回宫。” 毕竟,孩子们都还小。 纵使这是康宁长公主的府上,将他们独自留下,宁雨菡还是不能够放心。 索性将一向照顾孩子们的小安子、和乳母嬷嬷们留下,看着这几个小的,宁雨菡心下才能稍安。 而小安子和乳母嬷嬷们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是!娘娘。” “奴婢等定会好生看顾几位小殿下!” 见状,宁雨菡这才点了点头,这便欲打道回宫。 这个时辰,陛下想必已是从金銮殿下朝回乾元殿了。 说不得,这会儿,帝王正在乾元殿的书房内,在和那堆积如山的奏折较劲儿呢。 她还是赶紧回去,帮帮忙吧。 不然,搞不好,今晚又得要开夜车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兀自加快了脚步,匆匆乘坐马车,向着皇宫赶去。 不明真相的碧桃等人,只道: 娘娘这是归心似箭。 嗯,定是娘娘想陛下了。 哎哎,这真真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啊。 娘娘和陛下的感情,可真好! 嘿嘿。 * 就这样,宁雨菡启程回宫,而几个孩子则都在校场中,坚持不懈的扎着马步。 约莫半个时辰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掐着时辰,返回校场,便见得校场上,那几个小小的身影。 见明珠他们,正在老老实实的扎马步,并没有偷懒,康宁长公主不由暗自点头。 又瞅了眼,此时,正赫然在明珠他们几个正前方,稳稳的扎着马步、没有丝毫懈怠的破虏,康宁长公主不由得勾唇一笑: 她人是不在此,可是李嬷嬷等人还都在这儿呢。 她走后,发生的一切,自然有人与她汇报。 其中,自然有三胞胎喊苦喊累,闹着吵着要歇息的那一段。 以及明珠和曦儿他们的反应。 老实说,她叫破虏过来,就是来充当对照组和榜样,让明珠他们几个小家伙好好练习。不喊累、叫苦,嫌枯燥无聊,继续坚持扎马步的。 现在看来,目的达成。 效果不错嘛! 哈哈。 破虏干得不错! 待会儿午膳,本宫给你加鸡腿! * 与此同时,皇宫,乾元殿宫门口 宁雨菡匆匆回到皇宫,便乘着轿辇直奔乾元殿而去,才一进殿,便与小许子撞了个正着。 “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乍一见得宁雨菡,小许子面上便是明显一喜,笑盈盈迎了过来。 闻言,宁雨菡则是微一颔首: “嗯,小许子,陛下可有下朝?” 其实,她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 作为方进忠的徒弟,小许子每日都会随着师傅方进忠,一起随侍在昭文帝身边,一起伺候李元珩去上朝的。 这个时候,小许子在这儿,那岂不就说明,李元珩已经下朝回来乾元殿了么? 这不,小许子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确实已经下朝。 这会儿,陛下正在书房批折子呢。” 闻言,宁雨菡轻“哦”一声,了然的点了点头。 心道一声: 果然! 一切果不出她所料。 淡淡道了一句: “如此,本宫便去书房瞧瞧。” 宁雨菡便径直向着书房而去,完全未曾窥到,闻得她的话之后,小许子那一脸明显暗自吁了口气的表情。 第729章 陛下怒了 于是乎,当宁雨菡来到书房时,便发现帝王正面色不虞、一脸烦躁的坐在桌前,不甚耐烦的翻阅这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但见李元珩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看来看看,却是越看越是不耐,看到一半,帝王便直接将手中的折子,往地上一扔,一脸的不甚耐烦。 已经来到书房门口的宁雨菡,推开书房门,恰好便瞧见了这一幕,见状,宁雨菡一边加快脚步,向着帝王那边厢而去,一边柔声问道: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心中则是暗道: 又是何人惹到这位爷,惹他不痛快了? 难不成,早朝上又有什么事发生? 乍一闻言,李元珩倏然抬眸,循声望去,在瞧见出现在书房门口,正款步向着他这边走来的宁雨菡时,面上一喜: “雨菡,你回来了!” 说话间,他又摆了摆手: “无事!” 说着,又抬手一指,那适才被他扔在地上的奏折,面上的不耐更甚。 甚至,还夹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些人! 朕早就下旨,让他们上折子,要有的放矢,言之有物了。 居然还这般通篇废话,溜须拍马。 真是烦人!” 闻得帝王的话,宁雨菡不由得挑了挑眉。 恰好她已走到了近前,索性便蹲下身去,将那被李元珩扔到地上的折子,给一把捡起,翻看来瞧了瞧。 这般一瞧之下,宁雨菡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原来,这奏折,乃是一名即将任满卸任、回京述职的四品外官所写。 通篇半点实质内容都没有,都是一些粉饰太平、歌功颂德的话。 还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这不是通篇废话、溜须拍马,又是什么? 也难怪李元珩会这般说了。 不过…… 就是一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折子,这厮至于气成这样么? 宁雨菡有些不解: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而就在宁雨菡暗自疑惑之际,一脸不虞的李元珩,已是沉声下令: “来人!给朕拟旨! 闽海琼州巡抚朱昌,枉顾圣意、尸位素餐,即日起贬为七品县令。” 闻言,宁雨菡不由轻眨美眸: 得! 这就处置上了! 从四品巡抚,直接撸到七品县令,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看来这次,皇帝陛下是真的怒了呐。 而就在宁雨菡暗自咋舌之际,李元珩又再次开了口。 但见他对领命前来的方进忠,挥了挥手道: “得了!叫这朱昌也别回京述职了。 直接往那最贫瘠荒凉的县去就职便是。” 闻言,方进忠当即恭声应是,自去张罗着拟旨事宜。 而宁雨菡则又是挑了挑眉: 好家伙! 不仅被贬为七品县令,还被直接发配到最贫瘠荒凉的县。 啧啧,有帝王这金口玉言。 这个朱昌,只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虽然他那奏折,确实有些不知所谓。 现在看来,也颇有些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意思。 可是…… 宁雨菡瞄了一眼李元珩,微一皱眉: 这厮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照例来说,一本歌功颂德的折子,还不至于引起帝王如此这般的怒火,以至于,将这个四品外官,直接贬到最贫瘠荒凉的县去做县令啊。 所以说,今日早朝上、亦或者,是她不在宫中之际,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是令得帝王烦闷、不耐如斯? “陛下——” 心中暗忖间,宁雨菡已莲步轻移,走至帝王身边,抬手轻轻搭上帝王肩头,柔声唤道。 “雨菡可是觉得,朕罚的太重了。 要替那厮求情?” 李元珩抬眸,板着俊脸,依旧一副不耐模样,眉眼间,透着烦闷。 见状,宁雨菡只是一笑,依旧温言细语的柔声道: “陛下误会了! 臣妾可没有替谁求情的意思。 陛下乾坤独断,一切自有圣裁。 臣妾怎会置喙? 况且—— 臣妾相信,陛下如此下旨,自有陛下的道理!” 一席话说完,宁雨菡笑意盈盈望向帝王,纤纤玉手已是不轻不重的在李元珩的肩颈上按压、揉捏起来,借以缓解帝王的疲劳与烦躁。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面色一霁。 显然,对于面前人儿的话,十分受用。 感受到肩颈上原本的紧绷、瞬间舒缓,李元珩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原本烦躁、不耐的神色,也是一缓,唇角禁不住微微勾起,转目抬眸望向正悉心为他按摩的佳人: “雨菡是这般想的?” 闻言,宁雨菡盈盈一笑,手上动作不停: “那是自然! 臣妾只是想说,陛下不必为此等小事气恼。 气恼伤身,陛下可莫要为此伤了身子! 这便就不值得了!” 闻得这一席话,李元珩只觉心头慰籍,伸出修长大掌,将宁雨菡正在替他按摩的手,一把握住: “嗯,朕晓得了!” 帝王微一颔首,勾唇道。 此时此刻,李元珩心中的那些个不耐与烦闷,倒是去了个大半,心下一片熨帖,禁不住执着宁雨菡的手,由衷感叹道: “雨菡真乃贤后也!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面对帝王这般突如其来的夸赞,宁雨菡先是一怔,而后,便是禁不住俏脸微红: “陛下~” 宁雨菡微抬美眸,瞥了眼前的李元珩一眼,半羞半嗔道。 “哈哈——” 见状,帝王朗声一笑,长臂一伸,将眼前人儿径直揽入怀中,扶着宁雨菡,与自己并排坐下,二人相依相偎,一时间,书房内气氛正好。 不过,帝后二人也并没有忘了正事。 就这样彼此依偎了不过一会儿,宁雨菡便再次柔声开口道: “陛下,该处理政务了!” 这么多奏折,都摆在这里,没有批阅了。 若不赶紧批折子,今夜,只怕是真的要开夜车了! 李元珩闻言,也点了点头: “嗯!是该接着批折子了。” 纵使他再不情愿,也得批啊! 唉。 闻言,宁雨菡又笑道: “陛下,臣妾来帮您!” 说着,她便开始如往常一般,规整桌上奏折。 见状,李元珩也笑着点了点头: “嗯,好啊!” 闻言,宁雨菡回眸,与帝王彼此相视一笑,这便开始一起忙碌起来…… 第730章 开源之事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此时,帝后二人也是配合默契,事半功倍。 在他们的分工协作、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在申时二刻的时候,将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部处理完。 见状,帝后二人不由不约而同的齐齐吁了口气: “批完了!” “呼,终于批完折子了!” 二人这般异口同声,一时话毕,帝后二人又齐齐转目望向彼此,不由得相视一笑。 李元珩好心情的吩咐宫人,备好茶点,带着宁雨菡去往隔壁的东次间吃茶。 见帝王拿起桌上茶盏,轻呷了一口杯中茶水,宁雨菡也拿起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甜白瓷茶盏,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新茶,又抬眸睨了一眼,正在吃点心的帝王,这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陛下,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事实上,宁雨菡早就想问了。 只是,之前还不是时候。 而且,还有政务要处理、有那么多的折子要批。 所以,她便没问。 直到这时,奏折已都被批阅完。 眼见得已无旁的事,帝王又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宁雨菡这才适时将心中的疑问给问出了口。 她想搞搞清楚,缘何她一回宫,来到书房时,李元珩这厮会那般烦躁。 而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原本正优雅用着点心的手上动作一滞,下意识转目望向宁雨菡,眸中划过一丝意外: “雨菡,你看出来了?” 帝王倒并完全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 而听得眼前帝王这般说,宁雨菡则是一挑眉: 没有否认,便是肯定。 所以,李元珩这厮,确实是有烦心事咯? “究竟是何事,令陛下心烦。 若是陛下不弃,不妨与臣妾说说。 臣妾也好替陛下分担一二。” 抬眸回望向帝王,宁雨菡面上一派温婉,柔声道。 一眼望见了宁雨菡眼中的担忧与真诚,李元珩面色稍霁,眸光一柔。 末了,李元珩叹息一声: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事。 雨菡,你也知道,边境战事刚定,如今国库空虚,急需开源。” 闻言,宁雨菡面露了然的点了点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帝王,示意他继续说。 关于国库空虚与急需开源之事,她自然是知晓的。 前段时候的天灾与疫情,才过去不久,便又有突厥人进犯边境。 虽大胤军队最终打败了突厥人,平定了边疆战事,但打仗,哪里有不耗费银钱的? 此番战事下来,叫原本就不丰的国库,越发捉襟见肘。 如此,这开源之事,便提上了日程。 且迫在眉睫。 “今日,早朝时,朕与众大臣议事,便提到了国库空虚,打算开源之事。 你猜猜,朕的那些好爱卿们,都是怎么说的?” 见宁雨菡一副静听他下文的模样,李元珩便又道。 话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李元珩不由冷哼一声,一脸不虞。 见帝王如此神色,宁雨菡便知,今日朝堂上,关于开源之事,他与众大臣谈得必不顺利。 心中如此暗忖着,宁雨菡却仍是顺着帝王的话头,柔声问道: “不知诸位大臣都有何谏言?” 闻言,李元珩则是直接嗤笑出声: “呵,谏言? 他们的那些混账话,也配称谏言? 有人竟直接提议,加重赋税,以充国库。 此言一出,竟还有不少大臣表示赞同,纷纷出列囔着“臣附议”! 呵,他们附议个鬼啊! 附议?!” 李元珩一边说,一边连连冷笑,面上越加不虞,一张俊脸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 这一切,无一不昭示着,帝王的怒气。 而闻得李元珩这番话,宁雨菡也十分无语: 加重赋税? 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还有没有脑子、带不带脑子上朝的啊? 真是…… 庸臣误国! 宁雨菡皱了皱眉,当即俏脸一板,正色道: “陛下,切不可加重赋税! 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绝不是治国之策。 开源之事,咱们还是另想法子的好!” 宁雨菡这一番话,旨在表明立场。 然而,李元珩却被她这般陡然异常严肃的模样,给逗乐了: “雨菡,你呀——” 这副样儿的雨菡,可真是莫名的可爱啊! 哈哈。 一时间,原本还很是有些恼火、心情沉郁的李元珩,也瞬间开怀了起来。 帝王朗笑着伸出修长大掌,一把牵起宁雨菡的雪白素手,另一只大掌,在宁雨菡的手背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复而,李元珩面容一肃,正色道: “雨菡,你且放心!朕没打算加重赋税。 也绝不会加重赋税!” 百姓何辜? 他自不会将一切,加诸到百姓的身上。 那些提议和主张加重赋税的大臣,大都乃是功勋贵族出身,他们生而富贵,从来自顾惜自己的荣华,不顾百姓的死活。 若他真听信了这些庸臣的话,那他与那些史书上口诛笔伐的昏君,又有何异? 哼!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禁不住于心中暗自吁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忘一迭声的赞道: “嗯,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啊!” 被眼前人儿这般夸赞,李元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微一垂眸,轻咳一声,转而提及其他: “如今,倒是有一个旁的开源的法子。” 闻言,宁雨菡不由一挑眉,眸中闪着兴味。 显然,宁雨菡对于这个旁的法子,很感兴趣: “陛下,是什么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若是这法子可行,能够为大胤开源,自也是一桩于国于民有利的好事。 迎上宁雨菡那晶亮的目光,李元珩轻“嗯”一声,再次开口: “是这样—— 今日早朝时,针对开源之策,户部尚书林中堂也有一提议。 他主张开放闽海那一带的海禁,开放港口、以及海外贸易。” 闻言,宁雨菡眼神亮了亮: 开海禁? 这提议不错啊! 宁雨菡正待想要跟李元珩说,这提议可行,帝王便又抢先一步,继续道: “据林卿保守估计,若是能够开放海禁,朝廷每年在港口和海外贸易上,少说也能添上千万两银子的进项。 只是……” 第731章 臣妾猜的 “陛下,开海禁,这是好事啊!” 宁雨菡毫不掩饰表达了自己对开海禁这一提议的赞同与支持。 又闻得帝王道了那声“只是”,话头便是一顿,面色也变得有些沉郁起来,便知,这其中必还有曲折。 见帝王话到这里,便似凝住一般,久久不语,宁雨菡不由主动问道: “只是什么?”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微抬着美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坐在一侧的帝王。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陛下,您快说啊! 迎上宁雨菡的目光,李元珩自也是秒懂了其目光之意。 闻言,他的面色又是一凝: “朕也觉得,林爱卿这个开海禁的提议甚好。 只是,林爱卿此建议一出,便遭来朝中不少大臣的反对。 都言海禁乃是先帝所设,为的便是保我大胤海域边境安宁。 此乃我大胤基本国策,怎能无端废黜,再开海禁? 有大臣更是言道,此举会动摇国之根本,力谏绝不可开海禁。” 李元珩这般说,都算得上保守的了。 实际上,今日朝堂上,对于开海禁这个提议,群臣的反应,不可谓不激烈。 有人直接怒骂林中堂为佞臣、国贼,当场弹劾林中堂。 甚至,有那行事激进者,更是奏请李元珩,革除林中堂的官职与功名,直接打入大牢。 更有甚者,还嚷着要抄了林中堂的家,令其充军发配、以儆效尤。 有大臣言辞激烈的反对开海禁。 甚至,有激进的大臣,做出一副随时欲要撞柱的死谏模样,阻止帝王开海禁。 闻言,宁雨菡难掩讶然: “这……怎么会这样?” 不过转瞬,宁雨菡面上的讶然,便尽数转化为愤然: “开海禁,哪里就会动摇国之根本了? 这些人,实在是夸大其词,言过于实了! 简直就是在危言耸听!”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面上难掩讥嘲的冷笑一声: “哼,这些人! 在他们眼中,开海禁,那是万万不可,乃是动摇国之根本之事;而加重赋税,则是无碍。 不但无碍,还是充盈国库的上上之策。” 闻言,宁雨菡一脸的万万没想到。 而后,便是禁不住咬牙: “这群人! 他们哪个是什么忠臣? 分明就是庸臣!” 此时此刻,宁雨菡的脑海之中,不禁第二次出现了—— 庸臣误国。 这四个字。 同时,也对李元珩的感受,感同身受。 怪道她今日回来时,会见得李元珩这厮那般烦闷、不耐模样。 要在朝堂上,面对这帮乱出馊主意,又愚昧的抵制可行之策,还固执己见的庸臣,若换做是她,宁雨菡也会同样烦躁与不耐的。 谁知,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却是嗤笑出声 “呵,庸臣? 偏偏,他们还一个个,摆出那大忠臣、一心为了江山社稷的架势来呐。” 这就很是有些膈应人了。 李元珩就被这起子人的这般做派,膈应得很是烦闷。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恶心! 叫他说,这些人,岂止是庸臣…… 呵,别以为,他不知晓,他们心里头的小九九。 “如今,闽海那边,虽一直奉行海禁,然,海盗、走私猖獗,每年光走私这一项,所得利润,只怕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李元珩皱眉,喃喃道。 这些反对海禁的大臣,究竟是庸臣,不明白开海禁,所能给国家带来的好处;还是和那些海盗、走私的宵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害怕一旦开海禁,影响到他们自个儿的利益—— 谁又知道呢? 毕竟,在朝廷命令海禁,并且一向主张严惩、打击海盗与走私的大环境下,闽海一带的海盗与走私行径,却依旧屡禁不止。 这其中,没有朝廷官员的暗中庇护,为其充当保护伞、行方便,怎么可能? 而这些官员,既然为其充当了保护伞,那自然少不得是要捞些好处的。 如此以来,从海盗、走私者、到地方官员、再到京中朝臣…… 这一系列,无疑形成了一个闭环。 与其说,是为了大胤江山社稷,不如说,这些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那源源不断的滚滚财源,才如此激烈的反对开海禁的。 呵,亏他们还能如此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谏言,口口声声言道着忠君为国。 当他是傻子么? 对此,李元珩真真是恶心坏了! 想起这些,李元珩的面色便是愈发的不虞起来。 而一旁的宁雨菡,自也不是个笨的。 只听得李元珩这一番,好似呓语一般的喃喃。 不需李元珩再多说,她便想到了一切,思绪基本与李元珩同频。 很快,就将这其中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来龙去脉、以及这些看似忠臣,实则庸臣的那些小九九,给搞得门儿清。 此时此刻,她越加明白了为何,帝王会如此不虞。 这群庸臣,简直可恶! 不!他们哪里是什么庸臣啊? 简直就是些国之蛀虫! “之前,被陛下贬为七品县令的那个闽海前琼州巡抚朱昌,他的治下,只怕也是海盗与走私猖獗吧。” 突然间想起一桩事,宁雨菡禁不住开口道。 闻言,原本还一脸不虞的帝王,不由有瞬间的呆怔。 旋即,回过神来,李元珩不由莞尔,似笑非笑的睨向坐于身旁的人儿: “还真是被雨菡你给说着了! 你怎么知道的?” 话虽这般说,李元珩心中,却顿生一抹惺惺相惜之感。 雨菡果然懂他! 一股子知己之感,油然而生。 连原本盘踞在帝王心中的怒意,也不由冲淡了几分。 而闻言,宁雨菡却是微微一笑: 心中暗道了一声: 果然! 她就知道,帝王不会无缘无故,发作一个不相干的外臣。 原以为,是那个朱昌,撞到枪口上,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成了出气筒、背锅侠。 这会儿看来…… 这人被贬并不冤枉。 不但不冤枉,简直就是活该! 他治下,既海盗与走私猖獗,少不得也有他这个巡抚的庇护。 他这个巡抚,只怕也收受了不少好处。 如此,这个朱昌被贬,也着实是活该! 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宁雨菡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是冲着坐于一旁的帝王,微眨美眸: “臣妾猜的!” 第732章 提议——微服私访 一眼望见眼前人儿眸中的狡黠,李元珩不由一笑,忍不住长臂一伸,将宁雨菡给轻揽入怀中: “猜都能猜得这般准,朕的雨菡,果然聪慧!” 不但聪慧,还与他彼此心意相通,惺惺相惜。 能够这般轻易的想到一处去。 此生有此知己,李元珩只叹老天爷待他不薄矣。 一时间,因早朝时,积攒的那些个郁气,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那些个庸臣贪官,还不值得他去生气。 用雨菡的话说,就是不值当! 他为什么要置气? 为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气坏了他自己的身体,这实在是不值! 宁雨菡顺势依偎进帝王的怀中,抬眸暗自观察了一番李元珩的神色。 但见帝王面色微霁,唇角还挂着浅笑,全不似之前的沉郁与不虞。 心知,他没有再生气了,宁雨菡不禁于心中暗自吁了口气,美眸一转,柔声问道: “陛下,朝堂上,就没有人支持林尚书那有关开海禁的提议么?”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的唇角又是一勾,心情肉眼可见的又好了不少: “那倒也不是。 那起子或食古不化、或包藏私心之人的反对之声虽大,朝中亦有不少大臣,对开海禁之事,表示支持。 认为这是一桩好事。” 这些年,由他提拔起来的一众心腹大臣,自不必多说。 他们自都是站出来支持林中堂的开海禁提议,强烈谴责和抵制加重赋税这一昏招的。 作为他的心腹,且不说,多少能够揣度出他这个帝王的一二分心思,于国于民上,他们还是有着一腔热忱,必不会因私心,而忘公。 不止是这些心腹大臣。 不少纯臣、直臣、一心为民之臣,也纷纷对开海禁一事表示赞同。 朝堂上,主张开海禁、与坚决抵制开海禁的大臣,各执一词、人数甚众。 俨然已形成两个阵营、分庭抗敌之势。 而那些支持开海禁的大臣们…… 这多少给李元珩带来了一些安慰。 他的朝堂上,也不仅只有庸臣、愚臣、与满怀私心、为逐私利而不顾百姓、不顾社稷的蛀虫,还有这些一心为国为民的纯臣、忠臣。 这些人,都乃是国之栋梁。 有他们在,这大胤的未来,便不会太差。 而闻得李元珩所言,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兴味: “哦?还有这事儿?” 虽然帝王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 但,宁雨菡脑海中,已经有那画面了。 这一方主开海禁、一方极力反对,朝野上众臣分成两派,各执一词…… 想来,今日的朝堂上,必是热闹得很。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有些暗自好笑。 笑过之后,宁雨菡又再次抬眸望向帝王,柔声相询: “那……陛下呢? 关于是否开海禁之事,您又是如何想的?” 在她看来,这才是关键。 于开海禁一事上,昭文帝的态度,才是最至关重要。 “朕自是觉得,这提议不错。 不过……” 闻言,李元珩几乎想也不想,便径直道。 话到这里, 他的话头,又不由顿了顿: “朕自是觉得,开海禁,乃是一桩充盈国库的好法子。 不过,一旦开了海禁,其结果…… 这还并不好说。 毕竟,于闽海一带实行海禁,乃是先帝那时,便定下的国策。 先帝之所以会实行海禁,也是因着海上海贼泛滥,时常上岸来打家劫舍、祸害乡里,扰得闽海一带百姓不得安宁,滋生了不少祸事,极大的影响了闽海一带的社会安定。” 一旦开海禁,闽海一带将面临的便是凡此种种。 这样的结果,自也是李元珩所不乐于见到的。 所以,纵使知晓,开海禁带来的好处,并且对此很是有些意动。 甚至,对于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颇为不满。 一旦提及是否要开海禁,一时间,李元珩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而帝王的这些犹豫与顾虑,自是尽数被宁雨菡看在眼里。 一时间,宁雨菡对于是否要开海禁之事,倒是不予置评,而是沉吟着道: “既如此,陛下便姑且别急着下定论、也别急着决定。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陛下既然犹豫不决,不如便过去那边走走看看,实地考察一番,再做计较吧。” 实际上,私心里,宁雨菡是赞同开海禁的。 在现代,人们都知道,贸易全球化乃是大势所趋。 闭关锁国不可取。 不过,出于谨慎,宁雨菡不会贸然发表意见。 有道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不实地考察一番,都不好最终判断,是否要开这海禁。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原本眉头紧锁,很是有些犹豫不决的李元珩,不由眼神一亮: “实地考察一番,再做计较?” 他倒觉得,雨菡的这一提议,实在不错。 而且可行。 只是…… “朕就算前往闽海一带巡视,只怕也瞧不到什么当地实情。 御驾亲巡,所到之处,早已被不知里里外外的围了多少层,莫说是当地实情与百姓疾苦了,就算是一只市井里的苍蝇,也决计飞不到朕的身边的。 入眼的,皆是繁华、与一片欣欣向荣之色,不然,就是歌舞升平、各种歌功颂德。” 如此,他这番去闽海巡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徒增辛劳。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而已。 越说李元珩越是颇觉泄气,话到最后,竟是颇有些意兴阑珊。 而宁雨菡闻言,却只是一笑: “臣妾还道是何事令陛下烦恼呢? 这事嘛—— 也好解决。 若是陛下不想让人知晓您的行踪,更不想让底下的人,知晓您去往闽海一带巡视,那咱们便对外秘而不宣,暗地里去往闽海一带微服私访,不就好了?” 闻得宁雨菡这番话,李元珩的眼神再次一亮: “微服私访? 这主意好!”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 李元珩禁不住朗声一笑,再次将宁雨菡抱了个满怀,甚至,还开心的在宁雨菡的粉颊上亲了一口: “哈哈,雨菡你真是聪明! 真乃朕之贤内助也! 行! 就这么决定了! 咱们就去闽海微服私访去!” 第733章 准备 主意既定,李元珩也不再纠结,不由得舒展了眉头,朗声而笑。 而被他一把揽入怀中的宁雨菡,则是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陛下,你干嘛~” 大白天的。 这人是做甚啊? 这殿内还有人呢! 真是的! “哈哈,朕是高兴! 高兴!!!” 被宁雨菡这般嗔怪,李元珩也并不生气。 不但不生气,反而,又是朗笑一声,好脾气的揽着宁雨菡轻哄着。 “放心!没人瞧见的。” 说话间,帝王又抬眸向着侍立在不远处的宫人们瞥了一眼。 果见,此时,宫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垂首默默侍立,一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帝后说的话,并不清楚的样儿。 见状,李元珩还以眼神示意宁雨菡去瞧。 一脸的“瞧,朕就说没人瞧见吧。放心!”。 宁雨菡:“……” 迎上李元珩的眼神,秒懂了这男人的眼神之意,宁雨菡便是嘴角一抽。 旋即,又很是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这人! 真是…… “陛下——” 宁雨菡双颊生晕,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她真的拿这个厚脸皮的皇帝没法子! 哼。 “哈哈——” 见状,李元珩又是朗笑一声,兀自笑得开怀,揽住宁雨菡的手,紧了紧,只将怀中佳人搂抱得越发的紧了。 侍立在不远处的宫人们,见此情状,则是越发的垂着头,耳观鼻、鼻观心起来。 只是,这些宫人此时,唇角处不经意露出的笑意,还是于无意中暴露出了他们的真实想法与心情。 不少宫人,忍不住一脸姨母笑: 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好生恩爱啊! 嘿嘿。 而宁雨菡,则是又嗔了帝王一眼,见这厮不为所动,依旧一副乐呵呵模样,还将她搂抱得更紧,也是无法。 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李元珩的怀抱,宁雨菡索性也不再挣扎。 就这般任凭他抱着。 难得这厮一扫之前的烦躁、沉郁,变得如此开怀。 便随他吧。 她也不扫他的兴了!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也划过一抹笑意。 一时间,书房内帝后二人相依相偎,一室温馨。 又温存了一会儿,此时心情颇好的李元珩,忽的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朗声道: “对了,今日可是孩子们头一次去长公主府习武的日子,也不知道他们感觉如何?能不能适应?” 之前,光顾着因早朝之事烦闷,又忙着处理政务、批阅奏折,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想起这桩事儿来,李元珩少不得是要问上一问的。 对于几个孩子,李元珩一向十分关心且着紧。 而提起孩子们,宁雨菡则是一笑: “嗯,他们都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臣妾早间陪着他们一起过去长公主府,留在那里瞅了阵子,一切都好!” 说着,宁雨菡就将今日一早,看到的那些,娓娓道来,一一讲给李元珩听。 听得她的描述,尤其是在听得宁雨菡说,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原本嫌扎马步无聊、又累,想要歇息时,被明珠瞪了,就不敢再造次,只得老老实实的继续扎马步时,李元珩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哈,这三个小调皮! 嗯,不错! 明珠倒是颇具长姐之风! 真是不错!” 不过,就是太倔了些。 累了,也不歇息,还要坚持。 小小年纪,这般要强,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哎哎。 李元珩摇头做无奈叹气状,然而,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以及那一脸自豪的表情,还是于无形中,暴露了帝王此时的好心情。 他的明珠,小小年纪,便如此坚毅,不似寻常闺阁女子,他这个做爹的也很是骄傲呢。 朕的女儿,果然不一样! 哈哈。 “听雨菡你这么说,几个小家伙这第一天去习武,倒是适应得不错。” 认真聆听完宁雨菡叙述的种种,李元珩这才道。 自宁雨菡开始与他讲起孩子们去往长公主府中习武的事起,帝王的唇角就完全没有停止过上扬。 可见,此时,李元珩的心情极好。 “是啊。臣妾倒是觉得,他们适应得挺好的。”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 眼见得帝王这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宁雨菡又不由掩唇一笑: “不过,这等事,臣妾觉着没用。 还是要由孩子们亲口说了算。 陛下在这里问臣妾,不若亲自去问问孩子们看看。” 闻言,李元珩也禁不住笑着直点头: “嗯,对!对!雨菡你说的是! 确实该亲自问一问孩子们才是!” 他们觉得好,不是好。 几个孩子说好,才是真好! 说笑间,帝王抬眸瞅了眼,摆放在不远处案几上的更漏: “这个点儿,想必孩子们都已经回宫了。 雨菡,咱们这便去瞧瞧他们吧。” 帝王朗声提议道。 而对于这个提议,宁雨菡自是无有不应。 事实上,她也正想去看看几个孩子呢。 是以,闻言,宁雨菡当即点头: “嗯,嗯,陛下,咱们这便去吧。” 说话间,帝后二人相视一笑,相继自座位上起身,彼此相携着,向着关雎宫而去…… * 李元珩是个行动派。 自这天决定要微服私访闽海之后,他便开始于暗地里积极筹划此事。 第二日,李元珩便专程请了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入宫,姑侄二人在勤政殿内,关起门来聊了许久。 翌日,李元珩便宣布要将携皇后一同去往行宫小住。 在此期间,京中一切事务,由康宁长公主代为主持。 连几个皇子、公主,也一并交托给康宁长公主照顾。 * 几日后 乾元殿 宁雨菡正在吩咐宫人,收拾细软: “略带些细软便可。无需带这么多东西。” 名为随昭文帝前往行宫小住,实则,他们前往行宫小住是假,暗地里去往闽海微服私访,才是真。 不过,行宫还是要去的。 既然对外宣称,帝后要去往行宫小住,那,李元珩和宁雨菡怎么着,也都要走个过场,以掩人耳目才是。 “知道了!娘娘,您放心吧。 奴婢会看着他们收拾的。” 闻得宁雨菡的话,一旁的碧桃立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道。 第734章 主动请缨 闻言,另一旁的银屏也道: “是啊,娘娘,一切交给奴婢等便是。 无需娘娘您操心!” 身为宁雨菡的心腹,碧桃与银屏也是知晓此番,帝后所谓去往行宫的内幕之人。 二人也一早分工明确,宁雨菡也一早对她们各自有所安排: 碧桃将作为贴身侍女,继续随侍在宁雨菡身边,随宁雨菡一起去往闽海,跟着帝后一起微服私访。 而银屏,则是将留守在宫中,看着手底下的人。 并掣肘后宫,不让后宫的人,趁着宁雨菡与皇帝陛下不在之际,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同时,还要照顾好小皇子、小公主们。 二人皆是她的心腹,一向颇得宁雨菡信重。 见她们如此说,宁雨菡也便放下心来。 见宫人们都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着,遂也点了点头: “行!这边厢便交给你们来收拾安排。 本宫去趟关雎宫!” 临行在即,宁雨菡自是想要尽可能的多去瞧瞧孩子们、和孩子们好好聚聚。 另外,关雎宫那边,也必须要好好交代和安排一番。 宫中虽有康宁长公主坐镇。 有这位睿智果敢的皇室大长辈在,相信,她和陛下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里,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孩子们也必是会被康宁长公主护得好好的。 然而,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又是第一次和孩子们分开这么久,不好好嘱咐安排一番,宁雨菡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是不会彻底放下心来的。 这不,撂下这番话,宁雨菡便径直去往关雎宫。 然而,当宁雨菡风风火火去到关雎宫时,却是扑了个空。 “娘娘,您来了! 参见娘娘——” 小安子依旧闻讯而来,在关雎宫的大门口迎接宁雨菡。 见状,宁雨菡冲着他挥手,示意他免礼,旋即径直迈入关雎宫的大门: “小公主、小皇子们呢? 他们可在殿中?” 闻言,小安子却是直摆手: “回娘娘的话,几位小殿下并不在关雎宫中,他们一早前去康宁长公主殿下那边习武,还没有回来呢。” 闻言,宁雨菡不由轻“哦”一声,脚下步子微顿: “哦,这样啊。” 说话间,宁雨菡又抬眸瞅了眼天色,这才道: “那本宫就到殿中等等吧。” 瞧这天色,估摸着孩子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她便姑且进殿去等一等吧。 来都来了,没有见到孩子们,她自也不会折返回乾元殿。 闻言,小安子自是恭声应是: “是!娘娘,这边请!” 说着,小安子一边躬身冲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如往常一般,殷勤的迎了宁雨菡去到关雎宫正殿之中,又张罗着叫宫人们上了茶水、点心。 见小安子如此殷勤周到,忙得团团转,宁雨菡遂笑着挥了挥手: “好了,小安子,你不必忙了。 若无旁的事,你且先退下吧。 本宫自个儿在这儿等几个孩子回来便好。” 小安子闻言一怔,原本正欲亲手去端茶水的手上动作一顿: “是!娘娘。” 垂首掩下眸中情绪,小安子恭声道。 说话间,却仍是捧起茶盏,亲手奉到宁雨菡面前的小几上。 这才躬身一揖,垂着头退后三步,转身欲退出大殿。 然而,就在转身退出大殿的瞬间,小安子的脚下步子却是一滞,眸中闪过复杂与挣扎。 最终,他还是停下步子,冲着侍立在殿内的众宫人,挥了挥手: “你们且先下去!” 闻言,侍立在殿内的宫人们皆是一怔,下意识抬眸望向坐于上首主位上的宁雨菡。 而见此情状,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却并未说什么。 更未阻止小安子行事。 见得一众宫人齐齐转目望向她,她也只是神色淡淡,一副没事人模样,拿起了小安子端过来的茶盏,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 小安子乃是关雎宫总管,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他说的话,众宫人自然不会不听。 但见皇后娘娘这副模样,明显是并不驳斥小安子的安排。 见状,众宫人自是齐齐应是。 旋即,鱼贯着走出主殿。 待到众宫人尽数离开。 小安子这才亲自到殿内口查看了一番。 但见四周无人,众宫人都走得远远的了。 小安子这才将殿门给合上, 而后,他便转身回头,疾走几步,来到宁雨菡近前,噗通一下跪倒于地,结结实实的给宁雨菡磕了个头: “此番闽海之行,奴才自请跟上。 还望娘娘应允!” 作为宁雨菡的心腹之一,小安子自也是知晓,帝后的此番闽海之行的。 毕竟,他负责掌管关雎宫,身系照顾几位小皇子、小公主们的重责。 宁雨菡将与陛下一同前往闽海微服私访,这么大的事,对旁人瞒得那可谓是密不透风,然而,对于几个心腹之人,宁雨菡多少还是要透个底的。 如此,也好让他们心中有数,越发警醒,更好的替她办差不是? 不过…… 宁雨菡被眼前小安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言行,给弄得一怔。 适才,她并没有阻止小安子,叫众宫人退下,实际上也是想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着实叫宁雨菡意外: 小安子竟是主动请缨,要随她一起去闽海? “小安子,你欲要随本宫一起去闽海? 你应是知晓,此番去闽海微服私访可不是去游山玩水,也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好差事。” 在宁雨菡的印象中,小安子一向都是个聪敏机灵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稍微一想,便知,留在宫中,安心当这个关雎宫大总管,可比劳心劳力的、风餐露宿的跟随她去闽海,要好得多。 也悠哉得多。 所以…… 他怎么会主动请缨,要随她一起前往闽海的? 这…… 应不是小安子这么一个聪明人,会做的事儿。 闻得宁雨菡的话,跪在地上的小安子连连点头: “奴才知晓! 奴才都懂! 都明白! 可是……” 话到这里,小安子低垂的双眸一闪,又再次恭恭敬敬的向着宁雨菡磕了个头: “奴才愿为主子分忧! 主子,奴才就是闵海人,对那一带熟得很。 您带上奴才吧。 这一路上,正好由奴才来做向导,也好有个照应。” 第735章 启程 “原来,你竟是闽海人?” 闻得小安子的话,宁雨菡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与讶然。 旋即,面上便浮现出一抹了然: “小安子,你家中还有何人? 可是想要去和他们相聚?” 如小安子他们这般的内侍,通常都是年幼时便入了宫。 早早的便离了亲人。 闽海与京城相距千里。 一别经年。 若换做是她,也定是想要和家人相聚的。 就算只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啊。 如此,宁雨菡便也能理解,小安子为何会一反常态,放着宫中的舒服日子不过,偏要主动请缨,随她一同前往闽海了。 毕竟,思念家人,想要与家人相聚,乃是人之常情。 然而,听闻皇后娘娘相问,小安子却是面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没有了! 不瞒娘娘,奴才幼时家中人便早殇,奴才的家中,已无亲人了。” 似没想到,会是这般答案,宁雨菡闻言一怔。 将小安子面上的黯然,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颇有些欲言又止: “小安子,你……” 刚刚那番话,她似乎并不该问。 宁雨菡张了张口,有心想要劝慰小安子几句。 小安子却是又再向着她重重一叩首: “娘娘,您就带上奴才,一起去闽海吧。 奴才绝不会拖娘娘和陛下的后腿的! 当地的世情、世貌,奴才熟得很。 许是还能对陛下和娘娘此番之行,有所帮助。” 见状,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颇为意外于小安子的执着: 这可不像一向机灵懂变通的小安子,会干出来的事儿。 他竟如此执着于跟着她一起去闽海! 不是说家人都已不在、已经没有亲人了么? 转念一想,宁雨菡又不由有些了然: 所谓思乡心切。 即便家人已经不在,但若是能够回故乡去看看,总归也是好的吧。 若换做是她,也定也会心向往之。 对于小安子的心态与心情,宁雨菡也不是不能理解。 心中如此想着,望向小安子的目光,也不由得放柔了几分。 遂冲着小安子挥了挥手: “行了!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 你想跟随,本宫也不拦着你便是!” 这便是同意小安子跟随她一起去往闽海的意思了。 闻言,小安子登时一喜,一迭声的道: “奴才谢主子成全! 此行,奴才必定好生侍奉娘娘,绝不会令娘娘失望!” 说话间,小安子又是欢喜的连连叩首。 见小安子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宁雨菡又不由唇角微扬,又再冲着他挥了挥手: “行了!你且起来吧。” 话到这里,宁雨菡又不由顿了顿。 而后,又道: “不过,此事,本宫还是需得向陛下禀报。 若陛下应允,你方可成行。” 丑话还是需得说在前头。 虽然,这点小事,通常情况下,李元珩绝不会不应允。 可万一呢? 宁雨菡自要提前说好。 且,话不能说得太满。 毕竟,这大胤,拥有至高无上地位、和决断权的人,不是她。 而是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 小安子自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 闻言,他并不见失望,而是连连称是: “娘娘说的是!奴才明白! 此事,自还是需得陛下定夺。” 不过,他相信,一旦他们娘娘开口,陛下是断不会不允的。 陛下对娘娘的爱重与信重,大家伙儿可都是有目共睹。 这点子小事,陛下怎会不允,拂了娘娘的面子? * 事实证明,小安子所料没错。 当晚些时候,宁雨菡与李元珩提及此事,李元珩果然未曾不允。 “陛下,臣妾身边的小安子,自请随臣妾一起前往闽海。 他说,他乃是闽海人,对闽海带熟悉得很。 此番前去,尚可充作向导。” 午膳时,帝后二人一起用膳,宁雨菡便将小安子主动请缨的事,向帝王学了一嘴。 李元珩闻言,不过轻“哦”了一声,想也没想,便是摆了摆手,同意了: “哦?小安子竟是闽海人? 他既主动请缨,愿从当向导,那此番闽海之行,便带上他吧。” 闻言,宁雨菡笑道: “是!臣妾遵旨!” 见她这般说,李元珩不由抬手,虚点了点她,笑骂道: “瞧你!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区区小事,也值当雨菡你这般? 真是!” 一番话落,李元珩又禁不住摇头失笑。 雨菡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谨慎太过。 不过,若不是眼前人儿,一直乃是这般性子,不骄不躁,知礼数、懂分寸,明进退,他也断不会如此喜欢与爱重于她。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得一笑。 末了,他又笑着牵起雨菡的手,替她夹了一筷子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放到她碗里: “好了!快用膳吧。 这些琐事,雨菡你自己看着办便好!” 这便是将诸事全权交由宁雨菡处理,他本人不会过问的意思了。 闻言,宁雨菡唇角微扬,自是含笑应是。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首肯,宁雨菡便定下了最终事宜。 此番出行,她将带上碧桃与小安子二人。 而银屏、周嬷嬷、小喜子等人,则负责留守宫中。 宁雨菡更是直接派了小喜子与周嬷嬷,在关雎宫驻守,帮她好好看顾几个孩子。 就这样,几日后,帝后摆驾去往了行宫。 临行当天,满朝文武、与一众后宫嫔妃俱来相送。 而人群中,为首的,赫然便是作为皇室大长辈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 “姑母,京中这边,便交给您了!” 皇宫外,李元珩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辞别,临上马车前,他颇有些一语双关的道。 康宁长公主当即会意,当即点了点头: “陛下放心! 一切就交给我这老婆子吧。 明珠他们几个,也被我最近天天拘在身边练功呢。 你此去只管放心便是。” 康宁长公主一番话,轻描淡写,犹如聊些琐碎家常似的。 却是在明确告诉帝王,她会好好看着京城这边、看着宫中,还有几个小皇子、小公主。 叫李元珩只管放心的放手去办他想办之事。 她必不会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而李元珩,自是第一时间,便听懂了康宁长公主的话中之意。 闻言,他朗声而笑,朝着康宁长公主一抱拳: “如此,便有劳姑母了! 朕与皇后这便启程了!” 说着,李元珩便一拂衣袖,在众人的注视与恭送下,携着宁雨菡这个皇后,一起登上了马车…… 第736章 夫君—— 待到帝后二人双双于马车内坐定,一旁的方进忠,这才高声道: “陛下、皇后娘娘起驾——” 随着他此言一出,御驾便开始缓缓前行。 见状,康宁长公主忙敛衽而拜,高呼: “臣恭送皇上、皇后——” 一众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与后宫嫔妃们,见此情状,也忙纷纷拜倒,口称: “微臣恭送陛下、娘娘!” “臣妾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一众文武百官们,尚且都仍是耳观鼻、鼻观心,瞧不出有丝毫不妥。 而后宫的那些嫔妃们,在跪倒于地,口称恭送之余,却是禁不住仰头朝着御驾的方向望去。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御驾,一众嫔妃皆是面露怅然: 如今,这后宫早已是皇后娘娘一人独大。 道一句是宁氏皇后独霸后宫,也不为过。 宁皇后膝下育有四子一女,陛下所有的子嗣,都为她所出。 她本人又得陛下爱重。 寻常不仅一向都是与陛下同居同寝。 听说,就连朝政事务,陛下也从不避讳宁皇后,时常主动与宁皇后商议。 而此番,陛下去往行宫小住,也带上了宁皇后。 且,仅带上了皇后一人! 如今,人人都道帝后恩爱、伉俪情深。 那…… 她们又算什么呢? 本就身为妃妾,地位不及皇后娘娘,又不得陛下宠爱。 就连生育,也是不能。 那她们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陛下压根就看不到她们。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给她们。 陛下与她们而言,就如这头也不回,疾驰而去的马车一样—— 君心不可转。 眼见得那渐行渐远,渐渐消失不见的御驾,众嫔妃的心里头,都是拔凉拔凉,一片萧索与丧气: 此时此刻,她们哪里还有初入宫闱时的意气风发、与斗志昂扬。 想她们初入宫时,哪一个不是胸怀壮志,想要夺君心、谋富贵、光耀门楣、宠冠后宫、永享荣华。 而今—— 她们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气和的自信? 帝王的宠爱与荣宠,是不要再肖想了。 肖想不来的! 兴许,她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便也就这般,了此残生吧。 唉。 * 众后宫嫔妃们的心思,李元珩自是不知,也根本无暇去理会。 御驾一路直奔至行宫。 待到来到行宫,帝后便在行宫中,摆足了一副小住的架势。 就这样,在行宫中住了几日,这天傍晚,刚用过晚膳,挥退了一众宫人,只余方进忠在侧,李元珩便对宁雨菡道: “雨菡,你且去换身衣裳。 咱们要出发了。” 说着,李元珩还对侍立在一侧的方进忠,使了个眼色。 方进忠当即会意,转身去了隔间,再出来时,手中便提着一个包裹。 但见他几步来到宁雨菡跟前,躬身将手中包裹,往宁雨菡手边一递: “娘娘,这是陛下命奴才为您准备的衣裳。 还请您换上!” 方进忠恭声道。 嗯?衣裳啊…… 闻言,宁雨菡轻眨美眸,瞥了负手而立于一旁的帝王一眼: 别说! 皇帝陛下还挺细心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不由冲着帝王嫣然一笑: “知道了!臣妾这便去换。” 而迎上宁雨菡那明显很有有几分赞许的目光,李元珩也不由弯了弯唇角。 闻言,他也略一颔首: “嗯,雨菡,你且去吧。 朕也要换身衣裳。” 言罢,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一个去到内室、一个去到隔间。 再出来时,宁雨菡便是一身普通小富之家小娘子的装扮。 一身冰蓝色碎花襦裙,头上不过随意的绾了个髻,斜插了几枚银镶珍珠发簪,耳上一对不大的银镶珍珠耳塞。 而李元珩,则是褪下帝王专属的绣龙纹常服与九龙金冠,只着了一身青色直裰,头戴纶巾,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小富之家的郎君。 两人就身着这般装束,各自从隔间与内室走了出来。 待到二人瞧清了彼此的打扮与装束,俱都是一怔,继而,便是禁不住齐齐一笑。 “雨菡这副模样,倒是清新得很!” 上下打量了一番宁雨菡,李元珩眼神一亮,眸中闪过惊艳,禁不住由衷赞道。 什么叫做淡妆浓抹总相宜? 眼前的雨菡便是啊! 布衣荆钗,难掩丽色。 说的,便是他的雨菡。 “陛下——” 宁雨菡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俏脸禁不住微红。 闻言,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诶,雨菡,你唤错了! 从此刻起,你莫要唤朕……不,是唤为夫陛下。” 他们这是要去微服私访的。 为此,他还特意命人替他们准备了民间普通人所穿戴的衣物。 结果,这么左一声、右一声的“陛下”—— 这不就露馅了么? 闻得李元珩的话,迎上他不甚赞成的目光,宁雨菡也秒懂了帝王心头所想,自知自己说错话的她,不由以手掩唇,歉声道: “是!确实是臣妾失言了。 那……陛…… 臣妾,该如何唤您才好?” 闻言,李元珩则是轻瞪了一眼宁雨菡,一脸的“这,你还需要问?”: “还能怎么唤? 雨菡你自是唤为夫夫君便是。 或者六郎也行。 对了! 你那一口一声的臣妾,也不能再说了。 以后,在这段微服私访期间,咱们便以你我相称吧。” 李元珩絮絮交代道。 闻言,宁雨菡则是一副受教模样,兀自点了点头: “嗯,臣妾……我知道了。” 见宁雨菡点头表示知晓,李元珩又一副似笑非笑模样,一双桃花眼饶有兴味的望向眼前人儿: “既知道了。 便唤一声夫君来听听!” 这人! 闻言,宁雨菡当即没好气的嗔了这好似有某些恶趣味的帝王一眼。 不期然,却与他那双多情桃花眼,对了个正着。 最终,宁雨菡还是败下阵来,娇声唤道: “夫君——” 闻言,李元珩唇角微扬,一双多情桃花眼,立时弯成了一对月牙儿,开心的点了点头,朗声回应道: “嗯,娘子——,为夫在呢。” 说着,帝王已一把牵起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娘子,马车已备好。 咱们这便启程吧。 来,为夫牵着娘子你走!” 第737章 木公子 眼见得帝王唤这一声“娘子”,唤得如此顺口,宁雨菡不由笑嗔了帝王一眼。 不过,闻言,她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任凭着李元珩牵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在方进忠的带领下,七拐八绕的走了一路,来到行宫中,一处偏僻、不起眼的角门。 才一出得角门,便见这里正停着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 而早已换了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碧桃、邱华、小安子、小许子,则是已在马车旁恭候。 此番微服私访,李元珩决定轻车简从。 遂,只选了这几人一同前往。 邱华乃昭文帝亲信,身系保护帝后出行安全之职。 而碧桃和小安子,则是宁雨菡的侍女和内侍,自是负责在路上照顾侍奉宁雨菡。 至于小许子,则是负责随侍李元珩。 什么? 你问他,为什么不带上方进忠。 事实上,李元珩自是也想带上方进忠一起同去。 毕竟,方进忠不仅是自己的心腹,更是自小便侍奉他的人,用起来也顺手不是? 只是,毕竟,此番闽海之行,乃是暗中行事。 李元珩并不想旁人察觉与知晓。 是以,还特意给人造成了一种,帝后皆仍在行宫之中的假象。 他与雨菡这般暗地里溜出行宫后,行宫之内,还要靠方进忠来镇场子、主持大局。 方可不露馅。 于是乎,方进忠便被留下,负责留守行宫。 改为由他的徒弟——小许子随侍同行。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乍一见得帝后携手而来,邱华赶忙抱拳行礼道。 碧桃、小安子、小许子,也都纷纷上前见礼: “陛下——,娘娘——” 见状,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行了!别陛下、娘娘的唤着了。 以后记得唤公子、娘子。 记住,你们公子我姓木。 乃是北方的一户乡绅之子,家中略有薄产。 此番,兴之所至,携妻一同去往闽海一带游玩一番。” 李元珩将自己一早想好的说辞,交代给随行的几人,叫他们记牢。 行走在外,难免会被人问及身家背景。 自是得提前想好,统一口径才好。 是以,李元珩才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乡绅之子——木公子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普通又不显眼,也不会显得突兀。 倒是正好。 至于为何,不对外宣称自己姓李,乃李公子,则是因为—— 李姓,乃大胤国姓。 他们一行人,又明显一副北方京城口音。 若是被有心之人一联想,揣测出他为皇族,可就不美了。 所以,还是换个姓吧。 至于为何是姓木—— 木子李。 取的便是“李”这个字,上头这个偏旁的“木”。 陛下有令,邱华、碧桃、小安子、小许子几人,自是无有不从。 几人闻言,当即齐齐应是: “是!公子、娘子,小的(奴婢)们知道了!” 见几人纷纷应是,李元珩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 “邱华,你是公子我的常随。 小安子、小许子,你们是随行的小厮。 碧桃是娘子的贴身丫鬟。 记住你们的身份。 之后,若有人问起,便这么说。” 闻言,邱华、碧桃、小安子、小许子几人,自无有不应: “小的(奴婢)遵命!” “是!公子,小的们晓得的!” …… 说话间,邱华更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时辰不早,公子、娘子,咱们这便上路吧!” 闻言,李元珩当即颔首,携着宁雨菡一起上了马车。 见状,碧桃、小安子、小许子、邱华几人,这才迅速上了马车。 几人没有不识相的跑到车厢之中,去打扰主子,而是齐齐挤在了外头,邱华更是拎起马鞭,作势欲要赶车。 又嘱咐了留守在行宫的方进忠几句,李元珩这才对蓄势待发的邱华等人,道了一句: “启程!” 闻言,邱华当即道了句: “好嘞。公子、娘子,您二位且坐好。 咱们这就要出发了!” 而后,邱华便一甩马鞭,熟练的驾着马车驶离。 …… 马车一路行驶,而天色也渐黑。 不知过了多久,邱华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吁——” 见马车突然停下,坐于车厢内的李元珩,不由挑了挑眉,对前头赶车的邱华高声询问: “怎么停下来了?” 下一刻,车厢外便传来了邱华的声音。 只听他恭声道: “公子,天色已黑,前面正好有间客栈,咱们且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前行吧。” 似是怕主子不允,坚持要继续赶路,一番话落,邱华顿了顿,又道: “公子,前头不远处,有座山。 若咱们要继续前行,必须翻过这座山。 只是,黑灯瞎火,翻山越岭,并不是什么易事。 且这黑夜里赶路,山林中恐有狼群出没。 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先行于客栈投宿。 明日等天亮了,再接着赶路吧!” 闻言,李元珩掀开车帘朝着外头瞧了一眼,果然瞧见了不远处,屹立着一座大山。 瞧这山…… 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翻不过去。 又一想,李元珩也觉得,邱华所虑很是在理。 遂点了点头: “行。就照你的安排来。 且先去客栈投宿吧。” 邱华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而小安子和小许子二人,则是极有眼色的,立时下了车,快步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客栈走去,去安排主子与他们的投宿事宜去了。 于是乎,待到李元珩携着宁雨菡一起步入那间客栈,客栈的老板已经笑盈盈迎了上来: “客官,您是要投宿么? 上房已经为二位备好了。 您二位且随我来!” 客栈老板一边说,一边朝着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殷勤的领着二人去到了二楼的上房。 所谓上房,实则十分简陋。 毕竟,乡野之地,条件十分有限。 在身为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的李元珩眼里,这房间更是窄小而闭塞,堪称粗陋。 “客官,这就是您二位的房间了。 不知二位是否满意。 不瞒客官,这已经是本店最好的房间了! 哈哈。 您二位自便。 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客栈老板笑盈盈说了一番客气话,便知趣的退出房间,顺带着将房门给关上…… 第738章 突遇险境 见客栈老板离开,碧桃、小安子、小许子几人,便是利落的将房间收拾了一番。 碧桃又将床铺铺好。 小安子又张罗着去端水来给主子洗漱。 一通忙碌下来,小许子这才道: “公子、娘子,乡野客栈,着实简陋,您们且凑合一晚吧。” 别说主子了。 他平日里住的屋子,都不知道比这所谓的客栈上房,要好多少。 主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 小许子真担心,主子会住不惯。 闻言,李元珩却是轻“嗯”一声,摆了摆手: “嗯,无妨! 你们且下去吧。” 小许子见状,不由得暗自吁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恭声应是: “是!公子、娘子,小的们便下退下了。 奴才等住的房间就在隔壁,您有什么吩咐,唤一声便是。” 言罢,这才领着小安子、碧桃与邱华,一起退出房间。 为了随侍主子,小安子和小许子要的是相邻的房间。 如此,也便于他们夜里随侍主子,随时听候主子的差遣。 幸而,这间客栈还有不少房间空着。 要几间相邻的房间,倒也便宜。 “雨菡,今日便要委屈你,在此将就一晚了。” 待到小许子等人鱼贯而出,房间内唯余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李元珩才转目对宁雨菡道。 谁知,闻言,宁雨菡只是一笑,一脸的不以为意: “不碍事!出门在外,哪里来得那么多讲究? 有个地儿歇息,已是极好!” 在现代时,她可没少旅游、露营。 出去旅行嘛,哪里有那么些讲究? 何况,这还是在大胤。 在这个地界,有一家客栈,可以投宿,有房间让他们歇息一夜,便就不错了。 哪里还好挑三拣四的? 宁雨菡表示,她可没这么矫情。 而听她如此说,李元珩不由唇角微扬: 他的雨菡,果然明事理、懂大义。 和其他女子,就是不同。 这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尤其是宫中那些出身世家的贵女,还不各种囔着这不好、那不好,不是人住的地儿,她不要住? 呵。 所以,真不怪他如此爱重雨菡。 他独宠雨菡一人,这是有道理的。 雨菡她值得! “夫君——,六郎~ 你在想什么?” 见李元珩望着自己,怔怔出神,宁雨菡不由轻唤了他一声。 又唤了一声。 见这厮依旧一副怔怔模样,不由奇道。 而这一声声“夫君”与“六郎”,又适时的唤回了李元珩的思绪: “嗯?雨菡,你唤我?” 一双多情桃花眼微抬,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目光,灼灼而专注。 迎上他的目光,宁雨菡不禁嗔了眼这不知为何而走神的帝王。 末了,却仍是轻声细语的柔声道: “六郎,时辰不早了。 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咱们这便早些安歇吧。” 她原就想与李元珩说这个。 谁知道,这厮一直发怔。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啧。 “嗯,好! 如此,咱们便早些歇息吧。” 不知宁雨菡心中的暗自吐槽,闻言,李元珩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而后,二人便相携着去到榻上歇息不提。 虽房间简陋,帝后二人这一夜,却也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日,起了个大早。 一行人在客栈囫囵着吃了顿早膳,又向店家买了些干粮,这才重新出发,继续向着闽海方向行进。 昨夜瞧见的那座山,着实又大、又高。 一行人乘坐马车,溜溜达达的爬了大半天,才堪堪翻过一座大山头。 “公子,再越过这个山头,咱们就可以下山,去到前面的小道了!” 远远的眺望,可以瞧见山下头的羊肠小道,驾着车的邱华,只觉胜利在望,不由喜道。 终于有个盼头了啊! 不必一直上山、爬山的。 真好! 这座山,实在是太难翻越了。 唉。 “嗯,如此便全速前进吧。” 车厢内的李元珩闻言,也很振奋,当即吩咐道。 他也很想早点越过这座山。 这一路山路崎岖,颠簸得很。 老遭罪了! 他倒可以忍耐,就怕雨菡受不住。 早点下山也好。 小道总比山路好走。 到时候,雨菡也能舒坦一些。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握住宁雨菡的手,轻捏了捏,以示安慰。 柔声道: “雨菡,你且再忍忍! 很快咱们就能翻过这座山了。”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回以一笑,顺带着给了帝王一抹“陛下放心!臣妾无碍”的眼神: “嗯,夫君,我没事的。” 事实上,马车上确实颠得可以。 这大半天下来,宁雨菡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不过,她别看她外表娇滴滴,在昭文帝面前,还时不时爱撒撒娇。 其实,骨子里,宁雨菡并不是个娇气的人。 也并不矫情。 虽然不适,她也不是不能坚持与忍受。 毕竟,出门在外嘛。 而且还要赶路。 早在出门之前,宁雨菡便早已有了吃苦的心理准备。 此番出行,又不是来玩儿、来享受的。 是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 一边于心中这般想着,宁雨菡一边撩开车窗上的窗帘,想要稍微透一口气。 入眼一片郁郁葱葱,宁雨菡又不由得朝着山间望去。 而闻得宁雨菡所言,李元珩于心中吁了一口气的同时,眸中闪过一抹欣慰。 而就在望向窗外的宁雨菡,似发现了什么,禁不住高声道: “六郎,你看——”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抬手指望车窗外一隅。 见状,李元珩顺着宁雨菡所指之处望去,便见那边厢,正有一手握匕首的壮汉,正与一只硕大的棕熊在缠斗。 那大棕熊似发了狂一般,不断攻击那名壮汉。 而壮汉的胳膊上,俨然已挂了彩。 在一人一熊缠斗的附近,地上掉落着一把半新不旧的弓箭、四周散落着不少箭矢。 想来,那壮汉便是它们的主人。 而这弓箭与箭矢,应该是在壮汉与那大棕熊缠斗的过程中掉落的。 很显然,在一人一熊的缠斗之中,那名壮汉明显处于下风。 瞧这架势,俨然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六郎,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得那大棕熊挥起利爪,劈向那名壮汉,宁雨菡不由急道。 倒不是她圣母。 一则,那是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是大胤的子民。 他们怎能见死不救? 二则—— 那大棕熊,明显性情暴戾,还一副发了狂的模样。 这会儿,他若一掌将这名壮汉拍死,下一刻,便会向着他们冲过来。 那…… 这壮汉此刻的境遇,便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 面对如此险境,该如何是好? 第739章 原以为是青铜,没想到是王者 顺着宁雨菡所指,李元珩也瞧清楚了外头的状况,见状,他也是禁不住一蹙眉。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赶着马车的邱华,似也好似瞧见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幕,突然一勒缰绳,停下马车,不再行进: “吁——” 就在宁雨菡话落之际,李元珩已然开口: “邱华,借你的弓箭一用。” 说话间,李元珩已迅速推开了原本关着的车厢的门,一把拿起邱华放置在身旁的弓箭与箭矢,利落的搭弓射箭。 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矢就被射了出去,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正中那只大棕熊的眉心。 箭矢深深没入大棕熊的眉心,鲜血汩汩而出,迅速染满大棕熊的硕大熊头。 “嗷——,嗷————” 大棕熊痛苦的嘶吼嚎叫起来。 顾不得去管眼前的壮汉,而是吃疼的胡乱挥舞着硕大的熊掌。 一边挥舞着,一边不住的嚎叫。 咕咕流淌下来的鲜血,一路蜿蜒流淌,糊了大棕熊一脸,也同样将它的一双熊眼给糊住了。 一时间,大棕熊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一边“嗷嗷嗷”的嚎叫着,一边不住挥舞着自己的熊掌,呲着牙、亮着利爪,昭示着它的狂怒。 而险些就要被大棕熊一掌拍飞的壮汉,见此情状,不由得一怔。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操起手中匕首,便向着大棕熊的心口处刺去。 下一刻,大棕熊便再次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嗷——” 许是在适才的缠斗中,消耗了太多力气与体能,这壮汉这一刀,虽极有准头的刺到了大棕熊的心口位置,但力道并不重。 加之大棕熊膘肥体壮、皮糙肉厚,这一刀下去,明显并不致命。 不但没有令得大棕熊一击致命,受伤的大棕熊反而越发的狂躁起来。 但见它一边犹如发了狂一般扭动挣扎起来,不断挥舞着硕大的熊掌,一边发出痛苦而又饱含愤怒的嚎叫: “嗷——,嗷————” 而那壮汉,在这全力一击之后,便明显有些脱力。 一个重心不稳,便是一个趔趄,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好在落地的档口,他调转姿势,熟练的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路翻滚到一旁的草地上,这才最终停了下来。 身上虽不可避免的挂了彩,但看样子,都是些轻伤,并无大碍。 而那只一再遭受攻击,受伤严重的大棕熊,却好似发了狂一般,乱冲乱撞,一路朝着那壮汉奔去。 “嗷——,嗷——,嗷————” 大棕熊狂叫着,来到了壮汉的面前。 抬起脚,朝着地上的壮汉踩去。 这一脚下去,这壮汉铁定不死也残。 照这大棕熊此时的狂躁劲儿,说不得它踩下去之后,再反复踩踏碾压几次,就能把这壮汉,踩踏成肉酱。 而偏偏,那壮汉刚刚明显受了些伤、加上体力不支,一时间,竟是完全躲闪不及。 只能满目惊恐的,眼睁睁看着,那大棕熊的巨大、且带着利爪的脚掌,无限在自己面前扩大,无情的朝着自己身上碾下……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马车上的李元珩,见此情形,再次搭弓射箭。 伴随着“嗖”的一声,箭矢的破空声,箭矢嗖的一下,直直向着那大棕熊射去。 下一刻,整个箭矢便深深没入那大棕熊的喉间。 竟是一箭封喉。 那大棕熊的喉间,咕咕的冒着血,喉咙中只来得及含糊的发出一阵“呼呼”的吼声。 旋即,这体型庞大的大棕熊,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与此同时,大棕熊的喉间,还在咕咕往外冒着鲜血,一时间,血流如注。 大棕熊就这样,倒地不起,俨然已没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力气,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便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宁雨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唬得一怔一怔的。 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来。 倏的一下,奔到车厢外,眼神晶亮的望向正手握弓箭与箭矢的李元珩,宁雨菡忍不住语带兴奋的由衷赞道: “六郎,你好厉害!”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李元珩这厮的箭术竟然如此高超。 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这叫怎么说的来着—— 本来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竟是个王者。 还是个隐藏的大王者。 李元珩,你这家伙可以啊! 闻得宁雨菡的夸赞,迎上她染着惊讶与喜悦的、亮晶晶的小眼神,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扬,身为男子与夫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哈哈,雨菡夸他厉害呢。 别看李元珩不大爱动。 实则,他自小弓马娴熟。 尤其是于箭术一道上,颇为精通。 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今日,不过是正常发挥罢了。 殊不知,竟是得了雨菡这般夸赞,这倒着实是意外之喜。 思及此,李元珩又抑制不住唇角上扬。 帝王表面上,故作平静。 然而,他那抑制不住不断上扬的唇角,还是于无形之中,暴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若是李元珩有尾巴,此时铁定已经骄傲的将尾巴翘得老高了。 不仅只有宁雨菡一人在夸,同样因着适才那一幕,怔愣当场,这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的邱华,也是禁不住一抱拳,同样由衷赞道: “公子好箭术!” 邱华这番话,可没有半点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帝王的意思。 他是真的觉得,昭文帝的箭术极好。 扪心自问,邱华这个一向自认自己武艺和箭术都还不错的武将,也是不及陛下的箭术的。 起码,适才一箭射中那棕熊眉心;另一箭,直接一剑封喉,深深没入那只大棕熊喉间,令得其当场毙命, 邱华自认,他是做不到的。 陛下的箭术,着实令人佩服啊! 闻言,李元珩却是敛了笑意,将手中弓箭,往邱华那边一扔,摆了摆手道: “好了,别净给我戴高帽子了。 且去瞧瞧前方情况!” 说话间,李元珩便抬手望着那大棕熊倒地之处、以及一旁的那名壮汉处,那名一指。 闻言,邱华当即会意,当即抱拳恭声应是,顺手背上弓、搭上箭,这便跳下马车,向着前方而去…… 第740章 多谢公子救小的性命! 邱华一路直奔那倒地不起的大棕熊而去。 待到他来到大棕熊附近,邱华更是警惕的握紧手中弓箭,箭矢直指向那地上的大棕熊。 同时,还一眼不错的盯着这只大棕熊。 一副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便立时将手中搭好弓的箭矢,射向这大棕熊的架势。 别怪邱华如此谨慎,甚至都有些草木皆兵。 眼下,这大棕熊倒地不起,好似是已经死了。 谁知道,它究竟有没有断气? 若是他大意走近,结果,这大棕熊突然暴起,给他一掌、或者直接向他扑来,该如何是好? 这等猛兽,一掌下来,或者直接朝着你的脖子咬一口,小命便是休矣。 所以,邱华才会如此谨慎,且小心翼翼。 出门在外,真是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一边手握弓箭与箭矢,邱华这才去探了探那大棕熊的鼻息,仔细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这大棕熊早已经气息全无,已经死的透透的,邱华这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公子,这熊瞎子已经死了!” 邱华略偏过头,对马车上的李元珩道。 言罢,他便转身奔向那挂了彩的壮汉: “兄台,你还好吧?” 邱华一边疾声询问道,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壮汉,查看着他的伤情。 “我没事!多谢大兄弟你相救! 真是多谢你们了!” 那壮汉闻言,则是面露感激,连连摆向着邱华作揖。 而此时,邱华也已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壮汉,见他虽狼狈,浑身上下多处受伤,身上还血呼啦赤的,实际上,身上的伤,都是一些并无大碍的皮肉伤。 而他身上的血,很多都是那大棕熊身上咕咕冒出的血,溅到他身上的。 确定对方并无大碍,邱华心下稍安,径直从衣兜之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来。 身为武将,邱华自小习武,皮肉伤什么的,可谓是家常便饭。 是以,他也早已养成了随身携带金疮药,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 这会儿,自是一掏就有。 “我看你身上的伤,都是些皮肉伤。 我这金疮药挺管用的。 保管你一擦就好!” 邱华温声对这受伤的壮汉道。 说话间,他已经利落的拔掉瓶塞,作势就要给这受伤的壮汉涂药。 壮汉闻言,很是感动,又有些腼腆与不好意思。 连连摆手,憨憨一笑: “不用!不用!哪里好劳烦大兄弟你替我上药? 我自己来就成。” 闻言,邱华也并没有坚持,而是顺手将手中那装着金疮药的瓷瓶,往壮汉手中一塞: “好。你自己来吧!” “诶诶。” 壮汉闻言,点了点头,憨憨笑道。 这便迅速的给自己清理伤口,然后涂药。 瞧他那熟练的手法与动作,应是经常受伤,清理伤口、搽药,这些都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不过须臾,壮汉已经处理完了身上的所有伤口,十分感激的双手捧着那装着金疮药的瓷瓶,递还给邱华,冲着他憨憨一笑,再次由衷的感激道: “谢谢!谢谢你大兄弟。 真的很感谢你们救了我!” 他原以为,他此番是要凶多吉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更回不去见自家娘子、以及娘子肚子里头还没有出生的娃儿了。 谁知道…… 幸而有路过的贵人相救,他才能逃过一劫啊! “兄台,你莫要感谢我! 见这壮汉又要拜谢,接过瓷瓶,将其放入衣兜之中的邱华,当即摆了摆手: 你若真要感谢,也要感谢我们公子才是!” 说着,他又朝着此时,正坐于马车车头上的李元珩一指: “适才,是我们公子射杀了这只大棕熊,救了你。” 闻言,壮汉当即顺着邱华所指望去。 乍一见得那坐于马车上的俊朗公子,壮汉便挣扎着转过身去,转趴为跪,向着李元珩扎扎实实的磕了个头: “小的孙铁柱,多谢公子! 多谢公子救小的性命!” 原来,这壮汉名唤孙铁柱。 “铁柱兄弟不必多礼!邱华,还不赶快将铁柱兄弟给扶起来!” 坐于马车车头上的李元珩,见状,摆了摆手。 说话间,又冲着邱华使了个眼色。 邱华见状,当即应是,走过去一把扶起了这孙铁柱。 “铁柱兄弟,你快些请身。 来!快起来! 别再磕着碰着,伤上加伤,可见不好了!” 一边说着,邱华便一边扶着这孙铁柱起身。 闻言,这叫孙铁柱的壮汉,面上的感激之色越浓: “诶,诶。如此,我就听大兄弟你的! 我这就起身!” 见他起身,李元珩也开口和这孙铁柱闲谈了几句。 这孙铁柱生性淳朴。 加之,又十分感激李元珩的救命之恩。 几句话聊下来,便毫不保留的自爆了自己的身份背景: “我乃这山下最近的一处村落中的村民,是一名猎户。 祖祖辈辈,都以打猎为生。 今日,我照常上山打猎,没曾想,却遇到了这只大棕熊。 这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异常狂躁、暴戾。 我一个人,根本就不是这熊瞎子的对手。 若不是公子您及时出手,射杀了这只大棕熊,小的今天只怕就要葬身于此了!” 话说到这里,孙铁柱一脸的心有余悸。 心中,又很是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亏了眼前这位木公子啊! 老天爷保佑! 孙铁柱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这才又转而冲着李元珩露出了一抹憨憨的笑: “木公子,小的对这山路十分熟悉,若公子您不嫌弃,小的可以为您们带路。 保管可以用最快的时间,顺顺当当的下山。” 听李元珩说,他们一行是打此路过,还要赶路,孙铁柱才会如此提议。 说话间,他又瞅了瞅天色。 顿了顿,又道: “不过…… 这下山之后,还要走上好长一段路,约莫得到傍晚,才能够到达我们那个村子呢。 再继续往前走,一直要走上足足五六个时辰,才能够到镇上。 中途也没什么村落、客栈啥的。 木公子,若是您不嫌弃,之后到了我们村子,您们便就在小的家中凑合着住上一晚吧。 待到明日一早,再接着赶路去镇上,也不迟。。 也省得夜里摸黑赶路、风餐露宿了。” 第741章 赠熊 乍一听闻,要那么久时间,才能够抵达最近的一个村落,且离开这个村子之后,要足足走上五六个时辰,才能够到镇上,中途既无村落、又无客栈,邱华便是禁不住直皱眉。 而闻得孙铁柱说,可以在他家住上一宿再走,邱华面上便是一喜: “公子,孙大哥这提议,倒是不错。 不然,咱们今晚,就在孙大哥家中住上一宿吧。” 邱华转目望向李元珩,征询着主子的意见。 李元珩闻言,也是微一颔首。 他也觉得,很是没有必要连夜赶路,更不想风餐露宿。 他也就罢了。 好歹是个男子。 可同行的,这不是还有雨菡么? 他可不想雨菡遭这份罪!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当即含笑,向着那憨厚朴实的孙铁柱,拱了拱手: “如此,木某及家眷,便要叨扰孙大哥了!” 孙铁柱见状,则是连连摆手: “不叨扰!不叨扰! 待会儿下了山,到了咱那村子,木公子您们尽管在我家住下就是!” 说着,孙铁柱又憨憨的一摸自己的脑袋: “那什么,木公子,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吧。 走!我这就领你们下山。” 说话间,孙铁柱便捡起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又四处搜寻了一番,找回了他在与大棕熊缠斗中,遗落的弓箭、猎刀等物。 这些可都是他吃饭的家伙什。 他可还指着这些家伙什,上山打猎、养家糊口呢。 与此同时,一旁的邱华,也没闲着。 就在孙铁柱去捡遗落的弓箭、猎刀、匕首等物的档口,邱华则是利落的从大棕熊的尸身上,将两枚箭矢拔出,清理好,重新放置在箭篓中。 此去前方路途遥远。 这些箭矢,自是有备无患。 能够重复利用的,邱华自是不会浪费。 至于,那只死了的大棕熊,邱华却是全不理会。 见他如此行事,孙铁柱明显怔了怔。 而收拾完一切的邱华,则是拍了拍手,又见孙铁柱也拣完了他遗落在地的家伙什,正怔怔望着自己。 以为是孙铁柱正在等待自己收拾完,准备给他们领路,邱华不由得冲孙铁柱点了点头,友善一笑: “好了!孙大哥,咱们走吧。” “呃……好。” 闻言,孙铁柱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又禁不住瞄了一眼,那倒在地上,被李元珩所射杀的大棕熊: “木公子,这只大棕熊,您们打算怎么处理?” 李元珩闻言,虽有些不明所以,却是想也不想,便摆了摆手: “不必管它。” 适才,情势危急,唯恐这熊伤人,害了百姓性命,李元珩才会出手射杀这只大棕熊。 李元珩却压根不打算如何。 这也并不是李元珩所关注的事。 显然,邱华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才光顾着去捡箭矢,而对这大棕熊的尸身,视而不见。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孙铁柱则是挠了挠头,视线依旧停留在那被射杀的大棕熊身上,吭哧了半晌,才颇有些讷讷的犹豫着道: “那个……木公子,我……我能带走这只熊么?” 这熊可是满身都是宝啊。 皮毛可以换钱。 瞧这只大棕熊膘肥体壮的。 皮毛也是油光水滑。 这皮毛铁定是上品,肯定能够换不少钱。 何况,木公子箭术了得。 一箭正中这大棕熊的眉心,一箭直接一箭封喉。 他刺的那一刀,又没什么力度,这熊身上的皮毛保持得完整得很。 这样一整张完整的棕熊皮子,可是能卖不少钱的啊! 熊掌就更是好东西了。 那是一些贵人餐桌上的美味,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而熊身上的肉,还可以吃。 瞧这大棕熊的体积,它身上的肉,都够他们一家吃好久的了。 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了换钱。 将这只大棕熊的尸身,就这么扔在这儿,实在是太可惜、太浪费了。 孙铁柱看着都肉疼。 若是木公子他们想要这只大棕熊,孙铁柱也就不说什么了。 毕竟,这只棕熊乃是木公子射杀的。 就连他的性命,也是木公子救的。 他哪里好意思去争抢? 可是,既然木公子不要。 一副就要将它扔在这儿不予理会的样儿。 孙铁柱便是忍不住开口了。 毕竟,这么好的、现成的猎物。 就这么扔在这儿,实在是太浪费了。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而他们这些平时日子过的紧巴巴、苦哈哈的小老百姓,最见不得的,便是浪费。 这可要不得! 不过,说出这番话来,孙铁柱心中还是颇为忐忑,甚至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到底是木公子射杀的猎物啊。 他这般说,会不会有些厚脸皮? 磕磕巴巴的将话给说完,孙铁柱便是一副惴惴模样,生怕李元珩会拒绝,说他贪心。 谁知,闻言,李元珩只是一笑,十分豪爽、而又好脾气的颔首道: “孙大哥想带这只熊回去,便带回去吧。” 反正他也不打算处理这大棕熊的尸身。 孙铁柱想要,就给他吧。 这只熊,于他无益。 对于孙铁柱来说,却是收获的猎物,身为猎户的他,拿这熊,多少可以换些银钱。 挺好的! 见木公子闻言,丝毫没有讥笑、嫌弃他的意思,反而想也不想,便点头说好,态度如此谦和,孙铁柱登时一喜。 不由得咧嘴一笑,一迭声的道: “诶,诶。 多谢木公子! 真是多谢木公子了!” 说着,孙铁柱便走到那只大棕熊的尸身前,费力扛起那大棕熊,而后,作势便要给李元珩他们领路。 由于这大棕熊颇为膘肥体壮,孙铁柱扛起它来,很是有些费力,走起路来,便颇有些踉踉跄跄、步履蹒跚。 不过,架不住,他此时真的很高兴,纵使步履蹒跚,孙铁柱却还是乐呵呵: “木公子,您们随我来! 我这就带您们下山去!” 杠着大棕熊,步履蹒跚的孙铁柱,自己作势欲走,却仍不忘转目望向马车上的李元珩,冲着他憨憨一笑道。 眼见得孙铁柱打算徒步前行,又这般身扛重物,步履蹒跚的模样,坐在马车上的李元珩,当即道。 “孙大哥,你且上马车来坐吧。” 说着,又一指马车前头的空位,示意孙铁柱坐过来。 第742章 相公,这几位是…… 早已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 是以,临出行前,李元珩特意叫方进忠给他准备了一辆,看似十分普通,寻常小富之家,都能够用得起的马车和马匹。 然而,这辆马车却十分宽敞且耐用。 就拿这马车前头的位置来说,同时坐着邱华、碧桃、小安子、小许子他们,也十分宽敞。 再添上这孙铁柱、和他所扛的那头大棕熊,也完全使得。 孙铁柱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这怎么使得?” 他浑身脏污,这么好的马车,哪里是他能上的? 没得污了这金贵的马车。 李元珩闻言则是笑道: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孙兄,你且快上来坐吧。” 说着,他又冲一旁的邱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代为劝服孙铁柱。 见状,邱华当即会意,遂也冲着孙铁柱笑道: “是啊。孙大哥,你就赶紧上马车吧! 你坐上马车,给我们领路。 咱们也好快些下山,早些抵达你们村子不是?” 闻听邱华的话,原本直摆手的孙铁柱,禁不住有些犹豫: “这……” 能早些下山、早些回到村子里头,谁不愿意呢? 这自然是好事。 何况,一早过来打猎,家中还有个怀有身孕的娘子独自在家里头,等着他回去。 孙铁柱其实也是归心似箭啊。 一瞅孙铁柱这明显有些意动,又有些纠结的模样,邱华就知事情有门儿,遂又道: “孙大哥,你就别这这那那的了。 赶紧上马车! 咱们好快些下山回村。” 说话间,邱华已经几步走到马车前,一跃而起,坐到了车沿上。 又对孙铁柱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见此情状,李元珩唇角噙笑,不声不响的退回到车厢内,给孙铁柱和他扛着的那头熊,空出了足够的位置。 见状,孙铁柱也不再犹豫,当即扛着那头熊,来到了马车前,在邱华与小许子、小安子等人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将身上的熊,放置在车沿上。 待到他坐定,邱华才一拉缰绳、一甩马鞭,高呼了一声: “驾——” 而后,马车便在孙铁柱的指引下,一路驶去。 因着有孙铁柱这个熟悉地形与路况的当地人带路,接下来的山路,一行人都走得十分顺利。 比之前,他们自己翻山越岭,要快了不少,也顺当了不少。 很快,一行人便顺利的下了山。 马车又一路沿着一羊肠小道,向着前行去。 约莫申时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前方,出现了一个村落。 见状,孙铁柱便是一喜,一指前方的村落道: “前面那个,就是我们的村子了!” 他原本以为,要到傍晚时分,才能抵达村子呢。 不过,以往,他都是徒步。 便也是按徒步的脚程,来计算时辰。 然而,今日却是坐马车。 看样子,马车的脚程可是比他徒步快多了啊! 事实上,孙铁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坐过马车呢。 适才,刚坐上这马车的那会儿,还有些不自在,颇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这一身腌臜,会弄脏人家木公子这么漂亮整洁的马车,可就不好了。 要知道,这马车,可是个金贵东西。 可不是他们这些猎户人家,可以享用的。 他们整个村子,最值钱的,也就只有村长家的那头牛了。 他平时坐过的交通工具,也就只有牛车而已。 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负责赶车的邱华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那就是你们的村子啊。 就快到了! 你们且都坐稳,我要加速了。” 说话间,邱华便又一扬马鞭。 伴随着他的一声“驾——”,马儿一路拉着马车朝着前方村落疾驰而去。 约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便行驶到了孙铁柱他们的村落。 又在孙铁柱的一路引领下,径直来到他家门口。 这是几间茅草屋,并一个不大点的小院子。 外头有一个篱笆围着。 茅草屋的前头,还有一间小木屋。 一个小妇人,原本正在院中喂鸡,听得屋外的动静,下意识转目勾头,循声向着外头望。 而就在她转过身来的同时,众人才瞧见她那高耸的肚子。 原来,这小妇人竟是已经怀有身孕了。 看这模样,这眼瞅着,离临盆也不远了。 乍一见得坐在马车上的孙铁柱,那小妇人便是一喜,也顾得继续喂鸡了。 便是喜滋滋向着马车这边奔: “铁柱,你回来了! 今儿个怎的这般早?” 而就在那小妇人奔向这边的同时,孙铁柱也嗖的一下,跳下了马车,犹如那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冲到那小妇人的面前,一把将她给扶住: “大丫,你真是的! 跑什么跑? 还跑这么快! 伤到了你和肚子里头的娃,可怎么好。 你就待在那里,我跑过来就成啊。” 孙铁柱板着脸,连声道。 虽是在训斥,话里行间,以及神色表情之中,却全都是关切,还有些小紧张。 而那被他唤做“大丫”的小妇人,被训了也不恼,反而轻抚着高耸的肚子,呵呵一笑: “哎呀,我没事啦。 你啊,就是瞎紧张!” 二人之间的互动,是如此的温馨。 叫旁人见了,都止不住窥出这二人之间的甜蜜与恩爱。 坐在车厢内的宁雨菡,透过车窗,瞧见这一幕,不由一笑: “想来,这小娘子,应就是这位猎户大哥的娘子吧。” 这夫妻俩,倒是恩爱。 同样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的李元珩,也是同样的感慨与想法。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略一颔首。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就携手欲要下马车。 而邱华、碧桃、小安子、小许子几人,则早已先行一步,下了马车。 见状,自是扶了两位主子下了马车。 而后,一行人便就不疾不徐的走至孙铁柱的身后,含笑望着他们夫妻二人。 此时,原本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夫君的小妇人,也瞧见了下得马车,一路向着他们这边厢走过来的李元珩等人,不由得问道: “相公,这几位是……” 一边说着,这小妇人又用一看就是干惯农活的粗糙的手,向着孙铁柱身后指了指。 第743章 恩人在上,请受小妇人一拜 “大丫,这几位,可是咱们的大恩人!” 闻得妻子的话,顺着妻子所指,回身转目一瞧,孙铁柱便是禁不住满怀感激与激动的道。 说着,他又一指这小妇人,乐呵呵的向着李元珩等人介绍道: “那个……这是小的的娘子——莫大丫。” 给双方彼此介绍完,见大丫一脸莫名,孙铁柱不由叹道: “大丫,我刚才在山上打猎时,遇到了一只发狂的熊瞎子……” 孙铁柱将他打猎时,遇到了那只发狂的大棕熊,被迫与这大棕熊缠斗,险些命丧那大棕熊的熊爪之下,幸而被路过的李元珩一行人所救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妻子听。 听得这一番经过,孙铁柱的娘子——莫大丫则是一副又惊又怕、又庆幸不已的模样。 听到最后,莫大丫更是禁不住双手合十,一迭声叹道: “天爷啊! 幸好!幸好! 真是老天保佑!” 瞧自家娘子这副模样,孙铁柱不由笑道: “你啊,就别光顾着谢谢老天爷了! 要谢,就好好感谢木公子他们吧。” 恩人就在眼前,谢什么老天爷啊? 真是的! 闻言,莫大丫似才想起这茬来,不由得连连点头: “对!对!相公,你说的对!” 说着,她又满怀感激的望向李元珩一行人: “木公子,真是多谢你们了! 真的很感谢你们救了我家相公!” 铁柱可是他们一家人的顶梁柱啊。 若是…… 铁柱他,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叫她和肚子里头的娃娃,该怎么活? 她也不想活了! 呜。 想到这里,莫大丫仍心有余悸,面上也是越发感激,作势便要向着李元珩一行人跪下磕头: “恩人在上,请受小妇人一拜!” 见状,一直与李元珩携手而立的宁雨菡,当即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莫大丫给扶住: “使不得! 莫娘子,你且起身!快起身!” 莫大丫却十分坚持: “这位娘子,您就让小妇人给你们磕个头吧。 如此大恩大德,我阖该给各位磕个头的!” 光这般口头感谢,实在是太没诚意了。 莫大丫坚持要磕头感谢恩人。 如此,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她实在是太感谢眼前的恩人了。 他们不仅是救了她家男人的命,也救了她的、还有她腹中娃娃的。 否则…… 她都不敢想象,若不是眼前的恩人恰好路过,好心拔箭相助,他们一家将会怎样。 见莫大丫非要跪下磕头,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宁雨菡不由失笑。 心中感慨这小妇人的淳朴之余,还不忘耐心的柔声劝道: “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也都感受到了! 不过,磕头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你瞧,你还有身子呢。 若是磕着碰着,影响到肚子里头的孩子,可就不好了!” 宁雨菡一边说着,还一边抬手指了指莫大丫高耸的肚子,以示提醒。 莫大丫顺着她所指,瞅了眼自己那大肚子,原本的坚定,变得有些犹豫: “这……不打紧的吧。 我不过就是磕个头表达一下感谢而已。 这肚子里的娃娃,没那些娇贵。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话到最后,莫大丫本人也有些不大确定起来。 毕竟,她这是她头一胎,没什么经验。 她也怕因着自己的疏忽,而有个什么闪失,亦或者,不小心伤到腹中的孩儿。 “好了!你且听我的。 一切以你腹中的孩儿为重。 快起身吧!” 见莫大丫明显有些松动,宁雨菡又不由柔声道。 一边说着,一边扶了莫大丫起身。 见状,一旁的孙铁柱,则是笑道: “嗨,咱们也别净在这儿杵着了。 木公子,您们快请进! 走!咱们进去坐!” 一边说着,孙铁柱还笑呵呵的冲着李元珩一行人,比了个“请”的手势,乐呵呵将他们迎进自己的家中。 将李元珩一行人请到堂屋里坐了,他便与莫大丫一起张罗着做吃食去了。 小夫妻二人在外头搭着的棚子,支起来的简陋厨房内,忙活了半晌,这才将他们所做的吃食端进堂屋,一一摆放在堂屋中央的那张破旧掉漆的八仙桌上。 碧桃、小许子、小安子几人见状,赶忙跑过去,给孙铁柱夫妻帮把手,跑前跑后的帮忙端菜端饭、拿碗筷。 刚见得孙铁柱夫妻二人要做饭那会儿,李元珩和宁雨菡便已经示意他们过去帮忙了。 只是,孙铁柱他们夫妻二人,说什么也不要他们动手,还把他们“赶出”了厨房。 他们不好和莫大丫一个怀孕的妇人争,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到孕妇,可就不好了。 再则,碧桃、小许子、小安子几人,虽有多年的伺候人的经验,却都不会下厨。 进去厨房也是给孙铁柱他们夫妻二人添乱、帮倒忙,所以,他们也都没再坚持,就纷纷退了出来。 不过,这会儿,可是他们力所能及的事儿,三人自是都抢着干。 孙铁柱夫妻俩原还想继续拒绝,却实在架不住碧桃、小许子、小安子他们的热情,只得随他们了。 很快,饭食便已摆好,孙铁柱对着李元珩憨憨的笑道: “木公子,您们想必都饿了吧? 饭菜都好了。 可以开饭了。 来!大家开饭吧。” 闻言,一旁正扶着高耸的肚子的莫大丫也点着头笑道: “对!对!恩人,您们赶紧吃饭。 趁热吃! 山野地方,没什么好吃的。 还望恩人们莫要嫌弃!” 闻言,李元珩他们一行人下意识向着八仙桌上扫去,便见一张八仙桌上,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 有不少新鲜的各色野味、还有肉干、炒野菜、炒鸡子…… 一旁还摆着一大盆杂粮饭、以及一大盘杂粮馒头。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饭食,只怕是孙铁柱夫妻二人,倾其所有,将家中的好食材,都给掏了出来,才做出来这么一顿饭食。 只怕,就连这野味,不少也是原本要拿去卖了换银钱的呐。 见此情状,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瞧出一抹动容: 宁雨菡更是禁不住笑道: “孙大哥、孙大嫂,你们太客气了! 这已经够丰富的了。 我们怎么会嫌弃?” 第744章 你们平时都这么早吃晚膳的么? 听得宁雨菡这么说,又眼见得她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孙铁柱和莫大丫夫妻俩,也同样很是动容: 说实话,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怕恩人们会嫌弃他们所做的饭食粗陋呢。 虽然,正如宁雨菡与李元珩所料—— 孙铁柱夫妻俩,的确是将家中最好的东西,都尽数拿了出来,整治了这一桌子饭菜。 而这些饭食,都还是他们平时舍不得吃的。 可是,到底粗陋。 就怕恩人他们吃不惯啊。 没曾想,恩人们不但不嫌弃。 恩人娘子还这般说。 孙铁柱小夫妻俩,只觉得心中熨帖不已,说不出的欢喜: “瞧夫人您说的。 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 乡野之中,也没什么好吃的。 来!来!来!赶紧吃饭吧!” 莫大丫笑道。 闻言,孙铁柱也憨憨的点着头,招呼着众人吃饭。 走了这么一路,李元珩一行人也的确是饿了。 面对孙铁柱夫妻的热情招呼,他们也并没有推拒,而是和孙铁柱夫妻一同在八仙桌前坐下,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顿饭。 期间,李元珩不经意抬眸望了一眼屋外的天色,但见天色尚早,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 “天色尚早。 孙大哥,你们平时都是这么早吃晚膳的么?” 而原本正捧着杂粮馒头,吃得喷香的孙铁柱乍一闻言,却是一怔: “啥?晚……晚膳?” 孙铁柱明显有些迷茫,几息过后,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挠了挠脑门: “哦,木公子,您是在说晚饭吧?” 说着,他又摆了摆手: “哎哎,咱们可不兴吃晚饭。” 闻言,坐在他身旁的莫大丫,也是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从来不吃晚饭。 一般每日就吃两顿。 上午巳时(上午十点左右)吃一顿早食,下午申时二刻(下午四点左右)吃一顿晚食。” 这一次,倒是换做李元珩闻言一怔: “怎么就吃两顿? 不是一日三餐么? 你们不吃晚膳?” 显然,对于孙铁柱夫妇俩的回答,李元珩颇有些讶然。 皇宫之中,都是一天三顿。 勋贵世家、文武大臣、宗亲们家中,也都是一日三顿。 他这是头一次听说,一天只吃两顿的。 这…… 不会饿么? 与李元珩一脸的“我不理解”,有所不同,闻得他的真诚发问,孙铁柱、莫大丫夫妻俩,则是彼此对视一眼,而后,禁不住苦笑: “若是能够一日吃上三顿,这自然是好。 可……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可以吃啊? 这样吃下去,还不得把整个家都给吃穷了?” 孙铁柱不由得叹道。 他饭量大,干的又都是体力活。 十分容易饿。 若是真的能够一日三顿的吃,自然是好啊。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口粮给他吃啊。 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从来都是吃两顿的。 能够每日吃上两顿饭,不至于饥肠辘辘,已经是极好的了。 哪里还敢奢求吃什么晚膳啊? 闻得孙铁柱的话,莫大丫也一边揉着高耸的肚子,一边接口道: “只怕是把个家吃穷了,也不够呐!” 就连他们村里头最富裕的村长家,也都是一天吃两顿饭,可不敢一天三顿这么吃。 这么吃,到了后头,可不得寅吃卯粮,没得口粮充饥啊? 想来,也只有镇上的那些有钱人、还有那些大老爷们,才有那个条件一天三顿的吃了吧。 哎哎。 闻言,李元珩突然一默,霎时间有些食不知味起来,也不再说话,默默的放下碗筷,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默。 见他放下碗筷,孙铁柱不由道: “木公子,吃! 吃啊! 您怎的不吃了?” 说话间,孙铁柱便热情的想要夹一筷子狍子肉,到李元珩碗里。 他刚刚瞅着,木公子夹了好几筷子这狍子肉呢。 估摸着是爱吃这口。 只是,孙铁柱的筷子刚刚伸了过去,便犹豫着停在了半空中: 瞧木公子这模样、这派头,就是那富贵人家出来的。 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人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可是讲究着呢。 他这样,用自己的筷子,给人家木公子夹菜,只怕不大好。 人家木公子只怕忌讳着呢。 孙铁柱正想着起身去厨房拿双干净木筷,过来给李元珩夹狍子肉,谁知,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了。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吧。 我……出去走走。 消消食。” 说话间,李元珩已站起身来,径直向堂屋外踱去。 “公子——” 见状,邱华、小许子便纷纷起身,作势欲要跟上去。 坐在一旁的宁雨菡,见状,则是摆了摆手: “你们且坐在这里,好好吃饭吧。 我正好也吃好了。 便过去陪夫君一起走走!” 说着,宁雨菡放下碗筷,冲孙铁柱夫妻俩微微一笑,略一颔首。 道了声: “你们慢用!” 这才施施然起身,跟在李元珩身后,追了出去。 见状,邱华犹豫了一瞬,终是没有追出去,并冲碧桃、小安子、小许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莫要追出去: “好了!吃饭! 好好吃饭!” 一边说着,邱华还给小安子、小许子他们夹了一筷子菜。 至于碧桃—— 到底男女有别。 且,碧桃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 邱华还是得要避忌一二的。 自不好给她夹菜。 他身负保护陛下与娘娘之责,说实话,这会儿,他原本是应该跟过去的。 不过,看情形,皇后娘娘分明是想要和陛下聊聊。 而陛下,应也是有许多体己话,要与皇后娘娘说。 所以,他还是不要在帝后身边杵着了。 至于保护帝后…… 纵使他不在身边,想来,那些暗卫也绝不会懈怠的。 小许子、小安子,也都是人精,见邱华这么说,也都纷纷打消了起身追上去的心思。 碧桃见几个都不打算追过去,她就更不可能去追了。 她听娘娘的。 娘娘叫她留下来,继续吃饭,她就继续吃。 嗯嗯。 而追出堂屋的宁雨菡,此时,正一路跟在李元珩身后。 眼见得李元珩头也不回的一路疾行,宁雨菡也不阻止,也不唤他,而是始终不远不近的走在他身后。 好在李元珩好似也知道,自己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并没有乱走。 而是一直都在孙铁柱家门口的一个小池塘附近,绕着这个小池塘转圈。 一连转了好几圈,他才渐渐停下脚步…… 第745章 与何不食肉糜何异? “六郎,可是累了? 要不,咱们先便在这里略站站、歇歇?” 眼见得李元珩停下脚步,一直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的宁雨菡,这才缓步走上前去,与帝王并肩而立于那小池塘前一隅,柔声笑道。 闻言,李元珩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似乎是默认了宁雨菡这番站在这里歇一歇的提议。 然而,他此时整个人却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眉宇间还夹杂着懊恼。 见他如此,宁雨菡不由挑眉: “六郎,你这是怎么了?” 说实话,她很少见李元珩这厮这副模样。 就算他当初,被世家门阀与位高权重的王定邦掣肘时,也不曾露出这副表情。 所以,这厮究竟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将之前的一切,在脑海中一一过了一遍,宁雨菡不由隐隐有所猜测,仿佛找到了答案。 而就在宁雨菡皱眉思忖间,李元珩已开口了: “朕竟是不知晓,朕的百姓们都是过的这种日子。 一天三顿都吃不上,不能保证有足够的口粮。 亏朕还以为,一日三餐,乃是是司空见惯,很正常的事。 想当然的认为大家都是这般。 百姓们应都是一日食三顿。 现在看来,着实可笑! 朕—— 与何不食肉糜何异?” 闻得李元珩这饱含懊恼的话语,宁雨菡的俏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心中暗道了一句: 果然如此! 果然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李元珩这厮的心结,果然在此。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伸出雪白素手,轻轻握上了李元珩的修长大掌,以示安慰。 末了,她又冲着他盈盈一笑,柔声道: “有道是不知者无罪。 六郎又何必如此懊恼、气闷? 气恼伤身,六郎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否则,我可是要伤心的~” 话到最后,宁雨菡的语调变得格外俏皮。 言罢,她甚至还十分俏皮的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这明显是在故意调节气氛,逗李元珩开心。 而显然,帝王还就吃这一套。 见状,李元珩原本气恼又懊恼的神色,明显一缓,唇角禁不住微勾: “嗯,好!我不生气! 不能够气坏了身体,让雨菡你担心!” 若是让雨菡为他担心,他会更加的不忍与心疼的! 一时间,李元珩心中那原本的气恼与懊恼,霎时间消散了不少,不过,却依旧有些气闷与郁郁。 亏他还一直致力于做个有所作为的明君,也一直觉得自己尚算圣明。 却也犯了这何不食肉糜的错误。 完全不了解百姓的实际情况、与民间疾苦。 李元珩只觉汗颜。 将帝王的气闷、以及郁郁看在眼里,宁雨菡秒懂了李元珩此时心中所想,却只是一笑。 一边安慰性的轻拍着帝王的手背,一边不疾不徐的柔声道: “六郎,你常居于庙堂,不知百姓真实生活情况,也是有的。 不过,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今日,你既认识到了这一点,日后便加以改正就是。 往后,六郎你可多多走出庙堂,多如现在这般,微服来民间走动,多了解一些市井百态与百姓生活。 如此,今日的乌龙,便也就不会再犯了。 对六郎你,也定会大有裨益!” 宁雨菡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得原本还有些郁郁的李元珩,眼神瞬间一亮: “对!对!雨菡,你所言甚是!” 一味的懊恼,也是无益。 他就应该这般做。 日后,他定要多出宫,微服体察民情与百姓疾苦才行。 如此,今日之错误,便必不会再犯。 见帝王面色稍霁,重新振作了精神,一副跃跃欲试,随时整装待发、预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宁雨菡不由抿唇一笑: “六郎,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过——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需得徐徐图之。 咱们就继续努力,令海晏河清,为百姓谋福祉,让百姓们都能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 宁雨菡的这一番话,既肯定了李元珩这些年来,为今上的勤勉与励精图治,又展望了未来,给他定了需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实现的小目标。 一番话,入情入理,倒是正正好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 闻言,他心中尚存的那点子郁郁,也不由得烟消云散,只余满腔的豪情壮志,不由得朗声一笑,反手紧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对!雨菡你说的对! 咱们便徐徐图之,继续努力! 令海晏河清,为百姓谋福祉。 朕相信,总有一天,朕会令这天下所有百姓过上丰衣足食、不为粮食发愁的好日子!” 宁雨菡一早就观察过,他们二人此时站的这个地方,很是空旷,并没有村民往来。 再加上,有暗卫暗中守卫,若是真有人过来,暗卫自会提醒。 是以,宁雨菡和李元珩才会毫不避讳的在此谈论这些话题,而并不担心被旁人听到,因而暴露他们的身份,令得此番微服私访闽海之行前功尽弃。 见得帝王此时,一扫之前的懊恼与郁郁,变得踌躇满志,宁雨菡也不由莞尔。 不过,当帝王提及粮食问题时,宁雨菡的思绪,还是不由得飞远: 提到这粮食问题,她就忍不住想起了现代。 怀念起了袁爷爷。 若是这大胤,也有位“袁爷爷”,发明杂交水稻,就好了! 如此,百姓们就不必再饿肚子了。 都能够一日三餐,吃饱饭。 不再为粮食发愁。 一时间,宁雨菡想得不由有些入神,竟是没有听到李元珩的呼唤。 直到李元珩对着明显有些恍神的她,挥了挥手,连唤了数声她的名字,宁雨菡这才陡然回神: “嗯?六郎,你在唤我?” 宁雨菡轻眨美眸望向帝王,一脸的“陛下,你有事?”。 见得她这副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 “雨菡,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刚才,他可是唤了她好几声,她都不应。 真是…… 不过,对此,李元珩也并不纠结,他只是轻笑着,牵起宁雨菡的手: “出来也有一会儿了。 咱们回去吧。” 再不回去,估摸着邱华、小许子他们,就要找过来了。 还有孙铁柱夫妇…… 人家小夫妻俩如此盛情款待,他们将主人家撂下这么久,也不是个事。 还是赶紧回去吧! 第746章 李元珩乐意 听得李元珩这么一说,宁雨菡自是含笑点头: “嗯,好! 夫君,咱们这便回去吧。” 她原本也是因着李元珩这厮,才跟出来的。 这会儿,这厮说要回去,她自然不会反对。 原本,帝后二人相视而笑,便是手牵着手,向着孙铁柱家的方向而去。 待到他们回到孙铁柱家中,重新走入堂屋,众人皆是一喜。 孙铁柱率先迎了过来,欢喜而又热情的道: “木公子,您和夫人回来了? 来!来!来! 坐!快坐!” 说话间,他便迎着李元珩坐到了他原先坐的那个位置,还热情的给李元珩夹了一筷子狍子肉: “木公子,来,再吃点! 这狍子,还是我昨天在山上打的呢。 新鲜着呢。 您再多吃些。” 说话间,似想到什么,孙铁柱又举起手中的木筷,憨憨一笑: “哦,对了。木公子,这木筷可不是吃的那双啊。 这是我刚刚从厨房里拿出来的新的。 您放心吃!” 李元珩被这般模样的孙铁柱给逗乐了。 既有些招架不住,这个淳朴的猎户的热情,又不由为之动容。 于是乎,他也并没有拒绝热情好客的孙铁柱,在他的盛情招待下,又吃了不少东西。 一旁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见状,不由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还都很是有些担忧,心中一直惴惴。 眼见得陛下和娘娘久不回还,差点没忍住,跑出去看看。 这下子,他们倒是放心了! 瞧陛下这副样儿,应该也是无事了。 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有心情继续吃喝了。 在孙铁柱夫妻俩热情的招待下,他们也愉快的又吃了不少东西。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吃完一顿饭,简单的收拾完了碗筷,又收起剩下来的残羹冷炙,预备明日他们夫妻俩自己吃,孙铁柱、莫大丫这对小夫妻,便张罗着要给李元珩一行人收拾屋子。 见状,宁雨菡忙给碧桃、小安子使了个眼色。 而李元珩则是同样给随行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碧桃、小安子、小许子当即会意,主动揽下了收拾屋子的活。 “孙大哥、孙大嫂,收拾屋子这种事,我们来就好。 你们还且在这儿坐会儿。 歇息歇息吧。” “就是!孙大哥、孙大搜为了招呼我们,忙前忙后这么久,怎好再劳烦你们? 我们来就好!” “对,对!孙大嫂你身怀有孕,阖该好好休息才是!” …… 碧桃、小安子、小许子三人,七嘴八舌的道。 直说得老实憨厚、不大善言辞的孙铁柱一怔一怔,尚且还未等他与莫大丫反应过来,碧桃几人便兀自忙开了。 压根不让他们小夫妻插手。 “这……怎么好叫客人自己动手?” 孙铁柱十分不好意思,禁不住一迭声道。 一旁的莫大丫也是连连点头。 小夫妻俩作势便想去帮忙,却被李元珩给一把拦住: “就叫他们去收拾吧。 来!孙大哥、孙大嫂,你们且过来坐。” 说话间,李元珩和宁雨菡便二话不说的一人一个,领着孙铁柱、莫大丫小夫妻俩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坐了。 才一坐定,李元珩又向着立在一旁的邱华使了个眼色。 邱华当即会意,从衣兜中掏出一锭银子,双手递于八仙桌上。 “孙大哥,这是我们一行人的伙食费与住宿费,还望你笑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铁柱与莫大丫夫妻俩,家境并不富裕。 同样也能看出,他们小夫妻俩招待他们的热情与真心实意。 他们可是将家中所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用来招待他们了。 可谓是倾其所有。 这一切,李元珩看在眼里,就不能视而不见。 这伙食费和住宿费,自然是要给的。 不能够让孙铁柱一家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境,再添负担。 退一万步说,他出门在外,吃住也都是要花钱的啊。 这钱,许是要比住一晚昨晚那种普通客栈,要多一些。 但,李元珩乐意。 谁知,闻言,孙铁柱却是连连摆手: “不行!这可不行!木公子,我可不能收你的银子!” 似没有想到孙铁柱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李元珩一怔。 见他连连摆手,坚持不肯收下银钱,李元珩只得劝道: “这缘就是应该的!我们一行人,在孙大哥你们家又吃又住,叨扰了这么久,总该意思意思。 孙大哥,你就收下吧!” 说着,他又伸手将那锭银子,往孙铁柱面前推了推。 谁知,闻言,孙铁柱依旧直摆手,一颗脑袋,更是直接摇成了只拨浪鼓: “不用!不用! 木公子您可是小的的救命恩人! 刚刚的饭菜,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乡野之物,都是我们请恩人吃的。 招待恩人也是应该的。 哪里能受恩人的银钱? 这不是昧良心么? 我孙铁柱,可不做这起子昧良心的事!” 孙铁柱的一番话,说得很是笃定。 一副坚持不肯收下这锭银子的样儿。 闻得他的话,一旁的莫大丫,也是连连点头: 没错! 招待恩人,是他们应该做的。 居然还要收恩人的银钱? 这…… 他们成什么人了啊? 一番话落,顿了顿,孙铁柱又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何况,木公子还将那头大棕熊给了小的呢。” 这便已是意外之喜了! 得了这只大棕熊,孙铁柱已很是满足。 话到这里,孙铁柱不由乐呵呵的笑道: “明日我处理一下,把这大棕熊的皮子、还有熊掌,拿去卖了,应是能换不少银钱呢。” 他娘子之后生产、坐月子的花销,算是有着落了。 原本,孙铁柱还在为这笔花销,而发愁呢。 这下可好了! 这笔钱,估摸着可以用上一段日子。 大丫可以安心生产、坐月子了。 真好! 见孙铁柱夫妻俩坚持不肯收下那锭银子,李元珩与宁雨菡不由相视一眼,无奈一笑。 “好吧。你们既不愿收。 我也就不强迫你们了。 如此,我与娘子,便多谢你们夫妻二人的招待了!” 李元珩没有再纠结于此事,而是摆了摆手,示意邱华将银子拿回去。 而后,便朗笑着对孙铁柱夫妇俩,拱了拱手。 而宁雨菡,则是笑盈盈起身拉过莫大丫的手: “我略懂些医术,若是大丫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给你瞧瞧。” 第747章 祝你儿孙满堂、百子千孙 因着感念孙铁柱、莫大丫这对小夫妻的淳朴,宁雨菡才会主动开这个口。 既这对小夫妻,不肯收下银钱,那她便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些绵薄之力吧。 旁的事情,她也不会,唯有医术这方面,她是专业的。 这会儿,就替莫大丫做个简单的产检好了。 当然,这还要看孙铁柱、莫大丫夫妻俩愿不愿意。 若是他们不愿,她自不会强求。 而显然,孙铁柱、莫大丫小夫妻俩,是愿意的。 不仅愿意,还十分的求之不得。 事实上,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孙铁柱便是立时一喜,一个劲向着宁雨菡作揖: “木夫人你会医术的么? 多谢木夫人! 有劳木夫人给我家娘子好生瞧瞧!”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对此,孙铁柱、莫大丫夫妻俩那是求之不得。 哪里会嫌弃? 原本,莫大丫就是头一胎、又没经验,随着月份渐大,他们小两口原本都担心着呢。 毕竟,妇人生产犹如一脚踏鬼门关。 若是能够有大夫帮忙瞧瞧,自然是顶好的。 只是,他们不过就是普通猎户人家,没这个条件。 一则,附近也实在没什么好大夫。 二则,他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诊金,到镇上医馆,找大夫瞧。 这会儿,木公子的娘子说她懂医术,还主动提出要为莫大丫瞧瞧,孙铁柱和莫大丫夫妻二人自是求之不得。 嫌弃? 不可能的! 将孙铁柱和莫大丫的欣喜,瞧在眼里,宁雨菡则是含笑点头: “好。大丫,咱们且到那边去。我帮你瞧瞧。” 说着,一指隔壁那间离得最近的草屋。 毕竟是产检。 需要一个单独的独立空间才好做。 在这儿,有些不方便。 而莫大丫也很是配合,闻言,她连连点头,完全不疑有他: “嗯嗯,好。好的。木夫人——” 就这样,宁雨菡与莫大丫一起去了隔壁的小木屋,开始熟练的给莫大丫做起了产检: “大丫,你别紧张。 放平心态。 正常呼吸。 嗯,对!” 安慰了明显有些紧张的莫大丫几句,宁雨菡便开始替她把脉,而后,又开始给她摸肚子,检查胎位。 如此这般仔细检查了一番,宁雨菡才笑道: “放心吧!大丫你身体康健,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 胎位也很正。 没问题! 你只管放松心情,肯定能够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 闻言,莫大丫明显很是欢喜: “真的么?木夫人,我真的可以顺利产下孩子么?” 村子里的妇人生产,大多都很顺利。 可也有不少生产时十分艰难,甚至是难产的。 还有几个妇人,直接难产而亡。 这可给莫大丫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说实话,她还蛮担心,自己生产时不顺,亦或者是遭遇难产的。 都不敢想,若是如此,她会如何。 会不会和那些难产而亡、一尸两命的妇人,一般下场。 这会儿,听得宁雨菡说,她定会顺顺当当的产下孩儿,莫大丫只觉得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不少,禁不住很是欢喜。 欢喜之余,又有些不大能够确定。 这才会这般开口。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 迎上莫大丫带着些忐忑与不确定的目光,宁雨菡回以她一抹温柔、而不乏笃定的浅笑。 适才,她已经给莫大丫细细检查过了,她的诊断是不会有错的。 说实话,得到这么一个检查结果的时候,宁雨菡本人其实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而,母体和腹中胎儿都康健,胎位也正。 若是母体和腹中胎儿虚弱、又或是胎位不正,那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以眼下的条件,难产、甚至一尸两命的几率,实在太大。 弄不好,宁雨菡也是束手无策的。 眼下,倒是不必担心这些了。 不过…… “虽是如此,在生产前,咱们还是得多注意些。” 宁雨菡又柔声细语的道。 说着,她又开始教莫大丫做孕妇操: “你往后每日坚持练习一次,有利于保持胎位正、以及胎儿健康,” 而后,宁雨菡又教了莫大丫生产时的正确产时呼吸、该如何使劲、科普各种生产知识: “若是肚子突然开始疼了,不要急,还有很久才会开始生。 不要急着用力、喊叫,不然真要开始生产的时候,又没力气生了。” 之后,宁雨菡又殷殷叮嘱莫大丫最近开始,要控制饮食、适当运动: “孕后期吃太多,胎儿过大,不利于生产。 适当运动,有利于顺利生产。” …… 宁雨菡就如此这般,絮絮叮咛了不少。 而莫大丫,则是一边轻抚着自己高耸的肚子,一边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一定会照做。 宁雨菡的笃定与从容,已让莫大丫的心,彻底安定平静下来。 她相信,照着木夫人说的做,必是不会有错的。 她必能顺顺利利的产下腹中孩儿。 虽然,莫大丫并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笃信眼前的木夫人。 但,她就是信她! 若是这会儿,有个现代人在此,看到这一幕,铁定会告诉莫大丫—— 这就是专家的力量啊。 谁叫人家宁雨菡是专业的呢? 这茅草屋并不隔音,与堂屋又离得近,宁雨菡与莫大丫的对话,自然也传到了堂屋那边。 坐于堂屋中的孙铁柱,也将宁雨菡的话,给听了个正着。 听得宁雨菡笃定的说,他家娘子必定能顺利生产,孙铁柱很是欢喜。 他一直全神贯注的听着,力图将宁雨菡的每一句、每一个叮咛,映入脑海,打算之后,就照着她的叮咛来。 大丫若是忘了,他就提醒大丫。 督促她照着木夫人的嘱咐做。 如此,大丫和她腹中的娃娃,必定都能好好的。 见嘱咐得差不多了,莫大丫也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宁雨菡便扶着她出了茅草屋。 而此时,孙铁柱已是激动的迎了过来,连连拱手作揖,向宁雨菡道谢: “多谢木夫人!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见他如此,宁雨菡连连摆手,表示不客气。 见状,跟着一起踱步过来的李元珩不由笑道: “孙兄,莫紧张。 你家娘子这一胎,铁定能够顺利生产。 祝你儿孙满堂、百子千孙!” 第748章 百姓不易啊 天知道,李元珩不过就是眼瞅着眼前如此情景,随口道的一声祝愿。 在他看来,任何人闻得这美好祝愿,必定大喜。 孙铁柱自也不会例外。 谁曾想,闻言,孙铁柱却并不见欢喜,反而连连摆手: “别!别!还百子千孙? 木公子您可别开这玩笑了! 我可养不活那么多的娃。 这么多娃,我得打多少野味,才能养活啊? 有个一两个娃,顶多不超过三个娃,就好! 就好啊!” 闻言,莫大丫很颇为认同,很是心有戚戚焉的连连点头。 嘴上不停道: “就是!就是!” 显然,也被李元珩这句“百子千孙”,给吓到了。 见他们小夫妻俩这副情状,李元珩嘴角的笑容一僵,整个人怔愣在当场。 而一旁的宁雨菡,见状, 则是不厚道的乐了,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当然,这只是小插曲。 所有人都好似全不在意。 就在宁雨菡这噗嗤一笑中,结束了话题。 而宁雨菡适才那一番产检,与后头的各种科普、叮咛,也颇费了些时间。 大家又在堂屋里闲谈了几句,眼见得天色擦黑,便各自去歇息。 为表对恩人的重视,孙铁柱夫妇更是特意将家中最好的房间—— 也就是唯一的一间小木屋,留给了李元珩与宁雨菡。 这里,原本是孙铁柱小夫妻俩的房间,这会儿,他们特地腾出来,给李元珩、宁雨菡二人住。 宁雨菡和李元珩原本想要推辞,奈何孙铁柱、莫大丫夫妻俩,很是坚持、又实在太过热情。 他们实在招架不住,又怕推辞间,不小心伤到了挺着大肚子的莫大丫,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依言住进了那小木屋。 “那个……时辰不早了,木公子、木夫人,你们早些休息! 若有什么事,只管唤小的就是。” 孙铁柱亲自将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领进小木屋,乐呵呵道。 说话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的拍了拍额头: “瞧我!咱们村里人早睡习惯了。 木公子、木夫人许是还不习惯这么早睡呢。” 说着,孙铁柱便指了指一旁小矮桌上的一盏油灯: “木公子、木夫人,你们若是还不想睡。待会儿,就点上这油灯好了。 不!不! 我这就给您们点上。” 孙铁柱憨憨的一笑,颠颠儿跑过去点上油灯。 说实话,他们家用这油灯的时候,真不多。 村里人都舍不得用油灯,怕费油。 为省下夜里点灯的钱,他们从来都是早早入睡的。 若是他自个儿,叫他点灯,肯定舍不得。 不过,这是为木公子他们点灯,孙铁柱倒也不觉肉疼。 李元珩原本想说不用了,谁知,孙铁柱已眼疾手快的奔过去把油灯点上了,又道了句: “木公子、木夫人,您二位歇着吧。” 便匆匆告辞。 连给李元珩一个开口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见状,李元珩不由失笑。 笑过之后,他的面上却出现了一抹怅然,盯着那昏黄的油灯,暗暗出神。 见他如此,宁雨菡不由轻移莲步,踱至帝王身侧,素手轻轻搭上李元珩的手臂,柔声道: “六郎,你这是……怎么了?” 和李元珩这厮相处了这么些年,宁雨菡一瞧就知,这厮现在是有心思。 闻言,李元珩才猛然收回视线,禁不住悠悠一叹: “百姓不易啊!” 儿孙满堂、百子千孙,本是句吉利话。 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朝廷官员、亦或者是功勋世家,听得这番话,定都会十分欢喜。 可,孙铁柱这个普通老百姓的反应却是—— 千万不要! 他养不起这么多娃,得要打多少猎物才能够养得起他们。 这…… 透着老百姓们的多少心酸与无奈? 还有这油灯也是。 虽然孙铁柱没有明说。 但,观其行止,李元珩也察觉到,他和他娘子——莫大丫,都舍不得用油灯。 这天一擦黑,就歇息,一则,是因为白日里劳作,实在太辛苦。 二则—— 更是因着,舍不得用油灯,怕费油,所以,才早早睡下,想要省些油钱吧。 唉。 由孙铁柱这个普通猎户的日常,李元珩也窥到了大胤普通百姓们的生活。 是以,他才会露出这般怅然之色。 也是禁不住有感而发—— 百姓们的生活,真是着实不易啊! 而闻得他的话,听得帝王的有感而发,宁雨菡亦是默然。 一时间,宁雨菡也不知该怎么搭话才好。 只得默默倚靠在李元珩身侧,轻轻抱着他的胳膊,无声的安慰着心绪怅然的帝王。 静默了几息,李元珩这才反握住宁雨菡的素手,笑叹道: “好了!不早了!咱们也安置吧。 也好给孙兄他们省些油钱。” 这话说的…… 时辰不早是假,想要给孙铁柱他们一家省些油钱,才是真! 说着,李元珩已是吹灭了小矮桌上的油灯…… 第二日,李元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在孙铁柱和莫大丫的殷勤款待下,用过了早饭,又带了些干粮,李元珩这才带着宁雨菡登上马车,一行人就此离开: “孙兄,多谢你和娘子的款待。 祝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平安喜乐!” 临行前,李元珩微笑着,冲着前来送行的孙铁柱、莫大丫小夫妻俩,一抱拳。 闻言,孙铁柱也是乐呵呵,连连拱手作揖: “小的承恩人吉言! 木公子,您们一路走好!” 双方就此作别。 负责驾车的邱华一扬马鞭,道了声: “驾——” 而后,便驾着车,一路绝尘而去。 这会儿,碧桃倒是并没有和邱华、小安子、小许子一起,坐在车厢外,而是在车厢内伺候茶水。 她一边给宁雨菡递上一碗香茶,一边忍不住絮叨: “这孙大哥、孙大嫂一家,可真是好人!” 闻言,宁雨菡也禁不住颔首: “嗯,是啊。的确是一对淳朴善良的小夫妻。” 听自家娘娘这么说,碧桃也是连连点头。 似想到了什么,碧桃又不由皱眉,苦着脸道: “可是,他们这般倾尽所有的招待我们。 之后,他们该怎么过啊。 虽说昨天那头大棕熊可以卖了换钱。 可,他娘子还怀着身孕呢。 这眼瞅着就快要生了。 正是缺银钱的时候啊。” 见碧桃这一脸担忧、只将一张小脸,皱成了个包子的小模样,宁雨菡不由轻点了点头她的额头,噗嗤一笑: “放心吧。有陛下在,怎么可能让他的子民吃亏?” 第749章 相公,你看!你快看啊! “娘娘,您的意思是……” 闻得宁雨菡这话,碧桃不由一怔。 见碧桃霎时间瞪圆了双眼,一副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好笑。 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直接道: “我是说,咱们走之前,陛下已经留了银钱给他们了。 你家陛下,素来也是大方的。 哪里会苛待孙铁柱、莫大丫,这样的淳朴百姓?” 宁雨菡半是认真,半是揶揄的道。 闻言,碧桃一脸的恍然大悟,一脸的“娘娘说的是哦。陛下向来就是极大方的。才不会那样!”。 “原来陛下还特意留了银钱给孙大哥、孙大嫂啊。 那就好! 碧桃点了点头,一脸放心的道。 放下心来的碧桃,也并没有在车厢内久留。 给帝后二人添了茶水,便就出了车厢,和小安子、小许子,他们坐一处去了。 而宁雨菡则是全程含笑目送碧桃离开。 末了,想了想,宁雨菡又禁不住和李元珩咬耳朵: “六郎,你说,咱们留下的银子,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那银子,还是宁雨菡亲眼瞅着李元珩放的—— 一锭五两的银子。 对于孙铁柱、莫大丫这样的升斗小民、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五两银子,不算小钱,也绝对不算多大的财。 可以对生活有所改善。 顶多也就是能够保证,他们一家未来数月、乃至半年,吃穿不愁。 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吧。 但是,你说是想靠着它暴富,买田置地,从此脱贫致富,改变阶级,做个地主乡绅什么的,那是绝不能能够的。 是以,对此,宁雨菡其实还是挺疑惑的。 有些不明白,李元珩此举为何? 在她看来,李元珩这厮还是很喜欢孙铁柱、莫大丫这一对淳朴的小夫妻的。 有一说一,宁雨菡适才和碧桃说,李元珩素来大方。 那可真就是实话实说,没有丝毫拍龙屁的意思。 所以—— 难得见李元珩如此“小气”一回。 说实话,宁雨菡还蛮意外和惊讶的。 “雨菡是觉得朕小气?”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笑睨了她一眼,直言不讳,一句道中宁雨菡心中所想。 闻言,宁雨菡则是嗔了他一眼: “陛下,这可是你说的。 臣妾可没有这么说哦~” 此时,马车行驶在羊肠小道上,往来并无其他人,跟着的又都是自己人。 宁雨菡便就又这般陛下、臣妾的称呼着。 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皇上就是皇上。 在大胤这个特别注重君臣名分的时代,就算李元珩这厮再是平易近人,你自个儿也要注意分寸。 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谨慎些、恭敬些。 总也是不为过的! “你啊——” 闻得宁雨菡的话,又见她这般俏皮且灵动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虚点了点宁雨菡: “哈哈。是!是!是!你没有说。都是我乱猜的。 行了吧?” 一边说,李元珩一边摇头失笑。 心道: 是啊,雨菡你确实是没有明说。 可是,你面上的表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哪里还用得着说啊? 真是…… 思及此,李元珩又是不由得摇头失笑,面上、眉眼中却满是柔情与宠溺。 摇头失笑过后,李元珩轻咳一声,转而笑意微敛: “咳,朕倒也不是那小气之人。 多给孙铁柱他们一些银两,于朕来说,也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对孙铁柱夫妻俩,未必是一件好事。”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挑眉,心中若有所悟: “陛下,你是意思是……” 闻言,李元珩的面容却是一肃,语重心长的道: “有道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 雨菡,你要知道,对于如孙铁柱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突然间一夜暴富,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 如此,反而会遭来觊觎与祸事。 所以说,朕这五两银子,给的算是正正好。” 既不会太多,令得孙铁柱夫妇俩一夜暴富,引得旁人觊觎,给他们招祸;又令得他们平添了一笔小财,之后的日子里头,能够富裕一些,安心让莫大丫备产。 这五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用到莫大丫生产完、坐完月子了。 说不定,还能够稍微有些富余,多少可以改善一下,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就挺好! 听得李元珩这么一说,宁雨菡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陛下说的很是呐。” 之前,宁雨菡也隐约想到了这个。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还真就是想到一处了。 如此看来,就只给这五两银子,倒也是正正好。 给多了,也是给孙铁柱夫妻俩,平添麻烦。 至于,孙铁柱夫妻二人,瞧见这五两银子之后,会不会嫌太少之类的…… 宁雨菡和李元珩倒是都不担心。 这小夫妻俩,都是淳朴善良、又知恩图报之人,怎么可能会嫌弃他们留的银钱少? 当他们发现了这锭银子,只怕,这对小夫妻,也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呢。 事实证明,宁雨菡和李元珩所料一点都没错。 此时的孙铁柱家 孙铁柱和莫大丫夫妇俩,送走了李元珩一行人。 一直站在门口热情挥手,目送着马车远去。 直到恩人木公子一行人的马车,消失不见,孙铁柱才和莫大丫一起转身回屋。 莫大丫有心想要收拾一下木公子等人昨夜住过的屋子,遂对孙铁柱道: “相公,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而孙铁柱,一向都是一个疼娘子的。 哪里会叫自家娘子挺着个大肚子去收拾? 闻言,他当即摆手: “大丫,还是我来吧。 我去收拾就好!” 说话间,小夫妻二人就直奔小木屋而去。 邱华他们昨晚住过的茅草屋也就罢了。 也不急着去收拾。 倒是这小木屋,原本就是他们夫妻俩的房间。 小夫妻俩,想当然便是先从这里,开始收拾。 不过,房间内,十分整洁,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刻意打扫的。 莫大丫想要去收拾床铺,谁知,她才准备铺床,便是下意识惊呼一声: “相公,你看!你快看啊!” 孙铁柱顺着莫大丫所指之处一瞧,便发现,床铺上,赫然摆放着一锭银子。 见此情状,孙铁柱也是不由一怔,双眼瞪得溜圆,一副万万没想到、明显吃了一惊的样子…… 第750章 祈求木公子、木夫人健康长寿! “怎么会有这么一大锭银子?” 望着榻上摆放着的那锭银子,孙铁柱瞠目结舌。 一旁的莫大丫,闻言,也是猛点头: “是啊。瞧这银子,说不得得有四五两。 这定是木公子、木夫人特意留下的。 这也太多了吧!” 孙铁柱和莫大丫夫妻二人,是淳朴,而不是傻。 不过转念,便想到了个中真相。 这锭银子,定是木公子、木夫人他们临走时,特地留下来给他们的。 怔怔的望着这锭银子,孙铁柱夫妇俩震惊之余,便是感动不已。 孙铁柱更是禁不住嘟囔道: “不过就是一顿饭、住上一晚而已,哪里值当木公子他们给我们这么多银钱?” 莫大丫则是望着这锭银子,止不住喃喃: “木公子、木夫人他们,可真是大好人啊! 相公,咱们家真是烧高香了。 竟让咱们遇到了这么好的好人。” 又是在路上,拔箭相助,救了孙铁柱,又是给她把脉,告诉了她那么多的生产注意事项。 临走前,木公子和木夫人二人,还给他们留下了这么一大锭银子。 不是大好人,又是什么? 在莫大丫看来,这木公子和木夫人,就犹如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无异了。 还别说,木公子长得俊朗不凡,木夫人也是天姿国色。 莫大丫表示,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俊的男子、和这么美的女子。 说他们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还一点都不为过。 说不得,他们就是天上神仙,下来凡间解救苍生,为他们这些小民谋福祉的! 而闻得莫大丫的话,一旁的孙铁柱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大丫,你说的没错! 木公子、木夫人他们确实是大好人!” 说话间,孙铁柱已走了过去,一把捧起那锭银子,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好,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有了这锭银子,他们一家的条件,都可以有所改善了。 未来一段日子,都不必为银钱发愁。 他也不必逼着自己,每日都冒险上山打猎。 也不必因着急着把那熊皮和熊掌卖出去,而被压价,而是可以好好找个好买家,卖个好价钱。 有了这笔钱,兴许,他之后还可以去做点小买卖什么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的日子,都会得到改善。 往后,大丫和即将出生的孩子,都能不必再像如今这般辛苦了。 真好! 而这一切,可都是托了木公子、木夫人他们的福呢。 思及此,孙铁柱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最终,他直接对自家娘子道: “大丫,咱们给木公子、木夫人他们立一个长生牌位,以后早晚拜拜。 等孩子出生之后,一起拜。 咱们可莫要忘了恩人大恩啊!” 对于自家夫君的提议,莫大丫显然也十分认可。 闻言,她忙不迭连连点头: “对!对!这是应该的! 往后,咱们早晚一起拜! 祈求木公子、木夫人健康长寿!” 说着,莫大丫又揉了揉自己高耸的肚子: “等我肚子里头的娃娃出来,咱们全家一起天天拜! 此生,咱们一家人都必不能忘了木公子、木夫人他们的大恩大德啊!” 言罢,这对小夫妻俩彼此相视一笑,主意既定,孙铁柱便就张罗着去立长生牌位去也……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何况是如此大德。 他们老孙家,将世世代代,永不相忘! * 此时,犹在路上,继续着前往闽海行程的李元珩和宁雨菡,他们此时,尚不知,孙铁柱夫妇二人对他们是如何感激。 甚至,都直接要为他们立长生牌位,早晚拜拜了。 不过,对此,他们早已揭过不提。 帝后此时比较关心的是—— 他们何时才到孙铁柱说的,离他们村最近的那个镇子上。 “邱华,还有多久能够到镇上?” 坐在车厢内的李元珩,透过车窗,望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羊肠小道,不由有些不耐的扬声询问正在赶车的邱华道。 闻言,邱华一脸无奈: “公子,小的也不知道啊。 估计还得有好一会儿呢。” 孙铁柱昨天就介绍过,要去到镇上,约莫要走上五六个时辰。 可见,从他们村,到镇上,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就算孙铁柱说的乃是徒步到镇上,需要用的时辰。 他们乘马车去,估计能快些抵达。 也不可能嗖的一下,就过去的。 总得花些时辰。 邱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镇上。 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尽量让马车行驶得快些,尽量早些到镇上。 思及此,邱华道: “公子、夫人,您们坐稳了。” 而后,他便又是一扬马鞭,高声喊了一声: “驾——” 随后,马儿便加速奔跑了起来,带动马车,越加快速前行。 马车所到之处,惊起一片尘土飞扬…… 就这般紧赶慢赶,在快要到申时时,李元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镇上。 几人在镇上,随便找了家客栈吃了午膳,顺带着歇歇脚。 这不,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正在用膳,先行囫囵着吃过饭,前去打听消息的邱华,便走了回来。 但见他径直来到近前,冲着李元珩一抱拳道: “公子,小的刚刚打听过了,再有一天行程,咱们就可以到泉城了。 不过,这一天的行程之中,只怕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若是咱们吃过午膳就赶路,只怕夜里会找不到打尖的客栈。 依小的看,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先在这间客栈住下,待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吧。 公子,您意下如何?” 对于邱华的提议,李元珩自不会不应: “行了。 就照你的话去做吧。” 还是那句话—— 若是他自个儿出门,怎么样都好。 可,他身边还有雨菡呢。 他可不想雨菡吃苦,跟着他风餐露宿。 “诶,诶。公子,我这就去安排。” 见李元珩想也没想,便应允了,邱华当即应道。 “正好,马匹也可以好好给喂些草料,吃饱喝足,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日也能跑得快些。 咱们也好快些抵达泉城。” 邱华笑道。 对于他的安排,李元珩却浑不在意,只是兀自摆了摆手: “这些事,你来安排。” 言罢,李元珩便掏出衣兜中的帕子,优雅的拭了拭唇角,又转目望向身旁,同样放下筷子的宁雨菡: “雨菡,你吃好了么? 若是吃好了,咱们且出去走走吧。” 第751章 王法?这云河县,范大官人就是王法!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自是想都不想,便欣然应是: “嗯,好啊。 六郎,那咱们便出去走走。” 一直坐马车,也怪闷的。 这会儿,才吃完午膳,也阖该走一走、消消食。 何况,宁雨菡知晓李元珩的心。 陛下这是有心瞧瞧,这镇上的百姓们生活得如何。 权当微服私访、体察一下民情。 如此,她这个做皇后的,当然要配合啦。 见宁雨菡欣然同意,李元珩便是一扬唇,略一颔首: “好!如此,咱们这便走吧。” 言罢,李元珩便伸出修长大掌,作势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帝后二人便携手欲向着客栈外而去。 见状,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几个,当即快步跟上。 谁知,见得这呼啦啦一群“小尾巴”,李元珩只是摆了摆手: “邱华、小许子跟上即可。 小安子、碧桃,你们且留下。” 实在不必带这么多人出去。 有邱华在侧贴身保护、小许子随侍即可。 至于小安子和碧桃,本就是宁雨菡的人。 叫他们留下来,收拾一下客房,倒也便宜。 待会儿等他们回到客栈,便可好生歇息了。 不得不说,李元珩想得很是周到。 而陛下有令,底下人自不会不应。 闻言,碧桃、小安子自是恭声应是,听命留在客栈中。 而邱华与小许子,则是一左一右,跟随着帝后二人一起出了客栈。 “这镇子倒算繁华。” 打量着镇上的街市,看着往来人群,以及街道两边,时不时传来的叫卖声,李元珩不由点了点头,点评了一句。 面上透着几丝满意。 虽然街道其实并不算宽阔,繁华也有限。 样样自是不能和京城相提并论。 但,这不过是一个镇子。 能够有这样的繁华度,李元珩觉得已属不错。 将李元珩面上的满意之色,瞧在眼里,宁雨菡只是抿唇一笑。 而跟在后头的邱华,则是低声解释道: “公子,这里虽然只是个镇子,但离县城,还是挺近的。 往北走步行不过半个时辰,便是县城了。” 这便就是在解释,缘何这镇子会如此繁荣热闹。 毕竟,与县城离得近。 往来人群、繁荣度,自然都不会太差。 而闻言,李元珩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原是如此啊。” 李元珩轻“哦”一声,笑叹道: “往北走步行不过半个时辰,便是县城? 这镇子离县城倒是近!” 不过,他可不打算去这县城。 路线不对。 他们一行人是要一路向南行的。 而这县城,则是要往北走。 这无异于南辕北辙。 真犯不着! 就在这镇上,略看看本地风貌,便是了。 这镇上如此繁华,百姓们的生活,貌似也还不错。 由此推及,想来,县城中百姓的生活,也应是不错。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得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暗道: 此处的县令做的不错。 治下的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 挺好! 李元珩正如是这般暗忖间,前方不远处,却是一片骚乱。 人头攒动,将街边一隅给团团围住,隐约还能听到路人的唏嘘声,和女子的哭喊求饶声、以及老者痛苦的高呼与求救声。 见此情状,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不由齐齐眉头一蹙: “前方那是怎么了?” “六郎,我们过去瞧瞧。” 帝后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言罢,二人又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便肩并肩,快步向着前方骚乱之处而去。 邱华和小许子见此情状,也是一路疾步跟了过去。 几人走到近前便见,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架着一名少女,正一路拖拽着她往附近的一处酒楼上走。 那被拖拽的少女拼命挣扎、哭喊、求救: “放开我! 你们快放开我! 我不去! 来人啊!救救我! 救救我,呜呜——” 身后不远处,一名老者则是被几名一身家丁打扮的壮汉,给按在地上。 老者身旁,散落着琵琶、二胡等物。 那琵琶的弦已经断了好几根,看样子,应是被人粗鲁的扯断的。 而那二胡,也被一名壮汉给一把踩断。 老者拼命挣扎,想要挣开束缚,冲向前方不远处,被拖拽着的少女,嘴中一迭声的呼喊: “贞娘—— 你们放开我! 求求你们放了贞娘吧! 各位家丁小爷,范大官人—— 求求您们了! 小老儿求求您们了!” 老者一边疾声呼喊着,一边拼命使劲挣扎,试图挣开壮汉们的钳制,冲过去救那被他唤做“贞娘”的少女。 见状,那几个将他按在地上的壮汉,则是一脸不耐。 根本不理会这老者的呼喊与求饶,当即就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口吐鲜血,浑身是伤,痛呼与哀嚎声连连。 壮汉们却是对老者的伤、与痛苦哀嚎、痛呼,完全视若无睹。 一边继续围殴老者,冲着他各种拳打脚踢,一边七嘴八舌的发狠啐道: “少废话!给小爷闭嘴!” “你女儿被范大官人看上,是她的福气。 你这糟老头可别不识相!” “死老头子,你丫就是讨打!给老子赶紧闭嘴! 不然,可别怪小爷我手下不留情了! 哼。” …… 那老者被打的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却还是兀自强撑着,试图挣扎摆脱这几名壮汉的钳制。 闻得他们的话,老者更是目眦欲裂,愤而怒斥道: “你们……你们不能够这样! 我们父女俩规规矩矩在这儿卖唱。 你们怎么可以……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可以强抢民女? 你们还有王法么? 我家贞娘是良家女子,你们不能这样啊! 贞娘,贞娘—— 啊————” 老者试图和这些壮汉说理,然而,壮汉却全不理会。 依旧对着他好一通拳打脚踢,直打得老者痛得再次发出声声痛呼与哀嚎。 而见此情状,那些家丁打扮的壮汉,不但没有有所收敛,反而越发肆无忌惮。 他们一边将老者按在地上,继续对着他拳打脚踢,一边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发出阵阵狂笑: “哈哈哈,王法? 这老货居然和咱们谈王法? 笑死我了!” “老头,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还王法?! 在咱们这云河县,我们家范大官人就是王法! 打!给我使劲的打!” …… 第752章 打你就打你,怎么了? “爹——,你们不要打我爹! 不要再打了!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呜呜—— 来人啊——,救命啊—— 快来人救救我们啊——” 前方,被几个壮汉左右架着往酒楼上拖拽的那名唤贞娘的少女,见得自家爹爹被范大官人的家丁暴打,焦急得不行。 她一边不断奋力挣扎,想要摆脱架着她的家丁们的钳制,一边痛哭疾呼着。 哭声越来越凄婉,呼救声也是越来越大。 因着声音过大,嗓子都开始有些嘶哑。 然而,所有人都不为所动。 家丁越发使劲钳住她,将她往酒楼上拖拽。 就在这时,一名中等身材,穿绸着缎、一身富贵打扮的男子,从酒楼内走了出来,邪笑着望着那贞娘。 闻得贞娘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与求救声,这男子不但视若无睹,甚至,还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嗤,你叫唤了这么久,有用么? 有人来救你么?” 说着,这男子又冷冷扫了一眼,因着这边厢的动静而围过来的人群: “你们谁敢管爷爷我的闲事?嗯?” 闻言,人们俱都讷讷的垂下了头,不敢与这男子对视。 甚至,有那胆小的,已是抖着身子,忙不迭掉头就走: “呼,快走吧! 范大官人的闲事,可不是咱们该管、该瞧的。 走!走!走!赶紧走!” 见状,这男子—— 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范大官人,又是冷冷一笑,面上满是得意,轻蔑的抬手,拍了拍贞娘柔嫩的脸颊: “瞧见没有? 谁会理会你? 你叫啊! 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 说着说着,这范大官人越来越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一脸淫邪,坏笑着望着一脸凄惶又无助的贞娘,轻佻的用指尖勾起了贞娘的下颚: “本大官人奉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爷爷我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你啊,还是乖乖上楼去,好好服侍爷爷我吧。 这么爱叫唤,还是留着些力气,进屋里,到榻上给爷使劲叫唤去。 哈哈哈——” 范大官人放肆的大笑着,冲家丁们一挥手: “还愣着作甚? 还不把这小娘子“带”到天字号厢房去,让爷和她好好开心开心。 啊哈哈哈——” 家丁们闻言,忙不迭笑着应是,同样个个面露猥琐。 不顾贞娘的拼命挣扎与哭喊,架着她就继续往酒楼中拖去: “不!我不去! 我不去! 爹,爹—— 呜呜,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们? 呜呜呜——” 贞娘无助的哭喊着、挣扎着,却是徒劳。 整个人犹如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般,被拖拽着向着前走…… 而站在人群中,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李元珩,此时已是面沉如水。 事实上,在那殴打贞娘父亲的家丁,一派嚣张的说—— “什么王法?在这云河县,他们范大官人就是王法”的时候,李元珩的脸便是已经沉了下来,周身散发着极其不悦的气场。 帝王之所以隐忍不发,没有立时发作,也不过是想要多瞧瞧。 毕竟,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竟发生这等事,他还是头一次见。 可不得好好长长“见识”? 事实证明,果真是有够大长“见识”! 当见得这所谓的范大官人的种种作为,以及那嚣张至极的言语,李元珩已是面沉如水。 熟悉帝王脾性如宁雨菡,一瞧李元珩这副模样,便知,他是怒了。 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望向那范大官人与他那些恶仆家丁们的目光,好似在瞧一群死人: 这群人,要完! 宁雨菡心知如是暗想。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元珩已沉声吩咐道: “邱华,过去救人!” 邱华本人也是素来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眼见得眼前这一幕,他早已经被这群恶奴、和这个欺男霸女、当街强抢民女,还有恃无恐的范大官人,给气红了眼。 只是碍于陛下在此,又没有下令,他才一直隐忍着没有动作。 乍一听得帝王一声令下,邱华当即得令。 只见他略一抱拳,恭声应是。 紧接着,便犹如那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邱华先几个健步,冲到那群殴打老者的家丁面前,几招便将那些恶仆给全部打倒在地,从他们手中救出老者。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无论是那范大官人、还是他手下的恶仆家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便已发生。 围观的百姓们,则是看得一怔一怔,尽皆怔愣在当场。 而那些前一刻,还嚣张狂妄的、肆无忌惮的对着老者拳打脚踢的范家家丁们,此时,已是一个个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不住哀嚎。 更有甚者,更是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不过,即便如此,也仍有那不长眼的家丁,一边痛呼哀嚎着,一边还不忘口出狂言、抖他那身为范府家丁的威风: “哎哟——,痛死小爷了! 哪个孙子,竟然敢打小爷? 知道小爷是哪个府上的么? 哼。” 见这家丁,事到如今,还如此嚣张,原本就很是不爽的邱华,直接被气乐了。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不识好歹、又不知所谓,不知大难已经临头的家丁,从鼻子里头发出一声冷笑: “我管你是哪个府上的? 打你就打你,怎么了?” 说着,邱华便又抬脚,狠狠踢了那叫嚣的家丁一脚。 邱华乃是习武之人,又是上过沙场、杀过敌的武将,他这一脚,又岂是这平日里只会狐假虎威、内里只是个酒囊饭袋的家丁,能够受得住的? 这一脚正好踢在那家丁的肚子上,下一刻,那原本还叫嚣着、抖威风的家丁,便爆发出一阵犹如鬼哭狼嚎般的惨呼,整个人蜷缩得好似一个虾米一般,抱着肚子在地上不断翻滚: “啊——,啊——,啊————” 见得这名家丁的惨状,其他原本正倒地哀嚎的家丁,俱都是一怔,下意识连滚带爬、瑟缩着往后连退几步,俱都满目惊恐的望向邱华。 全然不复之前的嚣张与狂妄。 一时间,这群家丁再也无人敢叫嚣,甚至,连痛呼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生怕自己发出声响,会惹得邱华不快,也给他们来上一脚的模样。 而邱华,压根就懒得理会这群狐假虎威、欺软怕硬的恶仆。 见状,他只是冷冷一哼。 而后,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着那被强抢的贞娘的方向而去…… 第753章 壮士干得漂亮! 那范大官人、与架着贞娘的家丁们,被邱华这一系列动作,给唬得一怔。 尚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邱华已经冲至那些范家家丁面前,几拳就将拖拽着贞娘的家丁们给统统打倒,轻松救下贞娘。 “爹,爹——” 不再被人拖拽,终于摆脱了范家家丁钳制的贞娘,不由得疾呼道。 说话间,她已向着被打得倒在地上,半晌都没起来的自家爹爹那边,奔了过去。 “爹,您没事吧? 呜呜,爹您伤得好重!” 跌跌撞撞奔至老者身前,贞娘一把扶起老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但见老者此时,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唇角带血,贞娘不由得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见女儿脱离虎口,老者险些喜极而泣。 闻得女儿的话,见女儿满脸焦急,哭得如此伤心,老者忙道: “贞娘,爹没事!没事! 贞娘,你没事就好!” 说话间,老者又勾头朝着邱华那边望去,面上满是感激,不住的朝着邱华拱手作揖: “多谢恩公相救! 多谢恩公救了我们父女!” 自己一个人拱手作揖,一迭声感谢邱华的救命之恩,犹嫌不够,老者又转目望向自己那明显有些怔愣的女儿: “贞娘,还不赶紧多谢恩公?” 贞娘闻言,这才回神,忙不迭点头,向着邱华深施一礼: “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贞娘与父亲多谢恩公!” 拜过之后,贞娘似是犹嫌不够,更是噗通一下,跪倒于地,结结实实的给邱华这位恩公,磕了几个响头。 老者见状,也不由分说,噗通一声跪下,向着邱华叩首,口中一迭声道: “多谢恩公!” 见此情状,邱华当即疾走几步,来到贞娘父母面前,伸出手,欲要将他们父女俩挨个拉起: “快起来!你们都快起身。 莫要再拜了。” 邱华本想说,这些都是举手之劳。 且,他也都是受了自家公子之命,才前来救助他们父女二人。 然而,还不待他将话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冷笑: “呵,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混账,爷爷我的事,你也敢管?” 邱华适才的一系列举动,打了范大官人一个措手不及,令得他不由得怔愣当场。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是回过神来。 见得眼前情形,范大官人登时大怒,望着那被贞娘父女当做救世主,千恩万谢的邱华,便是禁不住冷笑出声。 言罢,范大官人便是转目望向一干范家家丁,面露恼怒的冷声喝道: “还愣着作甚? 还不替本大官人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顺带着,将那小娘子,给本大官人一并抢回来!” 范大官人一边说,一边抬手挨个指了指邱华和贞娘。 在这云河县,从来就只有他横着走的份儿。 居然跳出来这么一个不知好歹,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救人的东西。 这不是在当众打他的脸么? 这口气,范大官人怎么可能忍? 哼。 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范大官人就不姓范。 至于这叫贞娘的小娘子—— 他看上了,她就决计逃不过。 想逃? 没门儿! 闻言,贞娘他们父女二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父女二人害怕的抱在一起,抖如筛糠。 而邱华,则是我自岿然不动,一脸漠然的与那一脸恼怒,面目狰狞的范大官人对视。 眼见得邱华这副仿佛浑不在意的漠然模样,只觉自己被无视,范大官人越加恼怒,禁不住怒瞪向身旁那些还没有任何动作的家丁,吼道: “没听见本大官人的话么? 去! 上! 快上!” 事实上,这些家丁对邱华,还是有些发怵的。 毕竟,邱华之前收拾其他家丁的种种“壮举”,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历历在目呢。 这也是为何,范大官人叫他们去教训邱华,这些家丁一时间却并没有马上动作的原因。 然而,被范大官人这么一吼,家丁们俱都是一震。 在一众家丁们看来,比起眼前这个跳出来想要见义勇为救人的男子,范大官人才是更不好惹的存在。 宁得罪谁,也绝不能得罪范大官人。 更不能不听范大官人的话。 何况,这人再厉害,能以一敌十,还能以一敌几十?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人多,就不信拿不下这人,打得他满地找牙。 心中这般想着,众家丁,便都咬着牙、壮着胆子,挥着拳头,嘴中一边骂骂咧咧的叫嚣着,一边齐齐朝着邱华的方向冲了过去: “哪里来的臭杂碎?居然敢碍咱们大官人的事?看小爷我怎么教训你!” “兄弟们,冲啊!打死这个臭小子!” “打!打!打!小爷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 事实证明,这些家丁这般张牙舞爪、外表凶悍,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他们想的倒是很好。 然而,事实上—— 想让邱华双拳难敌他们的四手,是不存在的。 面对这群家丁,邱华不仅以一敌十,以一敌百,都是轻轻松松。 家丁们甚至完全都没能近得了邱华的身。 便被他三下五除二的,给直接撂倒。 原本叫嚣着要好好教训邱华、打得他满地找牙的家丁们,被邱华碾压式暴揍,反被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啊——,啊——,啊——”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 “壮士手下留情!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 一旁的贞娘和老者,被这眼前的一幕,给唬得一怔一怔。 原本,贞娘和老者,还抱在一起,满目惊恐与担忧,不住的瑟缩着。 直到这时,他们已是满目震惊的望着这一切,瞠目结舌。 显然,对于眼前这位恩公的战斗力,父女二人有了新的认知。 禁不住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而围观的众人,也是俱都呆愣在当场,同样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个个面露兴奋与解恨。 若不是大家伙儿还对那范大官人有所畏惧,只怕此时,便要挥舞着手臂,为邱华鼓掌叫好,欢呼着嚷着: “壮士好棒!” “壮士干得漂亮!” 哼,这群成日里狗仗人势的范家家丁,就是该打! 壮士,你再多打几下。 使劲打! 第754章 恩人,你惹祸了!摊上大祸了! 不仅仅是贞娘父女二人、与围观的老百姓们,瞠目结舌。 一旁的范大官人见得这一幕,也同样瞪圆了双眼。 不同于老百姓的暗自直呼解气,此时的范大官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便是怒不可遏,暴跳如雷的跳起脚来,怒瞪向邱华,呵骂道: “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打本大官人的家奴? 你给老子等着! 老子要叫你好看!” 范大官人正欲恨恨撂下几句狠话,谁知,邱华压根就不惯着他。 他在那儿,骂骂咧咧还没骂完呢。 收拾完一众家丁的邱华,下一刻,便是几个健步,嗖的一下,来到那范大官人面前,抬起手,犹如临小鸡一般,提留着范大官人的衣领,将他自地上一把拎起,冷冷道: “狗东西,你在骂谁?嗯?” 被邱华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给弄得一怔。 乍一闻得邱华这话,尤其是那句“狗东西”,范大官人便是气得满脸涨红,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你……你……” 他道了一声狗东西,面前这人,竟然直接称呼他为狗东西! 这,这…… 简直气煞他也! 在这云河县里,从来都是只有他骂别人,没有人胆敢骂他的。 范大官人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不给面子的当众辱骂。 心里那叫一个怄啊。 他狠瞪了一眼邱华,正欲“口吐芬芳”,谁知,邱华压根就懒得和他废话,提留着他的衣领,就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扔。 下一刻,这范大官人就被邱华犹如扔一坨垃圾一般,给扔了出去,他整个人“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你个狗东……啊————” 本欲继续叫嚣的范大官人,那满嘴还尚未出口的“芬芳”,最终尽数化为一声惨呼。 围观的老百姓们,见此情状,俱都是一怔。 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实则,却是在心中疯狂呐喊: “壮士干的好!” “壮士干得漂亮啊!” 没想到,一向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范大官人,也有今日! 解气! 真是解气! 而早已被邱华,给打得七荤八素的一众范家家丁们,见状,则是大惊失色。 当即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摔在地上,一时间根本起不来的范大官人,给一把扶起: “大官人,大官人——,您没事吧?” “大官人,要不咱们去医馆,找个大夫瞧瞧?” “大官人,不若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 家丁们七嘴八舌的道。 一个个都生怕范大官人摔出个好歹来。 若是如此,他们可是担待不起啊! 然而,被人当众打脸,出了这么大一个丑,范大官人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 刚被从地上扶起来,他便黑沉着一张脸,怒瞪向邱华,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活撕了邱华的模样。 见状,一名明显就是范大官人亲信的家丁,赶忙上得前去,一把拉住怒不可遏的范大官人,低声劝道: “大官人息怒!息怒啊! 这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咱们压根都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此时,咱们再留在此,也讨不了好。 大官人,不如……咱们还是先回吧。” 范大官人明显正在气头上,闻言,他当即很是没好气的瞪了这家丁一眼: “你小子是叫老子认怂? 被打了,还当缩头乌龟?” 若不是看在这人是他的亲信,平日里最是懂事,出的那些主意,也最合他的意,范大官人铁定要吩咐其他家丁,将这吃里扒外,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家伙,给暴打一顿。 不过,纵使如此,气不顺的范大官人一番话落之后,还是忍不住给了这凑过来低声冲他耳语的亲信家丁,一计暴栗。 头上挨了一计暴击,这家丁吃疼,却还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舔着脸对范大官人赔着笑脸,继续低声道: “大官人,小的可都是为了大官人您着想啊。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您何必留下来,和这小子逞那匹夫之勇? 这小子就算是再彪悍,武力再好又如何? 您背后的靠山,可是范姨娘和县令大人。 只要县令大人一出面…… 何愁惩治不了对面这么一个市井匹夫? 不过是范姨娘和县令大人一句话的事。 咱们踩死这小子,还不和踩死那地上的蚂蚁一般么? 大官人,您说是也不是?” 听得这清新家丁这么一说,范大官人立时猖狂大笑: “哈哈,说的没错! 你小子倒是机灵! 赏!待回府后,重重有赏! 哈哈哈——” 范大官人显然是将这亲信家丁的话,给听进去了,只觉得这家丁说的很是。 此计甚妙。 是以,他倒是不再急于一时。 也并不打算留下来,继续面对邱华,和这个彪悍的狠人硬扛了。 于是乎,这范大官人便又狠瞪了对面的邱华一眼,恨恨的道了句: “奶奶的,你给老子等着! 老子要叫你好看!” 撂下这番狠话,这范大官人便在一众家丁的搀扶与簇拥下,逃也似的离开。 围观的一众百姓们,见此情状,不由得再次目瞪口呆。 待到范大官人在一众范家家丁的搀扶下,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群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看到了么?范大官人这是认怂了啊!” “没想法,这范大官人也有今天!真解气!” “哈哈,笑死我了。叫这范老二,就知道欺负人!” …… 笑归笑、解气归解气,一众百姓显然还是很怵那范大官人。 笑过之后,众人立时一哄而散,一副生怕迟走一步,便会被那范大官人、及其身边的狗腿子,逮到报复的模样。 “走了!走了!赶紧回去。” “范大官人杀回来,可就糟了!” “走!走!走!赶紧走!” ……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作鸟兽散。 临走时,不少百姓还或同情、或担忧的瞄了邱华一眼。 一脸的“你完了!”、“自求多福吧老兄”。 看着这些投注过来的目光,邱华一脸懵逼。 而那贞娘父女二人,则是一脸担忧。 贞娘眼眶红红,险些哇的一下,哭出声。 而那老者,则是忍着身上的伤,疾走几步来到邱华面前,一脸担忧,一迭声的道: “恩人,你惹祸了! 摊上大祸了! 恩人,你快走吧! 赶紧走! 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第755章 好大的来头 见围观百姓,明明一副大快人心模样,却都纷纷走得飞快。 仿佛晚走一步,便会遭殃一般。 又见这些百姓临走前,纷纷投注向邱华,那充满担忧、而又同情的目光。 立在人群之中的李元珩,便是不由得蹙眉。 再一见得这被救的贞娘父女二人,也是同样一脸担忧。 听得这被救的老者这番言语,李元珩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老人家,你何出此言?” 说话间,李元珩顿了顿,抬手一指邱华: “他怎么就摊上大祸了?” 与此同时,邱华也是同样一脸懵懂。 闻得老者的话,他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大叔,你这话说得可不在理。 我这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怎么就惹祸了呢?” 闻言,那被救的贞娘愈发眼眶红红,泫然欲泣。 而那老者,则是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唉,恩公你自然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小老儿父女俩都十分感谢恩公搭救。 只是…… 那范大官人,可是你惹不起的人啊。 他是咱们镇、乃至本县最大的财主。 他姐姐是县太爷最宠爱的姨娘。 据说这位范姨娘可不得了。 自入得县令府上,便一连给县令生下了两个大胖小子,又颇得县令大人的宠爱,生生压了县令大人的原配一头。 现在县令府上内外的大小事务,也都是由这位范姨娘在主持。 平日里,若是那些本地富户、乡绅们,想要求县令大人办事,也要先求了这范姨娘,得了这范姨娘同意才成。 只要这范姨娘首肯,事情就断没有办不成的。 大家都知道,范姨娘的意思,那就是县令老爷的意思。 而这范姨娘,最疼、最在乎的,便是范大官人这个胞弟。 有这么得宠得势的姐姐在,这范大官人便是多年来,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也无人敢惹啊。 听说之前,他看上了路边摆摊的张贵的媳妇,也是直接强抢了去。 还闹出了人命。 张贵闻讯,找上门去,欲要和这范大官人理论,不过是怒极骂了他一句—— 畜生! 就被范大官人指使家丁一通暴打,然后送进了府衙大牢,囫囵着定了罪,最后惨死在狱中了!” 老者一边说,一边直叹气。 这也就是缘何这范大官人当街强抢他女儿贞娘,众人只是围观,他们父女二人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胆敢上得前来阻拦的原因了。 若说在这云河县,县令老爷是天的话,那这天也是向着范大官人的。 可以说,他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这也就是为何,范家家丁可以嚣张的说,在这云河县,他们大官人就是王法的原因。 在他们这镇子上、乃至整个云河县,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个没有被这范大官人欺负过? 没吃过范大官人、以及范家、甚至是范家下人、恶仆的亏? 人人都对无恶不作、鱼肉乡里的范大官人与范家,深恶痛绝,恨得咬牙切齿,却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 胳膊扭不过大腿。 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背靠范姨娘和县太爷的范大官人呢? 不可能的嘛。 唉。 听得老者这一番话,无论是李元珩、宁雨菡,还是邱华,都禁不住直皱眉。 待到老者将话给讲完,李元珩已是俊脸一片黑沉,险些被气笑: “我道这个范大官人,是个什么来头,竟然猖狂如斯。 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强抢民女。 原是县令姨娘的胞弟。 呵,他可真是好大的来头!好大的排头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路皇亲国戚呢。” 李元珩这话,不过是在反讽。 然而,老者闻言,则是一脸的深以为然: “哎哎,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啊。 这范大官人,可不就是大有来头,排头大得很呐。 “皇亲国戚”那也是真的。 谁叫人家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呢。 唉。 这位范姨娘,又得宠。 这范大官人,可不就是能在咱们云河县横着走?” 在云河县的小老百姓们看来,这天高皇帝远的,皇帝什么的,离他们太过遥远,这县太爷直接管着他们,决定他们生死的天。 称一句土皇帝,也不为过。 而这土皇帝最宠爱姨娘——范姨娘的胞弟—— 那位范大官人,可不就是“皇亲国戚”么? 没毛病。 老者一脸严肃认真,只觉自己说的话,完全没毛病。 完全没有窥见,因着他这番“没毛病”的话,一旁的李元珩的面色,又明显阴沉了几分。 不过,这个时候,老者哪里有闲心,去瞧旁人的神情? 他此时,正一脸担忧的望向邱华这位恩公,焦急得不行: “想当初,那张贵不过出于义愤,实在忍无可忍,才骂了这范大官人一句畜生,就被这范大官人又是指使家丁对他一顿暴打,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关入大牢,无辜在狱中惨死。 恩公,你适才可是不但完全不给范大官人面子,还直接将他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啊。 这无异于是在当众打范大官人的脸,又实打实的让他吃了亏。 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这范大官人还指不定要怎么报复恩公你呢。” 老者不住叹气,面上的担忧之色愈浓。 有句话,他没说。 那就是—— 恩公的下场,只怕是要比那张贵还要惨。 至于究竟什么结果…… 老者压根不敢去想。 “恩公,你还是赶紧逃吧。 趁着范大官人那边还没有有所动作,没有找你麻烦,赶紧离开镇上、离开云河县。” 老者不由急道。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闻言,一旁眼眶红红的贞娘,也是连连点头: “对!对!恩公,你赶紧逃! 快走吧! 千万要逃得远远的,别被范大官人和他的那些手下找到! 不然……” 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同于贞娘父女二人的担忧与焦急,邱华倒是淡定得很。 闻言,他不由失笑: “我逃了,那……你们怎么办?” 听这老者的话,也晓得,这范大官人,可谓是恶贯满盈。 他可不认为,若是他逃了,这人会放过贞娘父女俩啊! 第756章 至多三日,一切自有分晓! “这……” 不得不说,邱华这番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闻言,老者立时面色一白。 而贞娘,则是一张小脸,陡然间变得煞白,浑身一个激灵。 父女二人明显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样,却还是咬着牙道: “恩公,你不必担心我们。 你赶紧逃吧。” “是啊!恩公,且不管我们父女会如何。 你赶紧走吧!切不可被范大官人和他手下恶仆给逮到啊!” …… 贞娘父女二人,也不是傻子。 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那范大官人会就此放过他们。 只怕,邱华若是真的逃走了,他们父女俩便将要承受范大官人所有的怒火与报复。 其后果,可想而知。 对此,父女俩都是胆寒不已。 然而,纵使如此,父女二人还是不停的催促邱华赶紧离开。 虽然,的确他们很怕承受范大官人的怒火,很怕被他打击报复。 也知晓,若是一旦遭到报复,他们父女二人会遭遇何种境地。 然而,贞娘父女二人却还是甘之如饴。 眼前的恩公,是为了救他们父女二人,才会惹到范大官人,招来大祸的。 他们怎能眼睁睁看恩人陷入险境? 做人就当知恩图报。 若真的要陷入险境,遭受范大官人的打击报复,甚至更不好的事—— 那便叫他们父女俩来承受吧。 拼了他们父女二人这两条卑微小命,他们也定要护恩人赶紧逃离,免遭那范大官人毒手。 邱华也不是个笨的。 闻得贞娘父女二人的话,将这父女俩面上,那决绝的神色,尽数瞧在眼中,他立时就明白了这父女俩,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是打算牺牲自己。 拼了自己两条小命不要,也要保全邱华,让他赶紧逃。 见状,无论是邱华、还是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李元珩与宁雨菡,都颇有些动容。 李元珩原本黑沉一片的脸色,明显稍霁: 原本,对于云河县的这乌烟瘴气的一切,李元珩颇为震怒。 然而,淳朴善良、知恩图报、懂大义,宁可拼了自己的小命不要,也要保全恩人的贞娘父女,却令得李元珩的心情,瞬间好转了不少: 可见,这云河县,也不是完全没得救。 由贞娘父女,可窥其他老百姓。 可见,此地的老百姓,还都是民风淳朴、心地善良之辈。 只是出了几个为害乡里的蛀虫、和无用昏聩,把自己当做“土皇帝”,枉顾王法、不做人的狗县令。 这却也好办。 既是蛀虫和不做人,那便将他们统统除去便是。 除去了他们,这云河县,也便安宁了。 思及此,李元珩便是向着邱华使了个眼色。 邱华当即会意,几不可察的微一颔首。 转而对一脸焦急、一迭声催促着他赶紧离开的贞娘父女道: “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 邱华笑呵呵,甚为笃定的道。 末了,他还在心中,又暗自补充了一句—— 若真有事,那有事的人,也铁定会是那范大官人。 顿了顿,邱华又道: “大叔、贞娘,你们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在附近的县,可有亲友?” 他这突如其来的话、以及问题,弄得贞娘父女俩齐齐一怔。 闻言,父女二人却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瞒恩公,我们家中,已再无旁人了。” 贞娘面露哀戚。 母亲早殇。 阿弟也在前年夭折。 如今,家中也就只剩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 老者也同样面露哀戚,闻得贞娘的话,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又道: “我倒是有个远房表哥,住在隔壁县。两家人偶尔会走动走动。” 其实,他们此时跑路,前去投靠这位表兄,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是,隔壁县到底离云河县这边太近。 而他们家和远房表哥素来交好这件事,邻里街坊都知晓,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他是怕范大官人回头找不到恩公,改为去寻他们父女,寻到家中,扑了个空,一打听,知晓了表哥他们一家就在隔壁县,叫人去隔壁县寻他们。 如此一来,只怕表兄一家也要被殃及。 就因为顾忌着这个,贞娘父女俩才完全没有生出逃跑的念头。 在他们看来,逃也是无用。 他们根本逃不过范大官人、及其爪牙的手掌心。 还会平白连累亲戚。 唉,还是算了吧。 贞娘父女二人,俱都是一脸忧色。 邱华闻言,却是一喜,立时道: “哦?既如此,你们父女二人这便启程,去隔壁县这位亲戚家,暂避几日吧。” 闻言,贞娘父女皆面露难色。 老者更是一个劲儿摆手: “这……不可!不可啊!” 邱华能够由一介寒门,混到今天,也绝不是个无脑莽夫。 能够成为帝王心腹,他自也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的。 闻得贞娘父女二人的话,观这父女俩的神色,邱华哪里会不明白,这父女二人,究竟是在担心些什么? 见他们这一副为难神色,他赶忙摆了摆手: “大叔,你别担心! 不会给你那远房表哥招祸的。” 话到这里,邱华顿了顿,眸中泛起一抹冷意: “放心!那范大官人,只怕是没功夫去找你们的麻烦的。” 而闻得邱华的话,贞娘父女又都是一怔。 老者更是一脸的瞠目结舌: “这……恩公,你……何出此言?” 面对老者的追问,邱华却是只是一笑: 没瞧见陛下刚刚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么? 缘何如此,就不必他多说了吧。 触怒龙颜,这范大官人,就注定是个死人了。 一个死人,又哪里有能耐、有机会,去找这贞娘父女的麻烦,继续横行乡里? 呵。 当然,这一切,邱华自不好明说。 他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大叔,你们若是信我,便赶紧离开镇上,且去隔壁县躲避几日。 至多三日,一切自有分晓!” 闻言,贞娘父女明显仍是有些犹豫: “这……” 但见面前的恩公,一派从容而笃定,一副志在必得,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老者终是一咬牙: “成!小的听恩公的。 小的这就带着女儿一起离开镇上,去隔壁县。 恩公,保重!” 第757章 爷要去县城,去县衙找大姐! “爹,您怎么……” 一旁的贞娘,闻得自家爹爹的话,明显有些吃惊。 她正张口欲问,却被老者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贞娘,咱们听恩公的。 莫给恩公添麻烦!” 老者压低了声音,对女儿道。 贞娘闻言,遂重重一点头: “嗯,爹。我知道了。” 见状,老者当即向邱华拱了拱手,郑重道: “恩公,那……我们这便告辞了。” 言罢,贞娘父女迅速捡起散落于地的乐器,相依着离去。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邻县而去。 “邱华,干得不错!” 眼见得贞娘父女二人渐行渐远,二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无踪,李元珩这才轻拍了拍邱华的肩头,道。 闻言,邱华则是垂首躬身一抱拳: “幸不辱公子之命!一切,都是小的该做的。” 闻言,李元珩满意的一颔首,又道: “如此,我便再交代你一件事。” …… 与此同时,范府 此时,范大官人已经在一众家丁的搀扶与簇拥下,回到了府中。 早有随行的、比较机灵的家丁,先行去往医馆,寻了大夫到范府等候。 范大官人前脚刚一回到范府,后脚大夫便就开始为他处理伤势: “大官人并无大碍。 不过是些皮肉伤。 待老夫替大官人搽些药就好。” 经过一番诊治,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道。 其实,这点子伤,就算不搽药,过不了几天,也是会好的。 不过,老大夫可不敢这么说。 若是他真的这般说了,这一向最是不讲理的范大官人,还不得说他不重视他的伤,没有好好给他看诊,再领一众家丁、恶仆,暴打他一顿啊。 然而,纵使这老大夫已经如此谨慎、如此的小心翼翼,到头来,却仍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哎哟喂——,你这老小子,想疼死我啊?去你娘的!” 老大夫才上手给范大官人上药,手才搭上范大官人的身体,范大官人就疼得呲牙裂齿,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破口大骂道。 说话间,他便毫不客气的抬脚,一脚踢在老大夫的肚子上,只踢得老大夫倒退数步,栽倒于地,口中立时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还溅到了范大官人的鞋上、以及袜子上。 见状,范大官人直道晦气。 “混账东西! 滚!滚!滚! 将这老东西,给本大官人拖出去!” 范大官人骂骂咧咧的道。 见状,侍立在一旁的家丁,忙七手八脚的架着老大夫出去。 而范大官人却是越想越气,禁不住狠狠一拍一旁的小几: “可恶!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他便不耐的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小厮,挥了挥手: “去!给爷备车。 爷要去县城,去县衙找大姐!” 范大官人口中的“大姐”,便是那云河县县令大人的宠妾——范姨娘了。 大姐从小最是疼他这个胞弟。 范大官人不相信,大姐看到自己遭这么大罪,被人这般欺负,会不替他出头、主持公道? 哼。 那小厮闻言,自是恭声应是,领命而去。 而适才那些被邱华教训过的家丁们,见此情状,则俱都是精神一震,人人面上都是一喜。 他们自是知道,大官人这是打算叫范姨娘出面收拾刚刚那小子了。 这可是好事啊! 哼,小子,你且别得意。 之后,有你好看的! 哼哼。 心中想要报复邱华,让他好看的想法,十分迫切,范大官人不顾隐隐作痛的身子,很快就坐上马车,一路向着云河县县城而去。 抵达县城之后,又直奔县令府衙而去。 * 县令府衙后院 范姨娘正优哉游哉的斜倚在软榻上,听着管事婆子汇报庶务。 就在这时,另一名管事娘子——也是范姨娘的心腹,曲安家的,手捧一个木匣、并一封拜帖,走进屋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范姨娘身边: “姨娘,这是城北宋记绸缎庄的宋老板孝敬姨娘您的。” 曲安家的谄媚的笑道。 说着,她便奉上那封拜帖,又打开了手中捧着的那个木匣子。 才一打开,入眼的便是好几十锭雪花花的银子。 看样子,足有上百两。 见范姨娘转目瞥向这边,那曲安家的又道: “宋老板说了,若是范姨娘能够替他美言几句,让他打赢眼下这场官司,他之后还另有重谢呐。” 前些时日,这宋老板看上了本县一破落户家的古董、及家中良田,便设法抢占了去。 这破落户刘家的公子不依,便与这宋老板发生了争执,结果双方争执不下,事件升级,双方一言不合便厮打了起来。 宋老板这边人多势众,那刘公子却是寡不敌众,不但争抢不过宋老板,眼睁睁看着家中良田、以及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被宋老板强占,更是被这宋老板,伙同家奴一顿暴揍,给打成重伤。 回家之后,便是伤重卧床不起,不过几日,便直接去见了阎王。 这刘家见状,自是不依,遂一封状纸,告上了县衙,告那宋老板强抢他人财物、强占民田,伙同家中恶奴行凶,将刘家独子殴打致死,请求县令大人严判。 这状纸前脚才递到县衙,宋老板那里立刻就得了信。 为脱罪,当即就买通了曲安与曲安家的,就求到了范姨娘的面前。 “官司?是他和刘家的那条人命官司么?” 瞥了眼木匣子里的银子,范姨娘则只是慵懒的一挑眉,淡淡道。 身为最为得曲县令宠的宠妾,府内外的事,她自是了如指掌。 包括县衙中每日接手的案子,她都能从曲县令那里得知。 那老东西,早已经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了,就没有什么,是不会、不能告诉她的。 老爷可是不止一次,夸她聪明、能干,是他的贤内助。 她也没少替老爷出谋划策,替他敛财,让他在位期间,赚得盆满钵满。 是以,这老东西才会如此爱重于她,基本就是对她唯命是从。 但凡是她开口,这老东西就没有不应的。 哼哼。 对那无用至极、整日里只会那关起门来装死的原配,她家老爷可绝没有这般信重、这般好呐。 思及此,范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第758章 大姐,你千万要替弟弟我做主啊! 听范姨娘“开金口”提及了宋老板那官司,曲安家的忙不迭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谄媚: “对!对!可不就是这官司么? 宋老板说,若是姨娘您能帮他摆平这官司,他愿意再孝敬姨娘您二百两银子,外加将他从刘家那里得来的古董,也一并孝敬给姨娘您。” 不得不说,这宋老板,这一次,可算是大出血了。 不过,到底是闹出了人命。 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而这宋老板,自是不想去给这刘公子偿命的。 所以,便想到了舍财保命,找上了范姨娘这边的门路。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范姨娘私底下干这包揽诉讼的营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凡有人找到她这边,能够出得起这范姨娘心仪的价钱或代价,她都会帮他们把官司摆平。 谁人不知,县令大人一向对这范姨娘宠爱至极。 只要她说一句话,事情再难也能摆平。 就算是杀头的事,也能变无事。 而显然,听得曲安家的话,范姨娘明显有些意动: “哦?他愿出二百两银子,外加那古董?” 范姨娘挑了挑眉,末了,又道: “二百两银子太少了。 叫他再添一百两银子。 外加那片,被他拿去的良田。 叫他把那良田,过到本姨娘胞弟的名下。” 范姨娘抬手拿起茶盏,一边轻啜了一口茶水,一边道。 那曲安家的闻言,忙笑道: “是!是!奴婢这就叫奴婢那口子,去与那宋老板说去。 这宋老板也是个识时务的,想来,必是会答应的。” 虽然强抢了一个寂寞,抢来的东西,最后都到了范姨娘手上,还前前后后,白白搭进去四百两银子,却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啊。 何况,还和范姨娘搭上了线,在范姨娘这里卖了个好。 这总归于这宋老板,是有利的。 相信,只要这宋老板是个聪明人,他就断不会不应。 “嗯,去吧。 若是他同意了。 本姨娘也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事。 这官司,他定能胜诉。” 范姨娘又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提及这包揽诉讼,定人生死的事情,就好似在聊今天的天气一般,随意又漫不经心。 末了,她又不屑的嗤笑一声: “本姨娘什么没见过? 他这四百两银子和什么劳什子古董、田地,于本姨娘而言,算得了什么? 本姨娘不过是看在他巴巴的求到本姨娘的头上,不忍拒绝,才勉为其难,想要帮他一把罢了。” 曲安家的闻言,忙不迭应是: “谁说不是呢。 谁人不知,姨娘您最是心善了。 这宋老板懂的! 他都懂的! 哈哈。” 又继续吹捧了“人美心善”的范姨娘一番,曲安家的这才离开。 这便又有人呈上来,本地富商送过来的礼物。 范姨娘正在那里挑挑拣拣,屋外有小厮突然来禀: “姨娘,舅老爷来了。” 小厮口中的舅老爷,不是别人,正是范姨娘的胞弟——范大官人。 按理来说,妾室姨娘的家人,算不得府上的正经亲戚。 然而,范大官人却一直以曲县令的小舅子自居。 因着范姨娘得宠,在这县令府上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下人们纷纷上赶着巴结,自然也是将范姨娘的胞弟给各种捧着、奉承着,尊称他一声舅老爷。 是以,乍一闻得这声“舅老爷”,范姨娘便知,乃是她胞弟——范大官人来了。 “哦?小宝他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舅老爷给请进来!” 闻得这小厮的通禀,范姨娘立时一喜,一迭声道。 小厮闻言,赶忙应是,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范大官人进来。 “小宝,你怎的突然来县里找姐姐了?” 才一见得胞弟,范姨娘自是十分高兴,开心的唤着范大官人的小名,一边招手示意他过去她那边坐。 然而,很快,范姨娘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宝,你这是怎么了?” 眼见得弟弟口中“哎哟”、“哎哟”的被几个小厮给搀扶进屋,面上也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范姨娘不由急道。 而她不问还好,被胞姐这么一问,范大官人便是难掩委屈与怨气,“哎哟”“哎哟”的呼疼声愈发的大了: “哎哟——,哎哟喂——,大姐,疼死我了! 哎哟————” 见状,原本还十分悠哉闲适的范姨娘,再也坐不住了。 当即从软塌上坐起身,复又倏的一下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范大官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范大官人,很快就发现,弟弟面上的淤青和擦伤。 这些都是范大官人之前,被摔了个狗啃泥时,不小心弄的。 毕竟,谁叫他狠狠的和坚硬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呢。 范姨娘面露焦急的,才刚伸出手去,欲要去触摸范大官人脸上的淤青和擦伤,她这边厢手还没有挨上去呢,范大官人便又“哎呦”、“哎呦”的叫唤上了: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大姐,弟弟我被人给打了! 啊——,真是疼死我了! 大姐啊,你是不知道啊。 弟弟还以为,我再也不能看见姐姐你了呢。” 范大官人一边不住呼疼、惊呼鬼叫,一边不着痕迹的给打他的邱华上眼药。 哼,敢跳出来,管他的闲事。 敢打他? 爷爷要你丫不得好死! 而一切,也完全犹如范大官人所预料的一般。 乍一听得自家宝贝弟弟被人给打了,范姨娘立时杏眼圆瞪,十分的怒不可遏: “什么?小宝,你居然被人给打了? 什么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打你? 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吧? 哼。” 范姨娘犹自气哼哼的道。 闻言,范大官人也是一派同仇敌忾、深以为然。 见得自家大姐一派怒气腾腾的放了狠话,范大官人还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可不是! 那小子,他就是在找死! 大姐,你定要替弟弟我出气,好好收拾这不长眼的狗东西。 大姐,你千万要替弟弟我做主啊! 哎哟————” 一番咬牙切齿的将话说完,不知是装的,还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处,范大官人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好一阵“哎哟”、“哎哟”起来…… 第759章 林捕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给绑了? “小宝,你这是怎么了? 小宝——” 见得自己素来最疼爱的胞弟龇牙咧嘴,痛呼声连连,范姨娘心疼得不行。 不由得一迭声的道。 说着,她又转目望向搀扶着范大官人走进来的范府家丁,冷声质问道: “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何人胆敢对本姨娘的弟弟动手?” 那被问到的家丁,正好便是之前给范大官人出主意的那名亲信小厮,闻言,他面上故作为难,却还是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这,姨娘,事情是这样的……” 待到这家丁,一番添油加醋的将一切从头到尾的讲述了一遍,范姨娘已是怒不可遏。 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眸圆瞪,恨恨的猛的一拍一旁的桌子: “可恶!此人简直大胆至极! 竟敢对小宝动手!” 说话间,范姨娘又转目望向范大官人,面色肉眼可见的放柔,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柔声道: “小宝且放心! 姐姐定会给你找回场子。 好好收拾这狗东西,替你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说着,范姨娘便高声对守在外头的丫鬟道: “去!叫外院的小厮,去寻林捕头过来。 就说本姨娘有事要寻他。” * 约莫一个时辰后 林捕头带着手底下的众捕快,紧赶慢赶的赶到了范府所在的镇上,稍加打听了一番,便一路直奔李元珩一行人下榻的客栈。 刚刚他已经派手下打听过了,有路边百姓瞧见,那个胆大包天打了范大官人的歹人,就是一路去了这间客栈。 路人其实也并不想将那见义勇为的壮士的行踪,透露给林捕头他们知晓。 将林捕头他们这般气势汹汹,这路人百姓便心知,此事要糟。 只是,面对捕快们的盘问,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真的是没胆子欺瞒,只得不情不愿的将自己所看到的和盘托出。 瞅着林捕头一行人,一路杀气腾腾的径直往那客栈而去,路人百姓不由得猛的咽了咽口水,面露担忧—— 那位壮士,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吧。 唉,这是什么世道哟。 望着林捕头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路人百姓禁不住摇头叹气。 与此同时 客栈内 邱华正一个人独自坐在一楼大堂里,正中央的桌前,一边优哉游哉的喝茶、吃点心,一边坐等某些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林捕头带着手下众捕快闯进了客栈。 乍一见得手上拿刀、一身官府捕快行头的林捕头等人,店小二赶忙迎了过来,就连原本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也顾不得再继续算账,而是颠颠儿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 “什么风,把林捕头您给吹来了? 林捕头,您且上坐! 快上坐!” 林捕头乃县令府衙中的捕头,也是曲县令的心腹。 平常,没没少带着手底下的捕快,过来他们镇上巡视。 往来他们这些店家时,他们也都没少孝敬、没少和这林捕头打交道。 是以,掌柜一眼便认出了走在一群捕快最前头的林捕头。 对待林捕头的态度,也是格外殷勤。 说话间,掌柜便欲迎了这林捕头一行人,到一楼大堂中最好的位置上去坐。 谁知,对于掌柜的殷勤,林捕头却并不买账。 他并没有想要随着掌柜,去到哪个位置上去坐的意思,反而是冲着掌柜摆了摆手: “不必招呼了。 本捕头今日过来,乃是有要事的。” 而与此同时,一直跟在林捕头和一众捕快身后的那名范大官人的亲信家丁,在进得这客栈后,便开始眼珠子乱转,在这客栈内迅速扫视了一圈。 很快,他便发现了,坐在一楼大堂中,正中央一张桌前的邱华。 见对方居然还好似没事人一般,在那儿喝茶、吃点心,这家丁便是颇为不忿,一脸不爽: 打了他们大官人,还有他们一众范府家丁,他竟然还敢犹如没事人一般,在这儿吃点心? 奶奶的,你他娘的凭什么? 哼。 定要给这狗娘养的好看! 这家丁在心中恨恨的想着,当即抬手一指邱华所在的方向,高声道: “林捕头,就是他! 就是他打了我们家大官人!” 林捕头闻言,当即面容一肃,循着这家丁所指之处望去,便一眼瞧见了邱华。 他当即一挥手,带着身后的一众捕快,便径直围了过去。 不过一瞬,就将邱华给团团围住。 而此时,邱华却是依旧不动如山。 全然无视于眼前的情形,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林捕头等人,而是低头惬意的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见此情状,家丁越发恼怒,不由得怒道: “小子,事到临头了,你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竟敢无视老子?” 说话间,他又转目望向一旁的林捕头,一迭声囔道: “就是他!林捕头,快抓住他! 抓了他,带回去,林捕头您便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向范姨娘复命了! 快抓住这狗东西……啊——” 这亲信家丁,自诩聪明,眼见得林捕头和一众捕快在侧,便自觉邱华这小子,断不敢对他如何,便是有恃无恐,狐假虎威的不断叫嚣。 谁知,面对他这狗腿子的“狗吠”,邱华压根就不打算惯着他。 还不待他这般大喊大囔的把话说完,邱华就直接抬脚,给了这家丁一记窝心脚。 这家丁原本还嚣张得意的脸,瞬间一僵,吃疼的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仰头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与痛呼。 见状,端坐于桌前的邱华,只是犹如在看什么畜生一般的模样,居高临下的瞥了这家丁一眼,嗤笑一声: “狗东西,可算是不狗吠了!” 不得不说,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邱华都全不惯着这帮恶人。 身体上不吃亏。 嘴上也断不会吃亏。 而这家丁,则是被邱华给气得一个倒仰。 又急又气、身上又疼得不得了,这家丁只得一迭声的囔囔: “杀人了!行凶了! 林捕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把这不识好歹的货,给绑了? 快些绑了! 啊——” 这家丁正嚷囔得起劲,便又遭来邱华又一计窝心脚。 这一脚,只踢得他吃疼得在地上不住翻滚,惨呼声阵阵。 见此情状,林捕头不由皱眉,只觉自己这个捕头的面子和权威受到了挑衅: “住手! 在爷爷我面前,你竟敢公然行凶? 真是不把本捕头放在眼里!” 第760章 你——过来! 闻言,邱华则是依旧不动如山的略略转目,淡淡扫了林捕头一眼。 那眼神,十分直白,分明就是在说—— 你又是谁? 迎上他这目光的林捕头,面色瞬间涨得通红,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抖着手,吹胡子瞪眼的怒指向邱华: “你……” 一旁的捕快见状,则是怒瞪向邱华,呵斥道: “大胆! 你小子那是什么眼神? 我们林捕头,可是本县的捕头! 就连县太爷——曲县令,也一直对我们林捕头多有倚重。 你小子,竟敢对我们林捕头不敬?! 你丫真是熊心吃了豹子胆,不想好活了,是吧?” 听得手下小捕快对自己的一通介绍与吹捧,林捕头好似被人搔到了痒处。 禁不住昂首挺胸,面露得意。 一边,他还要故作谦虚的拍了拍那小捕快的肩膀: “也不能这么说。 有道是,不知者无罪嘛。 他只是不认识本捕头罢了。” 说着,林捕头又一指邱华道。 而后,又故作谦虚的摆了摆手: “哎呀,你们也别这么说。 我不过是尽了身为本县捕头的本分,认真做事,才得了县令大人几分亲眼,断是当不得得大人倚重啊! 哈哈。” 话虽这么说,林捕头的唇角却是止不住上扬,眼角眉梢满是自得。 显然,内心里,他还是对小捕快适才的话,十分受用,并且深以为然的。 在他看来,在这云河县,他林捕头,也是个人物。 县太爷曲大人是老大、范姨娘是老二、丁师爷是老三的话—— 那他林某人这个捕头,便是这云河县排在第四号的人物。 可是很有牌面的。 心中如此想着,林捕头愈发挺直了背脊,复又挺了挺胸,扬首冲着邱华投注过去一抹—— “怎么样?怕了吧?你丫知道本捕头的厉害了吧?”的眼神。 谁知,邱华依旧不为所动。 闻言,只是我自岿然不动的坐在那里,轻“哦”了一声: “哦?原来你是本县的捕头。” 这口吻、这语气—— 活脱脱透着一股子“哦,就这?”的敷衍与轻慢。 见状,林捕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偏偏,那被邱华踹了两下窝心脚的家丁,还不省心的在一旁,不停的煽风点火: “反了!反了!这厮不仅打了咱们大官人,他竟连林捕头您,都不放在眼里呐。 林捕头,您可千万要好好整治这狗东……咳,这厮一顿。 好叫他知晓,这云河县,究竟何人才是天! 哼。” 煽风点火归煽风点火,不得不说,这家丁还是挺怵邱华的。 张口的那句“狗东西”,才吐出两个字,便被他讷讷的全部咽回到了肚子里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惹怒邱华,再被他“赏”一计窝心腿。 嘶,怕了!怕了! 他的肚子上,现在还疼着呢。 再挨一脚,只怕人都要直接嗝屁了!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且忍一忍。 待到待会儿,林捕头带着一众捕快,将眼前这小子给逮了,押入县衙大牢…… 哼。 他要叫这不长眼的小子好看! 不得不说,这家丁确实深谙人心、极会来事。 在他这一番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惊呼鬼叫之下,原本就很是恼怒的林捕头,越加愤怒: 曲县令这个上峰、和范姨娘除外,在这云河县,他还从来未曾被人下过这么大的面子。 就算是那丁师爷也不敢这般无视他。 眼前这小子—— 他竟敢…… 林捕头气恼异常,索性也再懒得与邱华废话,直接大手一挥: “愣着作甚?还不把这人给本捕头绑了?” 绑了这厮,直接往县衙大牢里一扔,好好“招待”一番,随便定个罪,让这小子永远走不出大牢。 他正好可以回去向范姨娘复命。 说不得,还能够从范姨娘那里得些赏钱,带着手底下弟兄们去好好逍遥一番。 思及此,林捕头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望向邱华的目光,已然好似是在瞧一个死人。 在他看来,此人今日绝对逃不过一个死字。 谁叫你丫胆大包天,竟敢打了范姨娘的胞弟——范大官人,又敢如此无视他这个本县堂堂捕头? 哼,弄不死你丫的,他林捕头就不姓林! 范姨娘和范大官人,也是绝对不会干休的。 所以—— 今天这丫是死定了! 哼哼。 随着林捕头这一声令下,捕快们立时齐齐向着邱华冲去,欲要将邱华给一把擒住,然后一通暴揍。 哼,敢得罪范姨娘、得罪他们头儿——林捕头,便是这个下场。 这都还只是开胃菜而已。 后头,还有得这丫受的呢。 捕快们冷笑连连,甚至有人面上已然挂上了狞笑。 在他们看来,邱华便是那瓮中之鳖。 毕竟,他们这么多人,还是带着刀、有身手的捕快,抓他一个人,这他丫的还不是插翅难飞,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这群捕快所料。 他们不仅完全无法近邱华的身,逮不住邱华,反而是在刚刚冲过去时,就被邱华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直接一一撂倒。 随着一连串的“砰——,砰——,砰——”,一众捕快就这样犹如一个个破布娃娃一般,被邱华撂倒于地,发出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呼: “啊——” “啊——,啊——,啊——” “疼!疼!疼!啊——,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 …… 而不远处的林捕头,此时则是直接傻眼: 怎……怎么会变这样? 这么多人,缉拿这么一个小子,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 而就在林捕头傻眼之际,邱华则是气定神闲的冲着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 闻言,林捕头瞬间瞪大了本就不怎么大的双眼,眼中飞速染上一抹惊惧,抬手机械的指了指自己,吞吞吐吐、犹自有些不确定、话里行间,都不可抑制的带上了一抹胆怯的讷讷道: “啊?你……壮……壮士,你……你叫我过去?” 话虽这么说,林捕头内心之中的小人,却是疯狂摇头: 不!不!不! 他不能过去! 打死都不能过去! 这他娘的,明显是一块铁板,一根难啃到,啃一口,就能把牙给崩掉的骨头。 傻子才过去呢。 第761章 竟是三品庆威将军!!! “叫你过来,你没听到么?” 眼见得林捕头磕磕绊绊的讲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却迟迟没有行动,邱华不耐皱眉。 但见他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林捕头便是禁不住一个激灵: “听……听到了。 壮士,我这……这就过来!” 实在不敢挑战邱华的耐心,林捕头只得抖抖索索的道。 说话间,便是一步三挪的向着邱华那边走。 谁知,邱华见他过来,却是又冲着这林捕头挥了挥手: “过来!” 说着,邱华又径直向着客栈一楼的一处拐角处而去。 那拐角处,乃是视觉盲区,甚为隐蔽。 身在其中的人,在此处做些什么,其他人还真就是看不清。 见状,林捕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越加瑟瑟发抖了起来。 心道: 这小子该不会是引了他过去,在无人处暴打他一顿吧? 嘶。 思及此,林捕头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还没怎么样呢。 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浑身都疼。 偏偏,这个时候,众捕快还被撂倒在地,半晌起不来。 而他们的痛呼声,还在那里此起彼伏。 听得手下人等那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啊——啊——啊——”,林捕头整个人越加不好了! 这是要完啊! 要完! 怀着忐忑的心情,林捕头就这样不情不愿的跟随着邱华,一起来到一楼那隐蔽的拐角处。 他苦着脸,向眼前的壮士求饶,央求他可以放他一马: “好汉饶命!好汉,我不敢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一把吧。好汉……” 林捕头都唬得险些就要给邱华跪下了,一迭声的道。 然而,他这番喋喋不休的囫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邱华给一把打断: “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不耐的瞪了一眼这聒噪的林捕头,邱华自袖囊之中,掏出一个令牌来,在林捕头面前一亮,沉声道。 闻言,林捕头原本正欲脱口而出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他顺势望向陡然怼到面前的铜制金漆令牌,见得上书—— 大胤三品庆威将军。 其后,更有兵部官方的认证钢印落款。 此乃邱华的身份令牌。 随康宁长公主班师回京后,邱华便被论功封赏为正三品武将,并被陛下亲封为了庆威将军。 才得以拥有了这个象征他身份和官位的令牌。 而乍一瞧清这令牌上的字儿,林捕头便是双眸圆睁,一双不大的眼睛,霎时间瞪得犹如铜铃。 林捕头:“……!!!” 大胤三品庆威将军? 竟是三品庆威将军!!! 他们县太爷的官位,也不过才七品。 眼前这位,竟然是三品的官儿。 还有朝廷认证的庆威将军。 都不知道,比他们县太爷的官,要大多少。 在林捕头看来,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存在啊。 嘶,他的个乖乖哟! 林捕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噗通一下,跪倒于地: “参加将军大人!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将军大人! 还望大人恕罪! 恕罪啊——” 林捕头一边忙不迭连连磕头,一边一迭声的道。 心中却已是唬得不行,禁不住瑟瑟发抖: 他居然带着手底下人,冲撞了这位三品大官——庆威将军。 还要逮了这位庆威将军去县衙大牢。 这…… 思及此,林捕头便是禁不住冷汗涔涔,不停抹汗。 心里头,又禁不住埋怨起范姨娘姐弟,将范姨娘和范大官人咒骂了千百遍: 这姐弟俩是不是有病啊? 居然叫他来走这么一趟。 你们姐弟俩嫌命长,不想好活了。 也别害他啊! 真是…… “行了。你且起来!” 见林捕头一副被唬得不轻,趋炎附势、又卑躬屈膝的模样,邱华心中十分膈应,禁不住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道。 说着,又冷着脸冲着林捕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斥道: “闭嘴!” 他可不想将他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此番,随陛下一起微服私访,自是越低调越好。 这厮这般胡咧咧,若是被那耳尖的人听见了些什么,可不是邱华乐于见到的。 被这么一斥,原本还欲告饶的林捕头,当即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心虚气短的抬眸睃了眼邱华,但见这位将军大人肃着脸,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起身,他这才敢讷讷的站起身来。 却并不敢站直身子,只躬着身,将自己弯成了一个虾米形状,一个劲点头: “是!是!大人! 小的听凭大人差遣。” 林捕头点头哈腰,很是有眼色的道。 说出的话,不仅十分简短。 说话间,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令得外头的人,压根就听不清拐角处这边的二人究竟讲了些什么。 见状,邱华给了这林捕头一计“你这厮还算上道”的眼神,又再冲着他挥了挥手,道: “带本将军去见你们县令。” 话到这里,邱华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 “你们本县的县令,是姓曲吧?” 就这般状似不经意的一番话,都已令得一旁的林捕头,不由得冷汗涔涔: “是!是!本县县令大人,确实是姓曲。 将军大人,小的这便带您去见咱们县令大人。” 言罢,林捕头还当即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冲着邱华比了个“请”的手势。 邱华见状,略一颔首,便与这林捕头一前一后走出那拐角处,重新折返客栈一楼大堂。 而此时,原本被邱华给尽数撂倒的众捕快们,也都乱七八糟的站起了身,乍一见得林捕头一脸献媚讨好点头哈腰,领着邱华一路走过来的画面,众捕快俱都是一怔: “头儿,您这是……” 有捕快不由得一脸懵逼道。 这……是个什么情况? 头儿怎么对这小子如此客气? 不是说要抓他去县衙大牢,好好“招呼”的么? 怎么…… 然而,这捕快才一开口,就招来林捕头的呵斥: “闭嘴!少废话! 都散了! 散了!” 林捕头挥手便欲遣散众捕快。 他能够混上云河县捕头这个位置,还能得曲县令的重用,成为曲县令的心腹,自然还是有些眼力劲的。 见邱华这位将军大人叫他噤声,而将军大人本人说话,也一直压低了声音,林捕头便知,这位庆威将军大人八成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身份。 所以,这会儿,林捕头不但不会大张旗鼓的将邱华的身份公之于众,还主动遣散了一众手下。 主动替邱华隐瞒身份。 至于这位庆威将军大人为何要刻意隐瞒身份,不广而告之…… 这就不是、也不该是他林某人该管、该知晓的事儿了。 林捕头表示,他可不想知道。 更不会问。 这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第762章 踢到铁板了 见状,众捕快愈加们懵逼: “这……头儿,这是怎么说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叫大家伙儿散了呢。” “就是!咱们不是奉范姨娘的命,前来逮捕这胆敢殴打范大官人的小子的么? 怎么这就叫咱们散了呢? 头儿,您这是闹哪一出啊?” 有几个平日里,和林捕头走得极近、自然颇得林捕头信任的捕快不由得道。 谁知,乍一闻得他们的话,林捕头便立时拿眼一瞪: “废什么话呢? 还不给老子赶紧滚蛋? 滚滚滚!” 林捕头一边说,一边犹如赶苍蝇一般,不住挥手。 天知道,他此时内心正心虚不已、并慌得一批: 这几个没有眼力劲的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 他们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被将军大人听了去,可怎么是好哟。 庆威将军大人,该不会生气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林捕头还十分心虚的抬眸,飞速睃了邱华一眼,但见后者并不似恼怒,他这才暗自吁了口气: 呼,还好!还好! 将军大人没有生气。 不过…… 范姨娘和那范大官人姐弟俩,这一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林捕头估摸着,这姐弟二人只怕是要完! 被林捕头这么一瞪,原本还有些聒噪的众捕快们立时安静了下来,齐齐讷讷点头应是: “是!是!林捕头,我们这就走。” “头儿,我们这就走!” …… 虽仍是十分懵逼不解,完全不知林捕头为何突然要让他们都散了。 连人都不抓了。 可—— 没见得林捕头都这么说了,而且,还冲他们发脾气了么? 头儿有令,他们哪里敢不从。 至于个中原因—— 虽然心里忒好奇,他们也不敢问。 算了!算了! 还是遁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众捕快便欲齐齐作鸟兽散。 见此情状,那范家的家丁,却是不干了: “诶,我说林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是得了范姨娘之命,来这里抓这小子的,怎么可以这般? 你竟敢不听范姨娘之命? 林捕头,你是想死么?” 范家的恶仆,一向仗着主人得势,在这云河县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惯了。 这会儿,一愤怒、一激动,说出来的话,也是格外的冲的。 不但十分有恃无恐、丝毫不给林捕头面子,言语间,还满满都是威吓和斥责。 好似是在训那不听话的孙子一般。 这家丁原以为,他搬出了范姨娘来,林捕头便会立时面色大变的听从他差遣。 谁曾想,林捕头闻言,却是陡然走到这家丁的面前,冲着他呲牙一笑: “我自然是不想死的。 不过,你们范姨娘、还有你们范大官人,只怕是要不好了! 还有你—— 只怕真就是死定了!” 林捕头压低声音,用仅有他与这家丁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冷声道。 还范姨娘之命? 什么玩意? 不过就是县太爷后院的一个姨娘而已。 之前,也不过是仗着曲县令对她的宠爱。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就算是个人物—— 今儿个他范家姐弟俩,也是踩到铁板了。 你猜县令大人会不会冒着得罪这位三品庆威将军大人的风险,去保范姨娘、范大官人姐弟? 呵。 心中如此想着,林捕头眸中飞速掠过一抹讥嘲。 而他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声音又轻,对面范家那家丁,压根就没完全听清: “什……什么?林捕头,你说什么?”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林捕头便直接变脸,沉着脸,冲身后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几个捕快,一挥手: “你们还愣着作甚,把他给我拿下!” 说着,林捕头便一指面前这范家家丁。 闻言,几个捕快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齐齐应是: “是!头儿——” 然后,他们便齐齐围上前去,如同逮鸡仔一般,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这范家家丁给绑了。 而这范家家丁,则是直接傻眼: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你们绑错人了! 不应该绑的是他么? 怎么会是我? 快放开我! 我可是范府的人。 若是让范姨娘和我们大官人知晓,你们竟敢这般对我,小心范姨娘和我们大官人给你们好看!” 这范家家丁,一边囔着,一边拿眼瞪向邱华: 该死! 怎么会这样? 被绑的人,不应该是这小子么? 怎么会换做是他被绑了? 这林捕头、还有这群捕快,是脑子进水了么? 竟敢违背范姨娘之命。 可恶! 待到他回去之后,定要禀报范姨娘。 范姨娘定会给他们好看! 哼。 听得这家丁这般叫嚣,这几名捕快明显有些怯怯的,下意识望向林捕头: “头儿,您看,这……” 生怕招来范姨娘的不满和责难,这捕快有心想说,不然就把这范家家丁给放了吧。 他们可不敢得罪范姨娘,也不想和范家结梁子。 谁知,这捕快才刚开口,便被林捕头一瞪: “行了!别废话。 将这厮押回县衙,关进大牢。” 林捕头抬手指了指被几个捕快逮住的范家家丁道。 此言一出,几名捕快和那范家家丁皆是一惊。 尤其是那范家家丁,他禁不住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惊呼出声: “什么?你们要押我去县衙大牢? 林捕头,你怎么敢?” 这林捕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可是范家的人啊。 如此对他,就等于打了范姨娘和他们大官人的脸。 他怎么敢如此? 不仅是这范家家丁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那几名逮着他的捕快,闻言,也俱都是一脸愕然: “这……头儿,你……你确定?” 不仅叫他们把这范家家丁给绑了。 还叫他们把这范家家丁押入县衙大牢。 这和他们来时,得知的任务完全不一样啊。 之前,不是说要过来押某个不识好歹、胆敢得罪范大官人的屁民,去县衙大牢,叫他“好看”的么? 现在,这被押入县衙大牢的对象,怎么就换成这范家家丁了? 关键是—— 这可是范家的家丁啊! 范大官人、范姨娘的那个范家啊! 他们头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这么勇了? 范姨娘他都敢不给面子,都敢惹? 嘶—— 第763章 大人,林捕头领着一位壮士,在门外求见! “还愣着作甚? 我的话,你们没听见?” 见几个捕快俱都一脸愕然的望着他,林捕头当即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道。 闻言,几个捕快虽内心之中,依旧震惊、愕然,却还是下意识,忙不迭点头应是: “是!是!是!头儿,我们知道了。” “头儿,我们这就将这小子押回县衙大牢去。” 说着,几个捕快便七手八脚的架着这范家家丁,往客栈外去。 见状,这家丁不由得又急又气: “你们怎么敢? 放开我! 快放开我! 林捕头,你等着! 范姨娘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范家家丁一边威吓、咒骂,一边拼命挣扎,然而,终归都是无济于事。 只能任凭着那几名孔武有力的捕快,将他一路拖拽出客栈,直奔县衙方向而去。 等待他的,便是县衙大牢,以及一系列更加糟糕和难以想象的事。 而见得这范家的家丁,被手底下人给架走,林捕头嗤笑一声,这才一脸殷勤的转目望向邱华,一脸谄媚的道: “将……” 张口一声“将军大人”正要出口,邱华的一计拧眉轻瞪,便令这林捕头立时住口,旋即,讪笑着改口: “咳,那个……壮士,我这般处置,您可还满意?” 懂! 他都懂! 这位庆威将军大人,是不想让他当众唤他将军大人,暴露了他的身份。 看来,这位大人物,是想要低调一些。 林捕头表示,小的明白。 小的照做。 闻言,邱华则是轻“嗯”一声,道了句: “还行。” 说话间,邱华又向着这林捕头,投注过去一抹“孺子可教”的眼神。 他适才瞪这林捕头一眼,便是因着他那句张口就来,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的“将军大人”。 还好,被自己这么一瞪,这家伙便立时改了口。 不得不说,这姓林的捕头,倒是有些眼力劲儿。 怪不得,那些捕快会说,此人得本县县令倚重。 “行了。 还不带路?” 邱华又睨了眼林捕头,淡淡道。 虽只得了将军大人的一句“还行”,林捕头却已是心花怒放。 这可是三品庆威将军的一句还行啊。 能得这样的大人物一句还行,已是他的荣幸。 林捕头心里头正美滋滋,很是狗腿的如是暗想。 耳听得邱华之后的这番话,他自是忙不迭应是。 点头哈腰的道: “是!是!壮士,您请! 这边请!” 一边说着,林捕头还谄媚的笑着,态度十分殷勤的冲着邱华比了个“请”的手势。 旋即,便领着邱华一路出了客栈。 而客栈的掌柜与小二,远远的瞧见这一幕,都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这……刚刚那位客官是个什么来历?竟让林捕头面对他能如此狗……咳,殷勤。” 小二瞪圆了双眼,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原本,小二是想说狗腿的。 但话到嘴边,还是轻咳了一声,改了口。 狗腿什么的,这些话,自己心中腹诽一下就成,可不敢宣之于口。 若是传入林捕头的耳中,引得林捕头的怒火,他一个店小二可吃罪不起啊! 嘶,怕了!怕了! 虽然这小二改口快,他这番话,却还是被一旁的掌柜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掌柜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这店小二一眼: “废什么话呢。 还有功夫在这里闲磨牙? 还不给我去好好招待客人去?” 虽然,掌柜也十分纳罕林捕头缘何会前后态度大变,对待这位他们原本凶神恶煞,前来缉拿的客官,这般恭敬殷勤。 可是,掌柜也知道一句谚语,叫做—— 好奇心害死猫。 有些事情,就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该知晓的。 得! 还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他们的生意吧。 被掌柜的这般一数落,小二也不敢再八卦,当即忙不迭应是,转身去招呼才进店的客人去也。 与此同时,一直隐于二楼楼道一处隐蔽的拐角处,默默注视着一楼情况的小许子,眼见得邱华在那林捕头的引领之下,一起出了客栈,他这才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间客房而去。 来到房门口,小许子并未曾急着推门而入,而是抬手轻敲了敲房门: “主子,是我。” 待听得房内传来李元珩道出的一句,言简意赅的: “进!” 小许子这才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旋即又回首四下里一扫,但见四周并无半个人影,也并无人往来,小许子这才反手合上客房的门,径直走至桌前,朝着此时,正端坐于桌案前的李元珩,躬身一揖: “公子,邱管家已经遂那姓林的捕头一起去了。” 为防隔墙有耳,小许子还是谨慎的称李元珩为公子,唤邱华为管家。 而闻得他的禀报,李元珩则是微一颔首: “嗯,知道了。” 一旁的宁雨菡闻言,则是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茶水,一副静观其变,静待后续的模样。 但愿这云河县县令,有些眼色,莫要叫陛下失望。 * 云河县县衙 曲县令原本正在书房内吃茶,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小厮忽然来禀: “大人,林捕头领着一位壮士,在门外求见!” 提及壮士二字,这小厮的面上飞速掠过一抹不自然。 他还是头一次向县太爷如此禀报。 这小厮本欲要问问这位的来历,起码是要问出个姓甚名谁来。 谁知,却被那林捕头给一把打断,还瞪了他一眼,斥了他一句,叫他莫要问得这么多。 小厮无奈,只得随着林捕头的叫法,称呼这位不知名的来客,为壮士了。 唉。 这叫什么事儿啊! 显然,闻言,曲县令也是皱了皱眉,对于这个略显突兀的称呼,很是新鲜与不适应: “什么?林捕头领了个……壮士过来请见?” 曲县令面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与诡异之色,却还是对着这小厮挥了挥手: “行吧。既如此,便将林捕头和这壮士,都请进来吧。” 林捕头算得上他的心腹。 素来得用。 曲县令深知林捕头的为人—— 谄媚是有些谄媚。 但却绝不是那起子不靠谱之人。 他既领了这……呃,壮士前来,必是有事。 且看他们究竟是有何事吧。 第764章 曲县令,你可知罪? “是!大人——” 小厮闻言,当即恭声应是。 不过一会儿,便带着林捕头与邱华来到书房门口。 “县令大人就在里面,二位请进吧。” 小厮客客气气的道。 虽然林捕头带来的这位壮士,究竟是何来头,他并不知晓。 可是,林捕头他还是知道的。 县令大人对林捕头颇为倚重,守门小厮可不敢对林捕头有所怠慢。 连带着,对这位无名氏壮士也颇为客气。 闻言,林捕头点了点头,这便又殷勤的领着邱华入得书房。 “壮士请! 这边请!” 但见林捕头这般卑躬屈膝,一脸殷勤的将一名人高马大的青年,迎进了书房,口中左一个“壮士”、右一个“请”的,坐在桌前的曲县令不由挑了挑眉,抬眸打量了一番邱华: 这就是那壮士? 林捕头今日是怎么了? 竟是对此人这般殷勤。 这谄媚样儿…… 啧。 在这一整个云河县,除了对他这个县令大人,他还没见过林捕头对什么人如此谄媚过。 莫非…… 心中陡然生起一抹猜测,曲县令又细细打量起了才刚进门的邱华—— 莫非,这位壮士的身份不一般? 事实证明,曲县令还真就是十分了解手下得力干将——林捕头的尿性。 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这边厢,才一殷勤谄媚的将邱华迎进了书房,林捕头便反手将书房的门,给一把关上,又透过门缝向着外头仔细观察了一番,但见无人窥视,这才暗示吁了口气,旋即转身。 这才一转身,便正正对上了曲县令狐疑而又充满打量的目光。 见状,林捕头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和曲县令玩儿什么猜猜猜,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将军大人,这位就是本县的县令——曲县令。” 林捕头指了指坐于桌前的曲县令,向着身旁的邱华介绍道。 说着,他又一指邱华,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与激动的,向着曲县令介绍道: “大人,这位乃是庆威将军!” 纵使激动,说话时,林捕头还不忘尽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旁人偷听了去,让旁人得到了风声。 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他,早已看出来,这位庆威将军大人,并不想高调行事。 身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他自然也不会违逆庆威将军的意思。 自是尽量低调。 关于庆威将军的身份,他也只打算这般私下里告诉县令大人。 “什么?庆威将军?” 曲县令闻言,不由得瞪圆了双眼,眸中满是意外与愕然,还有十分的不可置信。 他下意识便欲瞪林捕头一眼,笑骂一句: “你他娘的,少开玩笑!” 庆威将军啊—— 这一听就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官。 这样的大官,怎么可能跑到他这个小小县城来呢? 还不声不响的。 将曲县令的不可置信瞧在眼里,邱华也懒得与之废话,当即再次掏出那个身份令牌,往曲县令面前一亮。 还不待他言语,一旁的林捕头便是激动的指着这令牌,一迭声道: “大人,您瞧!您好好瞧瞧,这是什么?” 曲县令虽年纪渐长,眼神却是极好。 只一眼,便瞧清了这身份令牌上的字样和官方认证印信。 见状,曲县令那一双小眯眼,不由得陡然瞪得溜圆: “这……三品庆威将军?” 真的是庆威将军! 而且,还是堂堂三品! 他的个天爷哟! 曲县令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直接给邱华跪了。 “下……下官参见将军! 不知将军驾临本县,有失远迎。 还望将军饶恕则个!” 很快,曲县令便换上一副巴结讨好的嘴脸,一边连连冲着邱华躬身作揖,一边一迭声的道。 其谄媚模样,倒是和林捕头如出一辙。 要不怎么说,这二人乃是合得来的上下属呢? 真就是气味相投,蛇鼠一窝! 然而,面对县令的谄媚与讨好,邱华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闻言,他只是板着脸,望向不停冲着他作揖讨好的曲县令,冷声道: “曲县令,你可知罪?” 曲县令闻言,不由一怔,眸中浮现一抹茫然,又再向着板着脸质问他的邱华,拱了拱手: “这……罪? 恕下官愚钝。 不知将军您说的这…… 下官究竟是何罪之有啊?” 此时此刻,曲县令颇有些一头雾水,心道: 好端端的,这位庆威将军莫不是纯心来找茬的? 这…… 可是来者不善啊! 可是,他与这位庆威将军,应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位何必为难他、向他发难? 说话间,曲县令还不由暗搓搓朝林捕头那边瞥,一个劲儿向他使眼色,打听邱华这一进门,便发难的缘由。 毕竟是多年的上下属,接触到曲县令的目光,林捕头便知他心之所想,于是乎,便冲着他摆了摆手、又皱了皱眉,而后,又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抬手一指县衙后院东边的方向。 县衙后院乃是曲县令家眷所居之所。 而县衙后院东边,住着的正是曲县令最宠爱的范姨娘。 曲县令虽然是个阿谀逢迎、溜须拍马、又十分贪财、庸碌昏聩之人,然而,他本人却并不傻。 毕竟也是一路科举入仕之人,能从全国这么多学子之中脱颖而出,自不可能是什么愚人。 于政绩上庸碌昏聩、无甚建树,也不过是曲县令从来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一心只图安逸,只想捞钱罢了。 林捕头的暗示,也算明显,见状,曲县令的面色便是一变,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莫非,此事与范姨娘那婆娘有关? 莫不是那婆娘得罪了眼前这位庆威将军? 事实证明,曲县令真就将一切,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邱华不动声色的负手而立,将林捕头和曲县令之间的眉眼官司,还有小动作,俱都瞧在眼里。 见曲县令明显变了脸色,心知,此人只怕也揣度出了一个来龙去脉,邱华这才睨了眼,还在一个劲儿冲曲县令使眼色的林捕头: “你来给曲县令说说,他究竟罪在何处。” 懒得和这昏聩的贪官废话,有些话,还是交给他这狗腿子来说吧。 第765章 一切都是这范氏姐弟俩所为,与下官无关啊!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突然被邱华点名,林捕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 说着,林捕头便将一切始末道明。 简单来说,就是范姨娘的胞弟——范大官人,当街强抢民女,被路过的庆威将军,给撞了个正着。 庆威将军看不过眼,出手相助,救下了那一对卖唱的父女,却被范大官人给记恨上。 范大官人叫手下家丁收拾庆威将军,却反被庆威将军给打得落花流水。 随后,范大官人便跑来县衙这边找姐姐范姨娘,想要让范姨娘替他找回场子、主持公道。 范姨娘一听弟弟被打,便是大怒,不分青红皂白,便令林捕头带着人去抓拿庆威将军,欲要将庆威将军锁拿入县衙大牢,好好收拾一番。 这一切事情始末,都是林捕头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毕竟,无论是范姨娘,还是邱华,都不会同他多言这些。 不过,跟在曲县令手底下多年,还能够混成曲县令的心腹,林捕头也算头脑灵活。 琢磨出来的这些个,也总算是八九不离十。 基本上,便是这整件事的始末了。 与事实,并无太大出入。 邱华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林捕头讲述着一切,并没有插言,直到他一番话叙述完,邱华才冷眼瞥了眼,随着林捕头的叙述,面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的曲县令: “曲县令,你现在总该知道,你究竟何罪之有了吧?” 昏聩无能,纵容家中姨娘、及姨娘的家人仗势行凶、横行乡里,私设刑法、草菅人命、凌驾于国法之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大罪? 居然还敢问何罪之有? 哼。 乍一闻得林捕头的话,曲县令便心道不好。 心知,这下,必定要糟。 更是在心里头,把范姨娘这不省心的婆娘,给骂了个千百遍。 陡然迎上邱华冰冷的目光,曲县令便是不由瞳孔一缩,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闻得这位庆威将军的话,曲县令更是面色一白,险些一个趔趄,直接给跪了: “我……下官实在不知,这范氏和她那弟弟——范宝昌,竟是这般大胆!” 曲县令口中的范氏,自然便是那范姨娘,而这范宝昌,便是那范大官人。 只在一瞬,曲县令便直接将这二人给单拎了出来,欲要将范氏姐弟二人给献祭出去,将他自己从这整件事中,给摘出来。 还要摘得干净。 “将军大人——,望将军大人明鉴! 一切都是这范氏姐弟俩所为,与下官无关啊!” 不待邱华开口,曲县令便是噗通一下,跪倒于地,作一派痛心疾首状道。 而他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与做派,倒是令得邱华短暂的怔了怔,眸中飞速划过一抹讥嘲与玩味。 邱华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又颇有些好整以暇的看着跪在地上,大呼冤枉的曲县令。 一副静观其变,倒要看看,接下来,这曲县令打算怎么把戏演下去的模样。 是的! 在邱华看来,这曲县令,分明就是在演戏。 他可不信,曲县令会不知晓这范姨娘、还有这范宝昌的所作所为。 这范宝昌横行乡里,范姨娘也是劣迹斑斑,在这云河县,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范氏姐弟二人,经年所做的这些没王法的事,曲县令真的全然不知? 呵,怎么可能! 若没有这曲县令的默许与首肯,这二人敢如此罔顾王法、无法无天? 所以说,这曲县令现下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在演戏罢了。 就是演给他这个三品庆威将军看的。 若他不亮明身份,又或者他只是个平头百姓。 这曲县令只怕是连这般做戏都不会呢。 思及此,邱华不由于心中暗自嗤笑一声,眸中的讥嘲之色愈浓。 而事实证明,曲县令确实没有令邱华失望,他的演技,确实精彩: 见邱华并不言语,只是好整以暇的望向他,曲县令面上愈发的痛心疾首,更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重重一捶地面,以示心中的愤慨: “这范氏和范宝昌着实可恶! 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目无王法之事!” 曲县令一脸嫉恶如仇的愤愤道。 说着,他又摆出一副正直忠义的模样,信誓旦旦的道: “本县岂能容他们这起子歹人? 将军大人放心! 下官定会秉公处理,严惩范氏与范宝昌姐弟,为治下的百姓主持公道。” 闻言,一旁的林捕头不由一个激灵: 县令大人这话…… 这是要弃范姨娘、范宝昌姐弟俩这个“车”,保县令大人自己这个“帅”了? 心中如此想着,林捕头下意识转目瞥向曲县令,正好对上了曲县令投注过来的目光,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多年来的上下属之间的配合与合作,所产生的默契,令二人只这一眼,便飞速明了了他们各自心中所想。 曲县令窥出了林捕头此时,已然明了他的想法。 而迎上曲县令的目光,捕捉到了曲县令眸中一闪而过的狠绝与冰冷,林捕头就明白了,自己所料没错—— 县令大人果然是决定弃车保帅。 并且,已对范姨娘、范宝昌姐弟二人,起了杀意。 嘶—— 察觉到曲县令的意图,林捕头不由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心中莫名胆寒。 暗道: 县令大人果然心狠手辣。 范姨娘可是他最宠爱、甚至可以说,是信重的人啊。 为了这范姨娘,县令大人可以说是直接已经宠妾灭妻了。 这满县衙、乃至整个云河县,谁人不知,曲县令对范姨娘的宠爱? 谁不知道,范姨娘是曲县令最宠爱、最爱重的人? 结果…… 竟也是说推出去顶缸,就推出去顶缸了么? 这…… 林捕头的脑海里,猛然想起一句话—— 无毒不丈夫。 不由得暗自啧啧: 他们这位县太爷,还真是深谙这句俗语呐。 不过…… 那范姨娘、范大官人姐弟俩,只怕是要惨了! 林捕头还在那里暗自唏嘘,而自觉看足了“戏”的邱华则是一挑眉: “哦?既如此,那本将军,便拭目以待了。” 第766章 范氏姐弟的下场1 “将军大人,请放心! 下官定会秉公办理,必不负将军您之所望!” 曲县令闻言,收回与林捕头交汇的视线,敛下心神,跪在那里,连连对邱华这位庆威将军作揖道。 其言语之恳切,面色之郑重严肃。 不知个中真相的人见了,只怕还要赞一句—— 这曲县令,真是一位一心为公、为民的好父母官。 只是…… 眼见得他如此做派,邱华眸中又再掠过一抹轻嘲,面上却是笑道: “行。我知道了。 曲县令你也不必再跪着了。 快起身吧!” 说着,邱华又虚扶了这曲县令一把,示意他起身。 而一旁的林捕头见状,便是极有眼色的上得前去,颠颠儿的将曲县令搀扶起身。 在林捕头的搀扶之下,曲县令堪堪起身,便是又再向着邱华连连作揖,口称: “多谢将军大人!” 见状,邱华不由有些好笑。 心道: 明明是这林捕头扶了你起身,你不谢这林捕头,反而是来谢我吧? 见过那溜须拍马的,就没见过你丫这么能够溜须拍马的。 真是…… 不得不说,今日,来这云河县这么一遭,邱华可算是长见识了! 而曲县令,自是完全不知,邱华内心之中的腹诽。 此时,他还舔着脸,对邱华作揖笑道: “将军大人请移步前厅,下官为您接风洗尘!” 这样的三品大官,到得他这小破县,还不得好好巴结一下? 若是巴结好了,搭上这庆威将军这层关系,说不得,他还能再往上走走、升一升官呢。 从前,那是没机会。 这会子,好不容易天降机缘,若是不好好利用起来,曲县令表示,那就是他傻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不能够攀上这位庆威将军,也是得尽量巴结着、好吃好喝的供着,切不可怠慢,引得这位的不满。 三品的大将军啊! 岂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可以得罪得起的? 这也是刚刚,他毫不犹豫,就打算祭出范姨娘姐弟,来平息邱华的怒火的原因。 谁叫范氏姐弟俩,踢到铁板了呢? 他不把他们抛出来,赶紧弃军保帅,那遭殃的便是他了! 不行! 绝对不行! 而面对曲县令的殷勤,邱华却是摆了摆手: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 他淡淡开口,末了,又睨了眼一副恭敬模样的曲县令,道: “此番,我不过是回乡探亲,途中恰好经过这云河县,赶巧遇上此事。 一切从简,也莫要声张,切不可泄露本将军的身份与行程。 本将军不喜欢应酬那起子无谓的人。” 邱华此言一出,曲县令自是忙不迭应是,谄媚的直拱手: “是!是!是!下官知道了! 将军大人请放心! 下官定会守口如瓶。 绝不会泄露大人您的身份与来历!” 而一旁的林捕头,也是点着头,连连保证: “请将军大人放心!小的也定会守口如瓶!” 眼见得二人连连保证,邱华这才点了点头: “如此,便就此别过了!” 这便是打算要走。 陛下交代的事情已了,他还留在这儿做甚? 邱华可不想,再留在这里,和曲县令这个昏聩的贪官打机锋。 何况,他离开陛下身边已经够久的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抛下这席话,还不待曲县令和林捕头有所反应,邱华便大步流星向着书房外而去。 见状,曲县令与林捕头皆是一怔,旋即便颠颠而跟了上去: “大人,您这就要走了?” “大人,小的送送您!” 曲县令与林捕头追在后头,异口同声的道。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够借机和这位三品庆威将军攀上关系。 但眼见得邱华要走,他们却还不忘献殷勤。 最终,曲县令好声好气的将邱华送出了书房。 若不是邱华阻止,他都想要将人送至府衙门口、甚至是邱华下榻的客栈那边。 而林捕头,则是殷勤的驾着马车,将邱华送回了客栈,直到见得邱华款步踱入客栈内,他这才打马回去县衙不提。 客栈内 李元珩和宁雨菡,正相对而坐于桌前对弈。 反正暂时走不了,留在这儿也是无聊。 帝后二人也不想再去街上逛,便索性在房内下起了棋。 一时间,两个人有来有往,厮杀得倒是欢。 一时竟是难分伯仲。 而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邱华的声音,便自门外响起: “公子,小的回来了。” “进!” 李元珩依旧言简意赅。 而随着他这番话落,邱华便是推门而入走了进来。 而后,便反手关上了房门。 “公子,适才,小的去了趟县衙。 已经照公子您的吩咐做了。” 邱华径直来到李元珩身前,冲着他躬身一抱拳。 而闻言,李元珩原本准备落子的手上动作一顿,略略一挑眉,轻“哦”了一声: “哦?如此,咱们便静观其变吧。 但愿这云河县县令,莫要让朕太失望。” 说话间,李元珩堪堪落下手中棋子。 而随着他这一子棋落,原本焦灼的棋局,瞬间变得明亮,李元珩所执黑子,明显已占上风,此局胜负已分。 见状,宁雨菡索性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篓中一扔,却是不怒反笑: “不来了!六郎真是好生厉害!” 一句话,仿佛一语双关。 似在称赞李元珩的棋艺,也似在称赞李元珩的计划。 宁雨菡笑盈盈冲着李元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闻言,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笑过之后,李元珩微一勾唇,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模样: “且等着吧。 相信,不久以后,便是会有结果。” 事实证明,李元珩所料没错,很快,便有了结果—— 就在邱华离开县衙后不久,曲县令后院最得宠、得势的范姨娘,便突发恶疾。 为此,曲县令特令封锁范姨娘所居院落,好叫范姨娘好生静养。 然而,这恶疾却是来势汹汹,当晚,这范姨娘、并她所出子女,便全部病故。 唯恐恶疾传染,曲县令忍痛将范姨娘并几个孩子的尸体,连夜焚烧。 而那范大官人——范宝昌,则是在其姐病逝后不久,便被押入县衙大牢…… 第767章 痛打落水狗 被押入县衙大牢的当天,范宝昌便被定了罪。 由于他长期横行乡里、恶行昭昭,不但欺男霸女、鱼肉百姓,身上更是牵连着数条人命,直接被判处斩立决。 第二日,先游街示众,随后行刑。 曲县令更是吩咐手下衙役,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将此消息广而告之。 乍一闻得这一消息,百姓们不由得弹冠相庆,一个个乐得不行。 “该!这范大官人,他就是活该!” “这可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解气!真解气!没想到,这范大官人也有今日? 哼。” …… 百姓们激动高兴之余,纷纷商量着明日定要早早起身,去看这范大官人游街、亲眼观其行刑。 是以,第二日一早,百姓们便将街上围得水泄不通, 范大官人即将游街之处,不大宽阔的道路两旁,早已围满了云河县的百姓。 其中,尤以范府所在镇上的百姓最为踊跃。 考虑到范府所在,曲县令特地下令,令游街示众路线特意增加了范府所在的的镇上。 更是将行刑之所,定在了那镇上最热闹的街口。 对于这个好消息,镇上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只道县令大人体察民心,顺应民情,不愧是为民的青天大老爷! 这不,第二日,一大早,镇上的百姓已经纷纷上街,围在了范大官人必将经过的道路两旁,手里还拿着臭鸡蛋、烂菜叶等物,预备待会儿,等被押解的范大官人经过时,扔这些东西泄愤。 他们是被范大官人和范府一干人等,欺负得最狠的。 也是对方大官人与范府一干人等,最深恶痛绝的。 以往,大家伙儿那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范府的靠山——范姨娘都死了,尸首都被烧成灰了。 范大官人更是直接被判了死刑,说话间,就要被砍头了。 他们还有些什么好怕的。 憋在心中,好些年的怨气和怒气,可不得好好的发泄一番? 他们要痛打落水狗! “来了!来了!衙役们押解着那狗娘养的范大官人来了!” 有那眼尖的百姓,远远的便瞧见了,一众衙役正押解着范大官人——范宝昌,迎面而来。 此时的范大官人,哪里有以往的一身富贵、与傲慢得意? 只见他身着一身脏兮兮,还染着斑斑血迹的囚衣,手铐脚镣,脖上戴枷,在押解他的衙役的催促和呵斥下,一路步履蹒跚的缓缓前行。 随着这眼尖的百姓一声高呼,周围不少百姓顺着他所指望去,打眼便也都纷纷瞧见了被衙役们押解着,缓缓前行中你的范大官人——范宝昌。 眼见得他这副模样,众人直觉解气: “看到了么?看到范大官人这副熊样了么?哈哈哈。” “没想到,范大官人也会有今天啊!真是苍天有眼!” …… 还有那遭受过范大官人迫害,甚至,被这范宝昌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更是直接喜极而泣: “呜,喜儿、娘啊。你们看到了吗?范宝昌这狗东西,他也有今日。 你们的大仇,总算是可以得报了! 你们的在天之灵,也总算可以安息了! 呜呜——” 开心之余,百姓们却犹不解气,但见那范大官人,在衙役的押解下,一路行来,行至他们附近,大家伙便纷纷将带来的臭鸡蛋、烂菜叶等物,向着这范宝昌的头上、身上,一通狂砸狂扔。 甚至,有激愤的百姓,直接捡起街边的石子、乃至大石头,抡起来就毫不客气往范大官人的头上砸: “范宝昌,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有今天!” “范宝昌,你该死!该死!” “打死你个狗娘养的!打死你!” …… 范大官人被扔得满头满身都是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还被石子和大石头,给砸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臭鸡蛋被扔到他头上、身上之后,臭鸡蛋液便溅了他满头满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押解他的衙役,则是嫌弃的皱了皱鼻子,纷纷离得他远了些。 这也忒臭了! 他们可不想靠近。 何况,衙役们更不想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被群情激昂的百姓们扔过来的臭鸡蛋、烂菜叶、石头、石子等物,给无端端波及到。 若是如此,该多倒霉啊? 就这样,范宝昌整个人形容狼狈至极。 他本人更是被这些石头、石子,给砸得眼冒金星,脚下踉跄,险些栽倒于地。 碍于不想真的栽倒于地,引得衙役不喜,“赏”他几棍子,范大官人只得咬牙挺住,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形,继续前行。 昨夜,他可是被这些衙役们“招呼”够了,太知晓这些人的手段和厉害了。 如今,他已是浑身是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心境也早已如一团死水。 别的不求,只求速死。 求求了! 给他一个痛快吧。 他实在不想再经受这样的折腾与折磨了啊。 姐姐—— 他的好大姐,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若是你还在,弟弟我又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呢? 唉。 * 李元珩一行人所居的客栈,亦在镇上尚算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是以,这场浩浩荡荡的游街,自也会经过此处。 而李元珩所住的客房,推开临街的窗户,便能够将街道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此时,李元珩与宁雨菡,正并肩临窗而立,看着街道上的情景。 邱华、小安子、碧桃几人,则是侍立在一旁。 眼见得恶行昭昭的范大官人,被衙役押解着,打窗外这条街道上路过,所到之处,夹道的百姓,皆是群情激昂,弹冠相庆,李元珩冷眼瞧着这一切,唇角划过一抹略带讥诮的弧度: “这曲县令,倒是杀伐果决、用心良苦得很。” 自得知范姨娘暴毙的消息,李元珩便直道,这曲县令是个狠人。 邱华前脚去了一趟县令府上,这才刚走;后脚,他这爱妾就突染恶疾,紧接着,于晚上就暴毙了。 然后,这范宝昌便被抓了,又被立即定了罪…… 傻子也看得出来,这其中的猫腻了。 若说这范姨娘,不是被这曲县令给弄死的,鬼才相信。 不! 这句话,有些辱鬼了。 应该是,鬼听了都摇头,表示我信你个鬼! 第768章 范氏姐弟下场2 闻言,一旁的邱华,不由有些莫名: “陛下,您这是……” 陛下怎的突然开口点评这曲县令了? 不过,陛下这番话…… 好似也不是在夸这曲县令。 他都可以听出,这话里行间,满满的讥嘲了。 事实上,邱华也很不喜这曲县令。 他也不傻,个中猫腻,邱华自也不可能窥不出。 只是,陛下这评价—— 他听着,怎么好似颇有几分怒极反笑的意味呢。 事实证明,邱华的直觉没错。 李元珩还真就是怒极反笑。 听得邱华的话,皇帝陛下又是嗤笑一声,转目瞥了邱华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谁说这曲县令庸碌昏聩了? 这可是个能人!” 想这曲县令,如此宠爱、甚至可以说是信重这范宝昌的胞姐——范姨娘,结果,说弄死,就可以弄死。 这范姨娘所出的几个子女,也一并归西。 还连尸首都不给留,直接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 怎一个当机立断,杀伐果断了得? 这不是个狠人,又是什么? 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这等狠人,倒是少见。 只怕,就连他那死去的好舅舅王定邦,也要自愧不如吧。 呵。 闻得李元珩的话,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再也忍不住,不由得抿唇一笑,美眸轻眨之间,也颇有些与帝王心有灵犀的讥嘲,又带着几分狡黠: “六郎说的是!” 都是聪明人。 李元珩能够看透的事,宁雨菡岂能看不透。 在她看来,这曲县令,可不就是杀伐果决、且用心良苦么? “说起来,这曲县令,倒真是煞费苦心。 真是辛苦他安排了这一切了。” 说是因着范府在此镇上,范大官人祸害了这镇上不少百姓,所以,才有了此次于这镇上的游街示众。 待会儿,这范宝昌更是会在这镇上最热闹的街口行刑。 这番说辞,糊弄一下不知个中利害与真相的云河县百姓,倒是可以。 然而,想要糊弄帝后二人,却是不能。 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内心里头,那是跟明镜似的,哪里会不明了,这曲县令缘何会如此安排? 只怕是早已从他那得力下属——林捕头口中,得知了邱华这个三品庆威将军便是住在这镇上的客栈,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切。 并且,还特地不动声色的安排了范宝昌的这场游街示众,必须经过这客栈附近的街道。 这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好叫邱华这位大人物好好看看,他这个县令,真就是秉公处置了这恶行昭昭的范某人,并不负邱华这个庆威将军所望么? 所以,这场热热闹闹的游街示众、以及接下来、那大快人心的斩首示众,哪里是在秉公办事,为名做主? 分明都是这曲县令,刻意呈到邱华面前,给他这位三品大官看的。 也正因此,宁雨菡才会这般说。 这不是煞费苦心,也是什么? 这曲县令,倒真真是“辛苦”了。 但凡他把这些个小心思和心机,全都用在对云河县的治理上,这云河县又何愁不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何至于出现范大官人这等鱼肉百姓、无法无天的恶徒,令得百姓苦不堪言、求告无门多年?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得眸光泛冷,面上浮起一抹不喜与厌恶。 不得不说,帝后二人还真就是想到一处去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很快就想到了宁雨菡暗忖的这些,帝王面色便是一冷,不由得冷哼一声。 而就在帝后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间,一身狼狈的范大官人,已经被衙役押解着来到了预备要将他斩首之地。 此处,也早已围满了人,而小许子,赫然就站在这群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之中。 “跪下!” 衙役将范大官人押解到刽子手跟前,大喝一声,粗鲁的将他往地上一按。 只听“砰”的一声,这范大官人便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犹如一只待宰的牲口一般,头朝下,露出脖颈,双膝跪地。 与此同时,一旁的监斩小吏则是高声道: “犯人范宝昌,恶贯满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即日,处以斩行。 斩首示众! 时辰到!即刻问斩!” 围观行刑的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挥舞着拳头,赤红着双眼,高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 “砍了他的头!” “范宝昌这个狗娘养的该死!” …… 一时间,百姓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而随着那名监斩小吏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手持大刀立在那里,俨然一副随时待命架势的刽子手,在百姓们的高呼与期盼中,高举起手中大刀,向着范大官人的脖颈处狠狠劈去。 下一刻,鲜血四溅,范大官人霎时间身首异处。 而他的头颅,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抛弧线,而后咕噜噜滚落于地,在泥泞的地上,翻滚了几圈。 旋即,也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只大野狗,也不嫌它邋遢,叼了这范宝昌的头颅,捧起来就啃,不过三五口,便将这范宝昌的头颅给啃噬了个干净。 然后,这野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过一瞬,便跑了个没影。 围观的百姓、外带众衙役、刽子手、乃至监斩小吏,见此情状,俱都是一怔,待到回过神来,却哪里还有适才那只大野狗的身影? 见状,众人又是不由得怔了怔,下一刻,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你们看到没?这范大官人的头,居然被只野狗给吃了。” “看到了!看到了!真是笑死我了!真没想到,这天杀的范宝昌,竟是这般下场! 解气!真是解气啊!” “这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认为范宝昌这狗娘养的实在太过丧尽天良、作恶太多,才叫他不得好死,不仅连具整尸都没有,连头都被狗给啃了吧? 哈哈哈,该!范宝昌他活该!” …… 望着人人面上喜笑颜开、忍不住弹冠相庆的一众百姓,隐在人群中的小许子浅浅一笑。 末了,便拂了拂衣袖,默默的退出人群。 一路直奔主子下榻的客栈而去…… 第769章 事了拂袖去 “公子,事情已了。 小的亲眼瞧着,那范宝昌已伏法。” 才一回到客栈,小许子便直奔帝后所在客房,向着李元珩恭声禀道。 适才,小许子被遣去那行刑的街口处观刑。 这便是,为何他会出现在那里,挤在人群中,看着刽子手行刑的原因。 不将这一切瞧得真切,确定那范宝昌确实已然身死,小许子也不会回来复命。 说着,小许子又凑趣的将范宝昌的头颅,被突然冲出来的野狗给捡了去,啃食了个干净,这事儿,当做个笑话,说与李元珩听。 闻言,李元珩只是轻笑着挑了挑眉: “哦?还有此事?” 一旁的宁雨菡闻言,也不由得掩唇一笑,半是凑趣、半是解气的道: “看来,是这范宝昌作孽太多。老天爷也看不过眼。 不愿意让他好死呢。” 别说是这些被这范宝昌鱼肉多年的百姓们了,就连她,在得知这范宝昌的种种行径之后,也禁不住直咬牙。 这起子丧尽天良的恶贼,有这么一个下场,是他活该! 听着,也只觉得解气! 闻言,李元珩则只是冷哼一声: “哼,便宜这厮了!” 在他看来,身首异处、被恶狗啃食了头颅,又算得了什么? 这等恶徒,就算是凌迟也不为过。 只不过…… 处理了这横行乡里的所谓范大官人,李元珩却并不觉得解气。 心中犹有不平。 “此番,倒是便宜了曲县令这个昏官了!” 这范宝昌之所以能无法无天、横行乡里这么些年,还不是仗着有曲县令这个便宜姐夫,做靠山么? 还有那突然“暴毙”的范姨娘,这些年,也没少作恶。 包揽诉讼、从中敛财,甚至草菅人命、强抢强卖的事,这范姨娘也没少做。 其恶行,比之她那个胞弟——范宝昌,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姐弟俩如此无法无天、如此张狂,就不信,这曲县令会不知道。 一直蒙在鼓里。 只怕—— 这范姨娘包揽诉讼、横征暴敛,捞到的那些好处,其中不少,也是进了这曲县令的腰包的。 说不得,这范姨娘不过是个替他捞钱的棋子。 不然,他又怎会如此宠爱和“信重”这范姨娘。 不过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罢了。 而这范姨娘、乃至她所出子女,之所以会“暴毙”,也不过是那曲县令,未免事迹暴露,索性杀人灭口罢了。 毕竟,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这一切,曲县令自觉做的隐秘。 又岂能逃过深谙权谋人心、玩转帝王心术的李元珩的法眼? 曲县令的那点子心机与算计,李元珩早已尽数了然。 原本,李元珩想一并处置了这心狠手辣、昏聩贪婪的曲县令,真正还这云河县的百姓一片安宁。 然而,为免暴露行程,最终,李元珩还是决定,暂时隐忍不发,只是先将这茬给记下, 待到此番微服私访结束,回京之后,再行处理: “回京之后,朕要将这曲县令一撸到底。 好好清算一下这个“能人”曲县令,并他的一众爪牙。” 李元珩似自言自语般,冷声道。 这爪牙—— 自然就包括了那林捕头等人。 本地的一切贪官污吏,俱都跑不了! 闻言,宁雨菡抿唇不语,只是轻握了握帝王的修长大掌,以示安慰与支持。 而侍立于一旁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则是兀自垂首而立,并不敢多言。 这些事,自不是他们该插言的。 一切自有陛下决断。 何况,他们也觉得,这曲县令与他手下爪牙该除。 唯有除去了他们,才是彻底根除了这云河县的腐败余乱向。 百姓们方可安居乐业! 感受到了来自宁雨菡的理解与支持,帝王原本紧抿的薄唇微弯,冷峻的面色也是一缓,大掌反握住宁雨菡的雪白素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又是一叹: “原来百姓们的生活,竟有这么多不平事。 小小一个县令,竟有这般势力,可做他人靠山,令其能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法无天至斯! 这次出来,朕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话到这里,李元珩不由嗤笑出声,一双多情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且让朕瞧瞧,这大胤的治下,还有哪些贪官污吏、与鱼肉乡民的恶霸。 朕倒要好生看看!” * 不管如何,此番云河县所遇之事,于李元珩一行人来说,都只是个小插曲。 事情已了,那罪魁祸首——范宝昌既已伏法,李元珩便也不再耽搁。 当即继续启程,按照原计划,离开这座镇子,前往泉城。 预备在泉城改走水路,乘船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闽海。 就这样,李元珩一行人,事了拂袖去。 而云河县这边,随着范氏姐弟的倒台,范家的那些家丁和恶仆、以及之前的那些帮凶、与狗腿子们,也是树倒猢狲散。 他们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很快也俱都被绳之以法,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对此,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而两日后,当贞娘父女依照恩公吩咐,回返云河县是,他们原本还忧心不已。 一直在替邱华这位恩公担忧。 生怕范宝昌去找邱华麻烦,亦或者是,邱华已落入范宝昌的魔爪。 谁曾想,才一回到镇上,就听说了范姨娘身死,范宝昌伏法,范家恶仆、以及狗腿子们,俱都下狱的下狱、被罚的被罚。 听闻这一切,贞娘父女二人那是开心不已: “太好了! 以后,咱们便可以安心生活了。 不会再有人骚扰我们了。” 贞娘爹不由得捻须而笑。 贞娘则是同样眉开眼笑、好不开心: “真是老天爷开眼! 爹,我们是遇到天神,来解救我们了吧。” 之前,他们云河县的老百姓,实在生活得太苦、活得太冤了。 这是老太爷也看不下去,范氏姐弟俩这般鱼肉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这才开眼,收了这对恶人姐弟的吧? 是吧?是吧? 谁知,闻言,一向为人慈和的贞娘爹,却收了笑意,横了贞娘一眼,正色道: “什么老天爷开眼? 贞娘,你且记住,咱们父女俩能够化险为夷、从那范大官人手中逃出虎口,那可都是多亏了恩公。 若说这世上有天神,那恩公,便是解救咱们父女二人的天神! 记住了!这辈子,咱们都不能忘了恩公的大恩!” 第770章 唯宁雨菡一人耳 听得自家爹爹一席话,贞娘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爹,您说的对! 您放心! 女儿此生,必不忘恩公大恩!” 父女二人面含着激动与感激,彼此对视一眼,便相携着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范大官人这个恶人已死,他们的日子,便俨然有了新的盼头。 贞娘父女二人相信,只要他们勤劳努力,好好的生活,他们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这日子,总归是有了希望。 真好! * 就在贞娘父女高兴还家之际,李元珩一行人,则是乘着马车,在官道上行驶。 出了云河县,走过一段羊肠小道之后,马车便驶入了官道,虽依旧风尘仆仆,道路却是比之前的小道,要宽敞了许多,也好走了不少。 这不,马车前行的速度,也是越加的快了。 而就在这时,正在赶马车的邱华,却是冷不丁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这么大的动静,令得坐在一旁的小许子、小安子、以及碧桃,俱都纷纷转过头来望向他: “邱管家,你这是怎么了?” 小许子率先开口,话里行间有询问,更有关心。 一旁的小安子,也是连连点头,同样一脸的关切: “对啊,邱管家,你莫不是感冒了吧?” 而碧桃,则是更实在,直接道: “邱管家,我这有治疗风寒感冒的丸药,很有效的。你要不要吃一粒?” 说着,碧桃便欲去从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去拿丸药。 临离京前,他们娘娘特意制了不少丸药。 皆是治疗一些常见病—— 如头疼脑热、感冒咳嗽、甚至还有晕车的。 还将这些药,交与她保管。 这会儿,他荷包里正好有治疗感冒的丸药,给了邱华服下,倒也便宜。 见状,邱华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碧桃,你不必忙活了。 我没事。 没有感冒! 真的! 我挺好的!” 至于缘何会突然打这么大一个喷嚏…… 咳。 他也不知道啊。 而就在这时,坐于车厢内的李元珩,却是陡然开口: “邱华,你且莫要讳疾忌医!” 显然,皇帝陛下是将外头的动静,给听了个正着。 这会儿,只当是邱华讳疾忌医,感冒了,还不肯吃药,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邱华闻言,又是连连摆手: “公子,小的可没有讳疾忌医啊! 小的真的没事! 没感冒啊。” 他说的可是实话。 见邱华连连否认,众人也感觉,可能是他们搞错了。 看邱华这个样儿,也不像是感冒了的样子。 瞧!还不算虎虎生威、精神头还是足足的。 感冒的人,可不这样! 见此情状,大家伙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的李元珩,看出邱华真的是无事,便也不再言语。 而小许子,则是禁不住开起了邱华的玩笑: “邱管家,你这突然间打这么大的喷嚏……该不会是有人在念叨你吧? 哈哈。” 不得不说,小许子这玩笑一语中的,竟是直接真相。 对此,邱华回以一笑,一扬马鞭,道了声: “驾——” 便是赶着马车,继续在官道上稳稳前行。 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又一路前行了整整一天,这才终于来到泉城。 “公子、娘子,这泉城倒是繁华!” 碧桃正在车厢中伺候茶水,透过车窗,瞧见了泉城内的繁荣。 但见宽阔的道路上,熙熙攘攘,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街道两边,不时传来小贩们的叫卖声,与往来路人的讨价还价声。 比之他们这一路走过的地界,这泉城已是一等一繁华了。 也难怪见惯了京城繁华的碧桃,初到此地,也禁不住赞一声繁华。 闻言,宁雨菡也禁不住往车窗外望去,见得路上情景,也不由得连连颔首: “嗯,确实!这泉城看起来,确实挺繁华的!” 天知道,她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这么一说,谁知,正坐在那里闭眼假寐的帝王,微一点头,轻“嗯”一声: “嗯,这泉城毗邻运河,坐拥水道。 每年往来商船商队不知凡几,自是繁华。” 宁雨菡闻言,则是眼珠子一转,轻“哦”一声,状似不经意的道: “哦?只是通运河,走大胤境内这内陆水路,便可有如此繁华。 若是能走那海运,与各国外来贸易,那岂不是能更加繁荣?” 宁雨菡这番话,虽好似呓语,并未明言,却分明是在暗陈一旦开了海禁将会得到的好处。 闻言,原本还闭眼假寐的李元珩,瞬间睁开了双眼,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他探头向着车窗外瞧去,将沿途,泉城内的繁华与热闹,尽收眼底,眸中的精光不由大盛,心中越发动了开海禁的想法: 雨菡说的很是! 这泉城,不过是依靠内陆水路,便可有如此繁华。 若是开了海禁,又何愁带不来更大的繁荣与昌盛。 使百姓富足,国库充盈。 王朝来贺。 思及此,李元珩的双眸越发晶亮且灼灼。 而就在帝王这般暗自思忖间,负责赶马车的邱华的声音,却是陡然于车厢外响起: “公子,咱们这是先去客栈投宿,住上一晚,还是直接去港口找客船?” 他们原就打算到泉城这边乘船去往闽海。 如此,会比走陆路要快上许多。 也省心省力许多。 而邱华也才刚向本地百姓打听过了。 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一边便是客船停靠的港口方向;而另一边,便是一条往来客商爱去歇脚之处,那边有客栈可以投宿。 故而,邱华才会如此问。 至于该如何抉择,这一切,就全凭陛下决断了。 闻言,李元珩却是并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转目望向一旁的宁雨菡,柔声问道: “雨菡,不在客栈投宿,直接上船,可以么? 你身子可还受得住? 若是不成,咱们先去客栈投宿休整一番,明日再上船?” 虽是在柔声询问,但这番言论,也透露了,他想要直接登船,而不是去客栈投宿。 此时,李元珩迫切想要去往闽海,一探究竟。 真是不想,又留在这里一宿,白白耽误时间。 不过,纵使如此,皇帝陛下俨然还顾忌着宁雨菡的身体和感受。 纵使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出发前往闽海,做出决定前,还是不忘先询问一番宁雨菡的意见。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还是很体贴的。 若是宫中嫔妃,能得昭文帝如此优待,还不知要怎么欣喜若狂、感恩戴德呢。 然而,她们却并不可能得此待遇。 能被李元珩这般体贴着、惦念着的。 在这个世上,只怕也唯宁雨菡一人耳。 第771章 坐船,起航 宁雨菡是何人? 岂能窥不出帝王对早日抵达闽海的迫切心情? 闻言,她则是一笑,十分善解人意的道: “投宿就不必了。 咱们还是赶紧去港口,说不得还能赶上去往闽海的客船。” 此时时辰并不太晚,想来,若这会儿过去,必是能够寻到那去往闽海的客船的。 如此,他们便可顺利登船。 若是再耽搁会子,再晚些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李元珩也深知这一点。 不过,闻得宁雨菡的话,他却仍是有些犹豫: “可是……雨菡,你就不想要在客栈歇一歇? 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纵使迫切的想要早些抵达闽海,李元珩却仍是十分担忧和在乎宁雨菡的身子。 生怕连日来的行程,会累到宁雨菡,伤了她的身子。 闻言,宁雨菡则是回以他一笑: “无碍。我的身子,并无甚不适。 至于歇息…… 待到咱们上了客船之后,也可以歇息的啊。 不必刻意去客栈投宿了。” 说着,宁雨菡又伸出雪白素手,轻轻牵起了李元珩的修长大掌: “六郎,你就依我嘛~。 咱们这便直接去港口。 自是越早抵达闽海越好呀。” 宁雨菡语气轻柔,美眸轻眨间,带着些许小撒娇的道。 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善解人意,真真是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划过一抹愉悦的弧度: “雨菡,你不愧是我的知己。 我的解语花!” 这般了解自己。 不仅能和他想到一处。 还时时处处为他着想。 这样的雨菡,不是他的知己、他的解语花,又是什么? 这样的她—— 世间难求! 乃是上天赐给他的无上珍宝! 而闻得帝王这番突如其来的似喟似叹,迎上李元珩那瞬间变得晶亮而灼灼的目光,宁雨菡却是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六郎~” 这厮干嘛这么看着她? 还有这番话…… 他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 真是的! 面对宁雨菡的嗔怪,李元珩却是半点不恼,不但不恼,反而好心情的唇角又在微微上扬。 旋即,朗声一笑,点了点头: “好!都听雨菡你的!” 说着,他便对车厢外待命的邱华,高声道: “不必去客栈投宿了。 直接去港口,找艘前往闽海的客船。 咱们即刻前往闽海。” 闻言,车厢外的邱华当即恭声应是。 下一刻,他便一扬马鞭,高喊了一声: “驾——” 这便驾着马车,一路向着港口方向驶去。 一切果不出宁雨菡所料。 这会儿,时辰还不算晚。 加之,去往闽海那边的商人和商队,其实还蛮多的。 是以,去往闽海的商船,也有不少。 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很容易就寻到了。 顺利的上了客船。 这是一艘足有三层楼高的客船,专供往来闽海的商人、商队使用。 将马车交由船家寄存,马匹也一并交给船家喂养。 又包下了几间船舱。 李元珩一行人便就此安顿了下来。 “碧桃,拿几粒我放在那个青瓷瓶子里头的丸药过来。” 才一安顿好,宁雨菡便对碧桃吩咐道。 碧桃闻言,领命而去。 很快就熟门熟路的找出了,宁雨菡提及的那个青瓷瓶,索性将整个瓶子,都给直接捧了过来,双手捧至宁雨菡面前: “娘子,您要的丸药!” 宁雨菡点头,示意碧桃打开瓶塞,挨个给大家伙儿分发一粒丸药。 而对此,李元珩则很是有些莫名: “雨菡,你这是……”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虽然并不敢明言,此时,也俱都是一脸莫名。 显然,他们也不大明白,好端端的,皇后娘娘为何会叫碧桃去拿什么丸药。 看这样儿,这是打算叫他们都服下? 这又是为何? 闻言,宁雨菡遂转目望向李元珩,迎上他和邱华等人疑惑的目光,宁雨菡只是一笑,素手一指被碧桃倒在她掌心的丸药: “这个是我临出门前,特地制的预防晕船的丸药。 眼瞅着,这船便要起航了。 我就想着,给大家伙儿分一分,提前服下的好。 省得待会儿晕船,那可就是要难受了!” 此言一出,李元珩面上的那点儿莫名,尽数化为了然。 暗道一句: 原是如此! 之前,乘坐马车时,雨菡也将专门提起备下的预防晕车的药丸,分发给他们服下。 是以,这一路行来,虽然旅途劳顿,他们所有人却并没有任何不适。 这会儿,刚一上船,雨菡便又拿出了晕船药。 雨菡可真是体贴啊! “雨菡,你可真是有心了!” 李元珩眸光放柔,禁不住由衷赞道。 显然,对于宁雨菡的关心与体贴,很是受用。 说话间,他已含笑接过宁雨菡亲自递过来的丸药,一把服下。 见状,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等人,自也是二话不说,便齐齐将分发给他们的、据说可以预防晕船的丸药给服下。 开玩笑! 晕船可不是好玩的。 可难受了! 若是能够提前预防,自然是好。 何况,这全天下,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乃医术圣手。 着名的药王娘娘啊! 能得皇后娘娘赐药,这福气…… 旁人想都想不来呢。 远的不说,单说近的—— 之前娘娘给他们服下的那预防晕车的丸药,不就十分有效么? 原本,小许子他们还担心自己出来会不适应,搞不好会晕车呢。 谁曾想,自从服了那丸药,这一路上,全程精神杠杠的。 完全不受晕车之扰。 如今,有预防晕船的丸药,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不赶紧服下,才叫是傻呢。 啧。 待到一行人,俱都服下丸药,大约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们所乘坐的客船,开始缓缓驶离港口。 船一开始行驶,船身就开始随着水波晃动。 李元珩他们倒是无事。 却是苦了不少头一次乘船、亦或者是习惯性晕车的船客。 随着客船越行越远,这些人纷纷开始晕船。 轻者头重脚轻、脚下虚浮。 重者则是直接呕吐起来。 从船舱出来,原本正打算出来透口气,顺带着打听些信息的李元珩一行人,见得这一幕,则是暗自庆幸不已: 幸亏他们提前服下了雨菡(皇后娘娘),给大家准备的丸药! 幸好!幸好! 第772章 海盗与走私 李元珩更是不乏感动与庆幸的望向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 “雨菡,幸亏有你!” 皇帝陛下表示,他这可都是有感而发。 若没有宁雨菡,他们此刻,说不得比这些晕船的人,还要狼狈。 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这晕船的滋味…… 可是不好受的! 闻言,宁雨菡则是抿唇一笑。娇声道: “六郎谬赞了!这原就是妾身该做的!” 话里行间透着娇憨与谦虚。 而李元珩则是爱极了她的这份娇憨与谦虚。 见状,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勾,一副明显心情甚好的模样,更是一把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雨菡,不若咱们在甲板上走走瞧瞧?” 对此,宁雨菡自不会有何异议。 闻言,当即微一颔首: “嗯。好啊~”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是携手在甲板上信步徜徉。 而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几人,则是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说是闲来无事来甲板上散步。 其实,李元珩这会子出来甲板上走动,那是有目的的。 为的就是想要看看市井风貌,还有那些商船、商队、以及商人们的情况。 早在港口时,李元珩必便发现,泉城那边前往闽海的商船、商队、以及商人们,可是有不少。 就拿他所乘坐的这艘客船来说—— 与李元珩同船的乘客,观其言行打扮,也不难看出,不少都是些商人、乃至商队。 更勿论和他们这艘船同行的,不少还是一些有实力的商人们的商船。 这么多商人、商队、乃至商船,都往闽海跑。 对此,李元珩颇有些不解。 所以,在与一位住在临近船舱的商人,彼此攀谈,各自话了几句家常,闲聊熟络之后,李元珩便不禁将心中的疑惑,以闲话家常的口吻,问了出来: “苏兄,怎的这么多商人、商队、还有商船,都往那闽海去? 闽海那边,不是还在实行海禁么?” 言下之意就是—— 那边都实行海禁了,停止了一切对外贸易往来,你们还哪里来的生意可做? 既无贸易、也无生意,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跑去闽海做甚? 事实上,李元珩是真的完全不懂、压根不知,这些商人此行之目的,才有此一问。 然而,闻言,那苏姓商人则是挑了挑眉,冲着李元珩露出了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末了,他又笑着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臂,一脸心照不宣的笑道: “瞧你说的,这规矩是死的,可人不是还是活的么? 闽海那边,朝廷是实行海禁。可总归还是有其他法子不是? 不能正常贸易往来,这不是哎呦海盗和走私么?” 提起海盗与走私,这苏姓商人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哦?海盗与走私?” 帝王面上不辨喜怒,心中已生起惊骇与愠怒: 竟然是海盗与走私? 这些商人,竟是冲着那些海盗与走私贩子手中的货物去的。 可见,这些人,暗地里却没少和这些海盗、走私贩子交易往来。 以至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贸易。 纵使朝廷多年来一直奉行海禁,也并不妨碍这项贸易。 不客气的说,正是因着朝廷的海禁,令得这项地下贸易越发的繁盛。 看样子,这桩暗箱贸易,早就已经成为商人们公开的秘密了。 不然,这苏姓商人,也不会如此毫不避讳的和他谈及此事。 可笑,他这个大胤之主,竟是对此一概不知。 多年以来,也从未曾有哪个大臣,对他禀报过此事。 真是…… 越想,李元珩越是禁不住暗自心惊。 虽还未抵达闽海,李元珩却已觉得,这闽海的水,只怕不是一般的深。 去到那里,他们一行人只怕要越发小心行事! 就在李元珩暗忖间,见他这幅懵懂模样,一旁的苏姓商人却是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嘻嘻用手肘,捅了捅李元珩的手臂: “哎,我说,木老弟,你小子就别装蒜了! 你还不是冲着这个,才去闽海的么? 装!你再装! 当哥哥我瞧不出来啊?” 说着,他也抬手,指了指甲板上往来的船客: “在这客船上的,哪一个不是奔着这个,去闽海的? 否则,怎么又何必风尘仆仆,不辞辛苦的去往闽海啊?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多赚点仨瓜俩枣么?” 闻言,原本还在暗自沉吟的李元珩瞬间回神,一派深以为然模样的点了点头: “苏兄说的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木某真真是受教了!” 李元珩面上笑嘻嘻,心中则是不由暗叹一声: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话诚不欺也! 只要有利可图,纵使明知朝廷实行海禁,禁止商人与海盗、走私犯勾连,却仍是有这么多人,冒着触犯朝廷法律的风险,前往闽海,行这不法之事。 “不过……” 李元珩面露纠结,一脸的担忧与苦恼,也学着这苏姓商人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 “只是……苏兄,毕竟这……与海盗、还有走私贩子往来交易,这些都是不合朝廷法度的。 你就不怕万一被发现、被抓……那可就……” 李元珩故作犹有些害怕的道。 他原以为,对此,这苏姓商人会嗤之以鼻。 只道只要是有利可图,这点子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根本不必怕。 谁曾想,闻得他的话,这苏姓商人却是不由苦笑: “唉,小老弟,你以为我们大家伙儿愿意这般偷偷摸摸的,做这些不合朝廷法度的事,冒着被发现、被抓的风险,做这种买卖啊? 我们这不也是没法子么? 谁叫朝廷这么多年,一直实行海禁,但,我们又实在是有对外贸易的需求呢? 再说了,这海外贸易,也实在是利润丰厚。 为了那些孔方兄,咱们也只能冒些险。 少不得每次往来,都把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咯。” 话到这里,这苏姓商人不知想到什么,又是一叹: “唉,说起来,还是那闽海皇商海家在的时候好啊。 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指着海外贸易过活的商人们的日子,可是要滋润多咯!” 第773章 昔日大皇商海家 “海家?” 李元珩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恍惚间,对于这个海家,他好似还有些印象。 不过…… “对啊!就是大皇商海家。 他们海家,在闽海这边经营了好几代,从前朝起,便一直致力于闽海这边的海外贸易。 又被朝廷认命为专司闽海这边外海贸易的皇商。 可谓是家大业大,风光体面。 风头也是一时无两啊!” 闻言,对面的苏姓商人连连点头。 提起海家昔日的风光,苏姓商人那是眉飞色舞,一副十分艳羡、心神向往之的模样。 然而,话到末了,他又禁不住扼腕叹息: “唉,说起来,这海家也是倒霉。 好好的一个百年皇商世家,竟是被海盗和倭寇血洗。 全家上下,一百余口,竟是尽数被屠戮殆尽,无人生还。” 李元珩闻言,也禁不住蹙眉: 这事,他记得! 当年,还是先帝执政时期,他为太子。 海家遭海盗与倭寇联手灭门之事,传到京城之后,亦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先帝更是震怒于海盗、以及倭寇的猖狂与凶残。 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才越发坚定了要在闽海实行海禁的决心。 在海家灭门惨案发生当月,先帝便正式颁下了禁令,对闽海实行海禁。 这一禁,便是十几年。 李元珩只也知晓,先帝实行海禁,乃是为了抵御日益猖獗的海盗、与不时在海域、海境处滋事、骚扰的倭寇。 乃是为了保护闽海一带的百姓们的财产、乃至生命安全。 为使海家的悲剧,不再发生。 本意是好的。 只是…… 在李元珩看来,其实当初,却绝不是只有实行海禁这一个法子。 其实,直接派兵绞杀海盗与倭寇,以武力直接镇压,荡平海上隐患,才是上策。 当初,身为太子的李元珩,也是这般主张。 然而,先帝的谥号——仁宗,却也不算白得的。 先帝之所有乃是仁宗皇帝,概因先帝一向心慈手软,耳根子也颇软。 这般雷霆手段,向来不是先帝这位仁宗皇帝的风格。 何况,若如此行事,一个不好,若引发战事,便要劳民伤财。 若是不能够及时肃清所有海盗与倭寇,便又是一场持久战,岂不是要白耗许多银钱? 凡此种种,先帝顾虑诸多。 最终,便是定下了这么个海禁的法子,引为最佳。 经年下来,这闽海一带的海禁,倒是成了大胤的一项基本国策。 而就在李元珩陷入那些往事的记忆与暗忖间,这苏姓商人则又是禁不住叹气: “想当年,有海家在,咱们这些想走对外贸易的,都可以畅通无阻。 走的也是皇商上呈朝廷的明路,那个时候的日子,可比现如今好过多了! 既无需担惊受怕,利润还比现如今多,也不必受那些走私贩子和海盗们的盘剥、接受他们那些极其苛刻、又极其不平等的条件。 多好?! 哪里像现在…… 唉。” 这苏姓商人,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自年少时,就跟随父辈往来闽海经商。 曾经亲眼见识过,当年有海家主持沿海贸易时的繁荣,真切感受到那个时候的日子过得是有多富足。 对比现如今的日子,那可真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哟。 二人这边厢,正有一搭、每一搭聊着昔日闽海的大皇商海家,一直跟着邱华、小许子、碧桃几人,侍立在不远处的小安子,在听得这苏姓商人提到这海家之时,他的眸光便是一闪,旋即,飞速垂下头去…… 无人察觉到小安子的异样。 而苏姓商人与李元珩之间的对话,仍在继续。 聊着聊着,这苏姓商人不由有些意兴阑珊。 这话题不能够再聊下去了。 越聊,就越觉得,如今这日子,实在苦逼。 苏姓商人摆了摆手道: “唉,罢了!罢了!我跟你这小老弟抱怨这些个做甚? 眼下情况虽不如前,但咱们这生意,好歹也好支撑着、继续做下去不是? 毕竟,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还都指着这个吃饭呢。” 闻言,李元珩自是顺着他的话头,笑着附和: “苏兄说的是!” 这苏姓商人闻言,却是又摆了摆手: “哎哎,我说木老弟,你也莫唤我苏兄了。 没得生分! 我名唤苏友金。 你直接唤我的名儿就成! 你若是不嫌弃,等到了闽海,咱们就结伴同行吧。 反正,咱们去闽海,都是指着去那海外贸易的生意去的。 我看你是头一次去吧? 这头一次去,没有点门路也是费劲。 得!到时候,我带着你,给你领个路,你也好少走些弯路!” 这苏友金是个热心快肠的。 又只觉和李元珩投缘,二人聊得来。 觉得李元珩是个能处的小老弟。 就乐意拉他一把。 才有了这么一番话。 而对此,李元珩自是乐见其成。 他还正愁去到闽海之后,要如何去打听那些海盗和走私贩子的暗箱海外贸易呢。 这下子,倒是刚打起了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这苏友金领着,他倒要好好瞧一瞧,这些海盗和走私贩子,是有多么猖獗。 而他们这些暗地里的海外贸易,又是多么“繁荣”。 思及此,李元珩已是微笑着拱了拱手: “如此,小弟便多谢友金兄了!” 说着,李元珩又是一笑,言笑晏晏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排行老六,家里人都唤我做木六。 友金兄唤我木六便好。” 一听李元珩这么说,那苏友金立时朗声一笑: “哈哈,好!好!好!如此,木六老弟,往后,我便称呼你木六了!” 苏友金想的是—— 家里人都唤他木六,他便叫自己唤他木六。 得! 这小老弟是把他当家里人——自己人瞧了啊。 不枉他觉得和这小老弟投缘,真心实意想要和他交往。 嗯,这木六老弟是个值得结交的! 苏友金连连点头,笑得一脸欣慰。 殊不知,一旁状似正在看岸边风景,实则一直在暗中听着他们这边厢对话的宁雨菡,则是暗自猛翻了个白眼: 排行老六,家里人都唤我做木六? 陛下,你能够再敷衍一下么? 嘁,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木六? 你这分明就是懒得给自己取个名儿,就这般敷衍了事。 懒死你得了! 第774章 闽海——我们来了! 自与这苏友金结识后,之后,在客船上的一段日子里,李元珩与苏友金之间,便时常走动。 苏友金乃是独自一人,带着几名家仆前来闽海,客船上闲来无事,日子又过的颇为单调,自觉和李元珩十分投契,便时常过来找李元珩说话聊天,打发时间。 李元珩本就存了暗自打探民情与闽海一带境况的心。 而苏友金常来往于闽海一带做生意,对于这些,他自然了解。 于是乎,李元珩也自然乐得与苏友金谈天说地,不着痕迹的打听着他想要知晓的信息。 一时间,两个人倒是皆大欢喜,每每都是相谈甚欢。 二人之间也越发亲厚了起来。 热情的苏友金甚至都开始囔囔着,要和李元珩拜把子、做兄弟了。 每每在二人畅聊时,宁雨菡便会替二人张罗好可口的饭食,然后,请他们来吃。 这不,这会儿,也是这般。 “相公、苏大哥,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你们且过来边吃边聊!” 一边吩咐碧桃与小安子二人,将饭菜一一摆放好,宁雨菡一边微笑着招手,叫李元珩和苏友金过来桌前坐。 客船上不比岸上,船舱不大,也摆不了什么正经家具,面前有张小桌,并几张椅子,权做吃饭之用。 不过,对此,这些往来客商也都是习惯了。 毕竟,他们又不是贵公子,出来这一趟,是为了做生意赚钱的,又不是来享福的。 而对此,李元珩这位天潢贵胄,也只能入乡随俗。 不过,李元珩倒是适应良好。 自此番微服私访以来,旁的不提,李元珩的适应能力,倒是被练出来了。 如今,也是杠杠的! 闻言,苏友金当即乐呵呵的道: “弟妹,我这就来!这就来!” 原本他还不觉得,正乐呵呵的和李元珩聊着天呢。 冷不丁闻到这饭菜香,这肚子里头便开始饥肠辘辘了。 这不,宁雨菡一唤,他就立时起身,走得贼快。 一边,还不忘捎带上李元珩: “木六兄弟,你也快来! 快来!” “嗯,来了。” 闻言,李元珩含笑应道。 说话间,二人便一起携手来到桌前。 看着桌子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苏友金不由得猛的吸了吸鼻子: “嗯,香! 真香! 弟妹,这菜可真香啊!” 说话间,苏友金还乐呵呵,冲着宁雨菡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见状,宁雨菡则是笑道: “我可当不得苏大哥这般夸。 这些菜,可不是我做的。 这些都是我拜托船家的婆娘做的。” 船上的伙食一般。 宁雨菡便三不五时的给李元珩改善伙食。 都是请了船娘帮忙置办,再另给她些辛苦费。 倒是两相便宜。 不过,这却实打实的惠及了苏友金。 这些天,他时常过来这边找李元珩,三不五时的便可以吃上些可口的饭菜,打打牙祭,真是好不快活。 “哈哈,我赞的,不是这手艺。而是弟妹你的一片心!” 闻得宁雨菡的话,苏友金却是笑道。 说着,他又转目笑望向李元珩: “木六老弟,你可是有福啊! 得了弟妹这般天仙似的人物,做娘子。 这个娘子,又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还这般善解人意。 最最难得的是,她还知冷知热,忒心疼你! 木六,有这么好的娘子,这可是你的福气啊!” 苏友金不由得有感而发。 与此同时,苏友金也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妻子。 妻子虽没有木兄弟家这娘子这般貌美,却也性情温和,从来都是贤惠持家。 对他,那也是没得说。 唉。 也不知道,淑芳在家做什么呢? 是在愁老母猪不下崽、还是在愁老母鸡不下蛋,又或者是在忙着和管家一起算账? 哦,对了。 这被苏友金在心中这般念叨的淑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娘子。 “这还用友金大哥你说? 我能娶上我家娘子,自是个有大福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也不知道苏友金的思绪,早已经去到了爪哇国,闻得他的话,李元珩想也不想,便直接点头应道。 一番话说完,便是眼神晶亮的望向宁雨菡。 那眸中的情意,浓得快要直接溢出来。 见状,宁雨菡则是羞红了俏脸,嗔了他一眼。 见得二人这般柔情蜜意的模样,苏友金不由暗叹: “年轻真好! 木六,你和弟妹可真是恩爱啊! 唉,还是小夫妻蜜里调油哦。” 苏友金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难掩羡慕,却是愈发的思念起了远在家中的妻子。 早知道,他就不将淑芳留在家中了,带她一起出门做生意多好。 这样,他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瞧,弟妹不就是么? 木六这小子—— 令人羡慕啊! 转念又一想: 诶,还是别了! 这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干嘛要妻子跟着自己出来,受这个苦、遭这份罪啊。 何况,淑芳的年纪也不小了。 可经不起折腾。 还是让她留在家中吧。 再一瞅年轻美貌的宁雨菡、与丰神俊秀的李元珩,苏友金不由得失笑: 弟妹和木六这两人,这不是都还年轻么? 真是! 他和年轻人比什么啊? 他和淑芳,都老夫老妻了。 这相处方式,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求蜜里调油,只求相濡以沫。 足矣!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李元珩一行人所乘坐的客船,一路由泉城,驶入运河,又一路沿着运河,走水路,经过足足有半个多月的行程,这才终于抵达了闽海。 “哎,终于到了! 再不到闽海,我就快要发霉咯。” 眼见得客船驶入闽海港口,马上便要停靠下来。 苏友金不由叹道。 坐船坐了这么长时间,这日子也是难熬。 幸亏他此番旅途中,结识了木六兄弟,才没有那么难捱。 嘿嘿。 一旁的李元珩闻言,也是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嗯,是啊。终于到了!” 一路行来,李元珩也是感慨颇多。 终于抵达了闽海—— 不容易啊! 望着岸边的一切,李元珩于心中暗道一句: 闽海,朕来了!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苏友金爽朗的笑声: “哈哈,走!木六,咱们去收拾行李去。 待会儿船一停靠好,咱们就上岸。 闽海——我们来了!” 第775章 瞧热闹 好不容易抵达闽海,船上的船客们俱都是一脸喜意。 纷纷着急忙慌的收拾好了自个儿的行李,待到客船在闽海的港口停靠好,大家伙儿便是争先恐后下了船。 而李元珩一行人、连带着苏友金,则是走在了最后。 原本,苏友金也是拉着李元珩,想要早些下船的,却是被宁雨菡给拦住了: “相公、苏大哥,咱们就莫要与旁人争抢了。 这挤来挤去的,也不是个事。 费老鼻子劲儿不说,万一挤出个什么好歹来,亦或者是身上的东西给挤没了,这都不好。 且让他们先行吧。” 原本跃跃欲试,抓着李元珩,就打算往人群里冲的苏友金,闻言,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他自己本人倒不怕。 他一个大老爷们去挤一挤,也没事。 可是,他们这边有女眷啊。 “嗨,瞧我这脑子! 弟妹说的是! 弟妹和你的丫鬟碧桃,都是女眷,还是不要和这起子人去挤的好。” 谁知道这群人,会不会揩油? 市井之徒,做出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何况,弟妹和碧桃都挺漂亮的。 尤其是弟妹! 再则,若是有人趁乱,摸走些银钱等物,也不好啊。 “得!不抢了。 让他们先走,咱们最后下船就是。 也不过就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最终,苏友金兀自下了决定。 想了想,苏友金又自自己随身行李之中,翻找了一番,找出了帷帽来,递给宁雨菡: “弟妹,这帷帽,你戴着吧。” 宁雨菡被苏友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苏大哥,你这是……” 见这位年轻美貌的弟妹,一脸狐疑的望向他,苏友金一指这帷帽,解释道: “这是我路过泉城时,在路边看着好看,买下来准备捎给我家娘子的。 这会儿,弟妹你便先戴着吧。” 言罢,见宁雨菡面上依旧满是莫名,苏友金叹了口气: “唉,弟妹,虽然咱们大胤的风气尚可。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商户女眷,出门抛头露面也是难免,你身边又有夫婿与家人在侧。 可是,弟妹你到底太过年轻美貌了些。 这闽海地界……咳,水还是挺深的。 弟妹,你待会儿上岸之后,还是戴上帷帽的好。 不仅是今天,为免麻烦,往后,咱们在闽海这段时间,弟妹你出门,最好都戴上帷帽。” 苏友金一番话说得隐晦,然而,宁雨菡却是听懂了的。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也是懂的。 “嗯,我知道了! 多谢苏大哥提醒!” 宁雨菡点了点头,向着苏友金微微一福,而后,便接过了苏友金递过来的帷帽戴上。 戴上帷帽之后,她那张姝丽的面庞便尽数隐没在帷帽之下,影影绰绰,倒是完全看不出真容。 虽然,依旧能够瞧见她窈窕的身影。 但不得不说,如此,还是安全多了。 也不会招人眼。 而对于苏友金和宁雨菡的举动,一旁的李元珩却并未曾加以阻止。 而是兀自陷入到沉吟: 之前苏友金口中的那句水深,他可是都听到了。 他倒要看看,这闽海的水,究竟是有多深。 待到其他的船客都陆陆续续的下船了,李元珩一行人和苏友金他们,才一起下了船。 在水上漂了大半个月,这会儿终于上了岸,抵达了闽海,大家伙儿明显都很是开心: “太好了!终于到闽海了!” 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碧桃只觉安心,开心的叽叽喳喳道。 闻言,宁雨菡则是微笑点头: “谁说不是呢? 可算是到了闽海了!” 这一路行来,可是不容易。 不过,也算是收获颇丰。 总之,这趟微服私访,他们可不算白走。 光就是这一路上所遇的那些,居于皇宫之中,永远都不会知晓和发现的百姓生活、和各地风土人情,就足以令她与李元珩受益良多了。 一旁的碧桃,依旧在叽叽喳喳。 瞧见不远处,围满了人,貌似很热闹的样子,碧桃便好奇的抬手向着前方一指: “咦,娘子,那边是在做什么? 怎么这么热闹? 咱们过去瞧瞧吧。” 这便是想要去瞧热闹了。 闻言,宁雨菡顺着碧桃所指之处望去,见那边厢聚了不少人,俨然一副很是热闹的模样,一时间,宁雨菡也生起了一些兴趣,禁不住点了点头。 又转目望向李元珩,笑道: “六郎,咱们过去瞧瞧!” 对此,李元珩自是没有不应的。 事实上,他也很想瞧瞧闽海这边的世情世貌,当即便欣然同意: “好!过去看看。”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已经相携着向着那边走。 见状,碧桃、邱华、小安子、小许子几人,自是快步跟上。 而苏友金则是跟在后头,一迭声的道: “诶,木六、弟妹,你们等等我! 等等我啊——” 一行人就这样信步来到那人头攒动处,才发现人群之中,原是立着两女一男。 咳。 确切地说,是一个中年男子、并一个年纪不大点的女孩儿,对面站着一个中年妇人。 那中年男子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要挂一个破烟斗,脚上一双草鞋,粗粝的一双大手,满是老茧,一瞧便是家境不怎么富裕的贫苦人家。 而那女孩长得甚高,一瞧之下,至少身高八尺,长得也是粗粗壮壮,一身满是补丁的粗布旧衣,还很不合身,袖子断了一大截,一看就是旁人穿过不要的旧衣。 女孩脚下的草鞋,更是破旧不堪,似乎还很不合脚,脚趾头那里磨出了好几个洞。 女孩的一双手,也同样粗糙,长满老茧,面色黝黑,若不是她的面上犹带稚气,又梳着女孩儿梳的双丫髻,旁人只怕是要误会,这乃是一个壮实的成年女子了。 不过,看这女孩儿的模样,应也是干惯了活儿的。 一看就是个勤劳能干的姑娘。 而那名中年妇人,则是着一身细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面庞圆润、面色红润,皮肤也尚算白净细滑,一看就不似对面那中年男子与那小姑娘,那样的穷苦人家。 见状,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 所以,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拨人,怎么会凑在一起? 还引得这么多路人在这儿瞧热闹? 第776章 阿蛮 就在宁雨菡疑惑间,那中年男子便迫不及待开口了: “何大姑,求求你发发善心,多给几个钱吧。 十个钱,怎么够呢? 现如今,买头小猪崽,都得至少十五个钱呢。 我家阿蛮,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还都已经这么大了。 我把她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啊。 何大姑,你好歹加几个钱吧! 要不……再加三十个钱? 不然,就再加二十个? 十个钱也成啊!” 男子眼巴巴瞅着那被他唤做“何大姑”的中年妇人,一边苦苦哀求,不住的向着她作揖,一边道。 似怕这何大姑不肯同意,他又抢在何大姑开口前,继续道: “何大姑,我家阿蛮可能干活了! 这孩子,天生力气大。 在家一个人干的活,能顶上三四个成年男子干的呢。 捕鱼、杀鱼…… 这丫头都是一把好手。 若不是她哥要成亲,家里没有钱,我也不会想着要卖她啊。 何大姑,您老好歹再加些钱,好歹让我给我家儿子凑份彩礼钱吧!”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蹙了蹙眉: 原来是买卖人口。 而且,是在卖女儿! 眼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这中年男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是为了给儿子凑彩礼钱,打算卖了女儿。 这会儿,则是正和这被他唤做“何大姑”的中年妇人,讨价还价呢。 而这何大姑—— 想必,应是个靠买卖人口为生的人牙子。 宁雨菡鄙夷的瞥了那中年男子一眼,视线望向那唤做“阿蛮”的女孩儿。 但见,那阿蛮在这过程中,全程垂着头,沉默着,全程没有说话。 好似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 望着垂着头,这般沉默的阿蛮,宁雨菡不由一叹,眸中闪过吝惜: 她可能也知道,她的父亲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卖掉,所以,才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的吧。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也无用。 一切都不会改变。 依旧改变不了亲生父亲欲要卖掉她,给她兄长换彩礼的决心与决定。 一切都是徒劳。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某些不怎么好的记忆,却是犹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涌入宁雨菡的脑海: 她的经历,与这阿蛮,是何其相似。 阿蛮的父亲,是要卖掉她,给她哥哥换彩礼。 而她—— 则是被便宜爹娘、姨娘“卖”了,换荣华富贵,给哥哥弟弟铺路。 本质上,又有何不同? 思及此那些往事,宁雨菡不由于心中嗤笑出声。 这世道—— 这世间的女子,实在太难了! 索性,她是个伪小孩,带着现代的记忆,内心是个成年人,所以,纵使遭宁家人出卖,宁雨菡其实也并没有因此而受伤。 然而,这阿蛮…… 遥遥望着女孩那尚显稚嫩的侧脸。 宁雨菡不由一叹: 只怕,父亲的出卖,一定令这个叫做阿蛮的女孩儿很受伤吧。 在年幼时,亲生父亲造成的伤痛,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治愈。 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甚至,更久。 就在宁雨菡皱眉暗忖间,耳畔还充斥着阿蛮爹的讨价还价声。 而那人牙子何大姑,却是不为所动。 闻言,直接嗤笑出声: “阿牛,我说你这厮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你也不瞧瞧,你家闺女这幅尊容!” 说着,何大姑便是一直一旁,始终垂着头,不说话的阿蛮,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嫌弃: “啧啧,瞧瞧她这样貌! 皮肤黝黑、又貌丑。 长得还又高又壮,比好些男人还要高壮许多。 压根就不像个女人。 食量还大。 这样的货色,会不会有买主会要,还两说呢。 顶多十个钱,不能再多了! 我买了她,领着她回去,还担心若是卖不出去,砸我自个儿手里头,她再把我何大姑给吃穷了呢。” 被何大姑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阿蛮十分不自在的把头垂得更低了。 听得何大姑这番言论,她越发低垂着头。 双手下意识搅着衣角。 又是说她貌丑、皮肤黑、又高又壮,不像个女子。 从小到大,旁人都这般说。 她听这些话,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连带着爹爹,也是因着这个,不喜她。 老是说她没个女孩儿样,将来说不到婆家,不会有男子愿意娶她。 阿蛮很委屈,也很冤枉。 她不明白,明明她听话懂事、又能干,一个人能顶好几个男子,能干三四个成年男子干的活,家里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靠她每天辛苦操持,爹爹为什么还这般不喜她,嫌她没有女儿样儿。 还为了哥哥娶亲,要把她卖掉。 明明,她为家里做了那么多。 哥哥又做了什么? 小鸡仔一般,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成天就知道躲懒。 若指着他,才真是要全家一起去喝西北风呢。 就因为哥哥是儿子,爹爹就这般偏疼他。 甚至,不惜为了他要将自己卖掉。 凭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还要让她在这里,忍受好似在看货物般的打量,还有这般的奚落? 阿蛮心中盈满委屈,禁不住眼眶发红。 中年男子——也就是阿蛮爹,似丝毫没有察觉到阿蛮的委屈与窘迫。 又或者,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即将要被他卖掉换钱的女儿的感受。 他此时一颗心,全都扑在了阿蛮的卖身钱上。 只希望何大姑能够再加些钱给他才好。 “何大姑,您就行行好! 再加些吧。 就再加五个钱也好啊。 这价钱,正好够我去买头小猪崽,送给亲家做彩礼,也好啊!” 一旁垂着头的阿蛮,闻得爹爹的话,垂着一张脸,因羞愤变得通红: 卖她的钱,去换小猪崽。 这不是在说,她这个人,还不如一头小猪崽么? 爹真的好过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就因为她是女孩儿么? 在阿蛮万分羞愤屈辱之际,她爹和何大姑之间的讨价还价,却犹在继续: “没有!没有!多一个子儿都不成。” 闻得阿蛮爹的话,何大姑连连摆手道。 但见阿蛮爹又想开口,何大姑当即摆出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来,不耐的冲着阿蛮爹挥了挥手: “你莫要再说了。 就十个钱! 你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说着,不待阿蛮爹有所反应,这何大姑便作势转身欲走…… 第777章 你女儿我买了 “诶,诶,何大姑,你别走! 别走啊!” 一见何大姑作势转身欲走,阿蛮爹立时便急了,一迭声的道。 说话间,他便是一跺脚、一咬牙: “行!行!就十个钱。 十个钱,我将我家阿蛮卖给你了!” 阿蛮爹一副生怕自己再晚一步,连这十个钱都拿不到的急迫模样,急吼吼道。 虽然十个钱实在是有些少。 但总比一分没有,家里头还平白多个人吃饭的好啊。 何况,这何大姑说的,其实也没有错。 阿蛮这丫头,人高马大的,忒能吃。 他可不想再留着这么一个饭桶在家里头。 还有,阿蛮这丫头,长得也没个女孩儿样儿。 粗粗壮壮的,像个男人。 这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有没有男子看得上她,肯上门提亲,娶她过门,都两说。 就这,还指着别人家给彩礼啊? 彩礼钱只怕是不要想了。 搞不好,这丫头就直接栽手里头,嫁不出去。 他还不得一直养着这丫头啊?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十个钱,把这丫头给卖了。 多少还能够换几个钱。 心中这般想着,阿蛮爹便越发坚定了要将阿蛮卖掉的决心,即使只得这十个钱,他也愿意。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何大姑,你掏十个钱给我,我把我家阿蛮交给你,我们就算银货两讫了。” 阿蛮爹迫不及待的道。 一旁的阿蛮,听得她爹的话,一颗脑袋依旧垂着,然而,她的双手却禁不住紧握成拳,心中委屈又屈辱。 阿蛮爹那一声声“交货”、“银货两讫”,听在阿蛮耳中,只觉得尤为刺耳: 所以,在她爹的眼里、心里,她就只是个货物? 一个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一个仅仅十个钱,就可以卖掉的货。 阿蛮的心中,一片委屈与悲凉。 而人群之中的宁雨菡,自也将这一切瞧在眼里,见状,她隐在帷帽下的秀眉,又是一蹙。 而那何大姑在闻得阿蛮爹的话后,这才漫不经心的停下欲走的步子,回过头来望向阿蛮爹,正预备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直立在人群中“瞧热闹”的宁雨菡,却是突然开口了: “等一下!” 说话间,宁雨菡已款款向着前走了几步。 何大姑的话头被打断,十分不爽的循声转目望去,见自人群之中,走出了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不由很是没好气的道: “你又是谁?好端端的,咱们正在这儿交易着呢。 你丫的突然跳出来做甚?” 好好的买卖,就这样被打断了。 晦气! 阿蛮爹也很不满,闻得何大姑的话,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你想干嘛?” 说着,又不耐的冲着宁雨菡挥了挥手: “没事你就一边呆着去,没看见咱们这边有正事要办么?” 他口中所谓的正事,便是卖掉阿蛮换钱。 这会儿,阿蛮爹满心满意想的就是何大姑早些把那十个钱给他,然后,他再在阿蛮的卖身契上,按个手印,把阿蛮交给何大姑,就这般银货两讫,他便可以拿着这十个钱走人了。 十个钱虽不多,多少还是可以帮补一下儿子的婚事的啊。 这总归是好的! 所以,对于这突然跳出来,打扰他和何大姑正常交易的女子,阿蛮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无视何大姑与阿蛮爹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宁雨菡并没有重新退回到人群中,反倒是又向前走了几步,对那一心想要卖女的阿蛮爹道: “你女儿我买了。” 阿蛮爹闻言一怔: “什……什么?你要买我家阿蛮?” 阿蛮爹面露惊讶,似乎还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还以为,他是听错了。 然而,迎上阿蛮爹难掩惊讶的目光,宁雨菡却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嗯,你没听错。我说——我要买你女儿——你家阿蛮。” 这下,不仅是阿蛮爹,在场众人也都听得真真的。 这戴着帷帽的女子,确实是说,要买夏阿蛮。 闻言,还不待阿蛮爹说些什么,那人牙子何大姑便立时不干了,立时双手叉腰,对着宁雨菡怒目而视: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 没看见,我和阿蛮她爹都已经谈好了,两个人都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么?” 竟然这个时候,跳出来横插这么一杠子。 怎么着? 这不是纯属来截她的胡的么? 然而,面对这何大姑的质问与怒气,宁雨菡却全不理会,只是望向阿蛮爹,再次淡淡开口: “我出十五个钱。” 言简意赅,又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又是令得阿蛮爹不由一怔: “什……什么?十五个钱?” 阿蛮爹有些莫名,又有些不太确定的喃喃道。 见状,宁雨菡索性又道: “我说——我出十五个钱,买你家阿蛮,你可愿意?” 显然,宁雨菡也是懒得和这卖女儿的爹废话。 她相信,她的出价,还是能够令这阿蛮爹满意的。 果不其然,闻言,阿蛮爹立时一喜: “真的?你真的愿意出十五个钱买下我家阿蛮?” 见状,宁雨菡隐在帷帽下的面上,掠过一抹讥嘲,似笑非笑的则是反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 闻言,阿蛮爹当即连连摆手,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 “怎么会?愿意!愿意!我愿意的!” 十五个钱呢。 这可比何大姑出的价钱,整整多了五个钱。 有这十五个钱,他儿子娶媳妇的彩礼,也就有着落了。 阿蛮爹当然乐意啊。 不仅乐意,还是求之不得。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只要你付给我十五个钱,阿蛮就归你了!” 阿蛮爹迫不及待的道。 生怕晚一步,眼前这戴着帷帽的女子就改变了心意,不肯花十五个钱,买下阿蛮一般。 毕竟,在他看来,十五个钱,绝对算是高价了。 私心里,阿蛮爹也觉得,他家阿蛮不值这个价。 他们村里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儿,若是卖出去,也不过才能得十五个钱。 他家这貌丑、又没个女孩儿样儿的阿蛮,哪里值这个钱? 心中这般想着,阿蛮爹便是一迭声催促着,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女儿阿蛮买给宁雨菡。 生怕晚一步,宁雨菡就会反悔。 第778章 我只当自己是从来没有生出这个女儿来 然而,闻言,那人牙子何大姑却是不干了。 她叉着腰,气哼哼望向突然反水的阿蛮爹: “阿牛,你……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的么? 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咱做买卖的,怎么可以这么不讲信用?” 面对何大姑的厉声质问,阿蛮爹倒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底气十足: “你也晓得是在做买卖。 既然是做买卖,自然就是价高者得咯。 这位娘子愿意出十五个钱,买我家阿蛮。 何大姑,你才出多少? 这样,只要何大姑你出价,比这十五个钱高,我就把阿蛮卖给你!” 阿蛮爹表示,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管你是何大姑、还是白大姑? 谁出价高,他就把阿蛮卖给谁。 总之,价高者得,就对了! 而何大姑闻得阿蛮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却是气结: “你……” 气归气,她却也知道,阿蛮爹这话说的,其实在理。 若换做是她,她也会这般行事。 这做买卖嘛,自然是价高者得。 没毛病! 只是,用十五个钱去买这阿蛮,在何大姑看来,着实不值。 更别提,是在这十五个钱的基础上,再加价,买下阿蛮了。 再加一个子儿,何大姑都会觉得心疼。 遂也就此歇了买下阿蛮的心。 “罢罢罢。我这便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了。 谁爱买下这阿蛮,就去买去吧。 姑奶奶我不买了!” 何大姑烦躁的一挥手道。 说话间,便转身欲走。 路过宁雨菡面前,她却又是嗤笑一声,看宁雨菡的眼神,好似在瞅那专做赔本买卖的傻子一般: “嗤,十五个钱,买阿蛮这么个五大三粗,没个女孩儿样的丑八怪回去,能做什么? 真真是有眼无珠的傻子一个。 呸,亏不死你丫的!” 撂下这么一席话,何大姑这才径直离去。 “这位娘子,你可莫要听这何大姑乱说啊! 她这是……眼瞅着做不成买卖,恼羞成怒,才恶语中伤! 对!她就是恶语中伤来着!” 阿蛮爹见状,急得不行,赶紧拉着阿蛮走上前去,一迭声的道。 一副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主顾,被这何大姑这么一说,一个不高兴,就不买他家阿蛮的模样。 这可不成! 心中这般想着,阿蛮爹便开始极力促成他们之间的这桩买卖: “娘子,咱们还是赶紧把咱们的事儿,给了了吧。 你付十五个钱给我,我在阿蛮的卖身契上,给按个手印,这样,咱们便算是银货两讫了! 你看成不?” 对此,宁雨菡自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嗯。好。 就照你说的话来做吧。” 索性,港口这边人来人往,甚为繁华,待人写卖身契的文书中人也是好寻。 这边厢,宁雨菡才一点头,小安子便利落的找好了文书中人,叫其代为写好了买卖文书和身契。 “再加一条,今后与家中亲族生死各不相干,父母兄弟不得再来滋事、骚扰,老死不相往来。” 听着文书中人念着写好的常规的卖身契,宁雨菡又再补充道。 闻言,文书中人点头称是,又转目望向一旁,眼巴巴瞅着这边厢的阿蛮爹,道: “对于娘子欲加上的这一条,你可有异议?” 照例,立文书身契时,遇到一方要加条款,文书中人都是要询问一下另一方的意见的。 而通常情况下,卖方都断不会不应。 事实证明,一切果然不出所料。 阿蛮爹闻言,忙摆了摆手: “没意见!我没意见! 这位娘子要加便加吧。 哈哈。 只要……这卖身钱,能赶紧给我就成!” 阿蛮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舔着脸笑道。 在他看来,生死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这些都没什么。 女儿卖掉了,便就是卖掉了。 自然是生死再不相干。 至于老死不相往来,这也没什么。 不往来就不往来吧。 卖出去了,这往后,阿蛮这丫头就是个奴籍了。 他们一家人好歹也是良民,哪里需要去依靠一个奴籍的奴隶? 就算是想指望,也指望不上啊。 没得还反倒受阿蛮这卖身为奴的奴才秧子牵累。 唉,罢罢罢。 这往后啊,便不往来、也不联系。 心中如此想着,阿蛮爹便是拍着胸脯保证道: “娘子请放心!今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往后,阿蛮便是你的奴婢了。 我和她哥哥,绝不会去寻阿蛮。 我只当自己是从来没有生出这个女儿来的,就是了!” 一时间,只拍得胸脯砰砰作响。 立在一旁的阿蛮,听得父亲这般无情的话,一颗心,如坠深渊。 并且,每随着她爹拍打一下胸脯保证,阿蛮的一颗心,便又沉上几分,心中一片悲凉。 “行!就这么着吧。” 宁雨菡闻言,点了点头,示意文书中人按照他们买卖双方的协议,加上这项条款,又转而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小安子招了招手。 小安子当即会意,掏出十五个钱来,在阿蛮爹面前晃了晃。 见状,阿蛮爹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立时变得晶亮起来,面上也带上了一抹热切。 与此同时,那文书中人也随之停下笔,将刚书写好的身契文书,往宁雨菡面前一递: “娘子,鄙人已将身契文书写好了。 你们且看看。” 至于阿蛮爹,这文书中人倒是并不理会。 一则,他的雇主乃是宁雨菡。 是宁雨菡雇他过来给她写这份身契文书的。 他也只对宁雨菡这个雇主负责,才不管阿蛮爹这个卖家的想法呢。 再则,别看他只是小小的文书中人,常混迹在这市井之中,这人也颇懂得看一些眉眼高低—— 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碟、外带势利眼。 瞧这阿蛮爹、和即将被卖的阿蛮的穿戴打扮,便知这是个一穷二白的穷苦人家,都要卖儿卖女了,有什么可图的? 他们也不可能、更是花不起那个钱,请他来写文书、做中人的。 所以,他们的想法,又有什么所谓呢? 嘁。 身契文书并不长,只一眼,宁雨菡便将其中的内容看完。 对此,她满意一颔首,又叫小安子将这身契文书递到阿蛮爹的面前: “你看看这身契。 若是你没有异议,便在下面按下手印吧。” 宁雨菡淡淡道。 见阿蛮爹全程目光灼灼,眼巴巴的瞅着小安子手中拿着的那十五个钱,宁雨菡眸光微冷,又再补充了一句: “待到你按下手印,便可以拿走阿蛮的卖身钱。 阿蛮则跟着我。 从此,你们便是生死各不相干了!” 第779章 爹,你为何要卖我? “成!成!没问题!” 阿蛮爹闻言,忙不迭的道。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在那张身契文书上,按下了手印,而后,他又是对着宁雨菡点头哈腰的谄笑着道: “这位娘子,我已经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了。 那个,你看,这钱……” 说话间,阿蛮爹一直眼巴巴的瞅着小安子手中的那十五个钱,眼神全程未曾从那钱上移开。 自始至终,都未曾瞅一眼,那被自己卖掉的女儿阿蛮。 将他这副嘴脸瞧在眼里,宁雨菡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轻“嗯”一声,冲着小安子挥了挥手。 小安子会意,当即将手中揣着的那十五个钱,递给阿蛮爹: “喏,给你!你数数。” 既然是交易,自是要当面点清楚的好,也省得麻烦。 “诶,诶。好。” 阿蛮爹乐呵呵接过银钱,忙不迭点头应道。 而后,便飞速的数起了手中的钱: “一、二、三……十五。 数目是对的! 一共十五个钱。 银货两讫。 多谢!” 说话间,阿蛮爹就径直将这十五个钱,小心翼翼的往衣兜里揣。 全程依旧未曾理会身旁,被他当做货物出卖的阿蛮。 而被卖的阿蛮,则是颇有些迷茫与惶惶的微抬起头来,尚且稚气的脸上,明显带着不安。 阿蛮爹丝毫未曾注意到这一点,此时,他满心满眼都只惦记着怀中的这十五个钱,想着要如何将它放好、放稳妥,可不能在回家的半道儿上给丢了、亦或者是给偷了。 倒是不远处的宁雨菡,注意到了阿蛮的惶惶与不安。 她此时,正朝着阿蛮望去,正好与怯怯抬起头来的阿蛮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遂冲着她招了招手: “过来!” 见状,阿蛮不由一怔,明显有些踌躇。 而就在她踌躇间,身旁小心翼翼藏好她的卖身钱的阿蛮爹,便直接开口: “阿蛮,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过去啊! 以后,这位娘子便是你的主人了。 主人唤你,你还不赶紧过去? 记得以后要听主人的话!” 阿蛮爹冲着阿蛮挥了挥手道。 他这般挥手的动作,好似在驱赶什么,他遗弃的牲口一般。 说话间,阿蛮爹见阿蛮一直愣愣的看着他,并没有动作,更是直接推搡了她一把: “没听到你主人唤你过去么? 你这丫头,还不赶紧过去!” 被猝不及防这般大力一推,阿蛮不由得被推得一个踉跄。 险些一个站立不稳,被直接推倒在地上。 还是宁雨菡见状,疾走几步上得前去,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 但见一双雪白柔荑,突然伸向自己,将自己一把扶住,又闻得一道温柔之中、带着关切的女声,阿蛮心中莫名一悸,一颗原本惶惶不安的心,也瞬间安定了不少。 抬头望去,便见得那带着帷帽的女子—— 那个买了她的主人: “我……多谢娘子! 以后,我……奴婢一定会好好服侍娘子!” 她现在是奴籍了。 不能够再自称我了。 而是该称奴婢才是。 而对于阿蛮的态度和表现,宁雨菡既是欣慰、又是心酸: 看得出来,这是个知礼懂事、知晓分寸的女孩儿。 只是,这般的知礼懂事、知晓分寸,甚至,这么快就认清现实、开始以奴婢自称,这还是令宁雨菡感到心酸。 更是替她不值! 这么好的女孩儿,不应该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 不该如此!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目带怜惜的轻拍了拍阿蛮的手背: “好。你且遂我走吧。” 阿蛮闻言,当即颔首恭声道: “是!娘子。” 说着,在宁雨菡转身欲走之际,她又顿了顿,犹豫着道: “娘子,在离开之前,奴婢是否能够和奴婢的爹说几句话?” 生怕宁雨菡这个主人会不同意,不待宁雨菡开口,阿蛮又伸出手来,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就几句话!不会耽搁娘子多少功夫的。 我保证!” 宁雨菡见状唇角微弯,倒是十分好说话的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嗯,你去吧。” 而后,她还作势退后了几步,留给父女二人独处的空间。 而此时,阿蛮爹本欲揣着阿蛮的卖身钱便走,却被阿蛮给一把拦住: “爹,你为何要卖我?就为了给大哥换彩礼钱,好让大哥成亲? 我自认样样不比男儿差。 爹你也说了,我一个人可以干三四个成年男子干的活。 为何在您眼中,我就是比不上大哥? 我哪一点不如大哥了? 你为了让他成亲,竟然要卖掉我?” 原本,阿蛮真就只要说一句话,然而,一句话问出口,却是越说越激动。 长期压抑在心中的那些话,就犹如连珠炮似的不断往外蹦。 这些话,她一早就想问了。 她明明很能干、又吃苦耐劳,家中里里外外都靠她撑着,大大小小的活儿,都是她在干。 为何在爹眼中,她就是貌丑、粗壮、没个女儿样,哪儿哪儿都看顺眼,挂在嘴边的就是将来嫁不出去的赔钱货。 而她那好吃懒做,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大哥,在爹眼里,就是哪儿哪儿都好,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全家的宝。 阿蛮就搞不明白了。 她究竟哪点不如大哥了? 为何爹爹那般看重大哥、喜欢大哥,而这般轻视、厌弃她? 甚至,不惜把她卖掉,只为给大哥换些彩礼,好娶媳妇儿。 而面对阿蛮的质问与不解,阿蛮爹却对此嗤之以鼻: “比什么比?你和你大哥,有什么可比的? 你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 你大哥可是咱们家的希望,我还指着他给我们老曾家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呢。 你一个赔钱货,怎么比? 丫头片子也想和家中的男丁比? 嘁。 这怎么比? 你哥他,才是咱们老曾家的希望、老曾家的根啊! 我自然凡事都要紧着他。 至于你…… 阿蛮,为了咱们老曾家、为了爹、为了你哥,你这做女儿、做妹妹的,可不得牺牲一下?” 阿蛮爹一派理所当然的道。 说着,又好似在赶苍蝇一般,不耐的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 既然卖身为奴,就好好跟着你的主子。 别再想七想八的。 快些跟着你主子一起去吧。” 第780章 再不相见! “就因为我是女孩儿,而哥哥是儿子,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所以,在爹心目中,哥哥永远是最好、最重要的。 而我—— 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为家里着想、付出、拼命干活,也是无用。 只因为,我是女孩儿。” 原来女儿身,便是她的原罪。 而身为女子,长得却不像女子,身体强壮更似男子,还去干那些同龄男子都干不了的活儿,妄图想要通过这一切,顶立门户,支持起这个家,得到父亲的认可,这更是错上加错。 此时此刻,阿蛮的一颗心一片冰冷,只觉得,自己往日努力与付出,是那般的可笑: 原来,无论她多么努力,都不可能得到认可。 在父亲的心目中,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越哥哥。 而是那个随时都可以被卖、被用来牺牲的那一个。 只因—— 她是女娃。 一个“赔钱货”。 “我明白了!” 终于得到了答案,阿蛮的眼神却是失去了神采。 她麻木的点了点头,喃喃道。 说着,她又跪下来,向着她爹磕了个头: “爹,你保重! 阿蛮就此别过! 如今,您既已将我这个赔钱货扔了出去。 自此以后,咱们便老死不相往来,生死各不相干!” 磕下这个头,算是全了他们父女之缘、养育之恩,自持—— 再不相见! 阿蛮利落的磕了一个头,撂下这番话,便是径直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宁雨菡那边厢而去: “有劳娘子久等,奴婢的事情已了。 多谢娘子成全!” 一边说着,阿蛮还一边向着宁雨菡行了个福礼。 不过,她本生在贫苦渔家,往来亲朋邻里,都是每日奔波,为一日两餐操心的穷苦百姓,倒是没那么讲究,加之阿蛮娘去世的早,也没有人教她女儿家的规矩。 是以,这福礼行起来,不仅生疏,还有些乱七八糟的。 不远处的阿蛮爹见状,则是又啐了一声: “就说你这丫头没个女孩儿样吧? 就你这样儿的,做个女孩儿都不合格,还想和你大哥这要为咱们老曾家传宗接代的儿子比? 嘁。” 阿蛮爹言下之意,便是在嘲讽阿蛮自不量力。 他这番话声音并不算小,自是一句不落的传入了前方不远处的阿蛮耳中。 闻言,阿蛮原本黝黑的面庞,立时羞得通红,双手搅着衣角,期期艾艾的望向宁雨菡: “娘……娘子……奴……奴婢……” 见状,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 “好了!咱们走吧。” 帷帽下的女子,声线温柔,不见丝毫恼意。 无形中,倒是令得原本很是紧张羞臊的阿蛮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是!娘子。” 阿蛮点了点头,恭顺的道。 见状,宁雨菡也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小安子见状,赶紧跟上。 而阿蛮也毫不犹豫的径直跟了上去。 全程没有再回过头去,瞧她爹一眼。 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 其实,阿蛮是感谢她爹,适才直言不讳的道明了真相,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的。 既然无论她如何做,在她爹眼里,她也是比不上他那能够给他传宗接代的儿子的。 那么—— 他便指着他那了不起的“好”儿子过去吧。 至于她—— 既然爹都已经把她给卖了。 他们便两不相干了。 就这样吧。 她这边厢,头也不回的走掉,见得这一幕的阿蛮爹,却是不依了: “嘿,没良心的臭丫头! 就这般说走就走了,都不说跟我这个爹打声招呼? 要不怎么说,生女儿靠不住,都是赔钱货呢。” 阿蛮爹不满的啐了一声,手上下意识摸着刚刚揣进怀中的那十五个钱,又是一脸的美滋滋: “罢罢罢。 这貌丑、没个女孩儿样的丫头,走了也便走了吧。 我还省心了呢。 家里头又能少一个人嚼用。 嗯,挺好!” 心中如此想着,阿蛮爹也不再去想已被他卖到,跟着主人已经走远的亲生女儿阿蛮,而是哼着小曲,乐呵呵的转身,向着家中而去: 待会儿,他就带着儿子,去提亲,将儿子的亲事给定下来。 说不得,来年他就能抱孙子了呢。 哈哈,真好! 嗯,还是他儿子好啊。 比阿蛮这丫头片子强多了! 只有儿子,才能够给他传宗接代,生孙子。 阿蛮这丫头片子能行么? 啧啧啧。 多生几个孙子,说不得,这其中就有那么一两个出息的。 若是能够做个亭长、差役什么的,那他们家也算是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了。 哈哈。 就在阿蛮爹思维越来越发散,这还没给儿子娶上媳妇儿,就做起了儿媳妇给多生几个孙子,说不定,就能穷人翻身,改换门庭、光宗耀祖的美梦时,宁雨菡以带着阿蛮,一起来到了李元珩身边: “夫君、苏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宁雨菡冲着正等在这里的李元珩与苏友金,略略一福道。 闻言,李元珩却只是一笑,并不询问宁雨菡为何会想要买下阿蛮,而是笑着摆了摆手: “无事!娘子想去做甚,便去做吧。” 他这个做夫君的没有异议,一旁的苏友金便更是不会有任何异议了: “哈哈,既已事了。那咱们就赶紧找一家客栈先住下再说吧。” 说着,苏友金又抬手一指前方: “木六老弟,前头不远处,就是一处繁华街道,那边有不少客栈,往来投宿的,都是咱们这些来闽海做买卖的商人。 走!咱们且在那边寻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再说。” 这么一耽误,时辰也不算早了。 这会子,也不大方便直接去拜访自己往日的那些一起经商的本地商人朋友,倒不如先携木老弟,一起找个客栈住下来,明日起个大早,再去拜访打听情况。 嗯,待会儿到了客栈,还要先写些拜帖,叫家仆送过去。 明日才好正式拜访。 苏友金于心中如此这般盘算着。 而对于苏友金的提议,李元珩也是欣然同意: “嗯,就以友金兄所言,咱们先去客栈住下再说。” 先找家客栈住下,也好让他慢慢体察本地民情。 甚好! 两相便宜,二人相视一笑,便是相携着一起向着前方而去。 而宁雨菡,则是走在李元珩和苏友金二人的后头。 见状,小安子、小许子、碧桃、以及刚被买下的阿蛮,自也是快步跟上。 邱华则是驾着马车,远远的跟在后头…… 第781章 不是给我看,是给她瞧 在苏友金的带领下,一行人向前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繁华街道。 正如苏友金说的那般,这里不仅繁华,还坐落着不少客栈。 他们一行人便随意选了家坐北朝南,看着又十分干净、闹中取静的客栈住了下来。 “阿蛮,你随我来。” 见小许子、邱华等人,将马车与行李往客栈内搬,宁雨菡和李元珩耳语了几句,转而,冲着缩在最后头的阿蛮,招了招手道。 言罢,她便转身出了客栈。 见状,小安子与碧桃,赶忙追了出去。 见阿蛮还愣愣的杵在那里,碧桃更是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想什么呢?没听见娘子叫你么?还不赶紧跟着一起过去?” 碧桃原本是需要拍一拍阿蛮的肩头的。 奈何,阿蛮长得实在太高了。 碧桃抬手去够阿蛮的手臂,需要踮起脚,忒费劲儿。 所以,碧桃只好退而求其次,改为轻拍阿蛮的手臂了。 咳。 反正…… 呃,都一样嘛。 被碧桃这么一拍、一提醒,原本怔神的阿蛮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 “哦,哦。我这就来!这就来!” 说着,她也随着碧桃一起追了上去。 索性,她个儿高,腿也长,身体又壮实,走起来,别说是碧桃了,就连小安子都比不上。 不过几步,便后来者居上,径直来到了宁雨菡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小安子和碧桃见状,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兀自不甘心的齐齐加快了脚步: 他们可都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 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新人比下去! 嗯哼。 不得不说,这莫名其妙、又该死的胜负欲啊…… 而宁雨菡其实却也并没有走多远,只见她出得客栈之后,便径直来到隔壁一家成衣铺子门口。 见状,原本一路紧紧跟随着她的阿蛮,下意识驻足,并不敢再上前。 与此同时,走在前头的宁雨菡,也在成衣铺子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 这一望之下,便见阿蛮驻足不前。 宁雨菡遂又冲着阿蛮招了招手: “阿蛮,你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啊!” 阿蛮闻言,却很是犹豫,更是直接将一颗脑袋,给摇成了个拨浪鼓,摆着手道: “不用了!娘子,您自个儿进去就好。 我……” 说着,阿蛮又垂头瞥了一眼,自己这全身满是补丁、灰扑扑、还散发着鱼腥味的粗布衣裳,以及自己脚上穿的,破了好几个大洞的破草鞋,颇有些期期艾艾: “奴婢就不进去了。 省得弄脏了人家的店铺,就不好了!” 这样的铺子,哪里是他们这些穷苦人家能够进去的。 没得被人家店铺老板给直接轰出去。 到时候,反而还要令主人丢脸。 何必呢? 阿蛮不想自取其辱,更不想让宁雨菡这个主子,受她牵累,连带着遭人白眼。 见得她这番小动作,又闻得阿蛮所言,宁雨菡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即恍然大悟。 又不觉有些好笑。 遂又冲着阿蛮招了招手: “嗨,多大点事啊!你在瞎想些什么呢。 进来!快进来!” 在宁雨菡看来,若是这成衣铺子的老板,真会嫌弃阿蛮,轰她出去,那也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更是不想要做生意了。 那他们便换一家呗。 反正,这条街上,还有好几家成衣铺子呢。 “娘子,奴婢……” 见得宁雨菡柔声召唤她,冲她挥手,阿蛮一怔,正欲再次开口拒绝,终于追上的碧桃,则是笑嘻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主子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呀。 走啦!” 闻言,一并追过来的小安子也是直点头: “对!对!娘子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吧。 想那些有的没的做甚?” 说话间,碧桃和小安子便一边一个,拉着阿蛮往前走。 压根不给她多想的机会,便就这样拉着阿蛮,跟在宁雨菡身后进了这间成衣铺子。 索性,店内并无其他客人。 掌柜的瞧见有客人到来,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位娘子,可是要买成衣?” 能够做到掌柜,那眼睛也是精得很。 只是略略扫了一眼,掌柜便发现,眼前这位头戴帷帽的娘子,身上的衣裳做工精良。 虽看起来不显,却是实打实的好料子。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家境殷实、还颇有品味的小娘子。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 这是一位,出得起钱,也舍得花钱置办衣裳的主儿。 对于这样的客人,掌柜的自然是欢迎的。 望向宁雨菡的目光,不由得又殷勤了几分。 再一瞧跟着进来的小安子、碧桃二人。 这二人虽一身仆从打扮,却也打扮利落而不失精致。 细看之下,那衣裳用的,也都是好料子。 见状,掌柜的不由愈发恭敬起来: 家仆都穿得这般好,看来这位真是位有钱的主儿啊。 今天他这是捞到位大主顾了! 至于一身补丁、破草鞋的阿蛮,则是被掌柜给选择性忽视了: 兴许,这是个不受待见,不得用的奴仆呢。 主人家的钱,又不是打水漂来的。 在掌柜的看来,不受主子待见,不得用的奴仆,穿得不好,也属正常。 不过,掌柜的也并没有对这样的阿蛮冷眼相待,也没有呵斥她、将她给赶出去。 这掌柜的,乃是个聪明人。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就是—— 打狗都要看主人。 这破衣奴婢,乃是面前这位娘子带过来的。 想来,必是她的奴婢。 这位娘子,一看便知,是为潜在大主顾。 掌柜才不会这么傻,冒着得罪这位潜在大主顾的风险,赶走阿蛮呢。 她呆着就呆着呗。 他们店里头,又不会少点儿东西,他又不会少块肉。 啧。 “嗯,我是要买几身成衣。” 闻得掌柜的话,宁雨菡轻“嗯”一声道。 闻言,掌柜越加殷勤热切起来: “娘子,我们这的成衣样式多着呢。 不如我拿给您瞧瞧?” 掌柜的热情的招呼着宁雨菡,一边主动开口,要拿店内的成衣给她看。 闻言,宁雨菡却是一摆手: “不是给我看,是给她瞧。” 说着,宁雨菡抬起芊芊素手,朝着落在最后头,怯怯的垂着头的阿蛮一指: “我是要替她买几身衣裳。” 第782章 跟着这样的主子,你往后,可就有福咯 被宁雨菡这个主人,这么陡然一指,突然间一点名,阿蛮直接怔愣当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倏然抬起了头,望向自家主子,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娘子,您……您要给我……奴婢买衣裳?”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想也不想,径直点头: “嗯,当然啦。 我带你过来这成衣铺子,就是为了给你买几身衣裳的啊。” 不然,她过来这成衣铺子,是要干嘛? 她所带的衣裳,足够这一路上穿的了。 宁雨菡可没打算再买。 碧桃他们这一路上的衣裳,也同样备的足足的,根本不需要再买。 买下阿蛮的时候,宁雨菡就想好,要给阿蛮买几身衣裳了。 总不能还叫她穿着现在穿的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跟着她吧。 适才,投宿客栈的时候,正好瞧见隔壁这边就有成衣铺,宁雨菡就和李元珩说了一声,然后,就带着阿蛮过来选衣服了。 “娘子,您……” 阿蛮闻言,又惊又喜、又是感动,禁不住怔怔道。 一旁的碧桃,则是再一次嘻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道: “哎呀,你也别净站着了。 娘子叫你去瞧瞧衣裳,你就去瞧瞧呗。 只管挑你喜欢的。” 说话间,碧桃还冲着阿蛮眨眨眼,露出了个鼓励的眼神。 说实话,碧桃也挺同情阿蛮的。 世人大多都是重男轻女。 其实,他们家也一样。 当年,他们家也是家贫,她本人才被卖掉,辗转入宫成为宫婢的。 这么些年,也早已和那个家断了联系。 许是爹娘觉得,她反正只是个无用的女孩儿。 又已经被卖了,成了奴籍,也没了什么利用价值,不联系,便就不联系了吧。 小时候的事,碧桃已经都记不大清楚了。 犹记得,当时家里头很穷。 她基本每天都会饿肚子。 而哥哥却可以顿顿有饱饭吃。 当初,家里头卖掉她换钱过日子,却也是断断舍不得卖掉能够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的哥哥的。 索性,碧桃被卖的时候还很小,入宫之后,也就最初做小宫女的时候,不怎么好过,很是吃了一些苦。 后来,她就遇到了初夏姐姐、小喜子他们,又幸运的和初夏姐姐、小喜子他们一起侍奉了他们娘娘。 然后,他们的日子,便是一日比一日好。 碧桃也就直接掉进了福窝里。 如今,她身为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有品级的贴身大宫女,可谓是如鱼得水、何等风光? 幼年时,在家中的那些不如意,还有父母的那些重男轻女对她造成的伤害,碧桃已是浑不在意。 他们稀罕宝贝、无比看重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风里来雨里去的讨生活呢。 哪里有她风光体面、活得如此滋润? 他们失去她这么一个女儿(妹妹),是他们的损失。 嘁,就叫他们后悔的拍肿大腿去吧。 不过,面前的这个叫做阿蛮的女孩儿—— 之前,阿蛮爹对她的种种,以及他们父女俩诀别时的对话,碧桃也是听到了的。 碧桃也替阿蛮难过。 不过,在碧桃看来,这阿蛮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跟着他们娘娘,只要她够忠心。 这阿蛮的日子,也铁定能够越过越好。 到时候,叫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爹,后悔去吧。 哼。 闻得碧桃的话,迎上她鼓励的眼神,阿蛮莫名心头一暖,怯怯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在掌柜的介绍下,挑选了两套衣裳。 她也不敢多挑,只拣着看起来最不出挑、颜色略深,看起来比较耐脏、耐穿的衣裳挑。 “娘子,奴婢挑好了!” “就这两套?” 宁雨菡抬手一指被阿蛮选出来的两套灰扑扑的衣裳,不由失笑。 阿蛮闻言,却是连连点头: “嗯嗯,就这两身就够了!” 原本,她觉得一身就够了。 还是考虑到主子的面子,才“奢侈”的多选了一身。 想着两身衣裳,以后可以换洗。 “太少了。 再多来两身吧。” 宁雨菡摆了摆手,视线在掌柜介绍的那些衣裳上一扫,抬手便指了指一套水蓝色、与一套淡粉色的衣裳: “掌柜的,这两套衣裳,我也要了。” 掌柜的拿出来的,都是阿蛮可以穿的尺寸的成衣,倒是并不担心阿蛮会穿不了。 而宁雨菡之所以专挑这两身衣裳,自然是因为,适才阿蛮选衣裳时,分明盯着这两身衣裳瞅了很久。 明显是很喜欢这两身衣裳的。 而且,这两身也很适合阿蛮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宁雨菡便毫不犹豫捎带上这两身衣裳。 阿蛮见状,却是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娘子不必再给我挑了。 奴婢有两身衣裳换着穿,就净够了。 何必费这个钱。 何况,这两身衣裳,应该不大经脏。 奴婢还是就穿奴婢挑的那两身就好!” 一边说,阿蛮的眼神,还止不住往那两身衣裳上瞟。 事实上,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两身衣裳的。 但…… 做人不能太贪心。 有用细布做的新衣裳穿,已经很好了。 阿蛮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穿过新衣裳。 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布做的衣裳! 从来都是穿着家里头淘汰下来,不要的旧衣裳。 拿这些衣裳改改,缝缝补补,便就是她的衣裳。 这等好事,往日里,阿蛮都是想都不敢想。 这会儿,阿蛮的内心之中,都还很是有些不敢相信,只觉得,自己好似活在梦里。 而且,还是一场超美的美梦! “行了,听我的!” 将阿蛮这般明明很喜欢,却懂事的一直推辞的样子瞧在眼里,宁雨菡只觉心酸,当即直接拍板道。 说着,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宁雨菡又对掌柜的道: “对了!还有鞋袜。 我还要四双和这四身衣裳配套的鞋袜。 也一并给我包上。” 掌柜的闻言,自是连声应好。 完全不给阿蛮推拒的机会,掌柜便麻利的将衣裳、鞋袜打包好,而小安子则是极有眼色的上得前去,很是爽快的直接付了钱。 见状,掌柜的更是笑容满面,当即将打包好的衣裳、鞋袜,一并往阿蛮手中一递: “承蒙惠顾! 小姑娘,你且接着啊! 快啊! 跟着这样的主子,你往后,可就有福咯!” 第783章 他会后悔的! “谢……谢谢大叔。” 眼瞅着掌柜的将打包好的衣裳、鞋袜,整整一大包,递到自己面前,阿蛮不由有些怔怔的。 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接到手中,怯怯道。 也不知是在谢掌柜的热情的将衣裳、鞋袜递给他的行为,还是在谢掌柜的这番吉言。 成衣铺子的掌柜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小姑娘,这你可就是谢错了人了。 你若真的要谢,也该感谢你家娘子啊。 哈哈。” 在掌柜的看来,如眼前这位娘子这般心善、如此优待下人,还亲自带着下人过来成衣铺子里头挑衣裳的主人家,也是少见。 所以,他才会由衷感慨一句,眼前这小丫头,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这往后,可是有福了。 而这样好的主子,哪里还当不得这小丫头道声谢? “嗯嗯,大叔,您说的是!” 闻得掌柜的话,阿蛮便是深以为然,猛点头,随后,又是捧着新衣裳、新鞋袜,一脸感激的望向宁雨菡: “多谢娘子!奴婢多谢娘子!” 说着,阿蛮便欲下跪,却是被宁雨菡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好了!你的感激,我收到了。 别动不动就下跪。 行了,咱们回吧。” 说着,宁雨菡又微笑着摆了摆手,这便径直转身,一马当先的走出了成衣铺子。 见状,小安子、碧桃二人,自是快步跟上。 而阿蛮则是怔了怔,便也迅速回过神来,捧着新衣裳、新鞋袜,紧紧跟上。 待到回到客栈后,入得客房,宁雨菡又特地叫小二打了水来,给阿蛮洗漱,又叫碧桃帮忙,替阿蛮梳洗穿戴。 总之,被碧桃拉去洗漱前的阿蛮,还是一副灰扑扑、脏兮兮,一身满是补丁的破衣烂衫、外带破洞的草鞋的贫家渔女模样,再次出现在宁雨菡面前时,她却是大变样: 但见阿蛮的头上,梳着一个利落的双丫髻,其上还点缀着水蓝色小绒花。 身上则是穿着那身水蓝色细布衣裳,脚下穿着一双同色系的绣花鞋。 袜子也是簇新的。 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格外有精气神,哪里还有之前那般怯弱、懊丧的模样? “阿蛮,你穿这身挺好! 很好看! 以后,就这么打扮。” 见得好似判若两人,尤其是精神面貌完全大变样的阿蛮,宁雨菡上下打量了一眼,由衷的赞道。 谁知,闻言,对面的阿蛮,却是突然间红了眼眶: “娘子……您待奴婢实在是太好了! 奴婢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对奴婢这么好的人。 奴婢的爹,都不曾待奴婢这般好过。” 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已经不记得娘待她如何了。 阿蛮只知道,眼前的娘子—— 这个脱下帷帽,露出宛如天仙一般容貌的女子—— 她的主子,是对她最好的人。 对此,阿蛮感动不已: “爹只会嫌弃奴婢是个女孩儿,长得又不像女孩,老说奴婢没个女孩样儿……” 话到这里,阿蛮难掩沮丧,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浮现一抹郁郁。 闻得阿蛮的喃喃,见她这副模样,宁雨菡只是兀自执起阿蛮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温柔: “不要难过! 你是块璞玉! 是你父亲没有眼光。 他会后悔的!” 不得不说,此时的宁雨菡真就是一语成地。 后来的阿蛮,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脱胎换骨、有了大造化。 美名传遍大胤。 阿蛮爹得知这一消息,则是不由得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只叹: 原是他有眼无珠。 原来,他们老曾家,真正能够光耀门楣的,不是他那传宗接代的儿子、孙子,而是他这女儿啊!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娘子——” 闻得宁雨菡的话,阿蛮明显很是动容,满含感动与激动的望向宁雨菡,轻轻唤了一声。 她正想说些什么。 谁知,下一刻,她的肚子却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阿蛮的脸,霎时间通红,期期艾艾的讷讷道: “娘子……奴婢……” 然而,对面的宁雨菡却并未有半点要嘲笑阿蛮的意思,反而柔声询问道: “饿了么?” 说着,她又冲着一旁的碧桃,挥了挥手: “带她去吃些东西吧。” 碧桃闻言,当即领命,拉着阿蛮欲走。 而阿蛮,则是感激的瞥了宁雨菡一眼,笨拙的屈了屈膝,连连道: “谢谢娘子!” 事实上,她是真的饿了。 从昨天下午到这会儿,她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在家中,饿肚子什么的,对阿蛮来说,乃是常事。 她经常饿着肚子干活,爹他们却从来不会关心她饿不饿。 倒是眼前的主子,会体贴的问她,饿了么? 还叫碧桃姐姐带她去吃东西。 真好! 刚刚那成衣铺的掌柜说的没错! 跟着他们娘子这样的主子,她阿蛮真是有福了! 就这样,阿蛮开开心心的跟着碧桃一起去吃东西去了。 而宁雨菡,则是转身回到了她与李元珩二人的客房。 才一进得房间,便看到李元珩,正坐在临窗的桌前,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听得“吱呀”的推门声,李元珩便是循声转目回首望来,乍一见得宁雨菡,便是一笑: “怎么,回来了。 新买下的那小丫头,安置好了?” 李元珩自是知晓,宁雨菡是去隔壁房间,安置那新买下的叫做阿蛮的丫头去了。 不过,对此,李元珩并无异议。 不过一个丫头而已,些许小事,雨菡开心就好。 而闻言,宁雨菡则是笑道: “嗯,这丫头洗漱好之后,倒是换了个样儿。 这会儿,我将碧桃带着她去吃东西去了。” 说话间,宁雨菡已是莲步轻移,袅袅婷婷一路来到桌前,顺势在李元珩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而闻言,李元珩则是一挑眉,故作有些吃味的道: “哦?雨菡对这丫头,倒是上心。”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宁雨菡,有了新的丫鬟,就把他这个夫君给忘了。 现在是只惦记着这叫阿蛮的丫头,倒是把他这个六郎给摆一边了。 谁知,闻得李元珩这般,半是调侃,半是吃味的话,原本面上含笑的宁雨菡,却是笑意微敛…… 第784章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妾也不过是可怜她罢了。” 宁雨菡不由一叹。 虽没明说,其话中之意,李元珩又哪里会不明了? 阿蛮爹重男轻女的行径,已是足够明显。 纵使没有走近,李元珩也从那买卖过程中的只言片语,窥出了一二。 瞅了眼,原本还言笑晏晏,此时,却是笑容一敛的宁雨菡,李元珩不由有更多、更远的联想: 他曾着人打听过,雨菡入宫前,在娘家的事。 据闻,宁父也是重男轻女,对于庶出子女,向来又是不管不问。 庶女更是直接就是他谋利、攀附权贵的工具。 想来—— 雨菡今日,是看到这个阿蛮,有些触景生情,觉得好似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了吧? 思及此,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怜惜。 下一刻,帝王便是长臂一展,直接一把将面前的佳人揽入怀中,柔声道: “雨菡,都过去了。 你有朕、有孩子们。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宁雨菡:“……???” 对于帝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宁雨菡很是莫名: 这厮是在干嘛呢? 这脑子里头,是不是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真是…… 心下里吐槽归吐槽,闻言,宁雨菡原本微敛的唇角却是再次翘起,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嗯,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自入宫,她便一路筹谋。 如今,她有儿有女,贵为皇后,还拥有帝王的爱重。 一切自然都会越来越好! 一定! 心中如此笃定的想着,宁雨菡唇角的笑容正在扩大,更是反手回抱住了紧紧搂着她的帝王,与之紧紧相拥。 原本侍立在门口的小许子和小安子,瞧见这一幕,不由彼此对视了一眼,这便蹑手蹑脚的一起出了客房,只在门外守候。 二人在门口处,倒是与才出去打听了一番的邱华,撞了个正着。 “你们二人怎的站在这儿?” 乍一见得小许子和小安子,好似两个门神,在客房门口杵着,邱华不由有些不解。 说话间,正欲上前去敲门,却是被小许子和小安子给一把拦住: “邱管家,你且先回去你自个儿的房间歇着吧。” 小许子一边低声道,一边向着邱华使眼色。 小安子也是连连点头,一个劲冲邱华挤眉弄眼。 陛下和娘娘这状况,他们哪里敢打扰了。 那不是忒没眼力劲儿了么? 这个时候,谁还进去当那打扰陛下和娘娘甜蜜恩爱的大蜡烛啊? 见得小许子、小安子一个劲儿冲着他使眼色,邱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挠了挠头,正欲点头,接纳小许子的建议。 正欲道一句—— “那行!我就先回屋歇会儿,待会儿再过来”。 就遁了。 谁知,他这番话还没有说出口,人也还没有来得及走,屋内的李元珩便开口了: “可是邱华回来了?” 适才,房中的帝后二人,隐约听到了邱华的声音,李元珩才会有此一问。 闻言,邱华只得恭声道: “是!公子,是小的回来了。” 屋内的李元珩闻言,轻“嗯”一声: “嗯,既如此,你还杵在门外做甚,还不快进来?” 邱华闻言,明显怔了怔,却还是只得恭声应是: “……是!公子。 公子,小的进来了!” 说话间,邱华便推门而入,全程垂着头,不敢抬头的迈入屋中。 见他这副模样,坐在桌前的李元珩不由挥了挥手: “你把脑袋垂得那么低做甚。 过来!” 闻言,邱华讷讷称是,微微抬首,却见帝后此时并肩而坐,完全不似他心中所想的旖旎模样,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末了,又不由失笑: 他还以为陛下和娘娘…… 咳咳。 啧,他这是在七想八想些什么呢? 都怪小许子和小安子他们两个。 被他们那般一个劲儿使眼色,他还以为,陛下和娘娘在里头怎么着了呢。 咳。 原都是他在瞎想啊。 而就在邱华思绪乱飞之际,坐于桌前的李元珩,却问起了正事: “外头的情况如何?” 适才,李元珩命邱华出去打听这闽海的情况去了。 他所说的外头,自然就是指的这闽海城的情况。 “小的在这附近转了转,打听了一下。 闽海这边确实是有严格实行海禁。 不过…… 那走私与海盗之事,似乎很是猖獗。 走私和海盗黑市,更是公开的秘密。 普通百姓人尽皆知,且大家伙儿都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妥。” 问就是—— 他们有这个需要。 朝廷又明令海禁。 不走走私和海盗,这个路子,他们还能怎么办? 反正,邱华是被百姓们这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再有,小的发现,本地百姓卖儿卖女的情况颇多。 小的不过是在这附近转了转,就看到好些卖儿卖女的事。 且,价格都极低。 基本上,十个钱,就能够买走一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若是长得好的,也不过多加几个钱,便可随意领走。 此地人贩子亦颇多、颇为猖獗。” 可能就是卖儿卖女的人家实在太多,导致供大于求,才会导致价格如此低廉,买一个人的价格,通常比买一头小猪崽的价格还低。 真可谓,人命不如猪。 听得邱华提及本地百姓对走私与海盗的态度时,李元珩便已是开始皱眉。 而闻得本地百姓卖儿卖女颇多,人口买卖泛滥之际,李元珩的眉头已是紧锁: 什么事,竟令得老百姓动辄卖儿卖女? 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闽海…… “可有打听过,本地百姓的生计问题? 百姓们都以何为生?” 李元珩皱着眉,沉吟着道。 邱华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回公子,这个小的也已打听过了。 据附近摆摊的小贩说,他们这边的普通百姓,多以打渔为生,少数人以种地为生。” 闻言,李元珩不由轻“哦”一声: “哦?多以打渔为生?倒是和其他地方的百姓有所不同。” 大胤境内,百姓们多以耕种为主。 所谓男耕女织,说的便是如此。 闽海这边,倒是以打渔为生的渔民为主,倒是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想了想,李元珩又冲小许子招了招手: “小许子,你看看,阿蛮吃好了没。 若是吃好了,即刻唤她过来。 本公子有事要问她!” 第785章 佃户之苦 阿蛮原本正由碧桃姐姐领着在吃饭呢。 桌子上,有菜有饭,随便吃,全部管饱。 阿蛮平生头一次吃到了白米饭,还有一年难得吃上一次的肉菜,阿蛮都要幸福得哭出声了。 就在这时,小许子却是找了过来,询问阿蛮吃好了没有。 若是吃好了,就随他一起过去见公子。 对此,阿蛮自是无有不应的。 正好,她也吃饱了,当即便随着小许子一起来到了帝后二人所在的客房。 “公子,您找奴婢?” 阿蛮冲着端坐于桌前的李元珩屈了屈膝,带着些局促的恭声道。 这位可是娘子的夫君,她自是要恭敬些。 不过…… 公子忽然叫她过来,是有何事呢? 阿蛮心中满是疑惑。 见阿蛮一脸的“公子,您找我有何事啊”的表情,还有些怯怯与紧张,李元珩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无须紧张。找你来,不过是想闲话一下家常。了解一下闽海这边的情况。” 说着,李元珩便与阿蛮闲聊了几句,眼前她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李元珩这才状似不经意的道: “阿蛮,听说本地百姓多以打渔为生,可是真的?” 不得不说,这还真就是问到点子上了。 若是问旁的,阿蛮还真就不确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问到这个问题,出身渔家,本就是渔家女的阿蛮表示—— 这题她会。 “嗯嗯,是啊。” 乍一闻言,阿蛮便是连连点头: “我们本地就是渔民多。 毕竟,地处沿海,大家伙儿多是靠海吃饭,多以打渔为生。 少数人以耕种为生,却也都是佃户。” 闻言,李元珩也禁不住颔首。 对于阿蛮前头的话,他是理解的。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闽海临海,海上资源丰富,本地百姓多以打渔为生,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 “那些耕种为生之人,为何要去做佃户? 自己买几亩地,自己耕种不好么?” 如此,也每年好省去不少田租。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阿蛮却是苦笑: “公子,瞧您说的!若是可以,大家自是愿意耕种自己的地,哪里愿意去给人做佃户,受那盘剥? 可是,也要大家伙手里头,有那买地的银钱,还有能够买得到地,才行啊! 不瞒公子,咱们本地的凡是能够耕种的土地,早已都在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手中,小老百姓想要有块地,这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是无钱。 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何况,那些去种地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实在无法再靠打渔为生。 这不是实在没法子,才会去给地主当佃户,想要寻一条活路的么?” 李元珩闻言默然,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懊恼: 该死! 他这何不食肉糜般的老毛病,怎的又犯了? 都怪他还是不常在外走动,对百姓的疾苦与生存状况,没有深刻的认知。 唉。 李元珩略有些懊恼的暗自叹了口气,一旁阿蛮的话,仍在继续: “就这样,这些佃户,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收下的粮食,除去要上交的苛捐杂税,搞不好都不够交租。 最后,还得卖儿卖女,又或者是全家卖身给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家,为奴为婢,来年免费替老爷们干活、耕种,这才能够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闻言,宁雨菡不由秀眉紧皱,李元珩亦是目光微沉: “闽海百姓的生活,竟是如此?” 这就是寻常百姓的生活? 他竟不知,他治下百姓的日子,竟是过得如此艰难。 阿蛮闻言,也不由叹了口气: “所以,奴婢在家时,村子里的大叔大伯,还有奴婢爹他们,都是打死不愿去以从耕种为生的。 若不是实在干不动,大家伙儿还是更愿意以打渔为生。” 虽然,其实打渔为生的生活,也并没有比那些耕种为生的佃户们好多少。 但,起码还稍微有个盼头。 若是哪天走运,多打些鱼和海货回来,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几日。 闻言,李元珩则是表示了解的轻“哦”一声: “哦,这样啊。” 到得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何本地百姓多以打渔为生了。 并且,也似乎了悟了,为何邱华说,本地卖儿卖女之风盛行。 看来,那些以耕种为生的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那……本地渔民捕来的鱼,又是卖去何处? 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渔民手上收货么?” 李元珩想了想,又问道。 其实,他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实际上想问的,是这些渔民的生活状态。 比如,他们过的好不好,是否富足。 反正,现在已知,那些以耕种为生的百姓,多是贫苦无依的佃户,日子并不好过。 那么,渔民们的日子又过的如何呢? 听阿蛮说,本地百姓大多都以打渔为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充当佃户,从事耕种。 想来,这些渔民的日子,应是过得还不错。 而阿蛮闻言,则是摆了摆手,复又点了点头,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古怪: “呃,的确是有专人过来咱们渔村收货,不过…… 价格通常都会压得极低。 不划算! 不是实在没法子,不得不卖,大家伙儿都会赶个早集,去集市上,把打来的鱼和海货卖了。 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李元珩恰好垂着头饮下一口茶水,倒是没有注意到阿蛮面上一闪而过的异样,闻言,则是点了点头,又一挑眉: “哦?早集?” 但见帝王这一副明显来了几分兴趣的模样,坐在一旁的宁雨菡当即就坡下驴,顺着他的意思道: “六郎,不然,咱们去这早集上看看?” 宁雨菡是看出来,帝王有所意动,才会这般说。 果不其然,闻得她的提议,李元珩当即便点头,欣然同意: “嗯,雨菡,你这提议倒是好。 如此,咱们就去这早集上,走走瞧瞧吧。” 见李元珩这般跃跃欲试的模样,宁雨菡抿唇一笑,复又转目望向阿蛮: “阿蛮,你说说看,这早集一般都在哪儿?可有什么注意事项?” 被主子点名询问,阿蛮自是不会藏私,当即娓娓道来: “娘子,咱们本地最大的早集便在离这里不远的永康坊码头。 大家伙都会起个大早,过去早集那边进行买卖……” 第786章 永康坊码头早集 在与阿蛮的聊天之中,不知不觉已到了晚饭时分。 而这个时候,自来到客栈,便一头扎入自己的那间客房,闭门不出的苏友金,也终于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主动前来招呼李元珩他们去用晚膳: “不知不觉,这都到饭点了。 我已叫店家,在我房中备好了饭食。 走!木六老弟、弟妹,咱们一起去吃晚饭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友金爽朗的声音,自外间响起。 下一刻,他才款步迈入李元珩、宁雨菡所居的客房。 才一进来,便瞧见,除了李元珩夫妇二人,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就连宁雨菡刚买下的阿蛮,也都在房中。 见状,苏友金不由得一笑: “嚯,好家伙,都在呢。 木六老弟,你们这都是在干嘛呢? 倒是热闹得紧!” 李元珩闻言一笑,当即朗笑着起身相迎,并不答话,而是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苏大哥,你可算是有空过来了。 才一进客栈,就一头扎进房间里头,闭门不出。 你这都是在忙什么呢?” 苏友金闻言,不由得摆了摆手,笑道: “唉,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一趟的买卖能够进行得顺利些,在忙活么? 不瞒老弟,我适才是忙着去给看以往在闽海买卖时,认识的那些本地商人,写拜帖去了。 我预备明日一早,便去这些人府上一一拜访。 怎么着,也得先去个拜帖才是。 这礼数上,咱还是得周全些。 毕竟,这后头的生意,还指着大家帮衬呢。”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何况,他苏友金不过就是个普通外地商人,又不是什么强龙。 木六兄弟又似乎是没什么经验,头一次来闽海做买卖。 所以,他去认识的本地商人那边一一拜访,探探路,总归是好的。 这礼数上嘛,也是要尽量周全些。 所谓,礼多人不怪。 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 和气生财,总不会有错! 闻得苏友金的打算,李元珩也是点了点头: “苏大哥倒是想的周全!” 而苏友金则是摆了摆手: “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我那里,边吃边聊,也不迟嘛。 再不过去,饭菜都要凉! 走!走!走!” …… 第二日,苏友金便照原计划,前去拜访之前在闽海这边认识的商人们。 他昨日原本打算邀请李元珩与他同去,却被李元珩给婉拒了: “苏大哥,这些人都是你的旧友,我怎好贸贸然上门。 我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了。 小弟头一次来闽海,对什么事,都新鲜得很。 我家娘子也是。 我打算明日带着娘子和家仆,四下里走走,感受一下闽海当地的风土人情。” 李元珩这番话,入情入理,苏友金也便没有反驳。 想了想,他原本就是前去探探路的。 待到他探明了路子,再带木六老弟前去,却也不迟。 还不如叫初来闽海的木六小夫妻,去好好走走逛逛呢。 心中这般想着,苏友金便也爽朗应道: “好!好!好! 如此,咱们便兵分两路,各自行事。” 这不,李元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在客栈草草吃过早饭,便在阿蛮的引领下,直奔位于永康坊码头的早集而去。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负责领路的阿蛮,忽的顿下了脚步,开心的一指前方不远处: “公子、娘子,咱们到了! 前头就是永康坊码头了。 瞧,早集已经开始了!” 顺着阿蛮所指之处望去,李元珩一行人便见前方人头攒动、人来人往,有不少男女老幼,将各种海鱼、海货,摆放在地上,叫卖着。 前来买鱼、买海货的人们穿梭于其间,间或挑选、问价,或是与售卖的渔家讨价还价,场面十分热闹。 见此情状,李元珩明显也起了几分兴致,禁不住一挥手: “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对此,无论是宁雨菡,还是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他们,自都不会有异议。 闻言,众人尽皆称是,在阿蛮的带领下,一起向着前方的早集而去。 走过一名上了年纪的老渔民面前,李元珩扫了一眼,他摆摊售卖的海鱼与海货,被一条不知名的体型特别巨大的鱼,给吸引了目光: “这鱼是什么?” 李元珩抬手指了指那条大鱼,略有好奇的道。 京城并不临海。 他这是头一次来到海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大的鱼。 是以,才会好奇一问。 闻言,一旁的阿蛮赶紧道: “公子,这是石斑。 肉质鲜嫩,很好吃的。” 作为渔家女出身,这些海鱼、海货,她一眼就能认出。 遂如是答道。 李元珩闻言,挑了挑眉: “哦?石斑?听你这话,阿蛮你倒是常吃啊。” 阿蛮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不!不!不!奴婢可不常吃。” 话到这里,阿蛮又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衣角,讷讷道: “事实上,奴婢从来没有吃过这石斑。” 不仅她没吃过,她爹和她哥,都没有吃过。 连这石斑的滋味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 至于那什么肉质鲜嫩,很好吃—— 也不过是听村子里头的人说的。 而这些人,则是听他们的那些主顾老爷们、和他们的仆从说的。 说是,这石斑肉质鲜嫩,他们老爷很是喜欢、爱吃。 但凡渔民们有售,他们都乐于买,越大越好。 所以,阿蛮才会知晓,这石斑肉质鲜嫩,很好吃。 不然,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怎么会那么喜欢,还时常叫家仆来采买呢。 见阿蛮如此说,李元珩有些无语、又有些莫名的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亏你说的天花乱坠的。 竟然没吃过! 接受到他的眼神,秒懂了这眼神之中的含义,阿蛮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旁那卖鱼的老者见状,则是笑道: “呵呵,这位公子,瞧您说的。 咱们渔家人哪里舍得吃石斑? 这是那些大老爷、富贵人家爱吃的鱼,也算是好卖,还能卖上些价钱。 但凡打到这种鱼,咱们都是赶着拿到集市上卖了,指望着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补贴一下家用呢。” 第787章 什么?二十文? 阿蛮虽身着一身体面衣裳,但却自称奴婢。 观其那黝黑的皮肤、以及粗糙的、明显是被渔网给磨得生了老茧的双手,这卖鱼的老者便知,阿蛮应乃是他们渔家女儿。 至于为何能衣着如此体面,又自称奴婢…… 这还用问么? 想来,定是家中日子过不下去,被爹娘给卖了。 买她的主家富贵又良善,这小姑娘才能穿得如此体面。 同为渔家人,不忍阿蛮遭主子责怪,卖鱼的老者遂才赶紧出声解释。 而阿蛮闻言,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嗯。公子,这位阿爷说的很是! 就是这样!” 这么好的鱼,他们这些渔民打捞到,又哪里舍得吃? 自然是趁着鱼新鲜,赶紧拿去卖了换银钱。 闻言,李元珩这才恍然大悟,不由点了点头: “原是如此。” 他这是又犯了何不食肉糜之错了啊。 看来,他还是不懂底层百姓生活的真实境况。 把渔民的生活,想象得太好。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于心中一叹,眸中飞速掠过一抹自责、与不甚自然。 而就在这时,卖鱼老者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 “这位公子,这条石斑,您要么?” 闻言,李元珩这才自思绪中回神,略一垂首,便对上了卖鱼老者难掩殷切与期盼的眸子。 见状,李元珩默了一瞬,而后,便是点了点头: “好。老人家,多少钱,我买了!” 其实,他原本并不想要买下这条石斑。 不过…… 迎上这卖鱼的老者如此殷勤、又期盼的眸子,李元珩到底于心不忍。 罢罢罢。 不过一条鱼的事。 若是能够让这卖鱼老者得些银钱,改善一下家中的生活,也无不可。 就算是他这个帝王,为百姓尽点绵薄之力吧。 卖鱼的老者显然不知面前的公子,转念间已想了这么许多,当然,他也并不在乎李元珩究竟是何做想。 只是欣喜于李元珩说要买他售卖的那条石斑。 闻言,当即喜笑颜开,十分高兴的一迭声道: “真的?公子,您要买下这条石斑么? 一整条? 您确定?” 相对于老者的兴奋与激动,李元珩则是一脸平静的微一颔首: “当然是真的。 就一整条买下好了! 多少钱? 老人家你出个价吧。” 李元珩原本都开始预备着这卖鱼老者“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个令人咋舌的价格来了。 谁曾想,这卖鱼老者闻言,则是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试探着开口: “二……二十文,公子,你看成不?”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怔: 什么? 二十文? 这老者竟只出价二十文。 确定是二十文,不是二两银子、亦或者是更多? 不是说这石斑都是富人家才舍得吃,卖得出个好价钱么? 这…… 就卖二十文? 李元珩一脸“啊,就这”的表情。、 皱了皱眉,又转目望向立于身侧的宁雨菡,冲着她投注过去一抹“朕是不是听错了?真的是二十文么”的表情。 在报出价格后,卖鱼老者便一直有些忐忑的望向李元珩,眼见得闻得自己的报价后,这位询价的公子,便一直沉默不语,还皱了皱眉,望向身旁那戴着帷帽的娘子,似有询问之意。 见状,卖鱼老者立时急了,只以为李元珩他们是嫌他提出的价格贵,遂一迭声道: “公子,价格好商量。 您若嫌二十文贵了,那……十九文如何? 不,十八文?” 话到这里,见李元珩还好似不为所动的怔怔的望向自己,卖鱼的老者不由一咬牙: “这样—— 公子,十五文成么? 这条石斑,老朽十五文就卖了!” 李元珩被这惊人低廉的价格,给直接震惊到了。 其实,他刚才之所以怔怔然望向卖鱼老者,迟迟未曾说话,并不是嫌卖鱼老者出价贵,反而是觉得忒便宜。 便宜得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只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结果…… 迎上老者热切之中,饱含期盼的目光,李元珩莫名的心口发堵,当即大手一挥: “成!这条石斑,我买下了。 不过,不是十五文。 而是二十文!” 卖鱼老者闻言一怔: 什么?二十文? 他没听错吧? 面前的公子,说要给他二十文,买他这条石斑? 他主动砍价到十五文,这公子仍是要付二十文,还有这等好事? 正当卖鱼老者满腹狐疑。 都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听错了之际,李元珩则是冲着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当即会意,掏出二十文钱,递给卖鱼老者: “老人家,这是二十文钱,你数数看对不对。” 小许子一边将手中的铜钱递到卖鱼老者的手边,一边道。 见状,卖鱼老者又是一怔,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忙不迭点头: “哦,哦,好,好!” 整个人如在梦中一般,老者下意识接过小许子递过来的铜钱,仔细的数了数: “一、二、三……十九、二十。 对!是对的! 正好二十文!” 手中握着这实实在在的二十文钱,卖鱼老者这才后知后觉的确定,他刚刚并没有听错,也没有幻听。 眼前这位公子,是真的愿出二十文钱,买他的这条石斑。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您可真是位宽厚仁善的善心人!” 卖鱼老者乐得合不拢嘴,一边连连向着李元珩鞠躬,一边一迭声的道。 可不是善心人么? 若换做是旁人,尤其是那些本地有名的有钱有势的老爷、和他们的家仆,哪里会这般好心,愿意出二十文的价钱,买他的石斑? 纵使这条石斑,又大又新鲜,难得的很。 这些黑心肠、又心狠、惯会压榨他们这些贫苦渔民和百姓的人,还不死命的压价? 别说二十文钱了。 就是十五文,他们也不会给。 随便给个七八文、甚至是五六文钱,还犹如施舍一般,搞得他们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恩惠一般,便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临走,还要啐一口,骂一声: “死穷鬼!臭渔民!” 唉。 这还算是好的。 若是更惨些,碰上渔霸,那这条大石斑,只怕就是直接被抢了去,一个大子儿都捞不着了啊。 越想,卖鱼的老者便越是暗自庆幸不已,庆幸于自己今天的好运气,便是越发感激起李元珩,不仅连连作揖,对待他的态度也越发的殷勤起来…… 第788章 嘶,大力士啊! “哦,对了。 公子,这是您要的石斑。” 一个劲作揖道谢之后,卖鱼老者又抬手指了指,那条巨大的石斑,殷勤而讨好的冲李元珩笑道。 顿了顿,他又道: “公子,这鱼您打算怎么带走? 可要小老儿把它给收拾一下?” 不怪卖鱼老者会这么问。 实在是,这条石斑鱼,确实体型巨大,斤两颇重,若是就这么拎着,一个成年壮汉也很难将它拎起。 需得好几个成年男子,一起合力抬走才成。 且回去,还得另行处理,才能够烹制。 倒不如他现场替买主把这石斑给收拾了,切好、剁好,待会儿回去就可以直接烹制不说,也方便拿走。 公子身边的几个仆从,一人拿一些就成。 也不碍事。 不得不说,卖鱼老者真就是一心为着李元珩这位心善、豪爽,出手又大方的善心买家着想,可谓体贴又周到。 然而,不待李元珩开口,立在一旁的阿蛮便摆了摆手: “不用了!多谢阿爷你的好意。 这条石斑,我来拿着就好。” 说着,阿蛮又不好意思的瞥了李元珩和宁雨菡一眼,急急向着他们解释道: “公子、娘子,奴婢听奴婢爹说,这石斑,要现杀现做,才好吃! 咱们回去再收拾吧。 阿蛮来收拾就好!” 她打记事起,就开始收拾处理爹打回来的鱼和海货。 收拾一条石斑,自是不在话下。 没问题的! 阿蛮这一副小心翼翼,生怕晚一步解释,她和李元珩二人便会责怪她多嘴多舌,抢在主人前头开口的模样,倒是把宁雨菡给逗乐了: “好啦。我们知道了。 那就照阿蛮你的意思,咱们就回去再收拾这条鱼吧。” 宁雨菡不由得笑道。 话里行间,满是温柔,令得人莫名安心。 “只是……” 说着,宁雨菡又瞥了眼那被摆在摊位前的那条十分巨大的石斑: “这么大一条鱼,咱们该如何带回去呢?” 一旁的李元珩闻言,也表示,这是个问题。 他正想着,叫邱华、小许子、小安子三人,合力抬着这条鱼前行,貌似应该可行。 谁知,还不待李元珩开口吩咐此事,阿蛮便先行一步开口道: “公子、娘子,此事,您二位不必担心。 且让奴婢来吧。” 说着,阿蛮便俯下了身,竟是单手,便轻轻松松的将那么巨大的一条石斑,给从地上一把拎起,然后,轻轻松松的一把扛起。 见此情状,李元珩、宁雨菡,以及小许子、小安子、碧桃,俱都直接呆愣当场。 一旁的卖鱼老者,明显也被阿蛮的这一番动作,给唬到。 原本他还在那里一迭声囔着: “别!别!别! 这鱼可重了! 小丫头,你可不要乱来,小心闪了腰! 丫头,你……诶……” 然后,在瞧见阿蛮毫不费力的,便一把拽起了那条巨大的石斑,并且轻轻松松、如同没事人一般,就将那石斑鱼给扛到了肩上,卖鱼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是兀自将一双老眼,瞪得犹如铜铃,满脸震惊的望向阿蛮。 一脸的—— 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是个大力士。 这力气大的哟! 吓死个人! 要知道,这条石斑、老大、老重了! 他家离这里本就不远,也就一顿饭的功夫。 就这,他和他家大儿子、二儿子,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合力将这条鱼给抬到这儿来。 眼前的这看似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居然如此轻松的就把这条石斑给拎起,一把扛起。 嘶—— 恐怖如斯! 原本,初见阿蛮时,卖鱼老者还在心中暗自嘀咕说—— 这是哪家的丫头,怎的生的如此高大、粗壮,魁梧得好似男子,没个女孩儿样,都在心头里头担心,这丫头以后难说婆家、嫁不出去呢。 这会儿…… 看着眼前,这轻轻松松扛起这么重、这么大一条石斑鱼的阿蛮,卖鱼老者抹了一把汗,又咽了咽口水。 心道: 好吧,他收回刚刚的那番话。 这么看来,姑娘家长得粗粗壮壮、高大壮实一些,也是没坏处的。 别看人家丫头长得又高又壮,可是人家姑娘有力气啊。 这是有一把子大力气的! 一般二般的男子,都要自愧不如。 这样的丫头,哪里会愁嫁? 谁要是把她娶进门,那可就是捡到宝了啊。 绝对是里里外外干活立家的一把好手。 可惜,是被爹妈卖给别人做奴婢了。 要不,他老头儿高低也要打听一下,去这姑娘家下定,替儿子讨她做媳妇儿。 有这样能干的儿媳妇在,他们一家老小,都不用愁咯。 说起来,这姑娘的爹娘也是短视。 这么好的、一现成的顶立门户的顶梁柱,怎么就卖掉了呢? 唉,真是! 卖鱼老者暗自扼腕。 而与此同时,轻轻松松扛着那条大石斑的阿蛮,则是对宁雨菡、李元珩两位主子腼腆一笑: “好了。公子、娘子,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闻言,宁雨菡、李元珩等人,这才齐齐回过神来: “阿蛮,你……累不累?” 宁雨菡轻眨了几下美眸,道。 说话间,她便预备吩咐小许子、小安子上去帮忙,帮着阿蛮合力去扛那条大石斑。 李元珩也正有此意,他都已经转目望向一旁的邱华等人,示意他们赶紧过去帮忙了。 谁知,阿蛮却是摆了摆手,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不累! 比这再重上数倍的东西,奴婢扛着也能轻轻松松。” 她说的可是真话。 她别的长处没有,就是从小力气大。 一手扛个几百斤的东西,完全不在话下。 这才哪到哪啊? 这个时候,阿蛮倒是无比庆幸—— 幸好,因着今日要陪主子过来逛早集,她今天穿的是那套灰色耐脏的衣裳。 而且,她还连夜将自己原先的那件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裁剪下来,做了个半臂,套在了这身新衣裳上。 这下子,她扛着这石斑,也不怕弄脏她的新衣裳了。 不然,若是穿了那套浅色水蓝色衣裳前来,衣裳肯定要被弄脏,说不得,还得染上不大能洗掉的鱼腥味。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她可不得心疼死? 那么好的衣服,可就要糟蹋了! 第789章 大爷,您好歹多给点吧! 闻得阿蛮的话,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俱都下意识暗自观察了一下,发现阿蛮的话不似作假。 但见她面色平静,一副甚为轻松的模样。 宁雨菡和李元珩俱都松了口气,遂也歇了叫邱华、小许子、小安子他们过去帮忙的心思。 “嗯,行。 那咱们这便走吧。” 宁雨菡点了点头道。 闻言,阿蛮开心的应了一声: “诶,好嘞。” 而后,便示意宁雨菡、李元珩他们两位主子先行。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随后跟上。 而她自己,则扛着那条大石斑,轻轻松松、犹如闲庭信步般,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后头。 随后,李元珩一行人便是继续开始逛这早集。 越逛,越是发现,这早集,确实人流量大。 而且,渔民们兜售的海鱼和海货,确实都十分物美价廉,特别实惠。 不过,早集上逛的人虽多,真正下手买的,却并没有多少。 不少人只是看了看、问了问价格,便默默离开。 能花钱买下渔民们售卖的海鱼和海货的,基本都是条件还不错的人。 观其衣着打扮,很多应该都是本地富户、豪绅—— 也就是阿蛮口中的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家中的仆从。 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李元珩不由面露狐疑: “怎的买下海鱼、海货的百姓,这么少? 这些百姓,怎么只是看了看、问了问价格,就走了? 明明这些海鱼和海货,都不贵啊。” 不仅不贵,李元珩觉得,还都挺物美价廉的。 这些百姓怎么都是略问了问价格,就走了? 都不买的么? 那……既然不买,又起个大早,跑来逛什么早集啊? 对此,宁雨菡和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几人,也俱都是搞不清楚状况,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幸而,他们一行人中,还有阿蛮这么个知晓世情的本地人。 “公子,这倒不是大家伙儿不想买,而是,普通人家也都不富裕,实在没什么余钱,买咱们这些海鱼和海货啊。 就算是想要买,也是有心无力。 往往在听到价钱后,便打了退堂鼓,舍不得买、亦或者是根本买不起。 也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们,还有那些富裕人家,才是的大主顾,有钱买海鱼、海货吃。 这早集上,也多是这些人家的仆从过来采买。” 李元珩闻言,则是皱了皱眉: “普通人家,竟是不富裕至此么?” 这些海鱼和海货,量足价格又低廉,十分的实惠。 不过几文钱,就可以买上好些,足够一大家子吃好几顿都吃不完。 就这,普通人家还负担不起么? 李元珩自认,这一路行来,他也颇了解一些百姓的生活境况。 之前所路过的地方,老百姓的日子好似也并没有过的如此紧巴啊。 这闽海的老百姓的日子,竟拮据艰难如斯? 不至于吧? 李元珩皱眉思忖,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阿蛮却是叹了口气: “唉,公子,咱们这些小百姓的日子,可不就是不好过么?” 说着,阿蛮又左右瞥了眼,四下里一扫,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厢,阿蛮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奴婢爹和奴婢村子里头的大叔、大爷、大婶、大娘们都说,在朝廷实行海禁之前,咱们的日子过的还是挺不错的。 自从有了这海禁,这日子便是每况愈下,越来越艰难了!” “海禁?” 闻言,李元珩的原本蹙起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 他正欲再说开口相询。 却是被前方不远处的动静给打断: “大爷,六文钱实在是太少了。 您瞧,我这鱼和海货这么新鲜,又多又好。 您好歹多给点吧! 大爷,您就好歹再多加个几文钱吧。 一、两文钱,也好啊!” 前方不远处的摊位上,一名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老渔民,正不停的冲着一名富贵人家家丁打扮的壮汉作揖,苦求着道。 自始至终,这名老者面上,都带着一抹极尽卑微的讨好的笑。 而这笑容,则是令远远的瞧着这一切的李元珩,莫名有些心酸。 以己度人,他觉得,这家丁肯定会同意。 毕竟,老者又没有狮子大开口,摆出一个天价—— 瞅了眼,摊上摆着的海鱼与海货,正如这位老者所言,真就是又新鲜、又好。 这么多海鱼和海货,全部买走,只付区区六文钱,着实太少。 加个一、两文,也不是太多。 合情合理。 价钱公道,甚至可以说是低廉。 况且,这老者都这般,又是作揖、又是可怜巴巴的这般讨好着了。 还想让人家怎样呢? 李元珩心中如是想着。 谁曾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大大出乎李元珩所料: “放你娘的屁! 六文就六文。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也不打听一下,老子是哪个府上的。 老子肯要你的海鱼、海货,那是瞧得起你这老货。 就算老子拿了这些就走,一个子不给,你又能奈我何? 更别说,老子还肯付你钱。 老杂毛,你丫的就偷笑吧! 再啰嗦,老子一个子儿都不给!” 那家丁模样的壮汉,当即狠瞪了一眼,那苦求着想要叫他再加一、两文钱的老者,嘴上骂骂咧咧的道。 而那原本苦求着的老者闻言,则是苦哈哈的一迭声告饶: “是!是!是!小老儿错了! 都是小老儿的错。 大爷,我给您赔个不是。 您千万莫要生气! 六文钱就六文钱,我卖了! 卖了,还不成么?” 闻言,那家丁模样的壮汉才面色稍霁,对着同来的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 那些家丁当即会意,七手八脚的抬了老者售卖的海鱼和海货,转身就走。 那家丁模样的壮汉见状,也转身欲走。 卖鱼的老者急了,下意识想要去拽这壮汉的衣袖,却又不敢。 生怕自己的手碰到壮汉的衣裳,把壮汉的衣裳弄脏。 那可就不糟了! 轻者再被这富贵人家的家丁呵骂,重者—— 搞不好,会被以损坏了家丁身上所穿衣裳的名义,要求赔钱。 之前,隔壁村的老丁头,就遇到过这事儿。 当时,可以把老丁头一家老小给愁的哟。 他们这些贫苦渔家,哪里出得起这个钱啊? 简直是无妄之灾! 第790章 嘁,穷鬼!臭打渔的! 于是乎,卖鱼的老者只得讪讪的收了回手,焦急的一迭声,冲着那家丁模样的壮汉道: “大爷——,钱! 您买鱼的钱,还没付呢。 诶,大爷——,您别走啊!” 而那家丁模样的壮汉闻言,则是一脸不耐的低喝一声: “你个老货,给老子闭嘴!” 买鱼的老者闻言,赶紧噤声,苦哈哈的望向那壮汉,一个劲儿冲他又是作揖、又是告饶: “大爷,您行行好! 把买鱼的钱给小老儿吧。” 老者如此低声下气,也并没有换那家丁模样的壮汉一个好脸。 见状,他不由得嗤笑一声: “嗤,不就是几文钱的事,瞧你这德行? 这么点小钱,爷爷我还不至于不给。 省得跌了咱们府上的份儿。” 说着,这壮汉便掏出钱袋,自里头掏出六文钱,往卖鱼的老者那里一递。 见状,卖鱼的老者不由一喜,连连点头作揖,千恩万谢的道: “谢谢!谢谢大爷,承蒙惠顾!” 说着,他便伸出粗糙的、满是老茧与裂痕的手,打算自那家丁模样的壮汉手中,接过这六文钱。 谁知,老者刚准备接过铜钱,这壮汉却是陡然将这六文钱,往地上一扔: “喏,拿去! 老货,去地上捡吧你! 哈哈。” 壮汉哈哈一笑,说话的口吻,与“嗟,来食”,如出一辙。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鄙夷与羞辱。 卖鱼的老者又岂会不知? 见状,老者明显怔了怔,却还是不敢耽搁与有丝毫迟疑的躬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铜钱。 见状,那家丁模样的壮汉、与和他同来的家丁,俱都是哈哈大笑。 “嘁,穷鬼!臭打渔的!” 壮汉呸了一声,鄙夷的啐道。 而后,便与同来的家丁,一起提着从这卖鱼老者手中,以六文钱的低廉价格,买到的满满当当的一整筐海鱼与海货,扬长而去。 不远处的李元珩,见得这一幕,眉头已是皱成了一个川字。 一旁的宁雨菡也是禁不住蹙眉。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也同样的一脸愤然。 “这群人,也太过分了吧? 这不是在欺负人么?” 碧桃禁不住嘟囔道。 什么人啊? 不过是富贵人家的仆从,就可以这般摆谱、这般欺负人了? 真够可恶的! 瞧他们这副做派,他们家那主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说不定,也是个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主儿呢。 不仅是碧桃,李元珩与宁雨菡也是这般想、这般认为的。 甚至,身为帝王,李元珩想的远比碧桃这个宫女,想得还要更多: “嗤,今日,我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李元珩直接被气乐了。 不由得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一脸冷意的盯着远去的那些家丁、视线始终追随着那名蛮不讲理,各种欺辱卖鱼老者的那名家丁打扮的壮汉: 事实证明,这世间的恶人—— 不分主子、还是恶仆。 而这些人,都是没有下限的。 原来,人的卑劣,也这般没有下限。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邱华,去!教教那些恶仆,尤其是领头的那个,究竟该如何做个人!” 但见那群家丁渐行渐远,李元珩面泛冷意,冷冷的道。 邱华原本就很是愤然,拳头早就痒痒了。 闻言,便想要领命而去,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恶仆。 尤其是领头的那名,百般刁难、欺辱那卖鱼老者的恶徒。 心中如此想着,邱华便是一抱拳: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 而后,便作势欲走,却被宁雨菡给一把拦下: “邱华,你不要去!” 宁雨菡冲着邱华摆了摆手。 随后,又转目望向李元珩,冲着他轻摇了摇头: “六郎,不可如此!” 说着,宁雨菡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卖鱼的老者,话里行间,含着忧虑: “你这样做,恐会给这老者招来祸事的。” 阿蛮闻言,也不由得猛点头: “是啊!公子,娘子说的没错。 这些富贵人家的家丁,一个个脾气大着呢。 咱们可是惹不起! 若是这会儿,您让邱管家出手去教训他们。 他们事后,说不定会转头回来找那位老阿爹麻烦的。 这可就不好了!” 李元珩闻言皱眉,一时间,并没有言语。 邱华则是又是愤然、又是不解: “教训他们的是我。 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若真是要报复,也只管找我好了。 再怎么说,也报复不到这位老人家头上吧?” 见邱华一脸的不了解,甚至一副“阿蛮,你丫头是在骗我、逗我玩儿吧”的神情,阿蛮不由叹了口气: “在咱们闵海,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豪奴,在咱们这些穷渔民面前,从来就是横着走的。 哪里会和咱们这些穷苦人家讲什么道理啊? 只要他们不爽,他们就可以随意欺负你。 邱管家,你信不信,你若是前脚教训了他们,令得他们不快,他们后脚就能找上这位老阿爹,甚至直接打上这位老阿爹的家门。 令得这老阿爹一家,轻则鸡犬不宁;重者—— 就是直接家破人亡啊! 为什么那位老阿爹这般忍气吐声,一点儿都不敢反抗,还卑躬屈膝,卑微的各种讨好、赔笑脸? 还不是,这群富贵人家的豪奴,咱们这些穷苦渔家人,压根就惹不起么? 邱管家,你别去了! 千万不能去啊! 公子、邱管家,你们就可怜可怜这位老阿爹吧。 奴婢求求你们了!” 对于那卖鱼老者的境遇,阿蛮感同身受。 之前,她陪着她爹、亦或者是自己来卖海鱼、海货时,也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没少受气、被这些豪奴家丁欺辱过。 当时,她也都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阿蛮更是看过不少,因得罪了这些人,而遭遇不幸前车之鉴。 总之,到得最后,倒霉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穷苦渔家。 所以,这会儿,一听说公子要叫邱管家去教训这群人,阿蛮那是打心眼里不赞同。 不但不赞同,还一个劲的苦求。 说到最后,阿蛮都急得眼眶泛红,险些要直接给李元珩和邱华二人跪下了。 邱华见状,当即眼疾手快的,将正欲跪下给他和李元珩磕头苦求的阿蛮,给一把扶起,又一脸为难的转目望向负手而立于一旁的李元珩: “公子,您看,这……” 第791章 大叔,您要买鸡蛋么? 迎上邱华那一脸“公子,这该如何是好”的目光,李元珩则是皱着眉,摆了摆手: “罢了。邱华,你不必去了。” 可见,李元珩已将阿蛮适才的那番话,给听到了心里。 对于教训那起子恶仆,也不由变得投鼠忌器起来。 按李元珩想的,这群恶仆,怎么被好好收拾、教训,都不为过。 只是,阿蛮说的这些,也不无道理。 他也不想牵累无辜百姓。 累得他们、及其家人,不得安生。 这,并不是他的初衷。 闻言,邱华自是恭声应是。 而不远处,那名卖鱼老者,则是全程忍气吞声,被如此辱骂、嘲笑,也不敢反驳。 这会儿,他正埋着头,慌忙的自地上捡起那散落于地的六文钱,用手在上头挨个扒拉了一下,拂去铜钱上的尘土,而后,他便小心翼翼的将这六文钱,揣进了衣兜中。 望着那群恶仆家丁离去的方向,老者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这群人—— 就会欺负咱们这些穷人。 对咱们穷人吆五喝六、拿咱们穷人寻开心。” 可又能怎么办呢? 谁叫他们是渔民。 是这群人口中的“穷鬼、臭打渔”的呢? 还能怎样? 唉。 老者又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提着被那群家丁踢到一边的破篓、破筐离开。 同样出身渔家,对于老者所遭遇的这一切,阿蛮特别能共情。 甚至,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望着老者那佝偻着、有几分萧索的背影,阿蛮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而同样瞅着这卖鱼老者远去背影的李元珩,则是始终紧锁眉头。 这一路走来,李元珩也自诩有了些见识,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世间都是一片清明,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 毕竟,大胤这般大。 难免会有些不平事。 如之前那云河县遇上的范氏姐弟那般,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恶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可是…… 他原本觉得,云河县的那些被长期鱼肉的百姓,已经够惨、够倒霉的了。 谁曾想,闽海这边居然更甚。 只在这个早集里的所见所闻,李元珩便深切的感受到,闽海底层百姓们生活之艰难。 渔民们所受的盘剥与欺辱—— 比之云河县的百姓们,可谓小巫见大巫,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姓们竟是过着这般的日子么? 李元珩目光沉沉,而正在他兀自思绪万千之际,一名提着个篮子的小男孩,则是从不远处的街口,走了过来。 乍一瞧见李元珩一行人,飞速上下打量了一眼他们的衣着,见他们一行人俱都衣着整洁,打扮体面,小男孩的眼神便是一亮。 视线在触及阿蛮扛着的那条大石斑时,这小男孩的眼神,越发晶亮,迈着小短腿,便一路哒哒哒的向着李元珩他们这边厢直奔过来: “大叔,您要买鸡蛋么? 我的鸡蛋又大又新鲜。 您可要买些?” 小男孩一边脆生生开口道。 一边,他还用胳膊,将小心的拎在手中的篮子,努力的往李元珩面前提了提,掀开盖在篮子上的一层洗得有些发白,却一看就很干净清爽的粗布。 而随着这层粗布被揭开,便露出了一小篮圆润饱满,被摆的整整齐齐的鸡蛋。 李元珩只看到一个小小身影,迅速奔到他身前。 闻言,他下意识循声望去,细细一看,便见得,眼前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模样,着一身满是补丁、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衣裳明显有些宽大、不合身。 一看便知,这应不是这小男孩的衣裳。 想来,应是家中大人、亦或者是旁人的旧衣,舍不得扔,便就略改了改,给了他穿。 小男孩的脚下,则穿着一双明显不大合脚的草鞋。 草鞋也是破旧不堪,还有好几个大洞。 男孩也是一副弱不禁风、面黄肌瘦的模样,细胳膊细腿,跟个芦柴棒似的,瘦瘦小小一个人,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好不可怜。 而此时,这小男孩,正仰着脑袋,眼神晶亮,眼巴巴的望向李元珩。 眼中满是期盼。 无声的诉说着他的渴盼与祈求—— 大叔,买些鸡蛋吧。 求求你!买一些鸡蛋吧。 求求了! 迎上这小男孩,这般充满期盼的小眼神,李元珩心中闪过一丝怜惜: 他也是做父亲的人,眼前的孩子,看样子,和明珠、曦儿一般大小。 他的明珠、曦儿是多么玉雪可爱,粉雕玉琢,如那观音座下的小金童、小玉女一般。 而眼前的孩子…… 唉。 见状,李元珩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对上小男孩那眼巴巴的目光,想也不想,便径直点了点头: “嗯,好。我买。” 闻言,一直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瞅着李元珩的小男孩闻言,立时面上一喜: “真的?大叔,您真的要买我的鸡蛋?” 小男孩有些蜡黄的小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眼神愈发晶亮。 见他一副明显很是开心的模样,李元珩心中的怜惜之情更甚。 闻言,便是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 得到了面前这位衣着体面的大叔的肯定答案,小男孩越发开心起来,天真无邪的笑着,露出几颗整齐的小米牙: “那……大叔,您要买几个鸡蛋? 我来给您挑几个大的!” 说着,小男孩便作势欲要替李元珩从篮子中挑选鸡蛋。 见状,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 闻言,小男孩的手上动作一顿,倏然抬起头,紧张兮兮的紧绷着一张小脸,眼巴巴的望向自己,眼神都仿佛在瞬间黯淡了下来。 见这小家伙这般模样,心知他只怕是有所误会,李元珩赶忙开口,声音温柔和煦的补充道: “我是说,不必挑了。” 说着,李元珩又一指这篮子里的鸡蛋: “这些鸡蛋,我全买了!” 闻言,小男孩的双眸再次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都瞬间有了生气和孩子应有的朝气与活力: “真的么?大叔,您真的要将我的鸡蛋全都买下?” 小男孩明显十分开心,禁不住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不过,却还犹自不敢相信的道。 说着,小家伙便又继续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望向李元珩,因面上太过瘦小无肉,而显得大到有些夸张的一双眼中,满是名为期盼的小星星…… 第792章 大叔,不然,您出个价吧 迎上小男孩期盼的目光,李元珩想也不想,便径直微笑点头: “当然是真的!” 可怜见的。 这样一个和明珠、曦儿差不多大的小不点,他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何况…… 不过一篮子鸡蛋而已。 他还不至于买不起。 小男孩闻言,欢喜极了,冲着李元珩又是鞠躬、又是道谢,一迭声道: “谢谢! 谢谢大叔! 大叔,您人真是太好了!” 李元珩则是被这小男孩这副模样给逗乐了。 闻言,他当即摆了摆手,又一指这一篮子鸡蛋道: “小家伙,你这篮鸡蛋多少钱?” 说着,又转目冲着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付钱。 小许子见状,微一颔首,默默的准备掏钱。 而闻言,小男孩则是直将一双眼睛笑弯成了一对月牙儿,脆生生道: “大叔,这篮子里头总共有六十只鸡蛋。 您……可不可以付给我七文钱。” 小男孩原本还很欢喜。 讲到七文钱这个价格时,他却略略有些迟疑,吞吞吐吐的道。 闻言,李元珩只是挑眉,一时间,却并没有说话。 然而,小男孩见状,却是立时白了一张小脸,急急的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又难掩焦急的道: “不然,大叔,你付我五文钱也成。 我只要五文钱就好!” 说着,小男孩又顿了顿,怯怯、又讷讷的瞥了李元珩一眼: “大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出的价钱太贵了? 认为我是在狮子大开口啊? 可是,我……” 话到这里,小男孩有些说不下去了,不由得垂下头,用手指,搅着衣角。 半晌,才声如蚊讷般道: “我是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才……” 话到末了,小男孩声音之中,渐渐带上了哽咽,终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也知道,他开的这个价钱,貌似是太贵了些。 毕竟,人家来这早集上买东西,都是图个便宜。 刚刚那位大爷摊位上,那么多的海鱼、海货,都被人一并拉走了,也才卖了六文钱。 他这六十个鸡蛋,想换五文钱,估计是难。 可是…… “大叔,不然,您出个价吧。 您出个价,我就把这一篮子鸡蛋都卖给你!” 小男孩怯怯抬头望向李元珩,讷讷道。 言罢,便仰着脑袋,一脸期待的望向李元珩,静待着他的答案。 闽海这边的百姓并不富裕。 普通百姓,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养鸡的。 所以,鸡蛋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且,由于生活普遍贫穷,大家伙儿基本上都是舍不得吃鸡蛋的。 大都是把鸡蛋攒起来,然后拿来早集上、亦或者是卖给专门收鸡蛋的商贩。 每每商贩们都会将价格压得很低,根本得不了什么钱,所以,大家伙儿就会到早集上来碰碰运气。 今天,这小男孩便是如此。 他天不亮就出了门,提着这一篮子鸡蛋来到早集,指望着能够将这一篮子鸡蛋,卖上一个好价钱。 可是,当他来到这早集,才发现,他手中的鸡蛋,根本无人问津。 别说卖上一个好价钱了。 就连问价的人都没有。 其实,也不怪大家会如此。 实在是,除了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手里头都没有什么钱,买海鱼、海货的人,都没多少。 谁会买小男孩手中的鸡蛋呢? 这不,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愿意买他鸡蛋的主儿。 而且,还开口说要买下他全部的鸡蛋。 小男孩当然不会放弃。 他甚至卑微的,都不敢再出价,打算让李元珩开口定价。 不管多少钱,他都会卖的。 好歹能够得些钱不是? 有一点,是一点吧。 唉。 思及此,小男孩不由默默的叹了口气,望向李元珩的目光,却是越发的充满期盼。 面对小家伙这般殷切、又充满期盼的目光,李元珩又哪里顶得住呢? 就连全程立在一旁,围观了这一幕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等人,也都不淡定了。 频频朝着李元珩望去。 若不是碍于陛下还没有发话,他们都想说这个钱,他们来付算了。 瞧这孩子可怜巴巴的哟。 嘶,真不落忍! 立于李元珩身旁的宁雨菡,则是温柔且慈爱的睨了这小男孩一眼,转而对李元珩嗔道: “六郎,你还在等什么呢。 还不赶紧付钱?” 没瞧见,都把这小家伙急成什么样儿了么? 真是! 闻言,李元珩则是朗声一笑,微笑着对眼巴巴的瞅着他的小男孩道: “我就不出价了。 就照你说的,七文钱就成。” 说着,李元珩就朝着一旁的小许子,大手一挥: “愣着干嘛? 还不快付钱?” 闻言,小许子忙不迭点头,笑着应是: “哦,哦。 是!公子。” 而后,便利落的掏出早已备好的铜钱,递给这小男孩: “小家伙,呐,钱给你。 你数数看! 拿好了!” 而小男孩,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懵。 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接过接过小许子递到他手边的铜钱,下意识数了数: “一、二、三……七……七文钱!” 小男孩猛的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便是开始讷讷摆手: “不行!这个太多了。 我……不能收大叔你这么多钱。 我只要五文钱就好!” 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数出两文钱,作势要递到小许子手中,却被小许子给拒绝了: “小家伙,你只管拿着就好! 快收下吧。” 他们陛下,富有四海,这次出来也是带足了银钱,哪里会缺这两文钱呢。 何况,陛下可不是个小气的主儿。 果不其然,见状,李元珩也道: “给了你,便就是你的了。 小家伙,你只管收下便好! 快拿好了!” 一边说着,李元珩目露慈爱的望向这小男孩。 瞧着这和明珠、曦儿差不多大的孩子,李元珩便不由想起了自己远在京城皇宫中的几个孩子。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李元珩倒真是有些想几个孩子了。 待到此番闽海之行,告一段落,他定要快马加鞭,速速回去京城瞧自己的小皇子、小公主们。 第793章 开路钱,拿来! “这个……大叔——,我……不能……” 闻言,小男孩仰着小脑袋,讷讷道。 他下意识想要推拒。 眼神却始终盯着那七文钱,明显很是心动、很是想要。 小脸上满是挣扎与纠结。 李元珩从思绪中回神,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见状,李元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此时此刻,他再次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们。 若明珠、曦儿他们,也因这几文钱,而如此挣扎、纠结、患得患失,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得心疼死啊? “叫你拿着,便拿着。” 李元珩不容置喙的道。 说话间,他还伸出手去,将小男孩拿着铜钱的手,给一把合拢,示意他莫要再推辞。 见状,小男孩又惊又喜,甚至,还感动得直接红了眼眶: “大叔——,谢谢您! 真是太谢谢您了!” 小男孩的话里行间,带着浓浓的鼻音。 说话间,他便径直将手中的那一篮子鸡蛋,连带着手中的篮子,向着李元珩一递: “大叔,给!鸡蛋! 现在,它们都是您的了!” 估摸着这六十个鸡蛋,面前的大叔他们也不好徒手拿回去。 小男孩索性便将这竹篮也赠与大叔了。 不,不能算是赠与。 这竹篮,也值不了几个钱。 面前的大叔,可是位好心人。 给他的买鸡蛋的钱,已经很富余了。 一个竹篮而已,完全不值一提的。 嗯嗯。 见小男孩这般动作,李元珩不由失笑。 迎上小家伙眼巴巴的小眼神,见得他用他那小细胳膊,高高举着那一篮子鸡蛋,往他面前递,李元珩都生怕这小家伙的这小细胳膊,一不小心被折了。 见状,他遂点了点头,又冲着一旁的小许子挥了挥手: “收下吧。” 事实上,李元珩其实是没打算要这一篮子鸡蛋的。 他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他也不缺鸡蛋吃。 原本,他买下这些鸡蛋,只是看这孩子可怜。 想要帮帮他而已。 不过…… 瞧这小家伙的架势,怕是他不收下这鸡蛋,他还不依呢。 唉,罢罢罢。 那他便却之不恭了。 得到示意的小许子见状,当即恭声应是,顺势从小男孩的手中,接过了那一篮子鸡蛋: “小家伙,交给我吧。” 小男孩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嗯,好。大叔您拿好。” 而后,便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篮子鸡蛋,交到了小许子手中。 随后,小男孩便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那七文钱,揣进了怀中,再次冲着负手而立的李元珩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 “多谢大叔! 大叔,您真是个好人!” 喜提“好人卡”的李元珩见状,则是伸出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小脑袋,笑道: “去吧。拿着这些钱,去买些你自己喜欢的好吃的、好玩的去。” 小男孩闻言,则只是腼腆一笑,再次脆生生开口,向李元珩道了声谢,又拱了拱手。 这才小心翼翼的揣着被他揣在怀中的那七文钱,欢欢喜喜的转身离去。 谁曾想,这小男孩还没有走出去两三步,一群大汉便围了上来,竟是将小男孩给团团围住: “小子,你上哪儿去啊?” 为首的一名长相凶悍的大汉,抱臂环胸,居高临下的垂首望向小男孩,阴恻恻笑道。 见得来人,小男孩明显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将怀中揣着的铜钱揣得更紧,咽了咽口水,怯怯的望向这名开口的大汉: “大……大爷,我正想要回家呢。 有劳您让一让,放我回家吧。” 一边说着,小男孩还一边躬下瘦弱的小身子,冲着这大汉作了个揖,面上满是恳求。 谁知,大汉却并不买账。 不但不买账,见状,他还好似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嗤,什么?放你回家? 你他娘的早集的开路钱交了么,就想回家? 行啊。 把开路钱留下,爷爷我就放你回家。” 为首的大汉此言一出,其余一众大汉也是一迭声道: “交出开路钱!” “你小子还不赶紧交出开路钱?!” “没有交开路钱,也想从这里走出去? 笑话!当我们兄弟都是白给的么?” …… 小男孩闻言,一脸为难。 一面越发捂紧了揣在怀中的那七文钱,一边怯怯道: “大爷! 各位大爷—— 我……我没钱啊。” 那为首的大汉闻言,却是立时拿眼一瞪: “放你娘的屁! 你没钱? 老子亲眼瞧着你卖了一篮子鸡蛋,对方付了你钱。 你说你没钱? 骗谁呢? 还不赶紧给老子乖乖交钱!” 为首的大汉言罢,立在他一旁的另一名大汉,则是如同瞧傻子一般,瞅了小男孩一眼: “小崽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 但凡到咱们这个早集来卖东西的,哪个敢不给咱们兄弟交开路费? 不交足开路费就想走? 呵,想都别想!” 说着,他便冲着小男孩伸出了他那只,犹如蒲扇般的大手: “快拿钱来!” 但凡过来这早集上卖东西的,他们兄弟可都盯着呢。 打从这小崽子提着个篮子,来到这早集上,他们手底下兄弟就瞧见了。 之前,是瞧着他一直没有卖出去东西,也没得着银钱。 瞧这一身穿着,估摸着这小崽子身上也不会有什么钱。 他们才懒得管。 这会儿,亲眼瞧见这小崽子将提着的那一篮子鸡蛋都给卖光, 得了钱,大汉们这才上得前来阻他。 为的自然是要让这小男孩交开路费。 见状,小男孩明显又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将揣着怀中的铜钱又紧了紧,一个劲儿冲这些大汉作揖,苦求道: “大爷——,您就行行好吧。 行行好免了我这次的开路费吧。 我真的急用钱!” 然而,面对他的哭求,这群大汉却是无动于衷。 不但无动于衷,那为首的大汉,还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呸了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行! 兄弟们,上!” 为首的大汉一边说,一边冲着一旁的大汉们,挥了挥手。 大汉们见状,当即七嘴八舌的应道: “好嘞。” “哥几个,快动手!” …… 说话间,大汉们便向着那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小男孩冲去…… 第794章 这么穷,活着干嘛?死了就死了呗 “不!不要!啊——” 小男孩被唬得不轻。 他抖着小身子,想要逃开这些人的魔爪。 然而,小小的、又如此瘦弱的他,又怎么可能抵抗得了这群大汉? 还没有给这小男孩躲闪的机会,他就被其中的一名大汉,如同抓小鸡仔一般,给一把逮住。 而后,便是直接将他以头抢地般,结结实实的按倒在地上。 突然间被扑倒。 小男孩发出一声痛呼与惊叫。 与此同时,另一名大汉则是直接上得前去,在小男孩的身上一通乱搜。 “别! 你们不能这样! 不能! 大爷,我求求你们了! 不要——” 见状,小男孩拼命挣扎,不住哀求。 然而,他的挣扎,在这群大汉面前,却犹如蚍蜉撼树。 而对于他的哀求,这群大汉则是直接视若无睹。 甚至,还嫌他太过吵闹,有名大汉直接抬头,抡起胳膊,劈头盖脸给了小男孩一个大嘴巴子: “去你娘的!给老子闭嘴! 小兔崽子,再囔囔,信不信爷爷我揍死你!” 而那正在小男孩身上一通乱搜的大汉,还在继续。 不过一会儿,这名大汉便在小男孩的怀中,搜出了他小心翼翼的揣着的那七文钱。 “老大,找到了!” 大汉一把抢过这七文钱,往为首的大汉那边一递,道。 为首的大汉瞥了眼这区区七文钱,则是一撇嘴: “怎么才这么点儿?” 看这小崽子这副宝贝得不行,迟迟不肯上交的样儿,他还以为有多少银钱呢。 谁曾想…… “嘁,就这? 还不够爷爷我喝一盅的呢。 晦气!” 为首的大汉一边啐道。 一边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那从小男孩手中抢过来的七文钱,随意的往衣兜内一揣。 嘴中,还犹自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只骂那被按在地上的小男孩: “呸,死穷鬼! 活该穷死得了!” 说着,为首的大汉便转身作势欲走。 末了,他还不忘冲着一众手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见状,原本将小男孩死死按在地上的大汉,也便松了手,预备跟上大哥的脚步。 谁曾想,小男孩却是突然起身,冲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为首大汉的腿: “大爷,我求您了! 那钱您不能全部拿走啊。 开路钱,我交! 我交还不行么? 一共七文钱,我只要五文钱就行。 其余的那两文钱,权当做是我交给大爷您的开路费。” 大爷,我求求您,行行好,还我五文钱吧。 我真的很需要这五文钱的! 大爷——” 小男孩话里行间,满是卑微的哀求,仰着头,一脸期盼的望向为首的大汉,一个劲告饶。 然而,大汉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但不为所动,反而还哼笑出声: “呵,两文钱? 你小子是真把爷爷我当叫花子打发啊?” 为首的大汉从鼻子里头发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居高临下的扫了抱着他的腿,不撒手的小男孩一眼,不耐的冷斥道: “给老子赶紧撒手。 不然,爷爷我不踹死你丫的。” 迎上为首大汉恶意满满的目光,被他这般呵斥,小男孩全身激灵灵一抖,明显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然而,他却偏偏仍旧不肯松手,依旧死死抱住为首大汉的腿,不住哀求: “大爷——,我求求您! 求求您了! 您行行好! 您千万行行好! 给我留五文钱吧。 我真的很需要这五文钱! 这是拿来给我奶奶救命的。 呜呜——” 话到最后,小男孩已经哽咽出道。 瞧他这么一副可怜见的模样,但凡内心之中,尚存一些善念的人,都会不忍心。 然而,这群大汉,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为首的大汉,更是不耐的呵斥道: “少废话! 给我让开! 晦气的穷鬼! 这么穷,活着干嘛? 死了也就死了呗。 哼。” 说话间,这为首的大汉,便是欲抬脚,狠狠将这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小男孩,给一把踢开。 与此同时,见小男孩离开后,李元珩一行人便欲去往另一个街口。 而这另一个街口,与小男孩所行的路线,恰好背道而驰。 是以,一时间,李元珩他们还真不知道,刚分别不久,小男孩便被这群恶霸给堵住了。 直到…… “什么声音?” 李元珩陡然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的一道属于小孩儿的痛呼与惊叫声。 而且,这声音,还明显很是熟悉—— 好像就是刚刚那个卖给他鸡蛋的小男孩的声音。 李元珩皱眉,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见得适才,这群大汉欺辱小男孩的那一幕。 见状,李元珩出离愤怒,目光一片冷沉: “这群人,简直岂有此理!” 宁雨菡等人也同样循声望去,将一切看了个正着。 见状, 宁雨菡不由得秀眉紧皱: “这群恶徒!他们还是不是个人?” 竟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般欺辱。 还一口一声,穷鬼、穷人死了就死了的。 什么鬼话? 难道穷人就活该被他们欺凌、鱼肉。 就活该去死? 啊呸! “邱华,赶紧去救那孩子!” 眼见得那为首的壮汉,要对那小男孩耍狠,宁雨菡当即急道。 李元珩也是同样面沉如水,挥手沉声命令邱华: “你且快去! 顺带着,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恶徒!” 邱华也早已被这群人的无耻行径,给气得咬牙切齿。 这会儿得了令,当即抱拳应是。 下一刻,便犹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冲了出去,直奔那小男孩、与那群壮汉而去。 与此同时,说时迟,那时快,那为首的壮汉,抬起脚,正欲将小男孩撞飞,而那小男孩见状,也已认命的闭上了眼,准备承受这一计窝心脚。 都已经预备好,被一脚踹飞了。 谁曾想,小男孩并没有被踹飞、倒在地上发出痛呼。 倒是那为首的壮汉,陡然间发出犹如杀猪般的惨嚎: “啊——,啊——,啊——。 疼!疼!疼! 放手! 你他娘的快放手!” 听得为首壮汉的惨嚎,原本预想的被踹之后,身体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也并没有被一脚踹飞倒地,已经认命的闭上眼,准备承受这一计窝心脚的小男孩,明显怔了怔,不由狐疑的睁开了双眼,下一刻,他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双眸…… 第795章 听取啊声一片 “大……大叔——” 才一睁开双眼,小男孩便瞧见了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这不是刚刚买了他那一篮子鸡蛋的大叔,身边跟着的其中一名大叔么? 似想到什么,小男孩扬起小脑袋,下意识朝着四下里望去,果不其然,瞧见适才买了他那一篮子鸡蛋的大叔,就在不远处。 见状,小男孩的心中盈满感动,又莫名的感到心安,原本瑟瑟发抖的小身子,也渐渐平静下来。 而与此同时,被死死钳住胳膊的那名为首的大汉,则是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色厉内荏的狠瞪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的邱华: “放手! 给老子放开! 否则,信不信爷爷我…… 啊——”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邱华的手上便是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用力一捏。 下一刻,这为首的大汉,便是又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见状,邱华不屑冷哼: “嘴上不干不净。 我看你是没点教训,就不长记性。” 在他面前,称“爷爷”、称“老子”? 依他看,这厮就是在找死! “混蛋!你竟然敢这般对老子,不知道爷爷我谁么? 啊——,啊——,啊————” 那为首的大汉原本还很是不服气,嘴硬的还想要顶嘴。 谁曾想,伴随着邱华再次加重了一两分力道,他便再次疼得龇牙咧嘴、一阵惨嚎。 见自己的手下弟兄,都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为首的大汉立时不满的怒吼: “你们几个,他娘的是死的啊? 还不过来救老子? 给爷爷我上! 上啊! 揍死他丫的。” 对手下一众大汉吼完,他还底气十足的呲着牙,目光凶狠的怒瞪向邱华: “居然敢管爷爷我的闲事,还对老子动手? 爷爷我要叫你“好看”!” 仗着他们一伙人人数众多,纵使这会儿他吃了暗亏,这为首的大汉也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有恃无恐。 哼,他们这么多人,他还不信收拾不了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间跳出来的家伙了。 待会儿,他铁定要让弟兄们,好好的招呼这厮,打得他满地找牙! 伴随着为首的大汉,吼的这一嗓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唬得一怔的一众大汉们,也都齐齐回过神来。 闻言,这群大汉立时齐齐朝着邱华围了过去: “弟兄们,上啊!” “揍他丫的!” “好好教训这厮。揍得连他老娘都不认识。哈哈哈——” …… 大汉们异常嚣张的猖狂大笑,说话间,已是齐齐抡着拳头,朝着邱华招呼过去。 为首的大汉见状,面露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钳制着自己胳膊的邱华,被他的一众手下,打倒在地,打得满地找牙,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跪求他放过的模样了。 思及此,呲着牙的他,不由得咧嘴一笑。 然而,他面上的笑容,还来不及展开,便就此僵硬在嘴角,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啊——————” 在邱华看来,这为首的大汉的做派与种种行径,简直就是在作死。 见状,他耐心告罄,懒得和这种人废话,冷哼一声: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然这般欠收拾。 那我就成全你!” 旋即,邱华的手大力一拧,下一刻,这为首壮汉一直被邱华所钳制的胳膊,就以一个极尽扭曲的弧度弯曲起来。 便有了上述那一幕。 伴随着为首大汉杀猪般的惨呼,邱华又是依葫芦画瓢,反手一拧他的另一只胳膊。 不出意外的,下一刻,这为首的大汉,又是一阵惨嚎。 邱华没有停下,而是抬起一脚,正中这名为首大汉的肚子,结结实实的将他一把踢飞,恰好撞到了那几名最先得了他的令,抡起拳头,冲在最前头的手下壮汉的身上。 这几名壮汉,也被一起撞飞,轰的一下,倒地不起: “啊——,啊——,啊————” 惊呼声、惨嚎声,霎时间此起彼伏。 邱华见状,也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几步走了过去,一脚踩在了为首大汉的右腿上。 伴随着为首大汉右腿处,发出的“咯嘣”一声,那为首的大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啊————” 而后,他竟是翻了个白眼,直接晕厥了过去。 整个人轰然倒地,将原本被连带着一起摔在地上的几个手下大汉,被一并重新带倒在地上。 于是乎,又是听取“啊”声一片: “啊——,啊——,啊——” 似觉得还不够,邱华又如法炮制的挨个给了这几个大汉一脚。 这一脚,或踩在手臂上、或踩在腿上。 无一例外的,便是听到了一阵阵令人胆战心惊的骨头碎裂的“咯嘣”之声。 下一刻,几个大汉便是爆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惨嚎: “啊——,啊——,啊————” 这群大汉,平常一向好勇斗狠,横行无忌,哪里曾想,有朝一日,竟会遇到这样的狠人,踢到这样的铁板。 他们再傻,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废了! 被眼前这人,给废了! 不是被废掉了胳膊、就是被废掉了腿。 这骨头折得…… 往后只怕是别想恢复、别想如同一个正常人那般了。 老大则是更惨。 两条膀子都给废了。 外带一条腿。 四肢去了三肢。 以后就是个废人了啊。 而邱华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今,他废掉了这起子恶霸的胳膊和腿,看他们往后,还怎么横行霸道、欺负人! 哼。 见得他们老大和其他几个兄弟如此惨状,那几名幸运的、没有被波及的大汉,哪里还敢造次、冲着邱华抡拳头? 一个个俱都吓得抖如筛糠,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呼天抢地的连连求饶: “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啊!” 见状,邱华则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他们一眼,一脸玩味: “不是要教训我,打得我连亲娘都不认的么?” 啊,这…… 嘶。 这些话,确实是他们刚才说的。 可是…… 几名跪地求饶的大汉,后悔不迭: 他们哪里知道,眼前人,竟是这样的狠人。 早知道,他们哪里敢啊? 借一万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啊! 第796章 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壮……壮士,您说笑了! 这……我们……小的哪里敢啊?” “壮士,我们知错了! 我们真的不敢了! 您就饶了我们一次吧。” “对啊!壮士,您千万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 那几个幸运的没有被邱华收拾的大汉,被唬得不轻,屁滚尿流的不住给邱华磕头求饶,一迭声的道。 不怪他们会如此。 实在是,老大和其余几个兄弟的下场,真的是太过于惨烈,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他们,此刻真的是怕极了。 只求面前这位壮士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啊。 其他的,他们是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不止是他们,就连那几个被邱华教训过的大汉,也是一边“哎哟哎哟”的叫着,一边不住求饶: “壮士,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啊!” “壮士,您放过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 就连那为首的大汉,也是一边不住痛呼,一边道: “壮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啊,饶过我们一次吧。 壮士——,我们不知道,这小子……哦,不,这小爷,是您照着的人啊。 不然,真是借我们多少个胆子都不敢的啊。 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保证!” 为首的壮汉,一边一迭声的告饶,一边于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 暗道: 今天这事,真是晦气! 此时此刻,纵使嘴再硬,为首的大汉也知晓,他今儿个是真的栽了。 他这会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发自真心的! 他和弟兄们,这会子是真的怕了啊。 唉,他认栽! 思及此,为首的壮汉一边继续思绪乱飞的呼嚎着,一边瞅了眼,被邱华护在身后的小男孩,此时此刻,他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啊。 原以为,这是个任人搓圆揉扁的穷鬼小崽子。 谁知道…… 早知如此,他们是真的说什么都不会招惹这小兔崽子了。 以后,他们在路上,若是再遇到这小兔崽子,一定绕道走! 其实,不止是他心中有此想法。 其余一众大汉们,此时和他这个老大的心境,那是一模一样。 都在心中后悔不迭。 并且,默默的牢记住了这小男孩的样子,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若是再遇到这小崽子,他们定是要赶紧绕道走。 否则,下一次,还不指不定会发生怎样要命的事呢。 嘶,救命! “拿来!” 面对一众大汉的求饶与哀嚎,邱华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居高临下的睨向那为首的大汉,淡淡道。 这般突如其来,又十分言简意赅的话,却是弄得这为首的大汉一怔: “这……壮士,您的意思是……” 为首的大汉,呲着牙,忍着痛,问道。 拿来? 这是叫他拿什么来啊? 为首的大汉实在是一头雾水。 “那七文钱!将你们从这孩子身上搜去的钱,还给他!” 邱华依旧言简意赅的道。 显然,他是懒得和这起子黑心烂肝的恶徒多费口舌、多做废话。 只直接将自己的意图道明。 全程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闻言,为首的大汉这才恍然大悟,一个劲点头: “哦,是!是!是!我这就还给这小崽……咳,小家伙。 我这就还!” 一边说,为首的大汉一边忍着疼,哆哆嗦嗦的想要从身上掏出那从小男孩身上抢来的七文钱。 奈何,他的双手,此时仍旧以一副扭曲的弧度委顿着,根本不听他使唤。 明眼人一瞧,便知—— 他的这双手,是真的废了。 彻彻底底的废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余一众大汉,见状,面色俱都十分的难看,望向邱华的目光,充满惊惧,宛如在看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一旁的一名跪在地上的大汉,更是一个激灵,当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来到老大身前,抖抖嗦嗦的替老大掏出了那抢来的七文钱。 而后,他又连滚带爬来到邱华的脚边,恭恭敬敬的将这七文钱,用双手递到邱华面前: “壮……壮士,这是这小兔崽……这小哥的钱。 您……” 这大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邱华一把打断。 “别递给我。 把钱递给他——” 邱华冷声开口道。 说着,一指身后的小男孩道。 这大汉闻言,自是忙不迭应是。 而后,便又一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小男孩的身前,将这七文钱,恭恭敬敬的双手捧到小男孩的面前,带着谄媚与讨好的笑道: “小哥,这是您的钱。 还……还给您!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男孩明显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唬得一怔一怔的。 这会儿,只是呆怔怔望向前方,兀自瞪圆了双眼,小嘴也张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耳听得身前这名大汉的声音,小男孩这才陡然回神。 事实上,他还是有些懵懵的,搞不清楚状况。 下意识瞅了瞅邱华,又转目望向不远处,负手而立,一直目露慈爱的望着他的李元珩。 但见这位好心的大叔,冲着他微一颔首,示意他接下大汉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七文钱,小男孩便是下意识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而后,他便伸出瘦弱的小手,自那大汉手中接过那之前被这群歹人抢走的七文钱,再次小心翼翼的将它揣进自己的怀里。 而后,小男孩便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绷着小脸、抿着唇,一脸警惕的望向面前的大汉。 在小男孩看来,这些人都是坏蛋。 都不是好人。 纵使他们这会儿,好似很惨。 他也不会可怜他们的。 这些坏人,他们活该! “还杵在这里做甚? 怎么,还想让我接着“招呼”你们?嗯?” 将小男孩的警惕目光看在眼里,邱华则是居高临下,淡淡瞥了这群大汉,冷哼一声道。 此言一出,一众大汉便是猛的一个激灵。 “是!是!我们不杵在这儿。壮士,我们这就走!” “壮士,告辞!” “就此别过!别过!” …… 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最好往后都不要再见了喂。 嘶。 这群大汉才跌跌撞撞的搀扶起为首的大汉、以及受了伤的那几个兄弟,连滚带爬的迅速逃离…… 第797章 渔霸? 见得这群欺负人的大汉,灰头土脸、好不狼狈的离开,一旁的百姓见状,俱都拍手称快: “好!好啊!” “真是大快人心!” “这群人! 他们也有今天! 真是老天爷有眼啊。” …… 路边的百姓们,尤其是那些正在兜售自家所打的海鱼、海货的渔民们,无不露出一副解气的神情来。 倒是邱华这个当事人,以及李元珩他们一行人,被大家伙儿的这个反应,给搞得有些懵逼: “这是……怎么说的。 这群人,竟是这般招人恨?” 天知道,李元珩真就是下意识张口,随口这么一问。 谁曾想,闻言,周围的百姓便是禁不住齐齐猛点头,一脸愤慨: “可不是!这群人甭提是有多么招人恨了!” “就是!我们全村,都快恨死他们了!这些人实在太可恶了!” “小伙子,你是打外地来的吧。这帮家伙,你竟不知晓? 说他们平日里作恶多端,为祸乡里,也不为过啊? 咱们怎么能不恨?” …… 更有百姓,瞧李元珩一行人面生,且他们面上的迷茫与不解,不似作伪,便心知,李元珩他们只怕真就是从外地过来的,搞不清楚具体情况,遂直接给他们科普道: “这位兄台,你是不知道。 刚刚那群人,乃是本地的渔霸。 日常,便是在此处作威作福,压榨咱们这些渔民,收取保护费。 还美其名曰为开路费。 只要在这里卖东西的渔家,不管你卖的是什么,所获几何,都需得给这群人上交开路费。 咱们只要稍有微词、亦或者是不满,便是动辄被他们教训、打骂。 大家伙儿早已是苦这群渔霸久矣。 今儿个,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闻言,李元珩直皱眉,一旁的宁雨菡也不由秀眉紧蹙。 而随着这名当地百姓的一番科普,李元珩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竟有此事? 岂有此理! 朗朗乾坤,这群人他们竟敢如此行事?! 还有王法么?” 渔霸? 恕他孤陋寡闻。 他竟是才知晓,在大胤的治下,竟然还有这起子恶徒! 着实大胆! 可恶! 李元珩一派义愤填膺。 谁知,闻得李元珩的话,周围的百姓则是苦笑不已。 有一身满身破布补丁的老渔民,闻言,更是直叹气: “唉,大后生哟,你哪里晓得? 这天高皇帝远的,哪里来的什么王法啊? 若说真有王法,这群恶徒、和他们背后的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们,就是王法。 他们成日里作威作福,压榨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咱们也只得受着。 谁叫咱们无权无势,还穷。 这就是有心求告,那也求告无门啊!” 有那中年渔民,则直笑话李元珩天真: “王法?朗朗乾坤? 这位公子,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这世道,什么朗朗乾坤? 有钱有势的人,那就是王法。 凡事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咱们这些穷人啊,注定是要被这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和他们的狗腿子们,压榨欺负的。” 闻得他们这般怨气冲天、却又灰心丧气、自怨自艾的话语,李元珩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你们大家,就一直这般逆来顺受着? 都没有想过去官府,告这些恶徒?” 对于百姓们这般逆来顺受,任凭着这群恶霸长期压榨的行为,李元珩表示很不理解。 然而,对于他的话,百姓们感到更不理解。 甚至,感觉李元珩这番话,就是个笑话。 更有甚者,其中的几个年长一些的渔民,竟是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噗嗤一下,直接笑出声来: “噗——” “哈哈哈,你这后生,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就是!还去官府告他们? 那官府是那么好进的? 还去告他们? 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 官字两个口,有理无钱,莫进来么? 那官府,从来就不是给咱们穷人伸冤说理的地方。 他们那里,可都是向着那些富人和他们的狗腿子的。 咱们要是进去,信不信能被扒一层皮?” “诶诶诶,老李头,你啊,还是太乐观了。 若是只被扒一层皮,就放了你出来,那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就怕不知要被扒多少层皮,搞不好,还得累及家人,搞得家破人亡呢。 我们村的周贵一家,可不就是那样。 唉。” …… 几个渔民七嘴八舌的道。 甚至,有一名老者,笑得颇为意味深长。 只见这名老者,四下里扫了一眼,左右一瞧,见没有可疑人等,四周俱都是和自己一样、平日里备受压榨的贫苦百姓,他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李元珩道: “你这小后生,忒天真! 还叫咱们去告官,也不想想,那些大老爷,都是向着谁的。 别的且不说,就说这些个渔霸—— 若不是有大靠山庇护仰仗,怎会有渔霸? 这群渔霸,又怎会在咱们这里横行这么多年,百般压榨咱们这些老百姓? 那官府,对此能全然不知,一点儿信都不知晓? 那些官老爷若知晓,那……他们……咳咳。” 这名老者句句诛心,虽没有明言,可他这番话,却是发人深省。 令人细思极恐。 话到这里,这老者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所有的话题,也就此戛然而止。 闻言,李元珩若有所思,眉头却皱得更紧,拧紧的眉头,都好悬可以夹死苍蝇。 难不成…… 这闽海的官府,还有那些地方官员。 他们…… 而就在李元珩皱眉思索之际,一旁另一名老者,则是一边小心翼翼的四下里一扫,一边冲着七嘴八舌说着话,吐槽着那些渔霸的渔民们挥了挥手,冲着他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了!别说了! 咱们随便议论一下就行。 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这些话,若是传到那些渔霸、亦或者是那些有心之人的耳中…… 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咱们? 都散了吧! 大家都散了吧!” 这位老者所言一出,众人自觉有理,纷纷止住话题,也不再抱怨、亦或者是拍手称快。 而是齐齐一哄而散。 不过一瞬,大家伙儿都走了老远。 一时间,此处倒是只余下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并那名卖鸡蛋的小男孩。 …… 第798章 小豆子 望着百姓们齐齐作鸟兽散,瞬间远去的身影,李元珩依旧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一旁的宁雨菡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将他唤醒。 见李元珩目光放空,做沉思状,宁雨菡唤了一声,又唤了一声。 连唤了数声,还伸出素手,轻拉了拉帝王的衣袖: “六郎,六郎——,在想什么呢?” 而直到这时,兀自陷入沉思中的李元珩这才回过神来,转目垂眸望向轻轻拉着他衣袖的人儿: “嗯?雨菡,你唤我?” 见他一副“有事么”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好气又好笑。 无奈的嗔了这明显心思不属的男人一眼,这才抬手一指不远处,正眼巴巴朝这边厢望的小男孩: “我是想说,六郎,咱们送这小家伙回去,如何?” 今日初初一瞧,宁雨菡便觉得,这闽海不仅水深,只怕还不太平。 她实在是不放心,让这么大点的孩子独自回家。 何况,刚刚还遇到了那帮子凶神恶煞的渔霸。 虽说,这群渔霸被邱华收拾了一顿,已经被打跑了。 他们也求饶、服软,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可,谁又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卷土重来。 亦或者,就埋伏在附近,准备等这小男孩落单时,再行报复? 反正,这些渔霸这样的恶徒的话,宁雨菡是半点都不会相信的。 他们嘴上说的好。 谁又知道,实际情况会是如何? 若是这小家伙落到那些恶徒的手中,还指不定会怎样呢。 宁雨菡可不会拿这小男孩的一条小命去冒险! 所以,思来想去,宁雨菡便决定要送这小家伙一程,将他给送回家。 当然,这还需得到李元珩的首肯。 这不,宁雨菡便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么? 而李元珩闻言,不过略一沉吟,便十分好说话的点头同意了: “嗯,好啊。咱们便送这小家伙回家吧。” 他自也是和宁雨菡想到一处去了。 李元珩也很担心,那群恶霸会打击报复。 奈何不了他们一行人,便是拿这无辜的小男孩撒气。 所以,且就送这小家伙一程吧。 顺带着,就当做体察民情了。 嗯,挺好! 这边厢,帝后二人主意已定,一旁的小男孩,则是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大叔,小豆子可以自己回去的。” 小男孩脆生生的道。 试图婉拒李元珩的提议。 然而,李元珩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 而是—— “小豆子?!你叫小豆子?” 李元珩闻言挑了挑眉,目光温柔的垂眸望向一不小心,自爆家门的小家伙,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小男孩闻言一怔,瞪圆了眼睛,“啊”了一声。 旋即,点了点头: “啊?是……是啊。大叔,我叫小豆子。” 一边说着,小男孩——也就是小豆子,还下意识用手搓了搓衣角,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紧张与怯怯。 他们渔村里的娃,取的名字都随意得很。 也没有什么正经大名。 这大叔一看就衣着体面。 应该也是个讲究人。 小豆子很怕大叔会笑话他这贱名。 毕竟,里正家的大孙子,就笑话过他的名字,说是他们家小狗取名都不会这般随意。 思及此,小豆子有些忐忑、又有些沮丧: 大叔该不会也要嘲笑他吧? 一想到,会被自己喜欢的大叔瞧不起,小豆子就很难过,只觉浑身都不得劲。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对着小豆子和煦一笑: “这名儿很可爱、很好听啊!” 一旁的宁雨菡,也是直点头,一脸的认真: “嗯,是啊!是挺可爱的。还朗朗上口。 不错!” 小孩子,有个这样的乳名,挺好的啊。 好听、还朗朗上口。 可爱的捏。 宁雨菡甚至都开始在想,回去之后,要不要也给几个孩子,一一取个这般朗朗上口、又好叫、又可爱的乳名了。 嗯—— 感觉这个可以有! 闻言,原本沮丧的耷拉着小脑袋的小豆子,不可置信的倏然抬起头,迎面便对上了李元珩投注过来的和煦如春风般的目光。 那目光,温柔又慈善。 竟让小豆子一时失神。 恍惚间,他只觉得,这道目光,与爹爹的目光极其相似。 两者在虚空中暗暗重叠。 好似是爹爹,在慈祥的望着他…… 爹爹—— 小豆子禁不住鼻头一酸,冲着李元珩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大叔、婶婶,你们喜欢就好。 那……你们便唤我小豆子吧!” 一时间,小豆子也没有再婉拒李元珩他们说要送他回家的提议。 或许,是面前这位和善的大叔身上,有爹爹般的气息。 同样是那般慈爱、和煦,令得小豆子深深眷恋。 好吧,小豆子承认,他这是想爹爹了。 很想!很想! 此时,小小的人儿,就想要和李元珩尽可能多走一路,多呆一会儿,以慰他思父之苦。 李元珩和宁雨菡是何许人? 这丁点大的小人儿的心绪变化,自然也被他们瞧在眼中。 见小豆子明显有所松动,眼见得是并不排斥让他们送他回家了,帝后二人飞速彼此对视一眼,还是由李元珩开口道: “嗯,好。 小豆子—— 那……咱们这便走吧。 走!大叔和婶婶送你回家。” 说着,还蹲下身去,慈爱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小脑袋。 面对如此慈爱,好似自家爹爹,还摸摸他小脑袋的和蔼大叔,小豆子自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何况,这位大叔人这么好,不仅买下了他所有的鸡蛋,还帮他解围,叫厉害叔叔帮他赶走了那群坏人。 于是乎,在李元珩的摸头杀下,小豆子当即丢盔卸甲,也不再推辞,而是兀自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嗯嗯嗯,大叔,我们走吧。 这边走!” 小豆子高兴的道。 说着,他又是脚下一顿,一双小手下意识捂住被他小心揣着怀中的那七文钱: “不过,大叔,在回村之前,我还得去药铺一趟,你们……介意么?” 小豆子的话,越说声音越小。 言罢,他便抬眸,有些忐忑、又有些怯怯的望向李元珩他们。 末了,又急急补充道: “若是介意,那大叔你们就先……” —————— ps :作者菌问问大家啊,如果我每天三更的话,大家能不能每天过来追更,不屯文了呢? 第799章 爱民之心 不怪小豆子会这般问,实在是,时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往那药铺里跑。 怕会过了病气,更觉平添晦气。 然后,小豆子的那句“若是介意,那大叔你们就先走”,还没有来得及全部说完,便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成。我们和你一起去药铺。” 李元珩十分好说话的道。 原本还很是有些忐忑的小豆子,立时一喜: “真的?” 迎上小豆子那晶亮晶亮的小眼神,李元珩不由失笑,当即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 大叔骗你做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小豆子立时眉开眼笑,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叔,你人实在是太好了!” 被小豆子盖章为好人,再次发了“好人卡”的李元珩,被小家伙这般模样,给可爱到了。 禁不住弯下腰去,再次摸了摸小豆子的小脑袋: “好了,不是要去药铺么? 咱们这边走吧。” 小豆子闻言猛点头: “嗯嗯嗯。大叔,我们走!” 然后,他便迈着小短腿,大踏步的向着前方而去。 李元珩和宁雨菡见状,不由对望了一眼,彼此相视一笑,便也就跟上了小豆子的脚步,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见状,自也是快步跟上。 “小豆子,你刚才说,你奶奶病了。 你这会儿去药铺,是要给你奶奶请大夫么?” 冷不丁想起,之前,那群渔霸想要强抢小豆子的钱时,小豆子苦求着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宁雨菡禁不住开口问道。 谁知,闻言,小豆子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婶婶,您是在说笑么? 请大夫问诊什么的,那多贵啊? 这诊金…… 我们这些贫苦渔家,可是付不起。” 宁雨菡闻言,却是疑惑挑眉: “那……小豆子,你这会儿去药铺,是要做甚?” 闻言,小豆子则是仰着小脑袋,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我是去给我奶奶抓药的啊。 我们渔家但凡生病,都是硬扛。 实在扛不住、亦或者是病得太重,就会照着土方,去抓上一剂药。” 话到这里,小豆子的面上掠过一抹忧色: “不瞒婶婶。 我奶奶自这个月月头就病了。 起先一直扛着。 可是奶奶的病却是越来越重了。 这些天,奶奶已经下不来床了。 我这才想着,拿着家中积攒多日的鸡蛋,到早集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换几个钱,给奶奶买药。 我其实早就想给奶奶买药了。 只是,我之前去药铺问过,最便宜的那家药铺,给开一剂药也需得五文钱。 我实在是拿不出。 所以……” 小豆子絮絮叨叨的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甚为忧心与苦闷,十分担忧着急,却也只能在奶奶面前故作乐观,不敢露出丝毫焦急担忧的神色,恐会令奶奶难过,愈发影响奶奶的病情。 这会儿,终于有人可以倾诉,小豆子便再也忍不住,和宁雨菡说了这么许多。 话到这里,小豆子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望向李元珩。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讷讷道: “那个……大叔,我不是故意讹您的钱的。 买药的钱,确实是五文钱。 可是,我想着要买些好吃的,给奶奶补一补。 所以,您问我鸡蛋多少钱的时候,我才会说是七文钱。 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多要了两文钱的事,有些不地道。 小豆子直到这会儿,还有些心虚、不自在。 见他讷讷的垂下头,无意识的用小手搅着衣角,一副无措、又羞愧的模样,李元珩心中闪过一抹怜惜,抬手再次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 “没事!小豆子没错! 小豆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原本又羞愧、又沮丧的小豆子,明显有被李元珩给安慰到。 闻言,小家伙立时抬起头,眼神晶亮的望向李元珩: “大叔,您真的不怪小豆子么?” 李元珩闻言,则是含笑点了点头: “当然!” 闻言,小豆子立时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大叔不但不怪他,还说他是孝顺的好孩子诶。 真好! 立与一旁的宁雨菡,将这一大一小的有爱互动,瞧在眼里,禁不住抿唇一笑: 对于李元珩此时的心境,宁雨菡多少是知晓一些的。 其一—— 小豆子确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儿,得旁人喜欢,也属正常。 二则—— 这小家伙的年纪,恰好和明珠、曦儿的年纪相仿。 这么久没见到孩子们,李元珩内心之中,思念几个孩子,睹小豆子,思明珠、曦儿他们几个,这缘也没什么奇怪。 最重要的是—— 身为帝王,普天之下皆为他的子民。 以仁君之博爱之心,善待他的子民,待子民——哪怕是一个稚子,这亦是仁君所为。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的笑意越浓,抢在小豆子欲继续前往药铺抓药前,她柔声开口道: “小豆子,咱们还是先不要去药铺了。” 闻言,小豆子不由一怔,原本正欲迈出去的步子,不由得一顿: “为……为什么?婶婶,您……” 小豆子眨了眨眼,一脸疑惑,似不明白宁雨菡为何会这般说。 这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很是好听,看样子应是他喜欢的好心大叔的娘子的婶婶,为何叫他不要去药铺。 不仅是小豆子,李元珩也顿下脚步,冲着宁雨菡投注过去疑惑一瞥。 见状,宁雨菡只是好脾气的笑道: “我是说,先不急着去药铺开药。” 说着,宁雨菡也微蹲下身子,抬手轻抚了抚小豆子的小脑袋: “小豆子,婶婶略懂些医术,不妨先随你去你家中,给你奶奶瞧瞧。 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病,咱们才好对症下药。 这药,还是不要胡乱吃才好!” 宁雨菡一早就想这么说了。 旁人不懂,她哪里会不清楚,乱吃药可能造成的后果? 土方什么的,也不能说,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效。 只是,生病了,在没有任何诊治,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胡乱抓药。 这着实是不可取的。 当然,宁雨菡也知道,这实乃是小豆子他们一家的无奈之举。 毕竟,他们请不起大夫出诊。 不过,现在不是有她这个现成的大夫在这儿么? 既如此,宁雨菡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任凭着小豆子去药铺胡乱抓药来给他奶奶吃。 少不得是要去小豆子家中,给他重病的奶奶诊治一番的。 第800章 闽海的老百姓,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婶婶你原来会医术啊! 婶婶,你真的愿意去我家,给我奶奶诊治么?” 闻言,小豆子明显很惊喜。 只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晶亮的望向宁雨菡。 一脸的“真的么?婶婶你说真的么?”的小表情,眼巴巴望向宁雨菡。 在小豆子看来,会医术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 大夫们都老厉害了。 不然,也不会出个诊、看个病的诊金,都那么高了啊。 不过,他们这些穷苦人家,也请不起大夫、看不起就是了。 谁曾想,眼前的婶婶竟然会医术的么? 而且,婶婶还说,愿意去他家,给他奶奶看诊。 这是真的么? 小豆子觉得,今天他真就是交上大运了。 竟然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当然是真的。婶婶骗你做甚?” 宁雨菡笑道。 闻言,小豆子越加欢喜,禁不住兴奋的手舞足蹈: “好啊!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傻子也知道,比起土方子,显然是有医者给瞧病,正儿八经的诊治,更靠谱、更有效。 之前,他不是没钱,请不起大夫去给奶奶瞧病么? 这会儿…… 小豆子心中欢喜: 他奶奶的病,有救了! 婶婶说不得就能治好奶奶的病。 只是…… 不知想到什么,小豆子面上的喜意瞬间消散了不少,有些犹豫、有些犯愁的瞅了宁雨菡一眼: “可是……婶婶,你需要多少诊金呢? 我……就只有这七文钱。 应该是……付不起婶婶您的诊金的。” 说话间,小豆子已经沮丧的垂下了头: 大夫们的诊金都是很贵的。 若是上门给病人问诊,诊金就更贵了。 是以,欢喜之余,小豆子便开始担心,自己付不起宁雨菡诊金。 而见得这小家伙这一副蔫头巴脑的沮丧模样,宁雨菡则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谁说我要收诊金了?” 小豆子闻言一怔,继而飞速抬起头来,眼中有震惊、更有希冀: “婶婶,你的意思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婶婶她…… “看诊免费!” 宁雨菡言简意赅的道。 生怕这小家伙,又患得患失。 七想八想带九想。 她又俯下身去,轻抚了抚小豆子的小脑袋: “我们这不是正好送你回家么? 顺带着给你奶奶瞧瞧,不过举手之劳的事,还要什么诊金啊?” 还别说! 这小家伙的小脑袋,还蛮好摸的。 怪不得李元珩那厮,这么喜欢摸小豆子的小脑袋了。 咳。 “婶婶——” 小豆子闻言一怔,忽闪着大眼睛,望向宁雨菡,眼中一瞬间再次有了光彩。 而后,小家伙面上的愁容尽数消散,再次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谢谢你!婶婶,您实在是太好了! 婶婶,你和大叔一样,都是好人!” 他今天,可真是交好运了! 不仅遇上了肯买他所有鸡蛋的好心大叔,还遇上了眼前这位懂医术、提出要去他家,给他奶奶瞧病的婶婶。 真是太好了! 太过幸运,以至于小豆子一时之间,还很是有些不大真实—— 他有些不大敢相信,他会撞上这样的好事。 他……不是在做梦吧? 思及此,小豆子顿感不安,面上的笑意又是一敛,一咬牙,狠狠的一掐自己的大腿。 而骤然也被发了个“好人卡”的宁雨菡,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了这一幕,不由的一怔。 再一瞧,小豆子这小家伙,俨然是使了大劲儿,只掐得他自己龇牙咧嘴。 见状,宁雨菡不由一急: “小豆子,你没事吧? 你这是做什么? 好端端的,掐自己干嘛?” 这孩子,莫不是魔怔了? 然而,被自己大力的一把掐得龇牙咧嘴的小豆子,却是十分欢喜,他不由得咧嘴一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啊,好疼! 这么疼,证明我不是在做梦了? 我真的遇到了这么好的大叔和婶婶。 婶婶还愿意去我家,免费给奶奶瞧病。 真好!” 好开心啊! 奶奶的病,说不定真的能好! 太好了! 嘻嘻。 闻得小豆子这番童言稚语,见得他这副欢喜样儿,宁雨菡哪里还能不知晓,这小家伙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见状,她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极有默契的与立于一旁的李元珩,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还是李元珩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率先开口: “好了。既如此,咱们这便去小豆子家吧。 小豆子,你且在前头领路吧。” 闻言,小豆子也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 “嗯,嗯,大叔、婶婶,你们跟我来。 这边走!” 小豆子一边说着,一边嘻嘻笑着,冲着李元珩和宁雨菡比了个“请”的手势,这便迈着小短腿,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为李元珩和宁雨菡他们一行人领路。 离开早集,一路左拐右拐间,他们便来到一条羊肠小道,越往前头走,景象越是萧条,全不复初来闽海这一两日时,所见到的喧嚣景象。 其间,路过了几座村子,都是一片破败萧条,村中的村民,也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 就连妇人怀中的婴儿,哭声也是细细的,犹如猫叫。 “这声音……” 宁雨菡禁不住皱眉。 走在前头的小豆子则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叹了口气: “唉,这小弟弟应是饿极了。 没力气哭了。” 这种事,在他们这些村子里,是很常见的事。 每年,这般饿死的小婴儿、小娃娃,不知凡几。 可又能怎么办呢? 打小豆子记事起,他们这些贫苦渔家,就是这么过的。 每日都与饥饿为伍,打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尝过吃饱饭的滋味。 饿就忍着、熬着、挨着。 实在撑不过去了,就……只能够等死。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唉。 小豆子又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一指前方不远处,一座同样破败的村落道: “大叔、婶婶,咱们快到了! 前头就是我们村子了。” 闻言,李元珩和宁雨菡都收回思绪,齐齐轻“嗯”一声,兀自加快脚步,随着小豆子一起向着他们村子而去。 帝后二人,全程无话,什么都没有再说,然而,他们帝后二人此时,深深蹙起的眉头,还是昭示了李元珩与宁雨菡此时内心中的不平静—— 这一路走来…… 闽海的老百姓,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 看到大家的留言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从明天起,我会尝试每天3更,希望大家不要屯文,每天都记得来追读哦。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可以给我刷点为爱发电(免费的哦)支持一下我咩?【星星眼】 第801章 不好了!差役正在你们家打砸呢 小豆子并不知帝后二人此时的心中所想,亦不知,他将李元珩和宁雨菡一路带来,令得他们瞧见闽海百姓的真实生活,给帝后二人的内心之中,带来多少的激荡与不平静。 此时的小豆子,那是归心似箭。 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家中,让宁雨菡这位懂医术的好心婶婶,赶紧给奶奶瞧病。 这样,奶奶就能赶紧好起来了! 真好! 心中如此想着,小豆子脚下的步子不由更快。 小短腿险些都快直接蹬成了风火轮。 见得这小家伙如此归心似箭,李元珩与宁雨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兀自加快脚步,跟在小豆子身后。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几人,自也是亦步亦趋,快步跟上。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小豆子他们村子,入目的,和之前经过的村庄一样。 四下里都是破败的房屋。 破败的土坯房都极少,大多都是茅草屋,间或是破旧的木屋。 整个村子充斥着破败、陈旧、又贫穷的气息。 往来的村民,穿着补丁落补丁的破旧粗布衣裳,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目无神,头发蜡黄。 一看便知,他们的生活过的极其不好,长期营养不良。 估计,饿肚子、吃不饱饭,也乃是常事。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李元珩和宁雨菡不由得彼此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他们早已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毕竟,这一路走来,这样的村落风貌、这般的民众百姓,乃是常态。 可,走进这座村子,近距离瞧见这一切,李元珩和宁雨菡心中之中,依旧不甚平静。 尤其是李元珩—— 见得治下百姓,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李元珩根本没法平静。 就在李元珩与宁雨菡皱眉瞧着这一切,心中难免思绪万千之际,耳畔冷不丁响起的一道人声,再次将他们由纷飞的思绪,瞬间拉回到现实之中: “小豆子,你去哪儿了? 怎么才回来? 不好了!差役正在你们家打砸呢。 你赶紧回去瞧瞧吧。” 前方路过一个扛着钉耙的村民,乍一见得小豆子,便急急道。 小豆子闻言,瞬间惨白了脸色: “什么?差役去我家了?” 还在他家打砸?! 小豆子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 不好! 他奶奶还在家呢。 这群差役,跑去他家打砸。 那他奶奶…… 小豆子急得不行,匆匆道了一句: “多谢宋大叔提醒。” 便撒丫子向着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李元珩与宁雨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些懵。 见状,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一眼,这便也快步跟上在前方狂奔的小豆子。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几人,自也是赶忙加快了脚步,一路跟上。 小豆子一路冲在最前头,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他已是汗流浃背。 也不知,是跑这一路,落下的汗,还是因着心下恐慌、担忧,而落下的这一身大汗。 兀自一路狂奔到离家不远处,小豆子便见自家那茅草屋,早已乱成一团。 差役们骂骂咧咧的在家中打砸。 那些他辛苦挖来,晒在院中,准备拿来充饥的野菜,已被差役们,粗鲁的打翻在地。 有好些都还被差役们践踏。 不少直接碾碎、压扁。 看样子,是不能吃了。 几名差役,正满院子逮家中养着的几只鸡。 引起老母鸡的阵阵叫唤,不停扑腾着翅膀。 院中一片鸡飞狗跳。 而茅草屋中,则是传来了差役们翻箱倒柜、翻拣东西的声音,以及他们的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么穷! 死穷鬼! 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呸。” 见得眼前这一幕,听得屋内传来的动静,小豆子目眦欲裂,禁不住眼眶通红,恨得直咬牙。 而与此同时,屋内又传来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女声: “差役大人,你们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啊! 我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这是……奶奶的声音! 小豆子一听就听出了,这是他奶奶的声音。 屋里传来奶奶虚弱的求饶声。 然而,奶奶的求饶,却并未曾唤醒这群差役的半分良知与同情。 他们不仅未曾作罢停手,还十分不耐的呵斥道: “少废话!” “老虔婆,你也敢置喙我们?” …… 更有甚者,有差役甚为不耐的开口: “这老虔婆看着就碍眼! 起开!赶紧起开!躺在这里干嘛?给老子滚出去。 不然,老子削你!” 躺在这里,妨碍他们翻拣东西,这老虔婆不知道么? 另一名差役冷不丁开口道: “该不会这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这老太婆给藏了起来。 就藏在这破床上了吧?” 不然,这老太婆怎么死赖在这破床上不肯走? 就连他们在她家中这般打砸、翻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都不为所动,依旧躺在这张破床上呢? 这名差役此言一出,之前呵斥辱骂小豆子奶奶的那名差役的声音,便是再次响起: “嘿,兄弟,你还别说。这还真有可能呢。” 这差役,话里行间,满是茅塞顿开。 甚至,还颇有些跃跃欲试。 紧接着,便传来小豆子奶奶的求告声: “差役大爷,不是这样的。 差役大爷,您们误会了! 老婆子我是病得实在起不来床了,才…… 啊——” 还不待小豆子奶奶把话说完,屋内便传来砰的一声,以及小豆子奶奶的一记吃疼的惊呼。 紧接着,便是差役的呵骂声: “少废话!给老子滚下来!” “出去,给爷爷滚出去!” 顺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下一刻便见几名差役拖拽着一名虚弱枯槁的老婆婆,一路出了茅草屋,直接将她往家门口一扔: “晦气!你个死老太婆,给爷爷一边去。” 而这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小豆子那生病、下不了床的奶奶。 看样子,小豆子的奶奶便是病得不轻,面色苍白且虚弱,被差役们粗鲁的赶出了自己的家,无助的她,只得一迭声哀求: “差役大爷,你们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啊!” 一边哀求着,小豆子奶奶便一边试图从地上挣扎起身。 奈何她实在病得太重,又太过于虚弱,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挣扎起来,只能无助的不住求饶。 话到最后,更是禁不住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各位差役大爷,求求你们,手下留情吧。 你们……叫我们祖孙俩往后怎么过啊? 呜呜——” 第802章 差役大爷——,您们千万行行好! 亲眼见到自己奶奶,被几名差役,粗鲁的拖拽着走出了茅草屋,又将她往外头一扔,又见奶奶不住求饶,那无助又伤口难过的模样,小豆子立时双目赤红,大喊了一声: “奶奶——” 这便“嗖”的一下,冲了过去。 径直冲到自家奶奶面前,蹲下小身子,一把抱住了病弱的奶奶: “奶奶,您没事吧? 您还好么? 有没有伤到?” 乍一见得孙子出现在面前,小豆子奶奶是又惊又喜。 自己这孙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且久不回来。 小豆子奶奶还正担心呢。 生怕他小小年纪,出去出了什么事,亦或者是遭了谁的欺负。 毕竟,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就犹如那随意任人搓圆揉扁的软柿子一般,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欺负欺负。 何况,小豆子年纪还小,小豆子奶奶也是担心他碰到歹人啊。 是以,乍一瞧见小豆子回来,小豆子奶奶自是一喜。 只是…… 家里这会儿,来了这起子抄家的差役,小豆子奶奶又十分忧心,怕这些差役会对小豆子不利。 更怕小豆子会被这帮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差役给吓到,一时间,也是心惊。 “奶奶没事。 没事! 小豆子,你莫担心! 我……咳咳,咳咳咳——” 见小豆子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双目通红,眼中似含着泪水,小豆子奶奶只得压下心中的惊惧与担忧,一迭声的道。 她的声音绵软无力,轻飘飘的,一脸的病容,肉眼可见的虚弱。 话还没有讲完,便是忍不住一阵咳嗽。 小豆子见状,眼眶更红。 不由得大急。 一边兀自搂紧了自家奶奶,小手不住的替不停咳嗽中的奶奶顺气,一边焦急的一迭声唤道: “奶奶,奶奶—— 您怎么样? 您还好么?” 不远处,正在逮院中母鸡的一名差役见状,却是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直到晦气: “他娘的,你这兔崽子号丧呢? 这人不是还没死么? 嚎什么嚎?” 一旁的一名差役,则是一边抓了一只鸡,一边下意识便避得老远。 期间,他也不忘伸手拉了拉,刚刚那个骂骂咧咧的差役: “老丁,你离他们远点。 谁知道这老太婆是得了什么病?会不会传染啊? 可别被这穷鬼祖孙俩,给过了病气。 那才真叫晦气呢。” 话虽这么说,这差役却依旧逮着抓到的那只大飞肥鸡不放。 怕小豆子祖孙俩过了病气,他却是不怕被小豆子祖孙俩喂养的鸡同样也有病气,过给他。 嘁,这祖孙俩,家徒四壁、身无长物,这样的穷鬼,杀无肉,剐无皮的,又没有什么好处给他捞,自然是要离得远一些。 而这大肥鸡—— 看着就挺肥美。 抓在手中还挺有分量。 拿回去炖了吃,这不就又是一顿美餐么? 这叫有利可图。 这差役自然不会放手。 他若放开,才叫做是傻呢。 啧。 见状,那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差役,也赶忙往后头挪了几步,离一脸病气,不住咳嗽的小豆子奶奶老远。 同时,对着这个提醒他的同僚,竖起了大拇指: “嗯,你小子说的对! 还是你小子聪明!” 说着,这差役也是有样学样的开始逮院中的鸡。 与此同时,茅草屋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而后,那几名在屋中翻拣的差役,也骂骂咧咧的自屋中走了出来。 几名原本正在院中,或闲聊、或驻足、或逮着院中几只老母鸡的差役们,见状,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道: “头儿,可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就是!头儿,找到什么好东西,您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 而闻得他们的话,那被他们称为“头儿”,领着一众差役,从茅草屋内走出来的差役,便是狠狠啐了一口: “呸,死穷鬼! 找了半天,连个毛都没有! 简直穷得叮当响! 晦气!” 原以为,那老虔婆是将值钱的东西,甚至是银钱,藏到了破床里面,他还特地叫人把那老虔婆赶出屋去。 谁曾想,待到弟兄们费劲将那老太婆拖出去,在那破床上翻来覆去的找,甚至,直接都将那破床、和破床铺,都给翻了个个儿、摔了个底朝天,却是连个毛都没找到。 直到这时,差役们才信了小豆子奶奶之前一迭声哀求时,说的那些话—— 他们这家中,的确是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实在是没有钱。 想找件像样点儿、稍微能值点钱的东西,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找不出来。 这帮穷鬼! 怎么不直接穷死算了? 闻言,呆在院中的那些差役们,也不由大失所望: “啊?里面啥也没有啊?” “呸,这帮子穷鬼! 那咱们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真是晦气!” “就是!就是!奶奶的,真他娘的晦气到家了!” …… 众差役直囔囔着晦气。 闻言,被众差役称为“头儿”的那名差役的面色更差了。 直接一张脸,黑如锅底。 “他娘的!” 他黑着脸,啐了一口。 眼见得之前那名差役,逮着那只肥鸡不放,这头儿眼珠子一转,继续大手一挥: “给老子把这些鸡统统逮回去。” 来都来了,总不好让自己和弟兄们空跑这么一趟吧? 这些鸡,若是卖出去,好歹还能得几个钱。 拿回去炖着吃了,弟兄们也都能饱餐一顿。 权当做是聊胜于无吧。 这被众差役唤做“头儿”的差役,此言一出,立时便换来了众差役的齐齐响应: “对!对!头儿,您说的对!” “好歹都来了。咱们怎么着都要收点利息才是,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 就是!就是!” …… 对于头儿的话,众差役深以为然。 说话间,他们便开始去逮院中的鸡。 之前,不少差役还懒得去逮,这会儿, 众差役齐心协力,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便将院中四散逃窜的鸡,给尽数逮住,作势便欲离去。 见状,病弱的小豆子奶奶,不由一边喘着气,不住咳嗽,一边急道: “咳咳……差役大爷,您们不能……不能啊! 那只公鸡,您们抓走也就罢了。 可……这些老母鸡,差役大爷,您们不能带走啊! 我家就指望着这几只老母鸡下蛋,换几个子儿度日了啊。 差役大爷——,您们千万行行好!” 第803章 该当何罪 然而,这群差役又怎么可能会理会小豆子奶奶的苦求? 对于她的苦苦相求,一众差役仿若未闻。 “好了!走了!” 为首的差役,大手一挥,自顾自的道。 在他看来,小豆子祖孙俩的这个家,家徒四壁,除了这几只鸡,也再没有什么东西可拿的。 这会儿,这个家中仅有的几只鸡,全都被他的弟兄们给逮到了。 还留在这破地方干嘛? 喝西北风么? 啧。 为首的差役不屑的啐了一口,领着一众差役便要离开。 当他们抬脚走过院门口时,病弱的小豆子奶奶急得不行,一时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起身,就抱住了其中一个一手一个,逮着两只老母鸡的差役,死死的抱住了这差役的腿,不肯放手: “差役大爷,不能啊—— 我求求你们! 不能够就这样拿走我们全部的鸡啊。 你们这样,叫我们祖孙俩可怎么活啊? 我求求你们,行行好! 好歹给我们留两只老母鸡吧……不,一只也好啊。 其余的鸡,差役大爷们,您们尽管拿走。 就给我们好歹留一只母鸡吧。” 小豆子奶奶极尽卑微的一迭声苦苦哀求。 她都不敢要求,差役把他们家的鸡,全都还给他们祖孙俩。 又或者是,只拿走公鸡,把母鸡给他们留下。 甚至,她都不奢求,让这名差役,把他一手一个拎走的两只老母鸡,全部还给她。 小豆子奶奶只是希望,这些差役还能有那么稍微一点点良心和同情心,看在他们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生活着实艰难的份儿上,好歹给他们留一只老母鸡。 只留一只也好啊! 然而,显然,小豆子奶奶还是不知晓有些人的人性至恶。 并且,还是将这群突然闯入家中,好一通翻拣、打砸,还将她从床上拖拽下来,赶出了自己家的差役们,想得太好。 “你个老太婆,撒手! 给老子撒手!” 骤然被小豆子奶奶抱住了腿,拦下了去路,这名差役便是一脸不快,当即垂下头,沉着脸,厉声呵斥道。 走在前头的“头儿”、以及其他差役们,也是颇为不耐: “金贵,你在那里磨叽些什么呢?还不快走!” “就是!和这死穷鬼磨叽啥啊?贵哥,直接一脚踹开得了。” “是啊!是啊!阿贵,踹他丫的!” …… 那金贵—— 也就是被小豆子奶奶死死抱住腿的差役,原本就黑着一张脸,十分不耐。 眼见得在他的一番呵斥后,小豆子奶奶依旧丝毫不为所动,还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 又听得头儿和众差役这般说。 这唤做金贵的差役,立时耐心告罄。 在差役们的怂恿下,作势便欲抬脚,将抱着他的腿,阻碍他离去的小豆子奶奶,给一把踢飞: “老虔婆,这是你他娘的自找的。 看爷爷我不踢死你丫的…… 啊——” “不要伤害我奶奶! 奶奶——” 眼见得这名差役,作势便欲抬脚将自家奶奶踹飞在地,一旁的小豆子急得不行。 禁不住大喊一声。 说话间,他小小的身子,便义无反顾的向着那差役那边扑去,想要用他那瘦弱的小身子,挡住差役的飞来一脚。 虽然,小豆子自己也明白,这无疑是螳臂当车。 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和奶奶一起被这差役一脚踢飞的准备。 可是,小豆子却还是用他的小身子,下意识护住奶奶。 只求待会儿被踢飞时,奶奶可以少受些伤。 奶奶年老,且已经病得很重了,再也受不得这些了。 有什么伤痛,还是让他来承受吧。 小豆子如此暗想着。 下意识抱住奶奶,把奶奶护在怀中,闭上了双眼,准备承受差役的飞起一脚。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李元珩他们也正好赶到。 眼见得这一幕,李元珩当即高声唤了一声: “邱华——” 邱华当即会意,几个健步上得前去,一把擒住了那个被唤做金贵的差役。 被一把钳住,而后犹如被逮的鸡仔一般,反剪双手,力度之大,令得金贵下意识松开了手,发出一阵惨呼: “啊——,手!我的手!” 好疼! 就在金贵吃疼的这一瞬间,他原本一左一右逮住的那两只老母鸡,也从他手中挣脱,咕噜噜跳下地,然后一边“咯咯哒”叫着,一边飞奔回小豆子家中的鸡窝中。 身体未曾传来那预料之中的疼痛,原本闭上眼,预备承受这飞来一脚的小豆子,倏然睁开双眼,见得眼前的一幕,便是一怔,继而便是一喜。 他下意识扬首,满是感激的望向出手相助的邱华、以及不远处的好心大叔、婶婶他们。 今天,他这是第二次被大叔他们救了。 大叔他们真的是他的救星! “谁他娘的敢动老子? 不知道老子是本地官府的差役么? 放手!你他娘的给老子放手!” 叫金贵的差役吃疼,却仍是呲着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反剪着他双手的邱华,没好气道。 身后传来的同伴的呼嚎声,令得一众差役驻足。 循声转目望见这一幕,也是不由齐齐喝道: “小子,你怎么敢?” “小子,你这是在找死!” “哪里来的棒槌?还不快给爷爷我放手!” …… 面对众差役的威逼恐吓,邱华始终冷着脸,不为所动。 明显并没有被这些吓到。 开玩笑! 面对凶残的突厥,他以一敌十,也不曾有过怯意,这群差役算什么? 让他生怯…… 呵,他们是在想屁吃。 他邱华,可不是被吓大的! 不远处的李元珩,见得这一幕,则是直接嗤笑出声,负手而立,斜睨向这群凶神恶煞的差役,眸中满是讥嘲: “嗤,就算是差役,也总不能如此无法无天吧? 私闯民宅,乱砸乱抢不说。 你可知,你这一脚下去,会怎样? 这祖孙俩,绝对非死即伤。 你们本地官府的差役,就是这般执行公务的? 既是本地官府的差役,便是吃衙门饭的。 既如此,你们总归是了解大胤律法的吧。 按大胤律,你们这般行为,又是该当何罪?” —————— 今天三更已毕。 顺便问一下大家,你们是希望每天章节全部写完集中一起发,还是写完一章,先发一章,后续再说呢? 第804章 捕鱼税 “你又是谁?你他娘的……” 闻得身后,这冷不丁传来的嗤笑声,与这一番连消带打的话语,众差役们立时怒了。 有那暴脾气的差役,立时不忿的循声转目望去,劈头盖脸,便欲口出此等“狂言”的李元珩,给臭骂一顿。 然而,他一席话,才刚刚开了个头,便被一旁的头儿给一把阻止。 “来福,住嘴!” 为首的差役恰好正在这“来福”身旁,见状,他立时拉了拉他的衣袖,又冲着这被他唤做来福的差役,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住嘴。 见状,这叫来福的差役,不由一怔,一脸诧异的望向他们头儿: “头儿,你……怎么……” 怎么就这样认怂了? 被人如此斥责,居然还骂不还口? 这……实在不是头儿的风格啊! 而这为首的差役,在迎上这叫来福的差役诧异的目光之际,则是回以了他一计“你懂什么”的眼神。 末了,还冲着这叫来福的差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细瞧。 好吧,实际上,这为首的差役,在听得李元珩的那番嘲讽话语,当即也怒了,都预备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好好教训一顿了。 呵,敢对爷爷这般说话? 简直找死! 心中如此想着,这为首的差役,便是怒气腾腾循声望去。 下一刻,他便瞧见了负手而立于身后不远处的李元珩。 而后,便是一怔,禁不住蹙起了眉: 他当差多年,虽的确有些混账,亦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还是有些眼力劲的。 眼前之人,衣着体面,器宇轩昂,断不会是这小渔村的人。 俨然也并不是贫苦百姓。 看起来,倒像是个乡绅之子、亦或者是个富家子。 为首的差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道本地乡绅、富户、以及他们家中人员的信息,却发现好似根本没有眼前这么一号人。 难道不是本地的,而是打外地来的?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为首的差役,还真就是真相了。 不过,这为首的差役,虽然平时各种鱼肉百姓,对待贫苦的渔民与百姓们,那是各种的盘剥、不客气。 然而,面对富人,他却就是个软骨头、哈巴狗。 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公子,但观其打扮、言行,就知家境必是不错。 而且—— 李元珩适才那番话,句句诛心。 为首的差役自是了解大胤律法,自也是知晓,他们这般私闯民宅、这般做派,是不合朝廷法度的。 甚至,身为官府差役,他们如此行事,不仅是违反了朝廷法度,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元珩的那句该当何罪…… 便是越发的振聋发聩、细思极恐。 所以,这为首的差役才瞬间便歇了,原本想要好好教训这口出狂言者的心思。 眼见得手下人张口,他想也不想的,便出手阻止,还朝着一脸不解的手下来福,狂使眼色。 猪队友简直带不动! 没点眼力劲。 怪不得当差这么多年,还是个最底层的跑腿差役。 啧。 这来福! 自己没有眼力劲也就罢了。 可别害老子啊。 眼前之人,明显不好惹。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们更是犯不着去惹。 心中如此想着,为首的差役也不去向来福等。满目狐疑的手下差役解释,而是对着李元珩客客气气的笑道: “这位公子,您误会了! 我等不过是在执行公务罢了。” 闻言,那名名唤来福的差役,也是直点头,一派理直气壮: “就是!我们不过是在执行公务罢了。” 你丫的多什么嘴? 哼。 来福很想呛李元珩几句,奈何见头儿对这人这般客气,他还是有些不敢。 只得默默的将这下半段话,咽回肚子里头。 闻得这来福、以及那为首差役的话,李元珩的眉头又是一皱,继而一挑: “执行公务?” 而邱华,则是直接冷笑着,将李元珩的疑问、以及未尽之语,给直接宣之于口: “说得好听!执行公务?! 有你们这般执行宫务的么?” 跑到百姓家中,一通打砸抢,恶语相向,还将生病起不来床的老人家,给拖拽着赶出家门。 这般做派与行事,与土匪、强盗,有何不同? 竟还好意思说,他们是在执行公务? 这群差役,他们还要不要脸? 闻得邱华的大实话,为首的差役面上闪过些许不自然。 轻咳一声,笑道: “这位……壮士,你此言差矣! 咱们真就是在执行公务啊! 我们此番,是过来收捕鱼税的。 这家人,拖欠了许久的捕鱼税。 我们总要想办法收一收不是? 收不上税,咱们兄弟也很为难的。” 为首的差役一脸“我就是在公事公办”的模样。 闻言,那叫做来福的差役、以及其他几个差役,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就是!我们是奉上峰之命前来收税的。” “官府收税,天经地义。 他们不交税,拖着不给,还有理了?” “他们拒不交税,还不兴咱们想些法子、动用些手段了?不然,我们回去要如何向大人、老爷们交差?” …… 差役们并不觉得他们有何错。 他们过来收税,本就是天经地义。 谁叫这帮穷鬼,不交税呢。 这些穷鬼不给,他们只少不得自己想法子。 打砸抢也算不得什么。 难不成,要让他们白跑这一趟,回去挨大人、老爷们的骂么? “你们这些人!” 见这群人,竟是好一通歪理,还如此理直气壮,邱华气结,手上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引得那被他反剪着双手的叫做金贵的差役,好一阵吱哇乱叫: “啊——,啊——,啊——,壮士,饶命! 您千万手下留情! 我……我知道错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 壮士,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一边说,金贵一边冲着一众差役狂使眼色。 近乎哀求的望向为首的差役。 无声的传达着—— 救救我! 头儿、弟兄们,你们快救救我啊! 我如今还在这人的手上呢。 你们就别说了! 少说几句,服个软,成不? 好歹先把我救出来再说啊。 求求了! 第805章 把它们留下! 投鼠忌器也好、兔死狐悲也罢。 迎上金贵投注过来的求救目光,原本还七嘴八舌、振振有词的一众差役们,不由得齐齐噤声。 为首的差役则是兀自摆着手道: “诶,诶,壮士,有话好说。 且手下留情啊!” 这金贵可是叶师爷的小舅子。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事后回去,保不齐,那叶师爷便要找他们的麻烦。 这可不值当! 且服个软,让对面的人,把金贵给放了再说。 服个软而已,又不要钱、又不会少块肉的。 为首的差役自觉毫无压力。 与此同时,李元珩的目光,也朝着邱华扫去,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微不可察的略一颔首。 邱华见状,抿了抿唇,冷哼一声: “如此,你们且好自为之!” 说话间,邱华便索性松开了被他反剪双手的那名叫金贵的差役,随手将他往边上一推。 这金贵被他这么随手的一推,给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脚下一阵踉跄,好悬没有直接摔个狗啃泥。 然而,他却压根不敢抱怨。 不仅不抱怨,反倒是暗自松了口气: 呼,这人终于松手了。 他的两条膀子啊…… 嘶,疼啊! 他都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 而见状,为首的差役,也不由暗自吁了口气,冲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李元珩,拱了拱手: “多谢公子高抬贵手。 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了!” 之所以感谢李元珩,而不是邱华,乃是因为这一行人中,这位公子,明显就是主家的派头。 这出手的壮士,俨然像是这位公子的家丁、亦或者是管家之内的下人。 且,刚刚明显是眼前这位公子,向着这家丁、亦或者是管家,使了眼色,这人才放了金贵的。 对于这一点,为首的差役,那是瞧得真真的。 所以,他这般客套一番,也是应该。 言罢,为首的差役便向着众差役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欲领着众差役离开。 然而,李元珩见状,则是伸手虚虚一拦: “且慢!” 说着,李元珩又抬手,指了指被差役们抓在手中的鸡: “把它们留下!” 适才,小豆子奶奶哭求告饶时,说的那些话,李元珩全都听到了。 他们祖孙俩,一老一小,就指望这些鸡,下些鸡蛋,换几个子儿过活了。 若连这几只鸡,也被这些差役给拿走了,那叫小豆子他们祖孙俩,还怎么活? 所以,这会儿,李元珩态度明确—— 你们这些差役,人可以走。 但这些鸡,不能带走。 必须留下! 原本作势欲走的众差役,闻言一怔,脚下步子一顿。 闻言,不少差役面上闪现怒意。 毕竟,一向都只有他们逞强斗狠、作威作福的份儿。 从来只有他们吆五喝六,威吓胁迫百姓的。 哪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他们都已经服了软,准备走人了。 面前这人,竟还这般不依不饶。 竟然还要他们把这些鸡留下? 他们搞到手的东西,哪里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真真是岂有此理! 就连那最善变通的为首的差役,闻言,也是控制不住面色一变。 好一阵儿,他才缓下难看的脸色,强忍下心中不快,冲李元珩强笑着道: “公子,我知道您可怜这些穷渔家。 只是……您也别叫咱们为难啊! 我们可是奉命过来收税的。 若是就这样空手而归,我等怎好向上峰交代?”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归还这些鸡了。 毕竟,他们也有“难处”不是? 邱华闻言冷哼一声,暗道一声: 这些差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拳头都捏紧了,正预备让这群差役,好好的吃一下“罚酒”,看他们还敢不敢不交出这些被他们抢走的鸡。 就在他正欲挥拳之际,李元珩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放心!我自不会让各位为难的。” 李元珩似笑非笑的微一弯唇。 说着,又冲立于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当即会意,自袖中掏出一把钱来,递到了那为首的差役手边。 “这些钱,你们带回去,总可以交差了吧?” 李元珩淡淡开口道。 小许子也是揣度圣意,看人打分。 这群差役,不是什么好货。 陛下明显也不待见这群人。 纵使手头上,其实十分宽裕,也并不在意费些银钱,小许子却也自不会拿太多银钱给这些差役。 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意思,随便拿几个钱,好歹将这群差役给打发了罢了。 纵使如此,差役们见得小许子递过来的那一把钱,却还是眼神一亮。 为首的差役面上的笑容,则是明显真切了几分: “公子倒是个良善人。 成!公子的面子,我自是要卖的。” 说着,为首的差役已是一把接过了小许子递过来的那把钱。 末了,又冲着拎着鸡不放的那些差役,挥了挥手: “把这些鸡给放了! 都放了!” 鸡哪里有银钱实在? 拿到手中的钱财,才是最可靠的。 有钱拿,他们自然是要选择拿钱的。 虽然不多,那也比这些鸡要来得好啊。 切,有钱干嘛不要呢? 既然有钱拿,他也乐得卖这位不知名的公子一个人情,把这些鸡给放了。 左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 何必做得那么绝? 何况…… 为首的差役下意识瞥了眼,始终冷着脸、瞪向他们的邱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还有这么一个煞星在此呢。 适才,他轻轻松松擒住金贵的情状、以及金贵的惨呼,还历历在目呢。 若真的不给面前这位公子面子,引得他不爽,叫这煞星教训他们一顿,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嘶,还是不要了! 而闻得这为首的差役的话,众差役皆是一怔。 有人有心想要反驳,然后,待到他们顺着他们头儿的视线那么一扫,在望见冷着脸站在那里的邱华时,面色又是齐齐一变。 十分心有灵犀的秒懂了他们头儿的意思,当即将即将出口的反驳言语,吞咽回了肚子里,麻利的将手中逮着的鸡,往地上一扔。 “头儿,咱们走吧。” “走了!走了!” …… 一众差役七嘴八舌的道。 旋即,便齐齐作鸟兽散。 第806章 一个也是扛,两个也是抱 眼见得手下一干人等,这么麻利全都跑路了,为首的差役不由暗啐了一口。 暗骂这群手下,一个个跑得比那兔子还快。 将从小许子手中接过来的那把钱,往衣兜内一揣,囫囵的冲李元珩一抱拳,道了声: “告辞!” 为首的差役这便也预备自顾自离去。 然而,他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临走前,脚下的步子倏然一顿,居高临下的望向半躺半坐在地上,一脸病容的小豆子奶奶,冷哼一声: “别以为你家儿子跑了,就一了百了。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言罢,这为首的差役便迅速离去,不过一瞬,就跑了个没影。 见他们离去,邱华不由啐了一口,又有些疑惑的转目望向不远处,负手而立,并辨不清喜怒的李元珩: “公子,您就这样放这群差役走了? 怎么也不叫小的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就这样放了这起子差役走了。 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叫他说,就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好叫他们知晓他拳头的厉害才好! 顺带着,狠狠替小豆子祖孙俩出口气! 闻言,李元珩依旧负手而立,淡淡道: “教训他们自是不难。 但……”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并没有多言,而是转目瞥向紧紧搂在一起的小豆子祖孙俩。 其眼神,不言而喻—— 他们倒是可以收拾那群差役,替小豆子祖孙俩、以及被这群差役鱼肉、欺负的老百姓,好好的出口气。 可是之后呢? 他们将这些差役教训一顿,倒是爽了。 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小豆子祖孙俩该怎么办? 他们还是要留在这里,继续生活的啊。 差役们找不到已经离开的他们,还能找不到小豆子祖孙俩么? 而这群差役,这次吃了亏。 焉知转头,会不会杀回来,找小豆子祖孙俩的麻烦? 会不会对小豆子祖孙俩打击报复。 到时候,小豆子祖孙俩,可就要遭殃了。 只怕到时候,会比现如今更惨、更难捱。 而这个结果,显然不是李元珩所乐于见到的。 他并不想因自己贪图一时爽快,出手教训那群差役,反倒是让小豆子祖孙俩,招连累。 给本就生活不易的一老一小,添麻烦。 这就不好了! 邱华也不是个笨的。 原本,他还一脸愤然。 然而,顺着李元珩的目光望去,在望见那缩在地上,紧紧抱在一起的祖孙俩时,不需李元珩多说,邱华面上便闪过恍然大悟。 而后,面上的愤然之色,便是尽数消散。 禁不住懊恼于自己的鲁莽—— 适才,他还是有些太冲动了。 险些因小失大,铸成大错。 “公子,是我想左了!” 邱华惭愧的一抱拳,道。 小豆子还是一脸懵懂。 只是,在瞧见差役们已离去,而他们家的鸡,全被留了下来时,小家伙明显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很是欣喜。 而小豆子奶奶到底是成年人,想的原本就比小豆子这么点的小孩子,要想的多。 哪里会不明白,眼前这位看着就是富裕人家的公子,乃是为了他们祖孙俩着想? 她也瞧见了李元珩和邱华之间的眉眼官司。 如此,便越发坚定了自己内心之中的想法,也越发的感激起李元珩来: “公子,谢谢您! 真的是多谢您了! 公子的恩情,老婆子无以为报。 请受老婆子一拜!”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挣扎着想要给李元珩磕头。 与此同时,她还用她那枯瘦的手,轻轻扯了扯小豆子的细胳膊: “小豆子,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给恩公磕头?” 若没有眼前的这位公子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适才的那一幕,小豆子奶奶至今,还一阵胆颤。 就冲这个,这个头,他们祖孙俩都该磕。 闻言,原本因着受到惊吓,而尚处于怔愣中的小豆子,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称是。 而后,他便二话不说,砰砰砰一连给李元珩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公子! 公子大恩大德,小豆子和奶奶没齿难忘! 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公子大恩。” 见此情状,李元珩一脸无奈,连连摆手: “老人家、小豆子,你们快起来! 快起来!”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赶紧冲着我小许子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上前去扶起小豆子祖孙俩,阻止他们继续磕头。 小许子与小安子当即会意,立时疾走几步,来到近前,一左一右的搀扶起了小豆子祖孙俩。 “老人家,你别这样。 有什么事,咱们进去聊。” 见小豆子奶奶不依,还想挣扎着给李元珩磕头,以表感激,李元珩忙摆手道。 一边说着,李元珩一边四下里一扫。 刚刚的阵仗闹得颇大。 这会儿,小豆子家附近,围满了人,都是来瞧热闹的。 可谓是人多眼杂。 李元珩有心想要问些什么。 眼见得这么多人围着,也不大好问。 是以,才如此提议。 恩人开口,小豆子奶奶自不会拒绝。 何况,顺着李元珩的视线,那么一瞅,她也瞧见了往来看热闹的一众闲杂人等。 老人家这会儿也觉得,他们一群人还待在这里,有些不合适。 这么一打岔,小豆子奶奶倒是将坚持想要继续给李元珩这位恩公磕头的事,给忘了。 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诶,诶。 好!好! 恩公,咱们进去聊。 您们快请进! 请进!” 小豆子奶奶热情的招呼李元珩一行人进门。 虽然,她自己已是病弱得光是自个儿站着,都费劲,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还是作势欲转身领路。 见状,小豆子一边勉力扶着她,一边担忧的唤了一声: “奶奶——” 而一直默默立在众人身后的阿蛮,见此情状,则是一个健步奔了过去,一只手便牢牢的将小豆子奶奶给抱起。 另一只手,肩膀上,则是轻轻松松的扛着之前买来的那条大石斑。 “带路!” 阿蛮望向小豆子,言简意赅的道。 这样的病人,哪里还能叫她自个儿走路? 索性她抱进屋得了! 反正,都是顺带的事—— 一个也是扛,两个也是抱。 第807章 李元珩两连问 小豆子被阿蛮这番操作,给惊得呆怔当场。 闻得阿蛮的话,小家伙这才收敛起惊讶之色,忙不迭点头: “哦哦,阿姐,你跟我来。” 心中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天啊噜,这个阿姐的力气可真大啊! 牛! 说话间,小豆子便迈着小短腿,领着阿蛮一路回到了屋中。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他们也一路疾步跟了过去。 其中,小许子和小安子二人,更是极有默契的后来者居上,超过众人的脚步,先行来到屋内,二人合力将被那帮差役给掀翻在地的床,给抬回原位摆正。 将床上的破旧褥子给铺好。 他们二人才麻利的收拾完一切,小豆子便领着一手扛着大石斑,一手抱着小豆子奶奶的阿蛮走了进来。 阿蛮则是一马当先,抱着小豆子奶奶来到床前,将她整个人稳稳当当的安置在床上。 就这这会子功夫,邱华和碧桃也走了进来,和小许子、小安子他们一起,将被差役们打砸翻拣,给弄得有些凌乱的屋子,给收拾了一下。 很快,屋内便被收拾干净。 小豆子和阿蛮,也扶着小豆子奶奶,在床上躺好。 与此同时,李元珩和宁雨菡也携手迈步走了进来。 “恩公——” 见邱华等人一通忙活,小豆子奶奶便很是有些不落忍。 哪有自己躺着,却让客人兼恩人,在自己家中收拾、忙碌的? 这会儿,乍一瞧见李元珩迈步进屋,小豆子奶奶便是难掩激动,作势便欲起身。 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起得太猛,她整个人头晕目眩,身子一晃一晃,再次摇摇欲坠。 幸而,被一旁还没有离开的阿蛮,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小豆子见状,也是一边伸出小手死死扶住自家奶奶,一边急切又担忧的唤了一声: “奶奶——” 宁雨菡见状,则是倏然加快脚步,疾走几步来到床前: “老人家,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宁雨菡便直接坐在了床榻的边边上,开始给小豆子奶奶把脉。 “我没事! 没事的。 这位娘子,你……这是……” 对上小豆子奶奶难掩疑惑的目光,宁雨菡略一弯唇,柔声道: “小豆子奶奶,我来替你瞧瞧病。” 一旁的小豆子见状,也赶忙跟着宁雨菡的话头,对自家奶奶道: “奶奶,婶婶她会医术。您就让婶婶替您瞧瞧吧。” 闻得小豆子的话,小豆子奶奶眼中闪过惊讶,整个人既欣喜、又激动: “真的?娘子你原来会医术啊。 真厉害! 娘子,你真的要替我看诊? 使不得!使不得! 我……老婆子我可付不起诊金。” 话到最后,小豆子奶奶还怯怯的,想要挣开宁雨菡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不怪她会有如此反应。 在小豆子奶奶看来,会医术的人,都很了不起。 那都不是一般人。 何况,对方还是位年轻女子。 小豆子奶奶活了这么大年纪,都是平生仅见。 她下意识就觉得,这诊金只怕不便宜。 寻常大夫的诊金,他们家都付不起。 何况是眼前这位,一看穿戴就不俗的年轻小娘子? 这诊金,只怕更多。 他们这等贫苦渔民人家,哪里能付得起? “老人家,你莫急! 我不收钱!” 见小豆子奶奶这般模样,宁雨菡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禁不住柔声道。 闻言,一旁的小豆子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奶奶。婶婶和大叔人都可好了! 他们不仅送我回来。 婶婶还说要免费替娘娘您瞧病呢。” 小豆子难掩感激的道。 心中更是无比庆幸,自己遇上了大叔和婶婶他们一行好心人。 并且,也没有坚持拒绝大叔他们要送他回家的提议。 不然,刚刚那群凶神恶煞、又蛮不讲理的差役,他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若不是有大叔他们出手,小豆子都不敢想,这会儿,会是怎么一个状况。 思及此,小豆子心里头一阵后怕,望向李元珩他们的目光,越发的充满感激: 大叔他们真的是好人! 好人啊! 闻得小豆子的话,躺在床上的小豆子奶奶,倒是着实有些意外、又讶然: “什……什么?不收钱?免费?” 这…… 她倒是着实没有想到。 “多谢娘子! 真是谢谢娘子了!” 小豆子奶奶不由得一迭声向着宁雨菡道谢道。 唯有如此,才能够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恩公是好人、恩公的娘子也是好人。 都是大善人! “老人家,你别这样! 别动!且让我好好替你瞧瞧。” 眼见得小豆子奶奶一边一迭声不住道谢,一边作势便欲挣扎起身,给她作揖、磕头,宁雨菡赶忙道。 一方面,宁雨菡并不想要小豆子奶奶这般做;另一方面,小豆子奶奶这么一直动弹,也实在很是妨碍她正常看诊。 若是因此出了什么纰漏,继而误诊。 可就不好了! 听闻宁雨菡的话,小豆子奶奶立时安生了下来,点着头,一迭声的道: “哦,哦,好,好的。我知道了。 老婆子我不动。 不妨碍娘子你诊脉。 我不动!” 生怕自己动弹,会妨碍到宁雨菡的诊断,小豆子奶奶便就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躺在破旧的床上,任凭着宁雨菡替她诊治。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宁雨菡很快便确定了病情,叫小豆子去家中唯一有纸笔的村长家,借来了纸笔,宁雨菡写了一个方子,又命小安子去药铺跑一趟,将药抓回来,给小豆子奶奶煎服。 做完这一切,正等药回来、煎煮的档口,宁雨菡和李元珩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豆子奶奶聊起了天。 “老人家,何谓捕鱼税?” 李元珩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身为这大胤之主,他这个皇帝也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捕鱼税一说啊。 大胤有这个税?! 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 “小豆子奶奶,那些差役临走的时候说,您儿子——也就是小豆子他爹跑了,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小豆子他爹,他作奸犯科了? 还是犯了什么事?” 第808章 咱们闽海的情况,您是不知道哟 适才,那群差役提起这捕鱼税、以及小豆子爹逃走之事,李元珩便心下诧异。 将这两桩事,都给记了下来。 这会儿,他可不就如是相问了么? 然而,他不问还好。 随着他这一话落,原本还冲着他们展露笑容的小豆子奶奶,就是不由得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恩公,瞧您这样儿吧……您应该不是咱们闽海本地人。 咱们闽海的情况,您是不知道哟。” 说到这里,小豆子奶奶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原本,咱们闽海这个地方,也是挺好的。 想当初,没有海禁那会儿,咱们也是民生富足,家家户户不说有多富裕,起码也是百姓安居乐业。 只要勤劳肯干,这家中的日子,也不至于太差。 可,谁曾想,朝廷却突然下令要实行海禁。 唉。” 听得小豆子奶奶的这番话,李元珩不由得挑了挑眉: “老人家,朝廷下令海禁,不也都是为了闽海一带的百姓们好么? 听您的意思—— 海禁反倒是不好?” 闻言,小豆子奶奶又是一摆手: “我一个乡野村妇,哪里知晓海禁好是不好。 这样的大道理,我这老婆子可不懂。 我只知道,自从海禁之后,官府就不让咱们去外海打渔了。 只让咱们在内海打渔。 而内海的资源实在有限,渔民所打的鱼越来越少,打渔难度越来越高,苛捐杂税却越来越重。 公子您刚才问的那个“捕鱼税”,就是这新增的苛捐杂税的其中一种。 此外,林林总总的捐税还有好多呢。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税,压得我们实在喘不过气来啊!” “原是如此。 这般说来,这什么劳什子捕鱼税,竟是地方上私设的税。” 李元珩了然的点了点头,淡淡道。 神色虽是淡淡。 实则,内心之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颇为不平静。 闽海的这帮子官员…… 不仅是这劳什子捕鱼税。 听小豆子奶奶这语气—— 这样由本地官府和官员私设的苛捐杂税,还有不少。 这些人,怎敢巧立名目,鱼肉百姓、横征暴敛? 而对此,朝廷一无所知。 他这个皇上,更是完全没有听说,闽海当地竟收取这捕鱼税。 更别提是其他苛捐杂税。 所以,这些巧立名目征收的税,十有八九应是直接进了闽海本地官员的腰包了。 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中饱私囊…… 他们怎么敢? 真是好大的胆儿! 小豆子奶奶自是不知,她的一番话,在帝王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 被恩公这般一问,这位朴实的老人家,也好似被骤然打开了话匣子,又再叹了口气: “是不是地方上私设的税,还是什么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会知晓? 我们只知道,这些税,是必须要交的。 若是不交、或是稍有拖延,差役们便会上门来催缴,各种打砸抢,直搅得你家无宁日,不得安生。 不将你家中值些钱的东西,给一并索罗出来带走,这些差役绝不会罢休。 一如今日…… 恩公,这些差役的所作所为,您想必也瞧见了。 唉,他们平日里,素来就是这般行事的。 我们这些渔民、百姓,真的是怕急了这些差役了。 一个个凶神恶煞,跟煞星、强盗似的。 不对,强盗都没有他们那般贪心、可怕啊!” 一提起这各种苛捐杂税,还有犹如强盗一般的差役们,小豆子奶奶就是禁不住唉声叹气,大吐口水: “这税啊,是越来越多,咱们这些渔民们每日里辛苦打来的鱼,却是越来越少,常常辛苦一天,打来的鱼,都不够交税的。 这……让我们如何过活啊? 实在没得法子,很多渔民都不得不冒险,偷偷去外海打渔,那边资源丰富,捕到的鱼,也能够多一些。 好歹还能够交上税、让全家勉强糊口,不至于饿死。 可是,去外海打渔,一旦被发现了,就会被官府抓去治罪。 一进去,便是不由分说,先招呼一顿板子,外加重罚。 那罚金,可不是一般的重。 我们这些贫苦渔家,根本承受不了。 走投无路之下,不是被迫卖儿卖女,就是投奔海盗去了。 唉。” 听得小豆子奶奶的话,李元珩不由得直皱眉。 随着小豆子奶奶的叙述,李元珩的眉头,也是肉眼可见的越蹙越深: “竟还有此事?” 不得不说,小豆子奶奶所述,李元珩是万万没想到。 来之前,看到往来村落的风貌,以及百姓们的困苦。 李元珩已对渔民们的贫穷、艰难生活有所了解。 然而,此时此刻,小豆子奶奶的话,却是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的下限。 原来此地官府,竟是盘剥百姓如斯。 而百姓们的生活之艰辛、困苦,也远超李元珩的想象。 卖儿卖女? 甚至是投奔海盗? 百姓们竟是已经被逼迫到这个地步了么? 闽海一带的那些地方官员,他们竟如此不顾百姓死活。 他们这是在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啊。 而且,还是要一气吃干抹净。 敲骨吸髓。 将百姓们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啊! 简直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畜生! 禽兽! 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元珩面沉如水、出离愤怒。 就连一旁的宁雨菡、邱华、小许子、碧桃他们,也是同样面色难看。 显然都是在为此而愤慨。 为闽海一带的百姓们,感到难过。 小豆子奶奶自不知晓李元珩他们心中所想,眼见得他们一个个如此情状,小豆子奶奶倒是有些想左了: “瞧恩公说的。 老婆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哪里会诓恩公您? 更何况,老婆子我从来就不说谎的! 不信,恩公自可以问问咱们村里的人。 大家伙儿都可以为我老婆子我作证!” 她还以为,李元珩他们不相信她的话,以为她是在诓他们呢。 他们闽海本地事情、以及他们这些闽海百姓的日子,也只有他们自个儿清楚明了。 旁的地方的人,哪里会知晓他们所受的苦? 说不得,还只以为,他们是在夸大事实、无中生有,博同情呢。 唉,她真就是实话实说,半点没有诓人,更没有作假啊。 他们这些闽海的渔民、以及百姓们,实在是活得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第809章 人命贱得不如猪肉 “不是!老人家,你误会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所言的意思。 我只是……” 听得小豆子奶奶如此说,李元珩就知晓,她只怕是误会了什么,赶忙解释道。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没想到闽海的百姓,竟过的这般苦。” 听得李元珩这般说,小豆子奶奶仿佛找到了知音,又是不停猛点着头,又是连连叹气: “可不是? 咱们闽海的小老百姓们,过得苦啊! 实在是太苦了!” 不仅是生活苦,心里头也苦。 也没个能够说叨的地儿。 谁会在乎你一个底层老百姓过的如何? 又有谁会听你倒苦水? 这会儿,李元珩肯听她说,还能感同身受的感叹他们这些百姓的不易,小豆子奶奶便是禁不住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向这位好心的恩公大吐苦水: “我们这些渔民和普通百姓们,因交不起税,没得法子,只得卖儿卖女。 那些人牙子见状,便也来趁火打劫。 尤其是那个逍遥阁。 他们专门低价收购童男童女。 往往买下一个孩子,不过才给几个钱。 他们就是拿捏住了,我们没钱交税,又被官府逼迫着不得不交税,逾期还有大量罚金,更是逼的我们喘不过气来,不得已只得尽快卖儿卖女,赶紧交上税。 最后不得已,只得将家中的孩子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们……”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已是哽咽出声。 显然已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直皱眉: “怪道闽海买卖人口盛行。 且价格还如此低廉。” 昨日,邱华将所见到的这一切,告知李元珩时,李元珩原本还在纳罕—— 本地因何买卖人口盛行。 且,买卖价格还都极低。 几个钱,就可以还一个人。 未成年的童男童女,就更不必说了。 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买一个人,还没有买头猪贵。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 人命贱得不如猪肉。 而今,听了小豆子奶奶的这番话,李元珩才恍然大悟。 答案他找到了! 原是如此! 这群人贩子着实可恶! 尤其是那个什么逍遥阁…… 这群人,简直就是趁火打劫,从老百姓的苦难中取利。 着实是可恶至极! 小豆子奶奶自不知,因着自己这一席话,李元珩竟想了这般多。 甚至,她还于无形之中,替李元珩解了心中疑惑,答疑解惑了。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则是叹道: “唉,没法子。 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么?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咱们也不会如此啊。 也有那实在不忍心将孩子卖掉的…… 我那隔壁邻居大勇,本是鳏夫带着几岁大的女儿过活。 父女俩每日起早贪黑,拼命劳作,却还是交不起税,没得奈何,大勇也只得和旁人一样,去集市上卖女儿。 他那丫头兰兰长得漂亮,虽常年吃不饱饭,面黄肌瘦,小小年纪却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那逍遥阁的人一眼就瞧上了,扔了五个大钱给大勇,便要带兰兰回去。 兰兰拼命挣扎,哭着喊着要爹爹,不肯过跟那逍遥阁的人回去。 大勇看着心疼,不忍心再卖闺女,便说要将那五个大钱还给那逍遥阁的人,将兰兰给带回来。 谁知,那逍遥阁的人却不肯放人。 说既是他们花钱买了,兰兰便是他们逍遥阁的人,哪有再让大勇领回去的道理? 想要领回去,那便是要赎身。 既是赎身,那便不是区区五个大钱的事,起码得给他们百八十两银子,不然免谈。 大勇听后如遭雷击。 如我们这贫困渔家,哪里能够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若是他真有这么多钱,他又何必将女儿卖了? 且,还是五个大钱就卖了? 没得法子,大勇只得苦苦哀求,请那逍遥阁的管事行行好,放了他女儿兰兰,让她随自己家去。 可,那管事却是咬死了,除非大勇现拿百八十两银子来赎身,不然,兰兰就得跟他们走。 最后,大勇实在无法,只得一把抢过兰兰,抱着她掉头就走。 这些逍遥阁的人见状,便在后头猛追。 就这样追了一路,直将抱着孩子的大勇,逼到了海边。 前方一片汪洋,走投无路,后头那些逍遥阁的人,已经追了上来,说话间,便要将大勇给团团围住。 这群人正叫嚣着着抢过兰兰,然后,再将大勇这不识好歹的穷渔民,给暴打一顿。 大勇见实在无法,走投无路间,只得抱着女儿兰兰,一起投了海了!”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已是眼眶通红,难掩哽咽。 大勇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为人最是憨厚老实,又吃苦耐劳。 在小豆子奶奶眼中,就如那子侄一般。 兰兰也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又有礼貌。 每次遇见她,都会甜甜的笑着喊她奶奶。 这样的好孩子,竟是这般结局。 他们这些闽海底层老百姓,这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没法活! 真是没法活了! “恩公,您不是问我,那些差役为何会说我儿子跑了,问我儿子是不是作奸犯科,亦或者是犯了什么事了么?” 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平稳了些许情绪,小豆子奶奶才又道。 说着,她又禁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我儿倒不是作奸犯科、也不是犯了什么事。 他是去投海盗去了!”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又再深深的叹了口气。 似想到什么并不好的回忆一般,小豆子奶奶又叹道: “这不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法子了么? 想我儿终日打鱼,辛苦劳作,既要受渔霸盘剥,官府上的苛捐杂税又多,每日这般艰辛,家里头却也根本吃不饱饭。 关键是,我们这个家,是穷的叮当响,实在交不上这一季的捕鱼税和罚金,没有法子,老婆子我只得叫我儿逃了,去投奔海盗去了。”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禁不住再次哽咽出声。 一旁的小豆子,也禁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奶奶,您别这样! 爹会好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呜呜——” 话虽这么说,小豆子也知,他的这番安慰,是有多么的苍白、没有说服力。 大家伙儿的日子,那是越来越艰难了。 眼瞅着是越来越过不下去了。 这般苦捱着,哪里就能好了? 前路茫茫,竟是一片漆黑。 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明啊。 唉。 他们闽海的老百姓,莫非这生生世世、世世代代,都要过泡在苦水里头,过这样看不到头、没有希望的苦日子么? 谁来救救他们啊? 第810章 药王娘娘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一时间,这间破败的茅草屋内的气氛,十分低沉、压抑。 小豆子奶奶所述之事,刷新了李元珩一行人的三观。 更是让他们再一次,对闽海一带百姓的艰难,有了新的认知。 这都不能简单的用艰难二字来形容。 简直是—— 民不聊生! 是以,当小豆子奶奶说,他的儿子,是去投了海盗了,李元珩便也不意外了。 甚至,对其行为—— 说实话,李元珩并不震怒。 所谓官逼民反。 本地官府如此压榨盘剥百姓,导致百姓们根本无法正常生活,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走投无路之下,投了海盗。 不过也只是想要求生。 为自己、为家人,寻一条活路而已。 虽然,这与朝廷律法有悖。 可…… 闽海这世道,对老百姓来说,已是如此艰难,能够苟活下来,就很不易了。 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能顾及得上这些? 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既对官府、与那些趁火打劫的歹人心生愤慨,又对闽海底层百姓们的生活,深表同情。 眼见得小豆子祖孙俩,抱在一起,不住哽咽,哭得那般伤心,宁雨菡和李元珩不由得彼此对视了一眼,有心上前去相劝,就在这时,小安子恰好捧着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见状,宁雨菡眼神一亮,当即接过小安子手中,那用来盛汤药的破碗,往小豆子奶奶那边厢一递: “药煎好了,小豆子奶奶,你快趁热服下。 旁的事,您就不要多想了。 且好生养病。 为了小豆子,老人家,你也要早日好起来啊! 只有先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能再想其他!” 宁雨菡这一番话,入情入理,正正好说到了小豆子奶奶的心坎上。 闻言,她也顾不得伤怀,而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娘子你说的对! 是得赶紧养好身体!” 她不能光顾着难过伤怀,她更不能倒下。 小豆子还这么小,她还得照顾这个大孙子呢。 怎么着,也要撑到儿子回来之后,再说啊。 所以,她定要赶紧将身体养好。 这才是正经! 生活再是艰难,也得挺住! 说话间,小豆子奶奶便是一把接过了宁雨菡递过来的破碗,将碗里的药,给一饮而尽。 宁雨菡见状,又顺势递了一小块蜜饯过来: “老人家,药是不是很苦?吃块蜜饯压一压吧。” 小安子办事素来殷勤妥帖。 他去药铺抓药时,顺带着还在隔壁铺子里头,买了点蜜饯。 想着这药太苦,喝过药之后,正好可以吃上一块蜜饯,压压这苦味儿。 然而,小豆子奶奶见状,却是摆了摆手: “不苦!不苦! 蜜饯这等金贵物,娘子你们还是带回去吃吧。 给老婆子吃,属实是糟蹋了! 没必要!” 这药算什么苦啊? 哪里比得上他们渔民生活的苦? 他们这些贫苦人家,可真没有这么讲究。 能够喝上药,就不错了。 这已经是顶顶好。 还嫌弃什么药苦不苦啊? 何况,这越苦的药,它越有效啊。 这是好事! 对此,小豆子奶奶也是甘之如饴。 内心之中只有欢喜的。 实在舍不得吃蜜饯这等金贵东西。 见小豆子奶奶摆着手坚持不愿吃蜜饯,宁雨菡也不勉强。 又见小豆子似是被这甜丝丝的蜜饯,吸引了注意力。 正眼巴巴的瞅着她手中的这一小块蜜饯,宁雨菡温柔一笑,索性将手中的这一小块蜜饯,递到了小豆子的嘴边: “既然奶奶不吃,那小豆子你就吃了它吧。 呐,吃吧。” 闻言,小豆子眼神一亮,面上难掩欢喜与跃跃欲试。 小家伙满脸都写着“想吃!”。 不过,纵使如此,他还是不忘睃了眼自家奶奶,用眼神征询着奶奶的意见。 那眼巴巴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奶奶,小豆子可以吃么? 这蜜饯,看起来甜丝丝、好好吃的样子。 呜,小豆子真的好想吃啊。 小豆子奶奶原本有心想要阻止。 毕竟,恩公他们已经帮助他们良多,哪里好再吃恩公他们买来的蜜饯? 蜜饯什么的,在他们贫苦人家看来,也是金贵的好东西,平时都是舍不得买的。 然而,在迎上小豆子眼巴巴的小眼神时,小豆子奶奶还是不由得软了心肠,叹了一声,冲着小豆子点了点头: “既是娘子的好意,你便尝一点吧。 只说好,就这一点!” 这孩子,打从生下来,就没过过好日子。 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吃过这蜜饯。 也不怪小豆子会如此眼巴巴,一脸渴望。 小豆子奶奶颇有些心酸的暗想,不由得于心中暗叹了口气。 而小小年纪的小豆子,显然没有自家奶奶想的那么多。 闻听得奶奶的话,听得了奶奶的允许,小豆子便是一脸欢喜。 一边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一边迫不及待的“啊呜”一口,将脑袋递到他嘴边的那一小块蜜饯,给吃掉: “嗯嗯嗯,好甜!好好吃吖~!” 小豆子一边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蜜饯,一边吞咽着、由衷的赞道。 这就是蜜饯的味道啊。 滋味儿真好! 怪不得那些富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爱吃呢。 见小豆子这副模样,宁雨菡和李元珩他们只觉得既心酸、又好笑。 几人又再陪着小豆子奶奶说说笑笑一番,眼见得这位老人喝过药之后,精力不济,有些犯困,待小豆子服侍着她睡下,宁雨菡这才拉着小豆子出屋: “剩下的药,你每天煎给你奶奶喝……” 宁雨菡示意小安子,把抓来的药,交给小豆子,又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 直到小豆子连连点头保证,说自己都听懂了、也记下了,保证照着宁雨菡的话去做。 宁雨菡这才满意一颔首: “嗯,只要是按照我的嘱咐去做。 你这一副药喝完之后,你奶奶的病,必能药到病除。” 事实上,这还是保守起见。 身为医者,宁雨菡并不喜欢将话说得太满。 所以,她也便没说。 若是情况好的话,小豆子奶奶许是再吃个二三次药,就能痊愈。 她这个药王娘娘出手,自是不会太差! 嗯哼。 第811章 不愧是你啊 小豆子闻言,自是十分感激,忙不迭连连点头保证: “好的!好的!婶婶,我定按照您的吩咐做。” 小豆子对宁雨菡也是深信不疑。 既然婶婶说,喝了这些药,他奶奶的病就可以痊愈。 那就是可以痊愈。 他只管照着婶婶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嗯嗯嗯。 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想着久病的奶奶终于有望病愈,小豆子就难掩欢喜与激动。 而交代完这一切,宁雨菡与李元珩便预备打道回府。 临行前,李元珩又冲着阿蛮和小许子挥了挥手: “把这条石斑、还有这些鸡蛋留下。” 闻言,小许子想也没想,便恭声应是,而后,将那一篮子鸡蛋放到了桌上。 阿蛮见状,也依葫芦画瓢,将扛着的石斑送入了小豆子家,用草棚搭建的厨房,摆放在灶台上。 这条石斑太大了,分量颇重。 也不好就往地上一扔。 摆在这里,待会儿,小豆子他们也好收拾。 见状,小豆子则是一怔,俨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叔,您……这是做什么?” 李元珩闻言只是一笑: “这些你且收着。 拿来做些吃的。 好好给你奶奶和你自己补补身子。” 瞧小豆子这面黄肌瘦的模样、以及小豆子奶奶那副虚弱的模样,便知,这祖孙俩长期营养不良。 小豆子还是个孩子、还未成年,小豆子奶奶是个病患,他们都很需要吃些好的、补充营养。 这些鸡蛋、还有这条大石斑,留给他们祖孙俩,倒是正好。 比他带回去更合适。 更能物尽其用。 就挺好! 然而,闻得李元珩的话,搞清楚了他的意图和意思,小豆子便是禁不住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大叔,这些鸡蛋、还有这条大石斑,我可不能收。” 这鸡蛋,是他卖给大叔的。 还换了七文钱呢。 这七文钱,现在还在他怀中揣着呢。 怎好收下这原本就已经被他卖掉、换了钱的鸡蛋? 还有这条大石斑…… 这么大一条,肯定很贵吧? 起码也得好几文钱,才能够买得到呢。 这…… 他怎么能收? “小豆子,你就收下吧。 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应该吃些好的、有营养的东西补补的。” 见小家伙坚持不受,一旁的宁雨菡不由得插口道。 她没说的是,像小豆子这般的小孩子,若长期营养不良,会造成很多严重的后果—— 诸如长不高、发育迟缓、智力减退、骨骼脆弱。 甚至是早夭、以及猝死。 为避免吓坏孩子,宁雨菡还是决定不说这些了。 “小豆子可以的,小豆子没事。不用补身子的。” 小豆子还是摇着头,推辞着。 别说,这小小的人儿,态度还是很坚决。 主打一个无功不受禄。 见他如此,宁雨菡只得另辟蹊径: “小豆子不需要补,那小豆子奶奶也需要好好补一补不是?” 宁雨菡眼珠子一转,道。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她明显见得原本还很是坚定摆手拒绝的小豆子,有一瞬间的犹豫。 见状,宁雨菡赶紧趁热打铁: “小豆子,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又生了这样一场重病。 很是得要给她老人家补一补的。 就算是小豆子你不吃些好东西,奶奶也要吃的啊。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宁雨菡语气温柔,颇有些循循善诱的道。 小豆子闻言,明显很是犹豫,态度也明显有了松动: “这……” 小豆子原本想说,这不好吧。 谁知,宁雨菡压根就不给他机会,将这话儿说出口,而是径直拍板: “就这么决定了! 鸡蛋、还有这条石斑,小豆子你且收下,你们祖孙俩好好补补。 其他的,你也不要多想。 养好了身体,比什么都强!” 不得不说,宁雨菡是会劝人的。 她的一番话,句句说到了小豆子的心坎上。 小家伙根本招架不住,只得缴械投降: “这……好吧。婶婶,我听您的!” 婶婶说的对。 奶奶年纪大了,又生这么一场大病。 是该好好补一补的。 他们家穷,小豆子是没有余钱,去买什么有营养的好东西,给奶奶补身子的。 听说这石斑鱼很美味、很有营养。 鸡蛋也是好东西。 就拿来给奶奶补一补吧。 他自己不吃,光留给奶奶补身体就成。 小豆子于心中暗自盘算着。 而宁雨菡,却好似他肚子里头的蛔虫,轻易窥出了小家伙的心思一般,瞄了小豆子一眼,又道: “还有,小豆子,这鸡蛋和石斑,你可不能自己舍不得吃,全留着给奶奶吃哦。 一则,这么多的鱼肉和鸡蛋,你奶奶一个人吃也吃不完。 放着放着,说不得就放坏了。 那可不是白白糟蹋了东西? 二则—— 小豆子,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如今,你们家,就只有你与奶奶,祖孙俩彼此相依为命。 只有你自个儿养好了身体,才能够更好的伺候孝顺奶奶啊。 小豆子,你说,婶婶说的对不对? 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豆子闻言一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瘦弱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婶婶, 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打算的?”表情。 见状,宁雨菡只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是太真、可爱、又单纯,禁不住噗嗤一笑: “噗,哈哈,小豆子,你真可爱!” 小豆子则是涨红了一张小脸,继而点了点头,吭哧吭哧的道: “婶……婶婶。 我……我知道了。 小豆子都听您的!” 说着,小豆子还昂首挺胸,拍了拍他的小胸脯: “婶婶,我保证!” 宁雨菡见状,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们小豆子是好孩子!婶婶相信小豆子!” 就这样,宁雨菡与小豆子这一大一小,就此达成了协议。 一旁的李元珩见状,也不由勾唇一笑,冲着宁雨菡投注过去一抹赞许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 雨菡,还是你有办法。 不愧是你啊! 感受到帝王投注过来的目光,宁雨菡转目回首,隔着帷帽,冲着李元珩嫣然一笑。 虽隔着帷帽,并瞧不真切宁雨菡此刻的表情,李元珩唇角的笑容却是愈发的扩大。 显然,此时心情不错。 一扫之前,自听得小豆子奶奶所述的那些闽海渔民之苦时的阴霾。 第812章 呵,小丑竟是他自己么? “好了,咱们回吧。” 李元珩淡声道。 说着,他又冲立于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当即会意,从衣兜中掏出一把钱,递于小豆子手边。 “这些钱,小豆子,你且拿着吧。” 李元珩淡淡道。 冲小豆子挥手示意,让这小家伙接过小许子递过来的银钱。 小豆子见状,连连摆手: “这个……不行!不行。 大叔,我怎能收这些钱?” 他卖鸡蛋得了钱,刚才,大叔还套了钱给拿下差役,解了他们祖孙俩的围。 这会儿,他怎好再要大叔的银钱? 坚决不能要! 见小豆子拒不接受递过去的银钱,李元珩道: “拿着吧。 小豆子,这些钱,你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若那些差役再来收税,你就给他们。 老人家可禁不住折腾。 何况,这还在病中呢。”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也是很懂得揣度拿捏人心的。 这不,李元珩这也是看出来了,小豆子奶奶便是小豆子这小家伙的软肋。 他本人怎么都好,什么都可以忍。 然而,只要一涉及奶奶,小豆子这小家伙铁定会动摇。 事实证明,果不其然。 闻言,原本还摆着手,坚持不收的小豆子,摆着手拒绝的动作,便是一顿。 不得不说,李元珩的话,再次说到了这小家伙的心坎上。 沉默了一瞬,小豆子没有再继续摆着手拒绝,而是默默的收下了小许子递过来的银钱,满怀感激、还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昂起小脑袋望向李元珩。 末了,他又深深的冲着李元珩作了个揖: “那……我便收下了! 谢谢大叔! 大叔和婶婶的恩情,小豆子没齿难忘!” 说话间,小豆子更是噗通一声跪倒,结结实实的又给李元珩、宁雨菡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见状,李元珩与宁雨菡自是快步上得前去,一把将这小家伙扶起,好一通劝。 末了,又保证之后,他们还会过来探望小豆子他们祖孙俩。 李元珩他们一行人,这才姗姗离去。 这个时辰,已是不早,一行人离开之后,也没有再回返早集。 反正,这个时辰,早集那边也早散场了。 并且,今日这一行,李元珩与宁雨菡他们“见识”颇多。 内心之中,也颇受冲击。 是以,李元珩也歇了继续逛的心思,而是领着大家伙儿一起打道回府,回返他们所下榻的客栈。 回到客栈,便就到了饭点。 自有小二殷勤的前来询问众人是否要叫饭: “客官,可要叫饭? 是就在房间里头吃,还是要到一楼大堂那边用饭? 您跟小的说一声,小的也好去准备。” 小二站在房门口,客客气气的对立在门内给他开门的小许子道。 小许子闻言,则是转目望向坐于桌前的李元珩与宁雨菡: “公子、娘子,您们看……” 一副恭顺静待主子示下的模样。 见状,李元珩挥了挥手: “便随便拣几个菜,摆上到房里来吧。” 出去了这么久,回到房中,一时间,李元珩倒也不想出门,更不想下楼了。 何况,若下楼去大堂用膳,宁雨菡还得戴上帷帽,实在是颇为不便。 索性就在房间内吃吧。 反正,他也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吃得了。 小二闻言,忙连连称是,旋即离开。 揣度着屋内客人的意思,不过一会儿,小二便叫厨房,整治了几个菜,给李元珩他们拿到了客房中: “客官,您几位慢用! 有何事,尽管招呼。” 将饭食一一摆好,小二恭恭敬敬的道。 言罢,他便很是识相的离去。 才一走出客房,耳听得身后“吱呀”一声的关门声,小二这才暗自吁了口气: “呼,这客官是咋怎的?脸色差的,好似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这房间里头的低气压哟——” 一边小声嘀咕着,小二一边心有余悸般的拍了拍胸口,脚下便跟那抹了油一般,走得飞快。 呲溜一下,就下了楼,去招待其他看起来心情好、好伺候的客人去也。 这心情不好的客人,他可不敢招惹,更不敢在人家眼前晃啊。 不得不说,不愧是在客栈内伺候的。 这小二还真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 李元珩此时的心情,确实是极差。 想起这一早上所遇之事,所见所闻,李元珩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脸色便也是好不起来。 可不就是小二暗自嘀咕的那什么“脸色差的,好似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么? 不仅是李元珩心情不好,宁雨菡、甚至是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他们,心情也很是沉重。 阿蛮虽并不解其意,却也敏锐的感受到了主子和碧桃姐姐他们心情不佳。 便只是默默的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扒饭,并不敢大快朵颐。 这么一来,虽是饭点,大家伙儿也没什么心情吃饭。 只不过草草用了一些,便就作罢。 还是阿蛮看着大家食欲不振,桌子上剩了这么多菜,觉得可惜,便在征询过主子的意见之后,将这些菜都打包好带回了房中,预备留起来自己吃。 毕竟,她食量大,容易饿嘛。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六郎,不如去歇息一会儿吧。” 见李元珩依旧情绪低迷,似还沉浸在那些不好的所见所闻之中,不可自拔,宁雨菡遂提议道。 人在陷入极端情绪的时候,是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的。 不然,容易把自己拐入死胡同。 而去床上眯一会儿,歇息一会儿,这法子,便很不错。 “雨菡,你觉不觉得我很无能、很可笑! 枉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明…… 一直以为我很睿智。 却没想到,我自诩的百姓富足,而百姓却是过的这般日子! 我……不仅是个井底之蛙。 还是一直被人愚弄的井底之蛙。 亏得我这井底之蛙,还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很不错。” 一直以来,李元珩都致力于做一个明君。 并且,他也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明君。 在他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闽海这边的百姓,所过的日子,都很富足。 闽海的地方官员,每每上折子奏报,也都是这么说的。 李元珩原以为,这都是真的。 他还一直引以为傲,觉得自己当得起这个明君之称。 谁曾想…… 今日所见种种—— 这叫什么? 呵,小丑竟是他自己么? 第813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六郎——” 见李元珩如此沮丧,宁雨菡不由伸出保养得宜、宛如青葱一般的玉手,主动握上了李元珩的修长大掌,一边轻唤了一声,一边轻拍着李元珩的手背,以示安慰。 眼见得李元珩这一副,俨然被打击到。 并且,还被打击得不轻的样子,宁雨菡不由得叹了口气。 事实上,对此,宁雨菡其实还蛮意外的。 毕竟,李元珩这个帝王,素来便是个内心坚定且强大的主儿。 对于一切,他都有明确的规划。 从来不会因外界任何事,而移心移情,患得患失。 今日这般,还是自她跟了他这么久以来的头一遭。 可见,此番打击,不可谓不小。 “六郎,你之前,不也是并不知晓么? 这会儿,知晓了这一切,咱们便拨乱反正,将这一切改过来便是。 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啊,六郎—— 眼下,不是咱们自怨自艾,暗自懊恼的时候。 想办法拨乱反正,让闽海的老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不必再遭受这等鱼肉和盘剥,才是正经。 六郎,你说是也不是?” 宁雨菡柔声道。 一番话温柔软语,入情入理,一句句,也都说到了李元珩的心坎上。 闻言,帝王心中的浮躁与震怒,倒是平复了不少,沉吟着点了点头: “雨菡你说的在理! 待咱们回去之后,我必要肃清闽海官场,还老百姓一片清明世道。” 这闽海的官场,必须要肃清! 就今日早上走的一遭—— 那些所见所闻。 便知,这闽海一带的官府和地方官,是个什么德行。 这还不过是管中窥豹。 闽海一带的情况,底层百姓的生活,应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思及此,李元珩的眸中闪过一抹戾色: 这些鱼肉百姓、横征暴敛的蛀虫,必须除之! 李元珩之所以这会儿,还隐忍不发,没有立时表明身份,整治闽海官场、发落这些闽海的地方官员与奸商。 不过是还没将闽海这一带的情况,给全部摸透。 这闽海的水,可是深着呢。 在没有完全摸清这里的状况之前,李元珩还是决定暂且按兵不动,不要贸然行事,切莫打草惊蛇的好。 待他彻底摸透、搞清了闽海这里的一切,他定要好好肃清一番。 这也便是为何,李元珩说,要待到他们回去之后,再行肃清的原因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了全盘与大局考虑,李元珩也只得暂且忍耐。 而如小豆子他们一家这样的老百姓,也只有暂且再受些苦。 不过,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待到他查清一切,必会还闽海百姓一个公道! 见帝王瞬间满血复活,又重新支棱了起来,宁雨菡不由抿唇一笑。 聪颖如她,自也听出了李元珩话中的深意。 闻言,宁雨菡只是一笑,姝丽的脸上,一派笑意温柔: “六郎素来深谋远虑,一切自有六郎决断。” 一番话说的,既展现了宁雨菡对李元珩这位帝王的信赖,又不着痕迹的奉承了一下帝王,给他戴了顶高帽子,小小的拍了拍龙屁。 一番话,只说得李元珩熨帖不已,禁不住唇角微扬,反手握住了宁雨菡的纤纤玉手: “还是雨菡你最懂我。 真不愧是我的知己、解语花!” 说笑间,李元珩已执起宁雨菡的手,放置在心口位置,一双桃花眼,眼神晶亮、满怀柔情与蜜意的望向宁雨菡,似喟又似叹的喃喃道: “此生有雨菡你,实乃我人生之幸。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个雨菡,满足了他身为男人、身为君王,对女子、对妻子、对皇后的所有幻想与渴望。 此生,有雨菡为伴,足矣! 经过宁雨菡这么一安慰,李元珩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心情平复下来,确定了接下来该如何的李元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困意便是来袭。 早上起得本来就早,又折腾了一上午,确实是有些乏了。 “雨菡,咱们且歇息一会子吧。” 李元珩的眉眼之中,难掩疲累之色,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道。 闻言,宁雨菡自是无有不应。 许是呵欠这玩意,它会传染。 闻言,宁雨菡点了点头,也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道: “嗯,那就歇一会儿。” 帝后二人这便相携着来到了榻前,脱去外衣,相拥睡去。 不过,也并不敢多睡。 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二人便相继起身。 “咱们在附近逛逛吧。” 倚在窗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李元珩忽然道。 可见,他犹不死心。 还想在短时间内,多了解了解闽海的市井风貌。 多接触一下百姓,多多了解一下他们的真实生活。 而不是—— 眼前这般,热闹喧哗的虚假的繁荣。 不用多想,宁雨菡便知李元珩心思。 相处多年,二人已是心有灵犀,十足默契。 闻言,宁雨菡当即点了点头: “嗯,好。六郎,那咱们便出去逛逛。” 主意既定,帝后二人便带着邱华、小安子出了客栈。 而小许子、碧桃、阿蛮三人,则是被留在了客栈内。 宁雨菡和李元珩只在这附近逛逛,便发现了不少卖儿卖女的贫苦百姓。 街道上,随处可见买卖人口,以及讨价还价。 时不时传来,那些被迫卖儿卖女的贫苦百姓的苦求: “大爷,您再多添几个钱吧。 四个钱,实在是太少了!” “这位奶奶,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会卖掉孩子。 您就行行好,再添一个钱吧!” …… 见得这一切,李元珩和宁雨菡禁不住直皱眉。 虽早已听说了本地卖儿卖女之事猖獗。 甚至,昨日邱华便提起过此事。 今日,小豆子奶奶也提过。 可是,耳听和眼见,给人造成的冲击力,到底是不同的。 亲眼见得眼前这副卖儿卖女、哭爹喊娘的场景,只要是个稍微正常点的人,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都会特别难受。 这世道…… 闽海的百姓们,这日子过的,也太惨! 太苦了! 第814章 茶馆见闻 就在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面色凝重的望着不远处,那卖儿卖女的实况,不住皱眉之际,身后则是传来了一声叹息、及一道苍老男音: “客官,别瞧了! 看了也是徒增伤感,怪不落忍的。 唉。” 李元珩与宁雨菡闻言,齐齐循声回首转目望去,便见一名老者,立于身后的一个店铺门口。 抬头瞅了眼这店铺的匾额,上书“茶馆”二字。 原来,不知不觉,李元珩和宁雨菡正在这处茶馆门口驻足。 “老人家,你是……” 李元珩挑眉相问。 话虽这般说,但对这位老者的身份,却已隐隐有所猜测。 而那老者闻言,则是一笑,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茶馆: “这家茶馆,就是小老儿我开的。 几位客官,可要进来坐一坐,喝杯茶?” 闻言,李元珩又是一挑眉。 心中暗道了声: 果然! 他原先就猜测,这老者,应是这茶馆中人。 没曾想,竟是这茶馆的老板。 略略打量了这自称茶馆老板的老者一眼。 但见他这一身衣裳,虽不像阿蛮爹、小豆子他们这些贫苦渔民一般,补丁落补丁,一身破旧粗布衣裳,勉强蔽体。 衣着也并不光鲜。 不仅不光鲜,一身衣裳更是洗得发白。 在店中迎客的衣裳,虽十分整洁,却也透着寒酸。 可见,这个茶馆老板一家人的日子,也并不富裕。 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怎么好过。 被这开茶馆的老者热情相迎,迎上他的希冀目光,李元珩原本正想要拒绝的话语,堵在了喉间。 旋即点了点头: “嗯,好。既然老人家您盛情相邀,我们便进去喝杯茶,吃些点心。” 其实茶馆,也的确是个更能直观的体验本地世情生活的好去处。 在茶馆里坐一坐,多听听、多瞧瞧,也无不可。 抱着这个想法,李元珩又转目望向与他并肩的宁雨菡: “雨菡,咱们进去。” 宁雨菡闻言,自是欣然点头。 帝后二人便就携手一起走入了这间茶馆,而邱华和小安子,自是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茶馆老板——也就是那名老者,见状,立时笑盈盈,热情招呼: “客官,您们这边请! 这边请!” 老者一路殷勤的将李元珩他们,领到了一张位置极佳的桌子前,又用抹布仔细的擦了擦,明显已经被擦得极干净的桌子、和桌子旁的板凳。 这才客客气气的请了李元珩他们落座。 又开始冲着后头唤道: “老婆子,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客人上茶、上点心? 要好茶、好点心!” 一边说着,老者还对李元珩等人,道了一声: “几位稍等。” 便颠颠儿的去了茶馆后头的茶房。 不过一会儿,老者和一名老妇人,便是一人拿着一个托盘。 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冒着热气和茶香的茶壶与茶盏;另一个托盘上面,则是摆着几盘点心。 老者和老妇人手脚麻利的将茶水和点心,呈上桌,摆在了李元珩和宁雨菡的面前。 老者则是微笑着,冲着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比了个“请”的手势,道: “客官,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请用茶、用点心!” 闻言,李元珩略一颔首,拿去摆在桌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 “嗯,不错!” 虽不是什么名贵茶叶,但品之唇齿留香。 的确是好茶。 沏茶的手艺,也很不错。 在这开在市井中的茶馆之中,能够喝到这么不错的茶,说实话,李元珩还挺意外的。 不同于李元珩在那里细细品茶,宁雨菡则是直接拿了一块摆在面前盘子里头的小点心来吃。 才稍微咬了一口手中的这小点心,宁雨菡便面露惊喜,禁不住点了点头: “嗯,这点心很新鲜,应是现做的。 味道也不错!” 入口绵软,甜而不腻。 虽比不得宫中的厨子做的精致,却也绝对称得上很不错。 老实说,都有些出乎宁雨菡的意料。 有些过分的好了。 “嘿嘿,承蒙客官夸奖。 这点心的确是今天现做的。 我家我老婆子的手艺。 她做点心,可是咱们这一代出了名的好。 这茶,是小老儿刚刚新沏的。 茶虽不是名茶,也是本地刚上市的新茶,口感极佳。 现泡了吃,是正正好!” 被客人如此夸赞,老者明显很是开心,嘿嘿笑着道。 说着,又冲着李元珩和宁雨菡鞠了躬,便打算离开,不打算继续杵在这里,妨碍客人品茶、吃点心: “二位慢慢品、慢慢吃。 小老儿和我家老婆子就在柜上,您二位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一声就是!” 见老者这般做派,李元珩和宁雨菡都心下满意,暗赞他这茶馆老板可没白当。 有礼有节、知进退。 待客周到、又知分寸。 着实是个好店家! 不过…… “老人家,您这店里,怎的这般冷清?” 李元珩四下里一扫,这不算大的茶馆之中,干净整洁,却是冷冷清清。 就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其他桌前,都是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对此,宁雨菡也甚为纳罕。 以这老者的待客之道,还有点心、茶水的品质,这茶馆的生意,怎会如此冷清? 不说是客似云来,也不至于到这等门可罗雀的地步吧? 这…… 不该啊! “客官,您问这个啊……” 似没料到李元珩会突然问起这个来,老者明显怔了怔,继而便是苦笑着直叹气。 还不等他将气叹完,茶馆门口处,便传来一阵喧嚣。 随着一阵脚步声,与隐约可听见的叫骂声、街边摊贩的哭求声,一路由远及近,下一刻,一群身着官府衙役服饰、腰上或佩刀、或佩剑的衙役们,便走入这座茶馆中。 “胡二,税钱准备好了没?赶紧拿来!” 为首的那名带刀的衙役,才一跨进茶馆内,便是粗着嗓子,满店内囔囔道。 毫无顾忌。 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行为、做派,是否会扰到茶馆中的客人。 见状,原本正在品茶的李元珩,便是蹙了蹙眉。 见状,老者赶忙冲着李元珩作了个揖,苦哈哈的对他道了句: “客官,您多担待!” 这便着急忙慌的迎了过去…… 第815章 茶馆见闻2 “何捕快,您来了! 渴不渴?要不要喝杯茶,解解渴?” 老者几步奔至茶馆门口,冲着那为首的捕快,一个劲点头哈腰道。 那何捕快——也就是为首的那名带刀捕快,闻言,则是颇为不屑的从鼻子里头,发出一计冷哼: “哼,胡二,你这老货!合着爷爷我们就稀罕你那点茶水了? 你该不会以为,你那一点破茶水,就能够把哥几个给打发了吧?” 说着,这何捕快又扫了一眼茶馆内的情况,见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正在吃茶、吃点心,旁边还一左一右侍立着家仆,不由得笑道: “诶,胡二,爷爷我看,你这茶馆生意不错啊。 这是来了大买卖了?” 何捕快一边说着,一边拿下巴点了点李元珩和宁雨菡所在的那一桌。 也是茶馆内,唯一的一桌客人。 见状,老者不由苦笑: “瞧何捕快您说的。 您也瞧见了,咱们这家茶馆,这统共就这一桌客人,生意萧条得很。 哪里来的不错哟。 我这也就是个小本买卖。 哪里来的什么大买卖啊?” 那何捕快闻言,则是瞄了茶馆老板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这做生意……客人可是贵在精,不在多的。 要那么多客人干嘛?” 说着,何捕快又拿下巴点了点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所坐的那桌,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用手肘捅了捅老者: “瞧,你这不是遇到了肥羊了么? 看他们的穿着,就不像那些死穷鬼。 还带着家仆。 这样的肥羊进门,你不正好宰一笔么? 这不比招待伺候那些没什么钱的穷鬼,只点一文钱的茶水,在你这儿一坐一下午,要强多了? 这样的客人,多来几波,胡二,你可就要发咯!” 闻言,老者不由得苦笑着向这何捕快作揖: “唉,何捕快,您这可就是说笑了! 老头儿我素来都是诚信经营。 断不会干出那起子宰客的事儿来。” 若真的做下这般不地道之事,也只会坏了自己多少年来正正经经经营起来的名声。 他是断不会如此行事的。 那何捕快闻言,则是撇了撇嘴,一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瞄了老者一眼,嗤笑道: “嗤,胡二,要不怎么说你丫傻呢。 活该你受穷!” 说着,何捕快又不耐的挥了挥手: “行了,爷爷我也懒得跟你扯了。 税钱准备好了没有? 赶紧拿给我。” 老者闻言,面露疑惑: “这……税钱? 什么税钱? 这个月的各种杂税,我前几天不是敢交过了么? 当时,还是何捕快您亲自过来收的。 我还是把钱,亲手交到何捕快您的手上的呢。 何捕快您不记得了? 我这儿还有您给打的收据,我这就去拿给您瞧!” 说话间,老者转转身欲走,欲要回后头,他们一家人的住所,去拿他前几天交税的收据凭证。 谁知,见状,何捕快却是摆了摆手,抬手将老者给拦了下来: “你不用去了。 前些时候,是前些时候的税。 今儿个,爷爷我收的又是另外一种税。 快拿钱来吧!” 何捕快一边说着,一边如同无赖、地痞一般,冲着老者伸了伸手,示意他赶紧拿钱出来。 老者见状,怔了怔,旋即,客客气气的对着这何捕快点着头、哈着腰,笑道: “这……是新的税? 老头子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官府又增收新税了啊? 不知这……究竟是什么税?” 他这好言好语的一番话,却换来这何捕快的一计狠瞪: “你管这是什么税呢? 老子说要收税,你就得要交! 少废话!赶紧交钱!” 何捕快十分并不耐,且没好气的道。 一边说着,又再次将自己那肥厚的大掌,往老者面前伸了伸: “赶紧的!” 老者一脸的无奈。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所谓新加的税,八成是何捕快巧立名目,故意勒索呢? 只是,形势比人强。 老者心中虽跟那明镜似的,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得于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自袖兜中,掏出一个钱,递到那何捕快手中: “何捕快,给!” 何捕快见状,则是又瞪了老者一眼: “就这么点?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老者无奈,只好又再添了一文钱。 何捕快依旧不满意的摊了摊手: “才一文钱,这可不够!” 老者无法,只得再加。 就这样,一连又硬生生加了一小把钱,那何捕快掂了掂手里的一把钱,这才冷哼一声。 道了句: “算你这小老儿识相。” 这才带着一众弟兄离开: “走!吃酒去。 再叫上个把唱小曲、陪唱的。 今儿个,我请! 哈哈。” 得! 这是拿着从老者这边掏出来的所谓的“税”,去吃吃喝喝、自个儿潇洒去了。 临了,还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 如此有恃无恐。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晓,他是假借收税名义,行勒索之实啊。 不得不说,真够嚣张的。 而杜宇这一切,老者都是敢怒不敢言。 无论他心中如何做想,如何怨愤,也只得一路赔笑相送。 将这群煞神给送走。 “何捕快,您慢走! 慢走啊——” 老者笑意盈盈的将这群捕快给送走。 直到众捕快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唉,这群煞神,总算是走了!” 全程将这一切瞧得一清二楚的李元珩,此时也很是愤怒,不由得重重一拍桌子: “这群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对待那些穷苦渔民,这群官府差役各种盘剥欺压;对待这些正经做生意的商家,也是如此。 居然还以收税的名义,敲诈商家。 这群人,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老者见状,则是苦笑: “刚刚您问小老儿咱这茶馆的生意,为何这般萧条。 唉,客官,刚刚的事……您也看到了。 这些人三不五时,便上门来,巧立名目,各种叫你出钱、交税。 扰得客人不得安宁,哪里肯来光顾? 就算有本店的熟客想要光顾。 可,这世道…… 这些人为了捞钱,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老者一边说,一边抬脚往李元珩这桌走,许是怕隔墙有耳,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话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 正好也走到了桌边,老者便索性压低了声音道: “身后没点大背景、大倚仗的人,在咱闽海这地界,那都是要倒大霉的!” 第816章 茶馆见闻3 “老人家,你……何出此言?” 敏锐的感受到,老者的话中深意,李元珩不由得眉头一拧。 老者闻言,则是四下里扫了一眼,但见街边往来人群匆匆,并无人注意他们这间茶馆,他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唉,不瞒客官。 我这茶馆,原先有位常客——孔三爷,乃是本地一位小乡绅。 家中有良田百亩,几个铺面。 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也绝对算是富裕人家,衣食无忧。 这孔三爷乐善好施,为人和气,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平日里没什么爱好,也就喜欢过来我这茶馆里头,喝茶、吃点心,和人聊聊天、说说话。 谁知,如这孔三爷这么好、这般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人,也……唉。” 话到这里,老者有是直叹气,一副说不下去了的模样。 见状,李元珩忙追问: “这孔三爷如何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结合老者前后的话,不难猜测到这一点。 这为人和气、与人为善的小乡绅孔三爷,怕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元珩不问还好,他这一问,老者又是长叹一声: “唉,可不是么? 孔三爷他出事了!” 话到这里,老者又顿了顿,向着门口扫了一眼,确定无人张望徘徊,他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道: “衙门里的赵师爷,看上了孔三爷家的地,说那是块风水宝地、又是上好的良田,同时,赵师爷还看上了孔三爷家祖传的一个古董花瓶,就想要将它们统统买了去。 孔三爷不同意,说这些都是祖产,他是不卖的。 赵师爷却不肯罢休。 他背靠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老爷们,什么事不敢做啊? 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他直接将孔三爷打入大牢,不仅侵占了孔三爷家的良田,还将孔三爷那祖传的古董花瓶据为己有。 孔家的所有家产,也被悉数充公。 孔家那一家子老老小小,大晚上的,被直接赶出自家家门,沦为流民。 好好的一个富裕人家,就这么败了、散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的孔三爷,乃是贫病交加,一家人寄居在城外的破庙里,每日里糊口都难,哪里还有闲心和闲钱,过来老头儿我这里吃茶啊?” 随着老者的诉说,李元珩的眉,便是越皱越深,直到老者一番话落,李元珩的眉头,已是拧得能够夹死苍蝇: “竟有此事? 一个师爷,他竟敢? 竟能逼得本地一个乡绅人家至斯。” 见识过闽海的“水深”之后,李元珩倒是不会再说什么无法无天、有没有王法之类的。 因为,他已知道,这群人,早已是无法无天,没了王法。 甚至,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直接将他们自个儿,当做了王法。 各自鱼肉百姓。 只是,老者说的这桩事,却是再次刷新了李元珩对闽海一带官场的腐败与黑暗。 这群人,简直胆大包天! 一个区区没有官职在身的衙门做事的师爷,竟是能搞得一名本地小乡绅,直接下狱,家破、人也险些直接亡了,家产直接被侵吞…… 呵,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好!好!好! 可真是好得很呐! 闻得李元珩的话,老者则是摆了摆手: “嗨,客官,您可莫要小瞧了这赵师爷,人家背后可是有大背景、大靠山的。 这样的人,普通小乡绅根本惹不起! 孔三爷的事,也不是个例,还有不少呢。 总之,这年头,不仅是咱们这些底层老百姓的日子难过,背后无所依仗的乡绅、富户们,那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啊。 生生都是要被压榨、鱼肉的。” 看到常客孔三爷的遭遇,长久以来,茶馆老板胡二的心里头也是一直发堵。 这会儿,见李元珩相问,又见这位面生得很,一看就是打外地过来的。 他这才忍不住和李元珩说叨。 并且,也是以此为鉴,好心提醒李元珩: “客官,小老儿瞧您,应是外地过来的商客吧? 咱们这闽海可不太平。 您往后,可要小心着些。” 闻言,因着听闻孔三爷之事,内心之中很是惊怒的李元珩,这才回过神来。 凝望着眼前善良的老者,点了点头: “嗯,多谢老人家的提醒。 我记住了!” 他原本只以为,在闽海,只是底层老百姓过得艰难,谁曾想,这些无甚背景的良善乡绅与富户,也犹如那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这等歹人任由鱼肉、宰割。 可恶! 实在是太可恶了! 见李元珩将自己的提点听了进去,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 而后,又是叹了口气: “唉,说起来,咱这茶馆,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被他们这般时不时各种盘剥,我们也是吃不消啊。 说不得哪一天,老头子我也要撑不住,我这祖上传下来的茶馆,也要被他们给霸占了去。” 话到这里,老者不由得意兴阑珊,不住摇着头、叹着气,也没再和李元珩继续往下唠,而是道了声: “客官,您慢用! 有事您吩咐。” 便转身回了柜上。 被这么一搅和,李元珩和宁雨菡也没了吃茶、吃点心的心情。 只觉得,这原本清香的茶水和美味的点心,瞬间都不香了。 二人草草喝了些茶、吃了几块点心,便结了账,继续逛。 李元珩一行人又这般溜溜达达逛了一路,越是深入逛下去,越是能深切的感受到,闽海百姓的不易,与他们所受到的深重盘剥。 于是乎,逛了一路的李元珩他们,心情越发沉重。 傍晚,当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抱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客栈时,刚到客栈门口,他们便和风尘仆仆的苏友金,在客栈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苏友金早出晚归,出去了一整天,直到这个时候,才回到客栈。 乍一在门口撞见同样的回客栈的李元珩一行人,一见到李元珩,苏友金便是乐了: “诶,木六老弟,真是巧了! 在这里遇到你! 这是带着弟妹,上哪儿去逛了,才回来啊?” 李元珩闻言,唇角微勾,礼貌的含笑一抱拳: “不过就是在附近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 哪里比得上苏兄,乃是个妥妥的大忙人呢?” 第817章 明日一早,哥哥就带你去黑市好好逛逛 “哈哈,木六老弟,你这般说,可真就是在打趣哥哥我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此番这趟买卖在忙活。 提前去拜访了一下,往日里那些结交的本地商人么?” 苏友金见状,也抱了抱拳,笑道。 说着,又抹了一把面上的尘土和汗水: “唉,瞧!今天这一整天,光顾着去一一拜访这些本地商人去了。 不知不觉的,都到了这个点儿了。 这满身的尘土和汗水。 罢罢罢,且容哥哥我快些回客房,好生洗漱一番再说。” 闻言,李元珩也是笑道: “苏兄辛苦了! 苏兄还请自便!” 苏友金闻言,虽点了点头,便带着家仆,往客栈内冲。 刚跨进客栈,似想起什么,苏友金又转目回头,乐呵呵道: “木六老弟,哥哥我先去洗漱,待会儿过去找你。 晚上,咱们一起用饭,哥哥我有事要与你说。”、 今日这出门一趟,累归累,却所获颇丰。 苏友金迫不及待想要和他的好老弟——木六,也就是李元珩分享。 李元珩闻言,自是含笑点头: “成!那我便提前备好酒菜,等苏兄前来了!” 言罢,李元珩也大步踱入客栈内,径直往他们下榻的客房而去。 宁雨菡、邱华、小安子见状,自是快步跟上。 不待李元珩吩咐,宁雨菡便是贴心的吩咐小安子找店小二置办了一桌饭食,还特地备了一壶酒,预备给李元珩与苏友金二人小酌。 酒桌上,推杯换盏间,可以获得的信息,往往比平时更多。 所以,宁雨菡也乐得为之。 谁叫瞧这苏友金,就一副有话要说,身上有故事的模样? 那么待会儿,自是少不得要从他身上套取些信息。 而一切,也果不出宁雨菡所料,甚至,发展得尤为顺利。 苏友金洗漱过后,换了身干净衣裳,便直奔李元珩这边。 二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畅聊。 宁雨菡则是在一旁敬陪末座,看着二人喝酒闲聊。 而苏友金的心情,明显很是不错。 都不待李元珩主动开口询问,他自己便耐不住,率先开了口: “今儿个跑这么一趟虽累,哥哥我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才打听来的消息,这边最近刚好有批货要出售。 咱们也是赶巧了。 择日不如撞日,这样,为兄明日就带木六老弟你去进货去!” 苏友金乐呵呵的道。 闻言,李元珩则是挑了挑眉: “货?什么货?” 苏友金闻言,则又是嘿嘿一笑,一脸的“这还用问么?木六老弟,你是不是在装傻啊?”。 见状,李元珩又是一挑眉: “苏兄,你是说,那些走私贩子和海盗弄的货?” 这些人走私贩子和海盗,不仅敢走私货物,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贩卖。 他们怎么敢? 对于李元珩心中的震怒,苏友金毫无察觉,也并不知晓,闻言,他只是嘿嘿一笑。 “嘿嘿,就是这些。 一般这些货,都是摆在黑市里头出售的。 放心!这黑市十分安全。 若无人引荐,压根不会放陌生人进去。 木六老弟,算你好运! 你也就是遇到了为兄我了。 我又与老弟你一见如故。 放心!明日你便和哥哥我一起去,咱们一起好好采买些好货,好好的赚他一笔! 这一趟闽海,也算没白走。” 李元珩闻言,眼眸微垂,掩下万千情绪,再一抬眸,已是神色如常,笑着拱了拱手: “如此,便有劳苏兄帮衬了! 明日,小弟便欲苏兄同去那黑市,好好见识一番。” 见李元珩这般一点就通,如此上道,苏友金也十分高兴,禁不住连连点头,一个劲笑道: “好!好!好!木六老弟,你今晚且好生歇息。 明日一早,哥哥就带你去黑市好好逛逛。” * 不得不说,苏友金是个极有执行力的人,作为商人的他,更是极讲信用,言出必行。 说了第二日要带李元珩去黑市进货。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他便敲响了李元珩的房门: “木六老弟,可起了?” “咚咚咚”轻敲了几下李元珩与宁雨菡所居的客房的房门,苏友金才不轻不重的朗声问道。 倒不是他没有眼力劲,大清早的跑来敲人家小夫妻的房门。 苏友金表示,他还没有这么不识相、这般没有眼力劲。 这不是瞧见客房内,正点着灯,隐约还能传来客房内有人在走动声音,苏友金这才敲门一问的么? 若是房内一片漆黑且静谧,他是绝不会来敲这个门的。 连靠近,都不会靠近。 而事实,也与苏友金推测的一般无二。 房间内的李元珩和宁雨菡,早已起身了。 此时,正在洗漱。 而小许子、碧桃,正在里头伺候。 苏友金在门外听见的隐隐传来的走动声,便是小许子、碧桃二人,在服侍主子洗漱时,间或走动,所发出的声响。 而房间内的李元珩,正巧刚洗漱完,正在拿巾帕擦手,便听闻外间的敲门声、以及苏友金的询问声。 转目瞥了眼,一旁的屏风后,坐于案几前,正任凭着碧桃梳妆,衣裳早已穿戴整齐的宁雨菡,李元珩这才朗声道: “苏兄,小弟已经起了!” 说着,李元珩便冲着小许子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开门。 小许子见状,当即会意,将手中捧着的铜盆,往一旁的桌上一搁,便疾走几步来到房门口,一把推开了客房的门: “苏大官人,您请进!” 才一推开房门,便见苏友金已立在了房门口,小许子当即客客气气道。 一边说,还一边微一躬身,对着苏友金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元珩也款步向着房门口而来,乍一见得苏友金,便是朗笑着冲着他招手: “苏兄,请进!快请进!” 苏友金见状,自是笑着大步进了屋。 另一边厢,没有过来伺候的小安子与阿蛮,则是早已张罗着,替房间内的众人,备好了早食。 大家伙草草吃过早饭。 苏友金便预备出发前往黑市。 “木六老弟,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这便出发吧。” 但凡去黑市进货,他们这些商人都会尽早去。 去的早,买到不错的货物的几率,才更大不是? 所以,还是早些出发吧。 第818章 郑海?何许人也 对于苏友金的提议,李元珩也没有丝毫的异议。 闻言,他只是点了点头: “好!苏兄,我们这便出发吧。” 说话间,宁雨菡便径直起身,拿起放置在不远处小几上的帷帽戴上。 一旁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也都跃跃欲试,明显一副欲跟着一起出门的样儿。 苏友金见状,不由一怔,面上浮现一抹意外: “木六老弟,这……弟妹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么? 还有你的这些家仆们……他们也要一起去?” 甚至,连之前才刚买没多久的那个高大魁梧、更胜壮汉的丫头,也要带上? 咳,倒也不是不能够带家人一起去。 他也是要带上几名家仆一起同去的。 若是买了货,也好有人搬运。 只是,这般倾巢出动,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连家中娘子都带着一起去? 他们这些常年做行商的,可没个如此的啊。 李元珩是何人? 自是将苏友金面上浮现的诧异,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他唇边含笑,点了点头: “嗯,是啊。 我打算带上他们一起去。” 说话间,李元珩又睨了眼,此时已经戴好帷帽的宁雨菡,眸中满是柔情: “正好也带我家娘子去走走,开开眼界!” 苏友金自感觉,嘴里头好似被猛的灌进去了什么,齁甜齁甜,甚至,他还冷不丁打了一个饱嗝: “呃,那……好吧。 那咱们这便走吧。” 苏友金一边乐呵呵的笑道。 一边转身作势出屋。 转身迈出房门口的瞬间,他的唇角则是勾起一抹姨夫笑。 心中更是暗自啧啧: 哎哎,木六老弟可真是疼老婆。 这小夫妻之间的感情,可真好! 到底不比他们这些老夫老妻啊。 齁甜! 磕到了! 哈哈哈—— * 就这样,在天才刚蒙蒙亮之际,一行人便离开了客栈,在苏友金的带领下,驾着马车,一路来到闽海的郊外。 左拐右拐,才拐到一座废弃宅邸。 这宅邸破败荒芜,后头有一片同样废弃的破屋、破屋后,则是一片废弃的仓库。 周围杂草丛生,一副人迹罕至的模样。 不客气的说,这方圆几里内,都没有人。 适才,他们一路驾车而来,硬是几公里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不仅是人影,连只小动物都没见到。 “就是这儿了。我们到了。 木六兄弟,快下车!” 苏友金叫赶车的邱华,在那废弃的宅邸前不远处停下马车,乐呵呵道。 说话间,他已是兀自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苏兄,你确定,那黑市就在此处?” 见状,李元珩同样利落的下了马车,一边牵着宁雨菡的手,扶着她也下了马车,一边四下里一扫。 瞅着这里一副破败萧条、人迹罕至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得皱眉。 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这种地方,会是走私货物的集中售卖之地。 也就是那黑市? 见李元珩这副模样,苏友金秒懂了他此刻心中之想,不由得一笑: “嗨,木六老弟,你这可就是多虑了。 苏某还能坑你这小老弟不成?” 说话间,苏友金也瞄了一眼四下里的情状,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笑道: “这有道是,越破、越不起眼的地方,才是最安全呐。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闻言,李元珩蹙了蹙眉,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苏友金,却压根不给他想七想八的机会,拉了李元珩,便径直往那破败的宅邸走: “走!木六老弟、弟妹,老苏我带着你们进去瞧瞧。 看看这宅子里头,是不是别有洞天。” 苏友金依旧别有深意的道。 说着,哈哈一笑,脚下的步子也是越来越快。 宁雨菡见状,抿唇一笑,眼见得苏友金拉着李元珩,就要进入那座破旧宅邸,她赶忙也径直跟上。 身后的邱华等人见状,自也是快步跟上。 一行人才到那座破旧宅邸门口,才准备跨进门槛,谁曾想,就在这时,从那两扇破旧斑驳的大门后,能的窜出来好几名壮汉: “站住!” “什么人?” “这儿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擅闯的。” …… 见状,李元珩、苏友金他们一行人的脚下一滞。 苏友金冲着身旁的李元珩,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后,他便笑盈盈从自己怀中的内兜中,掏出个拜帖模样的物什,客客气气的将其递到了拦着他们的,为首的一名壮汉面前,又冲着这群壮汉作了个揖: “各位,我是外地来做买卖的行商。 经本地的商人朋友引荐,今日上门过来,想要进一批货。 各位,您们看……” 闻言,那为首的壮汉当即接过递到面前的帖子看了看,遂点了点头: “嗯,既如此,你们且进去吧。” 苏友金闻言,自也是拱手道了声: “多谢!” 而后,便带了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在这群壮汉的注视下,走进了这座破败的宅邸。 才一进去,李元珩一行人才发现,这座宅邸内部,明显就是别有洞天。 宅邸内,哪里有外头看起来的破败荒芜、没有人烟? 且不说这座宅邸内部的摆设、装潢如何,单说里头的人,就有不少。 一些手持木棍、大刀、或是腰上佩剑的大汉们,穿行于府邸之中,挨个在各处巡逻。 稍有意动,便会引起这些大汉的注意。 “苏兄,这是……” 见得眼前这阵仗,李元珩不由眼神微眯,面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 “这些都是走私贩子、及其手下。 据说,这里头,还有郑海的手下呢。” 见他面露迷惑,向着自己投注过来疑惑的目光,苏友金则是凑到李元珩的耳畔,用仅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得清的声音,耳语道。 提及“郑海”这个名字时,苏友金的声音,明显又压低了八度。 一副生怕别人听了去。 又好似,这个郑海是个什么要命的忌讳。 提及他要诛九族的模样。 正是苏友金如此做派,令得李元珩十分好奇,不由好奇的挑了挑眉。 学着苏友金的样儿,他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兄,这个郑海,又是何人?” 第819章 枭雄?海盗头子 不得不说,李元珩的直觉十分敏锐。 他这一问,还真就问到了点子上。 李元珩此言一出,苏友金便是怔了怔,似没想到,李元珩会有此一问,眼中又飞速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飞速四下里扫了一番,但见往来虽有不少人在巡逻、把守,却并无人注意他们这边厢,苏友金这才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而后,又凑到李元珩的耳畔,只将他自个儿的声音,压得更低: “不是吧,木六老弟,你居然连大名鼎鼎的郑海都不知道? 你这一趟来闽海做生意之前,都不提前做一下背调、了解一下情况的么?” 苏友金既无语、又无奈的瞟了眼李元珩。 看李元珩的目光,活脱脱好似在看某户地主家的傻儿子。 唉。 这木六兄弟,可真是憨傻的可爱。 妥妥的傻白甜一枚。 若不是机缘巧合下,遇上了自己,有他在,好歹可以给这小老弟带带路,光靠他自个儿,木六兄弟的这一趟闽海之行,只怕够呛。 不是被别人把他骗了卖了,还帮人数钱。 就是被坑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啧。 不同于苏友金的无语,对于自己的“无知”,李元珩却十分坦然。 闻言,他只是笑着拱了拱手: “正是不懂,才特特询问苏兄。 还望苏兄赐教!” 苏友金见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显然,他更无语了。 偏偏,李元珩还一脸真诚,一派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的模样。 见状,苏友金也只好给李元珩答疑解惑: “这郑海,乃是闽海这一带出了名的大海盗。 也是这里的海盗头子。 闽海沿海的所有海盗,尽数都在他的麾下,听凭他调遣。 此人在闽海,颇有几分威望。 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枭雄。” 苏友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与李元珩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在李元珩耳畔低声耳语道。 大海盗? 还是将闽海一带所有海盗,尽数纳入麾下的海盗头子? 呵,这郑海还真是个人物。 在闽海颇有威望,令人闻风丧胆的枭雄? 这么有排面?! 怪道苏友金这样的普通商贾,提起这郑海来,也是这般支支吾吾、畏畏缩缩。 连大声言语一句,大声道一声他的大名,也都不敢。 瞧大家伙儿对此人的敬畏程度—— 说这本应是朝廷通缉要犯的海盗头子郑海,乃这闽海一带的地头蛇,也不为过。 呵,闽海这个地界,可真是每每都会有巨大的“惊喜”,在等着他呢。 一切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李元珩心下惊怒,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闻言,他只是笑着一拱手,一副受教模样: “多谢苏兄提点。 小弟受教了!”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又学着苏友金的模样,压低嗓音,与他耳语: “如此说来,这位郑海,可真是个人物呢。” 苏友金闻言,则是连连点头,一副李元珩的这句话,说到他心坎上的模样: “可不是? 今日,咱们还能够继续做这海贸生意,还都得仰仗这位呢。” 这次,苏友金都不敢直呼郑海其名,而是以“这位”相称,为表敬意,还特地拱了拱手。 话里行间,也满满都是敬畏。 这也越发证实了,郑海这个大海盗头目,在闽海一带的地头蛇身份。 往来商人,无比敬畏。 思及此,李元珩心中愈发惊怒,双眸有一闪而过的厉色。 不过,帝王将这一切,都掩饰得极好。 就连一向自诩很会察言观色的苏友金,也没有瞧出来身旁这位“木六老弟”的异样。 和李元珩简单的解释介绍了一番,苏友金便又下意识四下里一扫,但见,许是他们这波人久在此驻足,那些巡逻者与守卫,都向着他们投注过来异样与打量的目光。 几名人高马大、身量魁梧、手持粗大木棍的大汉,更是直接走了过来: “我说,你们是做甚的? 在这里杵着干嘛?” 为首的那名脸上有疤的大汉,粗声粗气的道。 一边说,还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试衣间、李元珩一行人一番。 而苏友金见状,则是冲着这几名大汉拱了拱手: “我等是远道而来的商人,此番是过来进货的。” 闻言,那为首的大汉,则是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哦”了一声: “哦?原来是过来进货的啊。” “那你们也别净杵在这里了。” 说着,为首的大汉便一指不远处: “往那边走! 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后头走,就能够到仓库那边了。 你们运气好。 前几日才刚刚运来一批新货。 都是好货! 其中,还有不少紧俏的舶来品。 赶紧去挑吧。 去晚了,可就都被旁的人给买走了!” 苏友金闻言,忙不迭应是,又笑着向这大汉拱了拱手: “多谢这位爷指路! 我们这就走!” 说着,便带着李元珩他们,一起继续前行,照着这为首的大汉所指,一路向前走。 待到走得离那些大汉远了,都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李元珩才将心中的疑惑,说与苏友金听: “苏兄,这些大汉就没有疑心,咱们是从外头闯进来的?” 适才,他原本以为,那几名大汉会疑心他们是擅自闯入这宅邸之人,逮着他们好一通盘问呢。 却没想到,这群大汉只是简单的问了问。 还给他们指路。 这……倒是李元珩万万没想到的。 并且,颇为不解。 看那群人那副样儿,便知,这群人都是见过血的。 而且,还都是过的刀口舔血的生活。 从苏友金对这几个大汉的恭敬态度,还有那一口一声的“爷”,这群大汉,不是走私贩子,就是海盗。 其中,那为首的脸上有疤的汉子,乃是海盗的几率更高。 不客气的说,这样的人,都是那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这等亡命之徒,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走在一旁的苏友金,则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疑心咱们是从外头闯进来的? 木六老弟,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怎么可能? 哈哈。” 第820章 傻白甜李元珩再发问 被苏友金这般笑话,李元珩却是不恼,反而依旧一脸疑惑的望着苏友金。 一副“我就是真诚发问”,静待着苏友金替他答疑解惑的模样。 见状,苏友金又是一笑,以手掩唇,轻咳一声道: “咳。木六老弟,你道为何,这方圆几里内,连个人影都没有?” 闻言,李元珩不由得挑了挑眉: “苏兄,你的意思是……” 他原是认为,此处太过破败荒芜,才导致人迹罕至。 可,听苏友金这般说。 李元珩不由便想得多些。 毕竟,这座宅邸,表面看起来破败、无有一人;内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看起来荒芜的宅邸内,并不荒芜。 看起来没有人、并人迹罕至,实则里面隐藏着这么多或为走私贩、或为海盗的大汉。 俨然便是闽海一带的走私贩子、甚至是海盗们,在这陆地上的聚点。 所以,这方圆几里内,见不到人影,其实并不是他之前所以为的那样,是因为,此处荒芜破败。 而是……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而接下来,苏友金的话,也直接印证了李元珩的猜测: “老弟,都到了这会子了,你竟还没瞧出来,这里乃是闽海的走私贩子、以及海盗们的聚点么? 方圆几里内没有人,正是因为这个地方是走私贩子和海盗们的地盘。 他们早就肃清了这附近的闲杂人等。 又长期派人,在此严防死守、各种把关。 早已在暗中,设立了层层关卡。 未经这帮走私贩子和海盗们允许,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所以,适才遇到的那几名大汉,从为首的那名脸上有疤的汉子,到他身后其余几名大汉,都没有怀疑他们这一行人,是擅自闯入这座宅邸的。 实在是—— 若未曾得到允许,得以入内。 他们这一行人,早就被拦在几里外了,哪里还能够顺利抵达这边? 更不用说,在入得府邸前,还要被暗地里守在门口处的一群壮汉盘问、求证。 只有出示相当于准入证一般的拜帖,才能够得以进入这座宅邸。 如此千防万防,设置了重重关卡。 那几名大汉会疑心他们是擅自闯入者,那才叫奇怪了! 闻言,李元珩暗道一声: 果然! 果是与他所料的那般。 心中不由得对闽海一带走私贩子、以及海盗的势力与人马众多,有了新的认知。 更是于心中,对他们画了个大大的叉。 李元珩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倒是一副恍然大悟、且十分受教的模样,笑道: “原是如此啊。 如此,倒是小弟在这里瞎操心了! 哈哈。” 笑过之后,似想到了什么,李元珩又状似无意的再次开口道: “不过,苏兄,你不是说,方圆几里内,都有人在暗中看守,不许闲杂人等踏足的么? 那……咱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路过来,咱们也并未受到阻拦啊。” 这也是李元珩疑惑的点。 他心中疑惑,便也就问出了声。 倒并不怕苏友金会不耐、不答,甚至是起疑。 不得不说,李元珩还是深谙人心的。 他早已窥透了苏友金此人的秉性。 虽有商人的逐利的一面,为人却颇为仗义、豪爽。 对待与他投缘、又颇得他信任之人,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他—— 这个“木六老弟”,便是这么一个能够令苏友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投缘人。 一切毫无悬念,果不出李元珩所料。 闻得他的话,苏友金只是兀自一笑,很是爽快的,便开始替李元珩答疑解惑: “哈哈,木六老弟,你说这个啊。 那自然是山人自有妙法咯。” 苏友金高深莫测的一笑,竟是自顾自卖起了关子。 见状,李元珩却是不急不躁,更是半点不饶,而是好整以暇的望向苏友金,甚至,还好脾气的笑着,冲着苏友金拱了拱手,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哦?原是苏兄有妙计? 究竟是何妙计? 小弟愿闻其详。” 苏友金见状,不由大乐: “木六老弟,你啊你……” 苏友金抬手虚点了点摆出一副虚心求教模样的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怪道他怎么就是觉得和眼前的小老弟投缘,就愿意帮衬他、乐于跟他多说几句、给他指点迷津呢。 和这般不骄不躁、坦坦荡荡、又好脾气的木六老弟相处久了,那是真的身心舒畅。 如此,他也乐得多提点木六老弟几句,只盼着这般风光霁月的小老弟,此番来闽海行商,能够顺顺当当的,少走些弯路,莫要被人坑。 毕竟,在苏友金看来,以李元珩这般“傻白甜”的性格,还是很容易被人坑的。 咳。 “木六老弟,还记得我之前,叫你家管家,在马车上,挂上的那个香囊么?” 于心中暗自轻咳一声,思绪有些发散的苏友金,这才收敛住心神,冷不丁开口道。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倒是弄得一旁的李元珩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呃,这个啊……我倒是记得。” 虽然有些懵逼,不知对方为何会问起这个,李元珩还是如实道。 所以,这香囊,和他问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么? 难不成…… 一个想法,突然福至心灵。 电光火石之间,李元珩想到一种可能。 而下一刻,苏友金的话,便直接验证了李元珩的这个猜测。 “呵呵,那香囊便是信物。 我昨日去拜访本地相熟的商人,通过他们牵线搭桥,不仅拿到了我拜帖,还有这香囊。 和那拜帖一样,这香囊也等同于前来此处的入场券。” 苏友金呵呵笑道。 话到这里,他想了想,又道: “哦,准确的说,应该是通行证才对。 将那香囊挂在马车上显眼的位置,守在暗处的那些人,便不会阻拦我们,会任凭我们继续前行,抵达此处。 若是不然,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出现,将没有信物的一干闲杂人等,统统驱赶走。” 言罢,苏友金又笑睨了眼,一旁明显有些发怔的李元珩,笑道: “现在,木六老弟,你明白为何,咱们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此处了吧?” 第821章 能吏 闻得苏友金的话,李元珩收回了思绪,再次暗道了一声: 果然! 果然,他又猜对了。 李元珩倒并不曾因着,自己今日三番两次的猜测出答案来,而感到兴奋、亦或者是得意。 反倒是于心中警铃大作。 对这群走私贩子、以及海盗的势力之大、人数之众多,又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若不是势力足够庞大、人数足够众多,他们断不敢、也没有能力摆出这样的阵仗,对一带有如此的掌控力。 不客气的说,这一片看似废墟、实则别有洞天的地方。 不仅是这些走私贩子、与海盗的据点与基地。 更是他们凌驾、架空了朝廷之后的,专属于他们的真空地带。 乃是他们独属的领地。 越是细想,李元珩便越是惊怒交加。 对本地官员的不满,也于此刻,达到了顶点。 闽海总督卢元旺—— 这家伙是干什么吃的? 治下官府、官员,甚至是师爷、衙役,通通坏到了骨子里,从根上就烂了。 无能贪腐,横征暴敛。 巧立名目,鱼肉百姓。 以致民不聊生。 闽海的百姓,下至渔民等底层百姓,上到乡绅、富户,都被欺压盘剥得苦不堪言。 这也就罢了。 在卢元旺这老小子的治下—— 甚至,可以说是眼皮子底下,在朝廷明令海禁的法度之下,闽海一带的走私贩子、与海盗竟猖獗如斯。 更是在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占据了这么一个地盘,与往来商人进行交易。 照今日所见,这一切,还是个人尽皆知、公开的秘密! 卢元旺这厮,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他要这样无用的官员,有何用? 李元珩的思绪逐渐飘远,想的也越来越多。 不过,他素来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纵使心中已是翻滚起滔天巨浪,面上还是半点不显,依旧面不改色的和苏友金一起有说有笑的向着前方走。 也唯有此时戴着帷帽,默默走在另一侧的宁雨菡,察觉到了李元珩的异样,以及帝王隐忍的滔天怒火。 见状,宁雨菡则是状似若无其事的继续跟着李元珩、苏友金他们一起向着前头走。 毕竟,皇帝陛下都表现得这般神色如常,她自是要配合。 断不能表现得一惊一乍。 亦或是泄露一星半点儿,不该表露出来的情绪。 实则—— 宁雨菡此时内心之中,也是一阵惊涛骇浪。 宁雨菡耳力不错,苏友金与李元珩之间,刚刚的那些对话,她走在一旁,状似无意,却也听了一耳朵。 将一切,给听了个七七八八。 宁雨菡本就不笨。 不但不笨,还十分聪颖。 不过将来龙去脉这么一联系,便将一切给推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此刻,宁雨菡的心情,自也和李元珩一样。 很是愤怒。 甚至,可以说是震怒的。 对本地官员,尤其是本地官员之首—— 闽海总督卢元旺,已是不满到了骨子里。 甚至,此刻,宁雨菡要比李元珩想得更多、更远—— 她觉得,这卢元旺,绝不仅仅只是昏聩。 而是…… 呵,她可不信,这么多走私贩子、以及海盗聚集在此,将这一带给直接盘踞,当做了据点,这个闽海总督卢元旺会一点都不知晓。 这其中,只怕少不得这闽海总督卢元旺的默许。 甚至,若没有卢元旺这闽海总督的默许和支持,闽海这一带,会有如此多的走私贩子和海盗? 这些走私贩子和海盗,会有这么大的势力,成了这么大的气候?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没有这位闽海最高长官——闽海总督卢元旺的默许、背后支持、与撑腰,甚至是参与,能造成如今的局面,宁雨菡是不信的。 这个卢元旺! 纵容手下巧立名目、收取各种朝廷未曾颁布的苛捐杂税,盘剥百姓,鱼肉乡里;还纵容走私贩子、以及海盗,在闽海境内盘踞地盘,公然进行买卖交易。 哼,他可真是“好”得很啊! 实为一方“能吏”。 呵。 将这一切来龙去脉,于心中暗自梳理了一遍,一切谜底便是犹如穷图匕现,尽数揭开。 得出结论的宁雨菡,不由暗自冷笑。 而既然宁雨菡会推测到这些,身为帝王的李元珩,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些? 就算他暂且没有往这方面想。 随着他们一行人越往前走,便发现,这座宅邸—— 确切地说,是走私贩子、和海盗们的秘密据点,已是聚集了不少人。 观这些人的打扮,应都是商贾。 听口音,那更是天南海北。 这是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商人。 各地商人皆慕名而来啊! 不仅人数甚众,颇有一种熙熙攘攘,在逛集市的感觉。 观这些商人的言行举止,也全都是一副熟门熟路、谈笑风生的模样。 可见,他们应是没少来这黑市上进货。 来的多了,也便习以为常。 而早已将朝廷明令海禁,这般交易乃属非法走私,他们购买的货物,更是来自于走私贩子、甚至是海盗手中,这一切,忘了个一干二净。 又或者,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能够让这些商人如此不在乎,敢于如此坦然的参与黑市交易,从走私贩子和海盗手中购买商品,并且,还能够让走私贩子和海盗们如此猖獗、如此明目张胆。 甚至,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这背后,究竟依仗的是什么? 这一切,便是不言而喻了。 一切的矛头,全都指向了闽海总督——卢元旺。 某个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心中已有了推断的李元珩,不由于心中冷笑,多情的桃花眼中,含着冷意,飞速掠过一抹戾色: 卢元旺这厮,不会以为偏居一隅,闽海这里天高皇帝远,他又是闽海一带的最高的地方官员,他自己便是这闽海的土皇帝,可以任凭他为所欲为,竟将这闽海当做他的天下了吧? 呵。 就在李元珩心中暗自冷笑,在心里头对闽海总督卢元旺打了个大大的红色大叉之际,身旁的苏友金,却是突然兴奋的一指不远处的某处破旧仓库,笑道: “木六老弟,前头便是了!咱们赶紧过去瞧瞧吧! 快!” 第822章 闽海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哦,好!苏兄,咱们走。” 闻得苏友金的话,李元珩骤然回神,按捺下心中的思绪,他轻“哦”一声,浅笑着道。 说着,便任凭着苏友金领着,往前方的一处破旧的仓库那边走。 宁雨菡见状,自也是按下心中思绪,径直跟上。 邱华、小许子等人,以及苏友金的家仆,则是亦步亦趋走在后头。 一行人就这样排着队,进入到了那座破旧的仓库之中。 直到走进那座仓库内,才发现,这座仓库与这破旧的宅邸一样,都是别有洞天,令人大开眼界。 有所不同的是—— 宅邸是在外头看起来破旧,内里实则不然,且四处可见守卫与巡逻的汉子,戒备森严。 而这座仓库,虽里头也与外头看着一样破旧。 然后,在这破旧、却相当宽敞的仓库中,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目不暇接,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令人挑花了眼。 虽然时辰尚早,这座仓库中,却已涌入了不少人。 观其穿着打扮,应都是商人、及其家仆。 听这些商人与其家仆、仓库内管事们交流的口音,也是南腔北调。 由此可见,这些人不仅是商人,而且,天南海北的商人都有。 大家都是过来这黑市,从走私贩子、海盗手中,购买走私货物的。 虽然,朝廷明令海禁。 虽然,他们明知道,买卖走私货物是犯法的。 这些人也是甘之如饴。 甚至,习以为常。 可见,他们也都是熟客,来这黑市进货,也不是一次两次。 更可见,这黑市,早已是声名远播。 商人们对此,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说起来也是讽刺—— 朝廷实行海禁,倒是被给走私贩子、海盗们,创造了如此商机,开辟了如此广阔的市场。 望着眼前的场景,李元珩不无讽刺的想。 看着熙熙攘攘的商人客流,以及热火朝天的议价声,李元珩嘴角飞速掠过一抹轻嘲: 想来,每年这黑市上的盈利,也是颇丰。 倒都平白进了那些走私贩子、海盗、以及闽海的贪官们的手中了。 呵,当真是“好”得很! 李元珩不怒反笑,眸中却是迅速划过一抹摄人的冷意。 一旁的苏友金,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小老弟的异常。 一方面,是因着李元珩掩饰得极好,旁人很难发现他的异样,与真实的内心想法。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时的苏友金,全副心神,都被这仓库内,这些琳琅满目的货物,给吸引。 才一入得这仓库内,苏友金便是眼中带光,不住的左瞅瞅、右瞧瞧。 “木六老弟,你瞧!你快瞧! 这次的货,真不错啊。” 粗略看了一会儿,这次的货,又多又好。 且,果如之前介绍的那般,有不少舶来货。 这些从海外来的东西,都是紧俏货。 一向颇受富贵人家、和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没有海禁那会儿,这些舶来货就很是抢手、畅销。 自从海禁之后,这些东西便更是难得。 基本是只要能够进到货,就不愁销路。 苏友金已在心中乐呵呵的盘算着,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多进一些这些舶来货,拿回去卖了。 嗯,应该能够让他好好赚上一笔。 也不枉他此番千里迢迢,跑闽海这么一遭了! 哈哈。 闻得苏友金的话,李元珩立时从思绪之中回神。 闻言,则是轻“嗯”一声,唇角带笑的顺着苏友金的话,四下里瞧去。 然而,他此时,明明在笑,笑意却是完全不达眼底。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又多又好啊。 不然,李元珩内心之中,也不会如此恼怒。 又在心中,对本地的这些走私贩子、海盗、以及本地官员—— 尤其是那闽海总督卢元旺,狠狠的记上一笔。 一边瞧着仓库中琳琅满目的货物,李元珩眸中的冷意越甚。 面上言笑晏晏,心中已是怒意滔天。 一旁的苏友金,倒是全然不知,他的“傻白甜”木六老弟,此时的心理活动,也并未觉得李元珩有何异样。 然而,帝王的怒意、与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冷芒,却都被走在他身旁另一侧的宁雨菡,给尽数瞧在了眼中。 见状,宁雨菡心下了然。 抬首环视了一下四周,宁雨菡也禁不住冷笑: 真不怪陛下如此风怒。 实在是,这些人,太过胆大包天。 这简直就是不把朝廷、不把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放在眼里。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闽海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尤其是本地的那些地方官员。 其中,首当其冲,便是这闽海总督——卢元旺。 此人只怕…… 呵,不过,这一切,也都是这群人自找的。 实在是与人无尤!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于心中轻哼一声,继续随着李元珩前行。 而李元珩,则是随着苏友金在前行。 只见苏友金正兴奋的带着李元珩,东瞅瞅、西瞄瞄,一副好不忙碌的模样。 见状,李元珩倒是有些不解: “苏兄,咱们不买些什么吗?” 不怪李元珩会如此问。 实在是,苏友金自走进这座仓库内,便是一脸兴奋,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扫货的模样。 他看这仓库内的货物,尤其是那些一看便知,乃是舶来货的目光,那是晶亮的很。 一看就是存在着浓厚的购买欲。 如此,他不该迫不及待的开始扫货的么? 怎么这会儿,他倒不急着购入货品。 而是带着自己继续逛? 老实说,李元珩对此,是不解的。 心中存着不解,他自也是将这疑惑,给问了出来。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苏友金则是不由摇头失笑: “哈哈,木六老弟,哥哥我就说,你是头一次出来做买卖,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吧。” 说着,苏友金又一指满仓库里头,这琳琅满目的货物,睃了眼仓库内,负责售卖的走私贩子们,压低了声音道: “咱们做买卖,自然是要多看看、多比比。 不将这些货物一一看上一遍,了解一下货物品质和行情,哪里好贸然出手的? 若是如此,那不成了冤大头了?” 第823章 货价涨得好高、好离谱! 苏友金一边耐心的替李元珩答疑解惑,一边不由得暗自摇头。 再次感慨: 这个“傻白甜”木六老弟哟。 得亏是有他在! 如若不然,这木六老弟此番进个货,只怕都要亏老多了。 说不得,还买不到好货呢。 唉,这“傻白甜”木六老弟,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多看顾一二了。 不然,真是只怕是被别人卖了,他这木六老弟,还要傻傻的替人家数钱啊。 哎哎。 李元珩自是不知,苏友金的心中所想。 也不知,在苏友金心里,早已将他这个“天真”、“不谙世事”的木六老弟,定义为了“傻白甜”。 还是,若没有他在一旁看顾,分分钟被人给卖了,还要帮着那人数钱的傻白甜。 不过,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苏友金的热心。 他是真心实意的在教授他买卖、做生意之道。 也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老弟,不惜倾囊相授。 对此,李元珩还是颇为受用的。 闻得苏友金所言,李元珩则是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轻“哦”一声: “哦?原是如此啊。 苏兄说的很是。 小弟受教了!” 李元珩一副受教模样,冲着苏友金拱了拱手。 说实话,他是真的受教。 半点没有演戏成分。 毕竟,李元珩并不是商人,也没做过买卖。 活了这么些年,也从来不需要亲自采买什么东西。 论这些,自然没有苏友金经验老到。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苏友金这不就教了他一招么? 李元珩自是虚心受教的。 而见李元珩这一副虚心受教模样,苏友金也是一脸欣慰,抬手虚指了指李元珩: “木六老弟,你啊你……” 说实话,苏友金也是十分受用的。 若不是眼前人,一直以来都是这般不骄不躁、虚心受教,脾气又是一等一的好,实在是投了他的缘,他也懒得指点这么些。 总归,还是木六老弟他自个儿值得不是? 二人相视一笑,又继续在仓库中逛了起来。 直到在仓库中,从头走到尾,将整个仓库都逛了一遍,把所有货物都浏览了一遍,并且,还听了一嘴这些货品的价格,苏友金才带着李元珩重新回到仓库最前头,准备开始采买心仪的货物。 而与此同时,身旁不时传来,前来购买货品的商人们的窃窃议论声: “这……这也太贵了吧? 我怎么记得上个月,我过来进货,这物件还卖一两银子一个,这会儿,怎么就涨成十两银子了? 这也涨得太多了吧?” “这些东西,可不就是一天一个价? 别说上个月了。 我前天过来进货时,还不是这个价呢。 今天再来,就又翻了十倍都不止。” “是啊。这黑市上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贵了。 我都快负担不起、进不起货了。 进价这么高,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 这卖出去了,能赚多少、能不能回本,也是个未知数。 我上一次,在这里进的货,就是太贵了,遍寻不到买家。 唯恐将东西砸手里头,又少了银钱周转,我只得亏本把那些货给卖出去,才有了本钱,再来闽海进货的。 细细一盘算,上次千里迢迢来闽海进货,我不但一文没赚,还倒亏了不少! 这一次,再来闽海,原本是想着来搏一搏。 现在一看……唉。” …… 商人们或三五成群的在那里小声嘀咕;或有商人在打听到货物的价格之后,暗自叹息,颇有一副“望洋兴叹”的模样。 不过,无论大家如何议论,也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一副生怕被守在这里看管、并负责售卖货物的大汉们听见的模样。 当然,这些商人议论的重点与核心思想皆是—— 货价怎么涨了? 又涨了? 货价涨得好高、好离谱! 才多久啊,就涨这么多。 而对于如此高昂、且不断疯涨的货价,商人们明显有些吃不消。 其中不乏有商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表示,货价这么高,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 利润越来越少,甚至还要赔本。 有商人就表示,他们上一次,千里迢迢来闽海一趟,进了这么高价的货回去,结果就赔本了。 辛辛苦苦走了这么一趟,结果一文钱没赚到,还赔本,长此以往,可怎么好? 家底都要赔进去了。 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虽然众商人的议论之声很小,大家伙儿都尽量压低了声音。 然而,架不住对这些猛涨的、不合理的高价议论的人多啊。 而场中的那些疑似走私贩子与海盗的大汉们,显然也不是吃素了。 他们也是耳聪目明,将这些商人的窃窃私语,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叉腰立于仓库前方,负责收钱的一名长相颇为凶悍、高头大马的大汉,立时冷哼一声: “少废话! 就是这个价。 要买,就赶紧过来付钱,拿货走人。 不买就给爷爷我滚! 少在这儿哔哔。 哼。” 闻言,立在这大汉一旁,一名长的尖耳猴腮,一脸奸猾样儿的男子,也是连连点头,附和着这大汉的话道: “就是!就是!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买。 爷爷我们又没有强买强卖。 你们若是嫌贵,不想买,大可以不买啊。 我们也不强求。 只是,你们要搞清楚,放眼这整个大胤,能够买到这些物件的,也只有咱们这里。 除此之外,别无二家。 离了咱们这儿,你们还能够买到这些好货? 呵呵。” 话到这里,这尖耳猴腮的男子,不怀好意的冷笑出声,视线扫视了一周,在那些窃窃私语、对货物涨价离谱一事,颇有微词的商人们,冷冷一笑: “各位,你们可都要想清楚了啊。 若是不买,我们也并不强求。 只是,往后,你们就莫要再来了!” 闻言,立在那凶悍大汉的另一侧的一名矮个子男子,也是直点头,叉着腰、昂着头,一副鼻孔瞧人的架势,不屑冷哼: “就是! 还敢嫌价高? 呵呵。 你们要搞搞清楚! 你们不买,有的是人要买。 爷爷我们这儿,可不差你们这一个半个主顾!” 第824章 买就买,不买就滚 在那名长相凶悍的大汉发话之际,原本窃窃私语的一众商人们,便是齐齐噤了声。 俱都一脸敬畏的望向这长相凶悍的大汉。 闻得他的话,众商人们的面色,便是齐齐一白。 待到那尖耳猴腮的男子、与那矮个子男子的话语一出,商人们的面色,俱都变得很是不好。 来这黑市上进货的人,谁人不认识说话的这几人? 他们全都是闽海本地的走私贩子。 那长相凶悍的大汉,更是闽海本地走私贩子中的一个小头目。 不然,也不会得了,在此负责收钱的美差。 这也便是,他一发话,众商人便齐齐噤声,且面色都变得不好的原因。 要知道,这些走私贩子们,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就差没嚣张的直接明说—— 我就是涨价了,怎么滴? 我就是卖的价格高、且死命涨价,怎么滴? 反正,我这就是独家经营。 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你们爱买不买。 能奈我何? 买就买,不买就滚! 以后也再也别来了! 面对这些走私贩子,如此狂妄、嚣张的嘴脸与话语,众商人们俱都是敢怒不敢言。 原本窃窃私语,小声抱怨着货物贵的商人们,俱都赔着笑脸,一迭声道: “我们买!买的!” “就是!我们哪有说不买?” “几位爷,您们误会了!我们是真心实意过来进货的,可断没有旁的什么想法和意思啊。” …… 然而,众商人的赔笑与将身份摆的极低的讨好、告饶,却并没有换来那长相凶悍的大汉的好脸。 闻言,他只是从鼻子中,发出一计冷哼。 那尖耳猴腮的男子,则是犹如在赶苍蝇一般,不耐的冲着众商人一挥手: “我说你们废什么话啊? 要买东西,就赶紧买。 买完了赶紧交钱走人。 别杵在这里,妨碍爷爷我们做生意。” 闻言,那矮个子男子也是点着头,恶声恶气的附和着道: “就是!赶紧的!别逼爷爷我抽你丫的! 快!快!快!” …… 后头来进货的商人,只会更多。 这些人杵在这里,又不买东西。 那不就等于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要买赶紧买,买完走人。 不买也不要妨碍后头的人进来这边挑货买货啊。 他们走私贩卖这些货物,是为了赚钱的。 可没空和这些人磨叽。 哼。 闻得这些走私贩子的话,商人们自又是连声应是,便开始迅速行动,开始挑货买货、付钱。 看了个全程的李元珩,见此情状,不由得对走在他身旁的苏友金耳语: “这些货物的价格,可真是不便宜。” 言下之意,就是—— 这些商人抱怨得没错。 事实上,就算不太了解世情和物价行情的李元珩,在看到这些货物上头的标价时,也觉得贵。 更别提,还有这些商人适才发的那些牢骚,言犹在耳。 物价确实贵的离谱,这些走私贩子合着还不许人家说了? 苏友金则是全程神色如常。 他也将刚刚那一幕,给看了个全须全影,却好似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一般。 还在那里自顾自挑选着自己心仪的货物。 闻得李元珩的话,苏友金只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抬手,轻拍了拍李元珩的肩: “木六老弟,习惯了就好!这些都是常事。” 说着,苏友金又是一叹。 旋即,也侧过头,压低了声音,与李元珩耳语道: “自从那海家倒了、朝廷实行海禁之后,这些货物,就越来越贵。 毕竟,全部都只能靠走私和海盗。 这些货物,全部都被这些走私贩子和海盗所垄断。 定多少价格,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 基本就是他们的一言堂。 涨价什么的…… 这些也属常事。 大家在心里头抱怨、腹诽一下就好。 可不好宣之于口,或将怨气摆在脸上。 不然……” 话到这里,苏友金突然止住了话题。 后头的话,苏友金虽没有再说,李元珩却也明了了其未尽之意。 闻言,李元珩禁不住眉心一皱。 就在这时,苏友金却是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唉,还能怎么样呢? 就这么着吧。 不然,咱们又能如何呢?” 他们这不是没法子么? 但凡是有法子,也不至于任凭这帮黑心的走私贩子,如此肆意抬价,恶意盘剥啊。 重重艰难、万般艰辛,袭上心头,苏友金禁不住叹道: “也正因为如此,每到此时,咱们这些经年往来闽海行商,见识过昔日闽海海贸风貌的人,才越发怀念那皇商海家、怀念那未曾实行海禁的时候呐。” 若是那闽海巨贾皇商海家还在。 若是朝廷未曾实行海禁。 他们哪里需要购买这些黑心的走私贩子和海盗手里头的货。 被他们欺压、盘剥,受这等鸟气? 还常常因为货物进货价太高,而导致利润越来越稀薄,甚至时不时面临折本、血本无归。 生存也越来越艰难、不易。 若没有这该死的海禁、若海家还在主持海上贸易大局—— 他们这些商人的日子,定会好过得多。 当年未曾实行海禁、海家屹立于闽海时,闽海那般繁荣昌盛、百姓富足、安居乐业的盛景,也定能再现! 苏友金最后这声喟叹,声音极低。 却仍是被就在他身旁的李元珩,听了个正着。 闻言,李元珩的眉心不由一拧: 海家? 海禁? 当初因着海家出事,先帝震怒,唯恐倭寇与海盗猖獗,祸害闽海一带百姓,令得百姓生活不得安宁,才颁布海禁。 朝廷对闽海一带实行海禁,初衷就是为了令闽海一带的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他这一路微服私访,看到的闽海百姓生活、这一幕一幕,都和原本设想的,大相径庭。 实行海禁的初衷,倒是和现如今的情况,背道而驰。 海禁,并没有令闽海的百姓们安居乐业,反倒是成为了本地贪官污吏,巧立名目、横征暴敛,盘剥鱼肉百姓的幌子和借口。 更是致使闽海一带走私与海盗猖獗。 让疑似背后有本地贪官撑腰的走私贩子与海盗,肆意抬价,盘剥商人。 原本是为了百姓着想,而实行的海禁,如今看来,竟是完全背离了原本的初衷。 百姓们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甚至,还都十分怀念以前没有实行海禁的日子,还有那个被灭门的、昔日主持海上贸易的海家…… 所以,这海禁,真的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和意义么? 第825章 你小子是个人才! 苏友金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不过就是有感而发的喟叹,竟是在帝王心中,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甚至,都已经让帝王怀疑起了海禁的必要性与意义。 苏友金这人吧…… 说好听点,就是性情中人。 不好听点,就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本的那些愁绪与牢骚,感叹发泄完后,也就完了。 这会儿,他依旧乐呵呵的领着李元珩选购货物。 首当其冲,便直奔那些他一早就看着眼热的舶来货去: “这个、这个、还有这些,我们全都要了。” 苏友金依次点了点摆在面前的那些妇人喜欢、爱用的舶来品,道。 女人的钱,永远是最好赚的。 尤其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的钱。 这些,可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多进些这些太太、小姐们喜欢的物什回去,总也是不会有错的。 绝对不会亏本! 不得不说,苏友金是有成算的,并且,也是极识货的。 但显然,旁人也有和苏友金一样的认知。 比如—— “这些舶来货,可不单卖,需要搭配着这些一起买。” 站在一旁,负责售卖货物的一名大汉闻言,粗声粗气的道。 说着,又拿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向着一旁的一堆货物一指。 而他所指的这些货物,都是乏善可陈、十分平平无奇的大路货。 这些货物,商人们基本都不会问津。 并没有什么人,会单另想要去买这些。 闻得这名大汉的话,苏友金怔了怔: “啊?还要搭配这些货物一起买才行啊……” 苏友金下意识喃喃。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开始询问这位非要搭配一起售卖的货物的价格: “那……不知这些货物价格几何?” 那大汉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淡淡道: “这些统统卖一两银子一份。” 说着,他那大手,又在那些苏友金欲要购买的舶来货、以及这些完全激不起大家伙儿购买欲的大路货商品上一指: “每买一份这些舶来货,需得再另外搭配十份这些货品,一起购买。” 此言一出,不待苏友金作何反应,一旁的宁雨菡,便是暗道了一声: 好家伙! 这营销手段! 合着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琢磨出来,现代某些奢侈品牌惯用的那什么配货营销方式了? 宁雨菡都要对这帮走私贩子和海盗,刮目相看了。 不得不说,她之前,还真是小看了这帮走私贩子和海盗了。 这群人之中,还是有人才的。 别的不说,但论配货这一招,就够六的。 既不担心,这些没有竞争力的大路货卖不出去。 还能从中狠赚一笔。 宁雨菡都想为想到这个办法的走私贩子和海盗,鼓鼓掌,赞一声: 666,你小子是个人才! 而苏友金等一众欲要采买那些舶来货的商人们,在听到这大汉的一番话后,则俱都是神色各异: 或怔愣当场、或不可置信,还有商人面上闪过愤然。 有那暴脾气的商人,都恨不得将这些劳什子物什扔到这大汉脸上,大喝一句: “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抢?” 不怪众商人们,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实在是—— 身为商人,这走南闯北的,在场的众人都是识货的啊。 这些无人问津的物什,都是大路货。 根本不值几个钱。 一两文钱一份,还差不多。 就这价格,都有得赚。 还赚不少呢。 这大汉,居然出价一两银子一份。 而且,还摆明了是不准还价的。 这也就罢了。 最过分的是—— 每买一份这些舶来货,居然还要再另外搭配十份这些大路货,一起购买。 十份就是十两银子。 也就是说,每买一份他们心仪、想要购买的舶来货,他们便要再搭上十两银子,买下这些完全物无所值的货物。 呵,这些走私贩子和海盗们,倒是会盘算。 就是会变着法子盘剥、算计他们这些小商人。 从他们不厚的钱袋子里头掏钱。 这群人…… 他们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赚发了! 真的是……怎么不去抢? 老实说,这和明抢,又有何区别? 然而,纵使再不忿,众商人却仍是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叫朝廷实行海禁? 如今,闽海、乃至整个大胤的海外贸易,都掌握在这群走私贩子、和海盗手上。 他们想买什么货物、定个什么价,怎么样与你们交易,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都是这群走私贩子、和海盗们一言堂。 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家伙儿压根没有反驳、甚至是置喙的余地。 除非,你是不想再买到货,不想再做这个买卖了! 唉。 与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有那商人已是识时务的识趣开口: “大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各来个十份。” 一名中年商人,挨个点了点头他一早就看中的舶来货,道。 这些多是水银镜、玻璃器具、珠宝、香料等物。 皆是海外而来、素来受大胤富贵人家太太、小姐们欢迎的舶来货。 话末,这商人又识趣的赶紧补充了一句: “另外,搭配一起卖的那些物什,我也按规矩购买。 一百份对吧。 我全要了!” 那负责售卖的大汉见他如此上道,一直板着的、好似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显然,对于这眼前的商人的上道,很是满意: “行!” 说着,他便指了指这名商人,又对立在他身旁的一名年轻汉子道: “照他说的,点了相应数目的货物与他。 记得收钱!” 那汉子闻言,忙不迭应了,与暗中年商人一起点了货物,那商人又麻利的付了银钱。 银货两讫之后,那商人才带着货物,在一众走私贩子与海盗的目送与监视之下,和搬着新购的货物的家仆们一起火速离开。 这里可是走私贩子和海盗的地盘,多呆上一刻,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呢。 对此,商人们都极有默契。 他们过来这里,便是过来进货的。 这货都进完了。 一个二个便遁得极快。 溜了,溜了。 第826章 刮目相看 有这中年商人在前头一出手,众商人也便将那些个埋怨与怨气,尽数压在心里,开始争先恐后的购买起他们心仪的货物。 纵使知晓走私贩子和海盗们坐地起价,着实招人恨,却也挡不住商人们采购的热情。 他们从大胤各处来到闽海,千里迢迢来了这么一趟,总不好空手而归。 来都来了,而且,此处确定有看起来不错,销路应该也会不错的货品,他们自是要买上一些的。 为此,那些被硬搭配进来,捆绑着非要他们一并买下的货物,商人们自也只能捏着鼻子、一闭眼,认了。 唉,买了买吧。 希望这一趟,能够不虚此行,不说能够靠这一趟,赚得盆满钵满,好歹也能够赚上一些。 这年头,这闽海的海贸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想要靠它发财,是不可能了。 赚一点,是一点吧。 唉。 眼见得众人正热火朝天的进行采购,苏友金也不再犹豫,加入到了众商人的采购之中。 他也和最先的那名中年商人一样,只管冲着水银镜、玻璃、宝石、香料…… 这些备受富贵人家、尤其是富贵人家女眷喜爱、追捧的舶来货下手。 不过,这些东西,他并没有大量购买,每一样,都只挑了一两件。 然后,就收手了。 一则是因着,每买下一样这些舶来货,还得硬生生搭配那些不咋值钱的大路货。 这些大路货,卖不卖的出去两说。 就算是卖得出去,也铁定不值一两银子一份。 卖出去,也只得亏本。 想要少亏些本,就只有少买些这舶来货的好。 再则,身为商人,苏友金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每样一两件,没个重样儿的,才好呢。 如此,必能引得他家乡当地的富家太太、小姐、奶奶们的疯抢。 这卖出去的价格,自然是能高些。 如此,他其实更有得赚。 比之大量买入,要更保险。 这年头,做生意不易。 做闽海这一带的海外贸易生意,更不易。 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步子迈的太大,可不是好事。 一招不慎,可就…… 犹记得,之前,他们隔壁县城里有名商人,就是过来闽海这边,花高价进了太多货,回去之后,货物却迟迟卖不出去,最后不得不折本卖出。 一来一回,直接赔光了家底。 这般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苏友金自是慎之又慎。 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行差踏差,步了那商人的后尘。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和态度,苏友金挑选、点清了自己所想要采买的舶来货、以及那些作为搭头,被硬性配给他的货物,一并付了银钱。 一旁的李元珩和宁雨菡将苏友金的举动,瞧在眼里,不由得暗自点头,彼此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与欣赏。 又不约而同的瞥了眼,一旁生怕错失购入那些赚钱的舶来货的良机,在那里疯狂进货的商人们,帝后二人不由得又暗自点了点头。 如苏友金这般不盲目、不冒进,利字面前还能摆着心态、保持理性和清醒的人,倒是难得。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商人。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 在逐利的同时,苏友金还能如此慎重,不盲目、不冒进,这很不错! 没来由得,李元珩和宁雨菡都不约而同的对苏友金高看了一眼。 甚至,都开始重新审视起苏友金此人来: 初见此人时,只觉得是一个颇有几分义气的普通商贾,为人也尚算仗义、诚信。 今日这般,再一看—— 倒是有些小瞧他了。 李元珩甚至还禁不住暗道: 让苏友金就这样一辈子做这么一个小小行商,倒是有些屈才了! 而就在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这般暗忖之际,苏友金已付清了货款,又指挥着家仆们将所买的货物一一搬了起来。 再一回头,却是瞧见李元珩正在发怔。 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 “木六老弟,你在这儿发什么愣呢?” 一边说着,苏友金已抬手,轻拍了拍李元珩的肩。 被他这么一拍,李元珩瞬间回神: “啊?我……呵呵。” 李元珩有些词穷—— 总不好说,他是在心中评价苏友金吧。 不好回答。 更懒得扯谎。 李元珩索性装傻,呵呵笑了笑,打算蒙混过关。 索性,苏友金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 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打算真去计较,李元珩这是在发什么愣。 见李元珩这个小老弟回神,苏友金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道: “木六老弟,你怎么不买?” 一边说着,苏友金一边指了指堆放在不远处的货物。 苏友金没想旁的什么,只以为他这“傻白甜”木六老弟,乃是头一次来采买,不懂行、不会挑,才一直愣愣立在这里,迟迟没有过去采买货物,便好心的想要指点一二: “木六老弟,这些水银镜、玻璃、还有这些宝石、香料之类的,都是极畅销、极好卖的。 你采买些这些带回去,一准不会折本。 也不愁销。” 苏友金十分认真的为李元珩给出了建议。 好心给李元珩挑了些保险的,应该不容易赔本,又能够盈利的货物。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 “这些东西,富人们都喜欢。 尤其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一向最爱这些。 若是进些回去,应该好卖的。” 一边说着,苏友金还冲着李元珩挤了挤眼,向着李元珩比了一个“话不多说,你懂的”的眼神。 见状,李元珩好悬没有噗嗤一下,直接笑出声。 “苏兄——” 这个苏友金,他真是…… 李元珩禁不住唇角轻勾。 他不是傻的。 身为帝王,李元珩比之常人,更深谙窥视人心一道。 岂能不知,苏友金这是真心实意、好心好意的在为他这个头一次出来进货的、没经验的“小游商”着想?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又弯了弯唇,遂十分受教的一颔首,笑着冲苏友金拱了拱手: “多谢苏兄!小弟受教了!” 说着,他便顺着苏友金所言,随意挑拣了几样舶来货—— 其中,有做工精致的水银镜、还有一些琉璃饰品、并一些未经打磨的珠宝。 但统共也并没有买下多少。 加上被硬搭进来的配货,一起点清,十分爽快的付了钱。 第827章 待回到京中,就搞起来! “木六老弟,你就买这么些货?” 眼见得李元珩这就挑好了货物,还已经清点完毕,爽快的付了银钱,苏友金的嘴微张,面上带着些许讶然: 显然是没想到,李元珩居然只买了这么些货。 自己挑拣、采买货物,已经够谨慎的了。 没曾想,木六老弟采买的货物,比自己还少。 自己推荐的那些畅销的舶来货,木六老弟也只是每样挑了一件买下罢了。 不过,转而一想,苏友金又不由得心下了然: 这木六老弟,明显是头一次来闽海做生意的。 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呢。 此番,木六老弟买下的货物少,定是打算先试试水。 待到回去之后,看一看销路,再决定下一次需要进多少货。 嗯,不错! 木六老弟还真是谨慎! 不错! 这做生意,特别是头一次出来做生意,是得要谨慎些。 嗯嗯。 自以为自己真相了的苏友金,禁不住于心中连连点头。 显然很是赞同他的“木六老弟”的谨慎。 当然,这也只是苏友金的主观臆想罢了。 事实上,李元珩买下这么些东西,也不过是被苏友金问起,一方面,为掩人耳目,未免惹人侧目、怀疑;一方面,也是盛情难却。 他又不是真商人,也不需要带货。 更不会真的将在这黑市上买下的物什,拿出去卖。 索性,他统共买下的东西也不多。 到时候,带回京城去,给孩子们、姑母、还有心腹大臣们做礼物就好。 哦,对! 还有雨菡。 这里头的东西,自然也是可着雨菡挑啦。 苏友金与李元珩,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旁的宁雨菡的视线,则是投注在那些水银镜、琉璃上头,隐藏在帷帽之下的美眸微闪,姝丽面庞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忘了? 这些东西,在古代也是舶来品。 看样这些商人争相采购的模样,就知道,水银镜、琉璃制品,还是挺畅销的。 听苏友金的口气,这些东西,不仅深受富贵人家喜爱,其价格也是不菲。 皇宫之中,自然也是有这些的。 毕竟,皇宫嘛…… 旁的地方再缺,皇宫也不可能缺。 旁的地方,异常金贵的物件。 在皇宫里头,也只道是寻常。 所以,对于水银镜、琉璃什么的,宁雨菡一直以来,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不过这会儿…… 她觉得回去之后,可以尝试的叫人制作看看。 学生时代,闲来无事,她曾在网上查阅过制作水银镜和玻璃的方法。 而宁雨菡又偏偏记忆力极好。 这方法,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正好试试。 若是能够成功做出来…… 从此以后,百姓就不必再购买这死贵死贵的海外舶来品了。 而是可以购买价廉物美、更实惠的本地自制水银镜和玻璃。 毕竟,这玩意的成本,本就十分低廉。 适当的价格,依旧有得赚。 赚来的钱,既可充盈她的私人小金库,亦可充盈国库。 如此,于国于民、于她自个儿,都实在是一件好事!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嗯,就这么决定了! 待回到京中,就搞起来! 宁雨菡正在心中,暗忖着她的水银镜、玻璃制造赚钱大计,苏友金和李元珩那边厢,都开始商量着预备离开这里了。 “苏兄,你还要再买些其他货么? 若是苏兄没继续采买之意,咱们这便离开吧。” 扫了眼,四下里越来越嘈杂的环境、与越来越拥挤的人群,李元珩温声提议道。 他们来得较早,前来的商人还不算多。 此时,明显又涌进了不少商人。 遥望向仓库门口,还有源源不断的商人在往这仓库里头挤。 李元珩倒是并不打算再凑这个热闹。 而苏友金的想法,倒是和李元珩是一致的。 甚至,比起李元珩这个“傻白甜”,苏友金这个老成持重的商人,要想得更多。 瞅了眼越来越多的人群、和越来越拥挤嘈杂的环境,苏友金皱了皱眉,他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他倒不是也和李元珩一样,不想凑这个热闹。 而是—— 这人多眼杂的环境,是最容易出事、亦或者是横生枝节的。 带来的银钱,被人趁乱给摸了,货物被人顺走一些,或以次充好,被人给调了包……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苏友金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当然也不想李元珩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反正想买的货物,也都已经买到了。 得! 他们赶紧走吧! 心中如此想着,苏友金不由得点了点头: “我也没什么要买的了。 木六老弟,咱们这便走吧。” 二人飞速达成一致。 苏友金的家仆捧着苏友金之前买好的货物,而邱华、小许子、小安子、阿蛮则是捧着李元珩之前所购的货物,正准备跟着各自的主子,一起离开。 宁雨菡自也是在碧桃的搀扶之下,作势欲走。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男声: “前头的可是苏友金苏老弟?” 苏友金闻言,脚下步子一顿,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望去,便见一名中等身材,容长脸的中年男子,正在不远处,冲着他招手。 见得此人,苏友金便是一喜: “钱大哥,怎么是你?” 苏友金既意外、又惊喜,疾走几步奔向那被他称作“钱大哥”的中年男子。 而那中年男子,也是面上带笑,同样十分惊喜的向着苏友金这边厢大步奔来: “哈哈,原来我没看错!真的是苏老弟你!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为兄着实欢喜得紧!” 待到二人来到彼此跟前,那中年男子不由得捻须一笑,呵呵笑道。 苏友金闻言,也是乐呵呵直点头: “可不是么? 小弟这会儿能够在此遇到钱大哥你,小弟也十分高兴呢。” 言罢,苏友金又笑呵呵打趣道: “我就说,怎么今儿个一早上起来,才一开窗,就见那喜鹊在窗外的枝头不停叫唤? 敢情是有这般天大的喜事啊! 哈哈。” 他这一番话,直逗得那位“钱大哥”哈哈大笑: “哈哈哈,苏老弟,你啊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这般的促狭!” 第828章 他乡遇故知 两个人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 在那里说笑了一阵,苏友金这才想起,他身旁还站着李元珩,遂转目冲着李元珩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啊,木六老弟。 我与钱大哥久别重逢,实在是太过意外与欢喜,这一时间,倒是冷落了老弟你了。” 李元珩闻言,则是含笑摆手: “这有什么的? 久别重逢,乃人生幸事。 二位兄台高兴,也属正常! 我哪里会计较这些?” 听李元珩这么说,又见他一副爽朗大度模样,苏友金也十分高兴。 而那位“钱大哥”则是冲着李元珩礼貌一颔首,复又转目望向苏友金,笑问道: “苏老弟,这位兄弟是……” 闻言,苏友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拍自己的脑瓜: “嗨,瞧我!” 怎么就忘了给木六老弟和钱大哥他们俩,做介绍了呢? 真是…… “木六老弟,这位是钱大鹏钱大哥。 钱大哥老家与我家临县,昔日我初到外做生意时,受钱大哥帮衬颇多。” 苏友金抬手一指那位“钱大哥”,乐呵呵的向着李元珩介绍道。 同位行商,两家又离得近,他和钱大哥素来交好。 后来,钱家因故,居家搬离,去了万里之外的地界,往来通讯不便,苏友金和钱大鹏又都是需得每日奔波忙碌的行商,是以,渐渐已是许久没有怎么联系了。 没曾想,竟是在这里遇到对方。 二人可不正欢喜得紧么? 他乡遇故知,谁的便就是如此了。 而对此,李元珩也表示理解。 人生几个乐事之—— 他乡遇故知嘛。 他懂的! “钱大哥,这是木六老弟,是我此番在客船上遇见的一位小老弟。 他是头一次出门来做生意。 我与木六老弟投缘,便索性同他一起同行了。” 苏友金又一指李元珩,开始乐呵呵向着钱大鹏介绍起李元珩来。 闻言,钱大鹏了然一笑,点了点头,向着李元珩拱了拱手: “哦,原来是木六老弟!” 见状,李元珩也向着冲着钱大鹏一拱手: “钱兄!” 彼此见礼之后,二人皆是冲着对方礼貌颔首微笑。 如此,二人便算是在苏友金的介绍下认识,并打过招呼了。 “钱大哥,你可是来采买货物的?” 苏友金又乐呵呵问起旁的事。 虽然,他这般说,算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毕竟,到这里来的商人,哪一个不是来采买货物的呢? 谁没事,愿意跑这么老远,往这人挤人的破仓库里头赚啊? 啧。 果不其然,闻得他的话,钱大鹏便是点了点头: “嗯,是啊。我确是过来采买货物的。 不过,货也买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去呢。” 谁曾想,就是在这个档口,无意间瞥见了苏友金的身影。 钱大鹏欢喜不已。 也没有多想,当即就在身后大声的唤了苏友金一声。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苏友金闻言,又是嘿嘿笑道: “嘿嘿,那敢情巧! 我和木六老弟,刚好也才采买好货物,打算离开呢。 不然,钱大哥,咱们一起吧。” 对此,钱大鹏自是没有异议,当即颔首: “那敢情好!” 说话间,钱大鹏又瞥了眼,越来越嘈杂的室内环境、越来越蜂拥而入的人群,以及,好似杀红了眼,拼命血拼进货的那些商人们,不由皱了皱眉: “苏老弟、木六老弟,咱们这便走吧。 赶紧的!” 苏友金与钱大鹏二人,一拍即合。 李元珩只也没有异议。 于是乎,三人便准备领着领着随行的家仆、家眷,一起离开。 说来也巧,苏友金与钱大鹏这边走边聊,才发现,他们投宿的客栈,居然极近,不过隔着一条街的事。 “那敢情好! 一会儿,回到客栈,将东西放下。 弟弟便过去寻钱大哥你去。” 撂下这席话,几人这才各自上了自个儿的马车,驱车返程。 苏友金坐的,是他的马车。 后头还跟着一辆专门用来放货的马车。 毕竟,他此番过来,采购的货物,虽不及旁的商人那么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不少,整整塞满了一辆车。 而那些金贵的舶来货,则是小心翼翼的放置在苏友金所乘的那辆车上。 这些东西,虽畅销,容易卖个好价钱,但也都是易碎物品。 尤其是那水银镜、玻璃制品…… 若是碎了,苏友金可不得心疼死? 李元珩倒是没有这般担忧。 毕竟,他原本也不是真的要做买卖。 买下的货物也不多。 全都放在来时的那辆马车上,也净够了。 李元珩和宁雨菡、外带一个碧桃坐在车厢中,也并不嫌拥挤。 一行人风尘仆仆各自回返客栈,将采买到的货物存放好,苏友金便作势欲前往钱大鹏下榻的客栈,去拜访这位许久不见的老友。 谁曾想,钱大鹏的动作更快。 苏友金正打算和李元珩说一声,就出门直奔钱大鹏下榻的客栈,谁曾想,他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出客栈,钱大鹏便径直寻了过来。 当店小二前来禀报说,有客来访时,苏友金还有些懵。 谁知,下一秒,钱大鹏便乐呵呵出现在他和李元珩的眼前: “苏老弟、木老弟,我来了! 你们可都安顿好了?” 钱大鹏一边呵呵笑着,一边踱了过来。 见状,苏友金又惊又喜: “钱大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了,等我将货物在客栈中存放好,我便去你下榻的客栈,寻你的么?” 闻言,钱大鹏则是摆了摆手: “诶,这有什么的。 谁寻谁,又有什么要紧? 何必计较这些个? 咱们兄弟这么久没见,好不容易见面,自是要好好聚聚才是啊。” 李元珩是极有眼色之人,见二人聊得正欢,见状,便欲拉着宁雨菡、与邱华等人作势离开: “苏兄、钱兄,你们聊。 我与内子、家仆,便先告辞了! 说着,李元珩便向着二人拱了拱手,预备离开。 谁曾想,却被苏友金给拦下: “诶诶,木六老弟,你别走啊! 你看,这眼瞅着,都快要到饭点了。 我欲做东,请钱大哥吃个饭! 木六老弟,你也一起吧。” 第829章 逍遥阁 李元珩原本是想要婉拒的。 然而,苏友金这人,实在是太热情。 着实让人盛情难却。 一旁的钱大鹏,也在一旁不住附和着,连连道: “是啊。木六老弟,一起吧。” 又道: “相逢即是有缘。 今日,我能在此遇见苏老弟和木六老弟,钱某人也十分高兴。 不如,这个东,还是由我来做吧。” 闻言,苏友金则是连连摆手: “这可不行! 说好的,由我请客的。” 二人又在那里,就谁做东、谁请客的问题,掰扯了一番。 最终,钱大鹏也拗不过苏友金的热情,只得摆着手败下阵来: “罢罢罢,依你!都听你的! 苏老弟,今儿个这一顿,由你来做东,请我和木六老弟,还不成么?” 钱大鹏一脸的“苏老弟太热情,自己实在说不过、拒绝不了,怎么办?”。 并且,他已经于心中暗自琢磨,下一顿,一定要由他请了! 这一顿,自己盛情难却,只得让苏老弟做东;下一顿,一定不能! “这样才对嘛。” 闻言,苏友金明显很是高兴。 豪爽的一拍胸脯道: “钱大哥、木六老弟,你们莫要与我客气。 走!咱们这就找个上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你们只管多点些好菜,末要为我省钱。” 说话间,苏友金便欲要领着钱大鹏和李元珩二人,往楼下走。 一副作势要出得客栈,去寻个上好的酒楼吃饭的模样。 见状,钱大鹏则是摆了摆手: “另寻个酒楼吃饭,就不必了吧。 何必如此破费? 咱们就在这客栈内随便点几个菜,吃吃就好。” 钱大鹏这是在为苏友金着想,生怕这个小老弟破费, 而对此,苏友金又哪里能够同意? 乍一闻言,他便是摆着手、大摇其头: “不行!那可不行! 难得在此地和钱大哥你相聚,我做东请客,自然是要寻个上好的酒楼,咱们哥儿几个坐下来,好好的聚一聚、吃一顿才好。” 在这客栈里,吃顿家常便饭。 这算怎么一回事? 哪里是待客之道?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李元珩只是在一旁含笑望着这一幕,并没有言语。 他其实已经窥出结局了—— 毕竟,苏友金这人热情起来,那是忒热情,旁人根本招架不住。 果不其然,面对如此热情的苏友金,钱大鹏那是盛情难却,不由得再次败下阵来: “行!行!都听苏老弟你的。 一切都由苏老弟你决定,还不行么?” 钱大鹏无奈摊手。 言罢,钱大鹏与苏友金二人,不由齐齐相视一笑,禁不住齐齐笑出了声。 就连一旁的李元珩和宁雨菡等人,也被他们的笑给感染,唇边齐齐浮现一抹笑意。 事实上,不仅是他们。 就连住在隔壁客房内的商人,也听到了这边厢动静,不由得从他居住的客房内走了出来: “嚯,苏兄、木兄,你们这儿好生热闹。 什么事儿,叫你们如此高兴?” 这商人姓“鲁”,名唤鲁达,也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 与李元珩、苏友金他们,虽并无甚往来,平日里,就住在隔壁的客房内,如是见到,彼此也会打声招呼。 被他这么一问,苏友金便乐呵呵的将事情的始末,简单的复述了一番。 闻言,鲁达不由得呵呵一笑: “原是如此啊。 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幸事。 是得要好好找间上好的酒家,庆祝一番。” 话到这里,鲁达又不由得笑道: “诶,我说苏兄,你可想好了,要去哪家酒家了?” 苏友金闻言,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啊……我还真没有想好。” 他一个打外地过来的行商,虽经常过来闽海进货,却对闽海这一带的酒楼、酒家,都不大熟的。 实在是,他平日里就不大爱饮酒。 且,出门在外,苏友金素来低调谨慎,若无事,也不会去酒楼吃酒,唯恐惹事。 若是酒后误事,可就不好了! 苏友金原本正想问问钱大鹏和李元珩,看看他们想去哪家酒楼,他们便去哪里。 谁曾想,闻得他的话,鲁达又笑道: “既苏兄什么特别想去的酒家,我这里,倒是有个提议—— 苏兄不妨带着友人,一同去逍遥阁好了!” 苏友金闻言,不由挑眉: “逍遥阁?” 见他挑眉望向自己,鲁达便是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逍遥阁。 这可是本地着名的酒家。” 话到这里,这鲁达复又一笑: “苏兄,你总不会连逍遥阁的名头都不知道吧?” 苏友金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那倒也不是。” 他经常往来闽海一带,也听说过这逍遥阁的名头。 确实还挺有名的。 不过,苏友金也确实是没有去过。 而与此同时,李元珩与宁雨菡的反应却是与苏友金完全不一。 乍一闻得这鲁达提起“逍遥阁”的名头,李元珩便是一挑眉。 逍遥阁?! 好熟悉的名儿。 对了! 小豆子奶奶讲述的那个,喜欢低价购买贫苦渔家的孩子,并且,还逼的小豆子家邻居抱着女儿一起跳海的,不就是这逍遥阁的人么? 莫非小豆子奶奶口中所述的逍遥阁,就是这鲁达口中所说的逍遥阁? 一旁的宁雨菡,闻言,也不由得拧眉。 不得不说,帝后二人心思相通, 这会儿,宁雨菡和李元珩是想到一处去了。 由这鲁达的话,宁雨菡也不由得在脑海之中,飞速忆及小豆子奶奶的话。 便有了与李元珩相似的推断。 电光火石之间,帝后二人倏然转目,望向对方,当即秒懂了彼此心中所想。 而后,戴着帷帽的宁雨菡,便是冲李元珩略一颔首。 见状,李元珩也了然一颔首。 这便转而故作欣然的接受鲁达的提议: “这逍遥阁的名头,木某也听说过。 既然是鲁兄推荐的,想必也应是不错的。” 李元珩朗声道。 说话间,又转目望向一旁的苏友金、与钱大鹏: “苏兄、钱兄,不若咱们就去这逍遥阁吧。 这么有名的地儿……咱们也正好去长长见识。” 这“鼎鼎有名”的逍遥阁,李元珩和宁雨菡也是挺好奇的。 既然经鲁达提起,倒不如索性就去看看究竟。 他们倒要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界。 第830章 去逍遥阁 闻言,鲁达笑了: “哈哈,就是!过去瞧瞧呗。” 说着,鲁达的话锋一顿,意味深长的一笑,啧啧道: “逍遥阁可是个好去处。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哈哈。 总之,那地儿,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对于要不要去这个着名的逍遥阁,苏友金倒是无可无不可。 闻言,他又转目望向一旁的钱大鹏,询问他的意见: “钱大哥,你看……” 这便是在询问钱大鹏要不要去逍遥阁,还是有什么异议了。 钱大鹏其实也和苏友金一样,去哪儿都无所谓。 闻言,他便是一摆手: “既木老弟和这位鲁兄都这么说了。咱们便去这逍遥阁瞧瞧!” 同样经常往来闽海,钱大鹏自也听说过这逍遥阁的名头。 毕竟,这逍遥阁,可谓闽海本地最出名的酒楼。 虽然,钱大鹏和苏友金一样,很少出入酒楼。 尤其是出门在外的时候。 不过,既然提起,那便去去也可吧。 就当是长长见识了。 见钱大鹏没有异议,苏友金便是笑着一挥手: “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咱们就去这逍遥阁。” 苏友金一锤定音,便开始张罗着叫家丁备马车,预备前往逍遥阁。 而那鲁达见状,则是主动跳出来带路: “苏兄,逍遥阁离咱们这里不算远,不必乘马车去。 到时候,只怕还寻不到停靠马车的地儿。 还是走着去的好。 我正好也要去逍遥阁,走走走!我给你们带路! 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 苏友金一听,自然称好,一行人便欲往客栈外走。 “走吧。” 李元珩见状,当即携着宁雨菡,预备跟在苏友金他们后头,他还向着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苏友金、钱大鹏、鲁达几个,都是自己一个人,外带一个小厮、亦或者是家丁。 乍一瞧见李元珩这般拖家带口,俱都是一怔。 苏友金和钱大鹏,倒是很快回过神来。 特别是苏友金—— 他并不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 只是禁不住暗赞和暗自羡慕,木六老弟夫妻俩的甜蜜恩爱。 哎哎,这可是甜如蜜啊! 真真是羡煞旁人。 并且,苏友金又禁不住思念起远在老家的妻子来。 也不知娘子在家在做甚、有没有想他? 下次再出门做生意,他定也要将娘子带着一起出门、就带在他身边。 如此,他也不必再老是羡慕木六老弟了。 哼,也叫旁人羡慕羡慕他和他家娘子。 嘿嘿。 钱大鹏只是有些惊讶,这木老弟居然会这般拖家带口的,带着这么多人一起。 不过,短暂的惊讶过后,钱大鹏便也释然了。 毕竟,人家这位木老弟可是千里迢迢的,都将家眷给带来闽海了。 何况,之前,这木六也是带着他那娘子、和家仆一起同去黑市采购货物的啊。 这会儿,带着家眷一起去逍遥阁,也便不足为奇了。 对此,钱大鹏表示无所谓,人多还能热闹一点。 至于女眷—— 到时候,让弟妹隔着屏风,和婢女单另坐一桌就是了。 倒是鲁达颇有些大惊小怪: “不是吧?木六,你还打算将你家娘子、和你这些家仆都给带去逍遥阁啊?” 鲁达瞪圆了他原本就小的眯缝眼,不可置信的道。 李元珩闻言,则是点了点头,复又反问道: “是啊。怎么,有何不可么?” 鲁达被他的反问,给堵得一噎。 继而古怪的瞥了李元珩一眼: “不是……木六,你知道不知道,那逍遥阁是什么地方?” 居然带自家娘子去。 还跟着丫鬟? 这木六只怕是个榆木脑袋吧? 怎么这么不开窍? 李元珩闻言一挑眉: “什么地方?不是个酒楼么? 怎么就不能带我家娘子去了? 这逍遥阁名儿这般大,我也想带着家仆和我家娘子前去好好见识见识。” 一番话说的,倒是堵得鲁达哑口无言,只得古怪的瞅了李元珩一眼,“切”了一声,一脸似笑非笑的挥了挥手: “行吧。你爱带谁去,便带谁去吧。 我也不拦着了。” 待会儿,可别怪他没有提醒过你丫。 谁叫木六这货,这般呆愣痴傻,他丫的就是不开窍呢? 啧。 被鲁达这般阴阳怪气,李元珩却也不恼。 见状,一旁的苏友金也赶紧笑着和稀泥、打断他们之前的对话: “好了!好了! 就这么着吧。 带着弟妹他们一起过去,也不过是多摆一桌,添几双筷子的事。 多大点儿事啊?” 苏友金笑着挥了挥手: “走!咱们这便出发去那逍遥阁!” 听得苏友金这么一说,鲁达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哼一声,转而在前头带路。 就这样,一行人就这样走走逛逛,溜溜达达的往那逍遥阁的方向而去。 鲁达显见的是那逍遥阁的常客,带着一行人,穿梭在街道上。 左拐右绕,可谓的熟门熟路。 就这样一路溜溜达达步行了差不多有二刻钟的功夫,鲁达才一直前方的路口,道: “苏兄,瞧见了没有? 穿过这条街,到前面那个街口,拐个弯,咱们就到逍遥阁了。” 呼,这是终于要到了啊。 闻言,苏友金和钱大鹏面上皆是一喜。 他们早上,为了去黑市进货,原本就起得早。 这会儿,眼瞅着就快到饭点了,又被鲁达领着走了一路。二人都有些饥肠辘辘了。 那逍遥阁要到了,好啊! 赶紧过去,赶紧吃上午饭! 思及此,苏友金和钱大鹏的脚下步子,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李元珩和宁雨菡见状,则是彼此对视一眼,兀自跟上。 鲁达的话,并没有压低声音。 事实上,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高亢。 是以,一直和小安子、碧桃一起跟在最后头的阿蛮,也听到了他说的这番话。 闻言,阿蛮面上也是一喜: “碧桃姐姐,我们这就要到逍遥阁了!太好了!” 适才,公子示意他们也跟上时,阿蛮还有些不敢相信: 公子要带上他们一起来逍遥阁吃饭? 真的假的? 这会儿,则是难掩激动与惊喜: 天爷啊,那逍遥阁就在前头呐。 这逍遥阁的名头可大了。 听说是他们闽海最大、最有名的酒家。 谁能想到,她这样的渔家女,也有能到逍遥阁吃饭的一天。 阿蛮可不就是激动得不行么? 今日,她也可以去逍遥阁吃饭,好好长长见识了。 真是想想都开心! 第831章 她这是直接掉进了福窝了啊 见这丫头如此兴奋,一张黑黝黝的脸上,都欢喜得漾起了红晕,一旁的碧桃不由笑着打趣: “你这丫头,你这么惦记、稀罕去这什么劳什子逍遥阁?” 这么些年,跟在宁雨菡身边,碧桃也是有大见识的。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风光气派的,碧桃没有见过、瞧过、品尝过? 是以,她跟随着一起过来这逍遥阁,自也不觉得有什么。 更没什么可激动、兴奋的。 瞧见阿蛮这副兴奋样儿,碧桃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 真是…… 被碧桃这般一打趣,阿蛮黝黑的小脸,不由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嘿嘿,那个……我不是从来没去过么?就想着去长长见识啊。” 逍遥阁呐。 闽海最有名的酒楼! 听说,在那吃一顿饭,就老贵了。 若换做是从前,她哪里敢肖想,有生之年,可以上逍遥阁吃饭呢? 今日,可算是美梦成真。 幸福降临得太突然。 阿蛮可不就兴奋不已么? 不过…… “碧桃姐姐,我是不是给娘子她丢人了? 我……我这就闭嘴!” 见走在前头的那鲁达的小厮,似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阿蛮后知后觉的道。 说着,她便拿手捂住了嘴。 那小厮看他的眼神…… 他是在笑话她吧。 阿蛮表示,自己被笑话,不打紧。 可是,却绝不能连累主子也被笑话! 碧桃却是被阿蛮这般憨直的有些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禁不住噗嗤一笑: “没事。这些个小事,娘子才不在意呢。” 碧桃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扫了一眼,前方那转回头来瞥阿蛮的鲁达身边的小厮。 这小子的视线,碧桃自也注意到了。 碧桃不过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小厮,那小子便唬得面色发白,飞速垂下头去,竟是不敢再与碧桃对视。 甚至垂下头去之后,他还只觉得心脏狂跳、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被唬得不轻。 小厮心有余悸,不敢再抬头去瞅。 尤其是不敢再向着碧桃所在的方向瞥。 哪怕是一眼。 却在心中纳闷不已: 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丫鬟而已。 对方只不过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已,自己怎么会觉得倍儿有压迫感,大气都不敢喘了。 天爷哟! 身为独揽宫权,甚至已有多年与帝王一起协理、商议政务、批阅奏折的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贴身大宫女,且,还是本身就有品级的女官,碧桃在宁雨菡身边浸淫多年,她自己本身,也多少沾染到了身居高位在的气势与威仪。 她拿眼一扫,又岂是这小厮能够接得住的? 莫说是他了。 就是他那主子、甚至是他们老家的县令、知府,只怕也都未必扛得住。 而见这小厮唯唯的垂下头去,一副瑟缩着,不敢再往这边厢瞅的架势,碧桃才于心中冷哼一声: 他们娘娘身边的人的笑话,是这般好看的? 胆敢看娘娘身边人的笑话,信不信她叫他成为个笑话? 哼。 对胆敢挑衅、置喙的外人,碧桃横眉冷对,转过头去,她却是对着阿蛮笑得一脸亲切友善: “没事,你开心就好。 咱们娘子才不会计较这些个。 你若是喜欢,待会儿用膳的时候,便多吃点。” 听得碧桃这般说,迎上她笑盈盈、如同大姐姐一般,亲切又友善的目光,阿蛮心中的怯怯与惴惴全消,重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神也变得晶亮起来: “嗯嗯嗯,碧桃姐姐,我知道了! 碧桃姐姐,你人真好! 娘子人也超好的!” 阿蛮憨憨一笑,只笑得见牙不见眼。 遇上这么好的碧桃姐姐、还有主子,还带她过来这逍遥阁见世面。 阿蛮觉得,自己真的挺幸运的。 她这是直接掉进了福窝了啊。 嘿嘿。 见阿蛮这般兴奋开怀,碧桃好似也受到了这单纯的丫头的感染,唇角禁不住微翘。 见陛下和娘娘他们已是走得有些远了。 碧桃只道了一句: “快些跟上。” 便兀自加快了脚步。 阿蛮见状,自是连连点头: “嗯嗯嗯,碧桃姐姐,我这就来。” 而后,她便也兀自加快了脚步。 阿蛮个子高、腿也长,走起路来,步子原本就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还要快上几分。 她这么一加速,很快就超过了碧桃、甚至是走在前头的小安子、小许子,碧桃见状,不由失笑: 这丫头! 就在碧桃失笑之余,阿蛮又“弯道超车”一连超过了苏友金、钱大鹏、以及鲁达的小厮、家仆。 甚至,由于这憨憨直的丫头太过于兴奋,一个不小心,竟是直接超过了一众主子们,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 对此,宁雨菡不以为意,一副“阿蛮想怎么滴,便怎么滴。她的丫头,她宠着”的架势。 而宁雨菡这个主子不在意,素来不会去在意这些个小事的李元珩,自也不会去在意这些个。 二人依旧跟在苏友金和钱大鹏身后,默默的走着。 侧耳倾听着苏友金、钱大鹏这二人的对话,宁雨菡一直默不出声,李元珩则是时不时与他们说笑几句,权做交际。 苏友金和钱大鹏都乃是豁达之人,自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任凭阿蛮超过所有人,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苏友金只是笑言了一句: “这丫头脚力不错!倒是走得快!” 而一旁的钱大鹏闻言,则是捻须一笑,点头附和: “嗯,没错!没错!” 而后,二人便又继续聊起了其他话题。 倒是鲁达颇为不忿,俨然觉得自己好个高贵的主子,被阿蛮这么一个家仆贱婢给冒犯到了。 鲁达一连瞪了走在前头的阿蛮好几眼,偏见李元珩夫妇俩,这一对真主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并没有想要呵斥处置这不长眼的婢女的意思。 而苏友金、钱大鹏二人,也同样一脸无所谓,还有心情说笑。 见状,鲁达只得将原本正欲出口的斥责之语,给生生咽回肚子里头。 人家货真价实的正经主人都不计较,其他人也都不在意,他若非要计较,岂不是显得他很多事、很事儿妈? 偏偏,这不呵斥这臭丫头几句吧,他自己又憋屈得很。 思及此,鲁达狠瞪了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阿蛮: 这没眼色的臭丫头! 真是物似主人型。 主子这么没眼色,这做丫头的也一样。 哼。 第832章 哟,我倒是谁?这不是阿蛮么? 其实,鲁达倒是冤枉阿蛮了。 她倒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 阿蛮之所以会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一则是因为太过于兴奋。 二则,则是打算先行抵达那逍遥阁,给主子们排个号、占了位置。 正值饭点,像逍遥阁这样本地有名的酒楼,客人应是挺多的。 这去得晚了,搞不好就没有空桌了。 阿蛮脚力快,便打算先过去排号、占位置。 待到娘子、公子他们、和其他几位大爷们一起过来了,说不得,就能排到空桌了,那不就可以直接进去吃席了? 如此岂不是大善? 心中如此想着,阿蛮越发加快了脚步,迅速来到对面那条街口,拐了个弯,远远的,便瞧见了前头不远处,有一座十分气派的酒楼,屹立在临街。 酒楼内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见状,阿蛮不由一喜,又怕自己搞错了,遂询问一旁摆摊的中年汉子道: “大叔,前头这酒楼,是逍遥阁么?” 那中年汉子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对啊,这便是逍遥阁了。” 话到这里,那中年汉子又不由失笑: “瞧你说的。除了逍遥阁,你见过哪家酒楼,有这般气派、热闹、客似云来?” 闻言,阿蛮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了声: “多谢大叔!” 确定了前方便是目的地逍遥阁的她,当即大步向着逍遥阁那边厢而去。 这摆摊的中年汉子见状一怔: “诶,丫头,你可别去那逍遥阁啊。 那可不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去的地儿。 你……唉。” 中年汉子更想说的是,这逍遥阁可不是一个小姑娘该去的地方。 不过,不待他将话给说完,脚程极快的阿蛮,便奔出了老远,直接将这摆摊的中年汉子给甩在后头老远。 见得阿蛮渐行渐远的背影,中年汉子只得把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给吞咽了回去。 兀自叹了口气。 又瞅着阿蛮那虽然远去,却依旧高大、魁梧似成年壮汉的背影、想到刚刚匆匆一瞥的阿蛮那张粗犷、黝黑,似男子,完全没点儿女儿样的脸,摆摊的中年汉子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句: “这丫头,也没个女孩儿样儿,去到逍遥阁那边,应该也不会被盯上吧。 嗯,还好!还好!” 若阿蛮不是过于兴奋,以至于走得过快,此刻,她还在这里,听得这中年汉子的嘀咕,她高低是要问一下: “大叔,您在嘀咕什么呢? 去逍遥阁,还会被人盯上? 真的假的?” 她怎么有些听不懂? 然而,此时,阿蛮并不在此,并且,已经走得太远了。 所以,并未曾听得这中年汉子的嘀咕。 也并未曾提前对这个逍遥阁,有所警示。 直到…… 阿蛮欢欢喜喜的直奔这气派的逍遥阁而来,走得近了,便发现,除了人来人往、客似云来以外,逍遥阁外,还立着好些打扮得十分妖俏的年轻女子,好似在招揽顾客。 其中一名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年轻女子,一眼就瞧见了一路走过来的阿蛮,直接蹭蹭蹭几步来到阿蛮的面前,一把拦住了阿蛮的去路,叉着腰阴阳怪气的道: “哟,我倒是谁? 这不是阿蛮么?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眼见得就快到目的地——逍遥阁了,阿蛮原本正高兴着呢。 冷不丁被人这般一拦,又被人这般阴阳怪气,她不由一怔,脚下步子一顿,整个人怔愣在当场,疑惑的望向叉腰站在她面前,将她一把拦住的年轻女子: “你……你认识我? 我们认识?” 她不记得,她认识打扮得这么……呃,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啊。 阿蛮的生活一直很单纯,不是和她爹一起去打渔,就是在他们那个小渔村里,窝在家里干活。 也就是最近跟了他们娘子,才出来见了些世面。 可她有见过、认识眼前这样一个女子么? 阿蛮疑惑的皱了皱眉。 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年轻女子: 别说,还真是有些眼熟。 这分明就是—— “你是招娣姐? 村头大顺叔家的大女儿,招娣姐!” 仔细瞅了瞅,阿蛮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女子: 这不正是他们村村头大顺大叔家的大闺女,吕招娣么? 阿蛮之所以称呼她为招娣姐,则是因为这吕招娣,比她要大个一两岁。 阿蛮是个懂规矩、有礼貌的好孩子。 自跟了宁雨菡后,更是在宁雨菡的潜移默化、与碧桃的教导下,越发的懂事知礼。 见到比自己年长些的,还是同一个村子里头的人,她自然是要唤一声“姐”的。 然而,面对阿蛮的懂事知礼,吕招娣却并不领情。 不但不领情。 在被阿蛮认出来后,吕招娣便是很不好,确切地说,是在她见到走过来的阿蛮,跑过来拦住她时,就没给顾阿蛮好脸。 而阿蛮这一句“村口大顺叔家的招娣姐”,则是令得这吕招娣直接黑脸: “我说,你瞎唤什么呢? 什么招娣? 还姐? 呵,我可不是你姐!” 一边说着,吕招娣一边抚了抚鬓角上的鎏金钗,与她的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刻意在阿蛮面前展现了一番,她妖娆的身姿,又拿眼从阿蛮的头顶扫到脚下,又从脚扫到头,视线在阿蛮高大魁梧的身形上,刻意停留了一瞬,又最终定格在阿蛮那张黑黝黝的那张脸上: “啧啧,你瞧瞧我,再瞧瞧你。 瞧瞧你这样儿。 五大三粗、长得又貌丑无盐,全身上下有一点女人样儿么? 还好意思叫我姐? 呵呵。” 吕招娣啧啧的道。 望向阿蛮的目光,满是嘲讽与不屑。 说的这些话,不仅毫不留情,还十分伤人。 阿蛮闻言,则是直皱眉: “招娣姐,你怎么……” 若是换做是从前,被这般数落,阿蛮定会自卑羞愧的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是,自从跟着宁雨菡,在宁雨菡的潜移默化之下,阿蛮不仅长了见识,也已经豁然开朗,早已不再因着自己的长相、身材而感到自卑,反而已经十分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被人恶语相向、攻击身材长相,她也的内心也是十分平静,一如此刻这般。 她皱眉的原因,倒不是因着吕招娣对她的数落。 而是因为—— 面前的吕招娣,令得阿蛮感到十分陌生。 第833章 逍遥阁的吕媚儿 眼前的女子,穿绸着缎、穿金戴银,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逍遥阁门口迎客,倒是和阿蛮记忆中那个素来穿着洗的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小脸上一片素净,却显得极其清纯、羞涩的渔家姑娘吕招娣,简直判若两人。 这也难怪之前,阿蛮被吕招娣一把拦住,怔愣了好久,好半晌,才认出她来。 阿蛮就这样皱着眉,怔怔的望着吕招娣。 见她如此,吕招娣可就不依了,当即狠瞪了阿蛮一眼: “什么怎么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什么看? 没见过美人儿么?” 一边说着,吕招娣又摆出一副妩媚模样,轻轻抚了抚她发髻上带着的花儿,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 见状,阿蛮又禁不住皱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却冷不丁走过来一个衣着华丽、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 “哟,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媚儿啊。 几日不见,你这妮子长得更俊了。 有没有想爷爷我啊? 哈哈——” 说话间,这衣着华丽、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已是走到了吕招娣的耳边,一边调笑着,一边抬手,在吕招娣浓妆艳抹的俏脸上轻捏了一把,举止孟浪又轻浮。 十分的不尊重。 阿蛮被这人这般突如其来,又十分不合时宜的举动,给唬的一怔,竟是直接怔愣当场。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直接炸裂了阿蛮的三观。 要知道,这男子这般捏吕招娣这个女子脸颊的行为,就属于是在调戏女子的范畴。 遇到这等情况,女子们不说横眉冷对,直接一个嘴巴子扇过去,再啐这中年男子一口,狠狠骂一通这无耻之徒的无耻行径。 起码也该立时闪躲开,叫了人过来驱赶这登徒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当街公然轻薄调戏人家姑娘家,简直可恶! 然而,吕招娣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既没有呵斥、掌掴这名中年男子,也没有羞臊得直接遁走,远远的避开。 反倒是冲着这中年男子柔媚一笑,一双小手主动搭在了那中年男子犹如猪蹄一般的胖手上: “哎呀~,魏老爷,您来啦~ 魏老爷,您多日不来了,可是想死媚儿了呢。” 吕招娣拖长了尾音,矫揉造作的道。 对于这中年男子对她的轻薄,不但不恼,反倒是笑盈盈的与这中年男子调笑了起来,面上全都是谄媚与讨好。 比之在面对阿蛮时的高傲与鼻孔朝天,简直判若两人。 而见她如此,那被她称作“魏老爷”的中年男子,则是呵呵一笑,顺势捏了捏吕招娣的小手,调笑道: “哦?媚儿说想我? 你倒是说说看,是有多想?嗯?” 一边说着,这魏老爷还一边握住吕招娣的小手,在那儿把玩着。 吕招娣简直,则是媚笑着,反握着这魏老爷的大胖手,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媚儿可是想魏老爷,想得心口疼呢。 魏老爷,不若,您替媚儿揉揉~” 那魏老爷闻言,则是笑得愈加开怀,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吕招娣的心口上揉了一把,引得吕招娣一阵咯咯咯娇笑: “魏老爷,讨厌啦~” 说着,吕招娣又冲着这魏老爷抛了个媚眼: “既然来了,您可记得要点奴家哦。 奴家待会儿,一定好好伺候您。” 闻言,这魏老爷当即哈哈大笑: “那是自然。” 吕招娣见状便道: “那……魏老爷您且先进去略坐一坐,媚儿一会儿就来。” 闻言,魏老爷点了点头,笑着道了声: “知道了!你可给爷爷我快着点。” 言毕,又轻捏了一把吕招娣的翘臀,这魏老爷这才在家仆的簇拥下,乐呵呵的走入逍遥阁。 阿蛮将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调笑,给看了个全程。 不由得瞠目结舌。 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招娣姐,你……你竟然……” 这还是她认识的招娣姐么? 不仅穿着打扮和往日大相径庭,竟然,还当街和男人公开调笑。 让男人随意碰触她的身体。 对方还是个那么一大把年纪的肥胖油腻中年男人,看起来,只怕比招娣姐的爹——大顺叔的年纪还大,做招娣姐的爹,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可以…… 还有,招娣姐和刚刚那老男人说的那些话—— 招娣姐叫那魏老爷点他,还说要好好伺候那魏老爷。 这…… 阿蛮虽然又常年生活在渔村,没见过太多世面,但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了,自然也听说过某种行业。 就是所谓的“姑娘”。 她原以为,她一个良家女子,和这种“姑娘”,应是不会有交集,这辈子也约不上。 可,瞧眼前这情况,招娣姐难倒…… 不不不,但愿是她想太多! 就在阿蛮内心充满震惊与不可置信,于心中疯狂摇头之际,立在她前方的吕招娣开口了: “什么招娣?叫我媚儿!” 媚眼如丝的目送着魏老爷一路进了逍遥阁的大门,媚儿这才转回头望向阿蛮,毫不客气的给了阿蛮一个大白眼。 她最讨厌招娣这个名字了。 土得掉渣不说,还昭示着她的贫寒出身,以及吕招娣压根就不愿意回想、亦或者是被人提及的过去。 贫苦的渔家女吕招娣? 不,她才不是! 她是吕媚儿。 现在,她叫媚儿呢。 闻得吕招娣的话,阿蛮不由怔怔,嘴上不由得喃喃: “招娣姐,你变了! 你真是变了!” 阿蛮只觉得,眼前瞪着自己的吕招娣真的好陌生。 招娣姐是真的变了! 不,她现在,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淳朴的渔家女吕招娣了。 她是吕媚儿。 逍遥阁的吕媚儿。 而闻得阿蛮的喃喃,吕招娣,不,是吕媚儿则是十分理所当然,又十分骄傲的一扬脖颈,一脸的得意的娇笑道: “哈哈,我自然是变了。 变得富贵、变得千娇百媚、变得更漂亮,还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能不是变了么?” 说着,媚儿又一抚头上斜插在最显眼位置的金簪,鼻孔朝天的斜了阿蛮一眼: “我如今穿金戴银,混得这么好,阿蛮,你看着,是不是羡慕得紧啊?” 第834章 羡慕就直说 见吕招娣这般做派,阿蛮忍不住直皱眉。 她很想说,她才不嫉妒眼前这个让她感到分外陌生的人。 不但不嫉妒,还觉得她很可怜。 这些她所谓的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她口中的那些好日子、好生活,都是靠出卖她的肉体和灵魂换来的。 这些,难道她不知道么? 实在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好得意、好开心的? 忍了又忍,阿蛮终是忍不住叹道: “招娣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要是让大顺叔他们知道,你现如今成了这个样儿,他们该多难过啊?” 然而,闻得她这番话,吕招娣却是如同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瞬间炸毛: “我怎么了? 我这样,还不是被他们给逼的? 谁有头发,还愿意做秃子? 若不是他们把我卖到这里,我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招娣、招娣,一天到晚就念叨着,想要个儿子,想要我给招来一个弟弟。 结果,生了儿子,又说家里人口多,口粮不够吃。 然后就要卖我。 才卖了五个钱! 比一头小猪崽还便宜! 呵,呵呵……” 吕招娣不住冷笑,提起她爹大顺来,面上尽是不忿与怨怼。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便是话锋一转,又再度鼻孔朝天,一脸得意: “我如今,每陪一个客人,能够赚到的钱,就比那五个钱多好多,我还能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我还不用起早贪黑、饿着肚子去替爹娘干活。 我这日子过的,可是比那地主家的小姐,还要过得滋润呢。 你啊,也甭说那些酸话。 还不是看着我如今过上了好日子,羡慕嫉妒得紧呗。 当姑奶奶我看不出来呢。” 原本,在听得前半段话,阿蛮还对吕招娣的经历,颇为同情。 甚至,颇能感同身受。 毕竟,她的爹爹,也是同样的重男轻女。 她也是被重男轻女的爹爹,因为差不多同样的原因,以极低的价格卖掉。 若不是她好运的遇到了他们家娘子,阿蛮都不敢想,她如今会是个什么光景。 会不会也落入什么不好的腌臜地方。 亦或者,被不好的人家买去,日夜毒打。 兴许,她如今的处境,还不如吕招娣呢。 只是…… 当听得吕招娣这后半段后,瞅着她这得意洋洋,一副很是满意、甚至于很是得意于她现如今的生活的模样,阿蛮就挺无语: “招娣姐,你……” 这招娣姐是怎么想的? 吃好的、穿好的、不用干活,就是过的好了? 还什么比那地主家的小姐,还要过的滋润? 地主家的小姐,会让一个又丑、又胖、又油腻、比自己爹年纪还大的老男人调戏、捏脸、捏手、随意调笑、碰触她的身体? 还为了钱,笑嘻嘻的说要伺候这老男人? 这就是所谓的好日子? 这日子,哪一点好了? 亏这招娣姐,还如此得意洋洋、好似在炫耀一般,笃定的说,她阿蛮羡慕嫉妒她吕招娣如今过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生活,究竟是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 阿蛮都怀疑这招娣姐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还是……进水了? “我什么我?羡慕就直说。” 吕媚儿叉着腰,瞪了眼盯着她半晌讷讷不能语的阿蛮,只以为这丑丫头是在嫉妒她。 羡慕她过得好。 不由越发得意。 又再上下打量了一眼阿蛮,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咦,阿蛮,你这打扮……” 阿蛮今日穿的,乃是她被宁雨菡买下之后,还宁雨菡特地为她置办的成衣中的其中一套。 就是那套浅蓝色的。 头上利落的梳着一个双丫髻,发间簪了一对同色系小绒花。 倒是不似贫困渔家女的打扮,而更像是…… “你这是给人家做了丫鬟了? 你爹也把你给卖了?” 不得不说,吕招娣还是很有些眼力劲儿的。 之前,她光顾着显摆了,也没怎么细瞧阿蛮的穿着打扮,这一瞧之下,便有了推测。 且,推测的还八九不离十。 被吕招娣冷不丁这么一问,阿蛮的面上不由掠过一抹黯然。 虽然,在阿蛮看来,能够留在娘子的身边,给他们娘子做丫鬟,她算是掉进了福窝,更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她爹为了给哥哥换彩礼,而狠心、绝情的将她卖掉的事,却也是她心中的疼、与一道很难迈得过的坎儿。 被吕招娣洞悉和直言不讳道明这一切,阿蛮心下难免有些不自在、不得劲。 将阿蛮面上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尽数看在眼中,吕招娣又是自以为了然的一笑,又拿眼从头到脚扫了阿蛮一眼,一脸鄙夷的啧啧道: “阿蛮,你也不必羡慕我。 羡慕也是没用的。 你若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说不得也能够像我如今一样,过上这穿金戴银、令人羡艳的日子。 可……就你这副尊容。 貌丑无盐的。 也只配做人家丫鬟了! 啊哈哈哈——” 说着说着,吕招娣十分得意的掩唇娇笑起来。 看着吕招娣这一副洋洋得意,明显就是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阿蛮颇为无语,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觉得,和眼前之人,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两个人的想法,天差地别。 说了也是说不通的。 “招娣姐,你觉得过的好便好吧。” 阿蛮最后抛下这么一句话。 心中,则是又暗自默默补充了一句: 只是…… 但愿你日后,不要后悔! 言罢,阿蛮也不再与吕招娣多言,径直绕开挡在她身前的吕招娣,便欲要往那逍遥阁中走。 谁知,见她绕过自己,作势向着逍遥阁大门那边走,吕招娣再次一个闪身,横档在了阿蛮面前: “你去哪儿?” 阿蛮见状一怔,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 她也不由被吕招娣这般举动,给弄得一头雾水: “去逍遥阁啊。 我是过来逍遥阁吃饭的。” 阿蛮眨了眨眼,如实道。 殊不知,她的这番话,又是招来吕招娣毫不留情的讥笑和白眼。 乍一闻得阿蛮的话,吕招娣就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噗嗤一下,便是笑出声来: “什么?你?上逍遥阁吃饭? 我没听错吧?” 第835章 就你一个破丫鬟,也配来逍遥阁吃饭? 面对吕招娣的冷嘲热讽与白眼,阿蛮莫名其妙。 愈加的一头雾水。 闻言,她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啊?招娣姐,你没听错。 我确实是要上逍遥阁吃饭。” 虽然是陪娘子他们一起来的。 但,娘子和公子素来待他们都极和善。 必不会让他们在逍遥阁外头干等着,亦或者是让他们进去逍遥阁内,却干在一旁站着。 他们定是也能吃上这逍遥阁的席面的。 所以,阿蛮说是来逍遥阁吃饭的,绝对没毛病。 她不过实话实说,被再次招来吕招娣的冷笑、白眼,与挤兑: “呵,上逍遥阁吃饭?” 吕招娣一边鄙夷的斜眼瞅着阿蛮,一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阿蛮一眼,不屑叉腰冷笑: “咱们逍遥阁往来招待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贵客。 而且,恕不招待女眷。 就你这么一个泥腿子、破丫鬟,也配来咱们逍遥阁吃饭?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输出,阿蛮则是被数落得一怔一怔: “我……不可以进去吃饭么?” 阿蛮就不懂了。 这逍遥阁不是本地有名的酒楼么? 既是酒楼,那不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 既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那自然是来者都是客。 它居然还挑客人? 只招待有钱有势的人,不招待他们这些普通人? 还不接待女客? 为什么啊? 阿蛮完全搞不明白。 原本,能够来逍遥阁吃饭,阿蛮还挺高兴、挺兴奋的。 结果,被吕招娣这么一说,阿蛮原本还很是雀跃的心情,已是消散得一干二净。 甚至,还很是不平、委屈。 明明欢欢喜喜的过来逍遥阁吃饭,这饭还没吃上呢,就被人挡在门口,一通冷嘲热讽,还被拒之门外,话里话外都是你这样身份的人,不配上逍遥阁吃饭。 搁谁身上,也都会委屈、不平,不是么? 迎上阿蛮不解之中,满是委屈的目光,吕招娣又是鄙夷一笑,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当然! 滚滚滚! 赶紧给我滚! 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呆着去!” 一边说着,吕招娣便翻着白眼,一脸不耐的挥着手,仿佛是在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一般。 在她看来,阿蛮也跟那苍蝇没两样。 而且,还是那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死苍蝇: 她就没瞧见,这出入他们逍遥阁的,都是衣着光鲜、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么? 如阿蛮这样的下等人,哪里配进他们逍遥阁? 也不怕脏了他们逍遥阁的地方。 拉低了他们逍遥阁的逼格? 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没看到,这往来的,都是男子,都是些老爷、公子,被家仆、小厮簇拥着往里走么? 阿蛮这一个低贱的丫鬟,她也敢跑过来凑热闹。 还说要上他们逍遥阁吃饭? 呵,笑话! 显然,吕招娣对于阿蛮这般无知、又自不量力的行为很是鄙夷。 对待阿蛮的态度,也很是轻慢。 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阿蛮被她这般态度,给搞得怔愣在当场。 吕招娣见状,则是叉腰冷哼道: “还懒在这里不走? 哼,还想进咱们逍遥阁吃席? 你是想屁吃! 再不走,我可要叫护院过来赶人了啊。” 吕招娣那不屑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恶声恶气的威胁阿蛮道。 事实上,她这也并不只是威胁。 言罢,她便作势欲招手唤护院过来,将赖着不走的阿蛮赶走: “你们杵在那里做甚,还不快过来把这贱丫头给赶走? 这么个人杵在这里,叫往来的客人怎么看、怎么想? 没得破坏了大爷、公子们的雅兴与心情!” 吕招娣不断的对立在逍遥阁门口的护院,挥着帕子,示意他们赶紧过来赶人。 那些护院见状,便都三三两两上得前来,有那护院更是直接伸手准备去拖拽、推搡阿蛮,嘴中还不干不净的道: “滚滚滚!” “这里可不是你这种穷鬼丫头,可以来的地儿!” “还不快给爷爷滚远些?” …… 就在护院们的手,即将触碰到阿蛮身上之际,一道熟悉的女声,自阿蛮身后响起: “住手!” 这声音…… 听得这异常熟悉的声音,阿蛮瞬间从怔愣之中回神,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望去,便见头戴帷帽的宁雨菡,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不远处。 而刚刚那道呵斥那些护院住手的女声,正是出自宁雨菡之口。 “娘子——” 莫名的,在瞧见宁雨菡的一刹那,阿蛮只感觉心口张张的、暖暖的,禁不住眼眶红红。 似一个无助的小孩儿,寻到了主心骨一般。 整个人都有了力量。 心中的那点儿委屈,顷刻间消散。 而宁雨菡适才,远远的,便瞧见了吕招娣对阿蛮的刁难与讥嘲,以及这些护院对阿蛮的呵骂,还有他们想要推搡、对阿蛮动手。 宁雨菡一看就急了: 原本她还走在一行人后头。 瞧见这一幕,她直接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对着前方高声喝道。 阿蛮是她的人。 这群人想要欺负阿蛮? 休想! 这会儿,看阿蛮眼眶红红,讷讷的唤了她一声,委屈的像个孩子,宁雨菡心中一痛,继而怒瞪向吕招娣和这群胆敢妄图对阿蛮动粗的护院。 护院被这道冷不丁传来的冷斥声,给弄得一怔。 虽只是简单的一句“住手”,却莫名叫这几个护院心头一凛。竟俱都是呆怔在当场,齐齐停下了动作和言语。 一时间,倒是无人再去推搡驱赶阿蛮。 还是始作俑者的吕招娣率先回过神来。 吕招娣顺着阿蛮的视线望去,拉长了语调,夸张的“哟”了一声: “哟,这又是谁啊? 娘子? 原来,你就是阿蛮的主子啊。” 她叉着腰打量了一眼,戴着帷帽的宁雨菡,眉心便是一跳,眼中飞速掠过一抹不嫉妒与不喜: 对面这女子,虽戴着帷帽,看不清容颜,却身姿娉婷,想来,必是个年轻女子,八成还是个美人。 其穿戴衣着,看起来,也应该是富户家的娘子。 年轻、漂亮、家境好、还能呼奴唤婢,有丫鬟可以使唤…… 这日子可真是滋润啊。 过的比自己好多了。 一直自觉自己现如今过得挺不错的吕招娣,可不就是既嫉妒、又不喜么? 凭什么好? 还不是好命、比她会投胎罢了。 哼。 第836章 他们逍遥阁背后,可是有大靠山的! 宁雨菡是何许人也, 自然也敏锐的感受到了,吕招娣对她的敌意。 望着这叉着腰,用她那令人不喜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阴阳怪气的说着话的年轻女子,宁雨菡禁不住秀眉微皱。 再一细瞧,但见此女,穿金戴银、浓妆艳抹、刻意往那妩媚妖娆样儿打扮的模样,宁雨菡的眉头便是禁不住又皱了皱。 而就在宁雨菡皱眉间,吕招娣却又开了口: “这位娘子,你来的正好,赶紧把你这丫鬟给领回去吧。 你知道么? 你这丫鬟大言不惭,竟说要上咱们逍遥阁吃饭呢? 呵,笑话! 咱们这可是达官贵人过来吃饭消遣的地儿,哪里是她一个低贱的丫鬟配进的啊……” 吕招娣掩唇轻笑着,阴阳怪气的道。 然而,她的一番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宁雨菡给一把打断: “没错!阿蛮就是要在这逍遥阁吃饭,我带她来的,怎么了?” 闻言,吕招娣脸上那还未出绽开的笑容,便是一僵,继而冷笑: “呵,看不出来,娘子你对下人还挺好的呢。 可是,娘子,你可知,咱们这逍遥阁的规矩?” 说着,吕招娣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宁雨菡,面上有不屑、有嘲弄: “我们逍遥阁的客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贵,可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阿猫阿狗,都能进得了我们逍遥阁的门槛的!” 细看了一下,眼前这戴着帷帽的女子,虽衣着穿戴貌似都还不错,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太太、小姐、奶奶。 何况,人家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奶奶们,出门那排场可是大的哟。 哪里像眼前这位这般? 看她这样儿,更像是个商人的妻子。 顶多也就是个一般富户、乡绅人家的娘子罢了。 这等人家,便没什么好怕的。 也不去打听打听他们逍遥阁是谁开的。 他们逍遥阁背后,可是有大靠山! 大后台的! 思及此,吕招娣越发有恃无恐的于心中轻轻一哼,又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 “再则,我们逍遥阁也不招待女客。 这位娘子,你还是带着你的丑丫头,赶紧回去吧。 就甭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吕招娣话音刚落,自宁雨菡身后便陡然响起一道温润之中,不乏肃然的男声: “我可是头一次见,这打开门做生意,还敢挑客人、奚落客人,公然逐客,把客人赶走的。 呵,你们这逍遥阁,果真是不同凡响的很呐。” 乍一闻得这无比熟悉的男声,宁雨菡不由得唇角微扬,循声转目回首望去,果不其然便见那龙章凤姿、丰神俊秀的帝王,已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此时,正款步朝着他这边厢走来。 而适才那番话,正是出自李元珩之口。 自己的话茬,再次被人打断,吕招娣原本心下微恼。 待循声望去,乍一见得李元珩其人,吕招娣不由怔了怔,眸子不由得亮了亮: 不得不说,李元珩的确生得极好。 刨去帝王的身份不谈。 他本人也是玉树临风、面如冠玉,俊朗不凡,立在人群,犹如鹤立鸡群。 纵使吕招娣已下了海,也算是阅男无数。 可,犹如面前这位这般年轻英俊、玉树临风的男子,吕招娣还是头一次见。 这可比她往日里伺候的那些獐头鼠目的公子、亦或者是如那魏老爷一般的脑满肠肥的油腻中年男人,要好太多了! 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宛如这世间的两种生物,完全没得比! 看衣着打扮,这位应该也必不是个穷人。 同样是伺候人,若是能够伺候这位公子,自然是一桩美差。 可不是比伺候那脑满肠肥、又油腻丑陋的魏老爷,要好的多? 若是事后,能够哄得这位公子,替她赎身,迎她回去做个姨娘,便是最好。 若是不能,那她也不算亏啊! 思及此,吕招娣便笑容灿烂的媚笑着,扭着腰,妖妖娆娆的一路向着李元珩那边厢走去,一边,还挥着帕子娇笑着道: “哟~,公子,您是过来吃饭的,还是消遣的? 欢迎!欢迎啊! 公子,您快里面请~!” 走在后头的苏友金和钱大鹏,恰好瞧见了这一幕。 见状,二人脚下步子一顿,彼此对视一眼。 钱大鹏冲着苏友金挤了挤眼,低声道: “苏老弟啊,我就说这木六老弟生得好吧。 看来,这男人家生得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啊。” 钱大鹏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道。 苏友金闻言,也是无奈一笑: “可不是么?谁叫木六老弟长得这么俊呢?” 这男人,又俊、又年轻,家境又好,就容易招桃花。 搞不好,还是烂桃花。 这眼前这个……可不就是? 不过,苏友金倒不觉得,李元珩会把持不住。 毕竟,他“木六”老弟和他家娘子,夫妻二人恩爱着呢。 弟妹还那般美貌贤良。 木六老弟只要不是瞎了眼、被鬼迷了心窍,都不会看上眼前这朵野花的,好吧? 不同于钱大鹏与苏友金二人的就事论事与调侃,鲁达见状,却很是眼馋,还很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禁不住阴阳怪气的啧啧道: “啧,这脸蛋生得好,可真是好啊。 木六这家伙,这是艳福不浅啊。” 别看鲁达不是本地人,也是来闽海做生意的,却已经算是这逍遥阁的常客了。 是以,他自然认得立在逍遥阁门口迎客的吕招娣。 这媚儿,他认识啊。 她可是这逍遥阁的红牌姑娘。 向来只伺候达官显贵,什么时候,会对他们这些小小商人另眼相待了? 想他鲁达之前,几次和这媚儿搭讪,她都还是爱搭不理的呢。 谁知,面对这木六,这小蹄子倒是如此热络殷勤。 切,木六有什么? 不就是有张俊脸么? 可恶! 真是便宜木六这小白脸子了。 倒是可以一亲媚儿这逍遥阁红牌姑娘的芳泽,享一享和那些闽海本地的达官贵人们“同靴”的滋味儿。 鲁达撇撇嘴,于心中酸酸的想。 在他看来,面对美人的投怀送抱,还是这逍遥阁红牌姑娘的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李元珩也是男人,自然也不会拒绝主动向他示好的媚儿。 然而,不得不说,鲁达这完全就是由己度人。 而接下来的一切,也完全大出他所料…… 第837章 木六这小白脸,是不是傻? 眼见得那吕招娣挥着帕子朝着自己这边厢而来,老远便闻见了她身上那艳俗而又浓烈的香气,李元珩不由皱眉。 在这吕招娣跑古来,想要倚上自己之际,李元珩便闪身一把躲过,将自己的距离,与这妖妖娆娆、搔首弄姿的吕招娣拉开了老远,冷声道: “不必了! 我且问你,女子为什么不能进? 你们逍遥阁,怎么就不接待女客了?” 这酒楼,竟还有挑客、拒客的? 真是闻所未闻。 巴巴的扭着身子一路摇曳着走过来,却是扑了个空,吕招娣保持着灿烂媚笑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破功,明显僵了一下。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又重新恢复灿烂的媚笑,再次扭着腰,向着李元珩靠近,挥着帕子娇笑道: “这个嘛~,不接待女客,自然全都是为了公子你们这些爷们儿啊。” 说着,吕招娣又暧昧一笑,冲着李元珩抛了个媚眼: “咱们这里,可是爷们儿的天堂~” 吕招娣媚笑着,故意拖长着尾音道。 话里行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勾引与蛊惑。 这一招,她是百试百灵。 自认没有一个男人会抵得住。 基本上,来逍遥阁的男人,被她这么一撩拨,就没有一个不被她拿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然而,李元珩却是依旧不为所动。 闻言,他又是一皱眉。 再次闪身避开扭着腰而来,预备往他身上扑的吕招娣,让她再次扑了个空。 吕招娣再次扑了个空,不由得跺脚: “公子~” 哼,看似人模狗样,长得不错。 竟是这般不解风情的主儿。 她都这般主动勾搭、投怀送抱了。 这人竟还不为所动? 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正常男人看见她这个样儿,早如那见到鲜花的蜜蜂,波及到飞扑过来采撷了。 结果,眼前这人…… 呵,这人,该不会就不是个正常男人吧? 不然,见到年轻美貌、身段妖娆的她,如此又是投怀送抱、又是主动撩拨的,他怎么就能够不为所动呢? 不正常! 这男人不正常! 说不得……这厮是那里不行。 心中一琢磨,吕招娣就得出了“真相”。 自觉真相了的吕招娣,还朝着李元珩的某处瞥了一眼,而后,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向李元珩示好,试图勾搭,而是扭着身子,转身走人: “哼,浪费姑奶奶时间。” 不行就别出来玩儿。 在家呆着多好啊。 平白耽误人家赚钱! 呸。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鲁达愣了愣。 显然,他是万万没想到,李元珩竟会是这么的反应和态度: 木六这小白脸,是不是傻? 飞来的艳遇、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儿,他居然都不要。 木六这小子,该不会是不行吧。 于心中哼笑一声。 鲁达便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上得前去,主动和吕招娣搭讪: “哈哈,媚儿你说的对! 这逍遥阁确实是咱们男人的天堂! 你们逍遥阁的姑娘们,也是一向最后服侍的。 哈哈哈—— ” 面对鲁达的搭讪,甚至是调笑,吕招娣也是来者不拒,挥着帕子道: “哟~,这不是鲁大爷么? 鲁大爷你又来找红儿啊。 快请进! 红儿她正等着鲁大爷您呢。” 她认识鲁达—— 一个过来闽海做生意的行商。 虽不是本地人,却也是他们逍遥阁的常客。 这些日子,没少往他们逍遥阁里跑。 前前后后,也在他们逍遥阁内消费了不少银钱。 吕招娣口中的“红儿”,便是这鲁达的相好。 吕招娣虽眼熟此人,若是遇上了,表面上也会热情招呼,但却并不会接鲁达这种客人。 毕竟,她可是这逍遥阁内的红牌姑娘。 一向都是只伺候那些达官显贵、有钱有势的公子、老爷们的。 如鲁达这般一个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小小行商,还不配她来伺候。 没得跌了她媚儿的身价。 若是这鲁达年轻、长得又和刚刚那男子那般俊,还差不多。 可这鲁达是个矮挫,也不年轻了,吕招娣自然是看不上的。 也没必要! 思及此,吕招娣不由暗自撇了撇嘴,再次转目睨了身后不远处的李元珩一眼。 但见对方,正负手而立,面上冷冷淡淡,全程都没有向她这些瞅一眼,吕招娣不由啐了一口: 嘁,冰冰冷冷,不解风情! 不像个男人! 吕招娣笃定、又发狠的断定: 这男人铁定是不行! 哼。 闻听得吕招娣的话,鲁达也是呵呵一笑: “哦?红儿她在等我呢? 多谢媚儿姑娘相告,那我可就进去了啊! 哈哈。” 鲁达自也是想要一亲这媚儿的芳泽的。 毕竟,逍遥阁的红牌姑娘嘛…… 若是可以同她有哪怕一夕之欢,这对鲁达来说,也是一桩风流韵事。 也够他回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同好之人,吹嘘一阵了。 不过,他也不是瞎子,自也看得出来,这媚儿对自己并无甚兴趣。 她是红牌,伺候的都是达官显贵,看不上他这个外地来的小行商,也属正常。 何况,这媚儿身价可是挺高的。 找她一次,都够他找好几个其他姑娘了。 还是红儿好啊! 心中如此想着,鲁达在心中默念一句: 不是媚儿要不起,而是红儿更有性价比。 他便就冲着苏友金、钱大鹏、李元珩几人,随意的拱了拱手,道了声: “苏兄、钱兄、木六老弟,我这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鲁达便就乐呵呵的大步向着逍遥阁而去,很快就迈入了逍遥阁大门,熟门熟路的去找红儿去了。 他本就是过来找红儿厮混的。 不过是恰好顺路,领了苏友金等人一道过来。 既然已经将他们领到了逍遥阁门口,这个时候,自是要就此别过了。 他去寻他的温柔乡。 至于苏友金几人…… 自然是自便了。 旁人的闲事,鲁达可不想多管。 不过,看木六那小白脸那样儿—— 他们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 就算是能吃上,这饭只怕也是吃得不消停。 啧,这个木六也是! 逍遥阁这种销魂窟,他带娘子、丫鬟过来干嘛? 傻不傻缺? 瞧,被人给拒之门外了吧? 真是白白丢人现眼。 看他之后怎么办? 哼。 第838章 店大欺客 宁雨菡也好、李元珩也罢,他们二人虽不常在外行走,却也都不是傻子。 不但不傻,帝后二人都乃聪慧之人。 瞧这在门口迎客的吕招娣的那般做派,以及她适才与鲁达的调笑,还有那些谈话的内容,帝后二人便已心下了然: 看来,这所谓的本地最着名的酒楼——逍遥阁,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名为酒楼,实则应是个青楼。 表面光鲜气派,内里却是藏污纳垢。 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禁不住微微蹙眉。 而那吕招娣,则是开始直接赶人了: “各位,还是请吧。” 吕招娣挥着帕子,皮笑肉不笑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李元珩一挑眉: “你这是赶我们走?” 对于是否在这逍遥阁中吃饭,李元珩其实真心无所谓。 尤其是,在得知,这所谓的闽海本地着名酒楼,竟是做不正经营生的青楼时,李元珩压根就不打算进去光顾。 可是,他不打算进去是一回事,如眼前这般,被逍遥阁的人赶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且不说,他是帝王。 有道是来者是客。 这世间,哪有商家挑客、逐客的道理? 简直岂有此理! “都说了,我们这儿不接待女客了。” 吕招娣继续皮笑肉不笑的道。 此时,她已早已失去了耐心,挥着手,就要赶人: “各位,你们还是回吧。 赶紧走! 不要杵在这里,妨碍我们做生意!” 原本,吕招娣还有心招揽李元珩这桩生意,见他面对自己的勾搭,也丝毫不为所动,吕招娣便也歇了心思。 何况,这会儿,面前这男人的身份,他也搞清楚了。 刚刚,那鲁大爷,不还和他打过招呼,唤他“木六”么? 看样子,他应是同那鲁大爷一起来的。 是那鲁大爷认识的人。 那……这人的身份,八九不离十、顶破天也就是个商人了。 八成就是和那鲁大爷一样的,到他们闽海来做生意的小行商。 嘁,不过才是个行商。 吕招娣觉得,自己压根犯不着纡尊降贵的去讨好一个小小行商。 她可是从来都只伺候达官显贵的。 一个小小行商,也敢在姑奶奶面前摆谱儿? 哼。 至于他身后的二人—— 也就是苏友金与钱大鹏。 既是同来的,应该也是行商。 看这二人那身衣着,可是不怎么好。 不过一身半新不旧的布衣直裰,一副寒酸样儿,浑身上下,穿得还没有她媚儿穿戴得好呢。 想来,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儿。 这等人,不赶走,做甚? 留着过年么? 这么多人在逍遥阁大门口附近杵着,可不得妨碍他们打开门做生意? 让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们瞧见,扫了他们的雅兴,可怎么是好? 此时的苏友金和钱大鹏,还不知吕招娣心中的想法、与对他们两“穷鬼”的判定。 不然,纯纯无辜躺枪的他们,定要大呼一声冤枉: 他们不是穷,也不是没有好行头。 只是…… 今日他们的第一要务,便是早起去黑市上进货。 为求方便、更为掩人耳目,不被人瞩目、注意,两个经验丰富的老行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调、藏拙。 都拣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穿在身上,全身也没有半点华丽、值钱的饰物。 毕竟,出入黑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如他们这样,便是极好。 从黑市回去之后,匆匆将买来的货物存放好,钱大鹏便迫不及待的去找苏友金这个久别重逢的好友,哪里想得到、又有那个时间、心情,去倒腾着换衣裳、换装束? 苏友金同样如此,二人是穿着之前去黑市上的那身行头,就被鲁达给领过来逍遥阁了啊。 谁曾想,这吕招娣竟是以衣取人,将他们视为了没油水、没搞头、逐了也便逐了的“穷鬼”。 咳。 好吧,其实,李元珩今日的装束,也并不华丽。 不过,他长得俊、气质不俗。 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吕招娣之前,才会如此对他感兴趣,想要去勾搭他。 谁知道…… 咳咳咳。 反正,总之,吕招娣这会儿,已经讲话说的很明白、也很不客气了。 明摆着就是拒客、逐客。 叫李元珩他们不要杵在逍遥阁大门口,赶紧滚! 吕招娣这般恶劣的态度和言行,俱都看在眼里,李元珩禁不住冷笑: “呵,公然逐客、赶客。 敢情—— 你们这是店大欺客呢?” 李元珩心思如尘、心如明镜。 瞧吕招娣适才往苏友金与钱大鹏二人身上,那打量的目光。 再一瞅,苏、钱二人,那朴素的穿着打扮。 李元珩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这是瞧着他们乃是跟着鲁达一道来的,便知,他们的身份八成也是古来闽海做生意的行商,而非本地富人。 再一瞅苏友金和钱大鹏的“寒酸”样儿,就已经断定了他们一行人,乃没有什么钱的死穷酸,并不是什么富得流油的大富商。 这是觉得他们太穷,只怕捞不到油水,根本不值得接待。 是以直接就将他们给拒之门外,直接逐客了呢。 呵。 好啊。 真真是好得很! 这闽海到处都这般的“好”。 就连这小小的一家逍遥阁,也是“妙”得很。 不仅藏污纳垢,还店大欺客。 李元珩都快要被气乐了。 虽然,他已并不打算进去逍遥阁吃饭,然而,他自己不打算去,和被人拦在外头,不让进,是两码事。 何况,还是被对方如此无礼的驱赶?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后又为太子、天子,这辈子都是被人捧着供着、奉承着,李元珩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他正恼火着呢。 偏偏,那吕招娣还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不,准确来说,是她压根不屑去看李元珩的脸色,懒得去管这些穷鬼的心情。 但见这吕招娣,在闻得李元珩的话之后,丝毫不以为意。 闻言,她只得得意一笑,一甩帕子: “公子你说的是呐。 有道是—— 奴大欺主,店大欺客。 此乃常理! 只要是这店足够大,欺负欺负那起子不入流的客人,自也是不在话下!” 第839章 我们老板可是有排面的 闻言,且不说李元珩如何做想。 就连苏友金和钱大鹏二人,又不由得变了脸色。 他们又不傻。 何况,这吕招娣说起话来,又如此毫不避讳、如此直白,他们哪里会听不懂,她这言下之意呢? 她就是在说—— 他们就是那起子不入流的客人呗。 且,活该被他们逍遥阁这个“大店”欺负。 可恶! 过分! 这也太狂妄、太嚣张了吧? 他乡遇故知,他们兄弟俩,久别重逢。 原就是一桩喜事。 他们是慕名而来,想要在逍遥阁叫桌席面,好好吃一顿,庆祝一番的。 谁曾想,他们兴冲冲的来,却遭遇眼前这等情状—— 被拒客、被嫌弃、被逐客。 还要被眼前这不知是谁、不三不四的女子奚落为不入流的客人,声称他们店大,就是可以对他们随意欺辱。 真是…… 欺人太甚! 而李元珩则是真的被气乐了。 他轻呵一声,不怒反笑: “呵,好! 好个奴大欺主,店大欺客。 你们可真是好得很呐。” 仿佛丝毫未曾察觉到苏友金、钱大鹏、以及李元珩他们的愤怒。 又或者说,对此,吕招娣压根就满不在乎。 闻得李元珩这番,明眼人一听便知,他是在说的反话,实则乃反讽暗嘲的话,吕招娣则是得意一笑: “那是!我们逍遥阁上下,自是好得很的。” 还用你丫说? 哼。 见他这副模样,李元珩被直接气笑了。 他也懒得再同这不知所谓、狐假虎威的女子多做废话,而是冷声道: “叫你们老板出来!” 有话他直接和这逍遥阁的老板说。 才不和这什么叫做媚儿的废话。 吕招娣闻言,则是怔了怔,面上闪过莫名: “叫我们老板出来做什么?” 说着,她又是鄙夷一笑: “你以为,我们老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嗤—— 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板的来头? 想见我们老板? 就凭你? 简直异想天开!” 未曾想,她是这么一个态度,见状,李元珩便是眉头一皱。 一旁的邱华,更是直接低喝一声: “大胆!竟敢对我们公子如此无礼!” 这女子的种种行径,邱华早就看不下去了。 一个青楼女子,她竟然如此嚣张、如此有恃无恐。 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 她怎么敢? 她是凭什么? 是仗的谁的势,胆敢如此? “哎哟喂,我好怕啊!” 被邱华这般一喝,吕招娣不但丝毫不惧,反而还咯咯咯笑了起来。 夸张的捂着心口,“哎哟”一声,好似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笑过之后,她又双手叉腰冷哼: “说我大胆? 真真是好大的口气! 敢在咱们逍遥阁门口叫嚣,还说要见咱们老板。 我们老板可是有排面的。 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见的么? 姑奶奶好心提醒你们一句—— 我们逍遥阁可是有靠山的。 大靠山! 识相的赶紧滚。 不然…… 哼。” 一番话毕,吕招娣翻了个白眼,自鼻孔中发出一计冷哼。 虽然,后头的话,她没明说。 但,明眼人都能明白,其话中的未尽之意。 而在场的所有人,俨然都是那明白人。 闻言,宁雨菡的眉头便是一皱。 李元珩则是俊脸一沉,一副明显被激怒的模样。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甚至连碧桃,也都是个个面色难看。 阿蛮也是直皱眉,觉得这样的吕招娣实在是太过陌生。 心中对这个曾经的同村的姐姐,更是失望至极。 她怎么能这样? 这般同公子他说话? 招娣姐实在太过分了! 而苏友金和钱大鹏二人,同样也是眉头紧皱。 闻言,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眼瞅着李元珩一张俊脸瞬间变黑,黑沉得可怕,明显已是怒极。 生怕一怒之下,李元珩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苏友金立时疾走几步,上得前去,一把拉住盛怒之下的李元珩: “木六老弟,你消消气!消消气啊! 所谓好男不跟女斗。 咱们走! 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啊。” 实际上…… 吕招娣刚刚的那一番话,信息量巨大。 她都说,他们逍遥阁是有大靠山的。 他们老板是有排面的,不是想见就能够见得到的了。 那…… 光凭这一点,这个逍遥阁、和这逍遥阁的老板,他们就惹不起啊。 既然惹不起,他们还是赶紧走吧。 若是招惹上什么是非,惹了什么不好惹、又惹不起的人,那可就不好了! 钱大鹏和苏友金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辙。 闻言,也赶忙疾走几步,上得前去,同样一把将李元珩给拉住,一副生怕李元珩会想不开,撸起袖子上去把那嚣张的媚儿姑娘给暴揍一顿的模样: “诶,诶,木六老弟,你消消气。 苏老弟说的是。 这闽海,又不是只有逍遥阁这一个店可以吃饭。 咱们就换家酒楼吃饭好了。 走!走!走! 咱们吃饭去。” 李元珩真的有些恼火了。 他很想直接冲进去,好好看看,这逍遥阁究竟是仗着什么势,有什么样了不起的大靠山。 这逍遥阁的老板,又是何等了不起、有排面的人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主莫非君王。 李元珩就不信了,这世上,有比他这个一国之君更大的靠山。 有比他这个帝王,更有排面的人物? 呵,还什么他们老板的排面? 什么不是他们这些人想见就可以见的? 可笑! 不过,心中的怒意与冲动,也就只在那么一瞬。 被苏友金和钱大鹏这二人,这么一拉一劝,李元珩便也就冷静下来,理智瞬间回笼。 与此同时,宁雨菡也转目望向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见状,心中原本的那点子怒意,便是顷刻间消散了不少,心中也变得平静与清明: 小不忍,则乱大谋。 目前,他不宜太过冲动。 他还有大事要做。 今日,且放这逍遥阁一马。 哼。 与心中冷哼一声,李元珩面上的怒意尽消,恢复了以往一贯的温润模样,对苏友金与钱大鹏微笑颔首: “苏兄、钱兄,二位说的极是。 既如此,咱们便走吧。 咱们兜里有钱,哪里找到一家酒楼吃饭?” 客人花钱吃饭,竟也要受气。 这也是没谁了。 难不成,这便是闽海所独有的“特色”? 第840章 记仇的小黑本本上又添一笔 眼见得李元珩面上的怒意消散,面上的黑沉之气全消,对着他们微笑颔首,苏友金和钱大鹏都不由暗自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眼瞅着这木六老弟刚刚是动了真怒了。 他们真怕这木六老弟一时怒极,头脑一热之下,会做些什么。 现在看来,木六老弟是理智尚存啊。 那就好! 他们悬着的心,也就能放下了! 心中暗自吁了口气,苏友金当即笑道: “木六老弟,你说的啊。 咱兜里头有钱,到哪还不能找个酒楼,吃顿席?” 何必在这逍遥阁门口死磕? 这样的地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不进去也罢。 钱大鹏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我看这附近,就有不少酒楼、饭庄,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咱们大可随意找一家就是。” 钱大鹏的想法,和苏友金是一致的。 他们就怕木六想不开,怒气上头,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会儿,耳听得李元珩这番话,便知,他也是想开了。 钱大鹏也挺高兴的。 遂提议道。 三人主意既定,当即一路说笑着准备离去。 见此情状,立在一旁的宁雨菡,则是弯了弯唇: 对于李元珩,她倒真不担心,这厮会直接发飙。 旁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皇帝陛下最是隐忍腹黑么? 这小小折辱,他还是能忍下的。 不过…… 李元珩这厮虽腹黑隐忍、却也记仇。 并且,是超记仇。 不用说,这会儿,李元珩这厮绝对已是将今日之事,记在了他那记仇的小黑本本里。 而被帝王,这般记上一笔,这逍遥阁能有什么好? 呵。 只怕是——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且等着吧。 宁雨菡转目回首,抬眸睨了眼,不远处,那气派的逍遥阁。 视线在高挂于逍遥阁大门口,那上书“逍遥阁”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上,停留了一瞬。 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这个逍遥阁、以及这逍遥阁的老板,只怕是要惨了。 而与此同时,李元珩还似心有所感一般,转目望向宁雨菡,冲着她挥了挥手: “娘子,走了! 为夫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闻言,宁雨菡当即从逍遥阁的匾额上移开目光,转目回首望向李元珩,回以一笑。 而后便是莲步轻移,跟在了李元珩的后头。 而李元珩,则已是被苏友金、钱大鹏二人拉着一起离开。 见状,苏友金和钱大鹏带来的家仆、小厮,也快步跟上。 原本还很是恼怒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见状,也顾不得其他,纷纷快步跟上。 见得这群人呼啦啦离去,吕招娣一脸得意,还叉着腰狠狠的啐了口: “呸,死穷酸,还在这里摆什么阔、装什么阔佬? 还有钱哪里找不到可以吃席的酒楼? 偏偏,我们逍遥阁可不是光就几个小钱,就可以进的! 哼。” 吕招娣得意的仰着头,一副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模样。 妖妖娆娆的扭着细腰,一路向着逍遥阁内而去。 她还得去伺候那魏老爷呢。 这会子,她可得好好从那魏老爷身上,多掏些银钱! 嘻嘻。 * 钱大鹏说的不错,这附近的酒楼颇多。 隔着这逍遥阁所在的位置一条街,就有好几家酒楼。 甚至,还有那一看就不正经的所在。 而这些地方的生意,也是极好。 同样的客似云来。 忙活了一早上,又经历了这么一出,大家都累了、也都饿了,来之前,因着鲁达的话,他们又是步行前来,没有乘坐马车。 这会儿,也不想再折腾了,索性找了家最靠近逍遥阁,与逍遥阁只隔了条不怎么宽的街道的酒楼,一行人就这样走了进去。 “哟,客官,您们里边请!快请!” 店小二一见得李元珩等一行人,便笑着热情相迎。 态度倒是极好、极殷勤。 全然不似逍遥阁的吕招娣等人那般,门缝里看人,狗眼看人低,赶客逐客。 对于店小二的迎客态度,苏友金和钱大鹏显然也很是满意。 又朝着一楼大堂内瞅了一眼,发现,大堂内已是坐满了人,客人们吃吃喝喝、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见状,苏友金不由暗自点头。 心道: 此处看着,倒貌似个不错的吃饭的地方。 心中如此想着,苏友金便道: “有雅间么?” 店小二闻言,满笑着点头: “有!有!有!楼上二楼还有雅间空着。” 闻言,苏友金则是一挥手: “我们要间雅间,带我们去雅间。” 那店小二自是忙不迭应是。 殷勤的将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带到了雅间。 不得不说,这店小二极其周到、有眼力劲儿。 这雅间十分宽敞。 可摆两桌席面,其中,恰好被一张屏风隔开。 正好一桌,给苏友金、钱大鹏、李元珩他们这些男子使。 宁雨菡则可以去屏风另一头,另开一桌。 显然,对此,苏友金也很是满意,当即拍板: “嗯,就这间雅间了。 说说你们都有些什么菜色。” 店小二闻言得令,又开始利落的报起了菜名: “客官,我们这里有蟹粉狮子头、糖醋鲤鱼、葱爆海参、鱼翅羹、水晶肘子……” 店小二一连报了好些菜名。 苏友金叫钱大鹏和李元珩他们点菜。 二人皆推说随意。 宁雨菡乃是弟妹,苏友金也不好绕开李元珩,去询问这位弟妹想要吃什么。 就算是问了,只怕对方,也是夫唱妇随,道一声随便。 最终,还是由苏友金这个请客的人拍板,照着店小二所报的菜名,点了些据店小二所说的,他们酒楼的招牌菜、以及新鲜的本帮时令菜。 这才作罢。 又吩咐在大堂内再摆一桌。 而这一桌,则是苏友金和钱大鹏带来的家仆、小厮、以及邱华、小许子、小安子他们摆的。 至于碧桃和阿蛮,他们俩是女眷,宁雨菡又素来不是一个计较摆谱的人,自是留她们二人下来,于自己一桌吃饭。 “各位,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听得苏友金一气点了这么多菜,还要再单另开一桌,店小二也十分高兴,态度越发殷勤,一迭声道。 说话间,店小二便欲转身退出雅间,而就在这时,隔壁的厢房,却是传来了丝竹与女子的吟唱声…… 第841章 看来,这位爷是个怕老婆的 “纤腰凝脂芙蓉面,帷幔微垂,好叫君醉,恣意怜啊恣意怜——” 女子柔媚婉转的吟唱声,自隔壁的厢房,传入李元珩他们一行人所在的雅间。 这曲子…… 乍一闻得这歌词,李元珩便是禁不住皱眉。 见状,苏友金赶紧找补,呵呵笑道: “隔壁厢房倒是热闹。” 天知道,他只不过是顺口一说,谁曾想,那店小二却是笑道: “隔壁雅间的客人,点了几个隔壁怡翠楼的姑娘过来陪酒、唱曲儿。 若各位大爷们喜欢,也可唤些陪酒、唱曲儿的过来。 倒也便宜。 也不拘是怡翠楼的、还是怡红院的。 左不过,都是各位客官一句话的事。 若几位大爷有意,小的这就帮您们去叫几个过来!” 说着,店小二竟真的作势欲走。 见状,李元珩面上瞬间一沉,苏友金则是暗道一句: 不好! 赶忙摆手叫住了作势欲走的店小二: “不用了!小二,你且回来!” 这店小二,瞎搅和什么啊? 亏他原先还觉得,他是个有眼力劲、靠谱的。 偏偏这会儿又作妖! 真是…… 没看到,木六老弟的脸都沉下来了么? 他若真将那些粉头请过来,木六老弟估计真就要发飙了! 被苏友金给一把叫住,店小二面上也没有异常。 抬头睃了眼,戴着帷帽,立在一边的宁雨菡,店小二心下了然的一拍脑门: 瞧他,光想着去给客人找几个姑娘过来,赚些打赏了。 倒是把这群客人中,有女眷这事给忘了。 这也不知是这其中,哪一位爷的娘子。 看来,这位爷是个怕老婆的。 这是有娘子在,叫姑娘来唱曲儿、陪酒都不敢啊? 就更别提接下来的那些个事咯。 嘿嘿。 “是!是!客官,有事您吩咐。” 自以为真相的店小二,停下步子,冲着苏友金点头笑道。 态度一如既往的殷勤。 并没有因苏友金拒绝他去点几个姑娘过来,而冷淡了态度。 而对于他这个态度,无论是苏友金、钱大鹏,还是李元珩,都是十分满意。 毕竟,有逍遥阁的人“珠玉在前”,这店小二的待客之道,不说是难能可贵,也是十分让他们受用。 李元珩冲着小许子使了个眼色,小许子当即会意,掏出一小把钱来,递给这店小二: “收下吧。我们公子赏你的。” 毕竟是微服私访了这一路,李元珩也不是完全不知世情的井底之蛙,自也知,这店小二若是去叫了姑娘过来伺候,也是能够得些好处的。 这也就是他适才如此殷勤、自告奋勇的说要去替他们叫了姑娘过来伺候的原因了。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他们挡了这店小二的利,他便给些。 总也要叫人尝些甜头才是。 而听说有赏,店小二很是高兴,自是喜不自胜的接了。 末了,还不忘连连道谢。 一连串吉利话,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多谢客官! 小的祝客官大吉大利、富贵荣华、一本万利、万事如意……” 见这店小二一副滔滔不绝,旁人若不开口阻止,他便会一直不停的将这些吉利话往外冒,嘚吧嘚吧就没完的架势,李元珩当即摆了摆手。 又状似无意的道: “看你这样儿,倒是和这些什么怡翠楼、怡红阁的姑娘们都挺相熟。” 那店小二闻言,则是连连摆手: “哎哟喂,客官,您这可是误会小的了。 小的哪里和她们相熟啊? 还不是客人们喜欢、有需要么? 小的这才去张罗的啊。” 说着,店小二又抬手向着窗外一指,那所指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逍遥阁之所在: “您是不知道,好些客人,那可都是慕名而来,奔着这逍遥阁来的。 但……这逍遥阁招待客人的规格也高。 能够出入逍遥阁的,多为达官显贵。 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 不然,轻易不得进。 就算是进去了,那也是得要一掷千金,老费钱了。 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但人家客人原本都是乘兴而来,哪里好败兴而归的? 这不,不少人便就这样抓住了商机,在咱们这里开了酒楼、和秦楼楚馆。 在逍遥阁旁边开店,那是没人敢。 隔着一条街,倒是不打紧。 这也就是咱们这里酒楼林立、秦楼楚馆也是扎堆的原因。 托了那逍遥阁的福,每日咱们酒楼的生意也算不错。” 店小二细细讲着他们东家的生意经。 末了,又道: “也有不少客人会点了那些楼里的姑娘过来唱曲、陪酒,亦或者是直接去逛那些楼子去了。 据说,这些楼子里的姑娘,好些从前也都是逍遥阁里头的姑娘,都是伺候过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的。 因年岁渐长,或容色不够出挑,才被逍遥阁淘汰,送到这些楼子里来接客的。 是以,这些客官们也愿意去捧场。 每日,那些入不了逍遥阁的门的大爷们,便退而求其次,改去这些楼子里头。 这些楼子里,也是客似云来,生意好得很呐。” 透过雅间那扇临街的大窗,宁雨菡可以清晰的瞧见外头的街景。 街上人声鼎沸。 附近确实是有不少秦楼楚馆,有那穿着轻薄、打扮妖娆的女子们,三三两两立在门口拉客。 甚至是和那些女子同样打扮,长相秀气的少年,也同样立在那里拉客、同客人调笑。 不用说,就知这些人的身份。 见此情状,宁雨菡便是不由皱眉。 在闻得店小二的讲述,之后,宁雨菡的眉,便是皱得更深: 她算是知晓,为何那逍遥阁会那么喜欢去渔家买儿买女了。 原来…… 不过区区五个钱、甚至更少,就能奴役旁人的一生,让他们卖身赚钱,从中谋取暴利。 被逍遥阁淘汰,就被送到这里,为次一等的客人提供服务。 一旦这些少年、少女身上的利用价值,被榨干…… 其后果,可想而知。 等待他们的,还指不定是什么呢。 对于这一点,李元珩倒是暂时没有往那深处想,倒是这店小二的另一席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闻得这店小二的话,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没人胆敢在逍遥阁旁边开店? 这逍遥阁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 倒叫你们怕成这样?” 第842章 逍遥阁背后的老板与靠山 其实,有关这一点,李元珩早就想问了。 之前,那逍遥阁的人仗势欺人,逐客赶客时,吕招娣便一口一声,他们逍遥阁是有大靠山的,话里话外,都是他们老板是个人物,是有大排面的人。 当时,恼怒之余,李元珩其实也挺好奇,这个老板究竟是个背靠什么大靠山的、有排面的大人物。 而且,说实话,李元珩之前还很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然而,闻得这店小二的话,竟是也从他口中听出了,这一代的酒楼商家,对这逍遥阁、以及逍遥阁老板的敬畏。 这不由得再次激起了李元珩的好奇心。 很想了解一下,这逍遥阁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让这些商家老板,一个个怕成这样。 敬畏如斯。 这人难不成真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朝廷重臣的儿孙? 亦或者是哪个世家大族? 李元珩于心中,如此这般暗自揣测。 而经由李元珩这一问,苏友金和钱大鹏也都聚精会神的望向这边,显然,他们也都很好奇,很想知晓,这逍遥阁的老板究竟是何来头。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 何况,他们在闽海行走、经商,就是得要消息灵通。 多听这么一嘴,多了解了解,总也是不会有错的。 再则,苏友金和钱大鹏虽未明说,其实,内心之中,对被逍遥阁的人逐客这档子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怀的。 真真是店大欺客。 他们也想要知道,这逍遥阁究竟是多大的“店”,竟敢如此欺人! 而被他这么一问,店小二也明显怔愣了一瞬,末了,他便瞪圆了眼睛,望向李元珩: “这……不是吧。客官您是在问逍遥阁老板的来头? 啊,这……” 话到这里,这店小二就不说话了。 一脸的“客官,你不是吧?你是在逗小的玩儿吧”的模样。 见状,李元珩一笑,又冲一旁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会意,又再掏出一小把钱,递给这店小二。 与此同时,李元珩又笑着冲着那店小二随意的一拱手: “鄙人确实是不知。” 说着,李元珩又一指一旁,同样一脸好奇神情的苏友金和钱大鹏: “我等都是打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商人。 初来乍到,对闽海的很多事都不曾知晓。 还望小哥指教!” 闻言,这店小二才恍然大悟: “哦,原是如此呢。” 难怪了! 原来,眼前这几位,是打外地前来他们闽海做生意的行商啊。 他就说嘛。 在他们闽海,谁人不知这逍遥阁的靠山,和逍遥阁的老板究竟是何人啊? “诶,客官,您问小的,算是问对人了! 我跟您们说,那逍遥阁的老板啊,可是有大靠山、大来头的! 咱们可千万惹不得啊。” 店小二笑盈盈接过小许子递过来的那一小把钱,压低了声音道。 闻得店小二的话,李元珩挑了挑眉,一副对此颇感兴趣的模样: “哦?什么大靠山?大来头?” 而那店小二闻言,则是竖起食指,向着李元珩等人比划了“嘘”的手势。 而后,这店小二又往雅间往瞅,四下里扫了一眼,见往来并无人关注到他们这间雅间,店小二这才吁了口气。 末了,又转身将雅间的门给关上,店小二这才转身回来,压低了嗓音继续道: “客官,这逍遥阁背后的靠山,正是闽海总督——卢元旺卢大人啊。” 店小二的声音压得很低,声音也很小。 然而,他这番话,却犹如石破天惊。 闻言,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苏友金和钱大鹏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窥出了惊惧。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逍遥阁背后的靠山,竟是闽海总督卢元旺卢大人。 真的假的? 怪道适才,那逍遥阁的人敢如此嚣张。 这…… 那这逍遥阁的老板又是谁? 和这位闽海总督卢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同样闻得这番话的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 逍遥阁的背后大靠山,竟是闽海总督卢元旺? 好吧,对于这个结果,宁雨菡表示,虽然意外,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公然保护、甚至是扶持这么个逍遥阁,变相再次盘剥贫苦百姓、敛财…… 甚至,不知多少权色交易,都是在逍遥阁内完成的。 不得不说,这个卢元旺可真是“干得漂亮”呢。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的脸色,则是齐齐拧眉。 显然,他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闽海总督竟是这逍遥阁的靠山? 事情竟是如此? 阿蛮则很是震惊,不得不说,今日经历的这一切,都很震撼、冲击她的三观。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作何感想才好。 而闻得这店小二的话,李元珩便是不由俊脸微沉: “逍遥阁背后的靠山,乃是闽海总督? 你确定?” 起初,李元珩还只当这店小二是在胡诌。 谁曾想,闻言,这店小二竟是连连点头,十分笃定的道: “客官,我确定! 这事儿,乃是千真万确之事。 咱们在附近打开门做生意的东家、老板,都知晓此事。 若是客官不信,只管去打听打听。 小的我说的绝对是事实。 若不是事实,小的我哪里敢和客官你们说。 又哪敢信口雌黄?” 见这店小二这般信誓旦旦,言语笃定,众人便越发对他所说的,逍遥阁的背后靠山乃是闽海总督卢元旺之事,深信不疑。 就连原本不怎么愿意相信的李元珩,见这店小二如此反应,也心知,这店小二说的,定然全是实话。 呵,好一个卢元旺。 说你“好”得很。 你就越发的“好”得很了! 呵呵。 李元珩于心中冷笑,再一次于心中,对这闽海总督卢元旺打了个大大的叉,而就在这时,那店小二却是又开口了: “这逍遥阁的老板,名叫宋丽娘,乃是咱们这闽海总督卢大人的外室,听说早年间,便是个楼子里头的姑娘,做清倌人的时候,好命的被卢大人赎了身,养在外头。 后来,卢大人又出钱给这宋丽娘打造了这么一座逍遥阁……” 第843章 这个店——确实是够大的 “总督卢大人的外室宋丽娘?” 闻得这店小二的话,李元珩又是一挑眉。 他道这逍遥阁的老板,是个有多大身份、多大背景的人呢。 枉他还以为,是哪个朝廷高官的子弟、亦或者是哪个世家大族所创。 没曾想…… 竟是卢元旺的一个外室! 说白了。 就是个不入流的姘头。 这可真是…… 得知真相的李元珩,禁不住再次于心中冷笑出声。 说实话,他真的万万没想到,答案竟是这般。 一个区区外室,竟也敢? 亏他还以为,这逍遥阁的老板,真是什么很有排面的人呢。 呵。 店小二可不知李元珩此时心中所想,闻言,店小二则是点了点头,越发压低了声音道: “对啊,这逍遥阁的老板,正是卢大人的外室——宋丽娘宋老板。 有卢大人支持,这逍遥阁,一时间,便成了达官显贵、王孙公子们最爱去的去处。 不仅是咱们闽海的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就连好些外头的老爷、公子们,也都慕名而来。 这逍遥阁,自也是客似云来,生意好到不行。” 话到这里,店小二顿了顿,又道: “卢大人可是咱们闽海的这个!” 一边说着,他还高高的竖起了大拇指。 其意思,不言而喻。 便是在说—— 卢元旺乃是他们闽海的老大。 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有卢大人在背后撑腰,这逍遥阁,谁敢得罪? 旁人——如我们东家那样的,瞧着逍遥阁这每日里客似云来,赚得盆满钵满的,也只有眼热,断不敢有其他妄想。 就是想要开酒楼啥的,也起码要和那逍遥阁隔上一条街才成。” 店小二没说的是—— 就这,他们东家每月都还得孝敬打点一番。 对逍遥阁那头,各种赔小心。 不仅是他们东家,这一条街上,所有酒楼的东家,都是这般做的。 不然,想在这里安安生生的开酒楼,只怕都不能。 不过,这些,店小二虽没有明说,在场诸人却也都不是傻子。 他们自也触类旁通的明白了,店小二所未尽的话中之意。 身为商贾,苏友金和钱大鹏对此中的道道,自是门儿清。 他们自是知晓,这酒楼的东家、以及这整条街上的酒楼的东家,所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此时,苏友金和钱大鹏已是难掩震惊—— 他们万没有想到,这逍遥阁的老板,竟是这般来历。 和李元珩不同,他们倒没有轻视、亦或者是看不起这个宋丽娘的外室、姘头身份的意思。 而是,他们没有想到—— 这宋丽娘,竟是这闽海总督卢大人的枕边人。 有如此背景在,也难怪那些达官显贵会慕名而来,客似云来。 更是不将他们这些普通小商贾看在眼里,说赶就赶。 唉。 说句丧气的: 这个店—— 确实是够大的。 大到确实能够欺他们这些客。 而全程听到了这一切的宁雨菡,则是直皱眉,显然,她所想的,要比苏友金、钱大鹏这两个商贾,要想得更深: 这逍遥阁的老板,表面上是那宋丽娘。 可实际上—— 闽海总督卢元旺,只怕才是这逍遥阁真正的主人。 他的这个外室宋丽娘,只怕也只是被他推出来,当个挂名老板、挡箭牌的。 毕竟,官员公开开青楼什么的,这可好说不好听。 更何况,本朝明令官员、及其家眷不得从商。 卢元旺只要不是傻,就不会明着这般干。 但是,暗地里,就…… 家眷不能从商,叫他的夫人、子女开这个逍遥阁,倒都不合适,唯有宋丽娘这个外室…… 因着对这外室的宠爱,总督大人出钱,给这外室宋丽娘打造了一座日进斗金的逍遥阁。 这一切,便是看似合情合理了。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桩风流韵事。 然而,真相…… 呵呵。 本地、乃至各地达官显贵,慕名而来。 这些人究竟是冲着渔色来的,还是冲着这逍遥阁的幕后靠山,亦或者是真正幕后老板——闽海总督卢元旺而来,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逍遥阁里,藏污纳垢。 便是钱权交易与权色交易的最好发生地。 不得不说,这个卢元旺真乃“能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就连那些贫苦百姓,都成了他算计中的一环。 闽海官场,上下腐败贪婪至斯,横征暴敛、各种盘剥百姓,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很多百姓没得奈何,走投无路,只得卖儿卖女。 这卢元旺为幕后老板的逍遥阁,便趁机压低价格,以极低的价格,买下这些贫苦百姓家的儿女,将他们推入火炕,供达官显贵们玩弄,成为卢元旺权色交易中的一环。 在这些少男少女,年华褪去、亦或者入不得这些权贵的眼之后,却仍不肯饶过他们,仍旧在压榨着他们的剩余价值。 宁雨菡的视线,隔着帷帽,瞟向临街的大窗,向着街上瞟。 入眼的便是秦楼楚馆林立,还有那些倚门卖笑,拉客迎客的少男少女…… 这些可怜人,都是被卢元旺、及其爪牙压榨、盘剥的可怜人。 这条街上泛滥的秦楼楚馆,只怕都是卢元旺的“杰作”。 幕后的老板只怕也与你逍遥阁如出一辙。 说不得,就是那同一人。 毕竟,酒楼这种,倒也罢了。 也并不是什么一本万利,十分暴利的行当。 让旁人做了这营生,每月得些好处,便也罢了。 可是,这秦楼楚馆…… 在卢元旺和他那些爪牙的眼中,只怕便是那一本万利的“好”营生。 毕竟,只需五个钱,甚至更低,他们便能够买走贫苦人家的女儿、儿子,而这些男孩、女孩,每日里给他们赚下的钱,便远不止这区区五个钱。 这简直就是暴利。 如此一本万利、甚至,可以说是无本万利的暴利行当,卢元旺又怎么会放弃,而假手于人? 不可能的。 宁雨菡已经看出来了。 这闽海总督卢元旺,就是个贪婪、黑心、烂肚肠的贪官酷吏。 贪婪、酷吏如卢元旺,若肯放过这般赚钱的路子,那才叫做是奇了怪了。 第844章 有事要求见宋爷 宁雨菡能够想到了,身为帝王,由来最懂帝王心术与驭人之术的李元珩,自也是想到了。 心中惊怒交加,李元珩面上不显,眸中却是飞速掠过一抹冷意与滔天怒意,于心中又再次在闽海总督卢元旺的名字上,打了个大大的红色打叉。 好你个卢元旺! 你可真是“好”得很啊。 * 就在帝王于心中,对卢元旺这“能吏”,狠狠的记上一笔的同时,逍遥阁内,则是一切照旧。 不同于前头的喧嚣热闹,逍遥阁深处,则是别有洞天。 这里有一处后花园。 花园旁,有一处别馆。 别馆后还有一处庭院。 这里自成方圆,有护院把守,等闲人不得擅入。 此处,乃是逍遥阁老板宋丽娘的居所。 而今日,似又有所不同。 守门的,不仅只有逍遥阁中的护卫,还有侍卫模样的汉子,人人腰系佩剑,令人远远的瞅着,便心生畏怯,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绸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自前头待客的地方,一溜烟儿的来到了花园门口的垂花门前,远远的瞅了一眼,那些目不斜视的冷脸佩剑侍卫,却是对着一旁一名相熟的护院,招了招手. 那护院见状,则是冲着这男子一抱拳: “马管事,你怎么来了? 可是有事要求见咱们宋爷?” 这名护院口中的“宋爷”,指的便是这逍遥阁的老板——卢元旺的外室宋丽娘。 宋丽娘虽为女子,出身更是不堪,可她也是个有能耐的,尚是个清倌人时,便攀上了总督卢元旺,还能让卢元旺替她赎身,将她安置。 虽是安置在外头的外室。 那也是堂堂闽海总督的外室。 起初,卢元旺也不过是随便买了套宅子安置宋丽娘,不知为何,竟是动了这替宋丽娘打造一座逍遥阁的心思。 自从宋丽娘做了这逍遥阁的老板,她便不爱听人称呼她为“宋姑娘”、“姨娘”、亦或者是“夫人”。 而是叫手下的人,称呼她为“宋爷”。 她自认,自己如今,在这闽海、乃至其他地界,也算是个人物了。 是有排面的,当得起这声宋爷。 老板有令,手下人等自不敢不从,是以,逍遥阁上下,也都自觉将这老板宋丽娘,以“宋爷”相称。 一如此刻这般。 马管事——也就是这前来的中年男子,乃是前头阁中的管事,平时都在前头忙活。 乍一见得他过来这边,这护院便知,他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估计是有事要求见他们宋爷。 其实,不止是这马管事,逍遥阁内的其他管事们,若是无事,也基本不会过来这边,更不会求见宋爷。 毕竟,宋爷这些年来积威愈重,大家伙儿到得她身边,都只觉得倍感压力,脸上、身上、手上,都止不住出汗。 再则,宋爷可是总督大人的人,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些男子,自然是要避嫌。 等闲便更不敢和宋爷亲近了。 如若不然,若是让总督大人知晓,万一被总督大人误会了,可就要糟了啊! 不得不说,这护院的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闻言,那马管事不由连连点头: “可不是! 我正是有事,要求见宋爷呢。 你赶紧进去给我通传一声!” 马管事一副很急、事情很要紧的模样,眼巴巴的等着护院进去通传。 谁知,闻言,这护院却是摆了摆手: “这……只怕是不成。” 说着,这护院又一指不远处,那些腰系佩剑,面无表情的守在垂花门前的侍卫,道: “马管事,瞧见了么? 有这些侍卫在此,你怎么还瞧不明白? 这个时候,你还求见宋爷? 就是有天大的事,这会子,宋爷也是不见的啊。” 马管事闻言一怔,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这护院见状,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畔道: “这些都是总督大人的亲卫。 我跟你说。 总督大人来了! 正歇在里头呢。 这个时候,谁敢给你去通传?” 除非是找死! “啊,这……” 马管事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恍然大悟: “总督大人来了啊!” 难怪! 他就说,这些腰系佩剑的侍卫有些眼熟。 且,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有资格佩刀、佩剑的。 在大胤,能够佩刀、佩剑的,那都至少得是官府内的衙役和差役。 敢情这些人都是总督大人的亲卫啊。 那就难怪了! 马管事的这声恍然大悟般的喃喃,声音有些突兀、有些大,引得原本面无表情立在那里的总督亲卫们,齐齐转目,冷眼望过来。 见状,马管事不由一凛,浑身一个激灵。 就连和他交好的这名护院,也不由得冲着他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嘘,我说,马管事,你小点声! 若是不小心惊扰了总督大人和宋爷,你该当何罪啊? 咱们兄弟几个,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护院个反应,这就很夸张了。 事实上,这里离宋丽娘的居所,还有一段距离。 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后花园呢。 应该是没那么容易惊扰到宋丽娘和卢元旺他们。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一呢? 闻得护院的话,经由他这么一提醒,马管事连忙噤声: “对!对!老弟,你说的对! 是得小声些。 莫惊扰到大人和宋爷。” 说着,马管事便是冲着这相熟的护院,挥了挥手: “我先回了。 你们就好好在这儿守着吧。 若是待会儿,宋爷有空,你且替我向宋爷禀报一声。 就说林州知府家的公子来了,说是要见宋爷,和宋爷谈谈明年海上贸易的事。” 护院闻言,连连点头: “嗯嗯,知道了!” 对于马管事交代的事,护院并不吃惊,也并不意外。 毕竟,这些官家公子、达官显贵们,找上门来,和他们宋爷在背地里达成交易的事,不要太多。 他们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马管事言简意赅,飞快的低声交代了一番,这便脚底抹油,迅速离开。 一副生怕自己晚走一步,便会惊扰到总督大人和老板。 然后,就坏菜了的模样。 不过一会儿,这马管事就走了老远…… 第845章 闽海总督卢元旺 “啧,这老小子倒是跑得快!” 一旁的另一名护院,见得马管事一溜烟儿走得老远,不由啧啧道。 他话才刚落,就被与那马管事交好的护院瞪了一眼: “你小声些。 小心惊扰了宋爷和卢大人。 咱们啊,还是好好守在这儿吧。” 言下之意,就是叫这护院别废话。 不得不说,搬出卢元旺和宋丽娘来,这警告还是很管用的。 闻言,这原本还在啧啧的护院,霎时间闭了嘴,连连点头,不再敢说话了。 自顾自老实在这儿守着。 而原本就十分清静的后花园垂花门处,再次恢复宁静。 唯余护院和侍卫们在此守着。 与此同时,后花园后的别馆中,宋丽娘的卧房内,此时,则是一片香艳旖旎景象。 男人女人的衣物,被随意扔在地上。 红帐微垂,不时抖动。 屋内一片暧昧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归于平静,自红帐内,伸出了一只保养得宜、染着丹蔻的纤纤玉手。 但见这青葱般的玉手,缓缓的将这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红帐,给慢慢撩开。 下一刻,一名身上只系了件松松垮垮的肚兜的美艳女子,便自榻上起身,慵懒而随意的抬手,拿了件,放在榻前不远处的小凳上的衣裳,往自己身上随意一披。 她正准备系带、整理衣襟,就在这时,榻上的那名两鬓斑白、约莫五十有余的男子,也慵懒起身,从身后拥住这美艳女子,一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揉捏游走,调笑道: “怎么这么快就起身了?爷这么久没见,丽娘,你就不想爷的么? 爷我难得过来一趟。 你就不想着好生伺候爷一番?嗯?” 这美艳女子,便是宋丽娘。 而这正在榻上,与她调笑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闽海总督卢元旺。 二人原就是恩主与外室的关系,这会儿,在榻上滚成一团,肆意调笑,这也完全不足为怪。 “大人~” 闻得卢元旺的话,宋丽娘立时转目,媚眼如丝的瞥了卢元旺一眼,拉长了调调,娇笑道: “奴家哪有不想大人啊。 奴家日日等着大人、盼着大人,思大人欲狂。 这不,大人您来了,奴家也是尽心尽力在服侍呢。 还是说……” 话到这里,宋丽娘索性媚笑着转过身子,面对着卢元旺,摆出一副玉体横陈,任凭卢元旺采撷的模样,双手则是犹如一只灵巧的蛇一般,攀上了卢元旺的肩头,搂着卢元旺的脖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大人觉得丽娘刚刚伺候的不好,令大人您不够尽兴?” 见他如此,卢元旺则是朗笑出声: “哈哈哈,那倒是没有!” 说着,卢元旺一边的大掌,继续肆无忌惮的在宋丽娘身上游走揉捏,一边巧挑的轻捏了捏宋丽娘尖细的下巴,将一张早已有了皱纹、蓄着胡须,胡须上已然斑白的脸,往宋丽娘的耳畔凑了凑,调笑着对宋丽娘低语道: “爷的丽娘,自是最合爷的心意的! 适才,丽娘伺候得很好。 爷我自也是尽兴的!” 宋丽娘闻言,则是媚眼如丝的又瞥了眼卢元旺,冲着他娇笑: “大人满意就好!” 闻言,卢元旺又是一笑,又再和宋丽娘调笑了一番,这才双双自榻上起身,各自穿衣洗漱。 宋丽娘尚在丫头的伺候下,对镜梳妆,先一步收拾完毕的卢元旺,便自内间内走了出来。 见丫头正在替宋丽娘梳妆,屋内,还有几个丫头、仆妇,人来人往的端茶倒水、端着洗漱的铜盆和器具,卢元旺遂一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爷有话要与你们主子说。” 总督大人有令,谁人敢不从? 闻言,都不待宋丽娘开口,一众丫头仆妇便是诺诺应是,而后,便是齐齐屈膝一福,旋即鱼贯着退了出去。 走在最后头的那个丫头,待到出得屋后,还机灵的将卧房的房门,给一把关上。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合上,耳听得一众丫头仆妇的脚步声,一路由近及远,渐渐的没有了生息,心中这些丫头仆妇应是按自己的吩咐,已经走远,卢元旺这才踱步来到宋丽娘的身后,望着铜镜中的她,淡淡开口: “丽娘,这些日子,逍遥阁的情况可好? 可有人前来作妖?” 闻言,原本正在对镜梳妆的宋丽娘心中暗道一声: 得!来了! 面上则是笑得灿烂。 闻言,她当即将手中握在的那支点翠镶宝金簪,随意的刚刚梳好的发髻上一插,这才媚笑着转身,起身向着卢元旺一福,笑道: “托大人的福,这段日子逍遥阁这般一切良好,诸事颇顺。 更无人胆敢来找事、作妖。” 说着,宋丽娘也是一笑,扭着细腰,妖妖娆娆的走到卢元旺身边,用拿着帕子的手,轻轻的抚着卢元旺的心口,媚笑着道: “有大人您在,谁人胆敢在咱们这逍遥阁来作妖啊? 这不是找死么?” 对于宋丽娘的话,卢元旺明显十分受用。 不过,他却还是道: “哈哈,话虽是这般说。就怕有那起子不怕死的,想不开啊。 爷我问上一嘴,总归是没错的。 万一呢? 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卢元旺素来就是个谨慎的。 若不是他足够谨慎,步步为营,也不会在闽海经营了这么些年,还过的如此滋润、如此风生水起。 俨然,已成了可以只手遮天,在闽海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不过,纵使今时今日,卢元旺在闽海已经有了如此的势力,自己本身已贵为一方总督,他本人,依旧还是十分谨慎。 绝不会行差踏差一步。 对于手下,也管理的十分严格。 而这些手下,其中,自然包括宋丽娘。 “丽娘,你可有事要向爷我汇报? 还有,账册呢? 拿来给爷瞧瞧!” 卢元旺轻拍了拍宋丽娘的脸颊,道。 这才是终于说到了正题。 宋丽娘心下了然。 心中暗道一句: 她就知道! 宋丽娘也不再调笑,而是肃着脸,点了点头,复又屈膝一福: “账册早已备好多时。 大人且稍等。 奴这就去拿!” 而后,宋丽娘便扭着身子,进了内室…… 第846章 各取所需 须臾,宋丽娘便捧着一个上了锁的红漆小匣子,重新走了回来。 末了,她径直将手中的红漆小匣子放在了桌上,又从袖囊中,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铜锁,打开了红漆小匣子上是锁。 随着“啪嗒”一声,匣子上的锁被打开,装在红漆小匣子中的若干本账册,便露了出来。 宋丽娘自匣中拿起那一沓账册,双手捧至卢元旺面前: “大人,这些便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账册。 大人,您且看看。” 宋丽娘媚笑着恭声道。 卢元旺闻言,轻“嗯”一声,接过宋丽娘递过来的账册,便就仔细翻阅了起来。 间或还会问上一问,仔细核对、比对一番。 而宋丽娘则是努力配合,一直在专心和卢元旺讲解、对账。 这便是卢元旺和宋丽娘之间相处的常态。 正如宁雨菡所料想的那般,这座逍遥阁,乃是卢元旺的一个据点。 专门为他进行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所用。 这才是卢元旺特意打造了逍遥阁,这座销金窟的真正原因。 至于什么,乃是为宠爱的外室——宋丽娘,而打造了这座逍遥阁,不过就是对外这么一说。 就是个借口与由头。 宋丽娘虽美,在卢元旺这个位置上,他本人也不缺美人相伴。 旁的不说,卢元旺家中后宅之中的美妾美婢,就不知凡几,比宋丽娘美貌、年轻、妖娆的,也有不少。 他断不可能会为是宋丽娘的美色,而昏了头。 一切,不过都是互相利用和算计。 有些事,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和他的亲眷都不好出面,将宋丽娘这个出身青楼的外室,摆在明面上,替自己遮掩一番,倒是合适。 纵使这逍遥阁明面上的老板,乃是宋丽娘,然而,这逍遥阁的实际掌舵人,也一直都是卢元旺。 而宋丽娘,更像是他的手下。 负责替卢元旺打理逍遥阁的日常事务。 而卢元旺,则会时不时过来一趟,名为来瞧自己的外室宋丽娘,来寻她欢好。 实则,寻欢是假,不过是走个过场。 定期过来查看账目、核账、对账,听宋丽娘汇报有关情况,才是真。 对于这些,宋丽娘自也是门儿清,心里明白得很。 只是,对此,宋丽娘也浑不在意。 她对卢元旺,也并无什么情啊爱啊的。 不过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现如今,她做了这逍遥阁的老板,帮卢元旺打理逍遥阁,便说明,她有利用价值。 这就比那些单供卢元旺娶了的玩意儿要强。 而今,她也混得风生水起、赫赫扬扬。 对于现如今的生活,宋丽娘很满意。 也越发小心的伺候着她的主子和恩主——卢元旺。 专心替他打理逍遥阁,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纵使卢元旺盘账盘得如此仔细,宋丽娘也是丝毫不敢有一丝微词,只是含笑与卢元旺一问一答,细细对着账。 直到将这些账目全都对了个明白,卢元旺这才满意一笑: “嗯,不错! 丽娘,你素来办事稳妥,将这逍遥阁交给你,爷我很放心!” 宋丽娘闻言,自是娇笑着应和几句,继而表了表忠心: “大人如此信任丽娘。 丽娘自竭尽全力。 必不负大人所望!” 话倒是说的漂亮。 宋丽娘心中,却是暗骂不已: 哼。 卢元旺,你个糟老头! 说的好听! 若是你这厮真的这般放心,这般信任她,你还会三不五时,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逍遥阁,名为找她温存,实际就是为了查账。 还每次都事无巨细,将账目瞧得这般仔细,拉着自己对账对得这么清楚么?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二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心思各异的互动、调笑了一番,在卢元旺的吩咐下,宋丽娘又将账册重新放回到那红漆小匣子中,上好锁,这才捧着这匣子,重新放到了内室内专门打造的暗格内。 做完这一切,宋丽娘这才扭着水蛇腰,妖妖娆娆的重新走了回来。 “今儿个天气不错,我瞅着你这后花园的花也都开了。 走,丽娘,咱们过去逛逛去。” 对完账之后的卢元旺明显心情不错。 起身随手打开了原本紧闭的窗户,瞅了眼窗外的天色,道。 他都这般说了,宋丽娘自是无有不应的。 闻言,她忙不迭媚笑着应好。 而后,便与卢元旺相携着一起出了卧房,一路向着后花园而去。 索性,后花园与宋丽娘所居别馆离得不远,二人溜溜达达,不过一会子功夫,就到了后花园。 卢元旺乃行伍出身,靠海战抗倭的军功发的家,他本人也颇会些拳脚。 许是心情不错,兴之所至,李元珩便在后花园内的空地上打起了拳。 见总督大人兴致颇感,宋丽娘也没有硬凑过去,做什么煞风景的事,而是兀自来到一旁的小亭子中,开始烹茶。 预备待到卢元旺打拳打得累了、渴了,歇下时,正好有新烹制好的茶,给他解渴。 毕竟是秦楼楚馆出身,自小宋丽娘就学了一身伺候男人的本事。 每每也能将卢元旺服侍得格外舒心。 这也是她能够从卢元旺的众多女人之中,脱颖而出,被挑选出来,委以重任,有幸成为这逍遥阁的老板宋爷的原因。 不得不说,宋丽娘对此,也颇是有些自得的。 烹茶的时候,宋丽娘却也没闲着,而是招手唤来贴身伺候她的仆妇——皮婆子。 “宋爷,可是有事要吩咐?” 见宋丽娘挥手招自己过去,原本正立在亭外的皮婆子赶忙几步步入亭中,屈膝一福,十分殷勤的道。 闻言,宋丽娘却是手上动作不停,眼皮子也未曾掀一下,只是淡淡开口询问道: “外头一切都还好吧? 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毕竟,她之前一直忙着招待和伺候总督大人,而后,又忙着和总督大人一起核对账目,这么下来,也过了小半天的功夫了。 逍遥阁内的事情,她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不然,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儿,总督大人只怕是要怪她不尽心了! 若再因此,被总督大人斥责,令总督大人不喜,可就不好了! 第847章 林州那位苗三公子来了,大人,您看…… “回爷的话,外头一切,都好着呢。 并无何事发生。” 皮婆子闻言,赶忙笑呵呵的回道。 想了想,她又道: “不过,之前,那前头的马管事,过来求见过宋爷您。 被护院和总督大人的亲卫们给拦下了。 马管事找您,好似确实是有事。 临走前,他还特地向相熟的护院交代了几句。 至于,具体交代的是什么,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虽平日里,她都是在宋丽娘身边贴身伺候的。 可,总督大人过来了,宋丽娘一声令下,屏退左右,皮婆子也只好告退。 索性,闲来无事,皮婆子便在廊下坐着歇息,也不敢走远,就怕屋内的宋丽娘会随时召唤。 也是赶巧了,远远的瞧见了那马管事过来求见宋丽娘,结果被拦的一幕。 隐约瞧见马管事临走时,似乎同他相熟的护院暗地里交代了几句。 皮婆子既看到了,宋丽娘问起,她也便这般答了。 而闻得她的话,宋丽娘则是挑了挑眉: “哦?还有此事?” 宋丽娘轻“哦”了一声,复又冲着皮婆子一摆手: “去!把那护院叫过来。” 皮婆子闻言,当即得令,转身去道垂花门我,不过一会儿,便领了那与马管事相熟的护院过来。 才一被皮婆子领到亭中,那护院便是利落的给宋丽娘行礼问安,末了,才道: “宋爷,您找奴才?” 宋丽娘依旧头也不抬,眼皮也没掀,一边继续烹茶,一边道: “马管事过来求见了? 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闻言,那护院眼中,飞速掠过一抹了然,不敢有任何欺瞒,当即将马管事交代给他的话,和盘托出: “回爷的话,马管事叫奴才给爷带个口信,说是林州知府家的公子过来了,想找宋爷您谈谈明年海上贸易的事儿。” 如今朝廷实行海禁,海上贸易全靠走私和海盗。 而这其中,如卢元旺这些沿海当地官员,自也是分了一杯羹的。 尤其是卢元旺,身为闽海总督,经过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他已是这海上贸易实际上的霸主。 那些走私贩子和海盗,都得要听他的话、看他的眼色,受他的盘剥。 只是,海上贸易这块馅饼太大、太诱人。 光卢元旺一个人,自也是玩不转的。 不得已,又还是得需其他沿海官员的加入。 所谓有钱大家一起赚。 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这利益上的往来与分成,还是要好好商讨、计较一番的。 每年,大家都要为此好生探讨一番。 而这林州知府的公子,说的委婉,说是来商量明年的海上贸易的事。 实际上,就是过来商讨明年海上贸易这一块的分成问题的。 这其中的水,深着呢。 宋丽娘闻言,手上烹茶的动作一滞,抬眸望向这护院,斥道: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那护院闻言,整个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宋爷,这……” 他正讷讷开口,宋丽娘便是不耐的一挥手,转而吩咐道: “行了,别这这,那那的了。 还不去把马管事给叫过来! 赶紧的!” 护院闻言,当即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便领着马管事过来了。 “见过宋爷。” 才一来到亭中,马管事便是躬身抱拳行礼道。 见状,宋丽娘却是不甚耐烦的一挥手: “行了,不拘这些了。 听说林州知府家的公子过来了?” 马管事闻言,当即点头: “是! 林州知府家的公子来了。 这位公子说是要见一见宋爷,想要和宋爷您商量一下明年海上贸易的事。 小的不敢耽误,当即便过来,想要向爷您禀报。 不巧,咳……” 话到这里,马管事轻咳一声,继续道: “爷您这边不便打扰,小的就先行回去,将那位林州知府家的公子给安置了。 这会儿,那苗三公子正在雅间里头听曲儿呢。” 马管事口中的苗三公子,便是那林州知府家的公子。 那林州知府姓苗。 此刻前来逍遥阁寻宋丽娘的,便是那林州知府的第三子,苗三公子。 这苗三公子家中排行老三,上头的哥哥都是嫡出,且于读书、习武上,都颇有天赋,家中便早早叫他们去走仕途。 无论文举、还是武举,将来若科举入仕,便可保苗家再兴旺一代。 而这苗三公子,则是林州知府的宠妾所出,从小溺爱,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遂自弱冠后,便一直打理家中庶务。 如和卢元旺这边私下里通气、交割利益,权权交易这样的事儿,也一向是由他出面,并且代为管理的。 是以,此人也算是逍遥阁的熟客了。 不过,这苗三公子每次来,都绝对是有所求,带着目的而来。 表面上,还装作是风流成性,专程是过来寻花问柳来的。 其实,如苗三公子这样的达官显贵、王孙公子,不在少数。 也正是因着如此,这逍遥阁内,才会每日迎来送往、客似云来。 闻言马管事的话,宋丽娘的眸光微闪,恰好此时,她手上烹制的茶,也正好冲泡好,她正欲起身,便见原本正在打拳的卢元旺,也停下了动作,收势款步向着亭中而来。 见状,宋丽娘立时起身迎了上去。 只见她袅袅娜娜的几步来到卢元旺近前,媚笑着冲着卢元旺一福: “大人—— 奴已替您烹好了茶水,是大人您最爱喝的大红袍。 大人,可要尝尝?” 说着,宋丽娘已是殷勤的走过去,捧了差事,也不假他人之手,就这样笑盈盈,双手递到了卢元旺的面前。 卢元旺见状,轻“嗯”一声,就着是宋丽娘的手,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略一颔首,道了句: “不错!” 又略略掀起眼皮,瞥了眼躬身立在一旁的马管事。 此人乃是宋丽娘的手下,乃是逍遥阁的一个管事,卢元旺还是有些印象的。 见状,他便一边吃茶,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可是有事?” 宋丽娘闻言,也不隐瞒,而是笑道: “林州那位苗三公子来了。 说是想要和我谈谈,明年海上贸易的事儿。 大人,您看……” 第848章 芙蓉 闻言,卢元旺挑了挑眉: “哦?林州知府那边派人过来了?” 说着,他便又吩咐宋丽娘道: “既如此,丽娘,你便去会一会好苗三。 看看,他究竟怎么说。” 这便是叫宋丽娘去打头阵,探虚实,然后,就过来向他汇报的意思。 这种事,通常还不需他这个闽海总督直接出面,叫宋丽娘这个话事人打头阵,冲在前头,更合适。 以往,也一直都是这般的。 宋丽娘也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对此,她本人也没有任何异议。 她在卢元旺这里,原本干的就是这些活儿。 有什么这位总督大人不能、不便出面的,那便由她出面去做、去说。 她很识时务的。 这也便是,她能够在卢元旺众多女人之中脱颖而出,有今天的原因。 “是!大人,奴家这就去。” 宋丽娘当即屈膝一福,笑着应道。 说着,便将手中捧着的茶盏,往桌上一放,便就扭着身子,预备离开,在她即将转身之际,宋丽娘又再向着卢元旺抛了个媚眼,柔媚一笑,染着丹蔻的手,在卢元旺的心口处,打着圈圈: “大人,您可千万要等奴家回来吖~” 卢元旺见状,则是呵呵笑着,应景的执起宋丽娘在他心口上作怪的手,轻捏了捏,又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哈哈,放心! 爷我不会走! 丽娘你都没有回来,爷我哪里舍得走呢? 爷就在这儿等着丽娘你回来。” 闻言,宋丽娘笑得越发柔媚。 心中,却是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暗道: 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说的好听。 说什么她没有回来,他舍不得走。 实际上,是因着她,卢元旺这厮才舍不得走么? 还不是因着要等她给他带回来,和那苗三公子见面后的确切消息,他才不走的么? 呵,当她不懂他那点弯弯心思呢。 搁老娘这里,装什么深情? 宋丽娘心里头吐槽归吐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又笑容灿烂的与卢元旺调笑了几句,这便在准备去会一会,这从林州远道而来的苗三公子: “马管事,你且带路。 我且去会会这苗三公子去。” 宋丽娘朝着躬身立在一旁的马管事挥了挥手,吩咐道。 马管事闻言,自是恭声应是,忙不迭走在前头给宋丽娘领路,一迭声的道: “是!是!是! 宋爷,您这边请! 这边请!” * 与此同时 逍遥阁一隅 一名身来未足、约莫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正身着绸衣、眼泪汪汪的立在廊下。 这女孩儿的面上,犹显稚气,人还没有完全长开,却仍旧瞧得出,她是个美人胚子。 却偏偏浓妆艳抹,打扮得十分魅俗成熟,和一旁揽客的姑娘们一般无二。 偏偏,她又与一旁那些招揽客人的逍遥阁姑娘们,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姑娘都是倚门卖笑,对着往来的客人们搔首弄姿,上得前去,主动招揽客人。 而这女孩儿,虽站在这群姑娘中,却也只是直挺挺的立在那里,甚至,一直垂着头,将自己隐在人群和梁柱之后,努力减少存在感。 天知道,她已经尽量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叫人注意了。 然而,纵使如此,这小姑娘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诶,诶,我说你,缩在那里干嘛呢? 好好干活! 好好接客! 不然,仔细老婆子我削你!” 过来巡视的老鸨,一眼就瞧见了缩在人群和柱子后头的小女孩,当即蹭蹭蹭走了过去,一把揪住小女孩的耳朵,将她给粗鲁的拎到人前,一边恶狠狠的道,一边用手指,狠狠的戳着这小女孩儿的额头。 被如此就着耳朵拎着走,又是被戳额头,小女孩明显吃疼,却硬是没有吭一声,只是眼眶噙泪,绷紧了小脸,一脸倔强的望向老鸨,好似在无声抗议。 老鸨见状,当即就怒了,只觉得,眼前这毛丫头,是在挑衅她这个妈妈的权威: “嘿,你这小破丫头,毛还没长齐呢。 就敢要你妈妈我的强,不服妈妈我的管教了? 我他娘的抽不死你丫!” 说着,这老鸨便劈头盖脸,朝着这小女孩儿的臀上、身上,狠狠的抽了几下。 其实,依照这老鸨的性格,恨不得直接赏这不听话、不服管教的丫头,一通嘴巴子。 可,顾忌着,这丫头今儿个还要接客,不能够没有卖相,是以,那嘴巴子才没有落下。 小姑娘虽看似小小一个,柔弱的很,却是个倔的。 任凭着这老鸨怎么打,都不吭声,也不求饶,一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始终噙着泪,就这样默默的望向老鸨,似在无声的抗议。 见她如此,这老鸨便是啐了一口,一撸衣袖: “他娘的,你这是还不服? 叫你好好接客,你还在这里跟我倔? 看来,不好好给点你颜色,你就不知道,妈妈我的手段!” 说着,这老鸨便冲着不远处,正在巡逻的壮汉们挥手,大喊: “过来替我好好“招呼”一下这臭丫头。 叫她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贱货!我看你丫的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看妈妈我怎么治你!” 老鸨怒瞪向这小女孩,叉腰狞笑。 她这个样儿,宛如地狱里来的阎王活鬼,原本一直犯倔的小女孩,都冷不丁被这老鸨此刻的模样,给唬得一跳。 单薄的小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而被这老鸨这么一吆喝,不远处的壮汉立时得令,纷纷挽着袖子,上得前来,一个个都不怀好意的往这小女孩的脸上、身上乱瞟。 小女孩被他们这般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给盯得一个激灵,浑身不自在。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而那些壮汉,又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之际,一名年长一些的年轻女子,扭着纤腰走了过来,笑着替这小女孩打着圆场: “妈妈,别!别!别啊! 瞧您,干嘛这么心急嘛。芙蓉年纪小,还是个小姑娘,头一次出来迎客、接客,矜持些,有些不好意思、拉不下脸来,这也属正常嘛。 咱们慢慢教也就是了。 何必和她置气? 更犯不着,和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啊! 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849章 若是她再不乖乖听话……哼 不得不说,这年轻女子很是会说话,闻得她这一番话,老鸨明显面色稍霁。 谁知,就在这时,一道娇媚的声音,却是陡然自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 “哟,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到妈妈,让妈妈您不高兴了?” 闻言,大家伙儿齐齐转目循声望去,便见吕招娣——也就是媚儿,正扭着细腰,一路妖妖娆娆的迈着小碎步向着这边走来。 而适才那番话,正是出自她之口。 “我道是谁惹了妈妈生气呢。 原来是芙蓉啊。 我说,你这丫头,清高个什么劲儿啊? 进了这逍遥阁的门,就得认命。 注定是个烂货、贱货,装什么冰清玉洁? 到得最后,还不是得要接客? 呵呵。” 媚儿拿眼那么一扫,便瞧见了缩在最后头,眼眶含泪的被唤做“芙蓉”的女孩儿,见状,她便是不耐的翻了个白眼。 媚儿就是看这丫头不顺眼。 尤其是瞧她这副做派。 进了这逍遥阁,大家都一样。 都是这阁里头的姑娘。 这丫头摆出这副三贞九烈的模样,给谁看? 以为自己多高贵呢? 其实,搞不好就是那最贱的。 往后,说不得只能够去接那最低等的客人。 做个不入流的贱货。 亦或者是被直接赶到对面那条街的秦楼楚馆中去,甚至是更差的地方。 谁叫她这般不识相、又没能耐? 哼,活该! 对于芙蓉,媚儿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很是鄙夷。 在她看来,这丫头就是没本事钓到达官显贵、王孙公子,接到这般尊贵的客人,借以抬高自己的身价,成为红牌、甚至头牌,还在这里假清高。 真就是活该被老鸨、及手下的那些龟公们教训。 啧。 “媚儿姑娘!” “媚儿姑娘好!” …… 乍一见得来人是媚儿——这个阁内现如今数得着的红牌姑娘,那几个壮汉,赶忙纷纷点头哈腰的冲着她打招呼。 老鸨原本阴沉的脸,在瞧见她时,也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变得一脸和善带笑: “我道是谁? 原来是媚儿啊。” 这媚儿如今不仅是红牌,她为人又活络,很会笼络伺候那些老爷公子们,每日里都能够为阁内赚到不少银钱。 对于这样的“招财”姑娘,老鸨自然是和颜悦色,甚至,好声好气的哄着: “媚儿,你如今做的不错! 你可千万别和这起子不识相、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学。 你只管甩开膀子,好好干,好好伺候那些贵客。 妈妈我少不了你的好!” 媚儿闻言一笑,脆生生的答道: “诶,妈妈,媚儿知道了!” 说着,她又仰起头,趾高气扬的朝着芙蓉、以及一众姑娘们那边厢一瞥,其洋洋得意之意,不言而喻。 见她这副模样,那原本上得前来劝说老鸨的年轻女子,便是禁不住直皱眉。 眼见得老鸨好声好气的和媚儿说完话,便又冲着不听话的芙蓉怒目而视,生怕她会继续下令,叫那些龟公整治芙蓉,这年轻女子赶忙将老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妈妈——,咱们自都是晓得妈妈您的手段的。 妈妈您自是有手段,好好整治芙蓉,让她乖乖接客。 可,芙蓉这孩子倔,给逼急了,若是有个万一……总归也不好。 何况……” 话到这里,这年轻女子又顿了顿,睃了眼,那几个正不怀好意,上得前来,盯着被她唤做“芙蓉”的女孩儿,好似恶狼正在盯着一块可口美味的肥肉一样的几个壮汉: “妈妈,叫他们出手整治芙蓉,您也只是图一时解气、一时爽。 可…… 妈妈,芙蓉还是个雏儿呢。 这头一夜,可是能够说上个好价钱的。 咱们逍遥阁这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再不济,也都是些有钱人。 若芙蓉把这头一夜给了这些老爷、公子们,您可是可以进账不少银钱。 若是……可是得少赚不少呢。 妈妈,您就不觉得亏得慌?” 不得不说,这年轻女子很懂老鸨的心,字字句句都说在了老鸨的心坎上。 闻言,原本怒极,誓要好好收拾一下那不听话的臭丫头的老鸨,也明显有些犹豫: “这……艳儿,你说的倒是不错。 若不是这死丫头实在不服管教,妈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老鸨也自觉,眼前的年轻女子——也就是她口中的“艳儿”,说的不错。 一想起,若真叫这几个龟公,整治了这芙蓉,搞不好,她就要平白损失好多钱,老鸨就十分不得劲。 虽然,这逍遥阁,宋丽娘才是老板,可她身为老鸨,阁内姑娘赚来的银钱,她也是能够分一杯羹的。 姑娘们赚的多,她的荷包也就越鼓。 芙蓉这初夜,若是没有赚到大价钱,老鸨也觉得亏了,她也肉疼啊。 再一去瞅芙蓉那张尚且稚嫩,却也十分可心的小脸,老鸨越发闹心,越发觉得肉疼: 多好的一张漂亮脸蛋啊。 这初夜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可惜了啊! 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乖乖从了不好么? “妈妈何必这般动怒? 不若让我来劝劝芙蓉好了!” 见妈妈的态度明显软了许多,艳儿又道。 老鸨闻言,明显有些意动,又有些不大相信: “真的?你能劝得动这臭丫头?” 艳儿闻言一笑: “妈妈,我的口条,您还不相信么? 我会好好劝她,跟她分析利弊的。 实在不行,妈妈您再用旁的法子,却也不迟啊。” 闻得艳儿这一番话,老鸨只觉得在理,于是乎,便点了点头: “成!就依你所言。” 先礼后兵,实在不行,再用她刚刚打算用的那强横法子,倒也不迟。 心中如此想着,老鸨阴恻恻一笑,拍了拍艳儿的削肩,斜了一眼不远处直挺挺立在那里,如同个木头人一般的芙蓉,高声道: “艳儿,给妈妈我好好劝劝芙蓉这死丫头。 若是她再不乖乖听话……哼。” 话到最后,老鸨瞪了眼芙蓉,冷哼一声,挥手叫那几个围上来的壮汉们都散了,她自己则扭着水桶般的粗壮腰身,正欲离去。 而就在这时,一直闲闲的立在一旁,好似在看一出好戏的媚儿,则是十分突兀的掩帕轻笑了起来…… 第850章 要怪,也只能怪她们命太苦啊! “哟,艳儿,你还真是会管闲事儿呢。 不想着多拉些客,好好的伺候各位老爷、公子,你这一天天的,合着是净想着管闲事了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了呢。 呵呵。 你这个样儿,也怪道大家伙儿都是一起出道的,旁人都做了红牌,偏你一个,还这般不上不下的在这混着。 啧啧啧。” 媚儿阴阳怪气的道。 她口中的旁人,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与这花名叫做艳儿的姑娘,乃是同时被买入逍遥阁的一批女孩。 也是一起出道迎客的。 如今,她已是这逍遥阁的红牌姑娘,往来伺候的,都的达官显贵、王孙公子,穿金戴银,好不风光。 就连老鸨龟公、仆从们,见到她,也是好言好语的捧着供着。 而这艳儿…… 则还是个不怎么入流的普通姑娘,不上不下的熬着。 接的客人,也都没什么分量,不过就是一些普通有钱人,亦或者是慕名到逍遥阁来寻欢的商人。 达官显贵、王孙公子,根本轮不到这艳儿伺候。 过的也不如她风光体面。 睨了眼艳儿那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名贵料子所制的衣裳,还有她头上戴的那些,极普通的首饰绒花,媚儿便是鄙夷一笑,面上满是得意,一派趾高气扬模样。 而面对她这般故意找茬,如此讥讽,艳儿却也不恼,只是淡笑着道: “媚儿你说的是。 你可是咱们阁内的红牌。 我哪里比得上你红呢?” 艳儿笑容清浅,若是离得近了,你会发现,她的笑意根本未达眼底,眼中一片清明,并无半点嫉妒之意。 而她这般不恼不妒,还笑着说“对啊,你就是比我红啊”这样的态度,令阴阳怪气,又洋洋得意,本打算好好奚落一番艳儿的媚儿,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般。 原本得意洋洋的神情,都不由得一僵。 顿觉好生没趣。 一旁的老鸨见状,忙道: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别耽误了做生意。” 说着,老鸨也是作势欲走,离去之际,她还不忘交代叉着腰在那生闷气的媚儿: “我说,媚儿,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 赶紧去你自个儿房间,那魏老爷还在里头等着呢。 好好伺候魏老爷,知道么?” 媚儿闻言,自是笑着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妈妈放心!我和某些不识相的丫头片子,可不一样。 媚儿只会将那魏老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闻言,老板满意点头,带着几个壮汉一起离去。 媚儿见状,则是回眸冲着艳儿和芙蓉鄙夷的轻哼一声,这才甩着帕子、扭着细腰,妖妖娆娆的独自离去,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艳儿姐……” 见老鸨和媚儿尽皆走远,其他姑娘也纷纷歇了看戏的心,开始继续倚门卖笑,与客人调笑。 芙蓉这才上得前来,讷讷的唤了一声。 眼中有担忧,也有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几乎就在当时,艳儿就明白了她的担忧、以及未尽之意,当即摆了摆手: “小草,你且别担心我。 我才不会因着媚儿那几句话,而伤心难过呢。” 小草乃是这女孩儿的本名。 她本名朱小草,“芙蓉”则是老鸨给她取的花名。 这逍遥阁的姑娘,自入了逍遥阁后,都会被取花名。 如吕招娣的“媚儿”,小草的“芙蓉”。 当然,艳儿也是花名。 至于她的本名,她却从来不提。 小草也不得而知。 只能称呼她为艳儿姐姐。 “艳儿姐,她那么说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恼不气?” 似是意外于艳儿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小草不由问道。 闻言,艳儿则是一笑,笑容中有无奈,又有凄楚: “这媚儿,她竟是到现在还看不明白? 她以为,这般迎来送往的日子,是什么好日子么? 穿金戴银、风光体面,伺候达官显贵、王孙公子? 呵,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过这种日子。 这一切再好,不过也是表现。 实际上……还不是皮肉生活。 别看她现如今,风光得意,吃穿上都过得像个小姐似的。 这往后……她的下场,还指不定是怎样呢。” 艳儿眼神空洞的望向媚儿离去的地方,唇角扬起轻嘲与自嘲。 “艳儿姐姐……” 眼见得艳儿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下来,小草嘴唇翕合了几下,不知该如何安慰艳儿,也不知该如何自慰,只得讷讷的又唤了她一声。 闻言,艳儿瞬间回神,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小草的手背,语重心长道: “小草,我知道你不想接客。 可……你当姐姐我就愿意么? 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怎么会……” 话到这里,艳儿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有些哽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你若不肯听老鸨的话,那黑心烂肚肠的,可是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旁的不说,就说刚才…… 若不是我劝得她停手,你就得被那些龟公抓进黑牢里,把你给轮了! 月儿当初,就是抵死不从。 那老鸨子就是这么对付她的。 月儿被那些坏蛋,在黑牢里折磨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人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神志不清,浑身更是没有一块好肉啊。 第二天,她就被赶到对面那条街上的下等馆子里头去接客去了。 听说现在可惨了。 都沦落到草棚子里头接客,每日日夜不停的……” 话到这里,艳儿着实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渐渐变得哽咽。 “小草,想开一点。 咱就是这个命。 你好好听话,至少这会儿,不必落到月儿的那般下场。 在这逍遥阁内,还是比那些地方要好些。 得过且过吧。 能过一天,算一天。 唉。” 艳儿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语重心长的劝着小草。 形势比人强。 老鸨、龟公那些人都是心黑手狠的。 你不依了他们,只会被整得更惨,落入更悲惨的境地和深渊。 虽然,纵使从了老鸨,如了老鸨他们的意,她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是,谁叫她们都是无所依从的弱女子? 除了这样,还能如何呢? 要怪,也只能怪她们命太苦啊! 第851章 不好了!那死丫头跑了! 朱小草被艳儿的这番话,给唬得一跳。 越发的泪盈于睫: “艳儿姐,我……” 她真不知道,事情原是如此。 一时间,朱小草竟也不知,她是该感谢艳儿好心,在临危时,救了她一把,还是要不甘和哀叹,她即将面临的一切。 这火坑,她真的是不想跳啊。 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们这些苦命人? “好了,别哭了! 别想那么多。 乖乖听话,才能少些磋磨。” 艳儿替朱小草擦干她落下的泪水,一迭声道。 恰在这时,一个熟客立在不远处,对招手唤她: “艳儿,过来陪爷喝一杯。” 艳儿只得笑着应是。 临走前,轻捏了捏朱小草的手心: “记住姐姐的话。 你这头一次,挑个好点的客人。 你自己也能好受些,以后也能松快些。 这日子,也不至于太难捱。 唉,这都是命。 就这么着吧。” 说着,艳儿便是转身,笑着走向那熟客。 小草就这样怔怔的瞅着艳儿走远,明显失神了一瞬,咬了咬牙,她径直向着前头走。 直至一路走到前厅。 此时,正在前厅迎客的老鸨也见到一路走过来的朱小草,见状,她不由瞪了她一眼: “小蹄子,不是叫你好好接客的么? 怎么,你还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小草明显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闻言,连连摆手: “我……没有。 不是。 妈妈,我听您的话,好好接客。 我是想,到门口去,说不定,能够揽到好客人呢? 我……这是头一次,艳儿姐姐说,头一次,定要为自己寻个好客人,我……” 朱小草垂下头去,绞着手指,一副怯怯的模样。 她虽说的含糊,老鸨还是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 闻言,不由笑道: “芙蓉,你这是想开了? 想开了就好啊!” 心中暗道一句: 艳儿这丫头行啊。 还是这丫头会劝。 “你艳儿姐姐说的对! 接头一个客人,是得要挑个好的。 去吧!你且去咱逍遥阁的大门口,站着迎客去。” 这般青涩水灵的清水丫头,可是很讨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喜欢的。 若是被哪个达官显贵、王孙公子们看上,要梳弄这芙蓉,那可是可以狠狠赚上一笔的。 对此,老鸨自是乐见其成,千肯万肯的。 于是乎,老鸨也没有阻拦朱小草继续前行,而是挥着手中的帕子,催促道: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闻言,朱小草眸光微闪,怯怯的点了点头: “……哦,我……我知道了。 妈妈,我这就去。” 说话间,朱小草已是径直向着逍遥阁大门的方向而去。 见得她如此乖觉,自以为又收服了一个倔丫头的老鸨,也很是得意: “哼,看吧。 再倔又如何? 还不得给老娘老实去接客?” 冷哼一声,老鸨满是得意,继续满场飞的去招呼前厅的客人们,忙得不亦乐乎。 而与此同时,朱小草也一路向着逍遥阁的大门而去,期间,遇到了不少护院、龟公、仆从之流,他们见得朱小草,都会喝问她,跑到前头来做甚。 每每遇到这般喝问她的人,朱小草便忽怯怯的道一句: “是妈妈叫我去逍遥阁大门口迎客的。” 听得她这么说,这些人也都不再吭声了。 毕竟,他们也都是在老鸨手底下讨饭吃的。 既是老鸨之令,他们自也不敢置喙。 就这样,朱小草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逍遥阁大门口。 “哦,是妈妈叫你过来迎客的啊。 那你便好好迎啊。 可别惹了客人不高兴! 这里的客人,统统的都是非富即贵,可是不好得罪的!” 立在门口正笑脸迎客的一名年长一些的姑娘,在闻得朱小草的来意时,了然一笑,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通。 “你也别跟个柱子一般,在那里杵着了。 得活络点。 走动下。 尽量展现自己的身姿,面上记得带笑。 这样,才能够吸引客人嘛。” 这姑娘一通说教,小草却一直垂着头,一副怯怯的模样。 末了,她也状似十分受教的点了点头,轻“哦”了一声: “哦,我知道了。 谢谢……谢谢姐姐教导。” 见她还算乖巧受教,这姑娘斜了她一眼: “嘴上倒是说知道,实际上谁知道? 别光说不练。 走几步给我瞧瞧。” 朱小草闻言,垂着头讷讷称是,便开始依照这姑娘所说的,在逍遥阁大门口,来回踱着步。 她向着前走了约莫一两米远,又原路返回,走了回来。 见护院和那教她的姑娘,对此都不以为意,朱小草便接着走,这一次,走出去的距离,会稍微长一点。 然后,再次原路返回。 然后继续。 每一次,朱小草都会状似无意的,多走上那么一米半米远,然后,老老实实的原路返回。 原先,门口的这些护院,还十分警惕的看着她。 渐渐的,也便有些放松了警惕。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女孩儿不过是在学着招揽客人,又不是逃跑、不是不回来。 每一次,她都还是会原路返回的啊。 对于朱小草的受教,那教导她的姑娘也很是满意。 原本,她想说: “够了!不必走得那么远。 就在这大门口走走晃晃就行。” 谁知,好巧不巧的,正在这时,却是有一名她的熟客上门。 这是位很是有些体面的大老爷,这姑娘哪里敢怠慢,赶忙迎了上去招呼这位大老爷。 一时间,也没功夫再去管正在前头走着的朱小草。 而此时,朱小草则是借着练习的名头,走得离得逍遥阁的大门,已有十余米远。 但见那姑娘自去迎客去了,并没有再盯着她,朱小草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再一见,隔壁那条街上,赫然有衙役在巡逻,朱小草的眼神立时一亮。 睃了眼身后,但见一众护院们,正在聊天,浑没有在意正在前头练脚步揽客的她,朱小草心中瞬间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便是拼尽全身的力气,跑了出去。 她这般毫无征兆、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护院们皆是一怔,而后,便迅速反应过来,急道: “不好了!那死丫头跑了!” “臭丫头,哪里跑?” “追!赶紧去追!” …… 第852章 官爷,救命!求您救救我! 护院们一边嚷着,一边追了过去。 见状,那名原先教朱小草走动,这会儿,正在招揽熟客的姑娘,不由一怔。 不过,也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又转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招待身旁的熟客。 倒是这客人见状,忍不住问道: “雅儿,你们这姑娘都跑出去了。 你怎的还这般淡定?” 这被唤做雅儿的姑娘闻言一笑,眼里尽是麻木与漠然: “嗨,没事。 她跑不了,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 老爷,还是随我进去吧。 我将他们摆好席面,咱们好好吃酒玩乐一番,才是正经!” 这熟客也不够随口一问,听得雅儿如此说,他也便没有继续再问,而是呵呵一笑,揽着雅儿就往逍遥阁内走。 与此同时,朱小草则是拼尽全力,奔到了对面的街上。 眼见得护院们紧追其后,说话间,就要追上,朱小草则是向着那巡逻的衙役那头猛冲,在护院们即将追上她,将她逮住之际,朱小草终于来到巡逻的衙役近前,噗通一声跪倒: “官爷,救命!求您救救我!” 那衙役不过是照例巡逻,未曾想,竟遇上这等阵仗。 见状,他明显一怔。 而就在他怔愣之际,逍遥阁的护院们已经追了过来,上得前来,拽了朱小草,就要往回走。 其中一个护院,更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他娘的,死丫头,你竟敢逃跑?待到带你回去。 看怎么收拾你这死丫头!” 若依着这护院的脾气,恨不得几个巴掌呼到这不听话的丫头的脸上去。 奈何,这脸蛋,又是阁里姑娘的脸面,还是要有卖相。 若是被他扇残、扇毁容了,老鸨再找他麻烦,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中如此想着,护院也就歇了教训朱小草的心思,只一门心思的拽着她,想要逮她回去逍遥阁。 然而,朱小草却抵死不从,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对着衙役哭喊: “官爷,您千万要替小女子做主啊。 小女子是被骗进这逍遥阁的。 他们逼良为娼。 官爷,求求您,救救我!” 见朱小草这般胡咧咧,护院们愈发加快了动作,七手八脚的架着她,就要生拖硬拽的拉了她走。 然而,闻言,那衙役却是眼珠子一转,抬手道了句: “且慢!” 而后,他便挥手示意这群护院,将朱小草给放下来。 复又居高临下的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朱小草,淡淡问道: “你说你是被骗进逍遥阁的?” 见状,朱小草似从中看到了希望,忙不迭点头: “是!是!官爷,我真的是被骗进这逍遥阁的。 我娘病了,急需要钱,我就想着外出做工,赚钱给我娘治病。 之前,有一位大爷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做绣娘的活计,包吃包住,还学手艺,还能发工钱给我娘治病。 我很高兴,便随着这大爷一起去了上工的地方。 谁知,就这样被骗进了逍遥阁。 他们还要逼我卖身接客。 官爷,我是被骗的。 他们逼良为娼。 官爷,您千万要替我做主啊!” 与媚儿她们这些,被卖进逍遥阁的姑娘不一样。 朱小草是被骗进来的。 若她早知道,这个地方是干这么个营生的,打死她,她也是绝不会来的。 走投无路,朱小草便决定要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她其实也没想过就这么逃走。 因为,她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光靠她自己,她是逃不走的。 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这些护院给逮住。 一旦被逮回去,迎接她的,将是越发的残酷与绝望。 老鸨更是不会放过她。 不会让她好过。 她是瞧见了对面这条街上,有衙役巡逻,才会冲过来的。 朱小草是想要寻求衙役的帮助。 她是被骗的! 是受害者。 在她看来,衙役们是应该会帮助她,并让恶人受到惩罚的。 然而,不得不说,朱小草想的还是有些太过天真。 “哦?你说你是被骗入逍遥阁的?” 闻得朱小草的陈述,那衙役则是挑了挑眉,眸中掠过一抹精光。 朱小草连连点头称是。 而就在这时,老鸨、以及一名姓陶的管事,已经闻讯赶来。 老鸨和这陶管事,恰好也听到了朱小草与这衙役之间的这番对话,闻言,忙摆手: “官爷,你可莫要听这丫头浑说啊。 我们逍遥阁,可是正经地方,诱骗良家女子,逼良为娼什么的,可是不存在的。 这丫头,可是自愿卖身进咱们逍遥阁的。 这会儿,她是红口白牙的,又想要反悔呢。 我们这里,可是有她的卖身契为证的!”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冲那陶管事使了个眼色。 陶管事当即会意,将随身带来的朱小草的卖身契,递给那衙役瞧,而这卖身契上头,赫然还夹带着一张银票。 显然,老板和这陶管事皆是有备而来。 这样不识相、生了反骨的姑娘,他们见得多了。 这等“叼花”,他们有得是法子治她! 而那衙役,也是一脸的见怪不怪。 十分自然的接过那份身契,以及夹杂着一起递过来的那张银票。 见状,衙役满意一笑,将那张银票径直往袖兜内一揣,这才故作一本正经的浏览起了那张卖身契。 而后,又抬眸瞥了眼跪在自己脚边的朱小草,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下头跪着的,可是叫朱小草?” 朱小草闻言,诺诺点头应是: “是!官爷,小女名叫朱小草。 我……” 不待朱小草继续说些什么,那衙役便一把打断了她的话头: “那就行了。 你不必多说了!” 衙役不耐的摆了摆手,又扬了扬他手中的身契,指尖指了指上头的名字,赫然就是朱小草,这三个大字: “瞧瞧,这上头白纸黑字,写的不就是你朱小草的大名?” 说着,衙役又开始念这张卖身契上的内容: “朱小草,因家贫,自愿卖身入逍遥阁。往后生死各凭天命。” 末了,衙役又一指下头落款处,一个红红的手印: “瞧瞧,这里可还盖着你的手印呢。 白纸黑字、还有手印,千真万确。 人家逍遥阁花钱买了你,你就是逍遥阁的人。 还想逃? 什么被骗的?你有证据么? 滚滚滚!别在这里瞎捣乱。 赶紧滚回去!” 第853章 这偏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与此同时,正在酒楼雅间内用饭的李元珩一行人,一顿午饭,也已用得七七八八。 酒足饭饱之后,苏友金便打算和钱大鹏一起回客栈促膝长谈,好好的聊上一聊,叙一叙旧。 不过,苏友金也没有忘了李元珩。 招呼着李元珩,同他们一道回去: “木六老弟,走!咱们一起回去吧。” 不过,显然,李元珩则是另有打算: “苏兄、钱兄,你们且回去客栈,好生叙旧吧。 小弟头一次来这闽海,还想带着娘子四处走走、瞧瞧呢。” 李元珩冲着苏友金、钱大鹏,拱了拱手道。 好不容易,过来闽海微服私访,他自不会猫在客栈里头,不出门。 若是如此,那这次的微服私访,又有何意义? 李元珩打算带着宁雨菡,再在闽海各处走走,探探。 再多了解一些民情。 而闻得他这般说,苏友金和钱大鹏,自也没有任何异议: “如此也好。” 苏友金闻言,点了点头。 钱大鹏也附和着道: “如此,木老弟,你便带着尊夫人出去逛逛吧。 咱们这都进完了货,不日,也要准备回程了。 你们夫妻又是头一次过来闽海。 趁着有空,多走走、多逛逛,也是应该。” 他和苏友金,这种经年往来于闽海的,就不必了。 这闽海,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没了新鲜劲。 也没什么好逛的。 于是乎,苏友金叫来店小二结了账,几人就此在酒楼分别。 苏友金携钱大鹏一起,先行离开,李元珩倒是并没有急着走。 而是优哉游哉的踱至雅间那扇临街的大窗前,鸟瞰了一下街景。 天知道,他这不过是随意一瞧,便见街口那边围满了人,一片喧嚣。 仔细一瞧,便见人群中间,赫然立着一个衙役打扮的男子,其脚边跪着一名稚气未脱的女孩儿,一旁立着几名凶神恶煞般的壮汉,正对着那女孩儿怒目而视。 另一旁,则立着一名穿着花里胡哨衣裳的中年妇人、以及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他们正在对着那名女孩儿指指点点,不知道正说些什么。 而这些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见状,李元珩不由蹙眉。 而就在这时,在屏风后整理了一番,重新戴上帷帽的宁雨菡,则是袅袅婷婷一路走了过来。 “六郎,你在看什么呢?” 见李元珩望向临街的窗外,瞧得出神,宁雨菡不由问道。 闻言,李元珩转目望向宁雨菡,又抬手冲着不远处,他适才见得的景象一指: “雨菡,你看……” 虽有些不明所以,宁雨菡还是顺着李元珩所指之处望去,在瞧清了这一切时,她也是禁不住眉心一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六郎,咱们过去看看。” 直觉告诉她。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女孩,看情状,简直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不行! 她要过去瞧瞧。 宁雨菡的想法与提议,倒是与李元珩的不谋而合。 闻言,李元珩想也不想,便径直点头: “嗯,好。 我们这就去。” 说着,李元珩便携着宁雨菡快步下了楼,一路直奔街口处而去。 邱华等人见状,自也是快步跟上。 * 与此同时 街口处,此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都将适才的一幕,瞧了个正着,纷纷都在这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而身为当事人的朱小草,在乍一闻得这衙役的话,她便是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这衙役,竟会如此裁夺,这般说, 朱小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望向衙役: “官爷,不是!不是这样的! 这卖身契,是他们哄骗着我签下、按的手印。 我是被骗的啊。” 她又不识字。 他们哄骗她说,那是绣娘上工之前,需签下的雇佣文书,她才签了、按了手印的啊。 她是冤枉的。 逍遥阁的那群人,分明就是拐骗良家女子、逼良为娼。 谁知,闻言,那衙役则是冷笑出声: “呵,你说你是被骗的,就是被骗的了? 你有证据么?” 被他这么一问,朱小草这个苦主反倒是一噎: “我……” 证据什么的,她确实是没有。 当时,现场虽然有人。 但不是老鸨,就是将她骗入逍遥阁的坏人,他们自是不可能为她作证的。 而见她这幅明显语塞的模样,衙役当场嗤笑出声,眼里、面上皆难掩讥嘲: “依本衙役看,分明是你为了钱,自愿卖身进逍遥阁,这才签了这张卖身契。 临了,又觉得做楼子里头的姑娘寒碜,想来个金蝉脱壳,才故意跑到爷爷我面前说了这么一通胡话。 扯谎说你是被骗入逍遥阁,是逍遥阁逼良为娼的吧?” 衙役就此下了定论,自顾自“真相”道。 闻言,朱小草连连摆手: “没有!我不是! 我真的是被骗进逍遥阁去的。 逍遥阁也是真的逼良为娼,硬逼着我接客,我不愿,他们就打我骂我,强逼着我……呜呜,官爷,我说的全是真的。 你为什么就不信呢? 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朱小草哭得悲切,一旁围观的众人,瞅着不由有些心伤。 尤其是那些浑身打着补丁的贫苦老百姓,一个个的,都是感同身受,纷纷落泪。 一名穿着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短打的老汉,见状,则是直叹气: “唉,还能是为什么。 官职两个口,有理无钱莫进来。 这傻姑娘,以为人衙役会向着咱们穷人么? 那逍遥阁有钱有势,他自然是向着那逍遥阁的啊。 哪里会为她伸冤?” 另一名同样一身补丁衣裳、扛着个扁担打这经过,看到这一幕,不由驻足的中年男子,闻得这老汉的话,也是直叹气: “可不是!”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我刚刚可是看见,这逍遥阁的管事,递过去的身契里头,夹杂着银票呢。 这衙役直接就将那银票接了,揣进袖兜里头去了。 他能向着这小姑娘,救她于水火,那才叫怪了!” 他眼神一向倍儿好,适才可是将这一幕,瞧了个真切,不会有错的。 这也难怪这衙役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字字句句都是向着逍遥阁那头的。 这偏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第854章 哟,这位公子,你是在唤我们么? 就在围观人群,窃窃私语,暗自议论之际,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也已来到了街口。 他们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好巧不巧的,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此时,正好站在那老汉和扛着扁担的中年男子附近。 那老汉和中年男子的话语,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并不是声如蚊讷。 李元珩和宁雨菡皆是耳聪目明。 耳力都不错。 自然是将他们的话,给听了个正着。 尤其是这中年男子的那番嘀咕。 闻言,李元珩便是眉头一皱,抬眸向着那名衙役扫去,眼中掠过一抹冷意: 什么? 这衙役竟敢公然收拾钱财贿赂。 不为民做主,主持公道,也就罢了。 竟还因此红口白牙、颠倒黑白。 推这前来求他伸冤、救命的女孩,入火坑。 简直可恶! 此时衙役,正背对着李元珩,自是没有察觉到,他望向自己的厌恶目光。 或者,他也根本就不在乎。 在他看来,此时在这里的,全都是些小老百姓。 他最大。 这些人敢把他怎么样? 能奈他何? 而面对弱者。 诸如朱小草。 对于这女孩儿的无助与挣扎,衙役则是完全视若无睹。 甚至,他还嫌她太过聒噪,直接狠瞪了一迭声喊冤的朱小草一眼,不耐的喝道: “少废话! 爷爷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滚滚滚!赶紧老实跟着这逍遥阁的妈妈回去。 记着老实些,好好听妈妈的话!” 说着,这衙役又冲着一旁的老鸨、陶管事一挥手: “行了。 你们把人带回去吧。 这姑娘不老实。 你们带回去好好管教!” 老鸨和陶管事闻言,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人眼中皆是得意。 老鸨笑着向这衙役屈了屈膝: “是!谢官爷!真是劳烦官爷了。” 说着,老鸨便冲几个胡言招了招手。 而后,她便径直转身望向朱小草。 前一刻,老鸨还笑盈盈,面上堆叠着笑容与谄媚,这一转身,却堪比变脸,脸霎时间一板,望向朱小草的目光之中,冷得可怕,且十分凶狠。 她叉着腰,扭着水桶腰来到朱小草身前,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朱小草的额头: “哼,死丫头! 回去之后,看老娘怎么教训你。 叼花是吧? 老娘我就专治叼花!” 与此同时,就在老鸨说话间,受到她示意的护院们,也都纷纷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七手八脚的架起朱小草,粗鲁的拖拽着她,一路向着逍遥阁而去。 “不!不要! 我不要和你们回去。 我不要! 放开! 放开我——” 朱小草的眼中闪过惊恐与绝望,她拼命挣扎,奈何却犹如蚍蜉撼树,身为弱质女流的她,又怎能撼动这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 纵使她再如何挣扎、哭喊,还是被这些护院拖拽着,向前着逍遥阁而去。 而那衙役见状,则是如同没事人一般,向着围观的众人挥了挥手: “都杵在这里干嘛? 事情已经了了。 没事好看的了。 散了吧。 大家都散了吧。” 一番话,轻描淡写,说得漫不经心。 好似他这般轻飘飘的话,并不是在决定一个女孩儿未来的命运,而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和中午都吃了什么一般,轻松又随意。 偏偏,对于他的话,围观群众终是敢怒也不敢言。 更多的,则是漠然。 毕竟,大家伙都在为生活奔波。 各人自扫门前雪。 哪里有心情、有能耐,去管旁人的闲事啊。 衙役官爷都这般开口了,众人也不再好说什么。 只得暗自唏嘘一声,各自一哄而散。 将这一切,瞧了个正着的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却是不由得眉头紧皱。 就连侍立在一旁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也都是气愤不已。 而阿蛮,则是直接将一张脸,皱成了一个包子。 “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 太过分了! 这衙役也是! 竟是和这些坏人沆瀣一气。 这是完全不给这姑娘活路啊。” 阿蛮忍不住,愤懑道。 她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不懂事的懵懂小儿。 何况,之前,她曾到过逍遥阁门口,还亲眼见到了原先村子里的吕招娣。 吕招娣是个什么境况,阿蛮可是看了个真切的。 这女孩回去之后,便就会是那般。 说不得,还不如吕招娣过的日子呢。 这不是让她进火坑么? 这群人,还是不是人? 怎么能够这么可恶? 闻言,李元珩和宁雨菡的面色,皆变得愈加不好起来。 “六郎——” 宁雨菡瞅了一眼身旁的李元珩,唤道。 而李元珩似与宁雨菡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一般,纵使身旁的人儿什么都不说,他仿佛都能从她的这声呼唤,一个转目的眼神之中,窥出她的心中所想。 见状,李元珩抿了抿唇,径直一挥手: “雨菡,咱们且过去瞧瞧。” 这等事,没遇上也就罢了。 既然遇上,他自不能视若无睹,撒手不管。 宁雨菡也正有此意,闻言,她当即点头,轻“嗯”一声。 而后,帝后二人便二话不说,相携着追了过去。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见状,自也是亦步亦趋,快步跟上。 就这样,李元珩和宁雨菡一行人,加快脚步,紧赶慢赶,终于在逍遥阁的几个护院,拖拽着朱小草走过临街,一路朝着逍遥阁的大门口逼近时,追上了这群人。 “前头的,尔等且慢!” 李元珩冲着护院们、及老鸨,冷声开口道。 闻言,走在前头的老鸨、陶管事、以及众逍遥阁护院皆是一怔,齐齐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朝着身后望,便见李元珩负手而立于他们身后不远处,正冷着一张俊脸,望向他们。 在他身旁,还有一名头戴帷帽,瞧不出容貌,却身姿婀娜的女子。 身后,还有几名家仆、丫鬟。 老鸨的视线,在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的身上、脸上,飞速的打量了一遍。 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李元珩身上。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他整个人都打量了一遍。 心道: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 还挺俊的哈。 见来人长相不俗,且看穿着打扮,应是个富户家的公子,老鸨并没有就此冷脸相对,而是扬起一脸职业性的假笑: “哟,这位公子,你是在唤我们么?” 第855章 放了她!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李元珩一指被护院们拖拽着的朱小草,板着俊脸道。 闻言,老鸨则是一脸莫名其妙,又一派理所当然: “自然是要带她回去咱们逍遥阁啦。 芙蓉可是咱们逍遥阁的姑娘!” 不然呢? 难不成,她还能放了她不成? 适才,她才贿赂了那衙役一张银票,这钱还没有给她赚回来呢。 思及此,老鸨不由目露凶光,狠狠的拧了一把朱小草的胳膊: “死丫头!看老娘回去之后,如何整治你。 不好好给你些颜色瞧瞧,妈妈我就跟你姓!” 老鸨这副做派,令不少闻讯而来的姑娘们,都不寒而栗,齐齐一个激灵。 纷纷立在老远,不敢再上得前来,生怕触了老鸨的霉头,令得自己成为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果然,这热闹,也是不好瞧的。 “嘶,妈妈这个样儿,真可怕。” “这芙蓉,怕是要倒霉了。待会儿,还不得脱一层皮啊?” …… 姑娘们离得远远的,便在那里窃窃私语。 而老鸨这般凶神恶煞的恶言恶语、以及姑娘们的窃窃私语,自也被李元珩、宁雨菡等人听了个正着。 见状,李元珩和宁雨菡,不由齐齐一皱眉,李元珩则是直接冷声开口: “放了她!” 一边说着,他一边再次抬手一指,被众护院拖拽着的朱小草。 老鸨闻言一怔,而后,便是嗤笑出声: “什么?这位公子,我没听错吧? 你——叫我放了她?” 老鸨也抬起胖胖的手指,一指朱小草,而后便是叉腰冷笑: “凭什么? 她可是我们逍遥阁的姑娘,是花钱买来的。 我凭什么放了她?” 哦,还你说放,就放啊? 你丫是谁啊? 真是——好大的口气! 见这老鸨这般态度,李元珩不由皱眉,俊脸霎时间冷沉了下来,就连立在他身后的邱华和小许子的面色,也瞬间变得不好起来: 这刁妇,她怎么敢? 陛下面前,哪里由得这老虔婆造次? 居然敢对陛下这般说话。 还嗤笑陛下,对着陛下冷笑?! 小许子于心中暗想: 简直不知所谓! 这若是换做是平时,真是叫人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邱华则是已经兀自握紧了拳头,心道: 这老货就是欠教训。 他不介意教一教这老虔婆,如何做人。 哼。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邱华定立时冲过去,将这老鸨打得满地找牙。 立在李元珩身旁的宁雨菡,见此情状,也是直皱眉,不过,她此时理智尚存。 瞥了眼一旁沉着俊脸的李元珩,宁雨菡抬手轻轻拉起李元珩的衣袖,轻摇了摇,又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六郎,何必与这起子人置气。” 宁雨菡在帝王的耳畔,柔声低语道: “这些人,眼里头只有钱。” 闻言,李元珩原本沉下去的脸色,明显稍霁。 显然是将宁雨菡的话,都给听进去了。 雨菡说的对! 他的确不应和这起子人计较。 更不应该为他们置气。 跌份儿! 并且,宁雨菡的一席话,也让李元珩得到了启发: “既如此,我便替她赎身。 你出个价吧。” 既然这老鸨眼里只有钱,她又口口声声说,这女孩儿是他们逍遥阁花钱买来的,他们无权管。 那么,他便替这女孩儿赎身好了。 花钱就能够解决的事。 李元珩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他也懒得和这老鸨掰扯。 今日这事,他没撞见另说,既然撞见了,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女孩儿入火坑,而置之不理。 这都是他的子民,身为帝王,岂能不管不顾? 而这老鸨,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则是瞪圆了双眼,颇感意外: “什么?你要替芙蓉这丫头赎身?” 说着,她又拿眼,在李元珩和朱小草二人身上,彼此游移了一瞬,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老鸨自以为真相的暗道: 莫不是,眼前这男子,看上了芙蓉这丫头? 再一瞅芙蓉那尚显稚嫩,却绝对称得上个美人胚子的小脸,老鸨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 嗯,应该是了。 八成是这男子看上了芙蓉,这才想要替她赎身,领回去做个妾。 至于为何不是做妻…… 这还用问? 没瞧见,这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位么?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立在这男子身旁,戴着帷帽的女子不是他的妻,他也绝对不会娶这芙蓉为妻的啊。 瞧这男子,应是哪个富户人家出身,这样的人家,他这般年纪,就不可能没有娶妻。 就算没娶、亦或者是妻子已亡故,没有续弦,也断不可能娶一个入了贱籍的青楼女子为妻的啊。 能赎回去,从了良,做个妾室,就很不错了。 而芙蓉…… 甭管她是怎么落到他们逍遥阁的。 她这都是卖身契也签了,贱籍也入了,逍遥阁也进了,现如今,她就是青楼女子。 一入青楼,这辈子,这个烙印就洗不掉。 能够有人赎身,被有钱人纳为妾,那都是妓生巅峰了。 这是楼子里的多少姑娘的想望和最终目标啊。 不得不说,这个芙蓉,还是真是有够好命。 不过…… “这位公子,你确定,你真的要替芙蓉赎身?” 老鸨挑眉望向李元珩,眸中迸发出名为贪婪的精光。 她已是打定了主意,若是眼前这男子真要替芙蓉赎身,她便是要狠狠敲上一笔。 而闻得老鸨的话,李元珩则是径直一颔首,十分笃定的道: “我确定。” 闻言,被众护院拖拽着的朱小草,则是又是意外、又是感激,她不可置信的仰起头,望向李元珩: “公子,你……你真的要替我赎身?” 适才,乍一闻得李元珩说要替她赎身,朱小草便就此怔愣在当场。 她还以为,是她自己出现了幻听。 待到李元珩现如今这般肯定的回复老鸨,朱小草这才确定。 刚刚,真的不是她在幻听。 眼前这位公子,是真的有意要替她赎身。 一时间,朱小草犹如濒临死亡,就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努力甩开护院们的束缚,挣扎着跪下,不住的给李元珩磕头: “求公子救我! 救救我! 若是公子真的能替我赎身。 小女愿为奴为婢。 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公子!” 第856章 狮子大开口,翻脸不认账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 老鸨见状,又是狠狠掐了一把朱小草的胳膊,又是冲几个护院使了个眼色。 护院们当即会意,再次七手八脚架起朱小草,令得她无法动弹,挣扎也是徒劳。 见状,李元珩和宁雨菡又是不由蹙眉。 而与此同时,老鸨已是转过身来,对着李元珩笑道: “公子,你要替芙蓉赎身,老婆子我也不拦着。 不过,这赎身的银钱,可不能少咯。” 闻言,李元珩板着脸冷声道: “你出个价。” 老鸨闻言,道了声: “爽快!” 而后,便竖起两根手指: “那就这个价吧。” 见他这么一比划,李元珩并没有言语,还是立于李元珩身后的小许子见状,问道: “多少?二十两?” 按照这闽海的市价,买一个女孩儿不过才五个钱,甚至更少。 他们逍遥阁去买人家孩子,不过也就是这般出价,甚至更低。 那二十两,都够他们买多少男孩女孩了? 在小许子看来,这二十两身价银子的开价,已算得上狮子大开口了。 谁曾想,闻得他的话,老鸨却是摇了摇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嘁,怎么可能二十两,这么少? 你当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我说的,是两百两!” 闻言,不光是小许子了,就连邱华、小安子、碧桃、阿蛮,也尽皆愕然,还有些不忿。 小许子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便是不由啐了一口: “呵,两百两? 亏你开得了这个口。 你怎么不去抢?” 到底是他们都小看了这老鸨、还有这逍遥阁众人的贪婪了。 居然出价两百两银子?! 就连朱小草,也觉得老鸨实在太过分,禁不住仰起头,瞪圆了一双眼,怒道: “妈妈,你怎么能? 你做人怎么能这样? 把我骗了来,哄了我签下这卖身契,逼我接客也就罢了。 苍天垂怜,让我遇到了好心人,肯赎我出去,你居然开价两百两银子? 这么多钱,你怎么开的了口? 这么这些丧尽天良、丧良心的畜生! 畜生!!!” 原本,心中生起的那点子希望,再次熄灭。 一听老鸨出的这个价钱。 她就知道,这老鸨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两百两银子啊。 是整整两百两银子啊! 这么一大笔巨款,十个、百个、千个她也不值这个价啊。 她与眼前这位公子非亲非故。 纵使人家公子再好心。 又怎会拿出这么一大笔银钱来赎她? 老鸨何时被哪个阁中的姑娘,这般骂过? 闻言,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死丫头!” 老鸨恶狠狠的啐道。 说着,抡起她那肥厚的巴掌,就要向着朱小草的脸上扇去。 此时,老鸨连扇坏脸,影响“卖相”,之后恐不好接客,这档子事,都顾不上了。 她只想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让她知道她这个妈妈的厉害! 就在老鸨的这一巴掌,即将狠狠扇上朱小草那稚嫩的小脸蛋之际,身后的李元珩冷不丁开口: “住手! 两百两银子,我把人买下了!” 闻言,老鸨一怔,惊愕得手上动作一滞,倏的一下,转目望向身后不远处,正负手而立,冷着脸瞅着她的李元珩: “公子,你确定? 想要给芙蓉好丫头赎身—— 她的身价银子可是两百两,一个大子儿都不能少!” 老鸨颇有些不可置信,又不太确定的重新申明、确认道。 毕竟,两百两银子,也不算什么小数目。 芙蓉又不是什么头牌、红牌的姑娘。 这个价格…… 她其实的确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原本,也就是看人下菜碟。 打量着这眼前的男子,似看上了芙蓉这丫头,她才敢开这个口。 其实,也没怎么指望,这男子会应。 毕竟,这个价钱,都够买好些姿容不错的小姑娘了。 不值当。 谁曾想,这厮真的同意了。 真的假的? 莫不是在逗她玩儿吧? 迎上老鸨投注过来的半信半疑的目光,李元珩也懒得和她废话,只是冲着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见状,只得不情不愿的自衣兜之中,掏出一张两百两银子的银票,在李元珩的示意下,上得前去,将这银票,往这老鸨的面前一递。 “这是两百银子的银票。这姑娘,我买下了。” 李元珩再次冷声开口道。 说着,李元珩又睨了这老鸨一眼。 虽没明说,其意思也十分明显。 分明就是在说—— 既是被他买下,你就没资格再打骂教训这女孩儿。 拿了钱,就赶紧放人。 老鸨是何人,哪里不懂李元珩这一眼的眼神之意? 瞅了瞅李元珩,又瞥了眼小许子递过来的银票,又瞧了眼被她手下留情的朱小草,老鸨眼中满是贪婪,眼珠子一转间,她便乐呵呵的接过了小许子递过来的银票,径直将它给一把揣入怀中。 而后,便是冲着几个护院使了个眼色。 护院们见状,皆是心领神会,当即拖拽着朱小草,便向着逍遥阁继续前行。 老鸨也是作势要走。 见状,李元珩不由皱眉。 而小许子,则是被他们这般迷之操作,给搞得一怔,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急走几步,径直来到那老鸨和护院们身前,张开双臂一挡,作势拦下他们的去路: “你们做甚? 这女孩儿,我们公子已经买下了。 你们做甚还要将她带走?” 老鸨闻言,则是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嗤,我说,你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我什么时候,把芙蓉卖给你们了?” 小许子闻言一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胡话?你才是在说胡话呢。 刚刚,你才收下了我们公子的两百两银子。 你忘了? 这银子,你还是从我手上拿走的呢。” 这老鸨,好端端的,莫不是失心疯了? 还是…… 一瞬间,小许子似想到了什么,禁不住怒瞪向这老鸨: “你这老虔婆,该不会是拿了我们的银子,却还想赖账吧?” 这老鸨,哪里是什么失心疯、不记得之前的事啊。 依他看,她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蓄意吞了他们赎人的银钱,翻脸不认账。 第857章 这次,这老婆子只怕是踢到铁板了! 不得不说,小许子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这老鸨,还真就是这般想、这般做的。 她就是想要昧下李元珩的这两百两银子,翻脸不认账。 转头就押着朱小草回逍遥阁,教训一顿,待到这死丫头老实了,就让她接客。 被拆穿了把戏,那老鸨也丝毫不怵。 不但不怵,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闻得小许子的话,老鸨更是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用帕子掩唇直笑: “噗哈哈,你这小子,是在说什么浑话呢? 老婆子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银钱了? 还两百两银子? 你是在说笑? 还是在白日里做梦呢? 啧。” 老鸨摇头啧啧。 见她这副有恃无恐,睁着眼说瞎话的模样,小许子气结: “你这老虔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然睁着眼说瞎话! 你拿了我们公子的银子,你竟然敢不认账? 你……” 小许子怒指着这无耻的老鸨,手指刚指向她,便被这老鸨不耐抬手,一把拍飞: “小子,你少指指点点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排面、什么身份。 老婆子我可不是你能够随意指指点点的了的! 哼!” 老鸨翻脸不认人,板着脸斥道。 闻言,小许子气结: “你……” 他堂堂有品阶的御前内监,陛下身边仅次于他师傅——大总管方进忠的第二人,竟是被眼前这个老鸨折辱如斯。 小许子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 他能不气结么? 混账! 可恶! 无耻!!! “你自个儿拿了咱们公子的银子,不认账,你还有理了?” 小许子紧抿着唇,冲着老鸨怒目而视。 然而,闻言,老鸨则又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咯咯笑出了声: “谁说我拿了你家公子的银钱? 你有证据么? 拿出证据来给我瞧瞧啊!” 老鸨一边说,一边向小许子伸出手,索要证据给她瞧。 见状,不仅是小许子恼怒,就连被几名护院给牢牢钳制的朱小草,也早已看不下去,仰着头怒瞪向无耻的老鸨: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说好了,两百两银子,便叫这位公子给我赎身。 你都已经收下了人家公子的银票了,怎么可以转头翻脸就不认账了呢? 你还是不是人?” 一早,朱小草就觉得老鸨、和这一整个逍遥阁的人,都不是人。 现在看来,她还是小看了他们的无耻。 他们是畜生! 不! 是畜生不如! 统统都是黑心烂肚肠的东西! 坏东西! 面对朱小草目眦欲裂的控诉,老鸨丝毫不为所动。 居高临下的睨了眼一身狼狈的朱小草,挥了挥帕子,嗤笑出声: “什么赎身不赎身的? 你的身契,还在老娘的手里,你就是咱们逍遥阁的姑娘。” 见小许子和朱小草,皆难掩愤恨的怒瞪向她,老鸨一脸得意。 她甚至趾高气扬、有恃无恐的凑到小许子的身前,轻蔑的拍了拍小许子的肩,笑道: “我就是黑了你们的银钱,还不放人,你们又能奈我何? 哈哈——” 说着,她又来到朱小草跟前,半蹲下身子,轻拍了拍朱小草,此时沾染了地上灰尘的小脸,鄙夷而又残忍的一笑: “不是吧,芙蓉,你该不会以为,你真的能被赎身离开咱们逍遥阁吧? 你一日入了这逍遥阁,这辈子便就是咱们逍遥阁的人。 这辈子都休想活着走出逍遥阁。 赎身? 从良? 做梦! 下辈子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 做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莫要再投身做个穷鬼! 呵呵呵——” 老鸨满是嘲弄、又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小许子和朱小草。 她是真的有恃无恐。 毕竟,这样的事,她可是没少做。 往日里,也曾有或是被卖、或是被骗,入得他们逍遥阁的姑娘的家人、亲朋,找上门来,妄图给她们赎身,老鸨每每便就是这般打发对待的。 先开出一个天价,让前来赎人的人,知难而退。 若是这些人没有知难而退,而是千方百计的去凑钱,最后,好不容易把钱凑到了,巴巴的把银钱拿来,给姑娘赎身,老鸨便会笑盈盈笑纳了这银钱,然后,转过身,便翻脸不认账。 到得最后,这些前来赎人的,最后也只得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他们以为,自己收了钱,就会放人? 天真! 这些姑娘,都是他们逍遥阁的摇钱树,她怎么会放? 至于这些银钱,既然都拿到她面前了,老鸨自是没有不收的。 收了也是白收! 哼哼哼。 纵使如此,这些人又能奈她何? 她可是逍遥阁的人。 谁不知道,他们逍遥阁,后头是有大靠山、大后台的。 就没有他们老板宋爷搞不定的人和事。 何况…… 老鸨又抬眼扫了眼李元珩一行人,目露轻蔑: 真不是她老婆子夸口,这满闽海的达官显贵、王孙公子,甚至,是闽海这附近的达官显贵、王孙公子,她都认识。 这群人,面生的很。 显然,就不可能是什么达官显贵、王孙公子。 更不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瞧这群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什么有排面的人。 所以,老鸨一早就断定,李元珩应就是普通富户人家的子弟。 所以,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讹了李元珩的银钱,便翻脸不认账。 呵,不过一个普通富户罢了。 银子她拿了,就拿了。 他们敢奈她何? 她,还有他们逍遥阁,就是吃定他们了。 怎么滴? 不服气? 呵呵,再不服气,也只能干瞪眼,给她憋着! 在老鸨看来,李元珩只能自认倒霉,打碎了牙和血吞,拿她和逍遥阁完全没有办法。 她黑了他那两百两银子,也便是黑了。 这会儿,老鸨正为此而得意呢。 几个护院,也同样得意洋洋。 一派嚣张。 谁曾想,接下来的一切,却是大大出乎这老鸨的所料。 见得这老鸨的言行,宁雨菡便蹙着眉,直摇头。 心道: 这老鸨真是不长眼。 想要黑人、欺负人。 偏偏…… 这次,这老婆子只怕是踢到铁板了! 宁雨菡正如此暗想,她身旁的李元珩便是沉着脸,冷声开口: “邱华,去! 给他们点教训!” 第858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此时此刻,李元珩已经懒得和这老鸨、以及逍遥阁的这群人,多做废话了。 他愿意拿钱赎人,不过是图省事。 谁曾想,这群人却以为,他好欺负。 拿了钱,翻脸就不认账。 还有恃无恐,各种奚落与嚣张。 钱也想要,人也不放。 呵,想的倒是美! 这老鸨,是仗着所谓的背景、靠山,吃定他了? 若是换做旁人,尤其是那些普通老百姓,这个闷亏,这口闷气,可能也只能生生咽下。 可是,李元珩却并不打算惯着这帮孙子。 对付无耻之人,他也懒得跟这帮人讲道理。 直接以暴制暴便是。 对于这老鸨的恶行、以及逍遥阁众人的各种狂妄、嚣张做派,邱华老早就看不下去了。 只是碍于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没有下令,又怕徒增事端,影响陛下的大计,邱华才一直隐忍到现在。 这会儿,李元珩一声令下,邱华自是求之不得。 当即朗声应是。 而后,便是大步流星的冲了上去。 “你……你想做甚?” 眼见得邱华,龙行虎步的向着他们这边厢而来,老鸨被唬得一跳,下意识道。 不怪老鸨会如此,实在是被邱华身上的气势所慑。 邱华不仅是武将,还是正经上过沙场,和凶悍的突厥拼杀过的人,身上的气场自然与常人不同。 之前,邱华还会刻意收敛,这会儿,李元珩一声令下,他自也放开了手脚,摄人气场霎时间外露,令得纵使自诩为十分有见识、并不是被人唬大的老鸨,都有些经受不住,声音中都夹杂着颤音。 然而,她这番话问出口,却仿若问到了空气上头。 邱华压根就不答话。 甚至,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给这老鸨。 而是径直来到那几个护院面前,抬手间,就将这几个护院,给撂倒在地,将原本被他们钳制的朱小草,给解救了出来。 “跟我走!” 邱华淡声开口道。 身为陛下心腹近臣,邱华自是懂得揣摩圣意的。 李元珩虽没有明说。 只是说叫他给逍遥阁的这群人一点教训。 闻弦音,而知雅意。 邱华便瞬间从李元珩的话中之意,揣度出了他的意图。 陛下已经耐心告罄,懒得再和逍遥阁的这群丧尽天良、又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多做废话。 打算叫他武力镇压,抢了他们所要救的这女孩儿,就直接走人。 不得不说,论揣度圣意,邱华确实是个中翘楚。 李元珩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而他根本不用明说,甚至,都没怎么言语。 邱华就已了悟。 并直接付诸行动。 而邱华这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是令得朱小草莫名感到心安。 原本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唬得一怔的朱小草,瞬间回神,忙不迭点头: “嗯,嗯,大叔,我跟您走!” 原本,朱小草都要绝望了。 以为,她此生逃出逍遥阁这魔窟无望了。 谁曾想,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朱小草心里头,那叫一个雀跃啊。 至于,万一若是逃不出去。 亦或者是,逃出去了,又被抓回来。 会怎样。 朱小草根本不想去管、也不想去想。 大不了,就是一死。 就算是死,也好过在逍遥阁这个魔窟里头苟活。 生不如死。 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而老鸨见得这一幕,却是气结: “大胆狂徒,你竟敢……” 她大喝一声。 而后,老鸨便叉着腰,冲着逍遥阁门口的一众护院大喊一声: “都愣着作甚? 没看到有人都跑咱们逍遥阁门口公然抢人了么? 上啊! 还不赶紧给我上!” 说着,老鸨又抬手一指邱华和朱小草二人: “抓住他们! 给我抓住他们!” 待抓住之后,她定要让这两人好看! 不! 还有那个什么公子的。 她也绝饶不了他! 敢叫家仆在他们逍遥阁门口撒野。 他——找死! 立在逍遥阁大门口的一众护院,原本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给唬得一怔,尚不及回过神来。 乍一闻得老板这声吼,众护院才一个激灵,齐齐回神,纷纷向着邱华那边厢冲去: “小子,你丫找死吧……啊——,啊——,啊——” “敢在咱们逍遥阁门口闹事,小子,你是不想活了? 啊——”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抢咱们逍遥阁的人?爷爷我弄不死你……啊——” …… 护院们一边纷纷冲向邱华,一边嘴中骂骂咧咧的道。 然而,他们的各种豪言壮语,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邱华给三拳两脚,尽皆撂倒。 护院们犹如叠罗汉一般,横七竖八的被打倒在地。 他们也顾不得再说什么狠话,光顾着捂着自己受伤的身子,哎哟哎哟。 一时间,空旷宽阔的逍遥阁门前,真就是听取“啊”声一片。 而不消片刻,便将这一群护院给尽数撂倒的邱华,此时却是一派气定神闲模样。 甚至,他就连呼吸也还是清浅均匀。 可见,教训这么一大群护院,他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劲。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邱华看来,这群护院,也不过都是些酒囊饭袋。 忒没用。 他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暴揍这群人,的确就是毫不费劲。 不同于邱华的气定神闲,不远处的老鸨,则是被唬得不轻。 眼见得邱华向着她这边厢而来,老鸨骇得不行,整个人抖如筛糠: “你……你别过来! 别过来! 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啊!” 老鸨又是作揖、又是一迭声求饶。 整个人瑟瑟发抖,就连腿肚子都在打颤。 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模样? 见邱华不为所动,依旧踱步向着她而来,老鸨唬得心肝一颤,噗通一声,便是跪倒于地,不管不顾的拼命磕头求饶: “好汉饶命! 老婆子我错了! 我知道错了! 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都是我的错! 好汉,饶命! 饶命啊——” 什么? 你问老鸨为何不跑? 她也想跑啊。 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是,这也要她跑得了,跑得动啊。 此时此刻,她都已经唬得腿软脚软,腿肚子都在打颤了。 哪里能够跑得了、跑得动啊? 也只有跪地磕头求饶的份儿了啊! 呜呜。 第859章 交出来! 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李元珩,见此情状,只觉聒噪,遂不耐的冲着邱华,使了个眼色。 邱华当即会意,对着此刻,正跪在自己面前,跪地磕头求饶的老鸨,沉声道: “交出来!” 言简意赅的一番话,令得原本正在不断的磕着头、嘴里不住囔着饶命的老鸨,不由一怔。 甚至,一时间,连磕头都忘了磕,嘴中的“好汉饶命”也忘了继续囔囔,而是倏然抬起头来,一脸狐疑的望向出声的邱华: “这……交? 交出什么来啊?” 老鸨怔怔然,又一头雾水的望向邱华,一脸的“还望好汉明示”。 见状,邱华轻哼一声: “我说,将这女孩儿的卖身契给交出来!” 老鸨这才恍然大悟: “哦,哦,哦,我这就交! 这就交!” 若换做是平时,听到这些,老鸨铁定觉得是个笑话。 她也是说什么,都不会把逍遥阁的姑娘们的卖身契,给旁人的。 然而,这会儿,她哪敢造次? 闻言,当即点头如捣蒜,忙不迭自怀中掏出朱小草的卖身契,抖抖索索的将其往邱华手中递: “好汉,这便是芙蓉的卖身契。 给您,我都给您! 求求好汉您,千万饶了老婆子的命啊!” “哼。” 邱华见状冷哼一声,一把自这老鸨手中夺过那张卖身契,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番,又将它递给朱小草: “你看看,这可是你的身契?” 不是邱华多疑,而是,这老鸨,还有这些逍遥阁的人,可都没什么信用。 谁知道,她会不会李代桃僵,将旁人的身契递过来,企图蒙混过关呢? 见状,朱小草却是摇了摇头,神情颇有些讷讷: “我……我不识字啊。” 她就是不识字,才会被人所骗,骗她在这卖身契上盖上了手印的啊。 若是她识字,也不会被骗,更不会落入逍遥阁这个火坑。 “呃,这……咳。” 邱华闻言一怔,面上浮现一抹了然。 显然,他也笑到了朱小草乃是被骗入逍遥阁的这一茬。 瞧他!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也是! 若是这姑娘识字,应是也不会被骗。 邱华轻咳一声,便就迅速将这身契上的内容念了一遍,以便朱小草确定这身契的真假。 而闻得邱华高声诵读的内容,朱小草明显很是激动,禁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我就是朱小草。” 而后,又不住摇头: “我不是自愿卖身的。 真的不是!” 似怕李元珩、邱华他们不相信,话毕,朱小草又仰着头,巴巴望向他们,言语急切: “公子、壮士,我说的都是真的!” 眼见女孩儿这副模样,宁雨菡轻叹一声,莲步轻移来到她的身前,一把扶起了朱小草,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头,以示安慰,柔声道: “好了!我们相信你。 没人怀疑你!” 话虽不多,然而,这一番笃定的话语,还是霎时间抚平了朱小草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她真的好怕别人不肯相信她。 会和之前那个衙役一样,说她明明就是自甘堕落,入的逍遥阁,还问她有证据么? 她…… 真是百口莫辩。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呜呜。 可是面前的这位娘子,她却说相信她。 他们都相信她。 真好! 还有这位娘子真的好温柔啊。 她还安慰自己。 朱小草原本因着连日来的遭遇,而变得拔凉拔凉的心,霎时间一片温暖。 虽然面前的娘子,戴着帷帽,看不清她的真容。 朱小草觉得,她定是位美人。 心灵这般美、这般温柔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美、不是美人呢? 朱小草心头一暖,眼眶霎时变得微红: “娘子,谢谢你! 谢谢你相信小草!” 宁雨菡闻言一笑: “不客气!” 见朱小草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宁雨菡又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草,你准备好了么? 若是准备好了。 便随我们来。 我们带你走!” 乍一闻得面前的娘子亲切的唤自己小草,朱小草便是心头一悸,只觉得心间暖暖,唇角禁不住微翘。 听闻宁雨菡问她“准备好了么”,朱小草还怔了怔,下意识疑惑的“啊?”了下。 而待听到宁雨菡柔声道,若是准备好了,便随他们走,他们要带自己走,朱小草便是一喜。 想也没想,便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嗯嗯,娘子,我跟你们走! 小草跟你们走! 这就走! ” 这还需要准备什么啊? 能够离开逍遥阁,朱小草自是求之不得。 她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魔窟。 走得越远越好。 若是可以,此生,她都会离得这逍遥阁远远的。 这辈子,她都不想要再走近、亦或者是靠近这里! 将朱小草的迫不及待与跃跃欲试,尽数看在眼里,宁雨菡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咱们走!” 说着,便牵起了朱小草的手,领着她施施然离去。 见状,李元珩只是略一扬唇,便径直跟上了她的脚步。 小安子、碧桃、阿蛮,则是紧随其后。 邱华负责垫后。 而小许子,原本也打算径直跟上。 想了想,他却又折返回来,几步来到那老鸨身前: 小许子居高临下的睨向形容狼狈,还依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老鸨,冲着她伸出手去,绷着脸,冷声道: “把你从我手中拿走的那两百两银子还我!” 说实话,区区两百两银子,对李元珩、甚至是小许子来说,都不算什么。 毕竟,无论是李元珩这个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还是小许子这个御前内监,陛下身边仅次于方进忠的第二人,他们都不缺银子。 不过,小许子却并不打算便宜了这该死的老鸨,还有这天杀的逍遥阁的众人。 两百两银子,他若施舍给那些贫困百姓,都不知道能够救多少百姓于水火。 再不济,他就算是把这两百两银子,扔河里头,听个响,那也是他有钱,他乐意。 权当是哄他自个儿开心。 凭什么把这两百两留给这老鸨、和这逍遥阁的众人,便宜他们啊? 这等蠢事,小许子可不干! 陛下是没提这一茬。 小许子却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就是计较上了,怎么着。 第860章 突发状况 似没想到,小许子会找上她,更是没想到,小许子会张口向她索要,之前她从他手中讹下的那两百两银子。 乍一闻得小许子的话,老鸨便是一怔。 然而,还不待她说些什么。 甚至,都还不待她有所反应。 闻得小许子的话,立于一旁的邱华,便是拿眼一瞪,冷声道: “没听到么? 赶紧把你拿走的银子交出来!” 迎上邱华冷冰冰的目光,老鸨便是激灵灵一抖,忙不迭点头称是: “是!是!是!我这就交出来! 这就交出来!” 一边说着,老鸨便抖抖索索的自衣兜之中,掏出了那张,之前小许子递给她、被她给昧下的银票: ‘给!给!给! 小哥,这是你的两百两银子的银票。 老婆子还给你! 小哥,您大人有大量。 切莫跟老婆子一般见识,跟老婆子我置气啊。’ 老鸨舔着脸,一副十分殷勤的模样道。 实际上,平心而论,这老鸨是完全不怕小许子生气的。 只是碍于还有邱华这么一个活阎王在此啊。 得罪了小许子,邱华再打击报复他们,可怎生是好? 他们可遭不住啊! 见状,小许子半点不欲多言,只是重重冷哼一声,径直接过老鸨所递的银屏,瞧了瞧,但见果真是他之前递给老鸨的那张银票,小许子这才二话没说,直接往放入钱袋,又往衣兜内一收。 而后,便欲跟上前头众人的脚步。 谁知,就在这时,状况再次突生。 宁雨菡牵着朱小草,走在前头。 眼见得她们这两个落单。 身后就跟着李元珩、小安子这两个男子。 看样子,也不像个练家子。 而碧桃、阿蛮,这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自是被直接忽略无视了 再一瞧,邱华这个狠人,此时的注意力正放在老鸨身上。 且,已经与前头这一行人拉开了距离。 三名缩在角落里,自刚刚开始,就一直观望,并没有上得前去寻衅的护院,与同样缩在犄角旮旯处,努力减少存在感的陶管事,彼此对视了一眼。 眼神交汇之际,几人迅速达成了一致。 下一刻,那三名护院,并陶管事,便齐齐向着宁雨菡和朱小草那边厢奔去。 没错! 他们的目标,就是宁雨菡。 他们是想要偷袭宁雨菡。 顺带着,能够同时逮住芙蓉那死丫头更好! 他们也看出来了。 邱华是个练家子。 而且,还十分厉害。 他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叫这群人就这么走了,他们又怎能甘心? 不说丢了阁里头的姑娘,之后,少不得会被宋爷问责。 这可是在他们逍遥阁的大门口啊! 在逍遥阁的大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事。 被人公然打脸。 他们怎么着,也得要把丢了的脸面给捡回来,把场子给找回来啊! 不然,让宋爷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啊? 他们不是邱华的对手,还不兴让他们想办法么?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如是能擒住主子,还怕邱华这个家仆,不投鼠忌器,束手就擒? 而这一行人中,最好擒下,他们也最有把握擒下的,自然是宁雨菡。 看情况,这位应该是那什么公子的娘子。 不是正头娘子,也至少是个得宠的妾。 也是个主子。 目前看来,也就是这么个弱质女流,最好擒下、也最好下手。 眼下,这个状况,俨然便是最好的时机。 此时不赶紧上,更待何时? 冲啊! 心中如此想着、这般盘算着,三名体型健硕的护院,便齐齐向着宁雨菡冲去。 而陶管事,则是跟着他们身后,预备向朱小草下手。 他打算趁着人不备,把朱小草给擒下。 今日之事,皆因这死丫头而起。 逮住她,将她交由宋爷处置,这便也是大功一件。 如此,自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哈哈。 不得不说,这陶管事的算盘打得贼精。 然而,事情的发展,又岂会如了他们的意? “娘子,小心!” 和碧桃一起,默默跟随着主子,走在最后头的阿蛮,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禁不住大喊一声。 说话间,她便是几个健步冲到了宁雨菡的身旁,张开双臂,以一副母鸡护崽的姿势,横挡在宁雨菡身前,冲着冲过来的那三名护院怒目而视,喝道: “滚开!休想打我家娘子的主意!” 这三个护院见冲上来的是一个女子,且,还是个明显稚气未脱、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虽这女孩儿人高马大,长得粗粗壮壮,他们也是丝毫不怵。 冲在最前头的一名护院,更是鄙夷一笑,直接呸了一声: “丑丫头,给爷爷让开!” 而紧随其后的两名护院,也是纷纷附和着他的话: “该滚的,是你这丑丫头才对!” “就是!再不让开,看爷爷我把得你满地找牙……啊——” …… 不待这几个护院把话说完,阿蛮便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她突然抬手,拽过冲在前头的那名护院的手背,反手一托、一拽、一甩,竟是来了个过肩摔,就这样直接将这名护院给一把掀翻在地。 而后,她又如法炮制,接连又将紧随其后的那两名护院,也给掀翻在地。 还没有来得及撂完狠话的护院,发出一阵惨呼。 结结实实的被摔倒在地,以头抢地,明显伤得不轻。 一时间,他们根本爬不起来,只得抱着自己的受了伤的头和身体,在那里“哎哟哎哟”直嚎。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碧桃的小嘴,都快张着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率先回过神来的她,禁不住冲着阿蛮竖了个大拇指: “阿蛮,你太厉害了!” 小安子也是瞪圆了双眼: “阿蛮,你牛啊!” 谁能想到阿蛮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以一人之力,以一敌三,救娘娘于危难。 小安子只想说一句—— 阿蛮牛掰! 太牛掰了! 阿蛮—— 你是我滴神! 宁雨菡也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笑望着阿蛮,也和碧桃一样,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道: “阿蛮,你真棒! 谢谢你救了我!” 第861章 好苗子 被碧桃姐姐和小安子哥哥挨个这般猛夸,阿蛮原本就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闻得宁雨菡的话,阿蛮那黝黑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个……娘子,您过奖了! 这些,都是阿蛮应该做的。 当不起娘子您的谢!” 保护主子,本就是她的本分。 并且,刚刚…… 那都是阿蛮下意识的反应和行为。 她也没顾得上想旁的。 只是见得这些坏人冲向娘子,生怕娘子有危险,便站了出来。 阿蛮真就没觉得,自己做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啊。 不过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莫说娘子是她的主子,何况,娘子对她这么好。 娘子有难,她岂会坐视不理? 不能够! 阿蛮一边憨憨的挠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如是道。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十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生怕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亦或者,是有什么人,再次趁人不备,冲过来,做出伤害宁雨菡的事。 余光那么一扫,便瞥见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正努力减少存在感,准备撒丫子逃跑的陶管事。 见状,阿蛮大喝一声: “你想去哪儿?” 陶管事被唬得一跳,整个人抖如筛糠: “女……女侠……饶命! 饶命啊!” 刚刚那一幕,陶管事可是近距离看了个全须全影的。 整个人惊悚得不行。 谁能想到,这明显年纪不大点的女孩儿,居然一个顶三个成年壮汉,将他们逍遥阁的三个护院,都给直接掀翻在地了呢? 嘶,可怕! 真是恐怖如斯! 这是女罗刹啊! 陶管事原本还打算去偷袭朱小草,把她给逮回去的。 这会儿,他哪儿敢? 有这女罗刹在此,他再过去,便无疑是在找死。 陶管事又不傻,才不会去干这等傻事。 耳畔还充斥着那三名被阿蛮撂倒在地的护院们的哀嚎声,陶管事止不住瑟瑟发抖。 他正打算故技重施,如之前一般,努力减少存在感,伺机遁走到安全地带,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猫着装死,不出来。 谁曾想,这看似憨憨、又粗粗笨笨的女孩儿,实则却是个心细的,她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动向。 嘶,要命啊! 陶管事被吓得面白如纸,腿软脚软,好悬没有噗通一下,直接给阿蛮跪了。 望向阿蛮的眼神,宛若看到了什么鬼魅罗刹一般,惊恐得不行。 一个劲儿的作揖、求饶。 囔着“女侠饶命”。 然而,阿蛮却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直接一个健步,冲到了这陶管事近前,如对待之前那三个护院一般,如法炮制,扬手便轻轻松松的给了这陶管事一个过肩摔。 “砰”的一下,这陶管事便轰然倒地。 以头抢地,结结实实的被甩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便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啊————” 嘶,好疼! 头疼、腿疼、腰也疼…… 浑身都疼! 啊——,啊——,啊—— 阿蛮的这一番动作,犹为迅速。 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并且,行云流水,十分干净利落。 见状,在场众人,皆都呆愣在了当场。 老鸨、以及其余逍遥阁的众人,更是瑟瑟发抖,无人再敢生出旁的什么心思。 偷袭、找回场子的…… 压根就不敢。 没看到,这里除了一个活阎王,又添了一个女罗刹么? 对方战斗力如此彪悍。 他们哪里敢啊? 怕了! 怕了啊! 一时间,逍遥阁众人再也生不出旁的什么心思。 就连一旦就这样放走李元珩一行人,之后,必会受到老板宋丽娘的重罚,也顾不上了。 只一心巴望着这群人赶紧走! 只要他们赶紧走,叫他们喊这活阎王和女罗刹,爷爷、奶奶、以后再是祖宗,叫他们做孙子都成啊。 呜呜。 不仅是老鸨、以及逍遥阁的众人,呆怔当场,就是被逍遥阁的一干人等,奉为活阎王的邱华,也明显呆怔了一瞬。 原本,他瞧见那三个护院、以及那陶管事,忽的窜出来,想要偷袭皇后娘娘,邱华还很是捏了一把冷汗的。 他自己有心想要冲过去救驾,奈何,邱华离宁雨菡那边厢,实在有些距离,可谓是鞭长莫及。 谁知,就在邱华一筹莫展,暗道要遭之际,阿蛮却冲了出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这三个护院给直接撂倒。 现在,又轻轻松松把这陶管事,给掀翻在地。 一时间,邱华不由得对阿蛮刮目相看,望向阿蛮的眼神之中,都透着几分欣赏: 这丫头不错啊! 是个练武的材料。 若是一直留在渔家,做个打渔女,亦或者是做个婢女,倒是可惜。 有些白瞎了她这天分了啊。 不得不说,宁雨菡此时,倒是和邱华想到了一处去了。 因阿蛮的“壮举”,而短暂的怔愣了一瞬,瞬间回神的宁雨菡,望向阿蛮的眸光,便是带上了些许欣赏与深意。 她也看出来了,阿蛮乃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女军人、乃至女将军的好苗子。 长得高大,天生神力,更胜寻常成年男子。 反应迅速,力量和爆发力都着实惊人、胆大心细、善于敏锐观察、处事谨慎…… 这些,都实在太适合从军,走从戎这条路了。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点头。 甚至,都已经开始盘算着。 要如何引导阿蛮,给阿蛮创造机会了。 毕竟,如此有天赋之人,便不该被埋没。 比起做她的婢女,阿蛮有更适合她、更值得她去走的路可以走。 说不得,她和大胤,又可以再得一名将才! 而就在宁雨菡暗自思忖之际,阿蛮已经几个健步重新奔到了她的近前,见她一副怔怔的模样,不由道: “娘子,您没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住打量着宁雨菡,面上尽是急切与担忧。 不是。 自己已经很小心、很谨慎、很努力在保护娘子了啊。 娘子应是不会被伤到。 嗯,她瞧了瞧,娘子没有受伤,也好似并无异样。 可…… 娘子怎的这般模样? 难不成,是被吓到了? 被那起子偷袭的歹人给唬到了? 还是,被她适才那番操作,给吓到了? 第862章 离开 心中这般想着,阿蛮不由有些懊恼。 娘子该不会真的是被她适才的行为,给吓到了。 嫌弃她太过粗鲁、没有个女孩儿的样儿吧? 毕竟,她爹和大哥就是这般。 以往,有那起子歹人,欺负她爹、大哥他们,阿蛮也曾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爹和大哥,将那些歹人给打得满地找牙。 结果,事后,爹和大哥也是十分嫌弃的数落她。 说她如此彪悍、粗鲁,没有个女孩儿样。 说她这样,哪里会有男子敢要? 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思及此,阿蛮便犹如霜打的茄子,瞬间垂头丧气,耷拉下脑袋,讷讷道: “娘子,我……您是不是觉得我很粗鲁? 我……” 宁雨菡是何许人也? 原本就聪颖,又深谙现代心理学的她,又怎么能感受不到,阿蛮明显低落下来的情绪与心情? 见状,宁雨菡当即牵起阿蛮的手,轻拍了拍阿蛮的手背: “没有啊。 我并不觉得阿蛮粗鲁。 反倒是觉得,我们阿蛮实在是干得漂亮! 阿蛮最棒了!” 宁雨菡笑盈盈道。 毫不吝惜对阿蛮的认可与夸赞。 闻言,原本还垂头丧气的阿蛮,便是倏然抬起头来,眼神晶亮: “真的么? 娘子,您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娘子不但不觉得她粗鲁,还说她干得漂亮,说她最棒…… 平生头一次得到一个人如此的肯定与认可。 阿蛮的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亮晶晶的望向宁雨菡。 而就在她们说话的档口,身后的李元珩、以及邱华、小许子,也都快步走了过来。 “好了,此刻不宜久留。 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迅速而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宁雨菡,确定她无事,李元珩这才开口道。 虽然,他并不怕什么逍遥阁的人,更不惧他们背后的所谓靠山和背景。 此时的李元珩,却也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还没有彻底摸透闽海这边的情况。 现在,也还不是彻底和闽海这边的官员摊牌的时候。 是以,李元珩并不打算在闽海的一众官员面前现身,暴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雨菡无事,他们便早些离开为宜。 宁雨菡素来与李元珩心意相通,最知帝王心意。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当即闻弦音,而知雅意,了悟了帝王之意。 闻言,她便是点了点头: “嗯,六郎,我们走!” 说话间,宁雨菡又望向一旁的朱小草: “小草,你可以走么?” 之所以会这般问,是因为刚刚的事…… 身为直面刚刚那场突袭事件的人,宁雨菡怕朱小草被吓到,这会儿走不动道儿。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毕竟,对方年纪尚小。 遇到这样的事,只怕是被吓坏了。 “嗯,嗯。我可以走的! 娘子,我们这就走吧。 赶紧的!” 朱小草也确实是被唬得不轻,这会儿,脸色还有些发白,身子还不可抑制的有些轻颤。 然而,闻得宁雨菡的话,她却是想也不想,便连连点头应道。 话里行间,满是急不可待。 虽然她确实是被吓到了,她却也是真的十分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远离逍遥阁。 一刻不离开逍遥阁这个魔窟,她的心,便一直悬着,一刻也不能彻底落下来。 所以,快走吧! 赶紧走! 感受到朱小草想要离开此处的迫切心情,闻言,宁雨菡便也点了点头。 与李元珩彼此对视一眼,便是极有默契的一起携手而去。 阿蛮则是自觉的护着朱小草,径直跟上。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见状,也都迅速跟了上去。 全程,逍遥阁的一干人等,都不敢再有丝毫阻拦。 更是无人再敢上前。 生怕被邱华和阿蛮这两个活阎王、女罗刹,给联手收拾。 教他们做人。 直到眼瞅着李元珩一行人远去,消失在人群中,逍遥阁的一干人等,这才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老鸨才好似刚回过神来,大喊一声: “快!快去禀报宋爷! 有人闹事。 有人来咱们逍遥阁砸场子,抢了咱们逍遥阁的姑娘,跑了啊!” …… 不同于逍遥阁众人的鸡飞狗跳。 李元珩一行人走得很快,在逍遥阁的老板宋丽娘得知消息,大发雷霆,派了大量人手,打算把朱小草、以及李元珩一行人,给一并绑回去之际,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得老远。 以至于,逍遥阁的众人,根本无从查找到李元珩一行人的踪迹。 结果不得不逮不到人,空手而归,回去之后,又被宋丽娘给狠狠的斥责了一通。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 “朱姑娘,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待到远离了逍遥阁,确定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安全地带,李元珩这才开口,问一直被阿蛮护着,走在他与宁雨菡身后的朱小草。 一时言罢,还不待朱小草回话,李元珩又冲邱华使了个眼色。 邱华会意,当即掏出那张,他适才从逍遥阁的老鸨手中,要来的卖身契,二话不说,便是径直往朱小草的手边一递: “朱姑娘,这是你的卖身契。 你且收好! 切不要再被人给夺了去。 往后也要谨记,切不要轻信旁人所言,胡乱在文书上画押、盖手印。” 朱小草见状,赶忙接过邱华递过来的卖身契,将它一把揣进自己的怀中。 闻得李元珩的话,她也是连连点头,满含感激的一迭声道: “嗯嗯嗯,我知道了! 多谢恩公! 恩公的话,小草一定谨记于心。”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见过鬼,还不怕黑么? 今日,若不是老天垂怜,让她遇到了眼前这帮好人,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况和结局呢。 有如此惨烈的前车之鉴在,朱小草哪里还敢随便信人,被骗签什么文书、盖什么手印啊? 不会! 绝对不会! 心中满怀感激,朱小草险些落下泪来。 噗通一声,便是径直跪倒于地,向着李元珩一行人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公子、娘子、各位大哥、姐姐……请受朱小草一拜!” 第863章 事情,就是那么巧! 朱小草对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的感激,那是实打实的。 若不是遇到他们这些好心人,她哪里有机会逃出逍遥阁那个魔窟? 如今,她能够逃出生天,全亏了眼前的恩人们啊。 “行了。你也别谢了。更不必行此大礼!” 李元珩见状,摆了摆手道。 说着,他又扫了一眼四周,禁不住皱了皱眉: “旁人都看着呢。” 朱小草这举动,已是引得往来不少行人侧目。 李元珩只想低调,可不想如此高调、惹人注目。 宁雨菡见状,也是笑道: “小草,你的心意,我们知道。 好了!你快起来吧!”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阿蛮使了个眼色。 阿蛮当即会意,走过去,一把将朱小草扶起。 宁雨菡又道: “小草,你可有何打算?有何要去的地方?” 朱小草闻言,摇了摇头: “我这一时间,哪里能有什么打算啊。” 想了想,她又道: “我想先回村去看看我娘。” 她临离开家的时候,她娘就一直缠绵病榻。 她被骗入逍遥阁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娘如何了。 一时间,朱小草有些归心似箭,面上也浮现一丝焦急与急切。 将朱小草面上焦急与急切看在眼里,闻得她的话,宁雨菡点了点头: “嗯,是该回去看看你娘。” 她记得,朱小草说过,她娘病了。 她就是为了给她娘治病,才出来做工,才会被人骗进逍遥阁的。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一叹。 想了想,她又道: “如此,小草,我们就送你一程吧。” 让朱小草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独自一个人上路,实在是有些不安全。 不说会不会再招歹人觊觎,亦或是再次被骗。 万一那逍遥阁的人,找上来了,朱小草岂不又是再度狼入虎口,求救无门。 既都已经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将她给救下,那还不如送佛送上西,索性将她送回村去找娘。 言罢,宁雨菡又转目瞅向李元珩,用眼神询问对方。 美眸微闪,分明就是在说—— 六郎,你意下如何? 李元珩自是秒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 见状,当即略一颔首,表示同意。 雨菡都这么决定了。 他还能如何呢? 不过一点子小事,他总不会拂了雨菡的意吧。 何况,有些事情,不必多说,李元珩只也懂得其中之意。 虽宁雨菡并没有细说,李元珩也知晓,她是在想些什么,也乐得遂了她。 同时,对于宁雨菡之所想,也深以为然。 这—— 便是帝后之间的默契。 要不怎么说,他们这么合拍呢。 而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朱小草便是一喜,又有些不大敢确定的怯怯的道: “娘子,您……您们真的要送我回村么?” 说实话,独自一个人回村去,朱小草内心之中,其实也是有些害怕的。 担心这一路上,不太平。 亦或者是再碰上什么歹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 不过,她没那么大脸。 更是张不开那个嘴,提请李元珩他们一行人,送她回去的事。 甚至,这事,朱小草想都不敢想。 更别说是提了。 这会儿,宁雨菡竟是主动提出要送她回村,朱小草是又惊又喜,又有些不大敢置信。 眼见得朱小草如此小心翼翼的怯怯模样,宁雨菡眼中划过一抹怜惜,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当然。 若是小草你无异议,咱们这便走吧。 我们这便送你回村。” 宁雨菡的声音温柔婉转。 如清泉一般,抚慰了朱小草的心。 闻言,朱小草眼神晶亮,扬起小脸,冲着宁雨菡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猛点头: “嗯嗯,多谢娘子! 多谢公子、多谢大家! 谢谢你们送小女回村。” 说话间,朱小草又端端正正的向着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深深一福。 若不是知晓,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不愿意见到她下拜磕头,朱小草都想要再次噗通跪地,再给眼前的救命恩人、外加好心人,结结实实的磕上三个头。 “那……我们这便走吧!” 深深一福之后,朱小草才又怯怯道。 说话的瞬间,她的一张小脸上,还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不知是因着能够马上回村去见娘亲,而过于激动和兴奋所致,还是她有些害羞、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恩人们待她实在太好。 朱小草是真的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呐。 宁雨菡见状,却是失笑,心道: 到底年纪还小。 在现代,朱小草这年纪的小女生,还是个小孩子呢。 真可爱! “走吧!” 就在宁雨菡隔着帷帽,掩唇偷笑之际,与她携手而立的李元珩,已是一挥手道。 有他一声令下,其余人等自是完全没有异议,大家伙儿一路前行,任凭着朱小草带路,向着朱小草家所在的村子而去。 说来也巧,朱小草在前头带着路,起先,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就发现,这路,怎么越来越熟悉。 路边的景色、村落、这羊肠小道…… 真就是似曾相识。 不对,这不是他们昨天才走过的地方么? 李元珩与宁雨菡彼此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狐疑。 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的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几人,也是同样充满疑惑。 “邱……管家,我怎么觉得,这条路很眼熟呢? 咱们昨天,和那小豆子回村,走的好似也是这条路吧。 你看……这村庄,咱们昨天好像也有经过这座村庄的啊。” 小许子禁不住和走在他身旁的邱华,小声嘀咕道。 他能发现的,邱华自然也发现了。 说实话,邱华对此也是一头雾水,满头狐疑。 闻得小许子的话,他只是与小许子彼此对视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我也瞧出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 看看再说吧。” 邱华的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却又禁不住,于心中暗道: 不会那么巧吧? 思及此,邱华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只道,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事实证明,真不是他想多了。 事情,就是那么巧! …… 第864章 这……这个地方,我们昨日来过啊! 在朱小草的引领下,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跟着她一路而行。 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木公子、木娘子、几位大哥、姐姐们,我们到了! 前头就是我家所在的村子了!” 在瞧见前方不远处的那座村子时,朱小草的眼神不由一亮,激动的抬手一指村子道。 朱小草虽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要回村去看她娘,脚下步子也是贼快,却也并没有忘了询问李元珩和宁雨菡的姓名。 大恩大德,她没齿难忘。 总不能,连恩人们的名讳,都不知道吧? 这像什么话? 而李元珩,自是自称木六,乃前来闽海做生意的行商,而宁雨菡乃是他娘子,邱华等人,则乃是家仆与丫鬟。 朱小草不疑有他,当即便以“木公子”、“木娘子”相称。 而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则被她亲昵又尊敬的奉为大哥和姐姐。 毕竟,他们年纪都比朱小草要大。 就连阿蛮,也比朱小草要大上一岁。 称呼他们大哥、姐姐,朱小草觉得是应当应分。 正该如此! 说话间,朱小草已是越发加快了脚步,向着前方不远处的村子奔去。 见状,李元珩和宁雨菡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彼此对视一眼,交换了一计果然如此的眼神,便彼此心照不宣的继续前行。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阿蛮,则是盯着前方不远处,那异常熟悉的村子,忍不住道: “这……这个地方,我们昨日来过啊!”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碧桃也道: “这不就是小豆子家所在的那个村子么?” 阿蛮说的没错。 昨日,他们的确来过啊。 送那叫小豆子的小男孩回村,他们娘娘还给生病的小豆子奶奶诊治了呢。 至于,期间,发生的那些糟心事。 碧桃则是不想多提。 总之,陛下和娘娘心里头有数就成。 闻言,邱华也不由得挑了挑眉: 还真别说! 世间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亏他之前还以为,自己是想左了呢。 与身旁的小许子彼此对视一眼,二人都不由得哑然失笑,异口同声的道: “可是巧了!” “这事情,真是巧了啊!” 而原本走在前头的朱小草,闻得身后大家的话,则是不由狐疑驻足,转目望向众人: “什么巧了? 你们……是在说什么?” 小豆子? 碧桃姐姐说的,是她知道的那个小豆子? 他们村里的那个小豆子? 还有…… 什么叫做昨日来过的地方? 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莫非,木公子和木娘子他们一行人,昨日就曾来过他们村子? 将朱小草的疑惑,瞧在眼里,宁雨菡禁不住弯了弯唇,李元珩则道: “你们村子,我们昨日来过。” 李元珩一席话,语气淡淡。 于朱小草而言,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言,朱小草陡然瞪大双眼,明显更加疑惑: “……啊?” 这…… 见她如此,李元珩也没多说,而是转目冲着身后的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当即会意,便是如此这般的将昨日之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他口齿伶俐,讲起话来十分顺溜。 一番叙述,言简意赅,很快就道明了事情的始末。 闻言,朱小草面上的疑惑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了然,甚至,是欣喜: “原来如此!” 说着,朱小草又满是感激的冲着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深深一福: “木公子、木娘子,你们真是这天底下难得的善心人。 多谢你们救了小豆子和小豆子奶奶。 小草在此,拜谢了!” 见状,宁雨菡当即摆了摆手: “小草,你无需如此!” 末了,又冲着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当即会意,笑着走过来,一把将朱小草扶起。 见她起身,宁雨菡想了想,又道: “小草,你认识小豆子和小豆子奶奶?” 宁雨菡虽用的是疑问句,话里行间,却尤为笃定。 实际上,已是确定了,朱小草定是认识小豆子他们祖孙俩。 且不说,朱小草和小豆子祖孙俩,乃是同村。 这一个村子里头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村子本就不算大,不认识,才叫奇了怪了。 就拿朱小草刚刚,那一拜来说。 试问,谁会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而拜谢呢? 没可能的嘛。 事实证明,宁雨菡所料没错。 一切,皆不出她所料。 “嗯,嗯,娘子,我确实认识小豆子和倪奶奶。 我们两家还挨得挺近的。 小豆子之前,常来我家窜门。 倪奶奶对我和我娘,也颇为照拂。” 闻得宁雨菡的话,朱小草便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闻言,宁雨菡的眸中掠过一抹了然。 复又一挑眉: “倪奶奶?” 朱小草闻言,又是点头: “嗯嗯,倪奶奶—— 就是小豆子奶奶。” 想了想,朱小草又补充了一句: “小豆子他们家姓倪的。” 闻言,宁雨菡又是了然一点头,表示明白: “哦,原是如此啊。” 一旁的李元珩,则是不由轻笑: “这样看来,咱们和这个村子,倒是有缘!” 宁雨菡闻言,也不由抿唇一笑: “谁说不是呢? 连续两日遇上的,都是这个村子里头的人。 连续两日都过来这座村子,这不叫做有缘,这叫做什么?” 若不是顾忌着他们还在微服私访,而朱小草又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 且,他们也并不打算就此,将身份公之于众。 宁雨菡都想要笑着调侃李元珩一句: 既陛下和这村子这般有缘,不如,就给这村子赐个名儿。 就—— 叫做龙临村好了。 龙一向便是代指天子。 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此地,可不就是龙临么? 哈哈。 宁雨菡于心中暗笑。 而李元珩,则是十分有默契的笑睨了她一眼,眼中的宠溺不言而喻。 虽隔着帷帽,瞧不清宁雨菡此刻的情态,李元珩也知道,这妮子必定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他的娇娇,他了解。 唉。 李元珩于心中无奈的叹息,摇了摇头,眼角眉梢的宠溺之色,不仅没有消散一分,反是愈浓。 “好了,咱们也不要在此呆着了。 这便进村吧。” 李元珩轻咳一声,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柔情缱绻,淡声提议道。 第865章 不见踪影?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啊 经由李元珩这么一提醒,朱小草才由最初的惊讶与意外之中,回过神来。 闻言,她忙不迭点头: “嗯,嗯,木公子说的是。 公子、娘子、几位大哥、姐姐们,咱们这便进村吧。” 她离家时,娘的病,就已经很严重了。 她被骗入逍遥阁内,不得而出。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不知娘的病如何了。 唉。 因着心中实在担心,独自一个人呆在家中,又缠绵病榻的娘亲,朱小草的脚下步子很快,几乎是用跑的,一路进了村,直奔家中而去。 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一路紧随其后,只见,朱小草最终,在一处比小豆子家还要破败的茅草屋前,停住脚步: “公子、娘子,这便是我家了。 你们切莫嫌弃粗陋。” 朱小草一指那破败得可以的茅草屋,道。 前些年,父亲就走了。 这些年,她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 这孤儿寡母的,又是两个弱女子。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娘只能带着她,靠帮人浆洗衣物,勉强糊口。 这日子,过得比村里的普通人家还要苦。 若不是诸如倪奶奶、倪大叔,这些好心邻居的接济,她和她娘只怕早就饿死了。 又哪有钱、哪有那个能力去修缮房舍? 长此以往,她家的茅草屋,自然也就早已破败不堪。 但凡下雨,就会漏雨。 若是大风吹来,她和她娘便都会忧心忡忡,害怕她们家的茅草屋会被大风给吹到。 这些年来,朱小草和她娘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 虽贫苦,但,她好歹还有娘。 可是,娘去病了…… 唉。 思及此,朱小草便是止不住忧心忡忡,重重的叹了口气。 推开稀稀拉拉的篱笆门,快步走了进去。 “娘——,娘,我回来了! 女儿小草回来了!” 朱小草一边嚷着,一边冲进家中唯一的茅草屋内,谁知,待她进得屋后,却发现,不大的屋子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她娘的身影? 见状,朱小草又赶忙冲出茅草屋,在家中这不大的地界上,找了一圈,却发现,依旧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依旧不见她娘的身影。 见状,朱小草怔了怔,旋即,眉间漾起一抹忧色,不由得喃喃: “娘——,怎么会? 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啊?” 与此同时,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也跟着朱小草一起进进出出,在朱小草这不大的家中,巡视了一圈,同样也未曾见到朱小草娘的身影。 甚至,除了他们和朱小草,此处再无旁人。 见状,李元珩也不由得蹙了蹙眉,还有些不明所以。 宁雨菡则是上得前去,柔声安慰忧心忡忡、兀自喃喃的朱小草道: “小草,你莫急! 你娘这会儿不在,许是有事出去了。 她……说不定,是去山中挖野菜去了呢?” 一路微服私访下来,宁雨菡已对民生有所了解。 比如,她就知晓,寻常老百姓,特别是乡野之中的老百姓,是有去挖野菜的习惯的。 家中的口粮不够,百姓们便会挖野菜,将野菜充作口粮,以此充饥。 闽海现如今,这大环境—— 说句民不聊生也不为过。 底层老百姓生活艰难。 去挖野菜,借以充饥的,只会更多。 何况,是朱小草母女俩这样的孤儿寡母、弱质女流,只会更难。 所以,宁雨菡才会脱口而出,道出这么一个可能。 不得不说,她这推测,还是挺合理的。 只是…… 朱小草并没有被宁雨菡话,给安慰到。 反倒是直将小眉头给皱得更紧。 她一脸担忧的对宁雨菡道: “可是,娘子,我娘之前一直缠绵病榻,病得很重,我离家之前几天,娘她都病得下不了床。 是后来,得知我要出去找事做,娘才勉强能够撑着起身,勉强能够烧饭生火、干些家务的啊。” 实在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明知道娘亲病得那么严重,还非要离家,累得娘还要拖着病重的身体,强撑着起来做事。 只是…… 她们家实在是太穷了,实在是拿不出银钱来,给娘瞧病、治病啊。 别说是请大夫了。 就连抓副药的银钱,都掏不出来。 而娘的病,又那么重。 甚至是越来越严重了。 如此,朱小草怎能坐视不理? 正是为了给娘治病,想要娘能够早些好起来,免受病痛折磨。 朱小草才想要离开家,出去到外头找事做,赚钱的啊。 赚到了钱,她就可以给娘亲治病了! 娘就可以好起来了! 朱小草的想法很朴素。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忍痛抛下病中的娘亲,独自离家。 谁知,却被骗入了逍遥阁…… 老天垂怜,她好不容易逃出逍遥阁那个魔窟,得以回家,可是,娘呢? 娘她去哪儿了? 朱小草越想越是忧心。 而闻得她的话,宁雨菡也不由蹙眉: 若是真如此,这…… 好端端的一个人,她会去哪儿了? 难道…… 电光火石之间,宁雨菡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然而,念头才生,便被她生生遏下。 不! 不可能! 不会的! 怎么可能这么惨? 不!不!不! 宁雨菡,你这是在想些什么呢? 你这就是在瞎想。 宁雨菡于心中猛摇头,暗自警告自己,切莫多想。 而于此同时,一旁的李元珩也是蹙着眉,一脸的若有所思。 闻得朱小草的话,也几乎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之中,也同样生出一种想法—— 一种可能。 而这想法,与宁雨菡的念头,那是不谋而合。 不同于宁雨菡的拼命按捺下心中想法,李元珩却较为理性,他倒是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极有可能。 只是…… 一时之间,李元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这个可能—— 只怕朱小草承受不了。 就在李元珩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陡然传来,一路由远及近。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童音、以及一道同样熟悉的老妪的声音,异口同声,自他们身后不远处,陡然响起: “小草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小草,你可算是回来了!” …… 第866章 小豆子、倪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朱小草、以及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皆是下意识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便见不知何时,小豆子和小豆子奶奶已是来到了朱小草家的茅草屋前。 祖孙俩正推开半掩的篱笆门,走了进来。 而刚刚,那异口同声的话语,则正是出自小豆子和他奶奶之口。 “小豆子、倪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乍一见得来人,朱小草的面上,迅速浮现一抹惊喜。 小豆子是个友善、热心肠的好孩子,倪奶奶也是位慈祥的老者。 他们一家人,没少照拂帮助过她们娘儿俩。 小豆子的爹、倪奶奶的儿子——倪大叔,也是个好人。 纵使他们家原本也不富裕,她们家有难处,找上门,只要是倪家人能力范围之内,他们都会帮衬。 朱小草很是感激,也是打心眼里记得倪家人的好的。 是以,乍一见得小豆子和小豆子奶奶,她才会由衷的感到欢喜。 有什么,比摆脱了魔窟与深渊,在远离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之后,与暖心的好邻居祖孙俩重逢,更加令人感到欢喜的事儿呢? 而就在朱小草开口之际,几乎就在同时,宁雨菡也是倏然开口了。 只见她目光专注的凝视了小豆子奶奶一瞬,而后,颇有些不甚赞同的道: “小豆子奶奶,你怎么下床了? 怎么不好生卧床静养?” 一番话,看似乃是一名医者,对不听话的病患的抱怨。 然而,话里行间,却透着关切。 比起埋怨小豆子奶奶,不好好静养,随意下床走动。 宁雨菡更关心小豆子奶奶的病情、与身体状况。 这不,一番话落,宁雨菡不过是略顿了顿,便又道: “小豆子奶奶,你今日感觉如何啊?” 闻得宁雨菡的抱怨,小豆子奶奶颇有些不好意思。 又见宁雨菡如此关心她,小豆子奶奶那是既感动,又有些汗颜: “这个……娘子且放心! 多亏了娘子您昨日替我诊脉。 娘子您真是医术了得。 我昨日喝了娘子给我开的药,今日一早起来,便觉得身子骨好多了。 下床走动,完全没问题! 娘子,您就放心吧!” 小豆子奶奶一迭声道。 一副生怕宁雨菡不相信她的模样。 就连一直立在一旁,乖巧的扶着自家奶奶的小豆子,闻言,也是连连点头,脆生生道: “嗯嗯嗯,娘子,我作证! 我奶奶她,可没有说谎。 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昨日吃了娘子您开的药,奶奶她今日真的是好多了。 多谢娘子! 小豆子给娘子磕头了!” 说着,小豆子便是噗通一下跪倒,二话不说,便是结结实实的给宁雨菡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听得这小小的人儿,的一颗小脑袋,在坚硬的地上磕得砰砰直响,宁雨菡唬得一跳: “小豆子,你别这样! 不许再如此了! 赶紧起来!”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赶忙示意立在小豆子最跟前的阿蛮,将小豆子这小家伙给扶起来。 而她之所以叫阿蛮扶小豆子,也不仅仅是因为,阿蛮离小豆子最近,更是因着,阿蛮力气大。 若是小豆子不肯起来,执意要继续磕头,阿蛮便可以强势的一把将这小家伙,从地上给拉起来。 而对于娘子之令,阿蛮自是没有不从的。 她虽然有些憨,心思却是细腻。 光凭着宁雨菡的一计眼神,阿蛮便窥出了宁雨菡眼神之中的暗示。 并且照做。 只见她直接上得前去,不由分说的,强势将小豆子给扶起,压根不给小豆子拒绝的机会。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欣慰点头,暗道一声: 干得漂亮! 懂得令行禁止。 必须上司多言,便能够于第一时间,深刻领会上司的指示精神、以及眼神、神态之中的深意—— 这样的素质,若放在军队里,上峰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宁雨菡不得不再次感慨,阿蛮真是个从戎的好材料。 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上的人才。 而这样的人才,岂能埋没? 一时间,宁雨菡又愈发于心中下定了决定。 待到回去京城之后,她一定要给阿蛮一个机会。 一个破茧成蝶、一飞冲天的机会! 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宁雨菡又暂且按捺下心思,转而望向小豆子奶奶,态度和煦且诚恳,苦口婆心的道: “就算是身体有所好转,你老人家也不能怠慢,更不要跑出门来到处走。 小豆子奶奶,你身体还虚,并还未曾痊愈,切不可以懈怠。 还需卧床静养。” 身为医者,见得这般不省心的病人,少不得要碎碎念,反复叮咛一番。 闻言,小豆子奶奶则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连连点头: “嗯嗯,我会的。 我定按娘子你嘱咐的办。 好好静养,争取早日康复。” 人家娘子心善,又慈和。 全都是为了她好。 试问,他们闽海城里医馆的大夫,有娘子的医术这般高明,还不嫌弃他们这些穷人,将他们穷人的性命与病痛放在心上,如此苦口婆心的仔细叮咛? 还如此温柔软语? 她老婆子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娘子的好,她知道。 娘子都是为了她,她自然也知道。 总之,她老婆子都听木娘子的啊! 不仅是小豆子奶奶一脸动容,对宁雨菡的话颇为信服,几乎就是言听计从,一旁的小豆子,望向李元珩和宁雨菡他们的目光,也是晶亮晶亮,大眼睛中盈满了感激。 仿佛,他们是来营救他们祖孙俩于水火,照亮他灰暗人生的神仙。 似想到什么,小豆子忽的猛的一拍脑门: “瞧我!怎么忘了? 木公子、木娘子,你们昨日忘在我家的蜜饯。 我替你们收着呢。 我这就去拿给你们啊。” 说着,小豆子便欲转身回家,去拿那被他小心翼翼存储起来的一包蜜饯。 在小豆子看来,蜜饯可是个金贵吃食。 反正,他们家,和村子里的人家,都是吃不上、也吃不起的。 所以,小豆子笃定的以为,李元珩和宁雨菡他们昨日,是将这么金贵的吃食,给遗落在自己家了。 这般金贵的吃食,小豆子也不敢吃。 于是乎,便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想要将它还给李元珩和宁雨菡他们。 这不,才一又见到李元珩和宁雨菡一行人,欢喜过后,小豆子便想起了这一茬,这就需要要飞奔回去,拿蜜饯过来,完璧归赵了。 第867章 小豆子、倪奶奶,你们可有瞧见我娘? “小豆子,不用!你不必去了!” 见小豆子这副认真模样,李元珩和宁雨菡,都是既心酸、又好笑。 宁雨菡更是赶紧出声阻止道。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挥手示意阿蛮,赶紧将小豆子这小家伙给拦住。 原本正往外冲的小豆子,冷不丁被阿蛮这么一拦,不由停下了脚步,颇为不解的转身回眸,仰着小脑袋望向宁雨菡: “娘子,您这是……” 见小豆子一脸的“娘子,你为何不叫我去拿蜜饯过来还你吖”。 宁雨菡便是忍不住摇头失笑: “那蜜饯,本就是留给小豆子你的啊。 哪里需要还?” 她原本是买来,给小豆子奶奶喝药时用的。 药味太苦,还可以甜甜嘴。 不至于喝不下去药。 毕竟,她自己开的药方,她自个儿清楚。 那上头的好几味药,都挺苦的。 谁曾想,小豆子奶奶喝药喝得顺溜,根本不嫌苦,也不吃这蜜饯。 而她,也自然看到了小豆子瞧着蜜饯时的眼巴巴与渴望。 是以,昨日走时,宁雨菡便将那包蜜饯,随手放到了小豆子家的那张破桌子上。 原本就是预备留着给小豆子吃的。 谁曾想,这小家伙,竟还想着要还给他们。 真是…… 而小豆子闻言,则是连连摆手: “什么?留给我的? 这使不得! 使不得的!” 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能够要? 不行的! 一旁的小豆子奶奶,也是张了张口,正待拒绝。 在她看来,木公子和娘子实在太过破费。 他们可受不起! 然而,还不待小豆子奶奶开口,一旁一直没怎么言语的李元珩,却是倏然开口了: “好了,小豆子,叫你收下,你收下便是。 放在家中慢慢吃吧。” 一点子蜜饯而已,值当什么的? 瞧他宝贝稀罕那些蜜饯的样儿…… 一包蜜饯,也能叫他如此小心翼翼。 唉。 这孩子平素的日子,该是过的有多苦啊? 由此,李元珩又再次得窥,底层老百姓的生存现状。 不由得默默一叹。 终归,还是他这个帝王不够努力,做得不够好。 才让他的子民,过得这般…… 唉。 一时间,李元珩的心情,都有些不好了起来。 而他这般心绪的变化。 不止是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感受到了。 就连小豆子奶奶,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小豆子奶奶并没有多想,也想不到那么深远。 只以为,是他们祖孙俩的一再推拒,令李元珩这个恩公不快了。 试问,人家好心好意送你的东西,你却一再推拒不受,好像…… 若换做是她,应该也会生气的啊。 小豆子奶奶心中如此想着,在小豆子正欲再次摆手推拒之际,便是冲着他摇了摇头,阻止了小家伙的话头: “好了!小豆子,既然是木公子和娘子的一番心意,你就莫要再推拒了。 咱们就收着吧。 还不赶紧谢谢木公子和娘子?” 闻得自家奶奶的话,小豆子不由一怔。 仰着小脑袋,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自家奶奶一瞬,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般,乖巧的点了点头,糯糯应是: “嗯,我知道了!” 说话间,小豆子便有模有样的冲着李元珩和宁雨菡深深一揖: “多谢公子!多谢娘子!” 这副知礼懂事、犹如小大人似的模样,将李元珩和宁雨菡再次逗乐。 李元珩直接朗声而笑。 宁雨菡则是不由得掩唇轻笑。 一时间,气氛甚好。 而就在这时,一直立在一旁,默默听着李元珩、宁雨菡与小豆子祖孙俩叙旧的朱小草,终是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道: “小豆子、倪奶奶,你们怎的过来了?” 朱小草再次问道。 小豆子奶奶闻言,则是轻“哎”了一声,答道: “哎,这不是小豆子出门拾柴火,听到了你们家好似有动静,听着像是你的声音,我们才过来瞧瞧的么?” 朱小草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是如此啊!” 朱小草心中,莫名有些感动。 感动于小豆子祖孙俩对她的发自内心的关心。 适才,她也听说了。 倪奶奶也生病了。 听木娘子的口气,倪奶奶还病得挺重的。 昨日还都起不来床。 现如今,还需卧床静养。 就这样,一听说她家有动静,好似是她的声音,倪奶奶就二话不说,拖着病体下了床,第一时间过来她们家。 连自己的身子骨都顾不得了。 这样的情意…… 怎能不令朱小草心头暖暖。 更有从魔窟,再次回到温暖人间的庆幸。 心中感动之余,朱小草又禁不住再次开口。 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问出了口: “小豆子、倪奶奶,你们可有瞧见我娘? 你们可知她,去哪儿了?” 朱小草话里行间,满是急切。 言罢,她便充满渴盼,一瞬不瞬的盯着小豆子和小豆子奶奶看,希望能够从他们这里得知母亲的近况与去向。 然而,乍一闻得朱小草的话,小豆子祖孙俩的面色便是一黯。 小豆子年纪小,压根藏不住心思,更是面色十分不自然的垂下来头。 见此情状,朱小草的心里头便是咯噔一声。 小豆子和倪奶奶这副神情与反应…… 难不成,是她娘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还是…… “倪奶奶,我娘呢? 我娘究竟去哪儿了?” 朱小草一脸焦急的又再追问道。 闻言,小豆子奶奶则是一脸黯然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小草,倪奶奶不瞒你! 你娘啊……她已经去了。” 朱小草闻言一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什……什么?我……我娘去了?” 去了? 倪奶奶说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不!不会的! 不可能! 她走的时候,她娘虽然病了,却还是勉强可以自理。 怎么可能就这样…… 见朱小草这副模样,瞧在眼里,小豆子奶奶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中,浮现一抹心疼。 又再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才继续道: “小草,倪奶奶可没有哄你。 你娘她……是真的去了! 小草啊,你娘病得很重。 她不过是强撑着,不想让你担心。 你走后没多久,你娘她就实在撑不住了。 就…… 唉。” 第868章 突闻噩耗 话说到最后,小豆子奶奶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提起小草她娘的死,小豆子奶奶心里头都十分的不好受。 何况朱小草? 这么些年,小草她们娘儿俩,一直相依为命。 而今,这唯一的亲人,也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小草这孩子,心里头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唉。 “不……不会的!不会的!呜呜呜——” 闻得小豆子奶奶的话,朱小草用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不停的一迭声否认着。 虽然,她不想相信,还一迭声否认,却也知道,小豆子奶奶不会骗她。 倪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她娘在她离家后不久,就……就去了! 思及此,朱小草的眼泪,便是住不住哗啦啦落下,抱头疼哭,泣不成声: “娘,娘……女儿不孝! 女儿不孝啊! 呜呜呜呜——” 早知道,她就不出去找事做了。 若是她留在家中,娘有人照顾,说不得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不会这么早,就去了。 就算…… 娘真的还是撑不住,她去是时候,自己也能在她身边啊。 自己也不会连娘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娘更是孤零零一个人,就…… 一想到,她娘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世,走的如此凄凉,朱小草便是既难过、又自责,禁不住泪如雨下,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见此情状,小豆子一脸着急: “小草姐姐,你别哭! 别哭了!” 小豆子奶奶更是难掩心疼的,一把将朱小草抱到了怀中: “好了,小草,你别哭!别哭了啊! 你这个样儿,若是你娘泉下有知,走得也不能安心啊! 乖!快收收眼泪,别哭了啊!” 小豆子奶奶一边轻拍着朱小草的背脊,一边一迭声的劝着、安慰着道。 原本,朱小草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整个人都沉浸在骤然得知母亲去世的哀恸之中,直到听得小豆子奶奶的这番话。 尤其是那句—— 你这个样儿,若是你娘泉下有知,走得也不能安心啊。 朱小草怔了怔,而后,她便强自让自己止住了哭声。 倪奶奶说的对! 她不能让逝去的娘亲,在九泉之下,还不能安心。 她不能哭! 不能哭!!! 朱小草努力收住了自己的泪水,纵使她因悲恸、加上刚刚哭得太猛,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身子止不住发颤。 见她如此模样,小豆子奶奶可是心疼坏了,一边抬手,用她粗糙的、长着茧子的手,胡乱的替朱小草拭泪,一边轻拍着朱小草的背脊,无声的安慰。 就连一旁的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见状,也是很不落忍。 李元珩见状,不由皱了皱眉,默默的叹了口气。 没来由的,竟是想到了早逝的生母元德皇后。 当时,母后骤然病逝时,他年纪尚幼。 骤闻母后薨逝的噩耗,李元珩也是哀恸不已,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朱小草此时的哀恸,李元珩不仅懂。 他还十分的感同身受。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还有阿蛮,也是拧着眉,直叹气。 皆在心中暗道: 这朱小草的命,也太苦了吧。 被人骗入逍遥阁那样的地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窟。 原本满心满意,想要回家,和母亲团聚。 谁知,才刚回到家中,便得知相依为命的娘,早在她离家后不久,便撒手人寰的噩耗。 这…… 唉。 一时间,几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也只得默默叹息。 而宁雨菡,也是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轻移莲步走上前去,自袖兜之中掏出帕子,也随着小豆子奶奶一起,替朱小草拭泪,默默的安抚着陷入到深深悲恸之中的朱小草。 在小豆子奶奶和宁雨菡的联手安慰下,朱小草的心绪也平复了许多,她一边依旧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抽搭搭,一边道: “倪……倪奶奶,您可知……我娘她……葬在何处?” 家里没有娘的身影。 那娘应是被人发现死在家中,然后,被好心人给安葬了。 所以,娘她究竟葬在何处呢? 这是此时此刻,朱小草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事实上,一切也正如朱小草想的这般。 闻言,小豆子奶奶又是叹了口气: “唉,那天,我过来瞧你娘,便发现,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眼瞅着就快不行了。 后来……她就咽了气。 这后事嘛…… 我叫你长庚叔叔,去山上砍了树,让他亲手做了个棺材,便是把你娘给安葬了。” 不是她不想替小草娘,好好的办场丧事。 只是,他们家也穷。 连替小草娘买一口薄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 索性,那个时候,她儿子——也就是小豆子他爹,倪长庚还在,还未曾去投奔海盗。 而常年打渔的倪长庚,身上还有一把力的。 去山上砍棵树,亲手做口棺材什么的,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如此,才总算将小草她娘给安葬,让逝者入土为安了。 思及此,小豆子奶奶又是默默一叹,这才又继续对朱小草道: “你娘就安葬在咱们村的后山那边。 和村里其他人的坟,在一起。” 那里是村民们安葬村中逝者的集中地。 他们村子里头的人,去世后,基本都埋在那里。 虽然,朱小草她们母女俩,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村子里头的人,而是半道儿搬过来的。 当时,便是小草娘独自带着不大点的小草,来到他们村子里头定居。 听说,小草爹很早就去世了。 唉。 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的外乡人,也早已成为了他们村的人。 是邻里,又似亲人。 小豆子奶奶觉得,就该把小草娘,和村里头的逝者,葬在一处。 她是这般想的,便也这么做了。 显然,村里头的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她将小草娘安葬在那片墓地里,整个村子里头的人,都没有半点置喙。 全程都十分顺利。 对于这个地方,朱小草显然也并不陌生,闻言,她面上浮现一抹了然,点了点头。 又道: “倪奶奶,我……可以去瞧瞧我娘么? 我现在就想看看她!” 第869章 穷人的脸面,也是脸面 朱小草说着说着,便是禁不住红了眼眶。 见她如此,小豆子奶奶又是一叹,心中更是心疼得紧,又怎会拒绝她的要求? 何况,她也觉得,既然朱小草终于回来了,那也确实是该领着她,去她娘的坟前拜拜了。 心中这般想着,小豆子奶奶便是点了点头: “嗯,好。小草,奶奶这便领你去瞧你娘。” 说话间,小豆子奶奶似想起了什么,转目望向宁雨菡与李元珩他们一行人,面上明显有些踌躇。 而见状,宁雨菡则是道: “小豆子奶奶,我们也随你们一同过去吧。” 闻言,小豆子奶奶明显有些犹豫: “这……” 在世人看来,无事跑去死人的坟头,是很晦气的事。 她与小草她们娘儿俩,多年的情分,领着小草去她娘的坟头,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却不同。 他们和小草她娘非亲非故,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一面。 这会儿,贸贸然将他们带去小草娘的坟头上,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就怕恩人说她老婆子没分寸。 嫌晦气! “小豆子奶奶,你且在前头带路就好。” 看出了她的犹豫,心知小豆子奶奶是在顾忌着些什么,一旁,一直没有怎么言语的李元珩,倏然开口了道。 逝者为大。 他们又怎会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没遇到,也就罢了。 既然遇到了,他们人也在此。 便随着一起去看看吧。 听闻木公子这位恩人这么说,小豆子奶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点了点头: “诶,诶。” 而后,又转回头来,对朱小草道: “那……咱们这就走吧。” 说话间,小豆子已经机灵的上得前去,搀扶住自家奶奶。 而小豆子奶奶,就这样带着一行人,一起去到了他们村子里头的后山。 后山这边,有空地,也有不少坟头。 小豆子奶奶一路轻车熟路的,将一行人领到一座,看样子,就才新造了不久的坟头上,抬手一指: “小草,这就是你娘的坟。 你好好瞅瞅。 给你娘磕个头吧。” 朱小草顺着小豆子奶奶所指望去,禁不住泪水连连。 她走到坟前,一边抬手擦拭着墓碑,一边哽咽着道: “娘,女儿回来了! 女儿来瞧您了! 娘——” 说话间,万分悲恸的朱小草,已是噗通一声,跪地在坟前,砰砰砰的在她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娘,女儿不孝! 女儿回来得太晚了!” 越说越是伤心,朱小草一个忍不住,便是抱着她娘的墓碑,呜呜的哭着。 就这样,哭了好久,一旁的小豆子奶奶,劝了她好久。 随后,碧桃和阿蛮也加入其中,一起苦劝。 最后,宁雨菡也加入其中。 几个人一番劝说与安慰,哭得眼睛都种成了核桃的朱小草,这才一抽一抽的堪堪止住了眼泪。 “多谢倪奶奶! 谢谢您们一家替我娘料理了后事,安葬了我娘,叫她能够入土为安! 请受小草一拜!” 说着,朱小草便是冲着小豆子奶奶深深一福。 拜过之后,她还犹嫌不够,还欲跪下来,给小豆子奶奶磕头。 却被小豆子奶奶给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小草,你别这样! 这邻里之间,就是这样。 这些,原都是我们应做的。 你这一拜,倪奶奶我受了。 磕头就不必了! 真的不必了!”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又握着朱小草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面上满是慈祥: “小草,往后,你要好好过。 你好好过,奶奶我看着就高兴。 这就比什么都强啊!” 朱小草闻言,则是红着眼眶,连连点头: “嗯,倪奶奶,我知道了。 我会的。” 纵使现如今,娘不在了。 她已是孑然一身,一个人。 她也要好好过。 如此,才能令九泉之下的娘,不再为她担心。 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的生活,却还要继续,不是么? 见朱小草的情绪终于彻底的稳定了下来。 听得她这般说,这么保证。 也知,她已是想开了。 众人皆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抬眸瞅了眼天色,才发现,这个时候,天色已是不早,小豆子奶奶不由轻“哟”了一声: “哟,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小草,你饿不饿,去奶奶家吃饭去。” 小豆子奶奶一把握住朱小草的手,道。 她家日子过得也艰难。 尤其是她儿子长庚,逃走投了海盗之后,家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俩,她又一直病着,这日子便是更难了。 但,纵使如此,叫朱小草回他们家,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虽然,拿不出什么金贵东西。 起码不会让小草饿着。 就算是她老婆子自己不吃,饿肚子,也不能亏待了孩子啊! 说着,小豆子奶奶又转目望向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笑道: “木公子、娘子,您们也去我们家吃顿饭再走吧。 就是……咱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 还请木公子、娘子,您们莫要嫌弃才好!” 李元珩闻言,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多谢老人家,不过,这就不必了!” 说着,他又一指天色: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客栈。 就不叨扰老人家您和小豆子了。 这回去晚了,天色黑下来,路就不好走了。” 似是怕自己的婉拒,会拂了小豆子奶奶的一番好意。 又怕她会多想,以为,他们是瞧不起他们家的粗茶淡饭,才会如此。 李元珩声音和煦,不动声色的解释道。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李元珩还有别的想法—— 小豆子的家,他们昨日也曾去过。 对于他们家的境况,也有几分了解。 这祖孙俩过的也是艰难。 多一张嘴,便要多消耗一份口粮。 与其如此,还不如省下这份口粮,也好让小豆子他们祖孙俩多吃上几顿。 当然,这一点,李元珩自是不会宣之于口。 穷人的脸面,也是脸面。 李元珩也会替小豆子祖孙俩,保持体面与尊严。 何况—— 这祖孙俩,不仅知恩图报,对朱小草这个邻居家的小姑娘,也这般好。 一家子,都是淳朴良善之人。 阖该被尊重。 他们值得! 第870章 遗物?完璧归赵 听李元珩这么一说,小豆子奶奶也觉得在理,遂也点了点头: “也是。 还是趁着天没黑,赶路的好。” 天黑了,摸黑赶路,总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村外头的一段路,可不好走。 而听李元珩这么一说,小豆子奶奶也觉得在理,遂也点了点头: “也是。 还是趁着天没黑,赶路的好。” 天黑了,摸黑赶路,总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村外头的一段路,可不好走。 而且,闽海这地界,也不甚太平。 万一摸黑赶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宵小之辈,那可就糟了! 心中如此想着,小豆子奶奶便是急道: “木公子、娘子,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元珩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也不必这般急。 我们先送老人家你们回去,再离开,也不迟。” 似是怕小豆子奶奶会推拒,李元珩顿了顿,又补充道: “反正也是顺路。 送了你们回去,我们再走,也使得。” 李元珩说的没错。 若是他们一行人要离开这座村子,小豆子家便是必经之地。 是以,送小豆子他们祖孙俩、以及朱小草回去,也都是顺路的事。 完全不费事。 也不耽误什么功夫。 起码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闻言,小豆子奶奶便也不再推拒,而是点了点头,十分爽快的道: “成! 那就这么着吧。 木公子、娘子、小草,各位…… 咱们这便回吧。” 与其推拒,白白浪费时间,倒不如一口应承,立时便回。 如此,木公子、木娘子他们还能早些回去呢。 小豆子奶奶如是这般想着。 而对此,朱小草和小豆子,自是没有异议。 闻言,李元珩与宁雨菡则是含笑点头。 见状,颇会揣度圣意的小许子,当即冲着小豆子奶奶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人家,您请!” 而碧桃与阿蛮,则是在宁雨菡的示意下,上得前去,一左一右的搀扶住小豆子奶奶: “老人家,我们扶着您走。” 就这样,大家伙儿径直往小豆子家而去。 村子本就不大。 后山离小豆子家,也不是很远。 一行人走了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小豆子的家中。 才一走进自家家门,小豆子奶奶便似想起什么一般,猛的一拍额头: “对了!小草,奶奶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作势要往她所居住的那间破旧的小屋子里头冲。 碧桃和阿蛮见状,当即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往屋子那边走。 碧桃嘴上更是一迭声道: “小豆子奶奶,您慢点! 慢一点!” 这长期卧床的病人,本就虚弱。 走这么快,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可怎么是好? 原本正要开口告辞的李元珩见状,也就此住了口。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令得小豆子奶奶突然间这么急…… 也罢。 送佛送上西。 待到小豆子祖孙俩、还有这朱小草都安顿下来,他们再走,也不迟。 索性,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而见状,朱小草却是一头雾水,她在后头唤了一声: “倪奶奶,您这是……” 一边说着,她也下意识追了过去。 小豆子见状,也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跟了过去。 见此情状,宁雨菡和李元珩也有些被勾起了好奇心。 帝后彼此对视了一眼,也紧随其后。 邱华、小许子、小安子见状,自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头。 在碧桃和阿蛮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小豆子奶奶很快就回到了屋中, 但见她径直来到那不起眼的一处墙角角落里,扒开了一块墙上的木块,赫然可见里头有个洞。 小豆子奶奶又伸手在那洞中掏了掏,而后,便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用布细细包裹住的物什,拿在手中。 末了,她这才对紧随其后,来到屋内的朱小草招了招手: “小草,你过来!”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那物什上包裹的一层粗布,而后,里头的物件便暴露于人前—— 是一把不大,造型却十分精致的银锁。 上书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等字样。 上面还刻着十分精致独特的花纹。 小豆子奶奶直接将这裹在粗布上的银锁,递到了朱小草的面前: “小草,这个,你收好!” 朱小草见状,却是一怔,抬眸望向小豆子奶奶,大大的眼中,尽是莫名: “倪奶奶,这是……” 迎上她疑惑而又莫名的目光,小豆子奶奶又瞅了手中的这枚银锁,不由一叹: “唉,这银锁,是你娘临走前,交给我的。 你娘说,这是你爹的遗物。 她就一直没有舍得卖。 如今,她快不行了。 就要去找你爹了。 便叫老婆子我代为保管。 待到小草你回来之后,便将这银锁转交给你。 权做个念想。” 话到这里,忆起当初,朱小草她娘临终时的情形,小豆子奶奶便是禁不住又是重重一叹: “唉,既是你娘的嘱托。 老婆子我又哪里有不应的。 这不,一直都小心的给小草你收着了么? 这会儿,你也回来了。 我可不是就应该将它交给小草你了? 这就是那些说书人说的,那什么…… 呃,完璧归赵。 对!就是完璧归赵!” 小豆子奶奶故作轻松的道。 却是刻意忽略了,她受朱小草娘所托,好生保存着这枚银锁,一直等到朱小草回来,将它完璧归赵,交到朱小草手上,这其中的不易。 家中生活艰难。 交不起捕鱼税,长庚他被迫去投奔了海盗;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只得去挖野菜、树皮充饥;她又病倒,还请不起大夫、抓不起药…… 然而,纵使再怎么艰难。 小豆子奶奶都没有动过,要将这枚银锁拿出去卖了、或者是当了,换钱的心。 从来没有过! 自拿到这枚银锁后,小豆子奶奶就一直将她偷偷收藏,小心保存。 生怕被那起子歹人给发现、顺走。 她便特意将其藏进了这个不起眼的墙角里头的洞中,还特意塞了木板,将这洞给盖住。 不得不说,这么做,还真是很有必要,且确实十分隐蔽。 之前,衙役过来征收苛捐杂税,在他们家中那般搜索、打砸抢,也并未曾发现这枚银锁。 如若不然,那些天杀的衙役们,还不立时就将这银锁给抢了去? 第871章 外头好像有动静 事后,小豆子奶奶只觉庆幸。 幸亏她有先见之明。 把这银锁藏得极深、极好。 若是这银锁,被那些衙役抢了去,她要如何面对小草娘的在天之灵? 她可是答应了,要好好保管这银锁,将她交到小草手中的! 纵使小豆子奶奶什么都没说,朱小草又怎会不知,小豆子奶奶、还有他们一家人,替她保管她娘的遗物的不易、与一片盛意拳拳? 闻言,朱小草已是眼眶泛红,眼中萦绕着雾气,颤抖着手,自小豆子奶奶的手中接过了那枚银锁—— 据说,它是父亲的遗物。 而今,又是她娘临终前,托倪奶奶交给她的,唯一的念想的遗物。 “倪奶奶……谢谢您! 真的很谢谢您!” 朱小草一迭声的道。 作势便想要跪下来,给小豆子奶奶磕头,却是被小豆子奶奶给一把拦住。 “孩子,和奶奶我,你还客气什么? 以后,若有什么难处,便来找奶奶、还有你小豆子弟弟。 咱们好好过日子!” 小豆子奶奶语重心长的道。 小草娘虽是不在了。 可,这活着的人,却还是得要继续活。 继续过日子啊。 虽生活艰苦,活着不易。 却还要努力的活。 好好的活! 朱小草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嗯,嗯,倪奶奶,我会的!”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正好,见此情状,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也不由弯起嘴角: 如此,也不枉他们今日解救了朱小草一番。 李元珩更是与宁雨菡默契的对视一眼,齐齐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抬眸瞅了眼天色,却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已是黄昏时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见状,李元珩遂便欲开口,同小豆子祖孙俩、以及朱小草告辞。 谁知,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阵响动。 “外头好像有动静。” 邱华乃是习武之人,五感十分敏锐。 第一个发觉到了异常,禁不住皱眉道。 说着,邱华便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下一刻,便听得砰的一声,以及一个男子的求饶声: “好汉饶命! 好汉,你误会了。 我不是歹人。 我真的不是歹人啊!” 这声音…… 闻得这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的声音,小豆子和小豆子奶奶俱都是一怔,下一刻,这祖孙二人便是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向着屋外冲去。 见状,李元珩与宁雨菡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了出去。 朱小草、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见状,也赶忙跟了出去。 众人才一出屋,便瞧见,邱华将一名长得颇为壮硕的大汉,给一把按倒在地,而这大汉,明显吃疼,却没有呼疼,而是一迭声解释、求饶。 而乍一瞧见这名大汉,小豆子祖孙俩、以及紧跟着一起走出来的朱小草,俱都是一怔。 下一刻,他们三人便是异口同声的道: “爹——” “倪大叔——” “长庚,你怎么回来了?” …… 闻言,李元珩挑了挑眉,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意外与了然。 宁雨菡则是微微一怔,旋即了然一笑: 这结果…… 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呢。 事情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一旁的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皆是一怔。 而就众人怔愣的档口,小豆子已是迈着小短腿,直奔大汉而去,小豆子奶奶也是不管不顾、快步跟上。 “大叔,您别打我爹。 我爹是好人!” 几步来到邱华和那大汉身前,小豆子抱着邱华的腿,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道。 “爹?!” 邱华闻言,明显一怔,一手仍旧下意识将那大汉按在地上,一手一指那被他按在地上的大汉道: “小豆子,你说……他是你爹?” 小豆子闻言,便是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大叔,这是我爹啊。” 与此同时,小豆子奶奶也是走到了近前,闻言,也道: “小伙子,他的确是老婆子的儿子——倪长庚。 老婆子可以以性命保证,我家长庚绝不是什么坏人。 还请小伙子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家长庚吧。”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是冲着邱华一福。 邱华见状,连忙避开小豆子奶奶的这一福。 毕竟,让年纪足以当他长辈的老者,给他行礼,他可是不能受。 “老人家,请起! 快请起! 我可是当不起你这一拜的。” 邱华连连摆手。 说话间,已是松开了钳制着地上的大汉——也就是小豆子爹,倪长庚的那只大手。 宛如泰山压顶般的束缚,终于得到了解脱,倪长庚不由得暗自吁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便是利落的从地上翻身站起,顺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见此情状,小豆子奶奶却是只将眉头蹙得死紧,满是担忧与不赞同的道: “长庚,你怎么回来了?” 倪长庚闻言,却是挠了挠头,一副憨憨的模样: “娘,我这不是惦记您和小豆子,实在放不下心来,才想着趁天黑,悄悄回来,瞧瞧你们么?” 谁知道,家里头会有这么多人啊? 他才刚刚靠近家门口,准备进门,就听到了家中的动静。 察觉到里头人貌似还有些多,并不只有小豆子他们祖孙俩,倪长庚就踌躇着不敢上前,更不敢进门。 他正想转身离开,谁曾想,邱华便是猛的一下,从小豆子奶奶所居住的那间屋子里头冲了出来。 倪长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邱华给一把撂倒,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唉。 倪长庚当时都被搞懵了。 他也不敢呼疼,更不敢叫囔,恐把旁人引了来。 只得一迭声解释、告饶。 他这运气哟…… 真是点儿背! 而闻得小豆子爹的话,小豆子奶奶面上的不赞同之色吧,便是越浓,眉头也皱得更深了。 一脸担忧的直叹气: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偷偷回来,是有多危险? 若是叫旁人发现了。 尤其,是被衙役、亦或者是那些官府的人给逮到,该如何是好? 你既投了海盗,便已是担了海盗的名。 长庚,你现如今,可是海盗! 若是落到那些衙役手中,哪里能落得了好?” 第872章 儿子不走! 闻得小豆子奶奶的话,倪长庚不由有些讷讷。 他当然知晓,他娘说的句句在理。 句句都在那点子上。 也自然知道,他回来这一趟,究竟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更清楚,若是他被旁人发现,亦或者是被那些衙役、以及官府的人逮住,等待他的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可是…… “娘,我……” 倪长庚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不待他把话说完,小豆子奶奶便是连连摆手: “你快走! 快走! 莫要在这里呆着。 快走啊—— 往后,你都莫要再回来了!” 小豆子奶奶一迭声道。 作势便欲赶倪长庚走。 倪长庚见状,则是连连摇头,明显一副不肯、也不愿走的模样: “不!娘! 儿子不走!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您怎么连家门,都不让我进,话都没有好好跟您和小豆子说一句,就要赶我走呢? 儿子实在是思念娘、想念小豆子啊。” 他虽走投无路,投奔了海盗。 在海盗那边的日子,也还算顺遂。 比在家打渔,遭受官府盘剥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可是,倪长庚却实在思念和记挂,尚在家中的老母亲、还有年纪尚幼的儿子。 是以,才会冒险回村,想要见见母亲和小豆子。 他才回来,家门都没有入呢,怎么舍得走? 他不走! 闻言,小豆子奶奶却是急得不行,原本紧蹙的眉头,此时越发紧拧,都快可以直接夹死只苍蝇了: “你……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跟头倔牛似的! 你再不走,老婆子我可就要赶你走了!”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是转目望向四周,欲要寻找扫把,打算抡着扫把,把倪长庚给赶出去。 不是不思念、不牵挂这个儿子。 这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唯一的儿子啊。 若是可以,她自也想和儿子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好好瞅瞅这么久,都没有见到的亲生儿子。 可是…… 小豆子奶奶她担忧啊。 她害怕啊。 比起这些,她更知道,儿子留在这里,是有多危险。 一旦被旁人发现,被衙役和官府的人逮住…… 其后果—— 不堪设想! 所以,她宁愿于心中默默牵挂、惦念儿子,也要赶倪长庚走。 而且,是立刻! 马上!!! 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立在一旁。 将眼前这一幕,瞧在眼里,李元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尤其,是在小豆子奶奶提及“海盗”二字时,李元珩眸光一闪。 就在小豆子奶奶和小豆子爹,母子二人兀自僵持间,一直默默无言,负手而立于屋门口的李元珩,却是冷不丁开口了: “小豆子奶奶,你莫要如此。 嘘——” 李元珩淡淡开口,说话间,还将修长食指,抵在唇边,对着小豆子奶奶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小点声。 末了,李元珩自己,也压低声音道: “老人家,您一心为了小豆子爹,才想着让他赶紧离开,原是好意。 只是…… 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岂不是更容易叫人发觉? 若是一个不小心,招来了衙役、亦或者是官府的人,那就不好了!” 经由李元珩这么一提醒,小豆子奶奶怔了怔,面上闪过一抹恍然。 回过神来之后,小豆子奶奶,便是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对!对!木公子,您说的对!” 说话的时候,小豆子奶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更是犹嫌自己声音大了,用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招来衙役。 那可就害了长庚—— 自己的亲儿了啊! “娘,这位是……” 这个时候,倪长庚才注意到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不由得问道。 光顾着和他娘掰扯了,他都还没有来得及问。 家里头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 倪长庚抬眸睃了眼,刚刚将自己钳制住,一把按倒在地的邱华。 视线又在李元珩、宁雨菡等陌生人身上,飞速扫过。 眸中满是疑惑。 还带着些防备。 这些人是谁啊? 怎么会在他家中? 看这些人的穿戴…… 应都是富裕人家的主儿。 既是富裕人家,没事跑来他们这穷苦小渔村,跑来他们这穷苦人家做甚? 莫不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倪长庚眼中的防备之色愈浓。 见自己这个儿子如此模样,小豆子奶奶便知,倪长庚只怕是想左了,遂道: “长庚,你莫想岔了! 这位木公子、还有木娘子,可是咱们家的恩人!”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简要的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救助她和小豆子祖孙俩的事,给说了一遍。 末了,又叹道: “唉,多亏是遇到了木公子和木娘子,不然,儿啊,你只怕就再也见不到老婆子我、和小豆子咯。” 言罢,小豆子奶奶又瞪了眼,一脸凝重、还有些呆怔的倪长庚: “长庚,你还愣着作甚? 还不赶紧给恩公磕头,多谢恩公对我们祖孙俩的救命之恩?” 小豆子奶奶口中所说的恩公,自然指的便是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若是没有他们,她和小豆子祖孙俩,这会儿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倪长庚闻言,瞬间回神,忙不迭点头,旋即,二话不说,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纳头便拜: “多谢恩公! 多谢公子和娘子,救了我娘和小豆子! 真是多谢你们了! 恩公,请受长庚一拜!” 李元珩见状,则是连连摆手: “别这样! 快起来!” 见倪长庚坚决不肯起身,还在那里砰砰砰磕头,李元珩又无奈、又好笑。 于心中感慨于眼前人的淳朴憨厚。 只是…… 如此淳朴憨厚的老百姓,却是不能好好过日子。 还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去投奔了海盗…… 思及此,李元珩的眉头便是不由得一蹙。 瞅了眼,还在砰砰砰,结结实实给自己磕头的倪长庚,李元珩眸光一转,而后笑道: “长庚,是吧,你快起身! 再不起身……” 话到这里,李元珩一指不远处,低声道: “这么大动静,把旁人给引来了,可就不好了!” 第873章 一起投奔海盗? 原本还在憨憨的砰砰砰,向着恩人磕着头的倪长庚,闻言一怔,磕头的动作一滞: “呃,恩公说的是!” 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瞧他这脑子哟! 倪长庚不有意思的挠了挠头,讷讷道: “那个……叫恩公见笑了!” 见他这副憨厚模样,李元珩禁不住弯了嘴角,向着他比了个“起”的手势: “长庚兄弟,你快些起来吧。” 说着,李元珩又抬眼,四下里一扫,压低声音道: “咱们且进屋再聊吧。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总归是不好。” 人多,动静就容易大。 何况,还是杵在小豆子家的屋门口。 纵使现在天色已晚,村里各家各户的百姓,也都各自回家去休息了,往来路过的人少。 然而,他们这么些人,这目标,实在是太大。 保险起见,有什么话,还是进屋去说,比较好。 闻得李元珩的话,小豆子奶奶也是连连点头: “对!对!木公子说的对! 我们进屋! 赶紧进屋!” 说着,小豆子奶奶又瞥了眼,还憨憨怔怔跪在地上,尚且未曾回过神来的倪长庚,朝他挥着手,一迭声道: “长庚,你还愣着作甚? 还不赶紧起来,和咱们一起进屋!” 这傻儿子! 呆的哟。 小豆子奶奶都不知该如何说他才好了。 真憨! 虽然是一迭声催促,小豆子奶奶却也没有忘记,刻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旁人,引起旁人的注意。 若让官府的人知晓,他们家投奔了海盗的长庚回来了,其后果,不堪设想啊! 倪长庚闻言,这才回过神来,禁不住一个劲点头: “哦,哦,好的,娘。 我知道了!” 说话间,倪长庚便径直自地上站起身来,扶着小豆子奶奶,便往屋子里头走: “娘,您小心些!仔细脚下!” 说话间,他还不忘牵起,立在一旁,仰着小脑袋,一脸眼巴巴望向他的小豆子: “来!小豆子咱们进屋去。 别蹦蹦跳跳的。 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一家三口,就这样,向着屋内走去。 李元珩见状,唇角又是一勾: 这倪长庚不错! 看得出来,是个孝子。 也是个疼爱稚子的好爹爹。 李元珩有片刻的沉吟,下一刻,便是心有所感一般,与一直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彼此对视了一眼。 似霎时间,就窥破了对方心中所想,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这便一起跟随着小豆子一家人的脚步,迈入屋内。 朱小草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而邱华等人,自也是快步跟上。 进得屋后,小豆子一家人便是自顾自聊了起来,以叙思念之情。 小豆子更是直接窝在爹爹怀中,不肯出来。 呜,他想爹爹了。 好不容易见到爹爹。 简直像做梦一样。 好开心! 他舍不得放手哇。 随着他们一起进屋的李元珩,一直都默默无言,只是敬陪末座一般,瞅着小豆子他们一家人叙话。 眼见得他们将话说得差不多了,李元珩这才悠悠开口: “长庚兄弟,你今后,有何打算?” 闻言,倪长庚一怔,继而,便是苦笑着摇头: “瞧木公子您说的,我……我能有什么打算啊?” 若不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法子,他也不会去投奔了海盗。 如今,他也成了海盗。 他还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是得过且过,有一天,算一天的活罢了。 其他的,倪长庚也想不到太多。 况且…… 说句不好听的。 他想也没用啊。 这世道,也不是他一个贫苦底层小老百姓,能想和改变什么的。 唉,凑合着过吧! 不仅倪长庚在苦笑着摇头,就连小豆子奶奶,也是愁眉不展,直叹气: “唉,是啊。 像我们只要的人家,还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李元珩闻言,眸光一闪: “既无具体打算…… 我倒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闻言,原本满目怅然的倪长庚,瞬间回神,冲着李元珩拱了拱手: “恩公但说无妨!” 且不说,对方是他们家的恩人。 恩人的话,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听听。 何况—— 这位木公子,一看就是个读过书、有见识的人。 若是能够得这样的人指点一二,倪长庚自是求之不得。 一旁的小豆子奶奶,也是连连点头: “对啊。 木公子,有什么话,您只管说。 我们听着呢。” 见睨家母子俩齐齐表态,李元珩这才沉吟着开口: “既然无甚打算,走一步,看一步,那…… 长庚兄弟,何不索性将小豆子、还有小豆子奶奶,都接回去?” 李元珩神色淡淡,声音也是淡淡,说出来的话,却犹如石破天惊。 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言,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皆是一怔。 还是小豆子奶奶最先回过神来,她瞪大了双眼望向李元珩: “木公子,你是说…… 叫我们—— 老婆子我、还有小豆子,也去投奔海盗?” 倪长庚也是只将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李元珩。 一副“不是吧?我是不是听错了?木公子,你确定?”的模样。 他自己投奔海盗,也就罢了。 带着老母亲、还有稚子,一起投奔海盗…… 这…… 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啊。 别说他敢不敢想,是之前,从来未曾这般想过。 迎上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母子二人,投注过来的,万分惊愕的目光,李元珩却是老神在在。 闻言,则是颔首一笑: “这又有何不可呢?”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转目望向一脸震惊的倪长庚: “长庚兄弟,海盗那边,有明确规定,不得带家小,前去投奔么?” 倪长庚闻言,明显一噎,下意识摇头: “这……倒是没有。” 起码,他是没听说过。 但是,一般,大家若是投奔海盗,也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去投奔。 且,仅限男子。 而且,都是青壮年男子。 这带着家小一起去的,还真…… 咳。 见倪长庚摇头,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既并没有明确规定,不得带家小,前去投奔,长庚兄弟何不带了你娘和小豆子一同前往呢?” 第874章 就这么决定了 “这……” 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这一番话,倪长庚又是一噎。 半晌,才吭哧吭哧道: “这不好吧。” 李元珩闻言,当即反问: “有什么不好的?” 说着,李元珩的视线,便是在倪长庚、小豆子、以及小豆子奶奶,这一家三口的身上,一一扫过,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 “小豆子奶奶年纪大了,小豆子却还年幼,长庚兄弟,你真的放心将老母亲和稚子,留在这里? 愿意和他们长久分离? 既是对未来无甚打算和规划,只想活在当下,与其骨肉分离,同在一地,却终日不得见。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还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提心吊胆、偷偷摸摸,倒不如带上小豆子他们祖孙俩一起上路呢。 如此,无论如何,日后,你们一家人,都还能够在一处。 长庚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元珩一番话,入情入理,正正说到了倪长庚的心坎上。 闻言,倪长庚颇有些意动: “这……” 不得不说,他觉得李元珩说的很对。 很有道理! 不仅是他这么觉得,李元珩的话,也同样是说到了小豆子奶奶的心坎上。 乍一闻言,她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便一亮,眼睛里头都带光。 见儿子还在那里“这这那那”,犹犹豫豫,小豆子奶奶直接一把打断了倪长庚的话头: “什么这,这的? 为娘就觉得,木公子这提议就极好! 与其和你长期分离,彼此惦念牵挂,整日里提心吊胆,娘和小豆子还不如就随你去了。 咱们一起去投奔那海盗去!” 反正,留在这里,她和小豆子祖孙俩的日子,也是难捱。 倒真不如跟着儿子一起走。 一起去投了海盗。 日子好不好过,那都是两说。 再差,总不可能比留在村里头,遭受衙役和官府的盘剥、欺凌,还要差吧? 就算日子比现在还要难捱,她也认了。 好歹,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呆在一处。 能活就活,这日子能过就过。 实在过不下去…… 纵使是死,他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处啊! 若是分隔两处,不得相见,她老婆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被自家老母亲这么一说,倪长庚越发意动了。 眼神也同样带上了久违的光彩。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 “娘,我自然是想和你、和小豆子,在一处的。 只是…… 我若带着你们一起回去岛上,头儿们他们不收呢? 他们若是不让你们上岛,可怎么办?” 倪长庚口中的岛,有个名儿,叫做—— 金银岛。 这金银岛,乃是闽海附近的一座岛屿。 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周围环境,一直以来,海盗们都喜在此处盘踞。 这些年,闽海一带的海盗,也是大浪淘沙。 来来去去的,不知换了多少人马和头儿。 直到几年前,现如今的大海盗头子——郑海,横空出世,统一了闽海附近的所有海盗,成为了所有海盗的领袖,又诛杀了曾经盘踞在金银岛上多年,一直一枝独秀的一股海盗势力,坐上了闽海海盗的第一把交椅。 郑海同样也看上了这金银岛的独特地理位置,直接将这金银岛,作为了麾下海盗的据点。 带着手底下的海盗,在这金银岛上经营多年。 很多走投无路的渔民们,都慕名而去,上金银岛,投奔郑海。 如今,这金银岛上的海盗,以郑海这个大海盗头子为首坐镇,俨然已自成了闽海的一股势力。 各方、甚至是官府,都不敢小觑。 倪长庚担心,若贸然带着老母亲和稚子上岛,恐会被拒。 上头的人,只怕是不会允许他领着娘和小豆子上岛。 毕竟,这样的事,尚且毫无先例。 若大家伙儿都这般做,拖家带口、带着他们的家小上岛,那…… 金银岛还不得人满为患啊?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不行?” 但见倪长庚如此犹豫,李元珩再次淡淡开口。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见小豆子奶奶闻言,眼神明显一亮,倪长庚也是倏然顿住话头,猛的抬眸望向自己,李元珩又是微一勾唇: “试试,又不会如何。 说不定可以呢? 就算是不行。 那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嘛。 长庚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闻言,倪长庚瞬间瞪大了眼眸,颇有一股子茅塞顿开之感: “木公子你说的是! 说的是啊!” 是呐。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万一可以呢? 那……他娘和小豆子,就可以在金银岛上安置下来,他们一家,就可以团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倘若不可以,他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大不了,他就再将娘和小豆子他们给送回来,然后,再自己独自一人回金银岛上去。 只要一切做得隐蔽,应也是不会被旁人发觉的。 那么日子,便一切照旧。 与以往无异。 倪长庚虽没有明说,心中却已是肯定了李元珩的提议。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而小豆子奶奶,只也是觉得李元珩说的话,实在是有道理得很。 一时间,老人家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家儿子,一起同上那金银岛去。 但见倪长庚还在这里磨磨唧唧,一点都不干脆,小豆子奶奶当即瞪了一眼,这优柔寡断的儿子: “长庚,你也别光“是啊是啊”的了。 还犹豫什么? 就这么着! 老婆子我、还有小豆子,我们和你一起去! 就这么决定了!” 小豆子奶奶直接拍板道。 倪长庚为人忠厚老实,更是个大孝子。 闻听得老母亲都这般说了,他本人自然也没有异议,只是憨憨的挠了挠头,点头应道: “诶,好! 听娘的。 儿子都听娘的。” 其实,他原也是打算如此决定的。 只是,他娘是个急性子,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心急。 都不待他将话给说完,便直接抢过话头去,然后,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唉,反正,都不差什么。 结果都一样。 此时此刻,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小豆子一家,想要一起前往金银岛的决心。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 无论做什么,原也该如此啊! 第875章 不情之请 小豆子一直乖巧的窝在爹爹怀中,安静的听着大人们的讨论。 在听闻,爹爹欲带着他们一起走,小小的人儿也是一喜: “爹,您这次回来,是要带我和奶奶一起走么?” 小豆子自倪长庚的怀中,探出他的小脑袋,仰着头,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脆生生的问道。 他原以为,爹爹这个时候回来,就是偷偷瞧瞧他和奶奶的。 然后,爹爹便要走了。 谁曾想,竟还有这等好事儿? 惊喜真的是来的太突然了啊! 嘻嘻。 倪长庚闻言,则是垂首望向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小豆子,慈爱的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小豆子可想和爹爹、还有奶奶一起离开?” 天知道,倪长庚不过是随口一问。 谁知,小豆子闻言,却是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小豆子想! 很想! 爹爹,我们一起走! 小豆子再也不要和爹爹分开了! 爹爹、小豆子、奶奶,我们要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闻得小豆子的这番童言稚语,倪长庚的心,莫名一酸,立时猛点头: “嗯,好! 小豆子乖! 爹爹带你和奶奶一起走。 咱们一家人,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一旁的小豆子奶奶,则是含笑望着他们父子二人的互动,原本已日渐浑浊的眼中,都开始有了光彩。 心中则是越发坚定了,要带着孙子,随儿子一起去金银岛的决心。 儿子去哪儿,他们祖孙俩便去哪儿。 有家人在的地方,那才是家啊! 朱小草全程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瞅着这一切。 瞧着小豆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幕,朱小草眸中掠过黯然。 她垂下头去,末了,又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陡然抬起头来,望向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正色道: “倪奶奶、倪大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闻言,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母子俩,皆是一怔。 又有些莫名。 “什么请不请的? 小草,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们说就是。 还客套些什么?” 小豆子奶奶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道。 倪长庚也是憨憨一笑,直点头: “就是说啊。 小草,你有什么事,尽管和你倪奶奶、和大叔我说就是!” 同住一个村,两家又离得近,倪长庚也很是喜欢朱小草这个懂事乖巧的小姑娘,也疼惜她的际遇—— 小小年纪,就没了爹,现如今,就连相依为命的娘都去了。 叫这么一个不大点的小姑娘,往后怎么过哟? 若是能够搭把手,帮一点,他自也是会帮的。 唉。 只是,他们家也难,他自个儿也是能力有限,帮不了什么大忙啊。 见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纷纷打眼望向自己,冲着她投注过来询问的眼神,朱小草一咬牙,径直开口道: “倪大叔,我是想说—— 我也想要上岛投奔海盗。 求大叔您带我一起去吧。” 朱小草此言一出,一旁的李元珩便是一挑眉,他身旁的宁雨菡则是眸中飞速划过一抹了然。 帝后二人,对于朱小草的抉择,显然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以朱小草的境遇,跟着小豆子一家,前去金银岛投奔海盗,已是不错的选择—— 一个远比孤苦无依的留在这个村子里头独活,要好得多的选择。 然而,不同于帝后二人的淡定与了然,乍一闻得朱小草的话,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都十分的意外与愕然: “什……什么?我……没听错吧? 小草,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投奔海盗? 你确定?” 倪长庚瞪圆了双眼,瞠目结舌的道。 小豆子奶奶也是同样圆瞪着双眼,望向朱小草,面上有凝重、更有认真: “小草,你是认真的? 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投靠海盗?” 一个女孩子,跑去投奔海盗。 这…… 说出去,都挺惊世骇俗的啊。 海盗那边,应都是男子。 而且,都是些壮年男子,让小草这么一个小姑娘长期呆在这么一大帮爷们堆里,这…… 也不合适啊。 甚至,小豆子奶奶还担心一件事。 那就是—— 也不知道,这群海盗的好赖。 若是其中,有人生出歹念来,想对小草如何,那可就…… 若有个什么万一,她怎么对得起小草娘的在天之灵啊? 思及此,小豆子奶奶的眸中,便是盈满担忧。 而朱小草却很是笃定。 迎上倪长庚与小豆子奶奶齐齐投注过来的,或不可置信、或盈满担忧的目光,朱小草则是目光坚定,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嗯,我确定。 倪奶奶、倪大叔,我已经想好了。 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投奔海盗。” 话到这里,朱小草忽然话锋一顿,凄然一笑: “我一直与我娘相依为命。 如今,我娘也没了。 你们一家又要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难熬,倒不如和你们一家,一同去投奔海盗去。 说不得,还能为我自己,谋条生路,不是么?” 这世道,让她一个孤女—— 一个无权无势、贫苦无依,还颇有些姿色的年幼孤女,怎么活? 与其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倒不如和倪奶奶他们一家,一起去那金银岛,投奔海盗去。 做个女海盗,也比留下来任人鱼肉强。 至于小豆子奶奶担忧的那些…… 朱小草其实也不是没想过。 不过,她也听说过郑海麾下的那些海盗的名声。 这些人,虽然是海盗,干的也是走私的营生,却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更没有欺男霸女,横行乡里。 也从来不曾跑来哪个村里头劫掠。 口碑倒是还不错。 起码,是比那些横征暴敛、各种盘剥压榨他们这些老百姓的衙役、官爷们要好得多。 而且,其中,不少人,原本就是他们这些普通贫苦百姓。 都是被官府逼着走投无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去投了大海盗头子郑海,做了海盗。 这些人,再差劲,也不会比那些包庇恶人的官府、官差、还有逍遥阁的那些恶人,还要差劲。 朱小草觉得,去金银岛投靠海盗,总比她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头,要可靠、安全。 也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第876章 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得朱小草这番话,小豆子奶奶和倪长庚母子二人,也都是面上一黯。 不得不说,朱小草说的其实也极在理。 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独自一个人留在村里,说实话,他们也挺不放心的。 沉吟片刻,小豆子奶奶再次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如此,小草,你便跟我们一起走吧。 咱们一起走,好歹能有个照应。” 有她在,就算是拼了她这条老命,也定要护小草周全。 朱小草闻言,则是连连点头: “嗯嗯,倪奶奶,咱们一起走!” 一旁的李元珩,全程默默瞅着这一幕。 直到几人主意既定,他这才又开口道: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小豆子奶奶、长庚兄弟,不如你们今日便启程吧。 赶紧收拾一下,便启程!” 话到这里,李元珩略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道: “你们几人孤身上路,到底不甚安全,我与家人,便送你们一程吧。” 此番话一出,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小豆子奶奶、倪长庚、以及朱小草,闻言,俱都是一怔。 倪长庚下意识摆手: “这……只怕不好吧? 怎好劳动恩公?” 小豆子奶奶和朱小草,闻言,也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木公子您了?” “我们怎好烦扰木公子你们同我们走这一趟?” 虽然是在附和着倪长庚的话,然而,话里行间,却还是能够听得出小豆子奶奶和朱小草二人,对于李元珩这一提议,其实是明显有些意动的。 毕竟,他们一行人,有老人、有孩子,还有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就倪长庚一个成年男子,若是路上,遭遇什么意外,遇上什么歹人,那可就糟糕了。 就倪长庚一个成年男子,在那里顶着,他又只是个普通的渔民出身,拳脚功夫什么的,那是半点不会。 只能凭着一身蛮力。 双拳难敌四手,想要以他个人的一己之力,护住这些老老小小,这是很有些难度的。 若得李元珩他们一行人护送,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要安全多了。 且不说,李元珩他们一行人中,就有四个男子。 光是邱华一个人的战斗力,便是惊人。 小豆子奶奶、以及朱小草,可都是亲眼瞧见过、感受过邱华的战斗力的。 这位管家,明显就是个练家子。 有他在,他们这一行,可就要安全多了。 她们也安心得多。 只是,到底不好太过麻烦木公子他们。 毕竟,人木公子一行人助他们已经良多了。 他们哪里好再给木公子他们添麻烦啊? 思及此,纵使心中再怎么意动,小豆子奶奶和朱小草,也是下意识开口婉拒。 而李元珩又是何许人也? 他岂不瞧不出,小豆子奶奶和朱小草的意动? 不仅是他,就连他身旁的宁雨菡,也瞧出来了。 见状,不待李元珩再开口,宁雨菡便是笑道: “小豆子奶奶、小草,你们就莫要和我们客气了。 叫你们就这般上路,我们怎能放心? 若是路上遭遇了什么,我们岂不是要懊悔一辈子? 何况,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去,还能够一并长长见识,挺好的! 就这么定了。 你们切莫要推辞!” 宁雨菡这一席话说的,入情入理,倒是叫小豆子奶奶、朱小草、乃至倪长庚,都不好再反驳。 毕竟,人家木公子、木娘子,都是善心人,皆是为了他们着想。 若是他们再推辞,不仅显得矫情,还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小豆子奶奶一直是个爽利的。 闻言,她当即点了点头: “那……咱们就承了木公子、木娘子,您们的好意了! 多谢木公子、木娘子!” 小豆子奶奶爽快应道。 言罢,为表谢意。她又再向着李元珩、宁雨菡屈膝一福。 朱小草见状,也屈膝一福。 倪长庚则是深深一揖。 就连小豆子,见状,也有样学样,学着父亲,给李元珩他们作揖的模样,似模似样的下拜: “多谢恩公!” 见状,李元珩当即摆了摆手: “何须如此? 老人家、长庚兄弟,你们实在忒多礼了!” 李元珩一边道。 一边示意小许子、碧桃等人,将小豆子一家、外带朱小草,给一把扶起。 末了,又转目含笑望向宁雨菡,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真不怪他如此喜欢雨菡。 她素来就是这般妥帖,最知他心意。 与他,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适才,他不过才开了个头,宁雨菡就闻弦音,而知雅意,主动开口,替他说动了小豆子一家、还有朱小草。 倒是省去了他不少口舌。 如此知心解意的雨菡,他怎能不爱? 思及此,李元珩望向宁雨菡的目光灼灼,越发柔情而缱绻。 迎上帝王投注过来的目光,宁雨菡只是隔着帷帽,回以他一笑,帝后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十分十默契至极。 短暂的与宁雨菡彼此对视之后,李元珩又转目望向小豆子一家人,提起了正事: “事不迟疑,小豆子奶奶,你们且收拾一下,咱们这便上路吧。” 宁雨菡则是望向一旁的朱小草: “小草,你也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这一走,什么时候,再回来,那可就不知道了。 所以,还是得要收拾准备一下的。 小豆子奶奶闻言,连连点头: “诶,诶,公子、娘子,你们且略坐坐,老婆子去收拾收拾,一会子就好!” 言罢,小豆子奶奶便自顾自收拾起来。 离家总不能两手空空,好歹得带上些细软。 还有粮食…… 家里还有些野菜、粗粮饼子之类的吃食,小豆子奶奶打算将这些,都给一并带走。 路上饿了,好歹能够充充饥不是? 无论去哪儿,带上食物,总也是没错的。 不同于小豆子奶奶的兀自张罗,朱小草闻言,则是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想去收拾的意思: “多谢娘子好意提醒,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可收拾,可带的。 就这么走吧。” 她家早已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不然,她也不会想要出去找事做,赚钱回来给她娘瞧病了。 现如今,她娘已经不在了。 那个家中,便是更加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她也不想回家,不想再踏足那个伤心地。 就这么走吧! 反正,她已经没有家了。 天大地大,她再也没有亲人、没有家了! 第877章 出发——去金银岛 “这样啊……” 闻得朱小草的话,将她眉眼间的黯然,瞧在眼里,宁雨菡点了点头,默默一叹。 抬手握住朱小草的手,轻拍了拍朱小草的手背,以示安慰: “行!那咱们就这么走吧。” 朱小草闻言,也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言语。 显然,她并没有从骤然得知母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那是一直以来,和她相依为命的娘啊! 是个人,都很难一下子走出来的,不是么? 见状,宁雨菡的眸中闪过怜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朱小草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以免她再多思多虑,七想八想。 索性,也没叫他们等太久,又或者说,小豆子家,实在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不过是带上了一两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一些野菜、粗粮饼子等吃食,小豆子奶奶便已是准备好了一切。 “好了,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小豆子奶奶乐呵呵的道。 虽然前途未卜。 然而,却是能够和儿子一起上路。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一起走。 无论此去如何,小豆子奶奶心里头都是高兴的。 显然,小豆子也是这般想的。 闻言,小小的人儿,也是十分高兴的一蹦一跳: “好诶,我们可以出发了! 小豆子可以和爹爹、奶奶,一起去! 小豆子要和爹爹、奶奶永远在一起!” 不得不说,小豆子真的是有够乖巧懂事,纵使这会儿,他这般高兴,却还是不忘压低了声音,也没有如以往欢喜那般,猛拍着自己的小巴掌。 生怕自己发出的声响过大,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一般。 奶奶说了,爹爹是偷偷跑回家来的。 不能够让旁人知晓爹爹回家来的。 不然,他们可就不能和爹爹一起走了。 搞不好,爹爹还要被抓走! 这不是小豆子想要的,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很小声,生怕自己的发出的声响,被旁人听了去。 那可是会害了爹爹的。 他才不要呢。 见亲儿如此懂事乖巧,倪长庚既欣慰、又心酸。 抬手慈爱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小脑袋: “好!小豆子,咱们走。 爹爹带你、带奶奶一起走。 从今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这一幕,就连一旁的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瞧着,也不由有些动容。 尤其是小安子,他望着倪长庚和小豆子,这一副父慈子孝、格外有爱的一幕,一向机灵的他,竟是明显有些怔愣出神,罕见的有些思绪放空。 他立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定定的望着倪长庚和小豆子,看着倪长庚这个父亲,慈爱的摸着小豆子的小脑袋,而小豆子这个小家伙,则是乖巧的任凭着自家爹爹摸头,还一脸孺慕、一派享受的模样。 思绪渐渐飘远,恍惚间,那些尘封于心的往事,如泉水一般,点滴滑落于心头。 小安子心头一酸,眼眶微红,旋即,飞速垂下头去,如同个没事人一般,默默侍立。 小安子的情绪变化,只在瞬间,且,他一直猫在不起眼的角落。 是以,他的这般异样,一时间,竟是无人察觉。 瞅着倪长庚和小豆子这般父慈子孝的一幕,李元珩也不由得唇角微扬。 瞧着他们这般,他便是想到了,远在京城的孩子们。 说实话,他想孩子们了。 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几个孩子如今怎样? 可有想念爹娘? 一时间,李元珩不由有些归心似箭。 嗯,他的加快动作,赶紧处理完闽海这边的事,结束闽海之行。 这样,他便能早些回京,和孩子们团聚了!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便径直道: “如此,咱们这便启程吧。” 郑海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 他倒要去瞧瞧,这个海盗头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至于,亲自前往,是否过于冒险…… 对此,李元珩是不怕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身边,既有邱华保护,又有暗卫在暗中拱卫。 何况,他还有后手。 就算是亲自前往金银岛,那海盗窝,李元珩也是自认足可以全身而退。 根本不带怕的。 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自是不知晓李元珩的盘算,只以为,‘木公子’是不放心他们,完全就是出于好心,才要送他们一程。 对于眼前的木公子——这位好心人,他们也是充满感激。 闻言,小豆子一家人、以及朱小草,便是忙不迭点头,异口同声道: “嗯嗯,好! 木公子,咱们这便上路吧。” “走吧!” “咱们走!” ……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在倪长庚的带领下,一行人一路前行,向着金银岛进发。 一行人连夜赶路,走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处海边。 海边上,满是礁石,路况崎岖。 “大家小心脚下!” 作为领路人,倪长庚带头走在最前头。 才一来到此处,他便适时提醒道。 说着,他便主动搀扶住了走得跌跌撞撞的小豆子奶奶: “娘,我扶着您走!” 与此同时,又不忘牵起一旁,走得晃晃悠悠、东倒西歪的小豆子: “小豆子,你慢点,别摔倒了!” 这礁石十分坚硬,上面还有不少凸起,摔一跤,摔在这礁石上头,可是很疼的。 倪长庚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一个大人,当时都摔得龇牙咧嘴的。 何况是小豆子,这么不大点儿的孩子? 还不得立时哇哇大哭起来啊? 如是如此,倪长庚还不得心疼死? 于是乎,倪长庚就这样左手抚一个,右手还要牵着一个,拖家带口的艰难前行。 而朱小草,则是同样跌跌撞撞的跟在他们一家后头。 几次都摇摇欲坠,险些就快要摔倒。 见此情状,宁雨菡当即对阿蛮使了个眼色。 原本正和碧桃,一左一右扶着宁雨菡的阿蛮见状,明显犹豫了一瞬,一脸的“这……奴婢去扶朱小草,娘子您这边怎么办?”。 宁雨菡秒懂了阿蛮的眼神之意,嗔了她一眼。 便又顺着阿蛮的目光,瞥了眼正在另一侧扶着她的碧桃。 那意思,十分明显。 就是在说—— 你瞧,这不是还有碧桃么? 阿蛮,你只管去吧。 第878章 算我一个! 一旁的碧桃,自也是看懂了宁雨菡和阿蛮之间的眉眼官司。 更是秒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 见状,都不待宁雨菡开口,甚至是多废一个眼神,碧桃便是抛给阿蛮一个眼神,复又点了点头。 那眼神,分明在说—— 阿蛮,你且放心去吧。 主子这边有我呢。 你只管放心去! 和碧桃这位姐姐相处,也有段日子了。 阿蛮也能做到,和碧桃彼此不说话,光凭眼神,也能心意相通、无声交流。 这不—— 迎上碧桃投注过来的目光,阿蛮秒懂了她碧桃姐姐的眼神之意,当即也不再犹豫,而是点了点头,便疾走几步,上得前去,一把扶住了跌跌撞撞、险些跌倒的朱小草,扶着她往前头。 见状,宁雨菡与碧桃主仆二人,则是满意一点头,这才继续跟在后头,慢慢往前走。 李元珩见状,又冲着小许子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当即会意,走上前去,帮忙牵住了小豆子: “长庚兄弟,我来牵着小豆子走就成。 你只管好好扶着老人家在前头走!” 对于小许子的帮忙,倪长庚也没有矫情推辞,而是欣然接受,一迭声道谢: “谢谢!谢谢!兄弟,真是麻烦你了!” 说实话,他还真在为此发愁,正在想,若是有个人过来搭把手,就好了呢。 他一个人,扶老携幼的,这么走着,实在是有些难度啊。 这下子,倒是省事不少,走起路来,轻松了一大截不说,这行走的速度,也快上了不少。 真不错! 倪长庚心下十分高兴。 高兴之余,他更是乐呵呵,朝着不远处的一处硕大的礁石那边一指: “我将来时的所乘的船,停在那座大礁石后头了。 瞧!就在那里! 就快到了!” 闻言,众人皆顺着倪长庚所指望去,发现那据说背后藏了小船的礁石,离他们这边确实不远。 见状,小豆子奶奶、小豆子、以及朱小草,便是尽皆眼神一亮。 一时间,也是干劲十足,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只想要快些过去,乘着船,赶紧去到金银岛。 见他们如此干劲十足,倪长庚也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见此情状,李元珩和宁雨菡,则是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便也兀自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小豆子一家、和朱小草的后头。 一行人就这样跌跌撞撞来到那巨大的礁石处,果见一艘船,正停在这巨大的礁石后头。 这船体积不小不大,乃是渔家常见常用的渔船的大小和样式。 见众人纷纷望去这艘船,倪长庚不由挠了挠头: “这船是不是有些过于显眼了? 我本是想要找艘小船,划过来的。 那样,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只是……小船什么的,其实也并不好找。 倒是这个样儿的船,比较好寻。 我就……划着它过来了。 索性,天色昏暗,又有这块大礁石做掩护,倒是不会被人察觉到。 嘿嘿。” 这便是在向老母亲、以及众人解释,他为何会划着这样一条船回来,而不是轻车简从,找条不起眼的小舟。 实在是,比起小舟来,这样一艘渔船,倒是更容易得。 “无事,这船就挺好。 若长庚兄弟,你真是划着小舟来的,咱们这么多人,可是上不去!” 小舟能够承载的,只怕也就仅只有倪长庚一人。 能顶什么事? 别说他们这么多人了。 就是只载小豆子他们一家三口,只怕也够呛。 倪长庚闻言一怔,旋即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木公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他这,就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哈哈。 倪长庚不由有些乐了。 他自己轻盈一跃,自己率先跳到了渔船上,又冲着此时,犹在岸上的众人,招了招手: “大家也别光站着了。 快上船啊!” 闻言,离得最近的小豆子奶奶反应最为迅速。 她当即便作势要上船。 见状,已经在船上的倪长庚,赶紧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欲要上船的自家老娘: “娘,您小心些。 儿子来扶您!” 说话间,倪长庚已是稳稳当当的将小豆子奶奶给扶着上了船。 而后,倪长庚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又挨个扶了小豆子、小许子、小安子、邱华、以及李元珩上船。 至于朱小草、宁雨菡、碧桃、阿蛮,她们几个,倪长庚倒是并没有去扶。 倒不是他无视她们,不想去扶。 只是,到底男女有别。 宁雨菡、碧桃、阿蛮她们且不说。 就算是熟识的阿蛮,也是大姑娘了。 男女授受不亲,倪长庚一个大男人,哪里好去扶的? 所幸,上个船什么的,却也难不倒阿蛮。 她本就是渔家女,经常跟着父兄一起去打渔,上船对她压根没有什么难度。 这不,阿蛮不过轻轻一跃,便径直跳上了船。 而后,便转过身来,挨个扶着宁雨菡、碧桃、以及朱小草,一起上了船。 见此情状,倪长庚也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 幸亏有这丫头在。 不然,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么多人上得这艘渔船,一时间,渔船内还是略有拥挤的。 所幸,也不是站不下这么些人,稍微挤一挤,还是净够了的。 见状,倪长庚不由暗自点了点头,扬声道: “大家扶好! 我要开始划船了!” 说着,倪长庚便开始自顾自划起桨来。 船上人多,仅倪长庚一人划船,这行驶的速度,便是不由有些慢。 阿蛮是个急性子,见状,她不由有些看不过去,遂撸起袖子道: “大叔,您还有多余的木浆么? 若是有的话,给我一副,我来帮您一起撑船啊。” 这样,船也能走得快些。 他们便能快些抵达那金银岛了不是? 娘子也能少受些罪。 毕竟,这渔船简陋得很。 他们这些渔家人不觉得,娘子他们这些不是长期在海上讨生活的,可是受不住。 阿蛮这是既担心、又心疼。 就想着,一起撑船,一起划,好快些抵达目的地。 谁知,阿蛮此言一出,一直沉默不语,十分没有存在感的小安子,却是冷不丁开口了: “算我一个!我也来同你们一起撑船。” 第879章 我们到了!前头便是金银岛了! “哦,哦,木浆啊……有的!有的!” 乍一闻得阿蛮的话,倪长庚便是忙不迭点头。 他们渔家人的渔船上,哪里能够少得了木浆? 不多备上几副,怎么行? 一边说着,倪长庚便是抬手向着一旁一指。 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确实可以看到有好几副木浆,被堆放在角落处。 阿蛮见状,当即去拿了一副,小安子也跟着上去,拿了一副木浆,二话不说,真就开始划了起来, 见他划得似模似样,一副很是娴熟的模样,阿蛮都不由一惊: “小安子哥哥,你会撑船啊?” 一个没忍住,阿蛮不由纳罕道。 闻言,小安子轻“嗯”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 “嗯。小时候学过。” 顿了顿,似是怕阿蛮不解、亦或者是再追问,小安子又垂着头,补充了一句: “闽海是我的家乡。” 至于他为何离开闽海,小安子没说。 他始终垂着头,叫人辨不清眉眼,也窥不见他此时的面色与情绪。 好似也并无异样。 是以,也全没有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 但见阿蛮闻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哦,原来,小安子哥哥,你也是咱们闽海人啊。 那敢情,咱们还是老乡呢。” 小安子这么说,阿蛮便下意识将小安子归为他们这些渔民的后代。 不然,小安子怎么会撑船? 而且,还这般娴熟,撑得这么好呢? 至于为何,小安子离了闽海,去了外地,做了公子家的家仆…… 阿蛮倒没有多意外。 他们渔家人多贫苦。 常有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不得已,只得卖儿卖女。 想来,小安子哥哥家中,当初也应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将小安子哥哥给卖了。 然后,一路辗转,被卖去了外地,机缘巧合之下,被公子家给卖了去,小安子哥哥也就这样,进了公子家,做了公子家中的家仆。 阿蛮在心中这般想着,禁不住暗自点了点头: 嗯,事情应该便是如此了。 不止阿蛮是如此想的,一旁的倪长庚、还有小豆子奶奶,听得阿蛮与小安子的对话,面上也掠过一抹了然。 他们也都是如阿蛮一般想法。 由此,小豆子奶奶望向此时,正垂着头,专心划着船的小安子的目光之中,还惊异流露出了一抹怜惜。 这小安子,看样子,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比自己的儿子长庚要小的多。 可见,也是小小年纪,便被家里头给卖掉。 辗转被买入木公子家中,做了木公子家的家仆。 木公子人不错,想来,木家应也是个好去处。 可,这其中的艰辛与艰难,又有谁能知? 一个不大点的孩子,被卖给人家为奴,那日子是好过的? 还指不定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唉,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一时间,船上的人都有些沉默起来。 阿蛮也没有再接着继续问,而是也加入到小安子和倪长庚的队伍之中,帮忙一起撑船。 有了阿蛮和小安子相助,倪长庚可谓是事半功倍。 三人划船的手法娴熟,齐心协力之下,渔船前进的速度颇快。 就这样一路前行,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前方不远处,隐约出现了一座岛屿。 见状,倪长庚面上扬起一抹笑容,抬手一指那座岛,道: “娘、木公子,我们到了! 前头便是金银岛了! 就是那儿!” 闻言,船上众人皆顺着倪长庚所指之处望去。 远远的望着这座久闻大名的金银岛,李元珩不由一挑眉: “哦?那便是金银岛啊。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旁的小豆子,则是颇有些兴奋,又纳罕的道: “爹,这就是金银岛啊? 这座岛好大啊!” 童言无忌。 小豆子说着无心,李元珩这个听者,却是有意。 闻得小豆子的童言稚语,李元珩不由暗自点头: 的确! 他观这金银岛占地面积不小。 想来,岛上俨然也自成一方天地,也并不缺水源。 四面临海,易守难攻。 地理优势,不可谓不优越。 也怪不得之前的海盗,会盘踞在此多年。 在郑海歼灭之前的海盗,取而代之,成为这闽海一带最大的海盗头子之后,更是直接将此处,作为他自己的据点。 在此经营多年。 如今,这个金银岛,只怕是已成了气候了。 李元珩一瞬不瞬的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金银岛,眸光逐渐变得深邃,且若有所思起来,俊脸上,有凝重之色,一闪而过。 一旁的宁雨菡,见帝王如此,则是伸出雪白素手,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 “六郎,既来之,则安之!” 宁雨菡凑到他耳畔,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够听得清的声音,柔声道。 只一席话,便是如暑后甘霖,瞬间抚平了李元珩原本有些焦躁的内心。 闻言,李元珩李元珩不由扬了扬唇: “嗯,雨菡,你说的对!” 想那么些,也没有用。 既来之,则安之。 一切,待到上岛之后再说。 且好生瞧着。 多看,少说。 总也不会错的! 何必事先,就自乱阵脚? 呵。 见帝王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云淡风轻,宁雨菡便知,李元珩这是自个儿想通了。 不由得也是微一勾唇。 对待聪明人,何须多言? 往往就是一点就通的。 而李元珩—— 显然就是那聪明人。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目光之中,有默契,更有坚定。 而就在宁雨菡和李元珩,彼此低声私语之际,倪长庚、阿蛮、小安子,则还在继续划着船。 眼见得目的地就在眼前,倪长庚的干劲那是更足了,划船的速度,也不由得更快。 阿蛮和小安子见状,也兀自加把劲,努力配合着,三人齐心协力,一行人所乘坐的渔船,就这样,离金银岛越来越近。 然而,在众人所乘坐的渔船,才一靠近金银岛,远远的,还未曾驶到岸边,便是引起了岛上人的注意。 “那边那艘船,是哪里来的? 说的就是你们! 停下! 给我停下!” 金银岛的沿岸,都长期有海盗十二个时辰,轮番看守,以防不速之客入侵。 这不,倪长庚的船,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岸边,就被在此看守的海盗,给发现了,当即冲着船上的他们,大声喝问起来…… 第880章 我们也是来投奔郑老大的 见状,倪长庚没有强行驶着船,再继续靠近,若是冲着与他一起划着船的阿蛮、小安子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要再继续前行,且先将船暂时停在此处。 而后,倪长庚便是径直放下手中的木浆,冲着岸上的海盗一抱拳: “这位兄弟,我是褚叔——褚秋生的手下,我叫倪长庚。” 倪长庚好声好气的道。 开门见山,直接自报家门。 闻言,那立于岸上,出声喝问他们的海盗,面色稍霁,态度明显好上了不少。 闻言,更是礼貌又友善的,回了倪长庚一礼,向着他略一抱拳: “原来是褚叔手底下的兄弟啊。 瞧我!真是草木皆尽。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哈哈。 职责所在,还望倪兄弟你见谅!” 这岸上的海盗的态度,之所以会突然间转好了这么多。 一则,是因为得知倪长庚乃是他们自己人。 并不是趁夜奇袭他们、亦或者是别有所图的歹人。 是以,警惕心也戒备心,都少了不少。 面对倪长庚在这个自己人,自也不吝惜释放些许善意。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倪长庚提到了褚叔——褚秋生。 这位褚叔,可是个人物。 不仅是岛上的几大管事之一,还颇得大哥——郑海的信重,乃是郑海的谋士与智囊。 岛上所有海盗,也都对这位,颇为尊敬,皆尊称他一声“褚叔”。 倪长庚既乃是褚叔的手下,这负责守卫的海盗,自少不得要对他态度好些。 以示对褚叔的尊敬。 毕竟,褚叔、乃至褚叔手底下的人,那都是得罪不起的! 也很是没有必要得罪! 不过…… “倪兄弟,你这是去哪儿了? 可是褚叔派你去做什么去了?” 这岸上负责看守的海盗又道。 说着,他又抬手一指,倪长庚渔船上,那一波人,视线在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以及小豆子、小豆子奶奶、朱小草身上,来回扫视: “这些人,又是何人? 你带他们过来做甚?” 不得不说,这负责守卫的海盗,不仅负责,且还十分警醒。 纵使得知倪长庚乃是褚叔手底下的人,他也没有被倪长庚这般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依旧十分警醒的细细盘问道。 见状,倪长庚少不得要介绍一番: “这是我娘、我儿子,这是朱小草,这位是木公子、还有他的娘子和家仆……” 倪长庚挨个指了指船上众人,介绍道。 在介绍自家老母亲、儿子、以及朱小草时,他介绍得还算详细。 而在介绍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时,倪长庚倒是说的有些含糊,只是一带而过。 倒不是倪长庚搁这儿玩心眼子,故意为之。 一则,他其实也不甚了解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只知道,他们是他们一家的恩人,救了他的老母亲和小豆子,他一辈子,都会感念他们的恩情。 二则…… 木公子不是说,是不放心他们,才想要送他们一程的么? 又不是和他的老母亲、小豆子、还有朱小草一般,是前来投奔海盗的。 所以,在倪长庚看来,也没有必要过多介绍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反正,他们很快就要打道回府的,不是么? 如此,又何必啰里啰嗦,这般麻烦? 闻得倪长庚这般介绍,那在岸上把守的海盗,明显有些迷惑: “哦,原来是倪兄弟你的娘、还有儿子啊。” 那在岸上把守的海盗,冲着小豆子奶奶拱了拱手。 这乃是出于礼貌,更是对褚叔的尊重。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不甚贴切。 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 倪长庚再怎么说,都是褚叔手底下的人。 既是褚叔手底下的人,那…… 面子还是要给上一给的。 就是冲着褚叔的面子,这个面子,他也是不能不给的啊。 不过,这岸上负责把守的海盗面上的疑惑之色,却是不见半分。 甚至,都不待倪长庚开口,这海盗便直接问出了口: “倪兄弟,你带着你这老母亲、还有幼子,以及……各位前来咱们金银岛,是要做甚?” 职责所在,该问的,他还是得要问的。 头儿可是一早就有令,明令大家伙儿,定要谨慎行事,严防死守,切不可叫外头的人,擅自上岸,闯入金银岛上。 倪长庚也自知,岛上的规矩,知晓自己这是决计糊弄不过去,遂又再冲着那守在岸边的海盗一抱拳,实话实说道: “不瞒大哥,我娘、还有我的儿子——小豆子,以及朱小草,都是来投奔咱们队伍的。” 所谓“队伍”,便是指代海盗。 直接说海盗,多少有点难听。 因此,大家伙儿都爱用队伍二字,指代海盗。 可见,大家虽然做了海盗,却也都知晓,做海盗其实并不是好的。 不好说,也不好听。 唉。 说起来,也都是情势所迫。 都是被迫,被这世道逼的! 话到这里,倪长庚又顿了顿,抬手一指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这位木公子,他们是……” 他正想说,木公子是出于好心,过来送他们的。 谁曾想,倪长庚这一番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负手而立的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我们也是来投奔郑老大的。” 李元珩淡淡开口,一片风轻云淡的道。 说出来的话,却是秉承着他的一贯风格——语不惊人死不休。 起码,在倪长庚看来,就是如此。 乍一闻言,还不待岸上负责把守的海盗,作何反应,倪长庚便是一怔: “啊?木公子,你……” 不是说,是不放心他们娘儿几个,老的老、小的小,独自上路,会不安全,才要送他们一程的么? 这…… 怎么临到这个时候,木公子又说,他也是来投奔他们队伍的了? 不,木公子说的是,他是来投奔郑老大的。 所谓的郑老大,便是海盗头子郑海。 倪长庚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暗道一句: 木公子好牛、好敢说! 但凡来投奔海盗的,都没有人敢直接说,要投奔郑老大的。 毕竟,郑老大可不是一般人。 大家投奔他麾下的海盗就好。 谁人敢直接投奔他,舞到他的面前? 不要命了么? 嘶。 第881章 金……金元宝?! “什么?这位公子,你说……你要投奔咱们郑老大?” 不仅是倪长庚,怔愣当场。 那在岸上把守的海盗,也是明显怔了怔,倏然瞪大双眼,望向李元珩。 视线在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似在揣度他们,究竟是何来历,有何本事,竟是如此大胆直白—— 居然张口就说,要投奔他们头儿。 这…… 可真是忒大胆! 不过…… “倪兄弟,不是哥哥不给你面子,只是…… 带着家人过来投奔咱们队伍,咱们这里,也没有这个先例啊。 兄弟我职责所在,实在不敢私自接纳,放你们进岛。” 在岸上负责把守的海盗,一脸为难的道。 话到这里,他的话头一顿,皱着眉,思索了一番,这才又道: “这样,倪兄弟,你先带着家人,在船上待一会儿,我去给上头请示一下。 看看上头怎么说。” 所谓的“上头”,便是当家、管事之类的。 他不过就是个小喽啰,这样的大事,他可是做不了主的。 自然是得要去请示上头,让上头的人做主的。 对此,倪长庚也并没有异议。 闻言,他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嗯,好的!” 说着,他又再次冲这海盗,一抱拳: “如此,便有劳兄台了!” 在他看来,这负责守卫的海盗,没有直接驱赶,勒令他母亲、儿子离开,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做不得主,要去请示上头,同样身为底层的倪长庚,自也可以理解。 至少,还有一个请示上头的机会不是? 说不得,上头的人,就同意了呢? 倪长庚有些期待、有些乐天派的想。 他为人单纯,看事情,也同样单纯、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得很。 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如此这般,倒也少了不少烦恼不是? 见他点头同意,这海盗,便是冲着立在不远处的另一名,同样负责守卫的海盗,挥了挥手。 示意他继续在这边负责守卫,而他自己,则是打算去找上头的人,汇报一下情况。 另一名海盗,乃是一名年轻的壮硕青年。 见状,他点了点头,道了句: “老严,你只管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儿有他守着呢。 只管放心! 见状,这被年轻的海盗,称呼为老严的海盗—— 也就是,最先发现倪长庚他们所乘的渔船,并拦住他们喝问的海盗,便是作势转身欲走。 谁曾想,就在这时,负手而立于渔船上的李元珩,却是再次施施然开口: “这位严兄,劳烦你也替我,跟你上头的人说一声,就说,木某要投靠你们郑老大。” 李元珩的话语,依旧清清淡淡,神情却十分认真,并不似在开玩笑。 闻言,那老严的脚下步子一滞,下意识转目望向李元珩,不由得皱眉: “你,这……” 可见,对于李元珩的要求,他是真的有些为难。 这起子话,他哪里敢乱提啊? 李元珩见状,则是一笑,依旧一副风轻云淡、老神在在模样: “若严兄你上头问起,吾乃何人,你大可告诉他,我乃前来闽海做生意的行商。 我想要和你们郑老大,谈一笔大买卖。 还烦扰各位引荐一番!” 李元珩微笑着道。 言罢,他冲侍立在一侧的小许子挥了挥手。 小许子当即会意,自袖兜之中,犹如变戏法一般,掏出一锭金子,往岸上一抛。 下一刻,这锭金子,就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精准的被掷到了老严的脚边。 金元宝? 这是金元宝?! 看着这锭黄灿灿,在夜色之中,都显得分外迷人眼的金子,老严不由一怔,手上动作,却是比脑袋还要转得快。 脑中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十分诚实的下意识弯下了腰,一把捡起了被掷到他脚边的那锭金子。 放在手里头细细端详了一番,他又忍不住,照着这金子,上口咬了一口。 下一刻,老严便是倏然瞪大了双眼,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 “真的是金子! 这真是金元宝!” 岛上的海盗,大多都是穷苦出身。 都是被逼的没有法子,走投无路,才投了海盗。 老严也是这般。 在上岛做海盗之前,老严和倪长庚一样,也是个渔民。 整日里,辛苦打渔,拼命劳作,一家人却是糊口都难。 哪里见过什么金子啊? 何况,还是足足一锭金子! 这是金元宝啊! 娘哟。 有生之年,他手里头,居然也能握着金元宝了! 老严感觉,他今晚做梦都能笑醒,好吗? 就在老严既惊又喜之际,负手而立于渔船之上的李元珩,再次施施然开口: “这锭金子,便是谢礼。 劳烦老严兄弟,替鄙人通传一声,说是,我——京城木六,想要与郑老大,见上一见。” 李元珩的神色与语气,依旧淡淡。 而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番话毕,好似是怕,他的话,还不够惊人。 亦或者,是那老严,还没有被自己的这一番话,给惊到似的。 李元珩又微笑着摆了摆手,施施然开口补充道: “旁的什么,也无需严兄你去做。 只需将我这番话,传达给你上头的人,这锭金子,便是严兄你的了!” 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 更犹如一记惊雷,令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船上的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都惊得瞪圆了双眼,半晌合不拢嘴: 天爷啊。 木公子,他竟是这般大手笔。 玩儿的这么大么? 惊讶之余,无论是小豆子一家人,还是朱小草,都并无艳羡嫉妒之意,反倒是有些替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担心。 一则,木公子这么大的手笔,真的使得么? 他们真是担心,木公子会血本无归。 再则——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 所谓财不可露白。 木公子陡然间,亮出这么一锭金子,在海盗面前暴露出财力。 这些海盗…… 该不会生出什么歹念吧? 如此,那可就糟糕咯! 而被这陡然间的泼天富贵—— 一锭金子,给砸中的老严,则是只将一双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 只见,他双手捧着那锭金子,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渔船上负手而立的李元珩: “你……公子,你确定? 我若给你向上头传个话,这锭金子,你真的给我?” 第882章 你三,我们这边七,懂么? 迎上老严那一脸不可置信、夹杂着压抑不住兴奋的目光,李元珩当即颔首: “这是自然。 严兄放心! 迎上老严那一脸不可置信、夹杂着压抑不住兴奋的目光,李元珩当即颔首: “这是自然。 严兄放心! 我绝不食言!” 眼见得他将话,说得这般笃定。 原本还很是有些不敢置信,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亦或者是出现了幻听的老严,这才放下心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好的!好的! 公子,我这就去跟上头说去。 公子,你且稍等。” 老严忙不迭点着头道。 言罢,他便迫不及待,迅速离开。 望着老严兀自离去的背影,李元珩唇角微勾,划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旁的倪长庚、小豆子奶奶母子俩,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豆子奶奶想了想,还是禁不住目露担忧的唤了一声: “木公子,你这……”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住了口,抬眸飞速扫视了一眼四周,视线在掠过一旁的其他守卫在岸上的海盗之际,明显瞳孔微缩了缩,话头也是一顿。 停顿了几息,小豆子奶奶这才状似不经意的凑到李元珩身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得清的声音,小声道: “木公子,你这般……就不怕有那起子人,起了歹心? 有道是,财不可露白。 这财帛,可是动人心的啊! 咱们这……可是在金银岛!” 小豆子奶奶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李元珩。 他们这可是在金银岛—— 这里可是海盗们的地盘。 木公子这般露富,若是让海盗们,认定他乃是只肥羊。 那可怎生是好? 在这海盗们的地盘上,木公子这只“肥羊”,还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还不得被“宰”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闻言,李元珩只是淡淡一笑,一副并不以为意的模样。 迎上小豆子奶奶、以及倪长庚二人,难掩担忧的目光,李元珩则是冲着他们安抚性的一笑: “老人家,你们且放心。 我自有分寸!” 他当然知晓,小豆子奶奶、还有倪长庚,这母子二人,是在担心他。 对此,李元珩甚感欣慰。 禁不住于心中,暗赞小豆子一家人的淳朴善良。 财不可露白的道理,李元珩自也知晓。 当然亦知,由来都是财帛动人心。 不过,纵使如此,他也还是不后悔,他适才那般行事。 由来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 有弊就有利。 他这般露财,虽恐会招来歹人觊觎,却也能动人心。 看在他展现的财力的份儿上,他想得见大海盗头子郑海,也能够顺利些。 就凭这一点,李元珩觉得,他就不妨冒一冒这个险。 索性,对于这些海盗,李元珩是不怕的。 他既然赶上这金银岛,便自也是留了后手的。 倒是不怕,这些海盗眼皮子浅,想要对他杀人越货。 至于他适才对那老严数,要见见郑海,要和他谈一笔大买卖…… 见上一见,乃是真;谈买卖什么的却是假。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郑海这个大海盗头子的名头,在这闽海地界,可谓是如雷贯耳。 他就是想要好好会一会这个鼎鼎有名的海盗头子——郑海。 看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得不说,李元珩倒是挺会安慰人的。 闻得他这般说,小豆子奶奶便也没有再多言。 就连一旁的倪长庚,也明显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小豆子奶奶点了点头: “公子您自个儿有成算便好! 如此,老婆子我,也就放心了!” * 与此同时 金银岛上,聚义堂内 一名约莫四十左右,身形高大健硕,衣着十分朴素,面上有一道十分醒目的刀疤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堂中的上首位,正中央的位置。 另有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此时,正坐于他的左手边上首位置。 而这名男子,与这上首位的中年男子,画风明显不同。 不同于中年男子的衣着朴素,这坐在他左手边上首位置的男子,则是衣着华丽,手上戴的血玉扳指、以及腰上系的玉佩,皆价值不菲。 其数日来的奢靡,可见一斑。 而这衣着朴素、面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令李元珩都如雷贯耳的海盗头子——郑海。 而那名衣着华丽、看样子就很奢靡的男子,则乃是闽海总督卢元旺的幕僚。 此人姓齐,众人都称他为齐师爷。 他本人,乃是这几年,卢元旺身边颇为得用、且也是颇得信重的心腹幕僚。 此番,这齐师爷过来这金银岛上,自是来向郑海传达闽海总督——卢元旺的指示的。 仗着自己乃是总督大人的幕僚,这齐师爷高傲得可以,竟是丝毫不把郑海放在眼里。 言语间,也是颇为傲慢无度。 在他看来,郑海不过就是个海盗。 能奈他何? 自己可是总督大人的心腹! 这郑海,若是识相,阖该捧着、供着自己才是! 心中如此想着,齐师爷在郑海的面前,便是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他滔滔不绝,在那里讲了许多。 话里行间,满满都是训诫与发号施令。 好似是在对待一个奴仆、亦或者是那跟在他屁股后头讨饭吃的小弟一般。 丝毫没有察觉、以及注意到,郑海隐隐蹙起的眉头,以及他眼中的冷意。 “郑海,你听清楚了么? 大人的意思,你可明白? 还有,这个季度的收益,怎么才这么点儿? 你是不是中饱私囊了? 大人对此很不满呐。” 齐师爷说起话来,越发的肆无忌惮,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好似是在训孙子一般。 见郑海始终沉默不语,他还很是得意。 自以为是郑海畏惧总督卢大人,连带着他这个大人的心腹幕僚,也十分惧怕。 心中如此想着,齐师爷不由目露得意的兀自冷哼一声,鼻孔朝天的再度开口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 话到这里,齐师爷还故意顿了顿,高傲的仰着短粗的脖颈,傲慢的斜睨了坐在一旁的郑海一眼。 见他依旧没有说话,而是一副默默静待他这个总督大人跟前的红人,继续说出下文的模样,齐师爷这才拂了拂,自己才刻意蓄了没多久的山羊胡子,道: “往后,这分账之事,还需再改改。 以后,就都是三七分。 你三,我们这边七,懂么?” 第883章 你丫敢给,他们就敢拿! 郑海不同于以往的海盗,他自己虽为海盗,却从来不行打家劫舍、鱼肉百姓之事。 并且,他更是严令禁止手底下的海盗,干这起子不义之事。 不过,手底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郑海也不可能两袖清风。 一直以来,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在从事走私。 而走私的进项,便是郑海和他麾下海盗最大的收益。 他们便是靠这个过活。 然后,要想在闽海这一带,安心顺当的进行走私,光靠他们自己,还远远不够。 没有地方官员的首肯与照拂,是不可能长期经营下去的。 是以,一直以来,都是郑海带着手底下的人,进行走私活动。 而得来的利润,却是很大一部分,都会被卢元旺拿走。 毕竟,对方乃是闽海总督—— 闽海“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他想从中谋利,郑海也是拿他无法。 这些年来,走私的货物,也是水涨船高,涨了不知多少倍。 商人们不明就里,私下里,没少埋怨郑海这帮海盗。 说他们丧良心,只会想法子抬高物价,吸他们的血。 殊不知,每次涨价,却都不是郑海的意思。 都是卢元旺的主意和授意。 而这些敛来的钱财,其中,绝大部分,也都是直接进了卢元旺的腰包。 一如眼下这般。 之前,他们与卢元旺那边,便是一直是四六分账。 卢元旺那边拿六成,而郑海、以及他手底下的一众兄弟,则是只能拿四成。 什么? 你说四六分,也还行,不算过分。 毕竟,他们的走私生意,也得需卢元旺这位总督大人照拂。 不然,也不能成事。 这么一说,听起来,好似也有些道理。 可是—— 这四六分,却不是一般人所想、所见的那种四六分。 而是所有成本消耗,都需由郑海他们这边一力承担。 而卢元旺则是直接取,刨除所有成本代价后的纯利润之中的六成。 除此之外,每一次涨价、包括强买强卖,强制商人们高价配货,所得的一切收入,也全都尽归卢元旺那边。 是以,这些年来,郑海劳心劳力,经营多年,也不过是担了个虚名,只苦苦支撑着这么一个局面,给手底下,那些苦出身的兄弟们,讨口饭吃,堪堪令得他们、及其家人,不至于饿死罢了。 钱财倒是真留不了多少。 大头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流入了卢元旺的口袋。 这么些年间,倒是让这位善于敛财盘剥的闽海总督,赚了个盆满钵满。 连带着诸如齐师爷,这样的喽啰、狗腿。 也都一个个富得流油。 倒是完全不将他们这帮子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冒着风险、拼着性命,给他们赚钱的苦出身的兄弟们,放在眼里。 这一点,只要一瞧今日,这齐师爷对待郑海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这个齐师爷,可是完全没有将郑海放在眼里。 言行举止,无一不透着轻慢。 对此,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够看得出来。 这不,侍立在一旁的壮汉,就是颇为不忿的瞄了这齐师爷好几眼,幸而是被郑海投注过来的眼神安抚,若不是如此,这壮汉铁定要立时奔过来,将齐师爷这起子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给好好收拾一顿。 竟然敢这般轻视他们老大。 这丫是不想活了吧? 哼! 不同于手底下人的愤怒,郑海却是出奇的平静。 任凭齐师爷如何做派、若何傲慢无比、趾高气扬,他都是一脸不怒不燥的冷眼瞧着。 只是,眼中不时掠过的冷意,却还是于无形中,暴露出了,他内心之中的真实想法与心境。 以及,对眼前这狗腿子齐师爷的态度。 原本,郑海还一直尚算好脾气的冷眼相待,耐心的听着齐师爷的话。 直到这厮提及又要改分账方式,由原先的四六分,改为三七分,郑海才终是忍不住蹙眉,开口道: “三七分? 我们这边得三,卢大人分去七成?” 齐师爷闻言,傲气十分的仰着脖子,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 难不成,还是你们拿七分,咱们大人拿三成不成?” 话到这里,齐师爷好似提及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毫不掩饰他的鄙夷之色,嗤笑出声: “呵,你们这边,只怕是做梦也没这么敢想吧。 就算咱们大人只拿三成,分给你们七成。 就问,你们敢接么?” 闻言,郑海唇角微微牵起,似是在笑,然而,那笑容,却是丝毫不达眼底。 不但如此,他眸中的寒意,则是更甚。 而侍立在一旁的壮汉闻言,却是不满的撇了撇嘴,转过身去,翻了个白。 与心中,暗自啐道: 嘁,瞧这狗娘养的齐师爷说的。 他娘的,若是有种,就别光说不练啊。 你丫倒是叫总督大人,只那三成纯利,把那七成纯利都给他们啊。 看他们弟兄敢不敢拿!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 你丫敢给,他们就敢拿! 谁不拿,就是狗娘养的。 谁不给,也他娘的是狗娘养的! 呸。 狗东西! 往日里盘剥他们弟兄,还嫌不够啊? 又来?! 真是一群黑心烂肚肠、生儿子没屁眼的狗东西! 而闻得齐师爷这话,郑海的眉头,也是禁不住一蹙。 不过,他城府颇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是以,没有将心中的不悦,表现在脸上。 却也并没有接这个茬,开口回绝、亦或者是一口应承下,这个才从齐师爷口中宣布的新的分成方式,而是转而提及了其他事。 其他他本人十分在意和关注的事—— “上次,鄙人请齐师爷,给卢大人捎的口信,齐师爷可是带到了?” 郑海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闻言,原本还一脸高傲,一番话,滔滔不绝,直说得口沫横飞的齐师爷,不由一怔: “呃,口信? 你叫本师爷,给大人带了什么口信的么?” 齐师爷一副“郑海,你丫有请我给你捎口信给卢大人?本师爷怎么不记得有这茬了”的模样。 见状,郑海面上不动声色,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眸中却是再次飞速掠过一抹寒意。 甚至,是杀意…… 第884章 倭寇之事 “呵,看来,是齐师爷贵人事忙。 连从我手中,“借”走了三百两银子,捎带着说,会替我给卢大人捎个口信,这事儿,也忘了。” 按捺下心中怒意,掩下眸中寒意,郑海轻笑着道。 他这般一派好脾气、笑意盈盈的模样,实则,那笑意,却是全然不达眼底。 眸中还闪过凌厉。 而对此,齐师爷却全不知晓,也完全没有窥见。 闻得郑海的话,在听得郑海拉长了语调,谈及他曾在郑海手中,“借”走了三百两银子,齐师爷便是目光一闪。 旋即,他便是猛的一拍额头,一副终于想起来了的恍然大悟模样: “瞧我!哈哈,我想起来了! 我之前,这手头上不趁手,和郑兄你说了,郑兄你可不是慷慨的“借”了我三百两银子去应急么? 这事,我记得! 记得!” 所谓的“借”,倒不如是敲诈、讹诈。 如齐师爷,这些卢元旺的狗腿子,平日里,可没少狗仗人势,仗着卢元旺这位总督大人的势,作威作福、耀武扬威。 其中,不少人,也会舞到郑海跟前,变着法子,敲郑海他们这些海盗一笔。 讹上一笔银钱。 齐师爷就是如此。 而他这所谓的“借”,自然也是不会还的。 所谓的借,不过也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将齐师爷这副无赖、又无耻的模样,瞧在眼里,侍立在一旁的壮汉,不由得又撇了撇嘴,在心中再次狠狠的啐了一口: 啊呸。 好一个无耻、无赖、没脸皮的东西! 拿他们老大的银子的时候,手伸得那么快,那么乐呵。 拿了银子,便拍拍屁股,什么都不记得了。 嘁,什么人啊? 这些狗东西,这一天天的,就知道仗着卢大人的势,在他们这里讹银子,骗银钱。 呸! 手底下的人,都看得出来、清楚的事儿,郑海岂会不知? 郑海自也是知道这么一个道理的。 不过,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甚至,可以说是翻脸不认人的齐师爷,郑海却也不恼。 又或者说,他对此事,并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 另一件事。 “哦,这么说,齐师爷,你这是想起来了? 那……郑某请齐师爷代为捎的口信,齐师爷可是已经向卢大人转达了?” 郑海斜睨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好似突然想起一切来的齐师爷,一脸的似笑非笑。 不待齐师爷说些什么,更不容齐师爷,岔开这个话题,郑海便又再旧话重提。 可见,他今天,是和这事杠上了。 大有一副,齐师爷不明确给我答复,他便誓不罢休之意。 齐师爷闻言,面上掠过一抹不耐。 见郑海,还在一瞬不瞬的望向自己,一副静待着自己的回答的模样。 齐师爷只觉晦气。 “郑老大说的,可是你提议铲除倭寇之事?” 齐师爷也不耐烦再继续装傻,而是直接道。 闻言,郑海的眼神立时一亮,原本无悲无喜,宛如古井一般的眸中,陡然有了一丝情绪与一抹神采: “确是此事! 此事……齐师爷可有向卢大人提过?” 郑海的话里行间,隐隐带着些许急切与期许。 然而,齐师爷闻言,却是又暗道了声: 晦气! 径直冲着郑海摆了摆手: “这事,你往后莫要再提了。 大人将这事,可否了!” 郑海闻言一怔,眸中掠过一抹茫然与失望: “为何? 倭寇长期为祸我闽海一带的百姓,严重影响地方经济与地方治安,卢大人就不想着管一管么?” 合着成天就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是吧? 叫他为百姓做些事,便是推三阻四,千难万难? 昏官! 郑海于心中啐了一口,暗自唾弃卢元旺这个贪官。 显然,他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不待齐师爷开口,郑海便又道: “齐师爷,你没和大人说清楚么? 清除倭寇,不必他废一兵一卒,也无需他花销什么,饷银都无需他发。 只要卢大人首肯,这些,郑某都会想法子解决。 郑某一力承担。 必会带领着弟兄们,荡平那些倭寇!” 话到最后,郑海的牙关紧咬,不由带上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眼眸中,掠过一抹滔天恨意。 他与这些倭寇,有着深仇大恨、此仇不共戴天! 这些倭寇,更是为祸一方。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令得本就困苦的闽海百姓、渔民们的日子越发难捱。 他的队伍之中,其中不少人、以及家人,就曾被这倭寇所害。 可以说,是和这些倭寇,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所以,无论是郑海本人、还是他的手下兄弟们,都是极力主张铲除倭寇的。 实在是不能再坐视倭寇为祸闽海了。 长此以往,后果不堪想象! 然而,不同于郑海的急切与积极,齐师爷却很是漠然。 甚至,闻得郑海的话,齐师爷还十分不耐: “都叫你莫要再提此事了! 大人说了,此事休要再提! 懂不懂什么叫做休要再提?” 齐师爷很恼火。 而他之所以会这般不恼、这般恼火,乃是因为,之前,他替郑海捎了这口信,提及此事,才一开口,还没有说上几句,便被总督大人,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末了,总督大人还说,叫他以后少管闲事。 这茬,他原本已经忘了。 偏偏,这个郑海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又叫他想起这不甚美好的旧事。 齐师爷怎能不恼? 而被齐师爷如此老大不客气的板着脸喝问,郑海却是明显怔了怔。 而后,他便陡然瞪圆了双眼,一张因有刀疤,而显得有些狰狞可怖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一脸的“我没听错吧?”。 “齐师爷,你确定? 卢大人,他……真是这么说的?” 齐师爷闻言,则是不耐的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轻“嗯”、与一计冷哼: “嗯,我很确定。 卢大人就是这般说的。 我记得真真的。 一个字,都不会错的。 已经原封不动的学给你听了! 所以,郑老大,你便歇了这些个有的没的的心思,少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管好好替大人办事吧。 省得讨了大人的嫌…… 那可就不好了!” 第885章 咱们大人可是对你有大恩的 “有的没的、吃力不讨好的事? 讨大人的嫌?” 郑海闻言,禁不住皱着眉头,兀自喃喃。 一颗心,却是瞬间沉入谷底,拔凉拔凉。 他想要荡平倭寇,不说是为了报仇。 也是为了闽海这一带的安宁。 为了闽海这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着想。 结果,倒是被卢元旺不喜。 他和他的狗腿子,竟还说这是些有的没的? 可恶! 郑海不由得咬牙,心中暗恨。 索性,郑海早已不是昔日鲜衣怒马的热血少年,这么些年来,喜形于色,不叫人窥破息怒,已成了郑海的必备素养。 此时,他虽心中怒极,面上却也半分不显。 除去适才那微一皱眉,喃喃了那么几句,郑海便再无异样。 是以,一旁的齐师爷,也并不以为意,还在那里自顾自道: “郑老大,大人说了,打击倭寇之事,兹事体大,此事不急。 大人他另有计较。 你切莫自作主张,胡乱行事! 莫要坏了大人的大计!” 齐师爷一副说教口吻道。 说白了,就是怕郑海这海盗头子,意气用事,不听卢元旺的命令,搞出什么事来。 这也是总督大人,耳提面命叫他一定要给郑海传达的指示。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那就是—— 倭寇之事,他这个闽海总督,自有主张。 断不劳郑海操心。 更是警告郑海,莫要轻举妄动。 否则…… 哼哼。 郑海又不是个傻的,岂能听不出齐师爷的话中之意? 尤其是对方,还全程都是一副爷爷训诫孙子的口吻,说起话来,那就一个老大不客气。 闻言,就连一旁负责守卫的大汉,也不由皱眉,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怒意: 齐师爷这个狗娘养的狗东西,竟敢用这种语气,跟他们郑老大说话?! 这是瞧不起谁呢? 不过就是个不知所谓的狗腿子。 仗着那黑心总督卢元旺的势,就敢这般嚣张? 该死的狗东西! 完全没有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 亦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怒意,又或者—— 纵使他感受到了,这齐师爷也不会在乎。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海盗—— 一群乌合之众。 有什么的? 他可是总督大人的心腹幕僚,如郑海这样的海盗,能奈他何? “总之,郑海,你往后少想些有的没的,切莫自作主张。 还是把心用在经营做大走私业务上,想着要如何多谋些利润的好。 记得好好替总督大人做事!” 齐师爷又再耳提面命的道。 再次训诫郑海,要好好替总督大人办事。 不得有误! 话到这里,齐师爷突然顿了顿,又开始语重心长的训诫起郑海来: “郑海,大人助你除去了前头的海盗,让你坐稳了这闽海一带大海盗的头把交椅。 若没有卢大人,哪有你郑海的今日? 咱们大人可是对你有大恩的! 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你——可不要不知足。” 闻言,纵使自诩自己涵养不错的郑海,也不由大怒: 大恩? 好一个大恩! 助他出去前头那海盗? 卢元旺当初,分明是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当初,海盗之中各方势力,厮杀严重。 也少不了卢元旺在里头拱火所致。 而他,能够荡平前头的海盗,靠的也他自己。 卢元旺也不过是瞅着前头的海盗,不行了。 大势已去。 才顺势而为,在他面前,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这会儿,又跟他谈恩情。 还叫他报恩? 呵。 一时间,郑海不由心头火起,恼怒不已。 然而,想到而今的形势,郑海还是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意,故作一脸平静的一抱拳: “郑某人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大人的意思,我懂了!” 郑海含糊的应道。 迫于形势,他还是服了软,并没有就此闹将开来。 其实,他素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若由着他的性子,郑海恨不得就此撕破脸去,大骂一通卢元旺那个贪官,和他就此决裂,再把这长着一张势利眼,不知所谓、胆敢训诫他的狗腿子——齐师爷,给拖出去砍了。 然后…… 现如今,并不是可以由着他意气用事的时候。 况且,他不是一个人。 在他背后,还有那么多靠着他过活的兄弟。 这种情况之下,郑海又岂能行差踏差,哪怕只有一步? 形势比人强。 现如今,他们确实是不得不还要继续依附于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 所以,纵使再怎么恼怒,也只能忍着。 必须忍着! 心中这般想着,郑海面上又挂起了,他一挂示于人前的微笑面具,耐着性子,又再和趾高气扬的齐师爷聊了几句。 无论这齐师爷态度如何嚣张,对待他毫不客气,指手画脚、各种训诫,郑海都没有恼怒。 反倒是面上笑嘻嘻,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嘴上则是道着: “是!是!” “对!对!” “齐师爷,你说的对!” 至于他心中,究竟是何作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又再和齐师爷聊了会子,给这狗腿子塞了一张银票,这才将一脸嘚瑟与心满意足模样的狗腿子齐师爷,给打发走: “齐师爷,我已叫他们去安排上房。 你且安置一晚,明日我遣了人,送齐师爷你回去。” 见齐师爷起身作势要走,郑海适时开口。 一派好脾气的道。 不得不说,郑海的安排十分周到。 对待这总督卢元旺派来的心腹幕僚——齐师爷,也算是尽心。 倒是叫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和错处来。 然而,闻言,齐师爷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我现在就要回去。 大人还等着我回去,给他回话呢。” 齐师爷这般说,未尝不是有显摆自己,受总督大人器重之意。 瞧! 他出个公差,大人还都巴巴的等着他回去回话呢。 可见,总督大人是有多么的器重他哟。 说出这番话来时,齐师爷高昂着脖颈,一副洋洋得意模样。 然而,总督大人究竟会不会大晚上的,还巴巴的等着他一个师爷,前去回话。 这…… 便只有天知晓了。 反正,由己度人,郑海是不会这般行事的。 卢元旺…… 以这位总督大人的尿性,只怕此刻,正搂着美人。 这会子,巴巴等着齐师爷回去回话? 呵,他可不信! 第886章 褚叔求见 郑海于心中暗自呵呵。 压根就不信,齐师爷的话。 不过,他却也并没有揭穿齐师爷的鬼话。 也压根不关心,齐师爷执意要连夜返回的真正原因。 能这么快,将此人给打发走。 郑海自也是乐见其成的。 以为他有多么喜欢招待他似的? 呵。 “如今,郑某便不耽搁齐师爷的行程了。 来人!送客!” 郑海冲着齐师爷抱了抱拳,又冲着立在在聚义堂门口,负责守卫的大汉,招了招手: “替我好好送一送齐师爷。” 派人特意去送,那就不必了。 今日,这齐师爷趁夜前来金银岛,那也是带了人手,乘着船过来的。 船和负责划船的船夫,都是现成的。 带他回去,倒是正好。 倒不需他这边厢,再出船、出人,出什么力。 如此,倒也便宜的很。 郑海也只需如此刻这般。 做做样子,将客送走便是。 都不用他亲自将这齐师爷,送到岸边。 这些,交给手底下的人来做便是。 纵使如今,他们不得不依附于闽海总督卢元旺。 他齐师爷,却也没有那般重要。 重要到,他这个海盗头子——郑老大,亲自送他去岸边。 他若是真那般做了,这齐师爷,只怕是要更加不知晓,自己姓甚名谁、几斤几两了。 哼,美得他了! 显然,郑海虽示弱,却也并不想给齐师爷这个优待与礼遇。 齐师爷见状,却也说不得什么。 摸了摸被他揣在怀里头的那张银票。 得了好处的齐师爷,终归是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敷衍的冲郑海拱了拱手,道了声: “就此别过。” 便任由着那守门的大汉,领着一起离开。 眼见得齐师爷离去,直到这总督大人的心腹幕僚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郑海面上挂着的笑意,才骤然敛去,面色陡然一沉,眸中迸发着冷意。 郑海正仰头眺望着窗外,那黑沉一片的天空,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深锁的眉头,则是于无形中,昭示着他的愁绪、以及此时内心之中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守门的汉子突然来报: “老大,褚叔来了。 说是有事要求见老大您。 老大,您看……” 见自家老大明显陷入到沉思之中,守门的汉子几步来到郑海身前,恭敬的向郑海一抱拳,恭声道。 虽然,这汉子其实也挺纳罕,究竟是有何事,竟让褚叔这位大管事,这个时候,还要来求见郑老大。 而且,看样子,褚叔之前,还曾先去过郑老大的住所。 是去那边,找郑老大扑了个空,听闻郑老大人在聚义堂,才又过来这边,求见郑老大的。 对此,这守门的汉子便是愈加纳闷了。 究竟是何事,令褚叔如此十万火急、迫不及待的来寻郑老大啊? 虽心下好奇,这汉子也不敢表现出来。 更不敢多说、多问、多打听。 他们虽为海盗,却一向纪律严明。 这守门的汉子,可不敢造次。 恭声禀报完之后,这大汉便垂首躬身,一副静待郑海吩咐的模样。 闻言,郑海则是从思绪之中回神,禁不住挑了挑眉: “哦?褚叔要见我?” 郑海只是称褚叔要见他,主动将那个“求”字,给隐去。 一来,褚叔褚秋生比他年长,郑海对待这位长者,一向颇为敬重。 二则,一直以来,褚叔都是他的左膀右臂、谋士良友,他并不觉得,褚叔要见他,还需要“求”。 所以,见就见吧。 可不是什么求见。 他从不摆谱。 也不想摆这么大的谱儿。 “嗯嗯,褚叔他……此刻就在聚义堂外。” 那前来禀报的汉子,对于其间的这些弯弯绕,自是不甚清楚。 不过,乍一闻得头儿的话,还是忙不迭点头。 郑海闻言,则是一挥手: “还不赶紧请褚叔进来!” 郑海自认,已是十分了解褚叔。 这个点儿,能够让他这般急着来见他。 必是有事。 至于,究竟是有何事…… 说实话,郑海还挺好奇的。 心中如此想着,郑海便不由转目朝着聚义堂的门口瞅,眸光深邃,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而与此同时,一名鬓发皆白的老者,便在适才那名守门汉子的引领之下,大步走进这议事的聚义堂内。 而这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被郑海、乃至岛上所有海盗们,称呼为褚叔的褚秋生。 “见过郑老大!” 甫一进得聚义堂内,褚秋生便是冲着恰好转目朝着他这边厢望来的郑海,拱了拱手,恭声道。 见状,郑海则是笑着摆了摆手,态度亲和而随意: “褚叔,咱们二人之间,还拘泥这些个虚礼?” 褚秋生闻言一笑,对待郑海的态度,却依旧恭敬: “郑老大,适才……您可是又会了会那齐师爷?” 作为郑海的心腹,岛上的任何风吹草动,褚秋生不说是尽在掌握、了如指掌,起码,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该有的信息渠道和消息来源,他都有。 齐师爷一路大摇大摆的上得金银岛…… 此事,自也瞒不过褚秋生、以及他的耳目。 是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毕竟,齐师爷说的好听,乃是总督卢元旺的心腹幕僚,说的不好听的—— 便是卢元旺的狗腿子。 此人突然在夜间来到岛上,想也知道,必是要来见他们郑老大的。 不然,他来做甚? 总不能是过来夜游金银岛的吧? 啧。 “嗯,他是奉了卢元旺之命,过来与我说话。 这位总督大人的面子,我总还是要给的吧。” 闻得褚秋生的话,郑海则是微一颔首。 不遮不掩的直接道。 话里行间,带着些许讥嘲。 话毕,郑海的唇角,也不由带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见状,褚秋生便是皱眉: “哦?咱们那位总督大人,这又是叫他的狗腿子,给老大您带什么话了?” 瞧郑老大这般神色。 只怕不会是什么好话! 褚秋生心道。 事实证明,他所料,一点没错。 闻得褚秋生的话,郑海便是冷笑连连,面色阴沉,眸中寒意满满: “呵,还能是什么? 左不过,就是惦记着走私的那些利润。 变着法子,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盘剥呢。” 第887章 他怎么不直接去抢? 郑海一边冷笑着,一边将适才,齐师爷这个狗腿子跟他讲的那些话,一一向着褚秋生复述了一遍。 当听得那什么三七分的主意时,褚秋生便是面色一沉,立时就炸了: “什么?卢大人说要改分成方式? 我们只分得三成,而他自己,则是要独占纯利润的七成? 这…… 他怎么不直接去抢?” 不怪褚秋生的反应会如此大。 此事,不仅事关利益,更是会对他们的队伍,产生深远影响。 更何况,褚秋生一直掌管着岛上的庶务。 说白了,他是管着大家的饭碗问题的。 他的职责之一,便是让弟兄们都吃饱饭,有衣穿。 不当家,不知财米贵。 他这个当家的,还不知道,柴米油盐,是有多贵么? 想要让全部弟兄,都有饭吃、有衣穿,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以往,四六分成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就并不好过。 弟兄们风里来、雨里去,刀口上舔血,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走私,换来的钱财,却是大部分都进了总督卢元旺的腰包。 他们依旧还是紧巴巴、苦哈哈的。 褚秋生哪一日,不是精打细算,盘算着过,才将大家伙这日子给过下来的? 如今,又要再改这分成份额。 直接被砍成他们这边,只能拿三成。 而卢元旺那边,则是直接薅走了七成。 这日子,怎么过? 总不能让弟兄们辛苦一场,冒着这般天大的风险,还赚不到什么,要勒紧裤腰带过活吧? 对此,褚秋生十分气愤。 只觉得,那总督卢元旺好似那土匪、恶霸。 不! 这厮简直是比土匪、恶霸,还要可恶。 而闻得褚秋生的话,郑海则是冷笑: “呵,抢? 这等事,咱们这位总督大人,还少做么? 他哪里是没有去抢? 他这分明就是明抢!” 褚秋生闻言一怔,继而便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老大,你说的是! 说的很是呐!” 这他娘的,可不就是明抢么? 简直就是在骑在他们的头上,喝弟兄们的血、啃弟兄们的骨。 这敲骨吸髓的吸血鬼! 可恶! “老天爷,就不能长长眼么? 来个雷,直接劈死卢元旺这个贪官,多好?” 看看这卢元旺,在闽海多年,都干了些什么事? 桩桩件件…… 唉。 这闽海,如今,都被他给霍霍成什么样儿了哟。 思及此,褚秋生就是禁不住直叹气。 对于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他话里行间,都难掩愤恨。 而闻得褚秋生这番话,郑海则是并不以为意。 闻言,他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 “劈死了一个卢元旺,又能如何? 今日有他卢元旺,他日,便保不齐有赵元旺、钱元旺、孙元旺…… 这朝廷,你觉得可信?” 在郑海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天底下的官儿,都是贪的。 朝廷也是不可信的。 谁来做这个闽海总督,都一样。 “这……” 闻得郑海这番话,褚秋生不由一噎,又有些默然。 一时间,竟是有些颓然。 因为,在他看来,他们老大说的没错。 的确是这么一个理儿。 纵使有一天,这卢元旺身死,朝廷另调了一个新任的闽海总督过来。 这新来的总督大人,也不见得会比卢元旺好。 说不得,还是个更加贪酷、索求无度的主儿。 到时候,他们弟兄的日子,只怕会更难。 褚秋生愁眉不展,眉头深锁,光顾着去为这即将被缩减的收入发愁去了。 倒是令郑海万分气恼的,卢元旺严令不许扫荡倭寇,褚秋生的反应,却颇为平和。 并没有郑海那般不忿。 褚秋生知道,郑海对抗击倭寇的执着。 不过,在他看来,现在去想这些,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收入的问题。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是他们手头上银钱紧缺,将来自保只怕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扫荡倭寇啊? 思及此,褚秋生又是禁不住直叹气。 许是见不得褚秋生这般愁眉紧锁、唉声叹气的模样。 郑海终是转移了话题: “褚叔,你这会儿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闻言,褚秋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不再一个劲唉声叹气,而是道: “确实是有事。” 顿了顿,褚秋生又道: “适才,下头有人来报,说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小子,趁夜带了老娘、幼子,还有邻家的一名少女来投奔。 老大,您看……” 话到这里,褚秋生顿住了话头,抬眸望向郑海。 一副静待郑海示下的模样。 郑海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怎么,褚叔,你手底下的人,带了娘、儿子、还有邻居家的女儿,前来投靠咱们?” 不怪郑海如此反应。 实在是,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此事。 之前,来投他们的,都是男子。 就算不是壮年男子,也绝不会是稚童。 这……又是老娘、又是稚子、又是邻居家女孩儿的。 这般操作,郑海还是头一次见。 一时间,也有些懵逼。 “嗯嗯,确是如此。” 迎上郑海明显有些怔愣,一脸“不是吧,这是搞什么”的目光,褚秋生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解释道: “这小子名叫倪长庚,渔民出身。 因着实在交不起税,便上岛来投了咱们队伍。 我看他为人忠厚老实,还有些憨直,便将他收在手底下,让他给我做个打杂跑腿的人。 这小子也是个孝顺的,还有一副慈父心肠。 来了咱们这里,便是日夜惦记着家老母、稚儿,今日,便是趁夜回家探望。 谁曾想,回来的时候,他便带了老母、稚儿,甚至,连邻居家的女孩儿,都给一并带回来,说是要投奔咱们。” 褚秋生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话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是一叹: “那邻居家的女孩儿,也是可怜。 据说,爹老早就去了。 一直和娘相依为命。 谁曾想,她也前些时,也是一病不起,也去了。 那女孩儿如今成了孤女,孑然一身。 恰好遇到回家探亲的倪长庚,便央着倪长庚将她一并带回来,说是想要投靠咱们队伍。 唉。” 第888章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那老严也是个实在人。 拿着李元珩给的那锭金子,便是跑得飞快,巴巴的向着他的上级——负责今日把守的小头目,汇报了岸边发生的一切。 临了,他也没有撂下倪长庚这一头。 顺带着,便也将倪长庚带着老娘、幼子、以及一个少女,一起前来投靠他们队伍的事,给说了。 末了,还提了一嘴: “大哥,据这倪长庚说,他乃是褚叔的人。” 那小头目一听说,这倪长庚乃是褚叔的人,哪里敢怠慢? 自是立马上报。 而他的头儿,得知此事,自也不敢怠慢,也同样迅速上报。 就这样,很快,这事情,就传到了褚秋生的耳中。 对于倪长庚,他还是有印象的。 且,印象还不错。 当初,就是看在倪长庚淳朴憨直、踏实肯干,且还是个大孝子的份儿上,褚秋生才将他收为手下,给他跑跑腿、打打杂。 虽只是跑腿打杂,可是在岛上的海盗们眼里,能在褚叔手底下跑腿打杂,那已是美差。 何况,还是如倪长庚这般,才上得到岛来,没多久的吴下阿蒙? 就连和倪长庚认识、亦或者是相熟的,也皆感叹过,他的好运气。 有人就曾直接笑骂道: “倪长庚,你小子,运气可真好! 居然能得褚叔青睐。 真真是羡煞我也啊!” 咳。 总之,当褚叔得知这一消息,褚秋生本人也很诧异。 当即叫禀报的人,领着他去见倪长庚。 经过一番交谈,褚秋生便了解了个大概。 这也便是,他知晓,朱小草的身世的原因了。 说实话,褚秋生是有些同情这个女孩儿的。 并且,还有些由她伤己。 他本人,也同这朱小草一般,幼年丧夫、少年丧母。 十三四岁年纪,便成了孤儿。 举目无亲的他,当时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不过,他好歹还是个男的。 有一把子力气。 虽然年纪小,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欺负,但日子,还是囫囵着过了下去。 可这朱小草,不过弱女子,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女。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活? 也不怪,她竟然大胆的想要投奔他们这些海盗了。 思及此,褚秋生不由一叹。 一旁的郑海,始终默默的听着褚秋生讲述。 见褚秋生终是停住话题,深深一叹,郑海则是一挑眉: “褚叔的意思,是想要我收下他们?” 一点没有被戳中心思的恼怒,褚秋生闻言,便是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 不瞒郑老大,我确实是想劝您留下他们。” 对于褚秋生会如此说,郑海显然毫不意外。 闻言,他又是一挑眉,沉吟着开口: “褚叔,我知你心善,一向最见不到这些苦命人。 看到了,就想要拉他们一把。 只是……你想过没有。 若是今日,我们收下倪长庚的老娘和稚儿、还有这个朱小草。 一旦开了这个先例。 那往后,弟兄们都把自己家中的老小、还有邻居家的弱女,都给带上岛来,说要投靠,怎么办? 我们收得了这么多人?这岛上住得下这么多人? 还有—— 也是最关键的,我们养活得了这么多人么?” 郑海肃着脸,冷静的分析道。 别怪他冷情,没有怜人之心。 他说的,都是很客观、很实际的问题。 适才,他们还在为岛上的经济问题,而发愁呢。 以后,和卢元旺的分成一旦被改,他们于银钱上,只怕越发吃紧。 哪有钱去养这些闲人? 弟兄们跟着他们,无非都是走投无路,吃不饱饭。 若是让他们担着海盗的名头,过着刀口舔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却仍旧吃不饱饭,还要饿着肚子拼命…… 若是如此,谁还愿意做海盗? 谁还肯做他郑海的手下? 他不是不同情、不怜悯这些老弱病残,孤女稚儿。 只是…… 郑海自认他的能力有限。 实在管不了这么许多。 有道是,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他们目前,还断没有到可以兼济天下的程度。 那么,也就只能先独善其身了! “这……” 闻得郑海的话,褚秋生也不由有些默然。 虽然不想承认,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郑海说的这些话,虽然不甚好听。 听起来,还有些冷冰冰的,忒没有人情味。 然而,郑海的话,却也是十分的有道理。 一时间,褚秋生也不由有些语塞。 有心想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想了想,他索性没有再继续说叨此事,而是转而提及了另一桩事: “郑老大,还有一事……” 褚秋生忽而开口。 话到这里,他又顿了顿。 闻言,原本正沉着脸,一副沉思状的郑海,则是倏然抬眸,瞥了褚秋生一眼,眸中有些诧异。 要知道,褚秋生本人可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啊。 面对他时,也从来就是有话直说。 这会儿,怎的倒是对着他欲言又止了起来? 郑海有些不明所以,遂冲着褚秋生挑了挑眉,投注过去一计“褚叔,你有话便说,我听着呢”的眼神。 见状,褚秋生这才又继续道: “和倪长庚同来的,还有一位唤做木六的公子。 这位公子,自报家门,说是从京城而来,前来咱们闽海做生意。 他说要求见郑老大你。 说是要与郑老大你,谈笔大买卖。 郑老大,您看……” 不怪褚秋生如此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实在是,这样的事,前所未有。 今日,倒是奇了。 前有倪长庚带着老娘、幼子、以及邻家孤女,一起过来投奔他们;后又冒出来这位木六公子,说要见他们郑老大,要和他们郑老大谈笔大买卖。 这些都是往日里,从来没有过的。 试问,有哪个商人,胆敢跑来他们金银岛,说要见他们郑老大、和郑老大谈生意的? 胆子忒大! 不要命了么? 啧。 这个木公子,倒真是开天辟地,独一份! 郑海闻言,也是不由挑眉,眸中掠过一抹诧异: “哦?京城来的商人,要和我谈笔大买卖?” 显然,郑海也全然未曾料到,竟有此事。 毕竟,这等事,于他而言,还真就是大姑娘上花轿—— 头一遭! 第889章 这字…… 褚秋生闻言,点了点头: “没错!他正是这般说的。” 他去见过了倪长庚。 自然也见到了,与倪长庚同来的李元珩。 对于这位器宇轩昂,看着就卓尔不凡的木六公子,说实话,褚秋生还是很有好感的。 不然,他也不会向郑海提及此事。 见褚秋生这般说,观其神情,郑海则是一挑眉: “褚叔,你怎么看? 你的意思,是想叫我和这木六见上一见?” 虽然褚秋生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对这名唤木六的商人,似有些好感。 以郑海一贯的敏锐,又岂能瞧不出来? 故而,他才有此一问。 而褚秋生也表现得甚为诚实。 闻言,他则是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笑道: “哈哈,倒是被郑老大你给瞧出来了。 没错,我正有此意。 若是可以,老大你还是见一见此人吧。” 话到这里,褚秋生面容一肃,似怕郑海不愿见李元珩,他遂又语重心长的正色道: “不瞒老大,我是亲眼瞅过、见过这个木六的。 此人谈吐不俗、器宇轩昂,非寻常人也。 况且,他还是来自京城,说不得,就能够牵上什么关系。 有道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老大,这样的人,您见一见,也无妨!” 郑海闻言,则是冷哼: “京城来的,又如何? 牵上关系? 他一个行商,纵使是出身京城,又能牵上什么了不起的关系? 褚叔,你莫不是还指着他,和那朝廷、还那些个京城里头的大老爷,牵上关系?” 话到这里,郑海险些直接翻了个白眼。 又忍不住,冲着褚秋生投注过去一计“褚叔啊褚叔,你就是想太多”的眼神。 末了,郑海又是嗤笑一声,面上满是冷冽与讥诮: “嗤,就算他小子真有那个背景和本事,能够牵上朝廷、还有那些个王公大臣、朝廷中人,又如何? 褚叔,难不成,你还对那朝廷、对那些个朝廷中人,有什么期待? 这朝廷、还有那些朝廷中人,能信? 他们若是可信,只怕天都要下红雨、母猪都要在天上飞了!” 郑海对大胤朝廷、以及那些朝廷中人,可是没有半点好感和信任。 若不是朝廷不做人,当初,他们一家上下几百口,又怎会…… 思及此,郑海便是禁不住面色一沉,眸中漾起一抹刻骨的恨意。 而乍一闻言,褚秋生也不由有些默然。 他也深知,他们老大对朝廷、以及那些朝廷中人成见颇深。 对朝廷,更是存在深深的怨恨。 虽然,褚秋生也不知,他们老大缘何会如此。 而这一切,不仅是郑老大的秘密,更是他的逆鳞。 他甚至从来就不许旁人提起。 然而,不得不说,褚秋生觉得,他们老大的话,那是话糙理不糙。 其实,还很是有几分道理的。 远的不说,就说那闽海总督——卢元旺。 他不也是朝廷中人? 这厮又是什么好的? 若说这卢元旺可信,那才真是要笑掉大牙呢。 呵。 不过…… “虽说不可信。 咱们多交一个朋友,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总归也是没错的。 咱们那位总督大人,可不是什么好的。 如今,他已是越来越过分了。 如此,咱们更是不能,在这一条道儿上吊死。 郑老大,你说,是也不是?” 褚秋生苦口婆心的劝道。 一时言罢,这下子,换做郑海默然了。 郑海面上原本的讥诮之色,尽数敛去,沉吟片刻,他终是叹了口气: “褚叔你说的很是!” 而今,倒不是他意气用事的时候。 为了弟兄们,为了他们队伍的生存,他也不该意气用事。 “成吧。 这木六何在? 便请他过来。 我与他见上一见吧。” 一番计较下,郑海终是挥了挥手道。 褚秋生闻言点了点头,当即领命而去,吩咐下头的人,将木六给请过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才在一名年轻海盗的引领下,辗转来到聚义堂前。 趁着这引领他们过来的年轻海盗,前去禀报的功夫,李元珩不着痕迹的打量、观察着四周: “聚——义——堂——” 抬眸瞅了眼,高悬于这议事堂正上方的匾额,李元珩挑了挑眉,复又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嗯,这名儿取的倒是不错!” 闻言,一旁同样抬眸,正在朝那匾额上瞅的宁雨菡,也是点了点头: “这字也不错!” 字体苍劲有力,颇具风骨。 着实是一手好字。 就不知,这写字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本人,是否也同这字儿一样,铁骨铮铮。 耳听得帝后二人对这匾额上的字的品评,出于好奇,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他们也纷纷抬眸,向着这匾额上所书的字上瞅。 然而,邱华乃是武将,只是粗通文墨。 这名儿吧,他也觉得挺好的。 但是,这字吧…… 咳,他是真的看不出个好赖来。 小许子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对字画什么的,还是有些个见底。 见状,也不由暗自点头: 这字儿确实不错。 当得起皇后娘娘这句夸。 至于碧桃和阿蛮—— 她们一个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对书法什么的也无甚兴趣。 而另一个,则是货真价实的文盲。 目不识丁的那种。 叫她瞅这些,也是白瞎不是? 而小安子的反应,和众人皆是不同。 乍一瞧见这匾额上的“聚义堂”三字,小安子便是不由得面色一变,只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似是怕旁人窥见了他此时的异样,小安子又迅速垂下头去。 垂下头去的瞬间,他的眼神,却是惊疑不定: 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像? 这字…… 似是不太确定,小安子又抬眸,再次仔细瞅了瞅那匾额上的字,越是细瞧下去,他的一颗心,便越是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他没有看错! 他绝对不会瞧错的!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这字分明就是…… 心中陡然生起一个念头,小安子激动的浑身止不住颤抖。 一旁的小许子见状,不由奇道: “小安子,你怎么了? 可是有何不适?” 第890章 嗝,好饱!还齁得很 被小许子这么一问,小安子瞬间回神,下意识摇了摇头: “呃……没有,我没事!” 见状,小许子心下狐疑,却也并没有多问。 毕竟,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容他多问。 只是又再瞥了几眼小安子,见他好似无事的垂下头去,小许子这才遂也撇过头去。 心下,却是禁不住有些纳罕: 他是知道这小安子的,往日里,素来稳重。 这会儿,他是怎么了? 心下的狐疑,只在转瞬,身为御前内侍,小许子的全幅心神,基本都在皇帝陛下身上。 小安子这边厢,又再并无异状,小许子遂也就转移了注意力,并没有再去关注小安子这边厢。 见状,垂着头、屏气凝神的小安子,这才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而与此同时,前去禀报的那名年轻海盗,也款步折返了回来: “这位公子,我们老大有请!” 这年轻海盗,冲着李元珩一抱拳道。 态度尚算客气。 并不似世人对海盗的固有印象。 见状,李元珩也向着这年轻海盗一抱拳。 道了声: “有劳!” 这便施施然往这聚义堂中走。 见状,立于他身旁的宁雨菡,自也是径直跟上。 邱华、小许子、碧桃、阿蛮,见状,也是旋即作势跟上。 而那年轻海盗见状,则是一怔,下意识伸手一拦: “我们郑老大有令—— 请木公子进去聚义堂一叙。” 言下之意,只请李元珩一个人进去叙话。 女眷啊、家仆啊什么的,是不可以进的。 就在这儿等着就好。 闻言,李元珩脚下步子一滞,他并没有依言进去,而是对那年轻海盗正色道: “小哥此言差矣。 木某一向和我家娘子,同心同德、同进退。 这世间,还没有叫我丢下我家娘子,独去的地儿。” 李元珩这一番,好似在表忠心的甜言蜜语,偏偏他一本正经,面上十分严肃。 一副好似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真理的模样。 闻言,宁雨菡怔了怔,而后,不由得掩唇,笑嗔了这义正言辞的帝王一眼: 这人,真是…… 咳。 而那年轻的海盗,哪里见过这等事,瞧过这副阵仗? 他也明显被李元珩的言行,给搞懵了。 “这……” 年轻海盗“这这”了半天,都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 他已经被李元珩给整得无语、又懵逼了。 一时间,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啊。 他不开玩笑。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他真是头一次见。 要知道,他们郑老大,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更不是什么人说想见,就能够见得到的。 郑老大肯请这位木公子,进去聚义堂一叙,就已经很不错了。 偏偏,这木公子竟然还拿乔。 还非要带着他家娘子一起进去聚义堂。 什么? 和我家娘子,同心同德、同进退? 这世间,还没有叫我丢下我家娘子,独去的地儿? 年轻的海盗面色古怪,一副被什么东西给噎到了的模样。 甚至,他还陡然间打了个嗝。 嗝—— 好饱! 还齁得很。 可是,这大晚上的,他又没吃啥,怎么就这么饱、还这么齁呢? 年轻海盗疑惑摇头。 心道: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而就在这年轻的海盗,无语凝噎之际,聚义堂内,却是陡然传来一道颇具威仪的浑厚男声: “便请木公子、木娘子一同进来吧。” 这道男声,正是出自郑海之口。 他五感卓绝,比寻常人还要耳聪目明。 而李元珩他们,本就离得不远,就在聚义堂前。 李元珩适才,说那番话时,也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亦或者是压低声音。 是以,李元珩的那番话,不仅年轻的海盗听了个正着,就连聚义堂中的郑海、甚至是褚秋生,也听到了。 乍一闻得李元珩所言,郑海与褚秋生,便是不由彼此对视一眼。 二人俱从对方眼中,窥出一抹诧异。 褚秋生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摇头失笑: “这木公子,可真是……” 叫他怎么说呢? 一时间,褚秋生倒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郑海,也是不由微一扬唇,原本肃然的面色,倒是微微和缓了不少,思绪也有瞬间的飘远: 犹记得他爹,也是如此这般爱重他娘。 每每,也是与娘同进同出,同心同德。 而他娘,也一向贤惠聪颖,乃是他爹的贤内助。 爹和娘同心齐力,他们一家,才会蒸蒸日上。 着实令得旁人夸赞、艳羡。 是以,郑海并没有世人那般古板思想。 强调什么男主外、女主内。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他亦不认为,女子参与事务,与夫君同进退,有什么不妥。 他爹和娘,不就一直都是这般? 且,爹娘他们还一直配合得极好。 是夫妻,也是好搭档。 可惜…… 似想起什么,郑海不由得眼神一黯。 神思恍惚间,便听得门外的那年轻海盗,一迭声的“这这”,又半晌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 郑海霎时间收回思绪,遂才冲着门外如是朗声道。 而门外的那名年轻海盗,乍一闻言,便是一怔。 似是没料到,他们郑老大竟会如此说, 这……可是郑老大啊! 他们威风赫赫,令人闻风丧胆,在海上,所向披靡,堪称霸主一般的郑老大,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年轻海盗心中惊诧不已,却还是忙不迭应是: “是!是!老大,小的知道了。” 这名年轻海盗,转目冲着聚义堂内连连颔首,态度十分恭谦。 显然,纵使郑海并不在面前,对待郑海、以及他的命令,他们这些手底下之人,也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亦或者是怠慢的。 这…… 便是郑海这个老大之威。 也是他这个海盗头子的排面。 这一切,无疑不昭示着,郑海绝非吴下阿蒙。 将这一幕、以及这些细节瞧在眼里,李元珩与宁雨菡飞快的对视一眼,皆是一挑眉。 而与此同时,那年轻海盗,则是又转目望向他们,冲着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适才,我们郑老大已经开口了。 二位这便请进吧!” 闻言,李元珩略一颔首,也不再二话,这便携着头戴帷帽的宁雨菡,一起踱入聚义堂中…… 第891章 那声音……怎么这么像…… 这一次,邱华等人都没有再抬脚跟上。 而是默默驻足。 想那郑海,好歹也是个人物。 这又是他的地盘。 能够请了陛下进去,又请皇后娘娘一起进去,已是不错了。 他们这些家仆,就没有必要一并跟进去了。 况且,人家也没叫他们进去不是? 他们这么多人,贸贸然进去,也不妥。 便在这儿略等等吧。 如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再冲进去,也不迟。 邱华的目光,在上书聚义堂的匾额上,停留了一声,心中笃定冷哼: 想来,这郑海应个是聪明的。 应是不会那般想不开,对陛下和娘娘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 哼。 小安子始终呆在邱华、小许子、碧桃、阿蛮,他们后头。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异样。 原本,在瞧见那匾额上的字时,小安子便是激动得控制不住颤抖。 而适才,乍一闻得郑海的声音,小安子的瞳孔,便是禁不住猛的一缩。 那声音…… 怎么这么像…… 不! 不是像! 分明就是! 尘封在脑海、以及内心深处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小安子再次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似怕被人察觉到,他此刻的异样。 小安子抬手猛的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随着一阵巨疼袭来,小安子才堪堪止住自己内心之中,无法抑制的激动,没有再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小安子的异样,来得快,他自个儿抑制得也快。 是以,邱华、碧桃、阿蛮他们全都没瞧见他的异常。 就连离他最近,又素来心细观事的小许子,这一次,也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见状, 小安子不由暗自吁了口气,垂下眉眼,默默伫立。 瞧他这副样儿,端的是颇为平静。 与往日,那个恭谦知机的小安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却也只是表面如此。 实则,小安子此刻的内心之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而就在这时,那年轻的海盗,又再次开口。 只见,他对邱华他们一众人,比了个“请”的手势,道: “各位,请到偏厅用些茶水。 在那儿等你们家公子与娘子出来吧。” 在这年轻海盗看来,这些人显然都是那位木公子的家仆。 那木公子和她娘子都进去聚义堂了。 他们这些做家仆的,自然是要在外头等着的。 但,他们就这般杵在聚义堂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啊。 倒不如,将这些人请去隔壁的偏厅,再上些茶水。 好叫他们在那里等候他们主人家出来。 索性,偏厅距离这聚义堂不远,这边厢稍有动静,偏厅那边,就能够看得到。 如此,将他们去偏厅等候他们主人,倒也便宜。 不耽误事! 嗯,挺好! 年轻海盗对于自己的提议甚为满意,禁不住暗自点了点头。 闻言,邱华、小许子他们也并无异议。 见邱华与小许子没异议,碧桃和阿蛮二人,自也欣然同意。 而小安子,则是全程垂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一直没做声。 见他这般,大家便当他也是没异议,准备随大流了。 见状,邱华便冲着这年轻海盗拱了拱手。 道了声: “有劳小兄弟了!” 那年轻的海盗,摆了摆手,笑着带着他们一行人,去到了临近的偏厅,又张罗着,给他们上了茶水,便欲告辞: “各位且在此略坐坐。 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虽为海盗,他们郑老大手底下的海盗们,也是出了名的纪律严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不可有任何疏忽。 更不能擅离职守。 将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带到这聚义堂来,安顿好了,上峰交代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得继续去干他的事去了! 见状,邱华、小许子二人,纷纷颔首: “兄台慢走!” “小兄弟,你自去忙吧。 不必管我们。” ……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小安子,则是倏然起身,笑道: “多谢小兄弟照顾! 我且送送你!” 小安子素来就是八面玲珑的机灵人。 见状,在场众人都不疑有他。 邱华、小许子、乃至碧桃、阿蛮,都默认了小安子去送送这个年轻海盗。 遂也没多管。 而那年轻海盗,自是摆着手推拒。 奈何,小安子太过热情,他根本招架不住。 只得败下阵来,一边和小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两人一边就这般相携着走出了偏厅。 小安子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这年轻海盗闲话家常,在即将与这年轻海盗分别之际,却是状似不经意的一指,聚义堂正中央匾额上的“聚义堂”三字,冷不丁开口道: “小哥,这聚义堂三字,乃是何人所书?” 似是没想到,小安子会突然问他这个,那年轻的海盗闻言一怔,眼神茫然: “呃,这……” 见他如此,生怕他生疑问、亦或者是不肯回答,小安子立时换了一副神情与口吻。 但见他迎上这年轻海盗疑惑而又茫然的目光,便是挠了挠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 “小哥,你莫要误会。 我是瞅着,这字儿实在是写得不错。 适才,我们家公子和娘子,对这字儿,也是赞不绝口。 我这不就挺好奇的么? 什么样的人,能够写得这么一手好字儿啊。” 言罢,小安子一副笑容憨憨的模样,面上还很是有些崇拜与羡慕。 好似特别崇拜这个写得一手好字的文化人。 老羡慕了! 闻得小安子这么说,又见得他这副表情,年轻海盗也乐了。 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挥了挥手,以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与表情,直接道: “嗨,这字儿,可是咱们郑老大亲手所书,能不好么?” 那可是他们郑老大! 威风赫赫,令岛上所有弟兄信服、崇拜的郑老大! 字儿能写的不好? 啧啧,要不怎么说,他们郑老大厉害呢? 不但有勇有谋,英武不凡,写的字儿,也是个顶个的好。 瞅着小安子这副一脸崇拜又羡慕的表情,这年轻海盗只觉得十分的受用。 特别的与有荣焉。 他就知道,他们郑老大最厉害! 郑老大牛掰! 第892章 小安子的异常 这年轻的海盗光顾着与有荣焉,兀自感叹他们郑老大的牛掰去了,却丝毫未曾察觉到,小安子的异样。 乍一闻得这年轻海盗的话,得知那匾额上的聚义堂三字,居然是郑老大—— 也就是海盗头子郑海所书。 小安子陡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有不明情绪,飞速闪过,嘴中喃喃: “是郑老大! 那字儿,原是你们郑老大写的啊……” 直到此时,小安子还在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此刻,他还理智尚存,克制的没有直呼郑海的大名。 而是没有忘记,以郑老大相称。 毕竟,在人前,直呼人家头儿的名讳,到底不妥。 虽然,小安子认为,这“郑海”,极有可能不是他的本名。 因为…… 心中隐隐已有了一个猜测,并且,几乎能够坐实。 思及某个可能,小安子眸光频闪, 而他努力藏在袖中,抑制不住颤抖着的双手,则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然而,一旁的年轻海盗,却依旧全然未曾察觉到小安子的异常。 又或者,是将小安子的喃喃、以及这副状态,全然当做了,小安子此人,被他们郑老大的魅力,所折服。 禁不住又于心中高呼一句: 老大牛掰啊! 就这样,又与这年轻的海盗闲谈了几句,听了满耳朵的他们郑老大如何牛逼,小安子才送走了这年轻海盗。 兀自回到偏厅内,小安子默默坐于临窗一隅,也不说话。 只是时不时朝着窗外张望,观望着那聚义堂那边厢的动静。 好似是想要窥见什么一般。 他这般举动,邱华、小许子、碧桃、阿蛮他们,自也都看在眼里。 对此,他们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也并不以为意。 只以为,小安子这是在时刻关注着两位主子,何时从聚义堂出来。 毕竟,对此,他们几人也都是时刻关注着的。 没毛病! 而与此同时,聚义堂内,李元珩和郑海也早已相互厮见,各自落座之后,已是开始攀谈。 二人有来有回,彼此寒暄了几句。 看样子,倒是一副彼此相谈甚欢的模样。 “听说,木公子是从京城来的?” 闲聊几句之后,郑海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其实,之前不过就是在寒暄。 说白了,不过都是在讲些没营养的套话、废话。 这会儿,郑海才将话题引入正题,问出了他想要问的。 而李元珩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嗯,没错。木某确实来自京城。” 话到这里,李元珩不由顿了顿,又道: “木某不才,只是个普通商人。 亏得祖上余荫。 家中几代都是京城人士。 和京中的一些老爷、府上,还是多少能够攀上些交情。” 一番话滴水不漏,亦是李元珩故意为之。 他不想暴露身份。 也不想令郑海,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便自说自己乃是普通商人。 但,凡事过犹不及。 若他只单纯只是普通商人,也断不能引起郑海的重视。 兴许,不过一会儿,郑海便要端茶送客,把他给打发了。 所以,李元珩后头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话说的很直白—— 就是他虽身为商贾,却还有些根基和能量。 背景嘛,也是有的。 至少,也是能够攀上的。 如此,他才是个有用之人,才会引起郑海的兴趣。 不过,这样自然还不够。 李元珩于心中自顾自盘算着,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说着,他又向着郑海略拱了拱手,爽朗一笑: “木某和郑兄一见如故。 他日,若是有能帮得上郑兄的地方,郑兄只管说。 木某必定义不容辞,全力周全!” 总要让旁人有个盼头不是? 若毫无盼头,又无半点利益可图,别人为何要搭理你? 显然,李元珩是深谙这一点的。 所以,他才会在抢在郑海开口之前,便这般说。 而显然,他的这般说辞和表态,还是很有效果的。 闻言,郑海还没有说什么,整个人倒还算淡定。 而坐在他身旁的褚秋生,却显然没有他们郑老大这般淡定。 纵使,他极力掩饰,李元珩、以及敬陪末座于李元珩身侧座位上的宁雨菡,都一眼便敏锐的窥出了,他此时面上闪过的喜意。 见状,帝后二人不动声色的彼此飞速对视一眼,心知—— 他们此番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 这岛上的海盗,应是对他们印象不错。 郑海这个海盗头子不说。 反正,这褚叔的态度,已是很明显了。 这……便很是能够让他们好好利用一番了。 思及此,帝后二人都迅速收回视线,齐齐唇角微勾。 而一切,也果不出李元珩、宁雨菡二人所料,之后,聚义堂内的气氛,便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好了。 而褚秋生对待李元珩他们的态度,也越发客气。 虽然,之前,这位大管事,待他们也是客客气气。 然而,这会儿,他的态度,却明显更加真切。 之前,褚秋生只是坐在那里,也不怎么插话,只任凭着李元珩和郑海二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 在李元珩自报家门、外带表态之后,褚秋生也加入到了交谈之中,肉眼可见的变得殷切起来。 一时间,聚义堂内的气氛甚好。 不过,无论是郑海那边,还是李元珩这边厢,双方都还沉得住气,你来我往,俱都是闲聊,并没有谈论什么实质性的话题。 而李元珩也极有分寸,并不“恋战”。 不过又再和郑海、褚秋生他们略聊了一会子功夫,便主动提出告辞。 但见李元珩勾头瞅了眼窗外,瞄了眼天色,这便又转回头来,对着郑海略一拱手: “郑老大,时辰也已不早。 木某便不在此打扰郑老大你了! 这便告辞离开!” 今日之行,李元珩只打算先会一会这郑海再说。 如今,目的达成。 李元珩便打算见好就收了。 毕竟,凡事欲速则不达。 这个道理,李元珩还是懂的。 而随着李元珩此番话落,坐于上首主位的郑海与坐在一旁的褚秋生,皆是一怔。 显然,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位木六公子,竟会告辞得这般干脆、这般快。 第893章 顺势留下 郑海和褚秋生他们原本以为,眼前这位木公子怎么着,还要多留一会儿呢。 毕竟,他们之间,还没有进入正题呢。 这位,怎么就忽然间,要告辞了? 郑海还好,毕竟这些年来,他实在经历颇多,颇能沉得住气。 也稳得住。 褚秋生却是忍不住道: “木公子,你这便要告辞了?” 不怪褚秋生会如此不淡定。 卢元旺提出的改分账为三七分的事,实在是给了他这个负责打理岛上日常庶务的大管事,很大的刺激。 如今,他急于想要找寻一个出路。 迫切的想要摆脱这索求无度、贪酷得令人发指的闽海总督卢元旺。 眼前这位木六公子的出现,令他仿佛看到了机会。 这也便是褚秋生极力主张郑海,与这木六公子见上一面的原因。 眼见着双方相谈甚欢,这位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 真是的! “实在是时辰不早。 我和内子、以及家仆,也该回返了!” 闻得褚秋生的话,李元珩只是向着他拱了拱手,笑道。 这便是要携着家眷,一起离开金银岛。 却对再来金银岛、以及双方的下一次见面,绝口不提。 褚秋生一听,就急了: “这……木公子,你们这是要连夜离开咱们金银岛啊?” 李元珩闻言,微笑着望向褚秋生,正欲开口。 一直默默坐于正中央主位,听着褚秋生和李元珩这番你来我往的对话的郑海,则是突然开口了: “这么晚了,木公子还要连夜离岛……这晚上的划船也是不安全。 木公子不若便带着家人,先在岛上歇下吧。” 郑海笑道。 一副平易近人。 大家哥俩好的模样。 李元珩闻言,则是客气的摆手推辞: “这……不好吧? 怎好打扰郑老大、和岛上的弟兄们?” 闻言,尚不待郑海开口,一旁的褚秋生,便是先一步开口道: “这有什么? 木公子能留下来,我们老大、还有我们这些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郑海闻言,也是一点头: “褚叔说的是!”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李元珩,面上诚意满满的道: “木公子且留下! 莫要推辞才好!” 说着,不待李元珩答话,他便已高声对门外负责守卫的海盗,高声道: “来人,去安排一下。 腾出几间上好的客房来,好好收拾打扫一下,给木公子、及其家眷住。” 这便是极高的礼遇了。 同时,也是在向李元珩示好。 郑海更是在以行动表示,他对结交李元珩这位木公子的诚意。 李元珩是何许人也? 岂能不知郑海这般所为,乃是何意? 见状,李元珩和一旁始终敬陪末座的宁雨菡,皆是挑了挑眉。 “郑老大与褚叔如此盛情,那…… 木某人便也却之不恭了!” 这一次,李元珩没有再推辞,而是笑着,冲郑海、以及褚秋生一拱手,道。 闻言,郑海和褚秋生皆是点了点头。 褚秋生更是当即直接笑着还了一礼: “木公子只管带着家眷住下便好!” 郑海也点头: “褚叔说的是! 今日实在不早。 木公子且先去歇息。 明日,咱们再接着聊。” 实际上,郑海明日并不打算和李元珩继续聊。 而是打算晾他一晾。 凡事太上赶着、太过急切,都不是好。 很容易落了下乘。 倒不如静观其变。 再好好观察观察这木公子再说。 一切,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不过,让这木公子就这么离岛,却也是不能的。 一旦他离开,再想让他回来,可就难了。 所以,郑海才主张将李元珩他们一行人留下。 至于后头的事…… 再看看吧。 他不急! 有些事,也是急不来的! 闻言,李元珩也微笑颔首。 郑海他们这头不急,他自然也不急。 索性,他静观其变就好。 事情仿佛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李元珩心中暗忖,不由得唇角微勾。 不过…… “那……与我同来的倪长庚一家、还有那朱小草—— 就是同倪长庚一家,前来投靠岛上的那小孤女。 郑老大,你看……” 李元珩又冷不丁开口道。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窗外,抬手指了指那一片黑沉的天色: “夜已深了。 他们也该有个栖身之所,才是啊。” 李元珩状似不经意的道。 话里行间,却是有替他们求情、说项,想叫郑海留下他们之意。 倪长庚携老母、稚儿、还有邻居孤女,一起前来金银岛投靠岛上海盗之事,通过层层上报,已然被褚秋生知晓。 之前,闻讯的褚秋生,更是前去见过他们一行人。 想来,此事,褚秋生必是已经向郑海这个老大汇报过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了后续。 在他被人领着,一路前来聚义堂之际,也没听到、见到相关后续。 所以,这会儿,李元珩才提了这么一嘴。 无论郑海之前,对此的处置,究竟如何,他此言一出,郑海也都会重新思量几分。 说穿了,李元珩这也是在不动声色的,变相保倪长庚一家、还有朱小草。 以免他们被拒,被迫被遣返渔村。 毕竟,是在他的怂恿之下,他们才动了心思,想着一起来这金银岛上投靠郑海他们这帮海盗的。 虽然,他当时如此提议,实在是别有目的。 但,李元珩也不忍见到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满怀希冀而来;怏怏不乐被迫离开。 小豆子一家,更是再度被迫分离。 忍受那骨肉分离之苦。 所以…… 罢罢罢。 他且助他们助他们一助吧。 而李元珩此言一出,褚秋生便是短暂的沉默了一瞬,挑了挑眉,面上飞速掠过一抹讶异,似是万万没想到,李元珩会开这个口。 这么看来,这位木公子,和倪长庚他们一家,还有些交情? 心中如此想着,褚秋生又是不由一挑眉头。 旋即,他便转目望向郑海。 接受到褚秋生投注过来的目光,一直没说话的郑海,则是开口道: “木公子倒是个怜老惜弱的。” 说着,他冲着望向他的褚秋生点头示意: “如此,就叫他们在岛上安顿下来吧。 褚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且去安排吧!” 第894章 切莫叫朕失望啊! 说实话,郑海也没有想到,李元珩会提起这茬。 不过,既然这位木公子都已经开口了,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倒是不妨,做个顺风人情。 于是乎,郑海才如此开口。 索性,只是安顿几个人而已。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罢罢罢。 而闻得郑海的话,褚秋生则是一喜,当即领命: “是!郑老大,此事便交给我吧。” 褚秋生冲着郑海抱拳道。 心中,则是暗道倪长庚一家的好运。 看样子,郑老大这是不打算再赶倪长庚的老娘、儿子、还有那叫做朱小草的;邻居家的孤女走,愿意叫他们在岛上安顿下来了。 这样就好! 叫他们母子、父子骨肉分离,让孤女流离失所、无所为依…… 说实话,对此,倪长庚挺不落忍的。 这下子好了! 问题都解决了! 不得不说,那倪长庚可真是憨人有憨福,还是有些福气的。 褚秋生于心中如此暗道。 再再微笑着冲着李元珩颔首,一抱拳。 这便径直离开,前去张罗安顿倪长庚一家、以及朱小草的相关事宜去了。 虽然,这些个事,不过是小事,他顺口吩咐一下底下人便可。 然而,郑老大有令,岂可怠慢? 而且,褚秋生也不想手底下人,见人下菜碟,怠慢了倪长庚一家、以及那个朱小草。 毕竟…… 这木公子又是和他们一起同来,适才,又是明显是在替他们说话。 且不说,他们之间,是否真有什么交情。 就冲着这一点,都切不可怠慢了倪长庚一家、和这个朱小草。 所以,还是他自己亲自去一趟,亲自安排一下吧。 如此,方万无一失,最为妥当。 心中如此想着,褚秋生已经一路疾步而出,自顾自忙活去也。 见状,李元珩也作势告辞离开。 见状,郑海则是从座椅上起身,一路将李元珩送出了聚义堂,送至聚义堂门口: “郑老大,不必再相送了。 今日就此别过!”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聚义堂,来到聚义堂门口,李元珩便是冲着郑海一抱拳。 见状,原本还欲抬脚继续相送的郑海,则是收下脚下步子,同样一抱拳: “如此,郑某便不再相送。 木公子,慢走!” 双方你来我往,都未曾说出、亦或者是邀约下次再见一叙的具体时间。 彼此之间,却又都彼此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便是在耗对方耐性的时候。 也是一场博弈。 谁最先沉不住气开口,提出下次再叙的具体时间,便算谁输。 输的那一方,自然就会处于被动。 而另一方,则是能占据先机。 郑海是个谨慎的人。 这会儿,他对李元珩,还处于接触与试探阶段。 对于这位,自称是从京城来的、有些能量和人脉的木公子,他还很是有些拿不准。 更是无法判断对方身份背景的真假。 亦或者,是不是某些人派人特意诓他、坑他的骗子。 所以,虽舍不得就这样放李元珩离开金银岛。 一时之间,郑海也不会贸贸然行动。 更不会将自己这边的底牌,摊开给李元珩瞧。 而李元珩…… 他自也是不急的。 皇帝陛下主打的就是一个—— 敌不动,我不动。 凡事静观其变。 且先在这金银岛上,住几日再说吧。 就当是过来小住度假的好了。 郑海啊郑海—— 你最好识些时务,切不要错失了朕给你的机会。 这机会,朕只会给一次! 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来了! 切莫叫朕失望啊! 与此同时,坐于偏厅临窗一隅,一直默默注视着聚义堂那边的小安子,第一时间,便瞧见了自聚义堂款步走出来的人。 陛下和他们娘娘并肩而出。 对此,小安子不以为意。 因为这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陛下爱重他们娘娘。 帝后素来就是同进同出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 小安子的全部注意力与全部心神,都在领着帝后一路出得聚义堂的那名面上有疤的中年男子的身上。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海。 确切地说,瞧见郑海的真人之后,小安子便是陡然瞪大了双眼,瞳孔巨震。 一旁的邱华、小许子、碧桃、阿蛮,也同样一直密切关注着聚义堂那边厢动静。 见得帝后双双踱出聚义堂,李元珩正与人拱手,似是在告辞,几人便尽皆起身,预备夺门而出。 “小安子,你还在那儿发什么愣呢? 公子、娘子他们已经出聚义堂了。 快走啊!” 见小安子还怔怔坐在椅子上,愣愣望着窗外出神,离他最近的小许子不由出声提醒。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肘拐了拐小安子的手臂。 心中则是纳罕: 这小安子今儿个是怎么了? 素日里瞧着,这小子也是个伶俐的。 今天怎么痴痴愣愣,动不动发怔? 是魔怔了? 还是昨日没歇息好? 这会儿精力不济。 有些精神恍惚了? 被小许子这般用手肘一拐,原本处在怔愣中的小安子,瞬间回过神来。 他垂下眼眸,掩下心中思绪,忙不迭点头: “啊?哦,哦。 走!走!咱们这就走!” 说话间,小安子已经倏的一下,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向着外头而去。 见状,小许子摇了摇头,也不待多想,便是也径直跟着大家伙儿,一起鱼贯而出。 恰逢李元珩与郑海就此别过,另有一名海盗上得前来,负责引领他去客房歇息。 恰在此时,邱华他们一行人,也正好疾步而来: “公子——” 充作管家的邱华,恪尽管家之职,径直来到李元珩面前,冲着他一躬身,道。 一副忠仆听凭主子差遣的模样。 李元珩见状,则是向着他一摆手,直接道: “郑老大盛情,今日,咱们便在这金银岛上住下了。” 闻言,邱华虽心下略有诧异,却还是恭声应是。 令他略感诧异的是—— 主子竟要留在金银岛——这海盗窝,不走了? 邱华敢笃定,陛下之前来此的时候,想的绝对不是留在这儿过夜。 不过也就是存了些许探听虚实的心罢了。 所以,这是…… 计划有变了? 第895章 再聚 心中虽纳罕,对于陛下的决议,邱华却也完全没有丝毫异议。 因为他相信,陛下英明! 陛下的决断,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而他,便只管听凭陛下差遣就是! 但见邱华等人恭声应是,李元珩只兀自轻“嗯”一声,又转目冲着负责带领他去往客房的那名海盗,略一颔首: “有劳小哥在前头带路了!” 见状,这海盗忙道: “不敢当公子这声有劳。 缘是我该做的。 公子,诸位,这边请!” 说着,在海盗还冲着李元珩、宁雨菡等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从始至终,态度尤为恭谦。 开玩笑! 他敢不恭谦么? 从郑老大对待这位的态度,也能看出,郑老大相当看重这位公子。 将其引为贵客。 如此,他哪里对眼前这位公子一行人,敢有所怠慢啊? 更不敢当这句有劳了! 感受到了面前海盗,显而易见的恭敬,李元珩只是微一扬唇,便携着宁雨菡,在这名海盗的引领之下,一路向着客房而去。 邱华等人,则是亦步亦趋,跟在了后头。 一行人左拐右绕,任凭着这领路的海盗,领着他们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才堪堪来到一处联排的木屋群。 木屋虽简朴,环境却是十分清幽。 看起来,颇为宜居。 “公子,我们到了! 就是此处。” 那负责领路的海盗,一指最中央那间,明显最大、最宽敞的木屋,笑道。 “公子,这是我们岛上最大、最宽敞的木屋,也是最最上好的客房了。 平日里,都是刻意空出来,留给贵客住的。 这间木屋,现下里,已经收拾出来,给公子、娘子入住。” 说话间,这负责领路的海盗,又指了指,临近这间大木屋的几个屋子,对邱华等人道: “这几间屋子,是给各位准备的。 屋子现下里,也都收拾干净了。 各位只管住进去就是。” 说着,似想到什么一般,这负责领路的海盗,又是向着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一抱拳,态度十分谦逊的道: “岛上条件有限,还望公子、各位,莫要嫌弃粗陋才好!” 其实,在这海盗看来,这木屋这边的居住条件,已经很好了。 他们老大所居住的屋子,都比不上这木屋。 这间屋子,已经是他们岛上众人,尽全力打造,特意留着,用来招待、留宿贵客的了。 什么? 你问,他们身为海盗,哪里会有客? 又哪里用得着招待、留宿什么贵客? 拜托! 他们是海盗,又不是野人。 既然不是野人,就难免要和外界、和外头的人交际。 别的且不说,那个什么齐师爷,每隔一段时间,便是必来的。 之前,郑老大也曾请那齐师爷留宿,为表敬意,也特别吩咐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好,给那齐师爷住。 对!没错!就是这间,最大、最好的屋子。 他们当时得令之后,丝毫不敢懈怠,可是将这木屋里里外外,好生收拾了一遍。 只将其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才请了那齐师爷过来住。 谁知,那齐师爷就没有给他们一个好脸。 那家伙,不但并不满意,还自始至终,一脸嫌弃。 只道岛上生活的都是野人,木屋实在粗陋不堪,简直没法住人云云。 可把这海盗、和其他辛辛苦苦收拾出这间屋子的海盗,给气的哟。 啊呸! 什么人啊! 也正是有过这不甚愉快的经历,这海盗这会儿,才特地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虽然,他觉得,这客房已然是挺好的了。 他们也已经尽心、竭尽全力的收拾、准备了。 可,万一…… 这面前的公子,也和那什么齐师爷一样,不满意呢? 毕竟,这位公子通身都透着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二般人。 人家见识多,说不得,还真嫌弃他们岛上的小木屋呢。 唉。 李元珩闻言,则是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会?” 说话间,李元珩便已携着宁雨菡,一起向着那木屋而去,双双进得木屋中。 四下里略略一扫,李元珩又是一笑: “这已经很好了!” 说着,他又转目冲着那亦步亦趋跟过来的海盗微一颔首: “屋子收拾得很好、很干净! 真是有劳各位兄弟了!” 见李元珩不但并没有丝毫不屑、不满之意,反而还这般客气,还笑盈盈出言感谢。 如此平易近人,无一不在释放着善意。 这负责领路的海盗不由一怔,继而也不由扬起一抹真切的笑: “哈哈,瞧公子您说的。 待客之道,我们还是懂的。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公子你满意就好!” 前后这么一对比,高下立现。 在这海盗看来,眼前这位公子,可比那什么齐师爷人品贵重多了。 瞧瞧人家公子,再瞧瞧那齐师爷…… 呵,什么玩意! 心中如此想着,这负责领路的海盗,看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便是越发顺眼,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 不愧是被郑老大视为贵客,亲自开口留下的人啊。 嗯,就是不一样! 对他的胃口! 心中如此想着,这海盗也并没有久留。 他只是又再略和李元珩介绍了一番,木屋附近的环境与情况,以及屋内的陈设都事宜,便作势告退: “木公子,您与娘子、家人,且好生歇息。 若是有事,只管到外头唤一声便是。 外头夜间,也是有人把守的。 只要您唤,他们一准过来!” 一时言罢,这负责领路的海盗,便是功成身退,径直告辞离开。 而他这边厢,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几个人影,闪了进来。 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倪长庚一家,还有朱小草。 “木公子,没事吧? 你们可还好?” 才一进得屋内,小豆子奶奶便是迫不及待的道。 一边说着,她便饱含担忧的迅速在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但见他们一行人都并无异样,小豆子奶奶这才吁了口气。 不止是她。 倪长庚、小豆子、朱小草他们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进得屋内,他们便是齐齐投注过来担忧的目光,不住的拿眼打量着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在确定他们无恙之后,这才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又齐齐仰着头,眼巴巴的望向李元珩他们。 第896章 兰兰? 迎上小豆子一家人、以及朱小草,那染满关切的目光,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心,李元珩不由得一扬唇,宁雨菡也禁不住微笑开口: “老人家,不必为我们担心。 我们没事! 挺好的!” 闻言,李元珩也是略一颔首,表示宁雨菡所言非虚。 他们是真的无事,大家莫要担心。 听得宁雨菡的话,又见李元珩颔首,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啊! 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强!” 小豆子奶奶长吁短叹,一迭声的道。 闻言,倪长庚、小豆子、以及朱小草,也都是连连点头。 这世道,已经够难了。 他们也不想、不奢求旁的,惟愿大家都能平安就好! 唯有都平安了,才能够再想其他不是? 小豆子奶奶张了张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屋外,却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一刻,便是听得砰砰砰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并不突兀。 显然并没有猛敲。 不仅没有猛敲,还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俨然生怕惊扰了屋子的贵客。 随着三声敲门声过后,屋外传来一道清悦之中,透着些许稚嫩的童音: “小女是奉命前来,给各位送吃食的。 请问可以进来么?” 闻言,原本不由齐齐屏住呼吸,面露警惕望向门外的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都不由吁了口气。 好吧,是他们太过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毕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常人都会变得小心谨慎,还有心惴惴。 何况,这里还是金银岛—— 海盗们的聚集地。 倪长庚还好,毕竟之前,他已经投奔海盗,在这岛上住了一段时间了。 小豆子、小豆子奶奶、以及朱小草,可就惴惴多了,也警惕得多。 尤其是朱小草—— 有被骗入逍遥阁那魔窟的前车之鉴,叫她如何不警惕? 毕竟,人总不会每一次,都那般好运,遇上贵人,救你出魔窟啊! 这会儿,得知外头来人,乃是送吃食过来的,他们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又重新放回到肚子里头。 而乍一闻言,小许子便下意识向着李元珩望去,但见主子对他微一颔首,小许子这才冲着门外,朗声道: “门没锁,门外的人,且进来吧。” 闻言,门外的人道了声: “是!” 下一刻,大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头推开。 而后,便有一名小女孩,双手捧着一个摆放了满满当当吃食的托盘,走了进来。 这小女孩不过九、十岁的模样,却是唇红齿白,长得十分清秀可人,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会说话一般。 她只着一身短打,头上随意的扎了个双丫,朴素却又利落干净。 乍一见得这小女孩,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皆是一怔。 而后,他们便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 “兰兰,怎么是你?” “兰兰,你怎么会在这儿?” …… 说话间,小豆子奶奶、小豆子,更是疾走几步,径直来到这个被他们唤做“兰兰”的小女孩的身前: “兰兰姐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小豆子惊喜之余,竟是掉起了金豆子。 一边抬起小手,胡乱的抹着泪,一边道。 一旁的小豆子奶奶见状,也顾不得去哄哇哇直哭的自家孙子,而是迫不及待的轻揽住兰兰,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兰兰,但见她不似有恙的模样,才长吁一口气: “呼,兰兰,我听说你和你爹……奶奶还以为…… 唉,你没事就好! 对了,兰兰,你爹呢?” 话到这里,小豆子奶奶才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了什么,转目望向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略有些歉意的道: “那个……木公子、娘子,恕老生失礼了。 我……这是看到兰兰,太激动了。 所以……咳。” 小豆子奶奶不甚好意思的轻咳一声。 顿了顿,又一指依旧被她轻揽着的兰兰: “木公子、娘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兰兰。 就是我曾经跟你们提起过的,我家隔壁邻居大勇的女儿兰兰。 大勇他们父女俩的事…… 我之前还跟木公子、娘子你们讲过呢。 不知你们可还有印象?” 原本,乍一见得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几人的反应,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还都颇有些诧异。 尤其是阿蛮,经历不多、且还不是能够沉得住气、藏得住事的年纪,她此时的表情,颇有些惊疑不定。 然而,听得小豆子奶奶这么一说,好像就…… 嘶,小豆子家的邻居大勇,这名字好熟悉。 旋即,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便是恍然大悟: “老人家,这就是您说的那个邻居大叔——大勇的女儿?” 阿蛮一个没忍住,指了指兰兰,直接道。 她觉得这位邻居大叔大勇的事。 老惨了! 阿蛮当时,大受震撼,因此记忆犹新。 而李元珩则是挑了挑眉,与宁雨菡彼此对视了一眼,帝后二人眼中,有诧异、更有意外。 这个小豆子家的邻居大勇父女俩的事,他们自然也记得。 且印象深刻。 不就是那个,因交不起捕鱼税,被迫忍痛卖掉女儿,将女儿以五个大钱卖给逍遥阁,却又不忍女儿被卖,想要把钱还给逍遥阁,带女儿回去,却被逍遥阁的人拒绝,索要他根本无力承担的巨额银钱,不然就拒不还他女儿。 实在无法,只得抱了女儿就跑,最后被逍遥阁的人逼的走投无路,只得抱着女儿一起投了海的邻居大勇么? 所以,眼前这被小豆子一家、还有朱小草,亲切的唤做兰兰的小女孩,就是那大勇的女儿兰兰—— 她就是那当初,差点被卖入逍遥阁的小女孩? 事情还实在是凑巧! 真真是巧得很。 众人对小豆子奶奶说的话,皆是一脸了悟,唯有朱小草一头雾水,一脸莫名: “倪奶奶,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兰兰怎么会在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有,大勇叔呢? 您刚刚说,您向木公子和娘子他们,提到过大勇叔?” 第897章 投海之后 不怪朱小草会如此疑惑。 实在是,大勇家里头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晓。 在大勇家出事之前,她便已经外出找事做去了。 后来,又被困在那逍遥阁里,不得出。 待到她好不容易,得贵人相助,逃出魔窟,回到村子里头,又是突闻母亲早已去世的消息,又是遇到了偷偷回家探望老母、稚儿的倪长庚。 一时之间,无论是小豆子、还是小豆子奶奶,都还没有来得及和她提起大勇和兰兰的事,对于大勇父女俩的遭遇,朱小草实在是不得而知啊。 不过,朱小草不笨。 连日来的遭遇,令得她异常警觉。 虽然,她什么都不知晓,大家伙儿也什么都没对她说。 但是,她还是从小豆子祖孙俩的只言片语、和他们的反应之中,窥出了不妥。 莫不是……大勇叔出了什么事? 闻言,小豆子奶奶一怔,神色复杂的转目望向朱小草: “是了!我怎么忘了,小草你应该还不知晓,你大勇叔和兰兰他们家出事了。 唉。”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是叹了口气,将发生在邻居大勇父女二人身上的事,又简要的复述了一遍,讲给不知情的朱小草听。 而闻听得小豆子奶奶讲述完事情的始末,朱小草则是既惊且怒。 怒的是—— 官府的横征暴敛,以至于民不聊生。 这些个贪官污吏、无良商人,他们是真不给他们这些贫苦老百姓留活路啊! 大勇叔那么好、那么踏实肯干、能吃苦的人,兰兰这么乖、这么懂事的女孩子…… 他们竟是就这么将他们往死路、绝路上逼,真真是可恶! 惊的则是—— 居然又有那逍遥阁! 这逍遥阁,真是丧尽天良、做尽坏事。 那里的人,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老天爷,你怎么不开眼,将那逍遥阁里头的那些恶人,全都劈死算了! “我都不知道……竟有此事?” 朱小草惊怒之余,也不忘朝着兰兰细细打量,但见兰兰无恙,朱小草这才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道: “兰兰,苦了你了! 你没事就好! 幸好啊!幸好!” 朱小草心中暗自庆幸不已。 幸亏大勇叔不忍心,没真的让逍遥阁的那些人,将兰兰给带走。 不然…… 那逍遥阁是什么地方,旁人不清楚,朱小草还能不清楚么? 落到那里,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哪里能落得了好? 那可就是堕入火坑、魔窟,万劫不复。 真的是好险啊! 眼下,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幸而兰兰她没事。 还好好的。 不过…… 朱小草下意识往兰兰身后瞥去,却见她身后、以及门口,都空空如也,并无旁人,朱小草不由道: “兰兰,大勇叔呢? 大勇叔他……没事吧?” 提及当日之事,兰兰脸色一变,明显很是惊惶。 事到如今,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于她而言,却还是心有余悸。 这可能是她的童年、甚至是此生,都无法遗忘的阴影。 不过…… “倪奶奶、小豆子、倪大叔、小草姐,我没事! 我爹也没事! 我们现在都挺好的!” 显然,兰兰也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是听命,过来给来岛上的贵客送吃食,竟然会遇上村里里头的邻居。 迎上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的齐齐投注过来的充满担忧与关切的目光,兰兰将手中的托盘,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便是冲着他们连连摆着手道。 一边说着,兰兰还飞速从袖兜之中,掏出一方虽洗得发白,却十分干净的帕子,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温柔的替正在掉金豆子的小豆子擦拭小脸上的眼泪: “小豆子弟弟乖!不哭!不哭啊! 都过去了! 那些不好的事,统统都过去了。” 虽然,午夜梦回时,兰兰还是时常会做噩梦。 梦里面,都是那天的事。 那个如噩梦一般的一天。 兴许,它将成为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是,兰兰知道,也一直努力的告诫自己。 一切都过去了。 日子会好起来。 越来越好。 瞧! 她和爹爹现在,过得不也挺好? 在兰兰柔声细语的劝慰下,小豆子渐渐止住了哭声,开始一迭声的问道: “兰兰姐姐,这些日子,你和大勇叔,都去哪儿了啊? 你们都是怎么过的? 你们是一直都呆在这个岛上么? 我听说,你和大勇叔,你们……” 他听说大勇叔走投无路,抱着兰兰姐一起投海了。 他还以为…… 呜呜。 思及此,小豆子不由再次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好悬没有再一个没忍住,呜咽出声,继续掉金豆子。 闻言,兰兰那张清秀的小脸,却是陡然一黯: “那日,爹抱着我逃命,我们走投无路,征得我的同意,爹就抱着我们投了海……” 当时,大勇抱着他来到悬崖边。 前方便是汪洋大海,后方却是追兵。 当时走投无路时,大勇曾经问过兰兰,可愿跟着逍遥阁的人走。 若是她愿意,兴许她还能有一条生路。 可是,当时的兰兰,却是拼命摇头,抱着爹爹不肯松手。 她宁愿和爹爹一起死,也不要被卖、不要和爹爹分开。 大勇明白了她的心意,遂才抱着兰兰,一起跳入了那汪洋大海之中…… “当时,我和爹爹,都抱着必死之心,想着,就算要死,我们父女俩,也要死在一起,一起赴黄泉…… 所幸,老天爷可怜我们,没有要我们的命,我们被正好在附近海域出海的郑老大所救。 得知我们父女的遭遇,大家都很气愤。 得郑老大垂怜,我们并未被赶下岛,而是留在岛上做些杂役的事儿。 我爹力气大,能做的事情也多。 这会儿,他正在厨房那边忙着呢。 我人小,也就能给大家搭把手、打个下手什么的。 这不,郑老大适才吩咐厨房那边,为在岛上留宿的贵客,准备些吃食送过来。 我便领了这差事,过来给住在客房这边的贵客送吃食来了。 没想到,倒是叫我遇上了倪奶奶、小豆子、倪大叔,还有小草姐你们。 真好!” 话到这里,兰兰唇角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显然,对于现如今的生活,她很满意。 也是真的很开心,能够与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相遇。 真好啊! 兰兰是真的这般觉得的。 第898章 喜相逢 “诶,原来大勇也在岛上啊。” 倪长庚半是感叹,半是欣喜的道。 说着,他又笑道: “这倒是好!我哪天得空,去瞧瞧他。 和他好好唠唠。” 金银岛太大,岛上人数甚众。 倪长庚一个才入伙不久的底层海盗喽啰,不可能、也不可以随意行走。 是以,他上岛这么久,却并不知道、也没遇上大勇父女,实属正常。 这会儿得知大勇父女二人无恙,且,就在这金银岛上,倪长庚自也是高兴的。 往后,得空了,自是少不得要去找大勇的。 哈哈。 兰兰闻言一笑,唇角便漾起一对小梨涡,为她原本就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更添一丝甜美。 也怪道当初,逍遥阁的人,怎么都不肯放了这小姑娘。 谁叫她生得一副好模样,小小年纪便瞧得出,将来长大之后,必是个美人儿? 这样的“好苗子”,逍遥阁那起子丧良心的歹人,又岂会放过? “好啊,大勇叔,您只管去。 我爹瞧见您,必定会高兴的。” 兰兰对倪长庚笑道。 说着,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拍额头: “对了!” 兰兰面露歉意的冲着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屈膝一福: “小女和同村的邻居巧遇,实在太过惊喜, 竟是怠慢了贵客,还要贵客们饶恕则个!” 说着,兰兰又一指,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托盘。 但见托盘上,摆放着咕咕冒着热气的吃食: “贵客,这是上头吩咐,特意为各位准备的吃食。 请贵客趁热吃!” 这是褚秋生瞅着李元珩他们一行人,这个点上的金银岛,估摸着是没用晚膳,才特地吩咐厨房的人准备的。 既然留了人下来,总不好让客人饿肚子吧? 那像什么话? 见状,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小豆子,却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小肚子更是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豆子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红着脸垂下头去,讷讷道。 就这一瞬间,小豆子的耳朵都快红得滴血,更是声如蚊讷。 兰兰是个体贴的孩子,见状,她哪里会不懂? “小豆子,你是饿了吧?” 闻言,小豆子的脸更红了: “啊?我……我……” 小家伙讷讷开口,“我,我”了个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兰兰却是一脸“没事,我懂”的过来人模样。 这有什么? 饿是常事啊。 这种感觉和状态,她太懂了。 “小豆子,去吃吧。”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宁雨菡,却是突然开口了。 但见她微抬柔荑,指了指那摆在桌上,冒着食物特有香气的吃食,对小豆子道。 小豆子闻言,却是一怔,下意识抬头: “啊?婶婶,你说什……什么?” 宁雨菡被小家伙这副呆愣迷糊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不是饿了么? 那便去吃吧。 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宁雨菡笑道。 话到最后,她一个没忍住,径直起身,走到小豆子的跟前,微微蹲下,摸了摸小豆子的小脑袋,又牵着他,欲往桌前走。 而小豆子却明显有些犹豫: “这……不好吧。 这些吃食,是兰兰姐姐送来给大叔、婶婶,还有各位叔叔、姨姨们吃的吖。” 虽然年纪小,小豆子却并不是不知事。 相反,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因着家贫,小豆子小小年纪,就很是懂看人眼色了。 想也知道,兰兰姐口中所说的贵客,铁定不会是他们一家的啊。 肯定指的是木大叔、婶婶他们一行人。 刚才,他们还被领去见传说中的郑老大了呢。 光这一点,他们一家就想也不敢想! 郑老大那是什么人物? 可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轻易得见的! 见小家伙这般乖巧,甚至,乖巧懂事的令人心疼,宁雨菡微扬唇角,正欲开口说没事,说服小豆子这小家伙,一旁的兰兰就抢先开口道: “倪奶奶、小豆子、倪大叔、小草姐,你们若是饿了,便和我一起去厨房吃点吧。 吃食管够!” 兰兰有些自豪、又很是满足的道。 她对现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 在岛上,她能够吃饱饭,不必饿肚子。 这于从小就忍饥挨饿,每日跟着爹爹辛苦劳作,却只能勉强过活,混个半饱就算不错了的兰兰来说,自然是件大好事。 在兰兰看来,金银岛上的生活,比之从前,就已经是天堂了! 她很珍惜,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是以,每天她都很努力的做事。 虽然年纪小,却十分勤快,什么事都抢着做。 爹爹也是如此。 他们都想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金银岛上,再也不想要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被衙役和官府鱼肉、盘剥么? 至于兰兰为何开口提议,叫小豆子一家人和朱小草,随她一起去厨房吃东西,自然是因为,她拿来的这些吃食,乃是上头吩咐,特意给贵客们拿的。 虽然,贵客们看着貌似挺和善、挺平易近人的。 甚至主动开口,要拉着小豆子去吃东西。 但…… 还是不要怠慢了贵客才好。 万一上头知道这事儿,说不得是要怪罪她差事没办好的。 所以,保险起见,她还是带小豆子、倪奶奶、倪大叔、还有小草姐,一起去厨房吃东西吧。 他们许久不见,正好也可以聚一聚。 爹爹也在那儿。 待会儿,可有得热闹了。 越想越是欢喜,兰兰禁不住再一次唇角微翘,露出两个可爱小梨涡。 不仅是她觉得自己这提议不错,小豆子一家和朱小草也觉得极好: “嗯,这样好啊。” “成!咱们跟着兰兰一起去厨房那边吃东西。 还能够见到大勇,和他好好说说话。” …… 几人七嘴八舌的道。 商议好之后,便有些在这屋子里头呆不住了。 纷纷转目望向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就在小豆子奶奶张了张口,斟酌着该如何对恩人们开口之际,宁雨菡则是先一步,笑盈盈开口了: “老人家,你们既想去厨房那边,便自去吧。” 第899章 海盗之中也有义盗,官吏之中亦有贪官 故人相逢,原本就是极其高兴之事。 何况,还是原以为,已经不在这世上的故人。 陡然间与之重逢,想来,双方都有好些话要叙。 这一点,宁雨菡怎会不懂? 与其将小豆子一家和朱小草硬留下来吃东西,倒不如叫他们,随这兰兰,一起去厨房,倒是更便宜、更自在。 帝后二人,一向都是心有灵犀,一样的脑回路。 闻言,不待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有所反应,李元珩便是径直颔首: “嗯,说的是! 老人家,你们且随兰兰去吧。 故人重逢,何等乐事? 是该好好聚聚,好好叙叙。” 李元珩笑道。 而他这一番话,则正正是说到了小豆子一家、朱小草,以及兰兰的心坎上。 见状,小豆子奶奶也不再多客套,当即颔首,一屈膝: “多谢木公子、娘子体恤。 那……我们这便告辞了!” 见状,倪长庚也跟着作揖,朱小草则是行了个福礼。 一旁的小豆子,则是学着父亲的样儿,有模有样的向着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作了个揖。 小小的人儿,偏偏要做大人样,那小模样儿,十足十憨态可掬。 直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逗得直乐。 “好了!好了!你们且去吧!” 李元珩唇角微勾,轻咳一声,忍住笑意,冲着小豆子他们摆了摆手道。 闻言,小豆子一家、朱小草、以及兰兰,都纷纷点头。 临走前,兰兰还不忘了道一声: “这桌上的吃食,贵人也赶紧吃吧。 再不吃,可就凉了。 用过之后,便摆在这里就行。 待会儿,小女会过来收碗筷的。” 言罢,她又兀自欠身一礼,这才领着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一起离开。 一行人呼啦啦出得屋内,临走前,兰兰还不忘细心又周到的反手关上了房门。 “也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 见状,李元珩不由叹道。 他说的,自然是兰兰。 这小丫头,和小豆子一样懂事。 懂事的,都叫人感到心疼。 一旁的宁雨菡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叹道: “是啊。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闻言,李元珩不由有些默然。 一时间,帝后二人都再无话。 见状,宁雨菡便拉了李元珩一起去桌前坐了: “不说这个了。六郎,先吃些东西吧。” 说着,宁雨菡便又冲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他们几个,挥了挥手: “你们几个也都过来吃些东西!” 折腾了一天,都已经到了这个点儿了,还未曾进食,大家伙儿都饿了。 旁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娘……娘子,这不合适吧。” 邱华闻言,明显有些犹豫,讷讷道。 君臣有别。 叫他和陛下、还有皇后娘娘一起同桌吃饭。 这…… 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这等逾矩之事,他可不敢。 不仅是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几个,也都是一脸为难。 主子面前,哪里有他们坐的地儿? 他们也不敢和主子坐在同一桌吃饭啊。 这不妥! 闻言,才揭开帷帽,将其放置到一边的宁雨菡,不由嗔了他们一眼,正欲开口,然而,压根就不待她多说,一旁的李元珩,便是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们娘子都发话了。尔等还犹豫什么? 过来!” 一边说着,李元珩便是冲着猫在那里,不敢上前的邱华等人,招了招手。 又一指桌前还空着的那几张凳子: “坐吧! 坐下来一起吃。” 陛下都发话了,邱华等人哪里还敢置喙? 只得齐齐恭声称是,上得前来,各自在桌前坐定。 索性,这张桌子本身不小,旁边放着的凳子也多,他们人虽多,也都有位置坐,且还不显拥挤。 一群人坐在一起,倒也很是有些其乐融融。 “行了。吃吧!” 见邱华等人纷纷坐定,旋即,便都齐齐扬首望向自己,一副静待皇帝陛下吩咐的模样,李元珩遂一挥手道。 言罢,他本人也没闲着,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到宁雨菡面前的碗里头。 自己又夹了一个包子吃起来。 见陛下开动,邱华、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这才开始开吃。 别说,他们还真是有些饿了。 毕竟,到这会儿,天都老黑、月亮都老高了,他们还没有吃晚膳呢。 白日里也是消耗了不少能量的。 这会儿,可不是饿了? 大家都吃得很欢实,唯有小安子有些食不知味。 一边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郎觉得,那郑海如何?” 待到吃了有五六分饱,宁雨菡放下手中的筷子,状似不经意的道。 闻言,李元珩唇角一勾,毫不吝啬直抒自己的观点: “这郑海,是个人才。 为人还仗义、有悲天悯人之心。” 显然,对于郑海这个大海盗头子,李元珩是有些欣赏的。 并且,也毫不吝于道出自己,对他的欣赏。 别的且不说,就拿大勇、兰兰父女俩的事来说—— 官府、以及贪官的那些爪牙,逼得这父女俩走投无路。 却是被郑海这海盗头子给救了。 不仅救了,还将这父女俩带回这金银岛上安置。 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须知,这父女俩,就算是被救。 若未曾得其收容,留在这金银岛上,只怕也难有活路。 今日,也更不会有机会,和昔日的邻居、村民—— 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重逢。 就冲着这一点,郑海的仗义、悲天悯人,可见一斑。 李元珩承认,他之前,对郑海存有偏见。 对这么一个,在闽海一带,名声赫赫的大海盗头子,并不感冒。 认为这就是个宵小之辈,乃闽海一害。 然而…… 今日一看,倒是他先入为主,门缝里看人,看走了眼。 思及此,李元珩也放下手中木筷,有感而发的叹道: “之前,倒是我错看了这郑海。 可见,这世间之事,切勿过早定论。 有些人、有些事,也并非黑就是黑,白了就是白。 这海盗之中也有义盗,官吏之中亦有贪官。” 第900章 郑海,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见李元珩有感而发,闻得他这一席话,宁雨菡也禁不住连连颔首: “六郎所言甚是!” 一直恪守臣下本分,拘谨的坐在下首位一隅的邱华闻言,则是忍不住道: “看来,公子对这郑老大,倒是颇为欣赏。” 陛下适才,可是又是赞此人有才,又是说他为人仗义、悲天悯人,乃是海盗中的义盗的。 这般不吝夸赞,足可见陛下对郑海此人的欣赏。 这么看来,这个郑海,只怕不会止步于一个见不得光的宵小海盗。 有陛下的赏识,日后,此人搞不好是能有一个大前程的。 邱华能想到的,小许子、碧桃,也自然想得到。 只是,他们多少有些惊讶: 陛下竟会对郑海这么一个海盗头子,评价这般高。 看来,这郑海往后,可远不止一个区区海盗,这般简单了。 说不得…… 咳。 而李元珩,也显然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 闻得邱华的话,他无比坦然的微一颔首: “嗯,的确。 我的确是颇为欣赏这个郑海。 就看他究竟识不识时务了。” 若是能为他所用,自然什么都好。 若是不能…… 那,就算是再怎么欣赏,也是无用。 到时候…… 哼。 李元珩将手中刚拿起的水杯,往桌上一搁。 水杯和桌面撞击,发出了“砰”的一声。 这突兀的声响,震得小许子、碧桃,齐齐下意识一颤。 不明就里的阿蛮,则是激灵灵一抖,只觉得这个时候的公子,实在是气场强大,令人胆寒。 就连邱华,都禁不住心头一凛。 什么叫帝王之威,这就是啊。 不过无形中流露的王霸之气,便是令人胆战心惊、招架不住。 而李元珩的这番动作、与藏在其中的潜台词,邱华岂会不懂? 岂能不知? 那郑海,最好上些道。 否则…… 啧啧。 邱华于心中暗自啧啧: 总之,郑海啊郑海,你且好好想,好好选,切莫站错了队,上错了船。 这搞不好,就是你和你这一帮子海盗们,此生,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 郑海,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不同于众人,小安子则是始终猫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垂着头,也不言语。 然而,乍一闻得陛下称赞郑海的话,小安子还是禁不住暗自竖起了耳朵,听得分外认真仔细,垂下的眸子,也不由闪了闪。 作为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更是能够慧眼识珠,在宁雨菡这位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后娘娘,还没有抖起来之前,就良禽择主,投靠到宁雨菡身边的内监,小安子自也很是有些眼力劲儿的。 是以,邱华、小许子、碧桃他们能听得出来的,陛下的弦外之音与未尽之语,小安子又岂能听不出来。 闻言,小安子垂着的眸子,又闪了闪,眸中闪过灼灼与焦急、还有担忧。 表面上,小安子依旧很是平静,然而,他缩在袖中,抑制不住不停颤抖着的双手,以及手背上根根凸起的青筋,还是于无形中,暴露出了他此时内心之中的不平静。 不行! 他不能够再等了。 他得找个机会。 必要要赶紧找个机会! 不止是李元珩和宁雨菡,正在谈论郑海;另一边厢,去而复返,安排好一切,重新回到聚义堂的褚秋生,也同样正在和郑海讨论李元珩。 “郑老大,你觉得,这位木公子此人如何?” 褚秋生不仅自己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了,第一手的消息。 这消息不是旁的,正是引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去客房那边那名海盗的后续反馈。 褚秋生先是将这一切,向着郑海汇报了一遍,这才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 他们郑老大,对这位木公子的观感。 谁知,闻言,郑海却是不答反问: “褚叔,你怎么看呢? 你认为,这木公子如何?” 褚秋生闻言,则是直接道: “我觉得他挺好的啊。 此人不错! 起码,比齐师爷那狗娘养的,要强多了! 在我看来,他比卢元旺和他的一干手下、爪牙靠谱、可交!” 褚秋生毫不吝于对李元珩的夸赞。 那领路的海盗,可是对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赞不绝口。 连连称赞,只道: “这位木公子,可是比之前那位,强上千万倍。” 这领路的海盗,正是褚秋生的手下。 他自了解对方的性格,说话办事,最是客观,很少掺杂主观臆断与情绪。 他能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木公子真的比齐师爷强太多。 而闻得这领路海盗的复述,原本就觉得李元珩谈吐不凡,颇有见底,而对李元珩十分欣赏的褚秋生,便是越发欣赏起李元珩来。 认为李元珩这位木公子,靠谱、可交! 褚秋生是这般想的,这会儿,郑海问他,他便也就这般说了。 全程丝毫不带一丝犹豫。 闻言,郑海不由失笑: “褚叔,你倒是坦白。 丝毫不带犹豫的啊。” 褚秋生闻言,则是扬了扬眉,一脸理直气壮: “为何要犹豫?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大实话!” 郑海见状,则是挑了挑眉: “这般看来,褚叔你似乎还挺欣赏这位木公子的。” 闻言,褚秋生则是十分坦然的一点头,依旧不带丝毫犹豫: “没错!我确实是挺欣赏木公子的。” 别的且不说,论人品、论涵养—— 木公子能够甩卢元旺、以及他手下那些爪牙、狗腿们八条街……哦,不对,几十条街,都不止。 且不说,木公子还谈吐不俗、见识不凡。 他褚秋生欣赏这位木公子,不是很正常的么? 难道他不欣赏木公子,还要去欣赏卢元旺、齐师爷这些狗娘养的么? 啊呸。 提及这些事,褚秋生就难免有些激动。 大着嗓门囔囔就一阵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诶,不对啊。 不是……郑老大,刚刚,好像是我问你,觉得这木公子如何的吧? 你都没回答。 反倒是问我,觉得这位木公子如何。 这也就罢了。 可是,我这都已经直接表态了,还一气说了这么些。 郑老大,你怎么还不说说你的看法呢?” 第901章 爹,您瞧我带了谁过来? 言罢,褚秋生便瞪着眼,一脸的“郑老大,你快说啊!你倒是说说,你觉得这木公子如何啊”的表情,望向坐于自己身旁木椅上的郑海。 一副自家老大不说、不表态,他就决不罢休的模样。 “咳。” 郑海见状,不由失笑。 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 末了,才正色道: “这木公子看着还不错。 可交!” 褚秋生都能看出来的事,郑海又岂会窥不出。 在他看来,这木公子,确实谈吐不凡、见底不俗。 且,十分具有涵养。 和褚秋生他们这些真正的底层泥腿子出身不同。 家族渊源,郑海自幼,也是见惯了世面的。 更是曾经见识过不少王公贵胄。 这木公子—— 别说是京城出身、有些能量和背景依托的商贾…… 观其言行、谈吐、以及见底,就是说,他是某位王公勋贵、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家子弟,郑海也是信的。 其实,比之普通商贾,郑海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这位木六公子,那气度,真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普通商贾。 所以,郑海心下里暗自推测—— 这木六公子,应是哪个王公勋贵、亦或者是百年世家的旁支子弟。 唯有这般,他才会行商,却有如此气度、谈吐与见识。 如此,这一切,便就说得通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此人都可以为他们所用。 而乍一闻得郑海这一番话,褚秋生便是挑了挑眉,面上还夹杂着一丝兴奋: “哦?看来郑老大对这木公子的印象,也挺好啊。 哈哈。” 话到最后,褚秋生不由捻须而笑。 共事多年,褚秋生实在是太了解郑海的脾性了。 他嘴严,很少评价旁人,也很少夸赞人。 能就这般直白的开口,道一句: “这木公子看着不错。” 便是对这位木六公子极大的肯定了。 可见,他们郑老大真就是对这位木六公子印象挺好的。 对此,褚秋生自是乐见其成。 如此正好! 他一直深恨闽海总督卢元旺那起子贪得无厌、又心黑手辣的贪官。 正发愁,要如何摆脱卢元旺、及其爪牙的盘剥。 这是木六公子,说不得就是个契机。 对于这一点,虽未明言,褚秋生和郑海,却是早有默契。 “那……郑老大,您看,咱们是不是……” 褚秋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展开后续行动。 他忍卢元旺那贪官、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爪牙,已经忍得够久的了。 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和转机,自是不想再忍。 天知道,这些年,他们一众弟兄,受了多少鸟气。 这个气,真是受够了! 不想再受了! 闻言,郑海却是沉吟着摆了摆手: “此事,容后再议。 我是对这木六观感不错。 不过……还需得好生观察观察。 切不可操之过急。” 郑海一向都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奉行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也正因着他这谨慎的做派,才令得他这些年来,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每每都能化险为夷。 而今之事,事关他们岛上众兄弟的未来,郑海更是不得不谨慎。 须知,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能满盘皆输,令得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真是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褚秋生也自是知晓这些利害关系的。 闻言,他想了想,遂也点了点头: “成!都听郑老大您的。 就按老大您说的,咱们便多留这木公子,在咱们岛上住两日。 旁的事儿,咱们便暂且不提,先观察一番再说。” 二人就此达成一致,便将此事揭过不提,转而谈起了金银岛上的其他相关事宜。 * 与此同时 金银岛后山 岛上的大厨房,便是在此。 岛上所有海盗,包括郑海日常的饭食,都是出自此处。 郑海虽为“老大”,却生活朴素,从来不搞特殊化。 每日与岛上兄弟同吃同住。 吃的,也是这处大厨房每日里做的大锅饭。 有他这个老大带头,其他当家管事、小头目们,也不敢搞特殊化。 大家伙儿每日日常,都是吃大厨房这般烧的大锅饭。 而大厨房这边,每日要保证按时按点的,为岛上所有人供应饭食,这任务,也不可谓不繁重。 每日里,备饭的时候,这里的人,总要忙得热火朝天,手打后脑勺。 这会儿,早已过了饭点,倒是还好。 忙活了一天,不少在大厨房做事的人,都各自回去歇息了。 唯余零星几个人,在此继续忙活。 而这些依旧留在大厨房忙活的人当中,兰兰的爹——大勇,便是其中一个。 当日的大勇,心中绝望。 是抱着赴死的心,怀抱着女儿兰兰一起投了海的。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女儿兰兰,是必死的。 谁曾想,竟是为赫赫有名的大海盗——郑海所救。 郑老大得知他们父女俩的身世和投海经过,也没赶他们走,而是将他们父女俩留了下来。 让他们父女俩,能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无所为依,只能回去任凭官府、歹人鱼肉。 大勇十分感激郑海,每日里,都干劲十足,父女俩做事都格外卖力。 这不,兰兰去给贵客送吃食的档口,大勇也没有闲着,他这会儿,就坐在厨房大门口前头的空地上,在那里劈柴。 “大勇,行了!都劈了这么久了。 你且歇歇吧。” 一个正在收拾厨房的伙夫,有些看不过去,不由得开口道。 这大勇是属牛的么? 每天从早忙到晚,都不带歇口气的。 牛要像他这样,也吃不消啊! 真是的! 伙夫一边说着,一边只摇头。 而正在劈柴的大勇,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阿叔,我没事的。 我还能干。 厨房里的柴火不多了,我这会儿多劈些备着。 明日早上做饭的时候,正好能用! 不然,柴火不够用,耽误了做饭,不能让弟兄们,准时吃上饭,就不好了!” 说话间,大勇抬手抹了把汗,并没有歇,而是继续卖力的劈着柴。 就在他卖力劈柴之际,兰兰则是领着小豆子一家、以及朱小草,他们一行人,一路来到了大厨房这边。 远远的,兰兰便瞧见了自家爹爹,在厨房大门口的空地上劈柴的身影,见状,她便是一喜,继而冲着大勇招手,笑道: “爹,我回来了! 爹,您瞧我带了谁过来?” 第902章 大勇叔看起来也好好的 兰兰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宛如银铃一般好听。 原本正专心劈柴的大勇,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瞧见了正一边向着他这边厢疾步奔来,一边笑意盈盈的朝着他挥着手的自家女儿兰兰,以及—— 正跟在兰兰身后,向着他走来的小豆子一家、还有朱小草。 见状,大勇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便是一喜。 也顾不得继续劈柴了。 他当即将手中的斧头,往地上一搁,噌的一下,自坐着的那张小马扎上,站起身来: “婶子、长庚、小豆子、小草,怎么是你们?” “呃,我是说—— 你们怎么来了?” 大勇一边大步流星的径直向着来人那边狂奔,一边一迭声的道。 毕竟,这里可是金银岛啊。 乃是郑老大的地盘 可不是他们村子。 小豆子他们一家、还有朱小草,他们怎么来了? 大勇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当然,更多的,则是欢喜与激动。 他和小豆子一家邻里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 和大勇乃是发小。 小豆子奶奶这位婶子,更是看着他长大,一直都十分慈祥、十分照顾他。 两家人的关系,可谓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这会儿,劫后余生,双方再重逢,叫大勇怎么不喜出望外? 乍一瞧见大勇,小豆子一家、还有朱小草,也都很高兴。 小豆子又蹦又跳,不停的冲着大勇招手,脆生生道: “大勇叔! 真是大勇叔!!!” 小家伙那叫一个高兴啊。 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走得更快了。 在小豆子的印象里,邻居大勇叔,就像自己的亲叔叔。 一向对自己超好的。 小时候,他会抱自己举高高,还会给自己骑大马。 遇到有什么好吃的,他自己舍不得吃,全都会留给兰兰姐、还有他吃。 小豆子很喜欢大勇叔。 当初,听说大勇叔抱着兰兰姐一起投海了,奶奶一直摇头叹息,说大勇叔和兰兰姐他们没了,小豆子很难过。 这会儿,瞧见了大勇,小豆子那个高兴哟。 太好了! 大勇叔还没有死。 兰兰姐好好的。 大勇叔看起来也好好的。 真好! 嘻嘻。 心中如此想着,小豆子奔向大勇的步伐越发的快了,硬生生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跑出了哪吒脚踩风火轮般的架势来。 不止是小豆子,倪长庚、小豆子奶奶、还有朱小草,明显也都很是高兴。 乍一见得大勇,大家伙儿面上都很是欢喜,俱都齐齐加快了脚步。 其中,尤以倪长庚这个身强力壮的壮年男子,速度最快。 他人高马大,手长腿长,快步而行,自是比小豆子这么一个小豆丁,要快上许多。 所以,也是毫无悬念的第一个冲到大勇身前的。 倪长庚才一站定,便是欢喜的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面前的大勇一番。 但见眼前的大勇确实无事,好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倪长庚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最后的那一点忐忑与担忧,也就此消失。 只开心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勇,我还以为……哎,你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啊!” 说着,想起大勇适才的问话,倪长庚又是摆了摆手,苦笑道: “嗨,别提了! 我这不也是交不起捕鱼税、和各种苛捐杂税,被逼得走投无路,就上岛来投奔队伍了么? 事实上,我上岛都有些时日了。 只是,岛上实在太多,弟兄们人数甚众。 大家各司其职,又不能擅离职守。 因此,之前,咱们才一直不得见!” 倪长庚如是道。 闻言,大勇便也是了然的一点头: “原是如此啊。 倒不知,长庚你也投了岛上。 不然,我一早便去瞧你了!” 对于倪长庚说走投无路,投了海盗,大勇并不奇怪。 又或者说,是见怪不怪。 毕竟,如他们这般的贫苦渔民,被那些衙役、官府、还有那些歹人逼得活不下去、亦或者是家破人亡的,不知凡几。 走投无路之下,可不就都投了海盗了么? 这乃是常态。 他呆在岛上这么些日子,虽始终未见得倪长庚。 却也见过不少新来投奔岛上的海盗。 所以,大勇觉得,这很正常。 不过…… “那……婶子、小豆子、还有小草,你们怎么也上岛来了?” 大勇转目望向,跟在后头,才刚刚来到他面前的小豆子奶奶、小豆子、以及朱小草,略有些不解、又夹杂着些许惊异的道。 不怪他会有此一问。 实在是,投奔岛上的人虽然多,但都是男子,且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子。 年纪大的都不多。 妇人、小孩…… 真没见有几个过来投奔的。 想来,岛上应也是不会收的。 毕竟,上岛来,便是做海盗的。 这里是海盗的据点,又不是什么收容所、慈善机构,哪里会收容那么多老弱病残? 他家兰兰,都算是破例了。 还是因着为郑老大所救,蒙郑老大收留。 这也是为什么,大勇兰兰父女俩,对郑老大感恩戴德。 大勇更是勤勤恳恳,拼命干活的原因。 不表现好些,好好干,他怕旁人说嘴,说他们父女俩,尤其是他家兰兰,是留下来吃干饭的,岛上不养闲人…… 到时候,要赶他家兰兰走,可怎么是好? “哦,这个啊……” 听大勇提起这茬,倪长庚挠了挠头,憨憨的笑道: “我这不是离家许久,思家心切,就想趁着夜里,回村去看看老娘和小豆子么? 可回去之后,再分离…… 唉。 我们一家三口,实在不忍骨肉分离,我便带着我娘和和小豆子,一起上岛。 还有小草……” 话到这里,倪长庚叹了口气: “唉,大勇,你还不知道。 朱嫂子,她去了。” 倪长庚嘴中的“朱嫂子”,便是朱小草的娘。 “朱嫂子这么一走,小草也便成了孤女。 你叫她一个年纪不大、却有举目无亲的孤女,日后如何过活? 我去探望我娘和小豆子的时候,小草也正好在我家。 听说我要带着我娘和小豆子一起投奔岛上,小草也便一起来了。 她也是来投奔咱们队伍的!” 第903章 像!实在是太像了! 闻得倪长庚这一长串话,大勇既惊讶、又悲怆。 悲怆的是,一向待人和善的朱嫂子,居然去了。 这也怪不得,小草这孩子,会生了上岛来投奔的心思。 正如倪长庚所说的那样,这世道,叫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活? 而令大勇惊讶的,则是—— “婶子、小豆子,你们怎么会生了投奔岛上的想法? 还有,你们前来投奔,岛上就将你们给收下了?” 啊这…… 不是吧。 毕竟,之前,这可是没有先例的啊。 什么时候,老弱妇孺也可以投奔岛上了? 而且,岛上还收? 郑老大、褚叔,还有一众管事、当家,他们都不说的么? 闻得大勇的话,迎上他那既惊讶、又疑惑的目光,倪长庚再次挠了挠头: “这个……这不是不舍得和我分开,一家子老小骨肉分离,不得相见。 我娘和小豆子,才想着不若和我一并来投了咱们队伍的么?” 倪长庚依旧憨憨的道。 倒是没有提及,是因着李元珩的引导,才下了这样的决定。 这是他们一家子自己想来着,与木公子何干? 话到这里,倪长庚略顿了顿,又再挠了挠头: “岛上确实没有这个先例。 之前,我们上岛的时候,也被守卫的人,给拦住岛外…… 不过,最后,还是准了我们上岛安置。 至于能不能留了我娘、小豆子,还有小草在岛上,上头也还没有明说。”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可是褚叔亲自吩咐安排的。 并且,褚叔可是说,这是郑老大亲口允了的。 这也基本就等于是郑老大接收了他娘和小豆子、还有朱小草。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一家、还有小草,都是可以留在岛上的。 当然,这一切,只怕还是托了木公子的福。 否则,原本态度十分强硬,都开始要驱赶他们一家和小草的守卫,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 甚至,听说,还是郑老大亲自下的令。 这一切,都发生在木公子受邀,去见了郑老大之后,倪长庚虽朴实憨直,却也不傻,稍微于心中细想一下,也知,他娘、小豆子、还有朱小草,之所以能够留在岛上,没有被赶走,还是得要感谢木公子。 不过,这一切,倪长庚却也不好多说与细说。 毕竟,这只是猜测。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还是莫要多舌,平白给自己、给木公子招惹是非的好。 闻言,小豆子奶奶也点了点头: “嗯,正是如此。” 小豆子也是点头如捣蒜: “对吖,对吖。就是这样。” 一家子都极有默契的没有提及李元珩这位木公子。 有些事,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就行。 没必要把木公子也扯进去。 倒不是他们不相信大勇。 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何况,这里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 他们的一些无心之语,若是被旁人听了去,生出什么是非,就不好了。 他们倒是没什么。 可…… 若是影响、危害到木公子、木娘子他们,那可怎生是好? “哦,原是如此啊。” 大勇不疑有他,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由衷叹道: “咱们岛上的兄弟,心肠都是好的。 虽为海盗,却都不是坏人。 尤其是咱们郑老大—— 你别看他看起来好似凶神恶煞一般,其实,最是仁善。 这不,我和兰兰,也是被郑老大所救、收留的! 郑老大可真是个好人呐。” 谈起郑海的好来,大勇便是滔滔不绝。 丝毫不吝赞美。 他是发自内心感激郑海对他们父女俩的搭救与收容。 也是打心里觉得,郑老大是个仁善的大好人。 闻言,倪长庚他们自是含笑附和。 他们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此番,除了要感谢木公子,自然也得要感谢郑老大。 若没有他开口,他们也留不下来不是? 他们也觉得,大勇说的没错。 郑老大确是个好人。 一位仁善的义盗。 大勇心情激动,说话的声音难免有些大。 原本在附近一处角落,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儿的一名驼背老伙夫,将大勇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正着。 听得大勇、以及其他人,对郑海交口称赞,各种称颂,老伙夫垂着头,又下意识垂得更低,浑浊的眸子闪了闪,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他似恰好干完手中的活儿,又似不想再留下来,听大勇他们唠嗑,便准备捧着一摞柴火,转身离开。 恰在这时,这老伙夫却无意中扫见了,一直站在倪长庚和小豆子奶奶身后,只闻其声,一直闻见其人的朱小草。 乍一见得朱小草,老伙夫明显一怔。 他望着朱小草怔怔出神,浑浊无神的老眼,陡然间瞪大. 捧在手中的柴火,一时间,全部都滚落于地,这驼背老伙夫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仍旧瞪大了双眼,望向朱小草怔怔出神。 而随着老伙夫手中捧着的一把柴火,咕噜噜滚落于地,闻得身后这陡然间发出的声响,大勇、倪长庚等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众人齐齐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便见这驼背老伙夫,正瞪大了双眼,呆呆怔怔的望向朱小草,一瞬不瞬的盯着朱小草的脸蛋儿瞅。 大勇见状一怔,继而,便是禁不住眉头一皱: “老东头,你做甚呢? 干嘛把柴火扔得一地? 还有—— 你做甚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瞅?” 说话间,大勇还下意识一挪脚,将朱小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这驼背老伙夫—— 也就是他口中的老东头,瞅向朱小草的视线。 嘁,哪有这样儿的? 他一个男子,怎么好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人家一个姑娘家瞅? 就算他是个上了年纪、又驼、又丑的老头子,也不成啊。 这个老东头真是的! 然而,这被大勇唤做“老东头”的驼背老伙夫,压根就不理会大勇,甚至,面对他的呵斥,老东头完全置若罔闻。 见大勇挪了步子,挡在朱小草身前,生生挡住了他望向朱小草的视线,老东头则是一瘸一拐的绕开大勇,重新瞪大双眼,一瞬不瞬望向朱小草: “像!实在是太像了!” 眼前的女孩儿,怎么会长得如此像芸娘? 她…… 第904章 丫头,你爹呢? 大勇见状,直皱眉: “老东头,你究竟想做甚?” 他一直觉得,这个老东头古古怪怪的。 大半张脸都毁容了,还驼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据说,是年轻的时候,遭遇了事故,所以才脸也毁了,人也残了,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老东头具体姓甚名谁,大勇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老东头,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他是厨房这边的伙夫,据说上岛也有些年了。 原本,管事当家们是不愿意收他的。 毕竟,这老东头又老、又残,留在岛上,也没什么用。 还要白费一个人的嚼用。 怎么看,都不划算。 可这老东头一个劲儿的给管事当家们磕头,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只需半个人的嚼用就好。 恰好郑老大路过,瞧见这一幕,便说让给这老东头一个机会,先让他留在岛上看看。 而这老东头,也显然十分珍惜这个机会。 他被分配到厨房打杂,便是真的勤勤恳恳的不停干活。 虽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却是出乎意外的干活麻利,真就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干的活。 且,他吃的确实不多。 真就是只需要其他人一半的嚼用就够了。 毕竟,青壮男子的食量是很大的。 老东头这么一个小老头,倒真的比不得一个壮年男子吃的多。 见他果真吃得少,干得多,管事当家们便也不再嫌弃他老残,合计了一番,便也将这老东头给留了下来。 而自留在岛上之后,老东头便一直在厨房这边做事。 每日里依旧勤快。 少言寡语,总爱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头做事,也不爱搭理人。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因着他这样,不少人,都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也没人会去在意这么一个人。 大勇的印象里,这就是个性情孤僻、不爱搭理人、不爱往人群里头凑,古古怪怪的毁容残疾小老头儿。 他平时也和这老东头没什么接触。 大家各自默默做事。 谁知道,这老东头今儿个这是突然发什么疯? 就这样非要盯着人家朱小草一个大姑娘瞧,还说这些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胡话啊。 这老东头,他究竟想干嘛? 不仅是大勇,朱小草也是十分惊诧。 她被这突然间窜出来的毁容跛脚残疾老头儿,给唬得一怔。 见对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口中还喃喃着什么“像!实在是太像了!”,朱小草也不由得秀眉微皱,疑惑又不乏警惕的望向老东头: “老爷爷,你……你在说什么? 什么像不像的? 还有—— 你这般盯着我做甚?” 说实话,这老东头的脸…… 也不知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脸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纵贯了他的大半张脸。 显得格外可怖。 且,还又是驼背、又瘸又拐…… 被这样一副模样的老头儿盯着,朱小草这么一个不大点的小女孩儿,心里头,还真是有些瘆得慌,十分的不自在。 面对大勇的皱眉呵斥,老东头恍若未闻。 并且,他也同样没有回答朱小草的话,而是兀自盯着朱小草瞧,视线无意间扫过朱小草的颈项,扫到她此时挂在脖子上的银锁时,老东头猛的瞳孔一缩。 而后,他便是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夺过那枚银锁,捧在手中细细的瞧着。 在场所有人都未曾料到,老东头会如此行事。 都被他这番举动,给弄得一怔。 朱小草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只觉脖子上微微一疼,眼见得她戴着脖子上的银锁,被老东头给扯了去,朱小草不由急道: “你做什么?这是我娘的遗物,是我爹从小戴着的银锁。 还给我! 赶紧还给我!” 说话间,朱小草便冲过去,伸出手,欲要从老东头的手中,夺回她的银锁。 谁知,闻得朱小草的话,原本还盯着手中抢来的银锁细细打量、兀自出神的老东头,却是倏然抬起头来,望向朱小草: “丫头,你说这银锁,是你爹从小佩戴之物? 你确定?” 朱小草被突然间抬眸望向自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席没头没脑话语的老东头,给唬得一怔。 却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当然确定。” 说着,朱小草又一直被老东头捧在手中的那枚银锁,目露悲切: “这是我娘的遗物。 我娘说,这是我爹打小所戴之物。 它对我很重要。 老爷爷,你把它还给我吧!” 闻言,老东头的视线便是在手中的银锁、与朱小草的脸上,来回的打量了一番,眸光灼灼,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推测。 并且,他觉得,这个推测,应是八九不离十。 面前这女孩儿,应该就是…… “丫头,你爹呢? 他如何了?” 说是娘的遗物,那她娘应该是不在了。 那爹呢? 只说此物,乃是她爹自小佩戴的。 那他爹现在如何了? 为什么,这从小佩戴之物,现如今,又不戴了? 还在他媳妇临终之前,留给了女儿? 才一将话问出口,老东头的呼吸便明显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心中,已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 莫不是,那孩子,他已经…… “我爹……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去世了。” 乍一闻得老东头的话,朱小草的面色便是陡然一黯。 虽然觉得,面前这老爷爷问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突兀、还有些莫名其妙,朱小草还是止不住哀伤。 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想娘、也想早逝的爹。 他们都已经过世。 如今,这偌大的人世间,就剩她一人独活了! 思及此,朱小草不由眼眶泛红,一番话的尾音之中,也带上了浓浓的哽咽之声。 心中那隐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乍一闻得朱小草的话,老东头便犹如被瞬间抽干了神魂一般,身形猛的晃了晃,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栽倒: “什么? 死了? 安儿他……死了! ” 老东头如魔怔了一般,兀自喃喃,话到最后,竟是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囔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安儿,你怎么就去了呢? 我的安儿,他死了! 死了啊——” 第905章 孙女!我的孙女—— 见此情状,在场众人,皆是呆怔在当场。 朱小草则是被就在自己面前的老东头,这般歇斯底里、状若疯癫的模样,给唬得一怔,瞪圆了双眼,望向他: “老爷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人莫不是疯了? 是疯了吧? 什么安儿? 安儿是谁啊? 朱小草一脸懵逼。 而就在她疑惑而又懵逼之际,令她更加疑惑懵逼的事,发生了—— “小草是吧?你是小草? 孙女! 我的孙女——” 原本状若疯癫、不住大哭大囔的老东头,突然止住了哭声与囔囔,倏然抬眸望向朱小草,一瞬不瞬的盯着头,目露慈爱。 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什么孙女?老爷爷,你……在说什么?” 朱小草闻言一怔,再次被老东头这番突如其来、又没头没脑、还十分莫名其妙的话,给搞懵。 继而,又不由皱了皱眉: 这老爷爷莫不是魔怔了? 他……该不会是疯了吧? 不止是朱小草有此想法,被老东头的一系列举动,给唬得一怔一怔的大勇等人,这时也都堪堪回神。 闻得老东头这话,大勇等人眉头齐齐一皱,俱都有与朱小草如出一辙的想法。 倪长庚更是用手肘暗地里拐了拐大勇,凑到大勇耳畔,悄声道: “大勇,这……怎么一回事啊? 这老东头他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 一边说着,倪长庚一边往脑袋上指了指。 其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在说—— 这老东头,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这是个疯子? 不仅是他,小豆子奶奶也不由凑到兰兰跟前,压低了声音: “兰兰,这老东头是谁? 他怎么看起来不大正常? 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还是……”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是满含担忧的望向朱小草那边厢。 一副生怕看起来,很不对劲、好似受了什么刺激、脑子有问题的老东头,做出什么伤害朱小草的事情来。 就连小豆子,也一脸担忧的轻轻扯了扯兰兰的衣袖: “兰兰姐姐,这老爷爷好怪的样子啊。 他该不会要伤害小草姐姐吧?” 小豆子悄咪咪的道。 虽然担忧,却也不忘尽量压低声音,生怕说话声太大,会让老东头听到、亦或者是被刺激到。 然后,又做出什么伤害、危及朱小草的事儿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我说,小草,你是我的孙女。 小草,我是爷爷啊! 是小草你的爷爷! 亲生的爷爷啊!” 老东头再次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再次齐齐怔愣在当场。 尤其是朱小草。 她闻言一怔,倏然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老东头: “什么?你……是我的爷爷? 亲生的……爷爷?” 迎上朱小草那不可置信的目光,老东头十分认真且肯定的点了点头: “孩子,不会有错的! 你就是老头子我的亲孙女,而我就是你的亲爷爷!” 闻言,朱小草又是一怔,她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睁着一双大眼,一脸的“真的假的?老爷爷,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的表情,望向老东头。 而这个时候,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搞得发懵的众人,也都已经纷纷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大勇,最先开口道: “不是……我说,老东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一旁的倪长庚则是道: “那个……老东头大叔,小草真的是你的孙女么? 你确定?” 他怎么觉得,这事儿,神神叨叨的,忒不靠谱呢? 闻言,小豆子奶奶也是皱眉: “大兄弟,你……怎么能确定,小草她,就是你的亲孙女呢?” 说实话,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是凭什么? 难不成…… 到底人老成精,比年轻人多些见识,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忽的福至心灵,小豆子奶奶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的转目望向那被老东头捧在手中的银锁,眉心蹙起,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不待她多想,老东头已然开口了。 只见他抬手,朝着众人,扬了扬捧在他手中的银锁: “就凭这枚银锁!” 说着,老东头又垂下头去,无比珍惜的轻轻抚摸起来这枚银锁,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在怀念着什么一般: “这枚银锁的造型与其上的图案、文字、乃至纹饰,都是我亲自设计,请了匠人专门打造的。 这世间,独此一枚,再无第二个。 当初,我特意打了这枚银锁,就是为了给我刚出生的独子佩戴。 我的安儿,自小就戴着这枚银锁,从来不离身。” 话到这里,老东头一叹,又怔怔望向朱小草: “丫头,你适才不也说,此乃你父亲的随身之物。 是他从小戴到大的。 如此,不就正好对上了么?” 这…… 貌似挺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 “确是如此。 可是……老人家,你总不能单凭这一点,就认定,我是你的孙女,你是我的爷爷吧? 这会不会太过儿戏了?” 闻得这认亲的依旧,朱小草不由得秀眉一蹙。 它是时间独此一份,就是独此一份了? 说不得,那匠人、亦或者是银铺觉得这样式好,后头又打造了好些,拿出去卖了呢? 那……他爹也有这般同样的银锁,也不奇怪,不是么? 这也不能就说,她爹是这老爷爷的儿子、她是这老爷爷的孙女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银锁,真的是独此一份。 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这老爷爷儿子佩戴的银锁,会不会易主。 若是如此,不知为何,辗转落到她爹身上,她爹又一直佩戴着,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不!老头子我从不儿戏!” 面对朱小草的质疑,老东头却是摇了摇头,面上却是愈发的笃定与认真: “往日里,老头子我都从不儿戏。 这起子认亲的大事,我就更不可能儿戏了。” 闻言,朱小草的眉头,不由蹙得更深了: “那……老爷爷您……” 朱小草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 谁知,却被老东头摆手止住了话头: “我还有其他证据! 铁证!” 第906章 祖孙相认 “什……什么铁证?” 再一次被老东头先声夺人,闻得他的话,朱小草又是一怔,下意识道。 而闻言,老东头却是一指朱小草。 确切地说,他是抬手一指朱小草的脸: “就是你这张脸!” 说话间,老东头还一直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朱小草瞅: “小草,你和我的妻子——芸娘,也就是你的奶奶,年轻的那会儿,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真真好似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这—— 便是适才,乍一见得朱小草,老东头会呆愣当场,盯着朱小草瞅的原因。 这孩子,实在太像她奶奶芸娘了。 这也就是为何,他会一边盯着朱小草瞅,一边不住在嘴上呢喃着:“像!实在是太像了“的原因。 两个长得如此之像的人,你说她们完全没有渊源,谁信? 再加上朱小草身上戴的这妹银锁,还有她这银锁的来历,老东头可以断定,并且无比的肯定,朱小草绝对就是他的孙女。 他的亲孙女! “什么?我……和那位芸娘,真的长得这般像?” 朱小草闻言又是一怔。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让她意外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举目无亲的孤女了,谁曾想,这冷不丁便冒出来个声称是自己亲爷爷的老东头。 还说,她长得像她奶奶。 和她奶奶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见朱小草似还不相信,老东头无比肯定的点着头道。 想了想,似想起了什么,他又道: “你爹右腿小腿内侧,有一个椭圆形的褐色胎记,心口位置有一颗红痣。 我说的可对?” 从记忆里搜索了一遍,老东头将儿子身上那些显着的特征,一一说了一遍。 闻言,朱小草倏的一下瞪圆了双眼: “你……你怎么会知道?” 朱小草之所以会这般惊讶,自然是因为—— 这一切,都被老东头给说着了。 她爹的右腿小腿内侧,确实是有一个椭圆形的褐色胎记。 心口位置,也确实是有一颗红痣。 这些,她小时候见过。 不会记错的。 而这胎记也好、红痣也罢,偏偏都是身体极隐秘之处,除了至亲,是不可能知晓的。 所以…… 心里头已有了推测,朱小草怔怔望向老东头: “老爷爷,您……真是我的爷爷? 小草的亲爷爷?” 而对面的老东头,在闻得朱小草的话之后,面上则是露出一抹“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眼神。 而朱小草的话,无疑是再次验证了,他的猜测与推测都没有错。 令他再次无比肯定了,朱小草就是他亲孙女的事实。 老东头面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因大面积疤痕而显得可怖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慈祥; “没错,小草,我是爷爷! 爷爷啊。 还叫什么老爷爷? 叫爷爷!” 朱小草闻言眼眶一红,鼻头一酸,便是红着眼、带着哭腔的唤了声: “爷爷——” 而后,她便扑向老东头,抱着他嘤嘤哭了起来: “呜呜,爷爷,我以为,我已经是孑然一身,举目无亲的孤女了。 谁曾想……呜呜,我有爷爷了! 亲爷爷! 真好!” 朱小草很高兴。 她有爷爷了啊。 这世上,总归她还是有亲人的。 不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的。 老东头也很是高兴,激动的一把揽住扑向自己的亲孙女,一迭声的道: “好!好!好! 爷爷也没想到,老头子我竟然有孙女了。 还这么大了! 感谢老天爷垂怜,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你——我的亲孙女啊。” 话到最后,老东头更是激动得,直接喜极而泣。 见此情状,无论是大勇、兰兰他们父女,还是小豆子一家,都不由颇为动容。 小豆子奶奶更是不由叹道: “好啊!这是好事啊。 小草能够遇上她爷爷,和她爷爷相逢。 这是老天爷保佑。 想来,是小草她爹娘,不愿、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世上,才特意指引她与她爷爷相聚的吧。” 不然,这茫茫人海的。 怎么就叫这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甚至,都不知晓,这世间,还有对方存在的祖孙俩,给遇上了,还相认了呢? 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是小草的爹娘,在天上保佑着她呢。 闻言,倪长庚、大勇他们也是连连点头: “婶子,您说的很是。” “对!对!娘,您说的是!” 就连一旁的小豆子、兰兰,这两个小的听了,也是猛点头。 显然,不仅是小豆子奶奶这般觉得的,大家伙儿都是这么觉得的。 并且,他们也都是打从心里,替朱小草高兴。 小草(小草姐姐),能够和她亲爷爷,相聚、相认,这是好事啊! 大好事。 “好了!小草,咱不哭! 你这不是还有爷爷我么? 哈哈。” 见小草禁不住落泪,老东头当即安慰道。 一边说着,又伸出粗糙、在朱小草看来却也无比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替朱小草抹泪。 朱小草心中感动,更是觉得心头暖暖,一边拭泪,一边不住点头: “嗯,爷爷,您说的对。 我不哭! 不哭!” 老东头见状,则是拉着朱小草往厨房后头的一处小屋那头走。 那是他所住的屋子,他本人便长期住在那里。 顺便负责看守厨房。 毕竟,厨房这边,也是很重要的。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失个火什么的,亦或者是有居心叵测的人,趁着没人,过来厨房投个药、投个毒什么的,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岛上的厨房,一直都是有人守着的。 而平常不怎么说话、没什么存在感,一心只管勤恳做事的老东头,自就担下了这个任务。 常年住在厨房附近的小屋中,负责看守。 而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便足可见管事对老东头的信任。 毕竟,如老东头这般,这么多少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做事、又从不多言、多事的一个人,管事真的很难不信任。 “走,和爷爷过去歇歇脚。 跟爷爷好好讲讲,你们这些年,过得如何。 还有你爹和你娘…… 都给爷爷好好讲讲! 爷爷想听!” 第907章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闻得老东头的话,听得这个刚相认的亲爷爷,问及他们这些年的生活,还有爹和娘,朱小草心头发涩,却仍是点了点头: “嗯,好。 爷爷,我们回屋去说。” 爷爷年纪大了,听了她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受不住。 所以,还是先带爷爷回屋,坐下来,慢慢聊吧。 毕竟,这些年来的,他们一家的生活…… 这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话题。 不但不美好,反而充满了苦难与苦涩。 朱小草于心中暗自一叹,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老东头,向着那小屋而去。 见状,大勇父女俩、以及小豆子一家,并没有跟过去。 小豆子奶奶更是挥了挥手: “唉,咱们就不过去了。 让小草他们祖孙俩,自个儿好好聊聊吧。” 闻言,大勇、倪长庚纷纷点头。 他们也并没有就此走开,大勇旋即去拿了几个小马扎,几人便就坐在小马扎上,聊起了天。 彼此讲述这些日子的经历和过往。 毕竟,都这么久没见了。 刚重逢,还是有很多话要聊的。 这边厢,大勇父女俩和小豆子一家,已经兀自聊开了。 而与此同时,朱小草也已经搀扶着老东头,来到了他所住的那间小屋,二人各自拣了一把小凳坐下,朱小草便开始讲起了过往: “从我记事起,我们家的日子过的就一直十分艰难……” 朱小草将这些年来,他们一家的艰辛与苦难,娓娓道来。 讲到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早逝,朱小草难掩哽咽: “爹爹他原本是好好的。 谁知,一日,他去早集上卖鱼,却被路过的衙役给痛打了一顿,还将鱼和卖鱼的钱,都给抢了去。 爹爹伤得不轻,回到家,不久之后就去世了。 呜呜。” 话到这里,朱小草已是忍不住掩面而泣: “爹爹是被那起子狗衙役给活活打死的! 爹爹被他们打得不轻,受了很重的伤。 可是,我们没有钱,没法子给爹爹医治。 好不容易,请了个赤脚大夫过来给爹瞧,大夫叹着气说,爹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人是治不好了,叫我们赶紧准备后事。 然后……当天,刚过了晌午,爹爹就去了! 呜呜呜——” 虽然她当时年纪小,但也已经记事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的那个晌午,她永远的失去了爹爹,娘亲失去了丈夫。 他们娘儿俩,就这样失去了顶立他们一家门户的依靠。 犹记得,那天的晌午很热,然而,她的一颗心,却是很冷,拔凉拔凉。 因为,她的爹爹,就这样离开了她和她娘。 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自爹去了之后,他们娘儿俩的日子,过得愈加艰难。 这世道,女子生存何其不易。 何况,是两个无依无靠的贫苦渔家的母女。 朱小草又哽咽的讲述了,自她爹去后,她和她娘,是怎样的艰难求生。 到得后来,娘病倒了,她为了赚钱给娘买药、请大夫,打算出去找事情做赚钱,却被骗入了逍遥阁…… 朱小草眼眶含泪,讲述了自己在逍遥阁内遭遇的种种,最后,才有些庆幸、又有些怅然的叹道: “说起来,我还算幸运,让我遇到贵人,救我出火坑,否则…… 只是回到家中,我才知道,我娘在我被骗入逍遥阁的那些日子里,便早已不在了。 我娘,她是活活病饿而死的! 呜呜呜呜——” 想起自己的遭遇、与娘的惨死,朱小草更是泣不成声。 朱小草的叙述,可谓饱含血泪。 不过短短一席话,便已描述了普通底层小民,被官府、歹人鱼肉、盘剥的一生。 也是闽海的所有底层百姓的一生。 如今,闽海这一带,哪个小老百姓,不是在过这样的日子? 这样艰难、痛苦的活着。 老东头一直默默的听着朱小草的讲述。 在听得儿子去世的经过,听说儿子其实是被那天杀的衙役,给活活打死的之后,老东头已是老泪纵横。 而听闻朱小草和她娘的遭遇。 尤其是,朱小草曾被骗入逍遥阁,以及她在逍遥阁中的种种遭遇,老东头的面上则是既惊且怒。 到得最后,老东头更是又哭又笑: “安儿啊——,爹的安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说着,老东头又望向朱小草,抬手胡乱的给这个刚刚认回的孙女拭去脸上的泪痕: “小草,别哭! 你受苦了! 都怪爷爷! 都是爷爷的错! 呜呜——” 话到这里,老东头禁不住哽咽出声,捶胸顿足、仰头长啸: “报应啊—— 这都是报应! 都是我做了缺德事。 害得…… 呜呜,老天爷,若是真有什么报应,你只管报应到我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还要报应到我一家人的身上? 安儿…… 小草又…… 幸亏……呜呜——” 老东头状若疯癫、又哭又笑。 直把一旁的朱小草,给唬得一跳,一时间,她竟是忘了落泪,就那么怔怔望着疯疯癫癫、好似在说胡话的爷爷。 朱小草才刚张了张口,试图想要安慰爷爷几句,叫他老人家不要如此难过。 谁曾想,就在这时,老东头却是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屋外冲去。 见状,在朱小草一怔,而后,便也径直起身,追了上去,口中急道: “爷爷,你要去哪儿?” 走在前头的老东头,却是充耳不闻,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走得飞快。 他熟门熟路的向着前方奔去,左拐右绕的来到厨房管事所居住的屋门前,抬手便开始急急敲起了管事的房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 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屋内传来了管事明显很是不耐的声音: “谁啊?” 明日一大早要去厨房忙活,所以,管事一早就睡了。 这会儿,他正睡着呢,就听到了敲门声,管事能有好气,那才叫怪了 然而,管事这声询问,犹如石沉大海,屋外的老东头根本不理,也不回答,而是继续“砰砰砰”敲门。 大有一副,若是管事不理他,不赶紧开门,他就继续敲,不排斥他会将这扇门,给直接敲烂。 就问你,赶不赶紧过来开门! 第908章 我只是……想来见一见郑老大! 事实上,这厨房管事,也正是这么做的。 见外头敲门的人,不答话,反而一直砰砰砰,不停敲门。 见这架势,管事不由蹙眉。 不得不骂骂咧咧的从榻上起身,胡乱的裹了身衣服,就往门口走。 当他“吱呀”一下,推开房门时,便见老东头正站在门外。 见状,管事不由一怔: “老东头,怎么是你?” 随后,似想到什么一般,管事面上浮起一抹焦急,勾头向着厨房方向张望: “可是厨房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管事下意识如此想。 不然,这平时少言寡语、又分外老实的老东头,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敲他的门。 还敲得这么急、这么凶,这太不符合常态了,不是么? 而老东头闻言,只是道了句: “厨房没事。” 而后,他便直接道: “管事,我要见郑老大!” 管事则是被老东头刚给弄得又是一怔: “……啊?” 厨房没事,大晚上的,你过来狂敲老子的门干嘛? 还有…… 什么叫做你要见郑老大? “老东头,你是不是在梦游呢? 还是没睡醒?”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举动。 还说,要见郑老大? 郑老大岂是那般好见的? 又是你想见,就能够见到的? 嘁,笑话! “我有要事要求见郑老大。 顶顶重要的大事!” 迎上管事不带着些审视、以及不赞同的目光,老东头正色道。 他那张疤痕交错的脸上,满是认真。 可见,他不是在说笑。 他是认真的。 他——就是要见郑老大。 而且,要立刻! 马上! “你……” 见他不似在说笑,管事又怔了怔,狐疑的打量着老东头,一时间,不由有些哑然: 有要事要求见郑老大? 这老东头,会有什么要事、能有什么要事,要求见郑老大呢? 管事不由蹙眉暗想,望向老东头的目光,也是充满狐疑与打量。 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又或者说,是看穿了管事的心思,老东头不躲不闪的直面着他的打量,又再正色道: “事关郑老大他们家当年的血海深仇……事关当初,皇商海家被灭门一事。 管事,你直管如此上报上去。 我相信,若是郑老大听闻,他会见我的!” 老东头的面上,带着一丝决绝,与一丝笃定。 而管事闻言,又是一怔: “皇……皇商海家?” 他们这些闽海本地人,有谁不知,这个海家? 当年…… 唉。 听闻老东头提及此事,管事便知晓,此事只怕不能就此揭过了。 何况,老东头还说,事关郑老大他们家。 这就…… 来不及细想,这两件事,究竟有何联系,管事终是点着头,对老东头道: “行吧。我去向上头通报。 至于郑老大究竟会不会见你。 那便要凭老东头你的运气了!” 老东头闻言,则是一抱拳: “如此,便有劳管事通禀!” * 与此同时 金银岛,聚义堂 送走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之后,郑海也没有离开聚义堂,而是和褚秋生一起继续议事。 两人聊了好久,将事情聊得七七八八。 又见时辰不早,褚秋生这才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郑老大,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明日,估计还有得忙呢。” 褚秋生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向着郑海一拱手道。 郑海闻言,则是微微颔首,又冲褚秋生摆了摆手: “嗯,知道了。 褚叔,你且回去歇着吧。 我再略坐一会儿,便也就回去了。” 郑海一边如是道。 一边,便随手翻开了放在桌边的一本账册。 这是褚秋生适才带过来的,乃是上一旬走私的账目。 褚秋生见状,有心想要再劝,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还是打住了。 他实在是太知晓,他们郑老大的性格了。 就算他劝,郑老大只怕也是不会听的。 唉。 算了。 思及此,褚秋生又再拱了拱手,老生常谈的道了声: “郑老大记得早些回去歇息。 莫要熬得太晚!” 便自顾自离去,打算回去歇着呢。 明日,他还有好些事儿要忙。 好多岛上的庶务,要打理。 岁月不饶人啊。 如今,他年纪渐长,倒是确实没有年轻人能熬。 所以,还是回去,赶紧安置了吧。 哎哎。 褚秋生心中一边如此暗自感慨着,一边迈步离开。 徒留郑海一人,仍旧留在聚义堂内,翻看账目。 索性,郑海也是看账的一把好手,看起账来,速度还是挺快的。 匆匆看完手中的账本,郑海不由以手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眼见得时辰不早,又想起褚秋生适才的话,郑海也便没有再留在聚义堂内耗着。 他起身,大步迈出聚义堂,打算去往自己所居之处歇息。 而就在他途径聚义堂,到自己居所的必经之地时,脚下步子忽的一顿,抬首飞速扫视了四周一眼,喝道: “谁? 是谁躲在那里? 出来!” 郑海乃习武之人,又常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观察与五感都格外敏锐。 此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有旁人的气息。 换句话来说,就是—— 此处有人。 而且,不像是守卫。 这人,正鬼鬼祟祟的躲于暗处。 是以,郑海才会停下脚步,沉声喝问。 岛上纪律严明。 纵使是夜晚,也有不少海盗,往来巡视守卫。 乍一闻得郑海这一声喝,不少正在附近巡视守卫的海盗们,纷纷往这边厢而来: “头儿,出啥事了?” “老大,可是有人埋伏?” “识相的,就给老子出来。 否则……哼哼。” …… 海盗们呼啦啦往这边涌,七嘴八舌的道。 俨然一副,要将歹人给逮出来,好好收拾的架势。 这人是谁啊? 竟敢偷偷埋伏在此? 不想活了吧? 这是想盯他们老大的梢,还是想要对他们郑老大图谋不轨? 哈,这家伙,就是在找死! 不肖郑老大说,他们铁定要好好收拾他。 哼。 而就在众海盗骂骂咧咧,俨然已经摆开了阵势,准备大干一场之际,不远处草丛微动。 随着一阵沙沙沙的响声,自一棵大树后头,闪过一抹人影。 透过光线仔细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安子。 “大家别误会! 我并无恶意。 我只是……想来见一见郑老大!” 第909章 相认 小安子一边说着,一边一瞬不瞬的瞅向郑海,面上竟好似带着无比的眷恋与孺慕。 见状,郑海不由得蹙眉: “你……是何人?” 他这一声问话一出,不待小安子回答,就有海盗抢先回答道: “老大,这人是和那位木公子,一起上岛来的。 貌似是那位木公子的家仆。 您看……” 这海盗虽没有明说,其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就是在问,郑海要不要去盘查一下,李元珩他们一行人。 这些海盗,是不知郑老大和褚叔,究竟在聚义堂内,和李元珩聊了些什么的。 只是知晓,郑老大似乎对这个木公子,十分礼遇。 不过,纵使如此,海盗们也从未对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消除戒心。 这会儿,这位木公子的家仆,竟然出现在这里。 且,明显是躲藏在此。 而此处,又是他们老大从聚义堂,去往住所的必经之地。 他躲在这里干什么? 这一切,由不得海盗们不去多想。 所以,保险起见,不少海盗都认为,好好盘查一下这木公子他们一行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谁知道,这群人心里头打着什么小九九。 该不会是包藏祸心,上岛来,伺机想要害他们众人、害他们郑老大吧? 不然,怎么解释,这人为何躲在此处? 闻言,郑海只是蹙眉,并没有说话。 只是拿眼打量着小安子。 而小安子闻言,则是急忙澄清道: “你们误会了。 这不关我们公子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擅自行动,与我们公子无干。” 小安子不是傻的,怎么能听不出来,这些海盗的话中之意? 这本身就是他的个人行动。 主子和公子都不知情。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安子也知道,他此举太过冒失。 说不定,会引起误会。 甚至,搞不好,还会影响陛下的大计。 可是…… 他实在是按捺不住。 并且,他也知晓,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若错过,只怕…… 心中想着,小安子的眸光,逐渐变得坦然,且坚定。 他望向一直立在那里,抿唇不住打量着他的郑海,笑道: “大家都唤我小安子—— 这是我刚到府上,管事的给取的名儿。” 说出这番话来的小安子,好似在闲话家常。 脑海中,他的思绪却是飘远。 忆起那段惨痛的往事。 那个令人绝望、令他毕生难忘的雨夜。 满府人绝望的惨呼,无尽的杀戮,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平常最爱同他起玩耍的小厮、会给他买糖葫芦吃的丫鬟姐姐、外冷内热对人顶顶好的管家福伯、最疼他的周妈妈、在他眼中如一座山一般可靠的爹、温柔端庄的娘亲…… 他们一个一个,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时间,原本幸福繁荣的一家,血流成河。 而他,躲在家中腌咸菜的地窖中,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 血水一路滴滴答答,渗进地窖中,将地窖也变成一片弥漫着血腥气味的红色,而他当时小小的身子,也被染红。 而后的事情,他有些不大记得清了。 只记得,他浑浑噩噩的走了许多天,又怕、又饿、又绝望。 糊里糊涂的坐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又一路几经辗转,入了宫,净身做了名小太监。 然后,由当初统领他的一个小管事,随便取了个名儿,叫做小安子。 他一直努力的活着。 拼了命的活着。 他想要连同死去的家里人的那一份,一起好好的活着。 他原以为,他是他们家唯一生还之人。 谁料…… “我在卖身之前,是有本名的。 我是闽海人。 我的本名,叫做——海钊。” 思绪回笼,小安子依旧一瞬不瞬的望向郑海,一字一顿的道。 原本,郑海在听得小安子自报家门,说自己叫小安子之际,还心下了然。 暗道: 手下人说的没错。 看来,这个叫做小安子的,果然是木公子的家仆。 谁曾想,小安子却又道出了他的本名。 闽海人? 海钊? 乍一闻得这个名字,郑海彻底无法淡定,他不可置信的陡然瞪大了双眼,越发仔细的打量起小安子来。 似是想要将小安子的五官、样貌,与记忆中的某个孩童的样貌重叠。 “你……海钊? 你说你叫海钊?” 眼见得一向淡定从容,纵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自家老大,突然间脸色大变,一副相当不淡定。 甚至,还有些失神的模样。 一众海盗们见此情状,皆是一怔,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 郑老大这是怎么了? 老大如此不淡定的模样,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海盗心中疑惑,纷纷转目望向小安子—— 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 竟能叫郑老大多年来的养气功夫,直接破功? 这…… 对于一众海盗投注过来的目光,小安子恍若未见。 他只是依旧一瞬不瞬的望向郑海,眼见得郑海闻得他的本名,而脸色大变,一副明显失神,俨然也陷入到了回忆之中的模样,小安子则是微一勾唇: “我当时还是个几岁稚童,与现如今的样貌,相差颇大。 倒是你——” 话到这里,小安子顿了顿,又再细细的打量了郑海一番,倏然的一笑: “大哥,你的样貌,倒是没有怎么变过。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大哥你了呢!” 小安子说的,都是实话。 郑海——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海铮。 这—— 才是郑海的本名。 昔日闽海皇商海家嫡长子海铮。 大哥的样貌,倒是没有怎么变。 与小安子记忆之中的大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除了面上添了道疤,面容变得阴沉了些、煞气了些,其他的,都大差不差。 还有他那一手字—— 依旧与他小时候所见的一般,铁划银钩。 用过世的爹爹的话来说,便是自带风骨,一瞧便知,他的铮儿乃是铁骨铮铮之人。 真的人如其名。 也堪配这个“铮”字。 郑海闻言一怔,再回过神来之际,他一向清冷的眸中,便是带上了一抹热切。 一边依旧不错的打量着立在不远处的小安子,一边道: “你……你是钊儿? 你真的是钊儿?” 第910章 兄弟相认2 “我儿时特别粘人,比之爹娘,却是更喜粘着大哥。 大哥没得奈何,只得整日里抱着我,进进出出。 当时,旁人都笑话说,大哥你不像是在带弟弟,倒似在照顾儿子一般。” 小安子乃是父母最小的儿子,而郑海——也就是海铮,却是海氏夫妻的长子。 两个人相差足足十几岁。 倒真是宛如父与子的年纪。 小安子出生的时候,郑海已弱冠,是以,他一向十分疼爱这个幼弟。 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向甚好。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太多点点滴滴,只属于兄弟二人的回忆,旁人并不知晓。 而面对郑海的追问,小安子却不并答话,却是如数家珍般,回忆起了往昔: “夏日里,我嫌外头树上的蝉鸣太过吵闹,大哥便在我午睡时,将我院中树上的所有蝉,都给逮了。 由此,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两岁时,我在海边捡了一个大海螺。 我将它当做宝贝,送给了大哥。 大哥很是高兴,真就将其当做宝贝似的,收藏了起来。 就摆在大哥书房的多宝阁上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还特地为这海螺,定制了个金镶玉的托。 我每次一去大哥书房,一眼都能够看到。” “三岁时,我因着顽皮,从马上摔下来,大哥为了救我,右胳膊骨折,因此,还落下了病根,往后,每逢刮风下雨,大哥的右胳膊——也就是当年骨折的那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 而我,也因着那次,在左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疤……” 话到这里,小安子倏然抬起左手臂,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处,一个宛如月牙儿一样的疤。 然而,此情此景,对面的郑海却是再也绷不住了。 “钊儿——,你真是钊儿! 大哥的钊儿——” 虽然,小安子全程没有说一句,更没有赌咒发誓,说他是海钊。 可是,适才,他说的那些…… 那些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回忆啊。 其中,有很多事,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 郑海可以肯定,也可以保证,这个世上,除了他们兄弟二人,绝不会再有三个人,如此清楚和了解这一切。 就算是爹娘在世,也未必能办得到。 还有…… 小安子手臂上的疤痕—— 这分明就是当初钊弟年幼时的那场意外留下的。 而导致那场意外的起因,正是因着他当时调皮。 这疤的位置、形状、还有小安子说,他胳膊上的伤…… 桩桩件件,一切都能够对得上。 此时此刻,郑海再无任何置喙、任何不确定。 他十分肯定,眼前的青年,就是他的幼弟海钊—— 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郑海难掩激动,一边大声的唤着“钊儿”。 一边张开双臂,向着小安子冲了过去。 见状,小安子点了点头,璀然而笑: “是啊! 我是钊儿。 大哥,你可算是不再怀疑,肯认我了!” 说话间,小安子也同样张开双臂,向着郑海奔去。 下一刻,这对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兄弟,便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钊儿,你没死!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我还以为……” 纵使如郑海这样的铁汉,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话到这里,也难免泛着哽咽。 当初那场杀戮。 他们海家上下几百口,惨遭灭门。 他侥幸逃出,面上却多了这道疤,已是与昔日的海家大公子海铮,今非昔比。 自此,他隐姓埋名,改名为郑海。 其实,便是他本名海铮反过来的谐音。 之所以取这样的名字,一为祭奠自己,二为凭吊海家。 他们海氏一门,死得好冤啊! 郑海恨啊! 好恨! 他无时无刻不忘海家的深仇大恨。 一直伺机报仇。 世人都道,他们海家的惨案,乃是之前的海盗头目与倭寇所为,郑海便灭了之前的海盗头目,替他们海氏一门报仇。 他还想灭了那些倭寇,谁知,卢元旺那贪官却是不允。 思及此,郑海…… 不,确切地说,是海铮的眼神一黯,旋即,又被欣喜所取代。 他揽着小安子,细细打量,视线在小安子的眉眼、五官上游移,禁不住叹道: “都说女大十八变。 依为兄看,这男孩子也一样。 钊儿,你长大了! 当初的那个稚童,都成大小伙子了。 大哥都认不出你了! 若不是你还记得大哥、主动来找哥哥相认,咱们兄弟俩,只怕就要错过了! 真真是要纵使对面,也不相识了! 唉。” 望着面前白净清秀的青年,郑海实在无法和记忆之中,那个玉雪可爱的稚童,联系在一起。 不是他这个当大哥的,不想认幼弟。 而是一别经年,小安子这个幼弟,实在是变化太大。 他是真的完全认不出来了啊! 何况,当初,家中遭逢不幸时,钊儿还那般小。 海铮一直以为,他那可爱的幼弟,也和父母、家人、仆从们一起惨遭屠杀了。 他一直以为,当初那场劫难中,活下来的,唯有他一人。 谁曾想,竟还多了一人。 他的幼弟——海钊,竟也还活着! 实在的太好了! 老天爷保佑! 实在是老天爷保佑啊! “嘿嘿,我变化这么大么? 大哥,你倒是没怎么变呢。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大哥你来了!” 闻得海铮的话,小安子嘻嘻笑道。 说着,他笑意微敛,又抬手,轻轻触碰一下,海铮脸上那道疤: “大哥,你这疤…… 可是当初,咱们家……那个时候,被歹人所伤,留下的?” 小安子眼中闪过心疼。 这么深的疤痕。 正正好在面门上。 想也知道,大哥当初肯定伤得很重。 很疼吧? 脑海中,那如同噩梦一般的记忆,再次袭来,小安子的面色变得沉痛,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 海铮见状,赶忙安慰: “大哥不痛! 大哥没事! 钊儿别拍! 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海铮一边轻揽着小安子,不住的轻拍着他的脊背,一边放柔了声音,不住安慰。 话虽这么说。 然而,无论是海铮,还是小安子,心中都明白、也都知晓,当年的事,还远没有过去。 他们海氏一门的血海深仇,一日不大仇得报,这事,就过不去。 永远过不去! 第911章 兄弟相认3 在场的众海盗们,早已被眼前的这一幕,唬得一怔一怔。 “不是……老大他,原来不叫郑海,而是叫海铮的么?” “听这意思……老大他……乃是海家的大公子。 就是那个从前赫赫扬扬的皇商海家?” “老大这是还有个弟弟呢。” “真没想到,老大竟有这般身世。” …… 回过神来的海盗们,不由得窃窃私语。 不知是谁,陡然道: “老大能够和亲弟弟重逢,这是好事啊! 咱们应该替老大高兴。 瞧!这场面,多感人啊。” 闻言,众海盗连连点头: “就是!” “说的是!” “老大和他这幼弟重逢、相认这一幕,确实够感人的。 看得我眼眶都发酸了。” …… 说着,有海盗又道: “不管怎么样,不管老大什么出身、过去经历了什么,有无兄弟。 不管老大他是叫郑海,还是海铮,他都是咱们的老大。 兄弟们,有异议么?” 显然,此人乃海铮的忠实拥趸。 而显然,海铮的忠实拥趸,还有不少。 确切地说,这岛上所有人,都是海铮这个老大的忠实拥趸。 此言一出,其余在场海盗,便是禁不住连连点头: “说的对!” “就是这样!” “兄弟,你说的没毛病!” “没错!管大哥是叫郑海,还是叫海铮,他都是我们的老大。 永远都是!” …… 一众围观海盗们,在一旁暗搓搓,讨论得激烈,而与幼弟才刚相认的海铮,则是又提起了旁的事: “钊儿,你是辗转去了京城,被卖到那木公子府上,做了他家中的家仆了么? 大哥会跟木公子讲,替你赎身的。 大哥明日就与木公子说。” 安慰了一阵儿幼弟,见小安子的情绪,终于恢复平静,身子也不再不住轻颤,海铮这才道。 原本,海铮还打定了主意,要先观察观察,吊一吊李元珩他们一行人的。 然而,事情有变。 此一时,彼一时。 此时,海铮已然打定了主意,无论明日李元珩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只要能够从李元珩身后,得到幼弟的身契,替他赎身就成。 闻言,小安子怔愣了一瞬,继而便是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 公子和娘子,待我都极好。 兄长不必替我操心。 更不必替我赎身。” 话虽这么说着,小安子于心中,则是叹了口气: 大哥的想法,还是天真了。 赎身? 他要如何赎身? 若他真是那个寻常人家的家仆,那便好了。 如此,自是可以赎身的。 就算是大哥不提,他都会盘算着自赎自身,如此,也还彻底与大哥团聚。 他们兄弟二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再不分离。 可是…… 他卖身的地方,不是普通地界。 而是皇家,是皇宫。 他也不是什么普通奴仆,而是早早净了身的内监。 如今,他还不是个普通小太监。 他是皇后娘娘身边,有头有脸、有品阶的内监。 人前的小安子公公。 他想要抽身,想要从宫廷中离开。 只怕是不能。 宫女们,还有有朝一日,被放出宫的可能。 可…… 你听说过,历朝历代,有哪个内侍内监,能够在有生之年,离开皇宫么? 除非他就快要死了。 不能脏了皇宫,给主子们添晦气。 这才要被挪出宫去等死呢。 思及此,小安子又禁不住暗自苦笑: 此生,他只怕都只能常伴宫廷了。 在宫中到老、到死了。 海铮却是丝毫不知小安子心中所想,也不知这其中隐藏的缘故、以及小安子的苦衷。 闻言,他满是不赞同的道: “他们纵使对你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做自由身来的好? 你就不想,赎了身,做自由身,然后留下来,和大哥一起么? 难不成,你还想随着木公子他们一行人,回去京城。 与兄长我分隔两地?” 在海铮看来,纵使木公子对待下人再好,那海钊待到木公子身边,也终归只是个下人。 自然是赎了身,做个堂堂正正的自由人更好。 何况,木公子乃是京城人士,迟早就是要回京城的。 到时,作为木公子的家仆,他钊弟自然也需得跟着一并回去京城。 而他,在闽海。 无论是海氏一门的深仇,还是他手底下这么一大摊子事、一大帮兄弟、还有他这名声在外的大海盗头子的身份…… 这一切,都注定了,海铮是无法随同小安子一起,前往京城的。 如此,他们兄弟二人,好不容易才相认、相聚,这不是又需得分离? 并且,还是长久的天各一方了么? 不得不说,海铮说的很有道理。 然而,小安子闻言,也只能暗自苦笑: 若是可以,他自然也想要留下来,和大哥一道。 可是,他不能啊! 心知不能、也无法答应兄长,小安子只能转移话题。 但见,他摆了摆手道: “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议。 大哥,我有事要与你说!” 海铮倒并没有觉得,他这幼弟是在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闻言,他只以为,小安子是确实有话要与他说,遂一挑眉: “哦?钊儿,你有什么话,要同大哥说?” 说着,海铮便再出一副“弟啊,你说吧。大哥都听着呢”的模样,静待小安子的下文。 谁曾想,小安子却是摆了摆手,又四下里瞅了眼。 但见一众闻讯而来的海盗,都立在不远处,眼巴巴的往他们兄弟俩这边厢瞅,遂道: “大哥,咱们找个地方聊吧。 我有事,想要和大哥私下里聊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啊。 闻言,海铮也不疑有他,只以为,自己弟弟是要关起门来,跟他说什么体己话。 如此,这确实不方便在这儿聊。 心中如此想着,海铮遂点了点头: “成。钊儿,你随我来。 随我去我的住所,好生聊聊吧。” 他们兄弟二人,天各一方,这么些年没见。 好不容易得以相聚、相认,是该关起门来好好聊聊了。 不止是钊弟,海铮表示,他自个儿也有好多话,要和钊弟聊,有好多事,要说与钊弟听呢。 哈哈。 第912章 小安子的提议 对于大哥海铮的提议,小安子完全没有异议。 闻言,便是点头称好。 见状,海铮又是朗声一笑,十分好心情的领着小安子,一起向着自己的居所而去: “钊儿,且随为兄来。 这边走!” 兄弟二人就这样携手而去。 在场众海盗,见状,则是齐齐相视一笑。 倒是无人煞风景的跟过去。 开玩笑! 谁会那般没眼力劲儿呢? 老大可是好不容易,才和亲生弟弟重逢、相认。 想来,必定是有好些体己话,要对这个弟弟说的。 他们跟过去做甚? 嘁。 便就叫老大和他那弟弟,好生叙叙吧。 “散了吧。都散了吧。” 有人直接道。 老大和幼弟团聚,自去一叙。 他们也该各自回去,歇息不提了。 明日还得早起各司其职呢。 这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啊。 此言一出,便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肯定。 闻言,众海盗便是齐齐便是点头,而后,便就各自散去。 当然,郑老大与幼弟相认的消息,也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在整个金银岛上四散传播。 * “我的居所就在前头。 再拐个弯就到了!” 海铮兴冲冲的带着小安子,去到他所住之处,热情的迎了小安子进门,拉他在桌前坐下: “来!来!钊儿,这边坐。” 说话间,似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海铮又道: “钊儿,你饿不饿? 要不要给你准备些吃食? 这个点儿,厨房的人,应该差不多都回去歇下了。 这样,为兄去给你下碗面,给你垫垫。” 说着,海铮便欲起身,想要去给小安子这个弟弟下面。 见得记忆中,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哥,这般肉眼可见的高兴,又这般乐颠颠的为自己张罗。 小安子不由心口泛酸: 果然! 大哥没有变。 还是那个大哥! 那个疼爱他的大哥! 如此,小安子愈发觉得,自己此番与大哥相认,没有做错。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此举,多少有些着急、有些冒险。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哥错过这么一个大好的翻身机会,而坐视不理吧。 何况,这只怕是大哥此生,唯一摆脱这见不得光的海盗头子的身份,拨乱反正,走向光明的机会。 也是他们海氏一门唯一的希望、唯一翻身的机会。 若是失去这个机会—— 莫说是翻身了。 只怕大哥的性命……都…… 毕竟,陛下适才……已经说得那般明白了。 这便是他急着见大哥、急着与大哥相认的原因。 迟了,他怕大哥做错事、选错道儿啊。 那可就不好了! 思及陛下适才的话,小安子心中一凛,也再顾不得与海铮寒暄,而是拉了一把,正欲去给他煮面的海铮,: “大哥,你不必忙活了。 我不饿。 大哥,你也坐! 咱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 小安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张椅子,示意海铮坐下。 眼见得自己这个幼弟,摆出了一副,要坐下来,和他好好聊聊的架势,海铮也便点了点头,顺势在小安子所指的那张椅子上坐定: “成。大哥都听钊儿的。” 眼见得小安子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海铮又道: “钊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哥听着呢。” 说话间,海铮便含笑望向这个失而复得的幼弟,平素一向冷厉的眉眼,在此时,舒展而柔和,泛着慈爱与温柔。 眸中满是对幼弟的疼爱。 迎上这样的目光,小安子不由一叹。 心中越发坚定了想法,遂也没有再说些虚头巴脑的,而是直接开诚布公的道: “大哥,你往后,可有何打算?” 海铮闻言一怔,叹道: “我能有何打算? 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海铮说的,倒是大实话。 他们这些海盗,不过都是些,被这世道,逼得活不下去,走投无路之人。 说白了,便是游走在朝廷法度之外的亡命之徒。 他们能够有什么打算? “那……大哥,你既无甚打算,弟弟便替你打算一二,你可愿意听?” 见海铮如此说,小安子又道。 闻言,海铮一挑眉: “哦?钊儿要替为兄打算? 有钊儿替大哥打算,大哥我自然是高兴的。 哪有什么不愿意听的? 哈哈。 钊儿,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一个想法?” 海铮眉眼带笑,好整以暇的道。 可见,被幼弟如此关心着,海铮也十分高兴。 也乐得听一听,小安子对他究竟有何打算。 小安子见状,却是面容一肃,正色道: “大哥,你去投了朝廷吧。” 海铮闻言,面上的笑容却是陡然一敛,眉头也不由一皱: “钊儿,你说什么? 你要为兄去投靠朝廷?”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弟弟,会劝他和他的主子木公子合作。 毕竟,他乃是木公子家的家仆,为着木公子那边厢讲话,这也说得通。 甚至,海铮都做好了,自己这个幼弟,就是木六说客的准备。 更甚至,他都能够接受,海钊这会儿前来与他兄弟相认,目的并不单纯、其实,就是来替木公子做说客的准备…… 这一切,海铮都无所谓,他都能够接受。 甚至,为了这个弟弟,海铮都可以无条件接受和木公子合作,不再试探、不再讨价还价,谈任何条件。 可是,这会儿,眼前的幼弟说什么? 他叫他去投靠朝廷?! 迎上海铮那一脸不可置信、好似在说“不是吧?钊儿,你说真的?你确定,你真不是在开玩笑?”的目光,小安子依旧肃着一张脸,闻言,他十分郑重且肯定的点了点头: “嗯,大哥,你就投了朝廷吧。 盘踞岛上,落草为寇,绝非长久之计。 大哥,你和你岛上的这些兄弟,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海盗吧? 就算是你们甘愿做一辈子的海盗,那…… 大家的家人、妻子小呢? 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你们担惊受怕一辈子。 让儿孙,也沦为见不得光的海盗吧? 所以,小弟私以为,为今之计,大哥带着你手底下的兄弟们,一起投靠朝廷,寻求朝廷招安,寻求朝廷庇护与帮助,才是你和你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唯一的出路。” 第913章 滔天之恨 不得不说,小安子这番话,入情入理。 说的很是在理。 他也是真心实意,为海铮、以及这岛上的海盗们着想的。 可谓是肺腑之言。 若是换做是旁人,闻得他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只怕都会点头同意他的建议。 然而,海铮…… “钊儿,我没听错吧? 你叫我去投靠朝廷? 叫我去求朝廷招安?” 闻得小安子的话,海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旋即,他又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出声: “呵,呵呵呵……竟然叫我去投靠朝廷?! 钊儿,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你以为,朝廷是什么好的? 我告诉你—— 这狗朝廷,它是最不值得信赖的。 咱们海家…… 若不是朝廷,咱们海家岂会落到那个地步?” 海铮冷笑连连,话到这里,眸中已迸发出一抹恨意。 那是对朝廷的浓浓不信任、以及浓浓的恨意。 一旁的小安子,则是自家大哥这般突如其然的话语和反应,给弄得一怔: “大哥,你这是……你怎么这么说? 大哥,你为何对朝廷有如此成见? 还有,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咱们海家,不是遭到海盗和倭寇袭击,才…… 这又关朝廷什么事?” 海铮对朝廷的浓浓恨意与不信任,早已溢于言表,小安子不傻,岂能看不出来? 是以,他才会这般疑惑。 他实在是不懂,大哥为何会这般不信任朝廷。 还如此深恨朝廷?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海铮闻言,却是再度冷笑,眸中迸发着令人惊心的滔天恨意: “哼,朝廷? 钊儿,所以我才说你太年轻、太天真啊。 还问我,咱们家的事,关朝廷什么事? 你以为,咱们海氏一门惨遭灭门,这其中,真的没有朝廷的手笔也盘算? 若真如此,在这闽海—— 大胤境内。 那些倭寇,怎能横行,怎敢突然闯入咱们海家,灭了咱们海氏一门上下几百口人? 焉知不是朝廷对咱们海家早有忌惮,早有意除之,才故意引倭寇与海盗动手,借他们的手,除去我们海氏一门,而朝廷,则是全程袖手旁观,坐视我们海氏一族灭亡?” 而这一番话,听得小安子直皱眉: “大哥,你是这般想的? 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海铮闻言,则是摆了摆手: “没有人对我说什么。 也无需旁人告诉我。 我有脑子,自己会想。 这些事情,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岂会看不出来。 只需稍加揣摩,便可窥一切! 还用得着旁人特地对我说这些个? 哼。” 说着,海铮又望向小安子,一脸的担忧与怒其不争: “倒是你——钊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和小时候那般天真? 还叫我去投靠朝廷? 你这是出的什么昏招? 咱们家也那大胤朝廷,乃是有大仇的!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去投靠朝廷,做它的鹰犬、替它卖命。 绝不!” 见海铮如此模样,闻得他这席话,小安子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心道: 自家大哥,该不会是被什么有心之人,给煽动、利用了吧? 否则,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而大哥,偏偏乃是闽海这一带的海盗头子,手底下的海盗,人数甚众。 这……若是真被有心之人给煽动利用…… 嘶,细思极恐。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得不说,小安子不愧的浸淫宫中多年,且还混出了头的大内监。 一向善于动脑筋去分析问题,也善于察言观色、堪破人心。 他这一番猜测,事实上,真就是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最早时,海铮确实没有如此想过。 乃是他成为了海盗,并且在闽海的一众海盗之中,崭露头角之后,才慢慢生起了这个念头与想法。 而他这般想法与念头的来源,却是源自于闽海总督卢元旺的潜移默化。 当初,海铮才在海盗圈子里头,崭露头角,成为闽海众多海盗势力之中的一个小头目时,卢元旺便注意到了海铮。 纵使彼时的海铮,面上有疤,气质也与昔日的那位海家大公子截然不同,卢元旺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化名郑海的海铮。 毕竟,海铮乃海家长子,早已是皇商海家内定的继承人,也早早就随着父亲、母亲,一起打理家业。 卢元旺作为闽海总督,自然也是见过这位昔日的皇商海家的大公子的。 并且,见过不止一次。 对方又不是没甚来历的吴下阿蒙,卢元旺自然也难免关注一二。 如此,对于海铮,这位总督大人自然也有些印象。 是以,在郑海想要寻求他这个闽海总督的庇护之际,乍一见得化名为郑海的海盗小头目——郑海之时,卢元旺便一眼认出了此人乃是海铮。 而正是这一眼,卢元旺便打定了主意,认为这化名为郑海的海铮,能够为他所用。 他顺势接下了化名为郑海,当时还只是个海盗小头目的海铮的橄榄枝,并一路暗中扶持着海铮,干掉闽海一带所有其他海盗,成为闽海一带的大海盗头子。 当然,卢元旺他并不是在做善事。 他也并没有那么好心。 他只不过,是想要借海铮的手,统一和掌握闽海一带的全部海盗,然后为他所用,替他进行走私活动,然后从中谋利罢了。 而海铮之所以会如此深恨朝廷、对朝廷如此不信任。 自然也是卢元旺的手笔。 当然,这一切,卢元旺自不会明说。 深谙利用人心的卢元旺,自然长大,若是他、亦或者是他的手下,真同海铮说了些什么—— 一旦说了,便是落了下乘。 反倒是会惹了海铮的猜忌与不信。 是以,老谋深算的卢元旺,便采取了温水煮青蛙的法子。 这些年来,卢元旺和他的手下,都没有对此多说一句,但是却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引得海铮不由得深想、多想。 并将当年的事情,往朝廷方向引。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明说,却分明已经在海铮面前透露了一切。 并且,关键时候,卢元旺还直接推了一把…… 第914章 杀了他,也不可能! “大哥,你怎就能如此笃定,认为当初,是朝廷…… 怎么就对朝廷,就这般深仇大恨呢?” 小安子皱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闻言,海铮又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我如何不笃定。这些都是总督卢元旺亲口说的!” 当初,他作为海盗头目,头一次去拜会卢元旺时,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他,登时便抱着他痛哭流涕,只道他知晓了海家一门的惨案,也哀恸不已云云。 之后,每每见到卢元旺,卢元旺都会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海家、提起他们一门的惨案,一再表达自己对海氏一门的哀恸之意。 如此这般,终于有一次,海铮实在按捺住,在卢元旺不知是第几次,提及海家灭门惨案,表示哀恸之际,他便直接问出了口: “大人既与我父亲交好,又不忍我海氏一门遭此一劫,当初,又为何不派兵支援我海家? 若有大人相助,能得大人派兵支援,想来,我海家也不会遭遇不幸。” 这番话,海铮老早就想说了。 这也是直言不讳的抒发了他对卢元旺的不满。 少给老子假惺惺。 不是说和他爹如何有交情、有情谊,如何不忍他们海家被灭门么? 那这卢元旺,怎么当初不出手? 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海家上下几百口人被屠。 可别跟他说,他这个闽海总督,一点音信、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知晓。 海家那么多人被杀,漫天的哭喊声和血腥味。 都快要血流成河了。 那些海盗和倭寇大喇喇的闯入…… 这一切,动静还小么? 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他会完全不知晓、什么都未曾察觉? 呵,谁信啊? 而面对海铮的质问,卢元旺却也不恼,反是一脸为难之色。 直道: “贤侄啊,有些事,世伯我也不好与你说。 我虽为闽海总督,有些事,也是有心无力啊。 既你侥幸生还,往后,便隐姓埋名,好好过活吧。 前尘往事,切莫再想、也切莫再提。 也不要对外和任何人说,你乃是海家未亡人。 切记!” 卢元旺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仿佛说了许多。 说过这番貌似十分语重心长的话之后,他便推说累了,端茶送客了。 而他这番似是而非、怎么听,怎么颇有些深意的话,却是令得海铮心生怀疑。 加之往日里,时常传到他耳中的那些风言风语。 这一夜,被卢元旺端茶送客后,海铮也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虚晃一枪,明里好似已经离开,出了总督府的门,他不过拐了个弯,便又翻墙再次潜入总督府,再次神不知、鬼不觉,重新来到适才,他与卢元旺谈话的地方—— 外院大书房。 卢元旺常和人在此议事。 而海铮重新来到此处时,恰好便听得卢元旺正与他的心腹幕僚在私语: “大人,适才,您怎么不直接告诉海公子,当初那事,都是朝廷的命令。 圣意难违。 您不过也就是奉命行事啊。” 这是幕僚在说话。 而闻言,卢元旺则是摆了摆手: “此事莫要再提。 这件事,让我那贤侄听了去,又有什么好呢? 还是烂在肚子里头的好!” 书房内,李元珩又同这幕僚继续交谈了几句。 而他们的谈话内容—— 躲在书房外偷听的海铮,越听越是心惊。 他们的谈话内容,正是事关当初,海氏一门被灭门之事。 而据卢元旺所说—— 当年,海家发生惨案,他这个闽海总督之所以坐视不理,完全是因着朝廷不让。 朝廷早已于暗自,给他这个闽海总督下过暗旨,叫他不得保护海家。 潜台词是—— 朝廷袖手旁观,坐视海家灭亡。 因为海家富可敌国,早已被先帝所忌惮。 甚至,早已有了铲除海氏一门之心。 而为何,朝廷前脚才下了旨意,命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不得保护海家,无论海家出了何事,都需视而不见;后脚,他们海家就被倭寇与海盗所灭? 这就—— 细思极恐了。 甚至,完全经不起细想。 稍微想想,也知道,是朝廷容不得他们海家,要灭了海家。 海盗和倭寇,不过也是一个靶子、一个借口。 甚至,海铮都曾阴暗的想过,他们海氏一门的惨案,其中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就是朝廷。 如此,叫他去投靠朝廷,寻求被朝廷招安? 怎么可能? 杀了他,也不可能! 既小安子问起,海铮便也将这一切,细细的说与小安子听。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告诉他这个弟弟,之前那什么投靠朝廷、寻求朝廷招安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 “钊儿啊,不是哥哥说你—— 咱们和那朝廷,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如此深仇大恨,你竟要叫哥哥去投靠朝廷?” 海铮很气愤。 非常气愤。 若是他真投了朝廷,那和数典忘祖何异? 不行! 坚决不能够! 他死也不会这么做的。 不仅他不能如此。 海钊——也就是小安子,也绝不能够! 不然,他们哪里对得起家中死去的几百口人? 哪里对得起惨死的爹娘? 而闻得海铮的复述,小安子则是颇有些瞠目结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嘴中一个劲儿喃喃着: “这……竟还有此事?” 不过,不同于兄长对朝廷与他们海氏一门的灭门之事,必有牵扯,这一切,乃是朝廷默许、授意的这一想法;小安子则是不但压根不信这些,还对闽海总督卢元旺、以及他与他那幕僚之间谈话的可信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大哥,你觉得,这闽海总督卢元旺的话可信? 焉知,他不是在诓你?” 短暂的怔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的小安子,仔细的揣摩了一番,便是沉吟着开口道。 虽然,他并不熟悉这卢元旺。 甚至,压根就与这卢元旺素未谋面。 但,光是这几日,在闽海的所见所闻,小安子便对卢元旺此人,印象极度不好。 贪酷无度、在闽海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无法无天。 俨然,都成了这闽海的土皇帝了。 这样的人,小安子可不觉得,会是什么可信之人呐。 此人的任何话、任何言行,他都是不会信的。 哪怕一分一毫,也是不信! 第915章 焉知不是这卢元旺,在诓大哥你? 思及此,小安子又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与他并排而坐的自家大哥: “还是……大哥,你觉得,这位闽海总督卢大人,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闻言,海铮则是皱眉,眸中毫不掩饰,闪过一抹厌恶: “为兄可没说,这卢元旺,乃是什么值得信任之人!” 事实上,海铮不但并不觉得,卢元旺乃是值得信任之人,更深知,卢元旺歹毒、阴险、又奸猾,绝非善类。 更是一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横行闽海、只手遮天的狗官。 这样的人,海铮怎么会觉得他乃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这不是笑话么? 闻言,小安子则是一挑眉: “大哥,你既也知,这卢元旺不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你怎么就能相信他的话? 还是之前我那句话—— 大哥,你说的那事儿…… 焉知不是这卢元旺,在诓大哥你?” 海铮闻言,却是十分笃定的一摆手: “这个……不会!” 见小安子依旧挑眉望向他,一副并不怎么相信的模样,海铮又道: “旁的事,倒也罢了。 比如,那卢元旺每次见到我,都少不得为咱们海家唏嘘一下,表现得好似有多么哀恸似的。 这个,我可压根就没信过。 他不过就是个在做戏。 这个,大哥我又岂能看不出去?” 言罢,海铮还略顿了顿,冲着小安子眨了眨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 钊儿,你小子别这么瞅着兄长,瞧,兄长还是很是有些眼力劲儿的。 咱可不是没心眼。 被卢元旺诓? 不至于! “这卢元旺和他那幕僚的密语,应该是千真万确的。 毕竟,那个时候,我可是临时起意,重新翻墙,折返去了卢元旺在总督府内的外院书房,隔着窗户,亲耳听到的。 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若不是如此,海铮也不能断定,他们海家的灭门,与朝廷有关。 更不会如此深恨朝廷、如此不信任当今朝廷。 若是卢元旺直接当面与他讲这些,海铮自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此乃卢元旺和心腹幕僚,在书房内密语,被偷偷潜入到书房外的他,给偷听到的啊。 如此,卢元旺之言,便应是做不得假,应是可信的。 见兄长如此信誓旦旦、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小安子不由得笑了: “哦?这便是千真万确的? 就因为当初,兄长你是折返回总督府,偷偷潜入卢元旺的外院书房,听到了他和他那幕僚,所谓的密语,兄长就将他的那些话,给信了个十足十?” 海铮闻言,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钊儿,你这么说……是何意?” 一边说着,海铮还转目,向着坐于身旁的小安子投注去狐疑的目光: 他怎么觉得,这个幼弟,这话中有话呢? 事实证明,并不是海铮太过敏感,也不是他想多了,而是小安子确实话中有话。 迎上海铮投注过来的狐疑目光,小安子只是一笑: “大哥,我且问你,那总督府,是那么好翻墙潜入的? 是!我承认,大哥你的身手极好。 可,大哥,你就算是身手再好,能好到偷偷潜入总督府邸,一路去往总督府外院书房,都犹如无人之境,一直都没有任何人察觉的地步? 那些总督府的侍卫之中,就没有高手了? 哦,合着这些侍卫、还有总督府的那么些仆从,这些人,全部都是吃干饭的啊。 任凭你一个外人偷偷潜入,竟硬是一个人都没察觉? 若真如此,那卢元旺还能活到现在? 这贪官,可不得老早,就被人偷偷潜入总督府结果了?” 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可不是什么好鸟。 这老小子,这些年在闽海,可没干什么好事。 恨他的、恨不得他去死的人,不知凡几。 这天下,也不止他大哥一个高手。 若他大哥都能轻易潜入总督府,全程如无人之境,来去自如,丝毫不被察觉,那么,其他人也行。 那……这卢元旺还焉有命在?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小安子是不信的。 “这……” 原本很是笃定的海铮,倒是被幼弟这番话,给堵得有些哑口无言。 心中,也莫名生起了狐疑。 原本,只以为是自己行事谨慎,行动隐秘。 现在一看…… 虽然不想承认,但却也不得不承认。 钊弟说的没错。 这么一想,他偷偷折返潜入总督府,一路去往那外院书房,这一路上,似乎有些过于顺畅了。 他是真的没遇上半个人,也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这……确实有些蹊跷。 就在海铮狐疑间,小安子又再次开口: “大哥,你真的确定,你那时假意告辞之后,重新折返潜入总督府,真的无人发觉? 还是,人家原本就知道你会折返,偷偷潜入。 亦或者,人家根本就早已派人在暗中跟踪你,早已将你的一举一动,尽数掌握。 然后,直接给大哥你,来了个将计就计。” 这么些年,在宫里头呆着,可不是白呆的。 何况,那皇宫,是怎样的地儿? 能够在那里头出人头地、混出个身份体面的,又岂会是一般二般人? 更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不巧,身为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大内监的小安子,正是这类非一般二般、且不好糊弄的主儿。 甚至,比起他这大哥海铮来,久居皇宫的小安子更深谙和熟悉那些阴谋诡计。 海铮适才的那一番叙述,原本是在讲述他们一家,与朝廷的深仇大恨。 讲述他为何深恨朝廷,宁死也不会去投朝廷,不会寻求招安。 可是,小安子只一听那些来龙去脉,便第一时间,在其中听出了阴谋诡计的味道。 这明显是有人在耍阴招。 而他大哥,则是被人给阴了。 让他和朝廷产生隔阂。 至此深恨朝廷,由此,便绝了他大哥、以及他手底下那些海盗,投了朝廷,接受朝廷招安的可能。 这计—— 不可谓不毒! 算计的,也是真好! 乍一闻得小安子的话,还海铮便是不由得陡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钊弟,你……你说什么? 这……这怎么会? 怎么可能?” 第916章 这其中,必是有诈 海铮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闻言,小安子却只是一笑,一脸的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种事,他往日里在宫中,可是没少见。 不过是些小伎俩。 也值得大哥如此惊讶、如此不可置信? “大哥,你以为,卢元旺是何许人也? 他能够坐上闽海总督的位置,且在闽海盘踞多年,多少年屹立不倒。 此人就绝对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 你绝非他会信任之人,难不成,大哥你以为,他就会信任于你? 他一个上位者,对于不信任,却又要用、得用的人,暗地里派几个人监视着,怎么了? 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儿么? 大哥,你自认为,装作离开,而后再折返重新潜入总督府,又一路去到总督府外院书房偷窥。 自以为,这一切,你都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无人察觉。 说不定,你的一切行踪,早就跟踪监视你的人,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卢元旺。 而咱们那位卢大人,在得知消息之后,不过是将计就计,在大哥你面前,演了场戏罢了。” 小安子语气平淡,十分客观的分析、推测道。 这些,就是皇后娘娘口中常说的那什么—— 哦,对!基操。 没有半点技术含量。 小安子只稍加思索,就能够将其中的来龙去脉,竟是分析出来。 且推测得头头是道。 说着,小安子又瞅了一眼,双目圆睁,貌似是被他的这些推测,给颠覆了信念和认知的自家大哥。 见此情状,小安子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大哥,能够在一众海盗势力之中,杀出重围,脱颖而出,成为闽海这一带赫赫有名的海盗头子,想来,也应该不是个单纯好骗的。 之所以,会被蒙蔽了双眼,并且一被蒙蔽, 就直接蒙蔽了这么多年。 想来,是被仇恨、被他们海氏满门的血海深仇,给弄得有些失去了心智。 而有心之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刻意煽风点火。 再令大哥落入预先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就这样,成功离间了大哥与朝廷。 令得大哥平白仇恨了朝廷这么久。 时至今日,还这般不信任朝廷。 不得不说,这个卢元旺,真是好会算计! 小安子的话,犹如一计计重锤,不停的敲打在海铮的心头,他原本固有的,一直坚定于心这么多年的信念,正在一下一下,被击碎。 然而,纵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不住摇头,嘴中更是不住喃喃: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见自家大哥事到如今,还不死心,还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不肯放下对朝廷的恨,小安子又是一叹。 说出来的话,又似一记重锤,重重砸向那盘踞在海铮心头,多年不散的执念上: “大哥,你当时在书房外隔着窗户偷听时,书房外可以护卫、家仆?” 海铮闻言一怔,显然,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幼弟,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倒是没有。” 当时,书房附近确实没有什么护卫和家仆在,这也便是他能够轻易潜到那书房,并且,能够在窗外偷听到卢元旺和心腹幕僚密语的原因。 否则,哪里会有那般容易? 闻得海铮的话,小安子眸中掠过一抹了然。 一脸的“我就知道!”。 见大哥这样一副,无知无觉,俨然已被仇恨与报仇,给迷了心智的模样,小安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 “大哥,你就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么? 试问,哪个大户人家,议事的书房外头,会没有人守卫? 况且,这还是堂堂闽海总督常年议事的外院书房,且,大哥你也说了,他与他的幕僚,正在书房内密语。 如此,这书房外头,岂能少得了护卫与家仆? 怎么会一个守卫都没有,就让大哥你这么轻易的潜入,还在窗外偷听了整段卢元旺和幕僚之间的密语?” 闻言,海铮皱眉: “这……” 不得不说,小安子分析得极对。 这被当时的他,所忽略的问题,被小安子这么一说,纵使心中饱含执念,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的海铮,都不由心中存疑。 见自家大哥眼神明显闪烁了一瞬,心知,此时,大哥的心中,只怕是已经对他笃定之事,有所动摇,小安子又再接再厉,继续道: “更巧的是,你前脚才一偷偷潜到书房,才刚来到窗外准备偷听,书房内的卢元旺和他那幕僚,就开始议论我们海家一门被灭的“幕后真相”。 大哥,你不觉得,这一切,实在太巧了么?” 话到这里,小安子不由得冷笑出声: “这卢元旺,怕不是根本就是知晓,大哥你偷偷潜到书房外头来了。 甚至,极有可能,是他根本就瞧见了窗外的你。 又或者,是有人,在你才刚潜入书房外时,便给这卢元旺一早打了什么暗号。 他和他那幕僚,才特意在书房内假做“密语”, 给大哥你听的吧。” 适才,当他大哥讲述他发现他们海家灭门“真相”时,谈到他在书房外偷听之际,小安子便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与不妥之处来了—— 海铮没有做过奴才,不知道这一点。 可,久侍宫闱的小安子,便是第一时间,警觉的发现,这其中的不妥。 堂堂总督府外院书房—— 总督大人经常议事的地方,怎么可能叫一个外人,犹入无人之境一般,那么容易擅自潜入。 且,全程未曾被人发觉。 还让他大哥,听到了那般重要的“密语”,得到了那般重要的信息。 这…… 根本不可能的嘛。 想想宫中,且不说,陛下的勤政殿、乾元殿,这些地方的守卫,不可谓不严。 除去侍卫之外,外头侍候的宫人们,都不知凡几。 不说陛下、皇后娘娘处。 就连宫人的各位娘娘、小主们,哪一个的殿外,会完全没有人看守? 由己度人—— 小安子认为,俨然成了一方“土皇帝”的卢元旺,在这一点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大哥却偏偏潜入得那般轻松…… 这其中,必是有诈! 基于这一点,小安子便是抽丝剥茧,得出了上述分析与结论。 第917章 小安子:请叫我福尔摩斯·钊 不得不说,小安子是深谙人心与那些阴谋诡计的、也是懂得推测的。 他虽未曾经过此事,更未曾在现场。 单凭海铮的叙述,他便将一切,都给推测了出来。 并且,将矛头直指向卢元旺。 直言,这一切,都是卢元旺有意为之,故意让海铮听到他这所谓“密语”。 故意挑起海铮对朝廷的仇恨与不信任。 虽这一切,都只是推测。 然而不得不说,小安子推测得很是。 实际上,小安子还真就是直接真相了! 若宁雨菡这会儿在此,听得小安子这般入情入理、又深入浅出的分析,说不得,都得要为小安子鼓着掌,赞一声: “小安子分析得不错! 干得漂亮! 实乃大胤福尔摩斯!” 小安子:请叫我福尔摩斯·钊。 “大哥,综上所述,此事存疑。 且,是大大的存疑! 依小弟看,这分明就是那闵海总督卢元旺的诡计与刻意误导。 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哥你仇恨朝廷,与朝廷产生隔阂。 大哥,你切莫当真啊!” 小安子倏的面容一肃,正色道。 闻言,海铮却明显有些沉默。 他皱着眉,不住摇头: “这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怎么会……” 多年来的信念,与对朝廷的仇恨,犹如经年不断累积筑起的高楼。 而这个高楼,却在小安子适才那一番分析推理下,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钊弟,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叫我投靠朝廷,寻求被朝廷招安。” 海铮嗤笑出声。 只以为,他这般,乃是一语道破了他这个幼弟的心思。 为了游说他投靠朝廷,钊儿这也是拼了啊! 闻言,小安子却是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 “大哥,我确实是想劝你投靠朝廷。 可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桩桩件件也是事实。 我可没有半句妄言! 不过都是实话实说而已。 难不成,大哥觉得,我分析得没有道理?” 闻言,海铮不由一噎: “钊弟,你……” 就是小安子分析得太过有理,他这会儿,才会哑口无言、无话可说啊。 最终,海铮只得摇了摇头,失笑道: “呵,这么多年不见,没曾想,我们家钊儿竟是口才了得啊! 大哥说不过你!” 海铮这般夸小安子口才好,其实,所言也是非虚。 小安子这副好口才,可是在宫中练出来的。 如今,谁人不知,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安子公公,那口才,是一等一的好。 以一敌十,舌战群儒,都不在话下。 平常,就算那些能言善辩的大儒、以及文臣,都不一定能够说得过小安子,何况是海铮这般当海盗多年,只知道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粗汉子? 闻得自家大哥的话,小安子挑眉一笑,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瞧大哥你说的。 什么说得过、说不过的? 我这不是说得句句在理,没有半句胡言,大哥才会心服的么?” 若是他大放厥词,说的话都不在点子上,大哥此刻,只怕早就掀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数典忘祖,忘了家仇,竟要让他去投靠朝廷云云。 大哥这个时候,还没有掀桌子,怒斥他,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他说的句句在理,令大哥辩无可辩么? 闻言,海铮再次失笑,话里行间,带着无奈与宠溺: “你这小子…… 罢罢罢,我是说不过你!” 感受到大哥话语中的宠溺,迎上海铮那俨然有些无可奈何的眸子,小安子则是扬唇一笑: “既然大哥说不过我,那便听弟弟的吧。 大哥,你便带着你手底下的弟兄们,去投了朝廷吧!” 闻言,海铮面上的笑意一敛,宠溺之色尽消,皱起眉头,似有不耐: “钊儿,你怎的又提这茬?” 海铮一边这般嘀咕着,一边露出一副“又提这事,钊儿,你究竟烦不烦啊?怎么老提这事”的表情。 见状,小安子又无奈,又好笑,禁不住摇了摇头。 却还是板起脸来,正色道: “大哥,你觉得我这个做弟弟的,会害你么?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就算是害谁,也绝不会害你的啊。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话到这里,小安子彻底一改之前的调笑,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庞,越发板起,显然越发严肃且认真: “大哥,相信啊! 投靠朝廷,寻求朝廷招安,这是你和你手底下的兄弟唯一的出路和机会。 大哥,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小安子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 思及陛下今夜讲的那些话,小安子试图劝服大哥海铮投靠朝廷的心,愈加迫切。 恨不得他大哥马上点头同意,然后,他就立刻带着大哥去见陛下和娘娘。 如此,他大哥才能够有一条出路和生机。 否则…… 不同于小安子的急切,海铮本人,对于投靠朝廷之事,却明显很是犹豫。 确切地说,他心中仍为此而犹豫: “这事儿……容我想想。 兹事体大!以后再说吧。” 海铮摆了摆手道。 毕竟,心中的偏见和执念,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 虽然,经由小安子这么一分析、一提点,海铮也觉得,当日他听到的“密语”,似乎有诈,做不得数。 不过,叫他就此放下多年来,对朝廷的仇恨与偏见,这也很难。 对于朝廷,他还是无法信任。 更不会、也不想投靠朝廷,受朝廷招安。 为今,他还是只想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游走在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和朝廷之间,在边远地带的夹缝中,求生存。 见他如此,小安子就窥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大急。 直急得直跺脚: “大哥,你要早做决断! 千万要早做决断啊!” 然而,任凭小安子如何急得跳脚,海铮依旧不为所动。 而就在这时,屋外陡然响起了一道略显突兀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而后,屋外就响起一道敲门声: “老大,您可在屋内?” 屋外的人问道。 这话…… 就有些明知故问了。 毕竟,郑老大和幼弟相认的事情,早已传开。 谁人不知,郑老大此时,正带着刚相认的幼弟,在屋内叙旧啊? 还这般问。 简直是在没话找话! 第918章 老东头求见郑老大 屋内的海铮,闻言,不由皱眉。 却还是轻“嗯”一声: “嗯,我在呢。 有事?” 不得不说,海铮这是问到点子上去了。 乍一闻得他的话,屋外的海盗忙不迭应道: “啊,是!老大确实有事。” 说着,这海盗便直接道明来意: “厨房那边做事的老东头,也不知突然间,发了什么颠,非要求见老大。 他说有要事要见老大您。” 话到这里,这海盗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说是……事关老大您一家满门血海深仇的大事。” 不得不说,这海盗是懂说话的。 海铮原本想说不见。 起码,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情去见这什么老东头、还是老西头。 然后,骤然听见这最后一句话,海铮的双眼立时一眯。 下意识与坐于身旁的小安子,兄弟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海铮道: “将那老东头带过来吧。” 既是事关他们家满门惨案之事,无论真假,他总是要听一听的。 海铮是这般想。 小安子同样也是这般想的。 “诶,诶。老大,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门外的海盗当即一迭声应道。 说话间,便是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 而屋内的海铮、小安子兄弟两人,却有些坐不住。 “钊儿,不如咱们出去瞧瞧。” 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幼弟,海铮开口道。 小安子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大哥说的是!弟弟也正有此意。” 言罢,兄弟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便同时起身,相携着往屋外走。 二人才出得屋子,便见一名壮汉,领着一个面上满是疤痕的驼背跛脚老头,向着这边厢走过来。 而这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不大点的小女孩儿。 这驼背跛脚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老东头。 而这小女孩,则是才刚刚和老东头相认的朱小草。 其实,直到此时,朱小草都十分懵逼。 她不懂爷爷为何突然就疯癫起来,又哭又笑,口中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胡话,也就罢了。 竟然,还冲去找管事,嚷着要见海盗头子郑老大。 朱小草完全不懂,爷爷这是怎么了? 他又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爷爷是听闻爹爹的死,而受到打击,疯魔了? 不过,虽然并不懂爷爷究竟要做什么,朱小草还是跟了过来。 她不放心啊! “老大,人我已经带到了!” 那壮汉乍一瞧见,此时正立于屋外空地上的海铮,便疾步走了过去,冲着海铮一抱拳道。 说着,又指了指老东头: “这便是求见老大您的老东头。” 海铮闻言轻嗯一声,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壮汉也极有眼色,见状,他又再冲着海铮一抱拳,便是转身大步离开。 人他已经带到了,便是该功成身退了。 其实吧,对于这个老东头,深夜求见老大,这壮汉也是蛮好奇的。 不过,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所以,虽然心下好奇,这壮汉也并不想留下来,更不想打听。 事关老大的家世,还有老大一家的血海深仇—— 此乃老大的私事。 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还是少打听为妙。 海铮并没有去过多关注这个转身退下的手下,而是转目望向老东头: “你便是老东头?你要见我?” 说话间,他眯眼打量着眼前这老者,似在记忆中思索,他们金银岛上,何时有这么一号人。 见状,老东头则是点了点头,恭声道: “是!确实是小老儿,想要求见郑老大您!” 迎着海铮打量之中,带着思索的目光,老东头又是拱手一揖: “小老儿几年前,承蒙郑老大所救,又蒙郑老大您收留,这几年,一直都在厨房那边干活。 小老儿此生,都不忘郑老大大德!” 一番话,寥寥数语,便道明了他本人的来历。 可见,老东头也看出来,这郑老大贵人事忙,只怕是早已不记得他这么一个小人物了。 虽然,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 他原本也是打定了主意,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可是,这会儿,他已改变了主意了。 所以,他才要来求见海铮。 他要将一切说清楚。 将当年的一切,都告知海铮。 如此,他也少不得要道明他的身份。 不管是他在这金银岛上的身份,还是…… 都应一一道明。 毫不保留与遮掩的,展露在海铮面前。 “哦,原是如此啊。” 听得老东头的自我介绍,海铮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倒是真就忘了,他们岛上,还有这老东头这么一号人了。 经他这么一说,海铮才依稀记起,好似是有这么桩事、这么一个人。 所以…… “老东头,你深夜找我,是有何事? 听说,你声称,事关我海家满门血仇?” 海铮深深的睨了眼老东头,沉声开口道。 此时,他也同样不再遮遮掩掩,用他那化名。 而是直言不讳,提出了海家。 那么多弟兄,都亲眼瞧见,他与钊弟相认,也都知晓了,他的本名海铮,更是都知,他乃昔日闽海皇商海家的人。 当时,他也并没有刻意勒令大家闭嘴,不得泄露此消息。 想来,这会子,他乃海家后人的消息,应是早已传遍了整个岛上,而人尽皆知了吧。 是以,海铮更是觉着,完全没有遮掩的必要。 倒不如就直接敞开了说。 事实上,海铮觉得,他乃海家之人这事,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怕对人言。 时至今日,兄弟重逢,海铮便更是无所畏惧了。 否则,他当时也不会不管不顾,任凭着那么多弟兄听了去,也不勒令他们封口、闭嘴了。 在海铮看来—— 没必要! 完全没必要! 眼见得海铮如此坦白,老东头的眉心,几不可查的跳了跳: 既然郑老大如此直接坦荡,老东头觉得,他也不妨直截了当,索性就敞开来说。 心中如此想着,老东头又再冲着海铮拱了拱手: “是!不瞒老大,老朽求见老大,正是因着海家当年之事! 我—— 知晓当年,令海家一门上下几百口灭门的幕后主使是何人。” 老东头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平地里起惊雷。 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919章 幕后真凶 乍一闻得老东头这话,海铮与小安子,这兄弟俩,便是齐齐一怔: “你说什么?” 海铮目光沉沉望向老东头。 那眼神,灼灼的似要直接将老东头给盯穿: “你—— 可知道,你这会儿,究竟是在说什么?” 老东头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坦然的回望向海铮: “老朽知道。 老朽很明白,我究竟是在说什么。” 见海铮还在老东头绕来绕去,一旁的小安子急道: “你真的知晓幕后真凶? 真的知晓是何人害了我们海家满门?” 他可不耐烦,来这些虚的。 他只在乎这老头儿,是否真的知晓那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还有,那人到底是谁? 见是海铮身边的一名面生的陌生青年开口,老东头下意识循声瞅了小安子一眼,却也不多问对方是谁,而是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对!我知道!” 闻言,小安子直接一挥手: “那你便说! 快说! 那害了我海氏满门上下几百口人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小安子肃着一张脸,沉声道。 小安子乃是皇后娘娘跟前,有品阶、有体面的管事大内监,长期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见惯了“大场面”。 虽他素来为人随和而讨喜,然而,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这一严肃起来,陡然迸发出来的气势与威压,不可谓不慑人。 老东头被这威压,给压得直接透不过气。 跟在他身后的朱小草,也有些瑟瑟发抖。 不明白,这个木公子家的小厮哥哥,为何这般摄人。 他这会儿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啊。 朱小草都不敢抬头直视他,双腿还止不住打颤。 就连海铮这个手下无数海盗的大海盗头子,都不由为之侧目。 心惊于自己这个幼弟,突然间爆发出的气势、与惊人气场。 钊儿这般…… 这是一个家仆小厮,该有的气场么? 他怎么看着不像呢? 海铮心中狐疑。 就在海铮皱眉狐疑之际,老东头却是顶着威压,开口了: “是卢元旺! 那造成海家几百口人一夜被灭门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闽海总督——卢元旺!” 老东头又一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的这番话,犹如一记惊雷,直击海铮、小安子兄弟二人的内心: “什么?那幕后主使之人,竟是卢元旺?” “你确定?那幕后主使,真是卢元旺?”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面上表情,尽皆愕然。 惊讶只在一瞬。 转瞬,小安子面上的讶然,便尽数化为了然。 在他看来,这个答案,虽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卢元旺可不是什么好官。 更不是什么好人。 他能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真的毫不出意外。 只是,此人竟能够在事后,全身而退,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又能将此事隐匿这么多年,不被人察觉,更是没有被朝廷发现—— 这……就有些恐怖了。 这个卢元旺,只怕不好收拾! 不同于小安子的瞬间了然,意外了一瞬,便开始想到卢元旺本身,以及他不好收拾上头,一旁的海铮,则是眉心紧皱,一副明显若有所思的模样。 海铮想的,要比小安子更多。 他想起了,自他们海家灭门之后,朝廷实行的海禁。 想起了,因海禁,而猖獗的走私贸易,以及—— 在这走私贸易中,长久以来,真正的最大的受益者。 还有自从海禁之后,闽海一带的境况,那些层出不穷的各种苛捐杂税、官府、富人们各种盘剥鱼肉百姓。 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困苦,不得已卖儿卖女,亦或者,走投无路,投奔海盗,不得已从事走私……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个无形的网,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个闭环,将闽海一带的百姓、尤其是是那些贫苦的底层百姓,都密不透风的网在了一起,沦为了一个机器—— 造成这一切的,看似是朝廷、是官府。 实际上,却正是闽海总督卢元旺。 而在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与获利者,毫无疑问,自然也是卢元旺! 呵,卢元旺,你可真是…… 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想通了一切关键与始末的海铮,不由得于心中冷笑。 眉眼中,染上泪意与轻嘲: 可笑自己,这么多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仇视朝廷,与卢元旺为盟,这么多年,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而这个他人,竟还是他的仇人! 他这些年,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真真是何苦来哉? 可笑! 实在可笑! 不过…… “老东头,你有证据么?若是没有证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所言?” 按捺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海铮目光沉沉的望向跑来向他揭秘的老东头,沉声质问道。 虽然,对于卢元旺乃是当年之事的幕后主使之事,其实,海铮已是下意识,便信了七八分。 毕竟,细一思索,便会发现,卢元旺便是自他们海家灭门之后,最大的获利者和受益人。 由此可见,他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海铮也是不会全然信任眼前这个老东头,相信他的话的。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看似朴素憨厚的老头儿,会不会居心叵测,存了什么歹心? 会不会是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势力,派过来的托。 目的就是为了离间他和卢元旺,分离他们之间的联盟依存关系,想拿他当枪使呢? 海铮表示,自己可没这么傻! 而一旁的小安子,闻得海铮的话,也并没有出言,只是揣着手,立在那里,睨向老东头,同样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他知道自家大哥究竟在担心什么。 并且,小安子觉得,大哥这般行事是对的。 虽然,他也觉得,这老东头所言,八成就是真相。 卢元旺就是害了他们海家满门的幕后真凶。 只是…… 还是需得有确凿证据才好。 如此,才能最终确定。 切不可贸然行事! 毕竟,他大哥如今的身份和处境,是极敏感微妙的。 还是莫叫有心之人利用了才好! 第920章 什么?你是穆师爷? 被海铮如此有压迫感的目光,这般沉沉盯着,老东头却丝毫不惧。 不但不惧,他还一派坦然的抬眸,回望着海铮。 在闻得海铮的话之后,老东头更是想也不想,便径直颔首: “我自然是有证据,不然,我一个小老头儿,又怎敢诬告堂堂闽海总督——卢大人?” 提及“闽海总督——卢大人”时,老东头刻意加重了语调,眉间满是讥嘲,还有刻骨的恨。 见状,小安子不由蹙眉: “你究竟是何人?与闽海总督卢元旺之间,有何牵扯?” 适才,老东头的眼神…… 小安子表示,他不会看错的。 分明有恨。 而且,是滔天恨意。 所以说,这老东头,是和卢元旺有仇? 那…… 他会不会,因着和卢元旺有仇,而故意告诉他们,卢元旺乃是当年海家灭门一事的幕后主使,目的就是要借他们的手,替自己向卢元旺报仇? 那…… 卢元旺究竟是不是他们海家灭门一事上的真凶,这…… 因着老东头这充满怨恨的眼神,小安子不得不对原本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的,卢元旺乃致使他们海家一门灭门的幕后主使,持观望与怀疑。 而老东头却并未曾回答小安子的问话,而是冲着海铮一抱拳: “海大公子,容禀!” 他不再称呼海铮为老大,而是直呼他为海大公子。 海铮原本就是皇商海家的大公子。 昔日,他在外走动,众人都会尊称他一声: “海大公子。” 而今,老东头则是依旧如此唤他。 而闻得老东头如此相唤,海铮便是一蹙眉,一边打量着老东头,一边沉声喝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知晓昔日旧事、还以旧时旁人唤他的称呼,来唤他的人,必是知晓海家的一切的。 并且,说不得,还是和他打过交道的。 说不定,还是老熟人。 故而,海铮才会这般问、这般打量老东头。 然而,无论他上上下下如何打量,在记忆里如何搜索,都无法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亦或者和眼前之人相熟。 对于眼前的老东头,海铮感到十分陌生。 越是打量老东头,海铮的眉头便是皱得越深。 而老东头,却是依旧十分坦然的面对这海铮的不住打量。 闻得海铮的询问,老东头又是一拱手: “不瞒海大公子,我们从前是见过的。 事实上,你我之间,确实有几面之缘。 昔日,我乃闽海总督卢元旺卢大人身边的一名幕僚,名唤穆品智。” 海铮闻言,眸中流露出惊愕之色: “什么?你是穆师爷? 你竟然是卢大人身边的穆师爷?!” 海铮一边说着,一边又再上下打量了穆品智一番,却是实在无法将记忆中的那个穆师爷,和眼前这个老者,联系在一起。 说起这个穆品智穆师爷来,海铮也是认识的。 这位穆师爷,据说是个颇有才情、颇善谋之人,被卢元旺引为心腹,颇得卢元旺器重。 乃卢元旺这位闽海总督的第一幕僚与心腹。 当年,这位穆师爷,在闽海,也是很风光的。 海家没出事前,海铮作为海家的大公子,代父亲出门处理事务、人情往来时,也曾和这穆师爷见过几次面。 不过,也并没有深交。 从来就是彼此点个头,见个礼,略略寒暄几句,便就此别过了。 爹爹常说,叫他莫要和这穆师爷走得太近。 还说此人工于心计、每每献于总督大人的计策,虽然都很奏效,却过于阴损歹毒。 这样的人,太过阴损。 恐会折了自己、以及家人,甚至是身边之人的福气,切不可太过亲近。 海铮将他爹的话,铭记于心,便也从不打算和此人深交。 是以,这穆师爷的事,海铮本人也知之甚少。 只在多年后,无意间得知,这穆师爷在他们海氏一门被灭门后不久,家中便遭逢大难。 据闻,某天晚上,穆宅突发大火,穆师爷一家上下几十口人,无人幸免,俱都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彼时,海铮满心都是执念与仇恨,听闻此事,海铮也只是听听就罢。 事后,也并没有多想。 而此时,再一细想,便不由觉得,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 姑且不论,好端端的,穆师爷他们家,怎么会突然失火。 失火也便失火了,竟然还会到了全家人都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的程度。 就拿穆师爷一家葬身火海的时间点来说…… 这就很是有些问题啊。 缘何他们海家才刚被灭门不久,这穆师爷一家就全都葬身火海了? 这个火,未免也起得太突然了些。 如此一看,这穆师爷一家之所以葬身火海,只怕与他们海家的灭门惨案有关。 两者之间,必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不过…… 海铮又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自称为穆品智的老东头一番,却是依旧未曾能够从他身上、面上,瞧出穆品智的半点影子。 要知道,记忆中的穆品智,乃是一个样貌白净清隽的中年书生模样,身长玉立,虽算不上有多英俊,却也算得上一个气质中年美男子。 再加上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着实很是惹眼,令人过目难忘。 而眼前这个老东头—— 含胸驼背,头发稀疏,两鬓斑白,凹凸不平的疤痕,占据了大半张脸,还跛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颓败之气。 这副模样的老东头,真的无法叫人和曾经那般形容的穆品智穆师爷,联系在一起。 更不会料到,这两个形象气质上,天差地别的人,竟是同一个人。 实在是完全找不到与记忆之中的穆品智,有任何相似之处,海铮索性也就放弃了继续打量探究。 默默收回视线,不由得有感而发,半是感叹,半是意有所指的叹道: “穆师爷,一别经年,你倒是变化挺大!” 他说的变化挺大,不光指的是穆品智的容貌、气质、心境。 还有他的处境与境遇。 谁人想到,闽海总督身边,曾经意气风发的第一幕僚,竟会沦落至斯。 又驼又瘸又残又被毁容,在他的金银岛上的厨房内打杂度日。 第921章 前尘往事 闻得海铮这么说,老东头——也就是穆品智的眸光一黯。 不过转瞬,他便又恢复如常,坦然回望向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的海铮的目光,无奈一笑: “是啊!老朽的变化,确实是挺大的。 不怪海大公子认不出老朽来。 说实话,就连老朽自个儿,都快认不出我自己了。” 当年那场大火,他侥幸逃脱,却惨遭毁容,脸上严重烧伤,伤好之后,大半张脸上,都留下了凹凸不平的可怖疤痕。 还因被大火烧塌的房梁砸到,而残了一条腿,至此,走起路来,便是一瘸一拐。 也因此,他的样貌便是大变,与昔日的穆品智的模样,更是大相径庭。 完全不复当初模样。 别说海铮认不出来,就连穆品智本人,每每看着镜中、水中的自己,也已经完全认不出来自己。 他早已与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 要如何认得出? 更多的变化,则是心境。 未出事前,穆品智那是意气风发、甚至,可以说是野心勃勃的。 也正是因着如此,他才会入了卢元旺的眼,得了卢元旺这位总督大人的器重。 可…… 自从遭逢巨变之后,侥幸存活的穆品智,早已不再是曾经的心态和心境。 这些年,他虽活着,也不过是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着罢了。 不过是,抱着活一日、算一日的心态,忍辱偷生。 思及此,老东头——也就是穆品智,不由一叹。 又再冲着海铮拱了拱手: “想来,以海大公子的聪颖,昔日之事,您大概也能猜度出个七七八八。 老朽也不瞒两位海公子,说起来,海氏一门被害,其中也有我的一份罪孽在。 当初,因海家兴盛,闽海一带的海外贸易皆依托于海家打理,令有心之人,十分眼馋。 而这些有心之人之中,便包括了闽海总督卢元旺。 他早已对海家的财富,和闽海这一带的海外贸易,起了觊觎之心,奈何海家虽富甲一方,却行事低调谨慎,以至于卢元旺完全找不到借口和由头,发作海家,取而代之,于是乎,他便谋划了一条毒计……” 话到这里,穆品智顿了顿,再次看看时,浑浊的老眼之中,已满是歉意,面上尽是愧色,又再次冲着海铮与小安子深深一揖: “说来惭愧,在这件事上,我也有罪。 不瞒二位公子,那毒计,最初,便是我想出来的。” 当初,他意气风发、野心勃勃,跟在卢元旺身边为虎作伥,也曾出过不少阴损的毒计,帮卢元旺对付、谋害过不少人。 而海氏一门,便是受害者之一。 当时,穆品智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自认自己够睿智、够聪明,居然能够想出此等妙计,助卢大人成事,得大人夸赞与赏识。 殊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一直站在穆品智身后朱小草,原本被这一系列的反转,给唬得一怔一怔。 她尚未曾完全消化完自己爷爷和郑老大、还有小安子哥哥之间,所说的那些话。 因为,他们之间,你来我往,所说的那些,实在信息量过大。 又多为朱小草并不得而知的前尘往事。 一番话听下来,朱小草那是云里雾里。 她还在脑海之中,努力的转化和消化信息。 便听得爷爷说,他曾参与谋害海氏一门,还为总督卢大人献过毒计。 朱小草闻言,心中便是一骇,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家爷爷。 而此时背对着她的穆品智,似感受到了来自亲孙女,投注过来的目光一般,陡然转目回首,回望向朱小草。 这一望,便不期然的正正对上孙女儿既迷茫、又失望,还有满满不甚赞同的目光。 那眼神,分明在说—— 爷爷,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害海家? 你为什么要替卢元旺出谋划策,献毒计害人? 爷爷,你是坏人! 好坏! 见状,穆品智瞳孔一缩,嘴唇翕合了几下: “小草,我……” 穆品智正欲和朱小草说些什么,然而,他才刚张了张口,就被身后的海铮,给一把打断: “你……竟然是你? 穆品智,我们海家,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谋害我们海家?” 乍一闻得穆品智的话,海铮便是勃然大怒,他怒目圆瞪,目露凶光的瞪向穆品智,怒喝道。 一副立时就要冲上去,将穆品智给活撕了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十分骇人,朱小草见状,被吓得一个激灵。 也顾得想许多,下意识便是冲到了穆品智的身前,张开双臂,用她那瘦弱、尚显稚嫩的身躯,将穆品智给护在身后: “你……你要做什么? 郑老大,是我爷爷做错了! 他知错了! 郑老大,求求你放过我爷爷吧! 求求了!” 朱小草眼眶噙着泪,颤抖着小身子,抖抖嗦嗦道。 她这个样儿,明显是被唬得不轻。 然而,纵使如此,她还是按捺下心中是失望,与满腹的疑问,在海铮喝问穆品智之际,选择下意识护在了自家爷爷身前。 无论如何…… 就算爷爷是罪人。 再是该死,朱小草还是不希望爷爷有事。 她还是希望,爷爷能够好好的。 希望爷爷能够换个方式,赎清他的罪孽,而不是……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已经孑然一身,再无亲人了。 好不容易,才遇到爷爷,和爷爷祖孙团聚。 朱小草实在不想爷爷再有什么事儿了啊。 失而复得,现在,又要叫她失去,她怎么能够受得了? 她再也无法承受,再次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郑老大,我……我可以替我爷爷赎罪的! 若是您有任何不满、不忿,都可以发泄在我的身上。 小草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生怕海铮会无视她的祈求,执意要拿自家爷爷开刀,要让爷爷谢罪,一番话落,朱小草又语带哽咽的急急补充道。 闻言,海铮尚且还未曾有任何反应,被朱小草努力护在身后的穆品智,便是不甚赞同的大喝一声: “小草——,够了!住口! 别再说了! 你不要再说了!” 第922章 报应 穆品智自认,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否则,他便不会替卢元旺出谋划策,替其出毒计害人。 曾经的穆品智,在做卢元旺幕僚时,就没少出毒计害人。 海氏一门,不过是为他毒计所害的其中一员而已。 纵使后来,穆品智一家遭逢大祸,他本人侥幸逃出,其实,穆品智也并没有多少反省。 他不仅不是好人,没有善念,还胆小窝囊。 当时逃出来后,不过也只是心灰意冷,一心想要逃避和避世而已。 甚至,他只想独善其身,就在这金银岛上,浑浑噩噩的苟活着,直到老死。 他甚至从未曾生出过,跑来海铮面前,揭发当年真相。 纵使,他一早就瞧出、一早就知道,所谓的郑海,就是当年的海家大公子海铮。 他明明知道海家一门惨案的真凶,明明知晓郑海是有多么的复仇心切。 可,以穆品智的冷漠、自私,他又怎么会理会这些? 这些事,与他何干? 没错,穆品智就是这么一个,并没有什么道德感、又自私自利的人。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他就要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直至死去。 直到—— 他遇到了孙女朱小草。 朱小草的父亲,乃是他的幼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当年,穆品智也曾留了一手,在事发之前,特意送走了这个幼子,叫他若是得知家中出事,便再也不要回来。 不要去查家中出事的原因。 只管隐姓埋名过日子就好。 儿子临走时,他还给了儿子许多金银细软。 他原以为,自己算无遗漏。 纵使自己落得这个地步,起码,也保住了幼子——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根苗。 他们老穆家的根。 家中出事,也无妨。 他的安儿早已远走高飞。 且,安儿临走时,他给了他的安儿那么多金银细软,拿着这些钱财,他的安儿,无论到哪儿,都能有好日子过。 足可以做个富家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如此,也不枉他这个做父亲的,谋划这么一场。 与虎谋皮、为虎作伥这么多年。 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问他,做了这么多丧良心的事,会不会心虚、害怕? 呵,他是不怕的! 他穆品智从来不信鬼神,更不信那阴私地狱报应。 然而,现实却是啪啪打脸,无情的嘲笑着穆品智的天真与愚蠢。 在与亲孙女朱小草相聚后,穆品智原本的世界观,塌陷了。 得知幼子安儿早逝、且是惨死,还有安儿一家这些年来的困苦生活、以及孙女朱小草,被人骗入逍遥阁,差点被逼良为娼,堕入娼门…… 穆品智彻底崩溃了! 原本,一向不信阴私地狱报应的他,脑海中,也止不住浮现出—— “报应”二字。 原来,这一切,都是报应。 正因为他作孽太多,他们穆家才会遭来横祸。 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是报应。 而他唯一儿子的惨死、儿子一家的不幸、还有小草的遭遇…… 这一切,都是报应! 统统都是报应! 原来,这世间,真的是有报应的啊! 而且,一人所做的恶事,并不会只报应在他一个人的头上,还会祸及全家。 报应在他的儿子、他的孙女…… 他的子子孙孙的头上! 穆品智崩溃了! 也是真的害怕了! 他怕他唯一的孙女—— 他们穆家,现如今存活的唯一的根苗,也会遭遇不测。 因着他这个爷爷从前的恶行,而遭到报应。 所以,他才犹如发了疯一般,冲出去,敲管事的门,说什么都要过来求见海铮。 他要说出当初的一切,他要道出真相,他要告知海家兄弟,当初他们海氏一门被灭的真凶。 他——穆品智要赎罪! 有什么报应,便都报应在他身上吧。 报应在他穆品智一个人的身上就行。 千万不要报应在他孙女—— 他唯一的孙女,小草的身上啊! 不要! 不要啊—— “海大公子,小草她年纪小,不知事。 她说的话,统统当不得真的! 你莫要同她计较! 有什么事,你只管冲着我来。 莫要迁怒于她。 小草这孩子……她已经够可怜了! 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人! 我造的孽,竟是报应到了小草她爹、还有他们一家、以及小草的身上。 呜呜—— 报应啊! 这一切,都是报应。 可,作孽的人,是我! 是我啊! 我作的孽,为何竟要报应在我的儿子、我的孙女、报应在我的子孙身上啊? 呜呜呜呜——” 穆品智不停的向着海铮作揖。 甚至,他似犹嫌作揖还远不够,又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砰砰砰的向着海铮与小安子磕头。 口中一迭声苦苦哀求着道。 话到最后,他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此时此刻,穆品智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当初杀了他,他也不会向卢元旺献计,出那起子馊主意了。 报应啊! 都是报应! 见得此情此景,眼见得穆品智这般做派,海铮不由蹙眉,眸子染上不耐。 显然,穆品智这般又是磕头、又是认错,却压根难消海铮心中的怒火。 他依旧恨意难平。 试问,这世间,谁会放过,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全家满门皆被灭之人。 纵使此人并不是主谋,起码也是个帮凶,是个刽子手。 适才,穆品智可是亲口说、也亲口承认了。 就是他献毒计给了那卢元旺,以致他们海氏一门上下几百口人,满门被灭。 这个罪,他可免不了。 更是不可饶恕! 相较于海铮的怒不可遏与滔天恨意,与他并肩而立的小安子,虽也义愤难平,相较于他的兄长,却俨然称得上尚在理智之中。 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见大哥明显处于盛怒之中,小安子不由轻拍了拍海铮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哥,且稍安勿躁!” 在小安子看来,这穆品智,已是瓮中捉鳖,翻不起来多大浪。 倒是…… “穆品智,我且问你—— 你究竟为卢元旺献了何计? 你们又是如何令我们海氏一门,于一夜间,惨遭灭门的? 你们这般做,究竟有何目的?” 第923章 早有勾结 安抚完立于身旁的大哥,小安子便是转目望向穆品智,眸中满是审视,沉声问出了,他最想要知道的事。 小安子私以为,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只有搞清楚这些,知晓一切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以及,闽海总督卢元旺之所以要谋害他们海氏一族的动机,他们才能够再去谋那报仇雪恨的法子。 冤有头债有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归根到底,卢元旺才是那害死他们一家几百口的罪魁祸首。 而眼前这个穆品智,不过是卢元旺身边的一条狗、一条用完就弃的狗、一只伥鬼罢了。 且,如今,他和他的孙女,就在金银岛上。 而这金银岛,乃是他大哥的势力范围。 如此,此人便完全不足为惧。 他们想要清算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且先不和他计较。 先搞清楚了一切的关键,再谈其他。 原本盛怒的海铮,被幼弟这般以安慰,他也瞬间冷静了起来。 他也不是什么愚人,乍一闻得小安子的话,海铮便秒懂了小安子之意。 于是乎,他便也住了口,不再言语,而是目光沉沉的垂眸望向穆品智,静待着他会如何作答。 而闻得小安子的话,原本正在砰砰砰磕着头,一口一声央求着海家兄弟恕罪的穆品智,却是陡然停下了他磕头的动作,禁不住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都怪老朽当年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叫卢元旺和倭寇密谋,他负责在夜里,放开守备,放倭寇进来。 而倭寇,则是直奔海家,将海家满门,尽数屠戮殆尽。 至于海盗…… 不过就是些许搭头而已。 为的,便是转移一下世人的注意力,顺带着拉一拉仇恨。” 而随着他这番话一落,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俩,便是禁不住齐齐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卢元旺竟与倭寇密谋?” “卢元旺怎会和倭寇有联系?”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的道。 对卢元旺竟然会与倭寇密谋之事,俱都十分诧异。 要知道,这倭寇长期在闽海沿海一带游走,可谓是神出鬼没,时不时滋扰闽海的民众与百姓,令人怨声载道、不胜其烦。 而这些倭寇,却常常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想要抓住他们,可没那么容易。 同样的,想要撞见他们,亦或者是联系上他们,应是一样并不容易。 且不论,卢元旺这个朝廷官员,私下里与倭寇联系、甚至是密谋的行为,是有多么逆天、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他竟能轻易联系上那些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倭寇,且,还能与他们密谋,共同行事,这就有些…… 说实话,属实是有些没想到。 也大大超出了海家兄弟二人的认知范围。 所以,这卢元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迎上海家兄弟二人齐齐投注过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闻得他们的兄弟二人的话,跪在地上的穆品智,却是又重重叹了口气: “唉,二位公子,你们恐怕还不知,其实,卢元旺这狗官,与那起子倭人、倭寇,早有勾结!” 不得不说,穆品智每每发言,说出来的话,都是那般炸裂。 这一次,他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 此言一出,再次犹如平地起惊雷。 闻言,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二人,皆是一怔,尽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什么?卢元旺竟然和倭人、倭寇,早有勾结?” “穆品智,你此言……可当真?” 海铮和小安子再次异口同声道。 兄弟二人的话语之中,虽都带着震惊与疑问。 然而,实际上,海铮也好,小安子也罢。 实际上,内心里,是信穆品智的话。 相信他这话,所言非虚的。 起码,至少信了个八九成。 原因无他,实在是—— 卢元旺这个狗官,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若是真做出勾结倭人、倭寇的事,也并不奇怪。 如此,他与倭寇密谋,算计谋害了他们海家,于一夜间,便令他们海家满门被灭…… 这一切,也便解释得通了。 而闻得海家兄弟二人的话,迎上他们齐齐投来的将信将疑的目光,穆品智不由苦笑: “不瞒二位公子,其实……卢元旺何止是早就与那些倭人、倭寇有所勾连啊? 他……” 话到这里,穆品智不由顿了顿,被毁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讥嘲: “众所周知,咱们这位卢元旺卢大人,乃是行伍出身,最初,就是靠着军功起家的。 而那场令得他得以荣升为高官的战役,正是打击倭寇。 他因打击倭寇有功,得到嘉奖与上峰器重。 其实,咱们这位卢大人,表面上,是一位抗倭英雄,实则—— 他那时候,便早已和倭寇勾结了。 而他打击所谓的倭寇,立得的那些军功,不过是和倭寇事先商量好,联手演的一场戏而已。 其目的,不过是助他登上高位,待到做了闽海一带的高官,甚至是总督之后,便可以庇护那些倭寇了。 二位公子,你们说,咱们这卢大人,是不是着实下得一手好棋。 这算盘,打得哟…… 啧啧。 偏偏,还让他如了愿、得了逞。 让他不仅得了高位,还做了这闽海总督,同时,也俨然成了那些倭寇的保护伞。 这也便是,这么些年来,倭寇越来越兴盛、猖狂的原因。 纵使朝廷实行海禁,那些倭寇也能犹入无人之境,百般滋事、骚扰闽海一带百姓,而百姓苦无办法,官府也束手无策。 呵,怎么可能有策? 连闽海总督——咱们闽海的土皇帝,也是和那起子倭寇,蛇鼠一窝,一个鼻孔出气呢。 闽海一带的倭寇,又怎么可能消停?” 话到这里,穆品智又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不可抑,面上的讥嘲之色更甚: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笑啊! 当真是可笑! 谁能想到,咱们这位总督大人,表面上是抗倭英雄,更是靠着抗击倭寇起的家,有了今天的地位与高官厚禄。 殊不知,他多少年前,便早已与倭寇沆瀣一气了。 就连他的军功,也是靠倭人获得的。 谁能想到,卢元旺表面上道貌岸然,人模狗样,实则,他就是个长期勾结倭寇的奸佞呢? 哈哈哈——” 第924章 我要证据。穆品智,你有么? 穆品智好似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时间,笑得不能自已。 而他这番犹如石破天惊一般的惊天之言,则是直接令得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二人,怔愣当场,不可置信的齐齐直接两双眼睛,瞪成铜铃: 竟是这般? 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 这个卢元旺! 卢元旺!!! 他竟敢?! 几息之后,身为大哥的海铮,率先回过神来,禁不住冷笑连连: “呵,卢元旺! 好个卢元旺! 没曾想,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闽海总督! 好!好!好!当真是好得很呐! 呵呵呵——” 与此同时,小安子也已回过神来,闻得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大哥,这般冷笑连连,小安子不由皱眉,略有些担忧的望向身旁的大哥,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海铮的肩头: “大哥,你没事吧?” 此事,真的太过令人震惊。 纵使小安子自诩为见惯了大场面,和各种阴谋诡计,乍一闻得穆品智所言,他还是明显吃了一惊。 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 这个卢元旺—— 真是好大的胆儿! 他怎么敢的? 居然胆敢勾结倭寇?! 难道,他不知道,此乃大罪? 足以灭九族的大罪! 不! 身为朝廷命官,又是闽海总督,这样位高权重的一方高官,卢元旺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 他又岂会不知晓,勾结倭寇,实为可以灭九族的大罪?! 如此,他知法犯法,便是罪加一等! 小安子心中,既惊且怒。 不过,这会儿,他更加担心,他大哥的状况。 瞧大哥这个样儿,和那又哭又笑、整个人仿若陷入癫狂之中的穆品智,也不差什么了。 他真怕,今夜听闻的骇人听闻的事情与消息实在太多,大哥受了刺激,一时间,绷不住,至此精神失常、疯魔了啊。 报仇、将那该死的卢元旺,绳之以法,虽然很重要。 可是,在小安子心目中,他大哥海铮更加重要啊! 他可不想,大哥受了刺激,而导致精神失常啊。 小安子想要大哥健康顺遂平安,好好的活着! 在小安子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他们报仇雪恨,更加重要! 原本犹如疯魔了般,冷笑连连的海铮,只感到肩头被人冷不丁轻拍了拍,耳畔传来了才刚相认不久的幼弟的柔声安慰。 闻言,海铮自癫狂的状态之中,瞬间回神,下意识转目循声望去,便正正好对上了小安子投注过来的盈满关切与担忧的眼神。 见状,海铮一怔。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而他那个状况,似乎吓到自己这个幼弟了。 钊弟这是在关心他! 见状,海铮禁不住心头一暖,忙不迭摆着手道: “没事!我没事! 钊弟,你无须担心。 大哥我没事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海铮禁不住唇角上扬,一颗心,也是暖洋洋的。 感觉活力满满、干劲十足。 他不可否认,适才,他的精神状态,确实是不怎么好。 长久的仇恨、执念与积怨,压在他心头无法宣泄,骤然得知这样的惊天秘密,海铮心中狂怒,恨意滔天。 长期郁结于心的恨意与怒意,一时间,排山倒海向着外头涌,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好似疯魔,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 呃……好吧,其实,海铮也不太好形容,他刚刚那个状态。 只是,那状态,绝对算不上好。 若不是有钊弟在此,适时唤醒了他,他也不知,他此刻会是何等状态、什么模样。 若此时,宁雨菡在此,铁定会为海铮答疑解惑,告诉他—— 他刚刚的状态,就是小说里写的那什么走火入魔。 偏离了正常人的轨迹。 若不是小安子及时将他给拉了回来。 天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老铁,你还是要多多感谢小安子这个弟弟啊。 你有一个好弟弟! 见海铮回神,闻得海铮的话,小安子又不放心的仔细打量了自家大哥一番,见他此时神志清醒、目光清明,各方面状态也都很正常,小安子这才含笑点头: “大哥,你没事就好! 如此,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跪在地上,还在那里不住狂笑的穆品智: “穆品智,你且别笑了! 你说的那些话—— 那些有关乃是那卢元旺勾结倭寇,谋害了我海氏一门,令得我海家上下几百口,尽数被屠…… 这一切,你可有证据?” 话到这里,小安子顿了顿,又居高临下的斜睨了跪在地上的穆品智一眼: “毕竟,空口无凭。 你说的再好,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光凭你空口白牙。 我们兄弟二人,也是不会相信你半个字! 须知,我们兄弟俩,可没有那般好诓!” 闻言,穆品智的笑声戛然而止: “证据…… 海二公子,你要证据?” 穆品智怔怔抬眸,望向小安子,一双浑浊的老眼,神情有些呆怔、木然,完全辨不出息怒,只是兀自对着小安子喃喃的道。 虽然,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白净清秀的青年,可是,海铮与幼弟相认之事,俨然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银岛。 整个金银岛上的海盗,都听说了此事。 都知道,他们的郑老大,原系海家人,乃是海家大公子,郑海乃是化名,他们郑老大的真名,原是海铮。 而此番,与郑老大相认的那位,乃是郑老大的幼弟。 而穆品智,原本就对海家的人员构成,有所了解。 自然知晓,海家在海铮这一辈,唯兄弟二人。 海铮还有个小他十几岁的幼弟,兄弟中,他是老二。 是为海家二公子。 是以,穆品智面对小安子唤的这声海二公子,也并没有错。 试问,除了这位海二公子,在这一整座金银岛上,又有何人,有那个资格和胆子,敢与海铮并肩而立。 并且,还与海铮兄弟相称? 是以,在穆品智看来,小安子的身份,便是昭然若揭。 压根无需多议了。 而闻得穆品智的话,小安子则是不置可否,听得他唤得这一声“海二公子”,小安子也是一派波澜不惊。 闻言,他只是兀自点了点头: “对!我要证据。 穆品智,你有么?” 第925章 要他们如何饶恕? 闻得小安子十分坦然、又肯定的话,穆品智并没有答话,而是一副沉吟状。 倒是跪在他身旁的朱小草,见状,面露焦急的望向小安子: “小安子哥哥,我爷爷他应该不会说谎的。 爷爷他适才说的那些,应该都是真的! 爷爷他,虽做过坏事。 可是……想来,他应是一时误入歧途,才会…… 如今,爷爷他已经迷途知返,向你们道出了实情。 你们千万要相信他的话啊! 求你们饶恕爷爷曾经的罪孽。 若是你们不肯原谅,我这个做孙女的,愿代爷爷受过。 求你们饶恕他吧! 求求你们了! 呜呜呜——” 朱小草哀哀哭泣着,苦苦相求。 一边说着,她一边砰砰砰,不住的给小安子、以及海铮兄弟二人磕头。 不过一瞬,朱小草的额头上,便见了血。 鲜血咕咕咕滴在坚硬而又冰冷的地面上,朱小草却是恍若未觉,还在那么无比虔诚的,砰砰砰向着海铮与小安子磕头,祈求他们可以饶恕她爷爷的罪孽。 事实上,适才,穆品智跪下时,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朱小草,便也噗通一声,径直跪倒。 穆品智这个爷爷,跪了多久,朱小草便跪了多久。 穆品智磕头,她也跟着砰砰砰给小安子和海铮二人磕头。 这是他们穆家欠他们的。 是她爷爷做的不对。 她愿意代爷爷受过,替爷爷赎罪,只求小安子哥哥、和郑老大二人,能够网开一面,饶恕他爷爷。 为此,朱小草表示,她什么都愿意做! 眼见得朱小草在那里砰砰砰磕头,耳听得朱小草的声声祈求,小安子和海铮不由得齐齐皱眉。 然而,也仅仅只是皱眉。 无论是小安子、还是海铮,都只是居高临下的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默默瞅着朱小草在那里砰砰砰磕头,不住的祈求他们饶恕她的爷爷。 呵,饶恕穆品智? 要他们如何饶恕? 在他献上毒计给卢元旺,导致他们海家一门几百口人,尽数被屠时,他可曾想过,彼时之罪孽何其深重? 他犯下如此罪孽,要叫人如何饶恕? 这可是他们海家的血海深仇! 是! 海铮和小安子都承认,朱小草很可怜,她这副模样,真的很令人生怜。 可,那又如何? 她的爷爷罪恶滔天,所造的孽,自然还是要偿的。 他们无法原谅、也无法饶恕。 不迁怒到朱小草—— 这个穆品智的亲孙女头上,已经算是他们兄弟二人最大的善良与大度了。 哼。 海铮与小安子,于心中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继续居高临下,漠然的望向那不断叩首,哀哀祈求的朱小草,依旧不乏一言。 他们这边厢全程漠视,穆品智见得亲孙女如此,可是心疼坏了: “小草,你别这样! 不要再磕头了! 起来! 你快起来!” 穆品智一边说,一边便欲将朱小草从地上一把拽起。 朱小草却是不依,扭着身子,拼命摇头: “不!我不起来! 我要接着求郑老大和小安子哥哥,我要求他们饶恕爷爷! 呜呜呜——” 朱小草护爷心切,一心只想替爷爷征得海铮与小安子兄弟而让人的宽恕。 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海铮和小安子一直不肯饶恕爷爷,将会发生什么。 等待爷爷的,究竟会是什么。 毕竟—— 小安子哥哥也就算了。 这位郑老大,可是他们闽海这一带,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海盗头子郑海啊。 若是…… 朱小草不知道,更不敢想,一旦被这位郑老大发落,她爷爷究竟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呜呜—— 思及此,朱小草禁不住再次落泪。 而见得她这副模样,穆品智则是心如刀绞,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出声打断了朱小草的幻想: “小草,你不要再求告了! 没用的! 海家两位公子,不会饶恕我的。” 朱小草闻言,则是泪眼婆娑,不愿相信的不住摇头: “不!爷爷,不会的! 我再求求郑老大和小安子哥哥。 我再求求他们,说不得,他们就能看在爷爷你诚心悔过,道出一切真相的份儿上,饶恕爷爷你了呢? 我……” 朱小草固执的坚持着,她还想再继续说,却被穆品智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所有幻想: “小草啊,你就别奢求这些了。 这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你啊,就被强求了。 常言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走到今日,一切,也都是爷爷昔日种下的恶果。 一切罪孽,也都是爷爷我应该受的。 只是……因着我的罪孽,却连累了小草你们…… 爷爷我真的很是过不去啊! 早知今日,我……爷爷当日,说什么,也不会献那劳什子该死的计了!” 话到这里,穆品智不由得捶胸顿足,一副悔不当初模样。 他是真的后悔,而不是做戏。 然而,一切,终究都已太迟。 他算是……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爷爷,您不要这么说! 我再去求求小安子哥哥和郑老大,说不定……说不定……” 朱小草闻言,哭着连连摇头,哽咽着道。 然而,闻言,穆品智再次摆手: “小草,听话! 你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求了! 别再跪了! 你起来! 爷爷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爷爷的罪孽,也不是你祈求宽恕,就可以恕得了的。 试问,若是你全家,为歹人所害,全家上下几百口人,一夕被灭,而你得知,此乃有人献上毒计,以致犯下的血案,小草,你当如何? 你会为了这三两句苦求,几个叩首磕头,而放弃追究一切,选择饶恕那个献上毒计之人么?” 朱小草闻言,原本的呜咽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面对爷爷的发问,她不由有些语塞: “这……我……” 若是换做她,她也……绝不后悔原谅,绝不会饶恕。 她会么? 将心比心,扪心自问,她应是不会的。 这样的血海深仇,滔天恨意,又岂是能够轻易抹去、轻易饶恕的? 心中如此想着,朱小草原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陡然间黯淡了下来。 她的一颗心,在不断下沉,渐渐沉入谷底…… 第926章 证据何在? 眼见得孙女儿,在闻得自己的话之后,霎时变得哑口无言,一张小脸,也在霎时间变得黯淡起来。 将这一切,瞧在眼里,穆品智不由于心中默默一叹。 想来,此时此刻,小草她应是也懂了。 她应是也不会再强求与奢望,还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原本,他前来主动求见海铮,在他面前道破当年个中真相,就没有想过对方会饶恕。 甚至,穆品智早已做好了打算。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怕遭报应。 确切地说,是怕,因着他曾经的犯下的罪行、做下的恶事,而令小草—— 他唯一的孙女,他在这世上唯一仅存的亲人,无辜被牵累,遭到报应。 君不见,他的安儿,就被牵累、遭了报应,无辜惨死了么? 还有小草被骗入逍遥阁,险些沦落风尘…… 这,焉知不是报应,不是警示? 若他再不站出来,揭发这一切,正视与坦白自己当年的罪行,谁知道将来,小草还会遭遇到什么? 他所造的孽…… 那些报应,会不会尽数加诸在他唯一的孙女——小草的身上? 穆品智不敢赌,也赌不起。 所以,他选择自请求见海铮,揭发和坦陈当年的一切。 包括自己所犯下的,不可原谅的罪行。 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海铮会饶恕他。 因为,穆品智深知,他罪恶滔天,早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心中飞速下定了一个决定,穆品智一咬牙,抬眸望向小安子,沉声道: “海二公子,我有证据!” 闻言,小安子则是一挑眉,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意外: 问穆品智要证据,其实,小安子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随口一问。 毕竟,时隔这么久,他们海家惨遭灭门,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就算是真的有何证据,这么些年过去,只怕也已经被毁尸灭迹,很难再寻到了。 谁曾想,这穆品智手头上,竟然真的有证据? 转念一想,小安子又有些了然: 是了! 这穆品智,也不是什么简单单纯的人。 当初,他替卢元旺出谋划策,做下那么多恶事,以他的心智,应该不会傻傻的得过且过,怎么着,都会留一招后手。 毕竟,卢元旺可不是什么好鸟。 伴着这样一个主公,稍微有些心智的人,少不得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想来,这证据,便是那个时候,穆品智特意留下的吧。 如此,他倒是有心了。 且,他们穆家也曾遭逢巨变,他本人又变成这幅样子,经历了这么许多,竟然还能够将证据,保留至今。 这个穆品智—— 不简单啊! 一番思忖之下,小安子望向穆品智的目光沉了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审视: “哦?证据何在?” 闻言,一旁一直负手而立,没说话的海铮也道: “既有证据,穆品智,你倒是拿出证据来,给我们看看啊!” 海铮表示,他现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在穆品智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来之前,他对穆品智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持谨慎的怀疑态度。 当然,其实,无论是他,还是小安子。他们兄弟俩,都是信了穆品智所揭发之事。 相信他说的,卢元旺乃是谋害他们海家一门的真凶与幕后主使。 并且,就连卢元旺长期勾结倭寇之事,他们兄弟二人也是信的。 尤其是海铮。 小安子或许不知道,作为在闽海盘踞多年的大海盗头子,海铮还能不知晓,闽海这一带的境况么? 这些年来,倭寇猖獗,百姓苦不堪言。 海铮深恶倭寇,不止一次动了出手,率众弟兄一起抗击倭寇的心思,然后,结果呢? 就在今日,他还曾向卢元旺派来岛上的心腹幕僚——齐师爷,提及过此事。 可是,那齐师爷是怎么说的? 他不仅一口否决,还呵斥于他,令他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率领手下抗击倭寇。 而这一切,全都是卢元旺的授意。 而这样的话与警告,在此之前,卢元旺已不知与他传达过多少次了。 原本,海铮还在心中纳闷。 甚至有些郁闷。 完全不明白,这位闽海总督卢元旺,会这般强硬的阻止他率众的抗倭行动。 毕竟,这又不费他卢元旺的一兵一卒,他都说了,费用花销不需全凭自筹,人手也都是他手底下的弟兄,压根不必劳动闽海的兵士。 对此,卢元旺竟还是勒令他不可行事。 海铮原本很疑惑,很不解。 然而,在从穆品智口中,得知,这卢元旺竟是长期和倭人、倭寇有所勾连,甚至,他昔日的军功,如今扶摇直上的官位,都是靠着与倭人勾结所得,原本一直很困惑的海铮,不由得豁然开朗: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啊! 如此,这一切—— 卢元旺那种种令他匪夷所思的行为。 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的抗倭提议,还严词勒令他不得擅自行动…… 这一切,就统统解释得通了! 这个卢元旺,明面上为大胤官员,实则,却乃是倭人爪牙,乃是个十足十的国贼! 不过,这一切,说一千、道一万,却都只是穆品智的一念之词。 若没有证据的话,那便是空口白牙,做不得真。 要想将卢元旺的累累罪行,板上钉钉,甚至一举扳倒卢元旺,就必须要有证据,要得到他的罪证,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海铮是这般想的,小安子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小安子才会问穆品智,他可有证据。 不过,小安子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随带着也想着,激一激、诈一诈穆品智。 原本,小安子是想着,许是还能从穆品智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压根没指望,穆品智手上,真的会有证据。 谁曾想…… 这会儿,倒是有意外之喜? 心中如此想着,小安子已是向着跪在地上的穆品智伸了伸手: “证据何在? 拿来我看看!” 闻言,与他并肩而立的海铮,也禁不住点头: “对!穆品智,你不是说,有证据么? 你倒是将证据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啊!” 第927章 自残?穆品智,你做什么? 而面对海铮与小安子这兄弟俩,如出一辙的,第一时间,向着他索要证据,穆品智则表现得十分坦然。 他似早已料到了,海铮和小安子,会这么做一般。 闻言,他只是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 “成!二位海公子,请稍等。 我这就将证据拿给你们!” 说话间,穆品智便是蹒跚的自地上站起身来。 犹如跪得有些久了,腿脚上血脉不活、一阵酸麻,穆品智险些脚下一个踉跄,栽倒于地。 幸而,被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旁的朱小草,及时瞧见,眼疾手快的上得前去,扶了他一把: “爷爷,小心!” 朱小草难掩担忧与关切的道。 说话间,便小心翼翼的扶着穆品智起身。 将这一幕瞧在眼里,海铮全程板着一张脸,目光冷冷,见得这一切,他却还是禁不住冷不丁开口,对正任凭着朱小草搀扶着,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身来的穆品智道: “穆品智,你这样的人……倒是有个好孙女!” 其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是—— 像穆品智这样,不积德、不攒善缘,一生之中,献毒计。不知害过多少人的恶人,竟然也能侥天之幸,得了朱小草这么一个善良孝顺的孙女儿。 还能在有生之年,与早已失散,可能今生都无法相聚、相认的亲孙女相逢、相认。 哼,这么看来,老天爷,对你穆品智也不薄呐。 穆品智被海铮这般,看似没头没脑、又突如其来的话语,给弄得一怔,他不是笨人,怎会不明白,海铮的话中之意,以及其话里行间,满满的讥讽与不忿。 闻言,穆品智不由得苦笑,一张丑陋的老脸上,欣慰与悲辛之色交织: “是啊,海大公子说的没错。 老朽是有个好孙女!” 一边说着,穆品智一边伸出一双皱巴巴的手,慈爱的轻拍了拍朱小草手背: “我穆品智今生何其有幸,竟然能得这样一个乖巧的孙女儿。 并且,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和我这孙女相认、相聚。” 没遗憾了。 他这一生,走到今天,说实话,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穆品智只是想着,能不能再为孙女儿做些什么。 尽量去恕清他的那些罪孽,莫要让那些报应,报应到他的乖孙女——小草的身上。 心中如此想着,穆品智再不迟疑,迅速在朱小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脱下外衣、里衣,竟是打起了赤膊。 “爷爷,你这是……” 一旁的朱小草见状,忙转过身、避开眼,惊呼着道。 就连海铮与小安子,见他如此,也不由得面露诧异。 小安子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 倒是海铮忍不住皱眉: “穆品智,你这是要做甚?” 虽然,在闽海,渔民们平时捕鱼什么的,也经常赤膊上阵。 他们金银岛上的这些海盗,干起活来,打个赤膊,也乃常事。 海铮也是早已见惯了的。 可是,穆品智这是要做甚? 他不是说,要拿证据给他瞧么? 你倒是将证据拿来啊。 这老头儿,突然间褪去衣裳,打个赤膊,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海大公子,您此处可有匕首?” 面对海铮的质问,穆品智却是不答反问。 而海铮闻言,则是眉头皱得更深: “匕首?” 有倒是有。 作为闽海一带赫赫有名的大海盗头子,他的屋子里头,怎么可能没有几把利器。 甚至,海铮一直有随身携带一把匕首的习惯。 不为旁的,只为防身。 毕竟,这些年来,他名声更甚,树敌也甚多。 谁知道,会不会有对家、亦或者是那起子居心叵测之人,或是自己、或是派手下行事,偷偷潜入金银岛上,潜到他的身边,欲对他不利? 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哼。 此时,他身上便有一把匕首。 乃是他一直随身携带之物。 真真是一把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好匕首。 不过…… “穆品智,你要匕首做甚?” 海铮警惕而充满审视的望向赤膊的穆品智,再次沉声质问道。 面对海铮那警惕而充满审视的目光,穆品智平静无波、无比坦然。 对于他的质问,穆品智却似依旧充耳不闻。 闻言,只是冲海铮拱了拱手: “看来,海大公子这里是有的了。 若是海大公子手里头有匕首,可否借老朽一用?” 海铮见状,不由一噎,明显有些气结,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穆品智,你……” 这老货…… 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安子却是忽然开口: “大哥,既然他想要匕首,你便将匕首给他!” 没必要,在这起子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纠结太多。 他倒要看看,这穆品智究竟要做什么。 乍一闻得小安子所言,海铮明显怔愣了一瞬,下意识转目望向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幼弟。 迎上他的目光,小安子则是回望着他,对着兄长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海铮终是点了点头: “好吧,为兄知道了。” 说着,海铮便又重新转目望向穆品智: “你要匕首是吧? 给你——” 说话间,海铮便利落的从腰间,犹如变戏法一般,抽出他的那把随身的匕首,隔空扔向不远处的穆品智。 他这般看似随意的一扔,其实是有准头的。 穆品智见状,当即顺势于空中接过那把被扔过来的匕首,旋即,他便拿着那匕首,往自己那拱得老高的驼背上,狠狠一划。 只听刺啦一声,下一刻,穆品智的背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一旁的朱小草见状,又惊又惧、又是担忧,不由得惊呼出声: “爷爷,不要—— 爷爷,你做什么? 爷爷,你想干什么啊?” 朱小草瞪圆了一双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家爷爷。 她不明白,爷爷究竟在做什么? 她真的搞不懂! 她真是越来越不明白爷爷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铮与小安子也被穆品智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穆品智,你做什么?” 海铮大喝一声,作势便欲冲过去,阻止穆品智的自残行为。 第928章 天灾?人祸 就在海铮作势便欲冲向穆品智之际,立在一旁的小安子,则是适时出手,拉了海铮一把。 复又冲着他摆了摆手: “大哥,且稍安勿躁!” 就在他与海铮说话之际,小安子却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穆品智瞅,密切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他之所以,阻止海铮上得前去,乃是因为—— 瞧穆品智这架势,他不觉得他是在自残、甚至是想要自戕。 所以…… 且等等,看看吧。 虽然,他也不懂,穆品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不妨就静观其变吧。 反正,不消一会子功夫,就能够见真章了不是? 被小安子这般一拉、一安抚,接收到小安子的眼神示意,海铮原本有些急躁的心,也瞬间安定了下来,略一思索,他也不再急于上前,而是选择和幼弟立在一处,静观其变,默默瞅着穆品智的下一步动作。 事实证明,小安子所料不错,穆品智确实并不是想要自残、亦或者是自裁。 只见他不顾自己背上的血肉模糊,咬牙在自己高耸的驼背处,划开了一个大口中,末了,他又将手伸进那大口子中,好似探索捣鼓了一阵儿,然后,便自这大口子之中,犹如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个裹得严实的小包裹。 此时的穆品智,已经开始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背部血肉模糊一片,还在咕咕往外冒着血。 然后,他却顾不得这么多,只见,他忍痛疾走几步,将手中那沾染了他的血的包裹,双手递于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二人面前,躬身道: “二位公子,这便是你们要的证据! 请二位过目!” 海铮和小安子早已被穆品智这一系列动作和操作,给弄得一怔,乍一闻言,兄弟二人面上,都不约而同掠过一抹愕然与讶异之色: “什么?这就是证据?” “穆品智,你……居然将这些证据,保存在你的身体里?” 不得不说,穆品智这藏证据的本事,可真是…… 匪夷所思,又着实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这般藏证据的法子,海铮和小安子真的着实没有想到。 这藏证据的地方,不可谓不隐瞒。 谁能想到,这些证据,就藏在穆品智身上—— 藏在他的身体里。 在他那被人投注异样打量目光的驼背之中。 回过神来的海铮,一边伸手接过穆品智递过来的包裹,一边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呵,穆品智,你可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啊! 真是心思缜密,旁人远不能及。 不愧是曾经的总督大人身边的第一谋士,也难怪那卢元旺会如此器重、重用于你!” 无论是话里行间,还是海铮此时的面色表情,俱都难掩讥嘲。 事实上,他就是在讽刺穆品智机关算尽。 害了他们海氏一门的帮凶与刽子手,就在面前,海铮岂能让他好过,少不得是要刺一刺的。 哼。 穆品智闻言,却是苦笑: “海大公子,便莫笑话老朽了! 老朽不过是有些小聪明与小算计,却是实在糊涂得很呐!” 想起昔日种种,穆品智便是悔不当初。 枉他一向自诩聪明,自命不凡,也一向以总督卢元旺的心腹第一人自居自傲。 殊不知…… 唉。 “什么第一谋士?第一心腹?左膀右臂? 我不过是卢元旺的一条狗,一条替他咬人害人,兔死狗烹、用完就扔的狗罢了。” 穆品智不由得自嘲道。 说着,穆品智也禁不住嗤笑出声,面上渐渐浮上难掩的恨意: “海氏一门的灭门惨案,这固然不是巧合。 乃是被人所害。 而我穆家呢? 二位公子,该不会以为,导致我一家人葬身火海的那场大火—— 那场穆宅突然失的大火,是什么意外吧? 海家前脚被灭门,不过几日,我穆宅便突发大火,这能是巧合? 纵使是我穆品智做下的孽,是我穆品智的报应,这报应,也未免来的太快、太突然了吧?” 闻言,海铮面上的嘲讽之色全消,眉头禁不住深锁。 一旁的小安子,则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穆品智,你的意思是……当年,你们穆家失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咯?” 小安子就差没有直接点名,穆宅的失火,以及穆家众人集体葬身火海,绝非偶然,乃是人为了。 至于,此事,究竟乃是何人所为? 这还用问么? 不必明说,这个答案、这个幕后黑手,也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小安子不是傻子,海铮也不是。 不得不说,海铮心中,也是这般思忖的。 这会儿,兄弟二人再次不谋而合,想到了一处。 彼此对视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窥出对方所想与深意。 不过,他们却聪明的谁也没有开口,直接道破此事,道破这个凶手究竟是何人。 有些事,还得穆品智这个苦主,亲口来说才好。 他们又何必替他开这个口? 而显然,小安子是懂煽风点火的。 他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腾的一下,便点燃了穆品智的满腔愤恨与怒意。 闻言,他当即重重一点头,双眼血红,眸中恨意滔天: “没错!穆家的那场大火—— 那场令得我穆家满门葬身火海,唯有我侥幸逃出升天的大火,并非天灾。 它乃是人为! 是有人故意放火火烧了穆宅。 他们甚至为了不留一个活口,而在放火之前,特意将穆宅的前后门,所有出入口都锁死、堵死,令得里头的人,根本无法逃出去,只能眼睁睁的被活活烧死,葬身火海!” 他当初能够逃出去,乃是他当机立断,去钻了狗洞。 而这狗洞,乃是他家狗前不久新挖的,且位置十分隐蔽,狗洞前后附近杂草丛生,还长得老高,生生将那狗洞给遮掩了个彻底。 这才被那些放火的歹人给遗漏,没有将其堵死。 说来也巧,穆品智也是头一天,在追赶他家狗时,无意间,发现了那个狗洞。 原本,他还想着叫家丁,将那狗洞给堵上的。 结果后来事多,他一时间倒是给忘了。 谁能想到,就因着这一时间的疏漏与遗忘,竟是让他侥幸捡了条性命! 第929章 狡兔死,走狗烹 “哦?事情原是如此。” 闻得穆品智的话,听闻当日穆家失火,全家尽数葬身火海,这其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小安子则是挑了挑眉,一副被震惊到了的模样。 实在,对此,他内心深处,却是丝毫未曾泛起任何波澜。 不仅见怪不怪,还觉得,一切,阖该便是如此。 如此,一切,也便解释得通了。 由来做人帮凶、狗腿子的人,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左不过,就是落得个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下场罢了。 正常! 太正常了! 心中如此想着,小安子还不忘似笑非笑的望向一脸苦大仇深状的穆品智,语带调侃: “这么说,穆师爷,你也着实有够好运的啊。 能够在如此状况之下,逃出生天,实乃侥天之幸。 可见,老天爷待你,也是不薄呐。” 此话虽是戏谑,却也是事实上,就连一旁的海铮,也是这般觉得的。 闻言,更是怒瞪向穆品智,冲着他怒目而视。 在他看来,老天爷确实太厚待穆品智了。 当年,他出毒计,害死了那么多人。 那么多人,因他的毒计所累惨死。 就连他的家人与亲人,也被他牵累,无辜葬身火海。 结果,他穆品智倒好,竟是在如此必死的局面上,侥幸逃出生天,还隐姓埋名的过了这么多年。 哼,这个穆品智,还真就挺好命的! 闻得小安子的话,顶着海铮怒瞪向他,风怒的眼神,仿佛能够将他当场击毙的目光穆品智不由无奈苦笑。 他双眼无神的仰望黑沉一片的天空,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声,似喟又似叹的喃喃着道: “或许……是吧。” 老天爷真的待他不薄么? 其实,这些年来,穆品智时常在暗想,当初,他侥幸存活下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诚然,他还能够活着,就比在那场大火中葬身的,他的那些家人与亲人,要好上许多。 至少,他还活着。 而他们,却早已葬身火海,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可,他如今活着,又真的是什么幸事么? 他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藏头露尾,不敢暴露、更是生怕别人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和来历。 他又残又丑,如同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苟且偷生,浑浑噩噩的苟活着。 日日在噩梦中惊醒。 不是梦到他被人追杀,被火烧;就是梦到那些因着他献毒计,而被害死的人,化为厉鬼,找他索命。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活着,真的是幸么? 在穆品智看,这根本就是折磨。 这样一看,老天爷哪里是待他不薄,意图厚待他? 老天爷分明也是对他往日的作为,看不过眼,深恶于他。 是老天爷不想要他这么早死,觉得太过便宜他了,偏要让他这般痛苦的苟活着。 让他活在一日复一日的惶恐、愧疚、与悔恨之中。 熬油似的慢慢熬死。 越是如此,穆品智便越是深恨当日纵火的元凶。 思及当日之事,穆品智恨得直咬牙: “两位海公子都是聪明人,相信不用我多说,二位也已猜到了,纵火令得我穆家人葬身火海的元凶是何人了。 他——就是卢元旺!” 天杀的卢元旺! 他穆品智,与卢元旺这老贼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提及卢元旺这个害了他全家的元凶,穆品智便是禁不住咬牙切齿,双眼猩红。 一副恨不得食卢元旺的肉,啖卢元旺的血,将他挫骨扬灰,方能消他心头之恨的模样。 而闻言,无论是小安子、还是海铮,面上尽皆掠过一抹了然。 兄弟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没错! 听闻穆品智对当日纵火之事的描述,还不待穆品智道出凶手,海铮和小安子的脑海之中,便都浮现一个人名—— 卢元旺。 能如此心狠手辣,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的,除了卢元旺,不做第二人想。 而卢元旺为何要如此害穆家…… 不肖穆品智多说,海铮与小安子也尽皆了然。 还能为什么? 一则,狡兔死走狗烹。 他们海家这只“狡兔”都已经死了,那穆品智这个走狗,自然也已经没有了继续活着和存在的必要了。 被卢元旺这个主人给连锅“烹”了,也实属正常。 根本不足为怪。 何况—— 穆品智替卢元旺出谋划策,献过那么多毒计,害过那么多人,知晓了太多卢元旺的底细与把柄。 卢元旺又岂能容他存活于世? 他们海家既已除,那…… 知晓个中利害和真相的穆品智,自然也必须死。 须知,这世上,什么都不可靠。 唯有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住秘密的。 以卢元旺之心毒,会对穆品智起了杀念,纵火灭了穆品智满门,杀人灭口,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对卢元旺来说,这是极稳妥、一劳永逸之事。 且,不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随意吩咐一声,自会有人帮他将一切做好。 如此,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了一切的关键,小安子和海铮的心头,都有些唏嘘。 既觉得,穆品智落得这般下场,完全就是报应,自是十分的解气。 又对卢元旺越发的深恶与警惕。 此人如此心狠手辣,杀伐果决。 这也…… 真是十分的棘手呢。 心中如此想着,海铮还是又再斜睨了一眼,面上充斥着仇恨与痛苦的穆品智,忍不住又开口刺了他一句: “我们一向聪明绝顶的穆师爷,怎么就没有想到,咱们那位总督大人,会来这么一招呢? 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穆品智,你竟是不明白?” 不得不说,海铮是十分记仇、且十分懂得如何戳人肺管子、心窝子的。 闻得他这番讥笑之言,穆品智明显一噎,满腔的仇恨与愤懑,尽数化为颓然: “我…… 是啊! 我竟忘了这个道理。” 是他当初,被权势、与荣华富贵给冲昏了头脑、迷了眼。 是他太过自以为是。 枉他自诩聪明,却原来这般糊涂。 是他害了全家、害了安儿一家、连累是他的乖孙女小草。 穆品智那个悔啊! 他好后悔! 第930章 实为国贼! 穆品智颓然的长长叹了口气,收起他所有的情绪与思绪,转而再次冲着海铮一拱手: “不说这些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 往事不可追。 且看今朝。” 说着,他又一指,早已被海铮拿在手中的,那个包裹的严实的小包裹,正色道: “这些证据,二位公子且瞧瞧。 相信它们会对二位有所帮助。” 见穆品智一副郑重模样,海铮也歇了继续刺他的心,而是与小安子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他便依言打开了手中的包裹。 包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当海铮打开将其摊开,才发现,其中是一沓书信。 见状,海铮和小安子俱都不约而同的蹙了蹙眉。 彼此又再对视一眼,海铮便一一翻看起了这些早已纸张泛黄的书信。 然而,越看越是心惊,越瞧,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二人的面色,便是越来越黑沉,眼中的愤然与恨意,也是不可抑止的越来越浓。 原来,这些书信,不是旁的什么,正是卢元旺与倭寇之间的书信。 每一封书信上,都赫然留有卢元旺的印信与私印,由此可见,这确实是卢元旺本人与倭寇之间的书信。 无疑,这便是卢元旺私底下勾结倭寇。 且,是长期与倭寇有所勾连的证据。 甚至,还有卢元旺串通倭寇,给自己制造军功,以谋高升的相关书信。 同样还有卢元旺联系倭寇,商量如何除去海氏一门,造成血案,令朝廷迫于压力,下定决定实施海禁。 如此,卢元旺便可以称霸闽海,将闽海的对外贸易,尽数收入自己囊中,独占海外贸易的丰厚利润。 这也正是当初,卢元旺为何非要将海家除之而后快的原因。 还能是有什么原因? 左不过就是,一向在闽海主持海外贸易的皇商海家,挡着他这位闽海总督发财的道儿了。 当然,倭寇之所以愿意这般倾力帮助卢元旺,自然也不是白忙活,他们也是可以从中受益、得到好处。 甚至,是源源不断的好处。 这一切,这些书信之中,便已有所体现。 甚至,这些卢元旺和倭寇私下里往来的书信之中,都已经写明了,一旦卢元旺当上闽海总督、夺得闽海一带海外贸易的支配权,要如何和倭寇分账。 没错! 就是分账! 卢元旺这是鱼肉瓜分了大胤、瓜分与搜罗了自己祖国的百姓与钱财,然后,再与倭寇分账。 实为国贼! 在匆匆浏览完这些书信之后,海铮一声怒不可遏: “可恶!这个卢元旺着实可恶!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黑手辣、如此无耻之人?” 越说越气,海铮气得抬手一掌拍碎了摆放在一旁的一张木桌。 就连一向自诩为情绪稳定,十分能忍的小安子,此时也是难掩怒气。 他虽没有自家大哥那般彪悍,且武力超群,却也是被气得抬手捶打了好几下屋门,直将木质的屋门,给捶得砰砰作响: “可恶!卢元旺这个卖国贼! 这个卖国贼!!!” 现如今,他们与这卢元旺,已然远不止海氏一门的血海深仇,那般简单。 除了家恨以外,还有国仇! 这个卢元旺竟然长期勾结倭人,通敌卖国。 是为国贼。 如此国贼,姑且不论其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与他们海氏一门的深仇大恨,他们也誓要除之而后快。 如此国贼—— 人人得而诛之! 起码,此时此刻,小安子是这般觉得的。 望着海铮、小安子如此义愤难平的模样,穆品智此时,反而一改之前的模样,变得异常平静。 眼见得海铮和小安子兄弟二人,好似发泄得差不多了,没有最初那会儿那般不平静和盛怒,穆品智这才悠悠开口道: “这些证据,二位公子觉得,可还能够派上用场?” 闻言,海铮和小安子彼此对视一眼,尽皆点头: “有用!” 海铮言简意赅的道。 小安子则是好言好语的出声认可: “穆品智,你干得不错。 这些书信,十分有功。” 这些书信,便是实打实的证据。 坐实了卢元旺的累累罪行,以及他长期勾结倭寇,名为大胤官员,实乃国贼的铁证。 有了这些书信作为证据,不愁扳不倒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更是不愁令得他们海氏一门,沉冤得雪,报仇雪恨。 亦能为民除害,除掉卢元旺这个国之蛀虫、大贪官、大卖国贼! 所以,小安子才会摒弃前嫌,如此好言好语,对穆品智出言认可。 因为,无论穆品智是个怎么样的人,无论他再怎么不好、曾经做过怎样的坏事、错事,在这一点上,他是有功的。 于他们兄弟二人、于他们报海家一门之仇有功,于百姓、于朝廷、于闽海…… 都是有功的。 甚至,不客气的说,如能除去卢元旺这个奸佞,穆品智所保存的这些书信,也是立了头功! 思及此,小安子眸光一闪,望向穆品智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复杂,还有心不甘与不爽: 倘若如此,这穆品智之前的那些罪过,只怕就可以以功补过,一笔勾销了。 若是陛下开恩,这穆品智焉知不会再有一番前程。 再不济,也是可以免了他之前的罪行。 甚至是原本的死罪,也是免了的。 然而,在小安子看来,这穆品智,无疑是害死他们海氏一门那么多人的凶手之一。 若没有他献计,他们海氏一门未必会一夕便被惨遭灭门,也未必会这般惨。 所以,眼见得这穆品智,极有可能再一次逃出生天,免于惩罚,小安子又怎么能够甘心? 怎么能够爽快得起来? 大哥说的没错,老天爷实在是对这穆品智不薄。 甚至,可以说,太过厚爱此人。 此人若不死…… 他不甘心! 纵使卢元旺被诛,他们海家的血海深仇,也绝不算昭雪。 绝不算! 思及此,小安子不由咬牙,望向穆品智的目光,一片冰冷。 不仅是他,一旁的海铮,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些。 比之小安子,海铮越加不忿、不甘。 禁不住怒目圆瞪,双手紧握成拳。 一时间,海铮竟是对眼前这穆品智起了杀心。 第931章 撞柱而亡 朝廷宽恕,他可不会宽恕穆品智。 若朝廷因这些书信之事,感念穆品智立了大功,赦了他之前的罪行,那他就…… 就结果了他! 哼。 海铮心中如此想着,已是冷着脸,眸中一片森寒,杀意尽显。 然而,不待他动手,穆品智便先一步有了反应与动作。 但见他,又再冲着海铮、小安子兄弟二人拱了拱手: “如是这证据有用。 能够为铲除卢元旺这奸佞有所帮助,老朽也便放心啊!” 说着,穆品智便是倏然跪倒,向着海铮与小安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穆某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妄想二位饶恕。 只求二位看在我主动前来,坦陈昔日罪行,揭发真凶,并为二位提供能够扳倒卢元旺这狗官的确凿证据的份儿上,放我孙女小草一马。 给她留条生路。 如此,小老儿感激不尽!” 说着,穆品智双目赤红的再次向着海铮和小安子重重一叩首。 旋即,在在场所有人,都尚未曾反应过来之际,穆品智突然站起身来,整个人猛然往不远处的一根石柱子上撞去。 轰的一声,穆品智的头,狠狠撞在那坚硬的,上头还有明显的尖锐凸起的柱子上。 他的脑袋,立时被撞出了个老大的窟窿,顿时鲜血四溅。 就连脑浆,也被一并撞了出来。 下一刻,穆品智轰然倒地,就这样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爷爷——” 朱小草被好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唬得一怔,回过神来之后,她便是惨白着一张小脸,不顾一切的狂奔到穆品智身边,蹲下身子,下意识想要将穆品智揽入怀中。 然而,在瞧见他这副惨烈模样,瞧见他满身满脸都是血,头上还在不停咕咕冒着血,一时间,朱小草又不敢伸手去揽。 只怕她稍微一动作,就会令得她俨然已重伤,且已奄奄一息的爷爷,有个什么好歹。 “呜呜,爷爷——,您这是何必呢? 为什么?您为什么要如此啊? 爷爷,你不要离开小草! 不要——” 望着如此惨状,俨然已是活不成了的自家爷爷,朱小草泣不成声,哀哀哭泣。 她才刚与爷爷相认、才刚与爷爷团聚啊。 原本,她还很高兴。 欢喜于自己在这世上,竟然还有亲人。 她不是孤女,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甚至,朱小草还在憧憬着,之后,她和爷爷,祖孙俩相依为命的日子。 她都想好了。 她会好好做活,好好孝顺爷爷。 他们祖孙二人的生活,一定会很平静、很幸福的。 然而,这一切的憧憬,终是被打破。 彻底打破! 朱小草没想到,自己爷爷,之前竟干过那般恶事。 更没有想到,自己爷爷竟与闽海皇商海家一门几百口的灭门惨案有关。 更更没想到的是,爷爷竟然在向郑老大和小安子哥哥,交出他们需要的证据后,竟然选择自戕—— 撞柱而亡。 苍天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爷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自戕啊? 呜呜—— “小草,别哭!不要哭!” 倒在血泊之中的穆品智,意识已经渐渐开始变得模糊,瞳孔都开始变得有些涣散。 他本抱着必死的决心。 适才那一撞,也是用尽了全力,其伤势不可谓不轻。 这会儿,俨然都已经有些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本不欲再多言,只想平静的等待着死亡,等着阎罗王将他给招走。 然而,耳畔传来朱小草的声音。 闻得朱小草的声声痛哭,弥留之际的穆品智却还是强打着精神,望向朱小草,耐心的安慰着。 见得穆品智这般模样,闻得他的话,朱小草却是哭得越发伤心: “呜呜,为什么?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爷爷——” 直到此时,朱小草还是万分不理解,爷爷他为何要选择赴死。 活着不好么? 这年头,人活着,是有多么不容易。 从来都只有求生,哪有求死的呢?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啊? 呜呜呜—— 朱小草泪如雨下,眼见得就要哭成了一个泪人。 见状,穆品智有心想要抬手,去替孙女儿拭泪,去摸摸孙女儿的小脑袋,安慰一下她。 然后,他此时,已经毫无力气,有心却是无力,只得无比虚弱的叹道: “小草,不是爷爷求死。 爷爷这是为了你好! 爷爷我罪孽深重,作孽太多,阖该受到惩罚,也是给那些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爷爷我有今日,皆是我昔日种下的恶果。 与人无尤。 我落得这般下场,亦是我应得的。 如今,我……我以死谢罪。 了却尘缘因果。 唯愿……唯愿我的乖孙女小草,不要受我的牵累。 若上天真要有所报应,只管报应到我穆品智一人身上便好。 切莫……切莫报应到,我的乖孙女的头上。 我只愿我们小草……只愿我们小草,从此以后,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如此…… 爷爷我,也能够闭眼、瞑……瞑目了……” 渐渐的,穆品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气若游丝。 到得最后,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十分费力。 在穆品智强打着精神,用尽剩余不多的所有气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一番话语之后,穆品智的瞳孔便彻底涣散,缓缓阖上了双眼,彻底倒在了血泊之中,整个人,俨然已经没有了生机。 “爷爷,你……你怎么了? 爷爷,你醒醒,你继续和小草说话啊。 爷爷,你不要吓小草啊! 爷爷——” 朱小草见状,唬得不轻,不由得一迭声的道。 一边说着,她一边抖着手,伸向穆品智的鼻间,去探他的鼻息。 然而,此时,穆品智却是鼻息全无。 朱小草的一张小脸,陡然变得苍白无比,她又抖着手,去探穆品智的脉搏。 然而,穆品智也早已没有了任何脉搏,甚至是心跳。 朱小草怔愣了一瞬,旋即,便抱着浑身是血的穆品智,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呜,爷爷—— 你不要走! 不要扔下小草! 爷爷,你不要走! 不要啊—— 爷爷—— 呜呜呜呜——” 第932章 他倒是条汉子! 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搞得怔愣当场,兄弟二人尽皆讶然。 说实话,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穆品智最终,会选择赴死。 而且,是如此决绝的选择赴死,还是选择以头撞柱,用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他自己的性命。 他们原本以为,穆品智会想尽办法求生,会想要努力苟活。 毕竟,这个世界上,人从来都是想尽办法求生,哪有人会去求死。 能够生,谁又舍得去死呢? 此乃是人之常理。 然而,穆品智却不是。 在他明明又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之时,他却选择了赴死。 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以此谢罪。 不得不说,无论是海铮,还是小安子,对此都很是震惊。 朱小草那阵阵哀哀的哭泣声,令得海铮、小安子兄弟二人骤然回过神来。 望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撞柱而亡的穆品智,海铮与小安子兄弟二人,都不由有些沉默。 然而,他们望向穆品智的眼神,在这一瞬,似乎已经有些变了。 定定的望着穆品智的尸身,沉默良久,海铮终是叹道: “倒是我错看了这穆品智。 他倒是条汉子!” 说实话,海铮不仅对穆品智有恨意,深恶他,更是打从心里头瞧不起穆品智,笃定的认为,这么些年,隐姓埋名,以这般残缺之身苟活的穆品智,是个弱夫,乃十足十的贪生怕死之辈。 谁曾想…… 事到如今,撇开原本的大仇不论,平心而论,海铮还真是有点欣赏穆品智了。 原来,当年,他能做到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身边的第一谋士的位置,除了善献毒计之外,他本人,也并不是泛泛之辈、吴下阿蒙。 而闻得海铮的话,小安子也是点了点头: “是啊! 这穆品智,确实算得上一条汉子。” 他造了孽,于他们海家欠下了血债,那他便偿。 欠的是血债,他便血偿。 用他的血、他的性命来偿。 虽说是天道好轮回,但此人,如此不搪塞、不推诿,倒是个有担当的。 “大哥,咱们与这穆品智之间的恩怨已了。 便就将此人给葬了吧。” 此乃穆品智做下的恶事,造的孽。 如今,穆品智已死。 那他们之间的恩怨,便已了。 小安子并不打算迁怒到朱小草的身上。 无论朱小草究竟是不是穆品智的孙女儿,他都不打算迁怒。 冤有头,债有主。 在这件事上,朱小草是无辜的。 他又为何要平白迁怒一个无辜的人? 就像穆品智临终前所说的那样,此事皆乃他所为,若有报应,便报应到他一人身上就好。 切莫要报应在朱小草身上了。 心中如此想着,小安子遂才如是沉吟着开口道。 而闻言,海铮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 “行吧。就这样吧。” 说着,海铮又摆了摆手: “钊弟,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我会叫手下弟兄去将这穆品智给葬了。” 海铮也绝非小肚鸡肠之人。 他也自是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如今,穆品智身死,算是偿了他欠他们海氏一门的血债。 如此,这件事,也便这么了了。 他也不打算再迁怒于朱小草。 海铮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坚持与骄傲。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又怎么会、怎么好意思去为难一个,如朱小草这般的,无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若是真如此…… 他成什么人了? 真成土匪了! 如若这般,若父母在天有灵,泉下有知,还不得气得不得安宁,跑来教训他、找他算账啊? 须知,若他真这么做了,这—— 就是在给父母、在给海家蒙羞! 朱小草似感受不到身后不远处的海家兄弟俩在对话一般,对海铮与小安子的话语,充耳不闻,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失去爷爷的悲伤之中,不能自拔。 依旧在那里哀哀的哭着。 试问,这世间,有什么是才失去全部亲人,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却是峰回路转,让她再遇亲人。 当她以为,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不是孤女,她有爷爷! 疼爱她的亲爷爷。 甚至,她都开始憧憬着,和爷爷往后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时,一切再次急转直下。 她又再次失去了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失去了爷爷。 并且,看着爷爷在自己面前死得如此惨烈。 试问,谁能受得了这一切? 反正,朱小草是受不了的。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悲伤所萦绕,泪水如同决堤一般,哗哗啦啦的流。 犹如一个被人、被这世间给遗弃的可怜孩童一般,无助的哀哀哭泣。 朱小草就这样,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见状,不远处的海铮与小安子,也并有想要上得前去劝慰、去打扰的意思。 他们可以不再迁怒于朱小草,让当年的仇怨,在穆品智死后,就此打住,然而,心中的隔阂,总归还是依旧存在。 让他们去劝慰朱小草,海铮和小安子也做不到。 况且,海铮一个大男子,小安子表面上看来,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小伙儿。 男女授受不亲,这瓜田李下的。 他们还是避忌着些的好。 劝是不可能上前去劝的了。 唯愿朱小草她自己能够想通,重新振作起来吧。 兄弟二人默默收回了视线,转而谈起了正事: “大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小安子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一边说着,小安子的视线,便是不由得落在了海铮手中拿着的,那些卢元旺与倭寇私下往来的书信上。 其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在问海铮,可有想过,接下来,该如何对付卢元旺,以报他们海家一门的大仇。 毕竟,此时,他们手握铁证,要想扳倒卢元旺,真就是指日可待。 而闻得小安子的话,见得幼弟这副言行举止与神态,海铮便是秒懂了自己这个幼弟,此时的心中所想。 海铮略一思索,不由得皱眉叹道: “为兄暂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此事……只怕是急不得。 还需从长计议!” 第933章 皮痒,欠打不是? 虽然他们现如今,已手握了卢元旺勾结倭人,实为国贼的铁证,理论上,有这些证据在手,扳倒、铲除卢元旺,自不在话下。 然而,这证据,要交给谁呢? 要把这证据给谁,才能够扳倒卢元旺,而不是,令这些证据,转个手,就落到卢元旺的手里头,然后,被他“毁尸灭迹”,彻底销毁。 从此,他们就再难找到他的罪证。 也再难扳倒卢元旺,报海氏一门被灭门之仇。 所以,对此,海铮才会慎之又慎。 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他和钊弟,必须三思而行。 关键是,海铮在脑海之中,寻摸了一圈,也没想到,那个可以依托、信任之人。 他便不会贸贸然行动,向任何人交出这至关重要的证据。 毕竟,官官相护,这大胤的官员,安知不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若遇到和李元珩同伙的官员,他手中的证据,若是落到这些狗官的手上…… 其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海铮的想法、以及顾虑,小安子毫不意外。 闻言,小安子唇角微勾,面上掠过一抹笑意。 不同于海铮的忧心忡忡,小安子却是一派从容淡定。 仿佛心中,俨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有了方向。 “大哥无需忧心,也不必这般多思多虑。” 说着,小安子又冲着海铮摆了摆手: “走吧,大哥且随我走一趟吧!” 见状,海铮不由一怔,继而,便是禁不住皱眉: “随你走一趟?去哪儿?”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幼弟…… 有些神神叨叨,仿佛有些不大正常呢? 如此大事,这家伙,怎么还一副嬉皮笑脸,跟玩儿似的模样? 见此情状,海铮不由有些手痒痒。 瞧着弟弟这副有些欠打的模样。 若不是顾忌着,兄弟二人这才刚刚劫后相认,这么些年,钊弟小小年纪在外头,想来也着实不易,海铮真就要上手,好好教训这顽劣的弟弟一顿了。 皮痒,欠打不是? 这等事关家仇的大事,岂容你小子儿戏? “哎呀,大哥,你就听我的。 跟着我走就是了!” 小安子被海铮板着脸,暗自咬牙的模样,给逗乐了,不由得“哎呀”一声,轻笑着道。 说着,也不待海铮作何反应,伸手一把拉过海铮,便带着他往前走。 见状,海铮再次皱眉,禁不住暗自运气,以免自己按捺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真把这个神神叨叨、又嬉皮笑脸的幼弟,被暴揍一顿: “海钊,你究竟要带为兄去哪儿?” 小安子闻言,则是摆了摆手,故意在自家大哥面前,卖了个关子: “哎呀,大哥,你就别管这些了。 总之,你只管跟着我走,一准儿没错。 弟弟我又不会害你! 放心!放心!” 说话间,小安子拉着海铮行走的脚下步子不停。 甚至,还越发加快了几分脚步。 其实,小安子寻常在宫中的时候,可不似现在这般。 他可是众人眼中,沉稳可靠的关雎宫掌事大内监。 堂堂的小安子公公。 哪里会如此逃脱、如此的不着边际? 只是,他这不是在最疼自己的亲大哥面前么? 面对他大哥—— 尤其是沉着脸,一派严肃的大哥,小安子一时间,竟是玩心大起,生出了几分小孩子心性,想要逗一逗海铮。 由此,才有了此刻这一出。 其实,这也就是海铮了。 这世间,也就唯有海铮这个大哥一人,能够令小安子卸下心中所有防备,安心的做他自己—— 一个无法无天的幼弟。 “这样不行!等等! 钊弟,你且等等! 我先去把这些书信收好。” 见小安子硬拉着他往前走,眼瞅着,已经走出去老远,离他所住的屋子,也是越来越远,海铮不由再次皱眉道。 虽然对于究竟要带着他去哪儿,小安子一直闭口不言,此时,海铮也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自家这个幼弟,是要带着他去哪儿了。 不过…… 想了想,海铮还是想要折返回去,行将手中的这些书信证据,全都收好。 然后,再随小安子一起走。 不得不说,海铮其实还是很宠小安子这个失散多年的幼弟的。 对于小安子莽撞、以及这般想一出是一出,海铮虽板着脸,看似不耐,实则,他还是选择了缴械投降,顺着自己这个幼弟的意思。 没办法,谁叫他就这么一个弟弟。 而且,才刚刚重逢、相认。 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宠着弟弟些,怎么成? 而闻得海铮所言,小安子则是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大哥,此事,你大可不必。 就将这些书信,给一并带着吧。” 说着,不待海铮开口,小安子又道: “大哥,我知道你是出于谨慎。 可,将这些书信,收在你的屋子里,也未必安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焉知待我们走后,会不会有那“黄雀”,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你的屋子,将如此重要且关键的证据,给顺走。 若真是如此,咱们兄弟二人,还不得肠子都悔青啊? 叫我说,这些书信,大哥你就拿在手上。 贴身藏着,才是最为稳妥与安全的! 君不见,那穆品智,便是如此的么?” 甭管小安子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又是出于何种考虑,才坚持不让他大哥将这些书信,放回他的屋子。 不过,他这番话,倒是十分有道理。 起码,海铮是明显被说服了的。 海铮觉得,自己这幼弟说的极对。 这些书信放在他的屋子里头,确实难保就是安全的。 若是真有什么万一。 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闻得小安子的话,海铮沉默了片刻。 末了,沉吟着开口: “钊弟,你思虑的极对! 倒是你提醒为兄了。 是该将这些书信,贴身放着才好!” 说话间,海铮便是将这些书信,重新包裹好,而后,贴身揣进了他衣襟内的衣兜中,珍而重之、小心翼翼的揣好。 末了,他又拍了拍衣襟,左右仔细的瞧了一遍,确定这些书信已经藏好,海铮这才抬眸,冲着一旁的小安子摆了摆手: “行了!钊弟,咱们走吧!” 第934章 真是好期待呐 似是没想到,自家大哥,会主动催他走,小安子闻言,不由眨了眨眼: “嗯?大哥,你确定?” 此时,兄弟二人已然心照不宣。 小安子虽什么都没说,海铮却已敏锐的猜度出,他是要带他去哪儿。 而小安子自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自也瞒不住自家大哥。 毕竟,以大哥之聪慧,又怎么会猜度不出他想要带他去哪儿? 不过,之前,都是小安子硬拉着海铮走,而海铮本人,俨然很有些不情不愿。 像这般,如此主动的开口,说是要同小安子走—— 海铮如此表态,这还是第一次。 好吧,小安子表示,他其实还蛮意外的。 所以,他大哥,这是想开了? 不管了,先问问清楚再说。 省得待会儿,临阵时,大哥他再反悔。 岂不是又要再生枝节? 见小安子眨着眼睛问他,海铮遂一点头: “嗯,我确定!” 得到了大哥的肯定的答案,小安子不由咧嘴一笑。 遂又冲着自家大哥挥了挥手: “那咱们还等什么? 大哥,我们走! 快走!”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报他们海家的血海深仇了。 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卢元旺的下场。 小安子表示—— 真是好期待呐。 兄弟二人默契的都达成了某些一致,便也不再耽搁,如同少年与幼时一般,相携着一起继续向前走。 一路直奔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所在的客房而去。 没错! 小安子便是打算带着大哥,一起去拜见陛下和娘娘。 大哥不知晓,应该依仗何人,将那些可以扳倒卢元旺、令人他们可以报仇雪恨的证据,交给何人。 可,小安子知道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大胤,天大地大,谁还能大得过陛下? 卢元旺纵使再势大、再怎么只手遮天,他还能越得过陛下去? 是! 他如今,确实是俨然已经成为了这闽海的土皇帝,可是,归根结底,他却并不是皇帝。 这大胤的皇上,可不是他! 而是他们陛下! 小安子深知陛下与皇后娘娘的脾性,若是将此事,直接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将证据一并呈上,罪证确凿,陛下与皇后娘娘定会替他、替他们海氏满门,替这闽海千千万万受卢元旺压迫、残害的百姓,主持公道! 心中如此想着,小安子的一颗心,便是越发热切起来。 他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们海家一门大仇得报,想要看到卢元旺的下场。 抱着这般热切不能自已的想法,小安子禁不住一再加快了脚步。 而一直与他相携而去的海铮,敏锐的感受到自己这个幼弟,那平静外表之下的急切与热切。 眼见得这小子,一再加快了脚步,整个人健步如飞。 海铮没有说什么,而是也兀自暗自加快了脚步,紧紧跟上小安子的步伐。 不过,海铮也不由暗自心惊。 心道: 真没看出来,他这个文文静静,看起来,杀鸡只怕都没什么力气的幼弟,竟然这般能走,脚程这般快? 也就是海铮常年习武,又一直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 身体素质极佳,否则,指不定,他还跟不上此时小安子的脚步,要被小安子的落下老远呢。 小安子这是不知,此时,自家大哥心中所想,不然,他定会拍着胸脯叹道: “大哥,瞧你!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们做内侍的,这脚程都是练出来的,就没有脚程不快的。 这可是宫中内侍们的必备素养。 不然,你以为呢? 真以为,宫中内侍、还有如他这种混出了头脸来的内监,是好做的? 啧。 兄弟二人一路无话,走得飞快。 不过一会儿,便已相携着来到了李元珩与宁雨菡所居的那间客房前。 眼见得小安子将他带到了,那一排用于招待客人的木屋,又径直向着其中那间最好、最宽敞的小木屋跟前走,海铮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他就知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 钊弟他果然是将他带到这木公子这里来。 不过…… 其实,对于被小安子领着过来见李元珩,此时的海铮,其实也并不怎么排斥。 若说他之前,还有所忌惮。 存着观望之心。 那现如今的他—— 在得知种种真相之后,海铮的心态和心境,以及很多固有想法,都有了变化。 比如,原先对朝廷的仇视,以及深深的不信任。 经历过穆品智揭发卢元旺罪行一事,现在的海铮,虽并没有明说,实际上,他的内心之中,已是将小安子之前的那些分析,信了比之个八九分还要多。 对于朝廷,他已不再怀着满腔仇恨。 至于信任—— 好吧,这一点,谨慎如海铮,还是持观望态度。 不过,比起卢元旺,他显然更信朝廷。 亦或者说,他更倾向于依仗于朝廷之力,扳倒、铲除卢元旺,令这个狗官、国贼,得到应有的惩罚。 以报他们海家满门被灭之仇。 不过,尴尬的是,海铮不认识、也基本接触不到朝廷的人。 而且,以他这大海盗头子的身份,只怕也很难接触到朝廷中人。 甚至,说来也是可笑。 他唯一有过接触,并且熟识的朝廷中人,竟就是那卢元旺—— 勾结倭寇,灭他满门,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奸佞国贼! 所以,这就造成了,纵使手中握有卢元旺的罪证,海铮却依旧奈何他不得。 苦于要如何将这些罪证公诸于众—— 关键是,要如何将卢元旺长期勾结倭寇,犯下的滔天罪恶、以及他谋害了他们海氏一门之事,上达天廷,令得朝廷能够对此,有一个公正的处理。 而,来自京城,气度不凡,颇有见底,又声称自己与京城中的权贵大官,有所往来的木六公子,貌似的确是海铮此时,能够抓住的唯一机会与人选。 而真正让海铮下定决心的,则是自己这个幼弟的态度。 身为木公子的家仆,小安子应该深知自己这位主人的能耐。 如此,小安子竟是想也不想,便拉着自己,直奔木六公子这里…… 这—— 且不说,说明了,木公子颇有些能力和能量。 说不得,真能助他们兄弟二人成事,扳倒、铲除卢元旺,以报他们海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血海深仇! 第935章 郑老大是你的亲大哥? 其实,海铮此番,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存了些许试探之意。 为了报仇! 为了他们海氏一门的血海深仇能够得报。 他决定赌一次! 小安子自是不知自家大哥内心里头的那些想头,否则,他铁定会翻个白眼,然后道一句: “拜托!大哥,你就是想太多!” 有陛下和娘娘在,便是等于有了定海神针,哪里还需他们再去发愁? 安啦。 陛下和娘娘会搞定一切的! 怀揣着急切的心情,小安子几乎是小跑似的,径直来到李元珩和宁雨菡所居住的那间木屋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间的门。 “何人在外敲门?” 闻得屋外的敲门声,一道温润之中、略带着些许尖细的男音,自屋内响起。 小安子一听,便知,这道男音,究竟是出自何人之口。 这分明是老熟人—— 陛下身边的红人,方进忠方爷爷的徒弟——御前内监小许子的声音。 闻言,小安子原本有些急躁的心情,不由静了静。 他清了清嗓子,好声好气的对门内出声相询的小许子道: “许哥哥,是我—— 小安子! 公子和娘子可在? 我有事要求见公子和娘子。” 小安子之所以会问,公子和娘子可在,而不是公子与娘子是否已经安置,自然是因为,此时来应门的人,乃是小许子。 若是公子与娘子已经安置了,小许子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杵着? 还不早就退下,回自己所居的屋子了啊? 不得不说,小安子是懂察言观色的。 这也都是他这些年,在皇宫里头,从一个最末流的小内侍,慢慢摸索、锻炼出来的。 而今,察言观色,早已成了小安子的一种本能。 毕竟,在宫中,不懂察言观色,没有点眼力劲儿,是最要命的。 搞不好,是会丢了小命的! 才走到小安子身后的海铮,骤然听到小安子那声自报家门的“小安子”,脚下步子一滞,眉心不由一蹙: 这名儿…… 原来,钊弟在木公子府上,是叫这个名儿的么? 小安子…… 这名字,海铮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他怎么感觉,这名儿,怎么那么像他曾经听说的,皇宫里的小内侍们的名儿呢? 转瞬,海铮却又摇了摇头。 应是他想多了。 他家钊弟,怎么可能是什么小内侍。 那小内侍,可都是净了身的。 这不是乱弹琴么? 他可还指着看着他家钊儿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为他们海家开枝散叶呢。 而就在海铮暗忖之际,屋内的小许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原来是小安子啊。 快进来! 公子和娘子都在呢。” 说话间,小许子已是“吱呀”一下,自屋内,一把将房门给推开。 “小安子,你这不声不响的,去哪儿了? 一个晚上,都没有瞧见你的人。 娘子适才还问起你,问你去哪儿了呢。” 才一开门,小许子便犹如打开了话匣子,兀自对小安子笑道。 此番跟着主子们一起微服私访,这一路上,小许子和小安子也日渐熟络起来。 二人都内监,自也有不少话题可聊。 这一来二去的,彼此也越发亲厚起来,小许子平日与小安子说话,也颇为随意。 一如此刻这般。 他这般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才发现,小安子身后,俨然还跟着一个人,小许子的话头,不由得戛然而止。 “这位是……” 望着小安子身后之人,小许子眸中明显有些愕然。 显然,小许子是认出海铮来了。 毕竟,之前,他们在聚义堂时,和李元珩叙完话之后,海铮这个郑老大,可是亲自送了李元珩出聚义堂的。 小许子他们正好瞧见这一幕。 而海铮的容貌,也很是有辨识度。 旁的不说,就他脸上的那道疤,就足以令人过目难忘、记忆犹新。 反正,小许子一眼就认出这位郑老大来了。 眼见得小许子这般模样,小安子就知,他只怕是认出海铮来了,更是知晓,海铮的身份。 索性,小安子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的向着小许子做起了介绍。 但见他抬手一指身后的海铮,对小许子道: “许哥哥,这是郑老大。 他本名海铮,乃是我的亲大哥。” 闻言,小许子明显很是有些吃惊: “什……什么? 这位郑老大……是小安子你的亲大哥? 小安子,你何时有了个亲大哥?” 小安子见状,正欲开口简单的解释一下,屋内便传来了一道颇有些粗犷的男音: “我说,小许子、小安子,你们两个杵在门口嘀嘀咕咕做甚? 还不快进来! 不是说,有事要求见公子和娘子么? 公子和娘子都在此,小安子,你莫不是还要叫公子和娘子请你进来?” 这番话,乃是出自邱华之口。 小许子和小安子闻言,俱都是一怔。 小安子更是不再废话,直接领着大哥海铮,疾步步入屋内。 一边往里走,小安子一边一迭声的道: “瞧邱管家说的! 小的哪里好叫公子和娘子好等? 罪过!罪过!” 他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谁敢叫陛下和皇后娘娘等啊? 是嫌头铁,不想活了么? 啧。 屋内陈设简单,绕过屏风,跟着小安子一并进屋的海铮,便见木公子与一名女子,肩并肩坐于桌前。 而此女,观其衣着,想来便是之前一直戴着帷帽的木公子的娘子。 许是因着是在屋内的缘故,此时,这位木娘子,并未曾戴帷帽,一张极其姝丽的面庞,就这样展露在人前。 骤然见得宁雨菡的芳容,海铮便是一怔,旋即,下意识垂下头去: “呃,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 木公子、木娘子,恕海某唐突!” 海铮轻咳一声,有些僵硬、又有些尴尬的一抱拳道。 从小的教养,让海铮知道,他这般撞见了别人家娘子的真容,是很失礼、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海铮不由有些汗颜。 又怕木公子和木娘子,会因此而恼了他。 谁曾想,他这话刚落,便听得那美丽的木娘子,施施然含笑开口: “小安子,我怎么听着你在和小许子说什么亲大哥? 郑老大是你亲大哥?” 第936章 乃是昔日闽海皇商海家的那个海 这房间并不算大,适才,小许子与小安子之间的对话,宁雨菡和李元珩二人,自也是听了个正着。 故而,此刻,宁雨菡才会有此一问。 而乍一听得自家娘娘相问,小安子却也丝毫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而是无比坦然的笑着点了点头,应道: “是啊,主子,苍天有眼,竟让奴才遇到了奴才的亲大哥。 奴才找到亲大哥了!” 小安子的欢喜与激动,溢于言表。 立在一旁的碧桃、小许子、邱华、阿蛮几人,也被他此刻的情绪,所感染。 纷纷禁不住唇角微扬,在心中,替小安子感到高兴。 毕竟,兄弟重逢,乃是件喜事。 小安子能够找到他嫡嫡亲的亲大哥,自然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喜事儿。 大喜事! 就连宁雨菡,也不由弯了弯唇角,眼中染上一抹笑意,显然,也是在替小安子感到高兴: “小安子,这很好啊。 你能找到你大哥。 你和郑老大……能兄弟重逢。 这是喜事!” 宁雨菡也乐得替这个一直忠心耿耿、且勤勤恳恳替他效力、办事的手下,感到开心。 毕竟,据闻,小安子乃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据说,是家中遭了难,才一路辗转来到京城,净身入宫当差的。 这会儿,能够遇到亲大哥,这对小安子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儿。 对此,宁雨菡自也乐见其成。 就连李元珩,在闻得宁雨菡的话后,也不由含笑点头,一副对宁雨菡所言,十分赞同的模样: “没错!你们娘子说的没错。这确是件好事!” 作为大胤朝的皇帝陛下,李元珩和小安子这个后宫内监,并无多少联系。 却也知道,他乃宁雨菡这个皇后身边得用的人。 且,还颇得宁雨菡信任。 更是令其做了关雎宫的掌事内监,负责看顾、照顾明珠、曦儿、还有三胞胎。 而自这小安子掌管关雎宫之后,关雎宫内一直十分太平,几个孩子也一直被照顾的极好。 就冲这一点,李元珩也少不得要开开金口,说到这么一句。 闻言,小安子不由越发兴奋,面上都禁不住泛起红光: 且不说他们娘娘。 陛下这都开金口了啊。 这等殊荣—— 他一个内监,何德何能? 这若是让旁的内监、内侍们知晓了,还不得羡慕死。 感叹他的好运道啊! 按捺下心中的兴奋与喜悦,小安子想了想,又是躬身,向着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一揖: “禀公子、娘子,郑老大确实是奴才的亲大哥。 不过,郑老大却不姓郑,郑海也不是他本名。 他本姓海。” 话到这里,小安子的话头顿了顿,末了,又正色道: “乃是昔日闽海皇商海家的那个“海”。” 闻言,李元珩与宁雨菡二人眸中皆掠过一抹讶色,下意识转目,彼此对视了一眼: 宁雨菡:什么?昔日皇商海家? 那个被血洗满门,导致先帝震怒,实行海禁的海家? 李元珩:这个郑老大,竟是海家的人! 不! 确切地说,小安子也是。 帝后二人以眼神对视,无声交谈,只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眼神之意。 而后,又极有默契的默默收回视线。 而不同于帝后二人此时的讶然,海铮此时的心情,却是可谓相当复杂。 确切地说,是适才,听到小安子口称奴才之际,海铮的心情,便是十分复杂。 乍一听得自家幼弟自称奴才,海铮便是下意识皱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待到听得小安子,这般一口一声自称“奴才”,且一副明显十分顺溜、又习以为常的模样,海铮的心头,那说不出的滋味,便是越来越浓。 他的幼弟—— 那从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本该一生顺遂,开开心心的做个富家小少爷的钊弟,竟是给人做了奴才。 还这样,一口一声的自称奴才。 他的钊弟,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都不知道,他这幼弟,是怎么过活、怎么长到如今这般年岁、模样的。 海铮心中一片酸涩。 而就在海铮思绪乱飞,心中酸涩之际,立于他身旁的小安子,却又在帝后二人重新转目望向他之际,开口了: “公子、娘子,奴才这里有东西,要呈给公子、娘子瞧。” 小安子又再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躬身一揖,道。 说着,他便转目,向着一旁的海铮,使眼色,示意后者,将从穆品智那里得来的证据呈上。 然后,此时的海铮,却明显还处在呆怔之中,没有接收到,来自幼弟的眼神示意,一副一副呆怔模样,杵在那里,也不做声。 眼见得自家大哥如此,小安子便是禁不住微一皱眉,而后,又不着痕迹的用手肘拐了拐自家,不知因何,突然发怔的大哥: “大哥,你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赶快把东西呈给公子、娘子瞧? 快啊!” 被小安子用手肘这么一拐,闻得小安子的话,海铮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回神,正正对上幼弟投注过来的目光。 小安子正在不住的向着他使眼色。 那眼神,分明在说—— 大哥,你在发什么呆? 还犹豫什么? 赶紧将那些证据,交给公子和娘子啊! 快! 海铮见状不由一怔,同样也回了幼弟一个眼神: 钊弟,你确定? 真要将这些证据,交给这木公子? 至于宁雨菡这位娘子,俨然是被海铮给掠过了。 毕竟,对方乃是一个女子。 在海铮看来,充其量,不过也就是个贤内助而已。 哪里能够成什么事儿? 最终,这份重担,还是得落到这木公子的头上。 只是—— 这木公子,究竟是不是他们兄弟俩可信、可托之人…… 对于这一点,事到如今,海铮还是显得有些犹豫,有些拿不准主意。 然而,小安子却十分笃定。 甚至,再次以眼神催促起海铮来。 不停的向着海铮使眼色—— 大哥,快! 快啊! 若是你真想要咱们海氏一门,能够大仇得报,让卢元旺这个卖国贼,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就赶紧将那些证据,统统交给公子和娘子。 快啊! 大哥,你不要再犹豫了! 第937章 求陛下、娘娘,为我海家伸冤! 小安子的眼神之意,如此直白,海铮又怎么会看不懂? 但见自家幼弟如此笃定,海铮终是一咬牙,自怀中,掏出穆品智交出的那一沓书信证据,径直上前,将这些被穆品智小心珍藏了多年的重要证据,递到了李元珩的手边。 “这是……” 瞅了眼,被海铮默默递到自己手边的,那一个上边明显沾染着血迹的小包裹,李元珩疑惑挑眉。 海铮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的小安子,却是先一步开了口: “公子、娘子,这些……您们且瞧瞧吧!” 小安子再次躬身一揖,面上却是前所未见的肃然。 而如此模样的小安子…… 说实话,实在是少见。 见状,就连宁雨菡,也不由挑眉。 而李元珩见状,正欲再问,坐于他身旁的宁雨菡,则是已笑道: “既然小安子如此说,六郎,且看看,这包裹里头,究竟是些什么?” 直觉告诉她—— 这小包裹里头的东西,绝不简单。 否则,小安子便不会是这般做派与神色。 只是…… 这小包裹里头,究竟都是些什么,还不得而知。 所以…… 且瞧瞧再说吧。 闻得她此言,李元珩则是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略一颔首,也不废话,抬手接过被海铮递到手边的那沾染了血迹的小包裹,将其打开。 而后,那些已然有些泛黄、明显已经有些年头的书信,便暴露在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面前: “这是……书信?” 见状,坐在一旁的宁雨菡,不由挑眉。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一边垂眸打量了这些泛黄的书信一眼: “看样子,这些书信,应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闻言,李元珩则是略一颔首,轻“嗯”一声。 这便随手翻开了摞在最上头的一封书信,打开来一看。 下一刻,在瞧见信中的内容之际,李元珩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 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中所有内容,李元珩的面色已是陡然一沉。 坐于一旁,同样也粗略扫视完信上内容的宁雨菡,此刻的面色,也同样变得不好。 唇角的笑意,也是不由一敛: “六郎,这……” 这信,貌似是闽海总督卢元旺和倭寇之间的书信。 而此信上的内容—— 分明是那卢元旺与这些倭寇有所勾结。 这个卢元旺…… 他怎么敢? 帝后二人此时的心情,都如出一辙。 俱都有些讶然、不可置信。 继而,便很是有些惊怒交加。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并没有做声。 然而,已然兀自抿紧的薄唇,却还是在无形之中,暴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李元珩抿着唇,继续翻开手中的那一沓书信,越是看下去,他的面色,便越是黑沉。 到得最后,李元珩的面色已然黑沉一片,宛如锅底。 末了,李元珩将这一沓书信,往桌子上一搁: “岂有此理! 好你个卢元旺!” 帝王怒极,冷哼道。 事实上,此番闽海之行,这一路微服私访,于闽海的所见所闻,李元珩早已恼了这闽海总督卢元旺。 不肖旁人多说,李元珩也早已准备办了他。 原先,他还只以为,这卢元旺是个昏聩的贪酷之吏。 谁曾想,此子竟是个国贼! 与倭寇、倭人勾结这么些年的大国贼。 真真是可恶! 该死!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当即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 “如此国贼,朕岂能饶他?!” 显然,皇帝陛下此时怒极,都顾不得掩饰他的真实身份了。 又或者,李元珩觉得,时机成熟,穷图匕现,到此,他已无需再掩饰自己乃大胤天子的真实身份。 闻言,坐于一旁的宁雨菡,似有所感,眉心一挑。 而因着递证据过来,此时,正立于李元珩手边不远处的海铮,则面相一脸怔然: 朕? 他刚刚没听错吧? 刚刚,眼前这位木公子,是在说,朕岂能饶他? 不!不! 他一向耳聪目明。 绝对不会听错的。 木公子说的就是“朕”。 朕……朕…… 身为皇商海家嫡长子,海铮绝不是无甚见识之人。 且,他自幼敏而好学、博闻强识。 当然不可能不知,“朕”这个字之意。 普天之下,唯有帝王,才能称“朕”。 而这个“朕”,却从木公子的口中蹦了出来。 还如此自然、随意,似是习惯用语、随口之言。 难道…… 一个念头,突然福至心灵,望向近在咫尺的李元珩,海铮禁不住瞪圆了双眼,眼中漾起震惊之色。 而与此同时,一直默默立在那里,看着帝后二人翻看卢元旺与倭寇勾结罪证的小安子,则是忽的一下,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陛下——,皇后娘娘——,还望陛下和娘娘,为奴才、为海氏一门、为闽海这些年来,冤死的亡魂、被鱼肉、奴役的百姓们,做主啊! 求陛下、娘娘,为我海家伸冤!” 言罢,小安子便是万分郑重、重重的向着帝后二人磕了个头。 末了,便一直以头触地,静待帝后二人下文。 小安子是何人? 他可机灵着呢。 在宫中,也是出了名的机灵鬼。 这会儿,他也是瞧出了,陛下只怕也是不打算再玩微服私访,打算收尾了。 并且,也不介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于人前。 是以,小安子才索性跪求,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替他们一家伸冤。 不得不说,小安子想的没错。 李元珩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而小安子的这一系列举动,实在是太过突然。 以至于,在场众人,皆被小安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回过神来之后,李元珩便是冲着以头触地,跪在自己面前求告的小安子,挥了挥手: “小安子,你且起身吧。 你们海家的事,朕已知晓。 放心! 朕自会替你们海家、替这闽海一带的百姓、还有那些冤死的亡魂,讨一个公道! 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小安子闻言大喜过望,禁不住连连叩首,口中一迭声的道: “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 天子都开口了。 他们海家的血海深仇,这是终于能报了啊! 第938章 咱们以后,都听陛下的! “这……木公子,你……” 眼见得眼前这般阵仗,一旁的海铮,不由得傻眼,整个人呆怔当场。 这木公子,竟真是…… 海铮只将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不可置信的望向端坐于桌前的李元珩。 谁知,他才一开口,原本正跪地一迭声谢恩的小安子,便陡然抬眸,嗔了他一眼: “什么木公子? 大哥,你该称陛下。 还愣着作甚? 还不给陛下行礼?” 自家大哥由来也不是个呆的啊。 怎的这会儿…… 倒是一股子呆劲儿? 真是…… 小安子于心中暗自摇头。 经由自家幼弟这么一提醒,海铮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旋即,轰的一下,径直跪倒,纳头便拜: “草民海铮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不知陛下、娘娘亲临金银岛,如有冒犯,还望陛下、娘娘饶恕则个!” 不得不说,海铮其人,也不是个棒槌。 别看他之前,对朝廷颇有微词。 这会儿,得遇昭文帝与昭惠皇后真颜,嘴上也是说得顺溜。 而他此时,内心亦是狂喜: 好家伙! 原来,这气度不凡、见识卓越的木公子,竟是当今圣上么? 竟然让他得遇当今圣上。 这下子,他们海家一门的血海深仇,何愁不能报? 哈哈。 实在是太好了! 若不是顾忌着场合不对。 帝后就在面前,海铮都险些要控制不住,开心的大笑三声了。 不过,任凭着垂下的头,唇角抑制不住疯狂上扬,海铮此时表现得,都异常谦卑有礼,摆足了对帝王的敬畏之心、与臣服姿态。 对此,李元珩明显颇为满意。 与坐于一旁的宁雨菡,彼此对视一眼,飞速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李元珩这才道: “有道是,不知者无罪。 朕此番,乃是微服私访,来到闽海,入得这金银岛。 且,郑老大你们也未曾怠慢于朕。 又何谈饶恕?” 说着,李元珩又冲着海铮摆了摆手: “郑老大,你与你岛上这一众兄弟无错。 且起身吧!” 听话听音,李元珩这般说,不仅是在说今日之事,更是在说,海铮他们这些人,落草为寇,成为海盗之事。 更是在暗示,如今,海铮与他手下的这帮海盗,若是愿意臣服、归顺朝廷,往日之事,便可以既往不咎了。 这也便是李元珩早已于心中酝酿好的,对海铮、以及他手底下的一众海盗的处理结果。 经他观察考证,这些海盗,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不过是官逼民反,百姓走投无路,不得已才走上了这条道儿。 比之卢元旺这个国贼、贪酷,他们又何谈有罪? 海铮也不是个蠢人,闻言,当即明白了李元珩的话中之意,越发大喜过望: “多谢陛下! 草民海铮,代岛上所有弟兄,多谢陛下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海铮一边正色道。 一边又再扎扎实实的给李元珩磕了几个响头。 这么一来,便无异于表明他自己的立场—— 接受了来自皇帝陛下、来自朝廷的招安了。 因着得知真相,虽嘴硬不提,海铮的内心之中,对朝廷的芥蒂,实则早已放下了不少。 他当然也知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 更明白,幼弟说的对。 带领手底下弟兄,寻求朝廷招安,才是最好、最稳妥与正确的做法。 只是苦无门路。 谁曾想,这下子,竟是打瞌睡,便遇到来递枕头的。 真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妙极! 妙极啊! 如此,海铮再也不必为弟兄们的未来而担忧了。 太好了! 所以,海铮这个头,磕的乃是心甘情愿。 山呼着“吾皇万岁”,亦是句句发自肺腑。 更是真心臣服于今上,愿意接受朝廷招安的。 见他这番举动,俱都看在眼里。 见海铮如此郑重且认真,俨然一副发自内心,甘愿被招安,臣服于朝廷与自己的模样,李元珩唇角微勾,划过一抹满意,又冲着跪在那里恭敬叩首的海铮,摆了摆手: “海铮,无需多礼。 你且起身!” 这一次,皇帝陛下并没有再称呼海铮为“郑老大”,而是直呼其自报的真实姓名。 恰到好处的凸显出一丝亲切意味。 跪在地上的海铮,也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正磕头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旋即,越发恭谦: “草民不敢!” 说话间,海铮又再重重向着李元珩一叩首。 见他这般恭谦,李元珩的唇角又是一勾,眼底的满意之色愈浓,面上却是笑道: “有何不敢? 朕叫你起身,你起身便是。” 说着,皇帝陛下又冲着同样还跪在地上的小安子挥了挥手: “行了,小安子,你也别净杵在这儿了。 愣着作甚? 还不赶紧起身,顺带着,将你兄长,也给一并扶起来!” 闻言,似正处于呆怔之中的小安子,这才回神。 当即恭声应是。 旋即自己利落起身,又去扶一旁的海铮起身: “大哥,快起来! 陛下叫咱们起身。 你便快起身。 咱们啊,都听陛下的!” 小安子语重心长的道。 话到最后,还重重的一拍海铮的手背,暗示意味明显。 海铮当即了悟: 这是幼弟在提点他呢。 于是乎,他也不再拗着不愿起身,而是任凭自家这个幼弟扶着,顺势起身。 在闻得幼弟的话,更是深以为然的重重一点头: “嗯,钊弟,你说的对! 咱们以后,都听陛下的!” 显然,这番话、这番表态,皇帝陛下是爱听的。 闻言,李元珩面上的笑容,明显又深了几分。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全程只是静静瞧着这一幕的宁雨菡,直到这时,才突然开口。 但见她忽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原先,我只道,这小安子会说话。 没曾想,郑老大——你这个小安子的大哥,也这么会说话。 可见,这可真就是家学渊源呐。 哈哈——” 闻言,李元珩也不由笑道: “嗯,雨菡说的是!” 言罢,帝后二人便是相视一笑。 而经由宁雨菡这般一打岔,室内的气氛,也明显缓和了几分。 就连海铮本人,在经由这般一打趣之后,也明显没有之前那般紧绷。 第939章 皇后娘娘真是好人啊! 实际上,适才,海铮是很紧张的。 毕竟,陡然得知,大胤的皇帝陛下,其实就在自己面前—— 这…… 是个人,都会紧张的吧。 海铮虽这些年来,大风大浪,经历过许多,还做了这闽海一带,赫赫有名的大海盗头子。 可—— 他也只是个寻常人啊。 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 还没有那么甚的道行。 毫无准备之下,骤然面圣,表决心。 他隐藏在骨子里的紧张,可想而知。 有宁雨菡这一席话,海铮不由于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若不是顾忌着,不合礼数,他都想要冲着宁雨菡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好好感激一下这位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真是好人啊! 大好人! 而就在海铮于心中长吁一口气的同时,立在他一旁的小安子,亦是同样暗自吁了口气。 瞅了眼正与陛下对望的自家娘娘,小安子飞速垂下头去,却是禁不住唇角微扬,心头暖暖。 心思玲珑如小安子,自是知晓,他们娘娘这是在替他们兄弟俩说项、打圆场呢。 君不见,皇后娘娘这般一开口,气氛就好上了许多了么? 嘿嘿。 这也就是间接表明了,娘娘她的立场。 娘娘她,是应下了他的求告。 会替他、替他们兄弟二人、替他们海家主持公道。 而有皇后娘娘这般应承,小安子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是终于可以落回到原处去了。 说起来,娘娘待他们可真好啊! 思及此,小安子不由得唇角带笑,心中划过一抹暖意。 而就在小安子兀自垂下头去之际,端坐着的李元珩便再次开口了: “你原名海铮?” 李元珩望向海铮道。 显然,这席话,便是对海铮说的。 海铮闻言,又是垂首躬身一抱拳: “回陛下,海铮确是草民的本名。 当年,我海家…… 之后,草民便化名郑海,才有了今日之事。” 提及前尘往事,海铮声音低沉,渐渐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过,纵使他这番话实在囫囵,李元珩还是听懂了其话中之意。 闻言,李元珩当即略一颔首: “这名儿不错。 往后,你便还用这名儿。 只管以本名示人吧。” 这便是在替海铮、替海家正名。 从此以后,海铮不再是那个需要藏头露尾的海盗头子——郑海。 而是海铮。 过了圣上明路,得当今正名的闽海皇商海家遗孤——海铮。 帝王这话中之意,海铮又岂会不懂。 闻言,他的面上再次闪过完全掩饰不住的喜意。 皇帝陛下替他、替海家正名。 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真名真姓示人。 海铮能不高兴么? 他都要高兴坏了! 一时间,海铮的心情,万分激荡。 禁不住再次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草民海铮,叩谢陛下! 谢主隆恩! 陛下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海铮已是再次拜倒,结结实实的又向着李元珩三叩首。 比之之前,海铮这会子的言行,明显更加真情实意。 特别是那一句“谢主隆恩”。 这便已是直言不讳的表示,认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为主了。 而海铮态度上的转变,以及他此番的话中之意,李元珩自也都一并看在眼里。 见状,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叫人去将海铮扶起,便就这样身受了他这三个响头。 权做是认下他这个“仆”。 直到海铮行完大礼,李元珩才挥手示意海铮起身: “事不迟疑。而今,闽海之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李元珩道。 说话间,他又望向才刚刚起身的海铮: “海铮,你且准备一艘船,朕要连夜入闽海。” 李元珩已是不想再等了。 一刻也不想再等。 就想早些处置了卢元旺那贪官、国贼才好。 显然,海铮并没有料到,李元珩竟会如此雷厉风行。 乍一闻言,不由一怔: “陛下,您……要连夜离岛?” 虽然,他也是报仇心切。 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 只是,陛下这般…… 行事也太快了吧? 而闻得海铮的话,李元珩则是点了点头,对于海铮眸中明显染上的诧异,却是只做视而不见: “没错。我欲连夜离岛,返回闽海。” 海铮闻言,不由皱眉: “这……夜已深了。 夜间行船,恐有不便。 陛下,不若还是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 海铮原本想要提议,叫李元珩一行人,先在岛上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坐船离开金银岛。 奈何,他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不必了! 即刻就走。” 李元珩冲着海铮摆了摆手: “海铮,你且去寻一艘船来。 还有,划船的好手,也给朕一并找来一个。” 显然,李元珩这是主意已定了。 见帝王执意如此,海铮也只得抱拳恭声应是: “是!草民这就去安排。” 说着,海铮便大步流星的往屋外走。 不得不说,海铮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 不应则已,一旦应承下来,办事效率也是贼高。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安排好了一切,前来复命。 “陛下,船已备好。 随时可以出发了!” 准备好一切的海铮,风风火火的返回木屋,恭敬向着李元珩一抱拳道。 闻言,端坐着的李元珩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嗯,那咱们这便出发吧。” 说着,他便径直起身。 末了,还不忘向着一旁的宁雨菡,伸出他的修长大掌。 见状,宁雨菡回以帝王一笑,雪白柔荑顺势伸入帝王掌心。 下一刻,便被帝王紧紧抓牢,一把将她扶起。 帝后二人,便就这样相携着,在海铮的指引下,率先向着屋外而去。 见状,在场一众人等,自也都纷纷径直跟上。 而独自一人猫在那里的阿蛮,却好似还有些恍惚、貌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幸而,被一旁的碧桃,给拉了一把: “阿蛮,想什么呢? 愣着作甚? 没看见陛下和娘娘都已经走了么? 还不赶紧跟上! 快!” 被碧桃这般冷不丁一拉,阿蛮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面上还犹带着怔愣与震惊: “……啊? 哦,哦。 知道了,碧桃姐姐,我这就来!” 第940章 这闽海的天该变了! 不仅是海铮,阿蛮对于自家公子和娘子的真实身份,也是十分震惊: 公子竟然是皇上? 戏台上演的那穿龙袍的皇上? 而他们娘子…… 竟然是皇后娘娘?! 阿蛮震惊得无以复加,直接呆怔当场。 直到这会儿,阿蛮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这…… 真的是太令人意外和震惊了,好吧? 瞅着阿蛮这般呆怔怔、脸上难掩震惊、就连嘴巴,都因着震惊,而不自觉的张成“o”字型的模样,碧桃不由得心下好笑。 对于阿蛮内心之中的震惊,碧桃自也是有所了解。 在她看来,也属正常。 毕竟,任凭是谁,陡然得知,自己的主子,竟是皇后娘娘。 自己主子的夫君—— 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唤做公子的人,竟是这大胤朝的皇帝陛下。 都会感到万分震惊的,不是么? 不过,碧桃虽看破,却并不说破。 只是暗暗提醒阿蛮回神,拉着她,一起向前走,随众人一起走在了后头。 就这样,一行人在海铮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岸边,果见此处,正停靠着一艘大船。 此船显然是由海铮精心挑选过的。 船身颇大,足以容纳下他们这一行人,并不会觉得拥挤。 且,整艘船足有八九成新。 并不是倪长庚之前载着的那艘小破船,能比拟的。 而船头处,则早已搭好了跳板,方便人上船。 “陛下、娘娘,请上船!” 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的海铮,冲着帝后二人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肃声道。 见状,李元珩当即微一颔首,携着宁雨菡,一起上了船。 邱华等人见状,也都亦步亦趋,纷纷上了船。 然而,待众人上得船之后,才发现,船上十分空旷,并无旁人。 见此情状,李元珩眸中闪过疑惑: “海铮,朕不是叫你再找个划船之人么?” 所以,这划船之人,在哪儿? 而就在帝王开口问询之际,海铮已是兀自上了船,收起跳板,拿起一旁的木浆。 闻言,海铮当即向着李元珩一抱拳: “陛下,划船之人,在此呢。” 李元珩闻言一怔: “你……” 上下打量了一眼海铮,李元珩心下已有了猜度。 而事实证明,他此时的猜度半点不错。 “陛下,就由草民替陛下撑船,送陛下离岛吧。” 海铮再次抱拳,朗声道。 叫旁人撑船,送帝王离开,海铮也不能够放心。 索性,这活计,便由他来做吧。 若是有幸,他还能一路跟在帝王身边,亲眼看到卢元旺被绳之以法,他们海氏一门大仇得报的场景。 对此,海铮真的是万分期待。 思及此,海铮便是干劲十足,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而闻得海铮的话,李元珩则是挑了挑眉: “你……行么?” 若是换做旁人,敢这般质疑他,海铮决计会立时发飙。 然而,眼前之人,却乃是帝王。 面对天子的质疑,海铮还是相当的好脾气的。 闻言,他当即拱手一笑,笑容之中,满是豪情与自信: “陛下且放心吧! 在咱们这一整作金银岛上的弟兄们当中,草民的撑船技术,若是自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草民保证,能够将陛下、娘娘您们,安安全全、全须全影的送回去。” 正因为海铮对自己的技术颇有信心,他才会如此毛遂自荐。 不然,他怎么敢呢? 随着海铮的一番话落,一旁的小安子立时插口道: “陛下,还有奴才呢。 奴才亦可以撑船。” 憨直的阿蛮,并不明白,这是小安子跳出来,想要替他亲大哥解围。 见状,她也下意识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公……陛下,奴婢也可以撑船的。 有我们三个撑船,相信很快就可以抵达对岸去了!” 被小安子、阿蛮这么一搅和,气氛陡然间变得没有那么严肃,瞬间便变得轻松起来。 见状,李元珩也不由微勾了勾唇角,摆了摆手道: “行吧!就这么着。 即刻起航!” 说着,他也并不指挥和过问海铮、小安子、阿蛮他们几个,要如何行事。 而是自顾自携着宁雨菡,到了舱房。 开玩笑! 他一个半点不懂怎么划船的人,要怎么指挥这几个善于划船的? 那不是乱弹琴么? 这样的傻事,李元珩表示,他是不会做的。 见帝王携着皇后一起进了舱房,小安子不由暗自吁了一口气。 而一旁手握船桨的海铮,则是已经开始撑船了。 小安子见状,赶忙也拿起摆在一旁的木浆,开始撑船: “大哥,我帮你!” 见此情状,一旁的阿蛮,也同样拿起木浆,开始撑船: “我也来帮忙。” 三个人一起划,总比一个人划要给力。 如此,他们也能够早些回返不是? 在舱房内,透过窗棂,瞧见了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李元珩不由勾唇,对宁雨菡道: “真没看出来,你身边的这个小安子,倒是个好弟弟!” 小安子对海铮这个亲大哥的各种维护,李元珩可是全都瞧在眼里。 是以,这会儿,才会如此有感而发。 闻言,宁雨菡也点了点头,笑道: “是啊,小安子确实是个好弟弟呐。” 这世间,真情难求。 特别是,像小安子这般,自幼净身入得宫廷,于宫中浸淫多年,看遍了阴私诡谲之事的人,竟还保有着这样一份纯纯的兄弟之爱、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看在小安子这份难得的真情与赤子之心的份儿上,宁雨菡自也是愿意维护一二的。 言罢,帝后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再不言语。 李元珩甚至直接开始阖眼假寐起来。 见他如此,宁雨菡却也并不去扰他。 而是主动让李元珩的头,依靠在她的削肩上,用指腹轻轻的揉按着李元珩的太阳穴,替他缓解疲劳: “陛下,这一路上,还有会子功夫,才能够上岸,你且好生歇歇。”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待到他们上岸之后——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所以,还是让皇帝陛下好生歇息会儿,养精蓄锐。 待会儿,才有精力施为。 至于,这闽海的天—— 它也阖该变一变了! 第941章 向总督府出发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轻“嗯”一声,依旧阖眼假寐,十分惬意的享受着宁雨菡的贴心按摩。 海铮和小安子兄弟二人、并阿蛮,则是在齐心合力,划着船。 激起一片潺潺水声。 一时间,整艘船上,大家都静默无言。 唯余海浪声与破浪的划水声…… * “陛下,我们到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船已驶到了对岸陆地。 海铮将船停好,又重新放好跳板,这才抱拳恭声道。 闻言,原本假寐的李元珩倏然睁开双眼,兀自起身,又自袖囊之中,掏出一枚令牌,递于邱华,沉声吩咐道: “邱华,你带着这个令牌,去一趟离闽海最近的驻军军营。 传朕口谕,叫驻军兵马指挥使,携五千精锐部众,速速前来闽海。 直奔总督府。” 乍一闻听得李元珩所言,宁雨菡不由皱眉: “陛下,你是说……这卢元旺,他竟敢……” 急召驻军过来,是何意,这还能不明白么? 这分明就是在说,那卢元旺,是要反了! 卢元旺—— 这个国贼、狗官,他怎么敢? 见宁雨菡蹙眉,面上浮现担忧之色,李元珩则是摆了摆手。 末了,他又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以示安慰: “这事儿,也还说不准。 谁知道呢? 毕竟,人心难测。 不过,防范于未然,总归也是好的。 叫些驻军过来,吾等也能心安。” 按常理论,一旦他亲自驾临,处置了那卢元旺,他应是也不敢反抗的。 可,这个卢元旺,却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走寻常路的人。 不然,他又怎么会、怎么敢勾结倭寇这么多年,将先帝、朝廷、乃至李元珩自己,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在闽海搅风搅雨,盘踞闽海这么多年? 这般不走寻常路、不按常理出牌之人,还是谨慎为上,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万一…… 五千精锐部队,应是也可将卢元旺这国贼,就地诛杀了! 经由皇帝陛下这么一说,宁雨菡也是一脸的了然,且是十分深以为然,禁不住连连点头: “陛下说的对! 是臣妾想岔了。 确实是该如此。 谨慎为上。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况且,以陛下的身份,一切不容有失!” 而闻得宁雨菡这个皇后所言,邱华的面色也是肉眼可见变得肃然。 但见他双手接过李元珩递给他的令牌,小心放入袖囊之中。 旋即,躬身一抱拳,正色道: “陛下放心! 微臣定不辱命!” 言罢,邱华便径直下了船,大步离开。 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见邱华走得远了,李元珩这才携着宁雨菡一起下了船。 “六郎,现在,我们去哪儿?” 自上岸之后,宁雨菡便自动自发的对李元珩改了称呼。 不再以陛下相称,而是重新唤起了六郎。 毕竟,这是卢元旺的治下,满世界都是卢元旺这狗官的耳目与眼线。 虽,此时夜深,保不齐,就有人在此徘徊。 若是自己的称呼,叫人听了去,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倒也是徒增麻烦。 所以,宁雨菡行事,也变得越发谨慎。 李元珩亦察觉到宁雨菡的心之所想,当即向着宁雨菡投注过去一抹赞许的目光: 他的雨菡真是聪慧。 有如此贤妻在侧,真是叫他事半功倍! 感受到帝王投注过来的赞许目光,宁雨菡不躲不避,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受着,并且,还回以了帝王一抹浅笑。 李元珩见状,禁不住唇角微勾,原本因卢元旺这奸佞,而彻底坏掉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抬眸瞅了一眼天色,李元珩沉吟着道: “我们一行人,先向着总督府出发。 在总督府附近,找个茶馆、酒楼坐坐,吃些早膳、看看景。 再去会一会这卢元旺!” 此处地处郊外靠海。 附近都是渔村。 而总督府,则处在闽海的中心位置、繁华之地。 从这里,步行去往总督府,颇是要费些功夫。 他们一行人,若是从这边一路步行到总督府附近,天也应该亮了。 便也正是吃早膳的时辰。 所以,李元珩这番安排,倒也不错。 至于看景…… 这所谓的景儿,李元珩虽未曾明说,宁雨菡也隐约猜度到了几分。 应是和寻常的景,有所不同。 心中如此思忖着,宁雨菡已是含笑点头,应道: “嗯,一切全凭六郎安排! 妾都听六郎的。” 宁雨菡这般对他满心满眼,全然信任的模样,令李元珩很是受用。 心中熨帖之余,李元珩禁不住唇角微弯,旋即牵起了宁雨菡的素手: “好。 如此,就这么定了。 咱们这就走!” 而一直沉默的跟在最后头的海铮,将帝后主意既定,这才出声: “如此,便还是由草民来为陛……公子、娘子,带路吧。” 闻言,李元珩也不阻拦,而是微一颔首: “成!海铮,你且走在前头带路吧。” 他人生地不熟的,压根也不想逞强。 有海铮这个本地人、还是本地赫赫有名的海盗头子带路、兼保驾护航,李元珩又何乐而不为? 人尽其用,这才是明君所为。 得到帝王首肯,海铮面上闪过喜意,当即恭声应是,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 “公子、娘子、这边走! 总督府在这个方向。 咱们一直往东南方向,便能抵达总督府。” 在海铮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总督府所在的东南方向进发。 果不出李元珩所料,这一路行来,路程确实不短。 不过,他们一行人,也是不急。 走走停停、偶尔还席地而坐,歇息一番,而后,再继续前行。 一行人就这样一路行进,直到天空已泛起了晨曦,才将将来到总督府附近的一条热闹街市。 此时,虽时辰尚早,却已有不少小贩,已然出摊。 街道上,也是渐渐有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迹象。 领路的海铮,在这条街市上驻足,道: “公子、娘子,这条街便是咱们闽海,最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一。穿过这条街市,对面就是闽海总督府了。” 说着,海铮还抬手,遥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闽海总督府。 毕竟是总督府,虽说就在街对面,这条街也是相当宽阔的。 比之眼前这条街市上的繁华,遥遥相对的街对面,就显得庄严肃穆得多。 唯有修建得宏大威严的闽海总督府,在那里静静矗立。 四周,满是护卫守卫。 令得百姓们不敢直视与亲近。 第942章 大妹子,你有福哟 遥望着屹立在街对面的总督府,李元珩点了点头: “嗯,确实是到了。” 而此时,天空已是大亮。 这时辰,恰好正是吃早膳的时候。 小许子估摸着时辰,开口相询: “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寻家酒楼、馆子,吃些早膳再说?” 李元珩闻言点头。 望了一眼身后喧嚣的街市,但见其中一个小摊前,一名妇人正在吆喝: “豆腐脑、油条、包子、烧饼、臊子面…… 各位客官来吃早食啦! 吃早食啦——” 而经由她这么一吆喝,往来人群,不少都在此驻足,不少更是直接掏钱,买起了早餐,或坐在摊前的小凳、小桌前吃起来,或拿了就走,边走边吃。 瞧这些食客的样儿,一个个吃得那叫一个香。 空气中,更是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 见状,李元珩也不由有所意动,遂挥了挥手道: “也不必去寻什么酒楼、馆子了,就在这边吃吃吧。” 李元珩一边说着,一边一指不远处的那个卖早点的小摊。 说话间,他已径直踱步向着那小摊前而去。 末了,还不忘捎带上身旁的宁雨菡。 见状,小许子则是一怔: “公子,这……” 小许子一脸的惊愕: 他的个老天爷哟。 陛下这是要在这种路边小摊吃东西? 别怪小许子会如此惊讶。 实在是,陛下乃九五之尊,身份贵重。 和这简陋的路边小摊,那也不搭啊。 这,这,哪里是陛下该去的地儿? 然而,惊愕归惊愕,腹诽归腹诽,瞧见陛下携皇后娘娘,已然向着那小摊前踱去,小许子还能说什么? 只得颠颠儿的一路跟上: “公子、娘子、您们等等小的啊!” 见小许子颠颠儿的奔了过去,小安子、海铮兄弟二人也彼此对视一眼,径直跟上。 碧桃、阿蛮亦然。 而眼见得自己摊位前,来了这么一大群人,那吆喝着的妇人,不由乐开了花: “几位客官,是要用早食么? 小妇人我这里的早食,品种多着呢。 量大实惠、还管饱。 包大家满意。 有豆腐脑、油条、包子、烧饼、臊子面…… 各位客官吃什么啊?” 妇人热情的介绍着。 而李元珩,则是径直开口: “来两碗豆腐脑,一笼小笼包、一个烧饼。” 说着,他又转目望向身旁的宁雨菡,柔声询问她的意思: “雨菡,你看看,还想吃点什么?” 那小摊上的妇人见状,不由得掩唇一笑: “哟,好个体贴的汉子,这是在问媳妇儿想吃些什么呢?” 说着,这妇人又望向戴着帷帽的宁雨菡,笑道: “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体贴夫君,大妹子,你有福哟!” 被妇人这般一打趣,宁雨菡不由也掩唇一笑,欣然受之: “大姐说的是!” 似没想到,面前这位头戴帷帽的娘子,完全不似寻常小娘子一般,被她这番话,给打趣得不好意思,羞涩垂首。 反而大大方方的应是。 这妇人见状,明显怔了怔。 复又咯咯咯笑出了声: “哈哈,这位娘子也是个爽利人啊。 不错!不错! 公子、娘子,你们这边请,我这就给你们去端你们要的吃食去。 还需要什么,只管同小妇人说。 我一并都给你们端来。” 在这妇人的热情招呼下,李元珩携着宁雨菡一起在一旁的一张小桌前,各自寻了张小板凳坐了。 小许子、小安子、海铮、碧桃、阿蛮他们,则是自动自发的坐到了另一桌,几人也各自点了早食。 见另外一桌的帝后二人,俨然已经开动,他们才开始开吃。 期间,李元珩还不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这摆摊的妇人闲聊: “老板娘,你这早点摊的生意倒是好!” 见得在这摊位前,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李元珩状似不经意的笑言道。 闻言,那妇人则只是连连笑叹: “哎哎,小妇人不过是个支个小摊子,买些早食的,可不敢当这声老板娘。 这生意嘛…… 还凑合吧。 全靠街坊邻里捧场,给小妇人一口饭吃。” 一旁,一名原本正在津津有味喝着豆腐脑的中年男子,闻言,则是侧过头来,凑到李元珩耳畔,以手掩在唇边,低声道: “光生意好有什么用? 还不得给那些恶霸、衙役们,交大笔的买路钱、好处费? 加上官府的各种硬派的苛捐杂税。 也不过就是赚几个辛苦钱,勉强糊口罢了。 不然,胡四娘她这么些年下来,怎么还一个人忙前忙后,连个帮手都舍不得请? 实在是没有余钱,舍不得、也请不起啊。” 这中年男子口中的“胡四娘”,便是经营这早食摊的妇人。 想来,这中年男子,也是这早食摊的老主顾,对这里面的门道和情况,清楚得很,才会如此说。 恰巧这时,那胡四娘正端着两碗豆腐脑走了过来,显然,她也是听见了这中年男子与李元珩的对话。 胡四娘径直来到李元珩和宁雨菡所在的那张小桌前,将手中的两碗豆腐脑,分别递到帝后二人面前,客客气气的笑道: “二位,您们要的豆腐脑。 这是我一大早起来,新鲜做的。 保管好吃。 二位慢用!” 说着,胡四娘又横了那“多嘴”的中年男子一眼: “他吴大叔,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多话? 莫谈这些,还是赶紧吃你的吧。 吃都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要不要我给你再来一碗豆腐脑,也好彻底的把你这嘴,给堵住!” 胡四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 显然,她是不想大家再议论这些个。 这些是能够摆在嘴边叨叨的么? 万一要是不小心,被有心之人、亦或者是那些恶霸、衙役知晓了,那还得了? 这老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吧? 被胡四娘这么一横、一说,这中年男子——也就是,胡四娘口中的“吴大叔”,也自知失言。 不由嘿嘿一笑,便也再闭口不言。 而无论是这吴大叔、还是胡四娘,都未曾察觉到,李元珩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哼。 好啊。 好个卢元旺,这闽海…… 这狗贼,对闽海老百姓的盘剥,可真是方方面面、无处不在啊! 该死! 第943章 快让开!兵爷们来了! 李元珩眼中的阴霾,只在一瞬。 所有人都未曾感受到皇帝陛下的异样,唯有坐在他身侧的宁雨菡敏锐的捕捉到。 见状,她当即用木筷,夹了个小笼包,递到李元珩面前的空碗中。 见状,原本正兀自暗忖中的李元珩陡然回神,抬眸有些不解的望向宁雨菡: “雨菡,你这是……” 迎上皇帝陛下的疑惑目光,宁雨菡只是一笑: “六郎,你且多吃点。 待会儿,只怕还有得忙呢。 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应对?” 闻听得宁雨菡所言,李元珩微微一怔,旋即,唇角微勾,划过一抹浅笑: “嗯,雨菡说的很是! 是该多吃点!” 说着,李元珩也夹了一个小笼包,递到宁雨菡面前的空碗中: “雨菡,你也多吃些。” 经由宁雨菡这般一打岔,原本萦绕在李元珩心中的那点子阴霾,瞬间消散。 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便就开始埋头苦吃起来。 另一桌的小许子、小安子、海铮、碧桃、阿蛮几人见状,也纷纷继续大快朵颐,埋头苦吃。 吃饱了,才好干活啊。 所以,他们这会儿,得吃饱。 快些吃! 随着日头渐高,街市上的人群越来越多,也是越来越热闹。 早食摊的生意极好,胡四娘正在热情的张罗着生意,和着一旁其他摊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然而,前方更加喧嚣处,不知是何人,陡然囔了一嗓子: “让开! 快让开! 兵爷们来了! 大家伙儿快让开!”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街市,陡然间静谧下来。 下一刻,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沉重的、夹杂着沉闷兵器碰撞的声音,隐隐自远处传来。 且,一路由远及近。 街上的民众,俱都下意识循声转目望去,便见一大波手持长枪、佩刀、佩剑,身着铠甲的兵士,一路疾行而来。 其中,不少兵士骑着马儿。 单瞧那马儿的模样,便知是战马。 为首的乃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与一名青年。 二人各骑着一黑、一赤色宝马,一路疾驰,打马而过。 身后的众兵士,则是一路跟着。 而瞧他们此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街对面的闽海总督府。 街市上的众百姓,皆被这阵仗,给唬得不轻。 纷纷下意识退让。 生怕自己冲撞了这些兵爷,给自己、给家里人招祸。 眼见得众兵士打从他们面前,一路而过,渐行渐远,百姓们又禁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这么多兵爷啊?” “这些兵爷这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 “瞧这方向,貌似是去总督府呢。” …… 而此时,那之前和李元珩搭话的吴大叔,也正与几个相熟的街坊在八卦: “这是哪里来的兵爷? 莫不是总督大人手底下的兵爷,前去总督府复命?” 吴大叔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闻言,其余几个街坊,也都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皆认为吴大叔这猜测靠谱。 有人甚至直接道: “嗯,八成就是这样了!” 见这人一脸的“这就是真相”,恰好端着一碗豆腐脑路过的胡四娘,不由好笑: “什么啊。这些兵,可不是总督府上的兵。他们是附近的驻军的兵马。” 闻言,吴大叔和其余几个街坊,皆陡然望向胡四娘,颇有些半信半疑: “胡四娘,你怎么知道?” “就是说啊。胡四娘,你怎么能确定,这些是附近驻军的兵爷?” 将他们齐齐向着自己投注过来疑惑目光,胡四娘不由得一笑,眉眼有些嘚瑟: “你们忘了,我家小弟年初才投了驻军,做了大头兵了么? 刚刚,我那小弟,就在那群兵士的队伍之中呢。 经过我这小摊时,他还冲我眨眼呢。 不会有错的。 那就是附近驻军的兵士队伍。” 至于这些附近驻军的兵士,会跑来这里,而且,看样子,是奔着总督府去的。 胡四娘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都是上头那些官老爷的意思。 如她家阿弟这样的大头兵,只管听从上峰指令行事,便是啊。 而坐在小桌前的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自也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将众百姓的议论声,听在耳中。 “吃好了么?吃好了,就结账吧。 咱们该走了。” 李元珩瞥了眼坐在邻桌的小许子等人,淡淡道。 闻言,小许子忙不迭应是: “回公子的话,小的吃好了!” 一旁的小安子、碧桃、阿蛮,也赶忙点头: “嗯嗯,奴才(奴婢)也吃好了!” 就连海铮,也随着几人一起点头,示意自己吃好了。 见状,李元珩微一颔首,轻“嗯”一声。 末了,也没忘记示意小许子付早食的钱。 这便径直起身,携着宁雨菡离开,绕开人群,溜溜达达向着总督府方向而去。 “老板娘,给你——这是咱们早食的钱。” 小许子则是极有眼色的,利落的掏出一把铜钱来,往胡四娘手中一塞,便与小安子、海铮、碧桃、阿蛮一起,齐齐跟了上去。 胡四娘下意识接过这一把铜钱数了数,忙道: “诶,小伙子,你这钱给多了! 你等等,我找你钱!” 然后,闻言,小许子则是头也不回,兀自冲着胡四娘摆了摆手: “不用找了!” 说话间,他们几人已经又兀自加快了脚步,不过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副阵仗,倒是把胡四娘给唬得一怔: “这小伙子,这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吗?” 不然,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连她要给他找钱,都不要了? 见状,一旁的吴大叔,不由得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 “嗨,胡四娘,人家公子、娘子,兴许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呢。 你啊,还是不要跟着瞎嘀咕、瞎操心了。 还是好好做你的生意吧。” 说着,吴大叔又抬手一指,正往胡四娘的小摊前走的几名汉子,道: “喏,又有食客上门了!” 随着吴大叔这话音刚落,那几名汉子便大声道: “老板娘,给我来三个煎饼。” “我要三个大馒头。” “我也要三个大馒头!” …… 胡四娘闻言,赶忙应道: “诶,来了!这就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 有生意上门,胡四娘也顾不得多想,很快就把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的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给抛诸脑后,开始继续忙活开来…… 第944章 总督府被围 不得不说,老百姓的眼睛,那都是雪亮的。 这群兵士,正是附近驻军的精兵。 且,他们此番的目的地,也正是闽海总督府。 而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奔驰在最前头的那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受李元珩之命,前去调遣驻军部队的邱华。 另一名络腮胡子中年男子,则是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 邱华一路疾行至驻军处,便立时亮明身份,掏出代表自己身份的凭证,直言有要事要见驻军兵马指挥使。 彼时,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原本正在营中巡视,忽闻得营外庆威将军有要事求见,自也没有怠慢,立时出营去见邱华。 他虽远在闽海做这驻军兵马指挥使,对于朝廷的情况,却也不是一概不知。 不但不是一概不知,而是知之甚详。 时刻关注着朝廷的动向。 而这庆威将军——邱华,顾迁也是早有所闻。 听闻此人,原起于微末,机缘巧合之下,倒是得了陛下的亲眼。 在康宁长公主率兵抗击突厥一战中,充当先锋,立下战功,这才被陛下封为三品庆威将军。 更是陛下的心腹。 这样的人,突然来到他这里,说要见自己,顾迁哪里敢不见? 不但不敢不见,并且,他也断不敢有丝毫怠慢。 于是乎,顾迁便第一时间,去营外见了邱华这位庆威将军。 原本,顾迁还在暗忖,这位陛下身边的红人——庆威将军,缘何在他们闽海。 且,他此番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谁曾想,乍一在营外见得邱华,还不待他寒暄,招呼邱华到里面去坐,邱华便径直掏出李元珩给他的令牌,直接传达皇帝陛下的命令,叫顾迁赶紧点出五千精兵,随他一起直奔闽海总督府。 面对这等突如其来的命令,顾迁着实怔愣了一瞬。 不过,也只在这一瞬。 回过神来之后,顾迁当即便点了五千精兵,亲自率领部众,和邱华一起打马直奔闽海总督府而来。 * 总督府内 卢元旺这会儿才刚起身,正在由侍婢们伺候着用早膳,隐约听得外间有些喧嚣。 卢元旺不由皱眉: “怎么回事?外间何故如此喧哗?” 随着他话音刚落,贴身小厮便疾步走进屋内,观其神色,明显有些惊惶: “老……老爷,不知何故,咱们总督府,被一大群兵士给围了!” 卢元旺闻言,眉头又是一皱: “什么?有兵士围了咱们总督府?” 那小厮闻言,忙不迭点头,颇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是!是啊!老爷。 咱们总督府门口,这乌泱泱的,哪儿哪儿都是身穿铠甲的兵士。 这些兵士,只将咱们总督府前前后后,都给围得水泄不通啊。 这……” 小厮说着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面上明显一副被唬得不轻的模样。 如此阵仗—— 这是要出大事了啊! 不同于小厮的惊惧,闻言,卢元旺则是惊怒交加: “竟有此事? 岂有此理!” 卢元旺怒极,啪的一下,将手中的象牙镶宝筷,往桌上一扔。 他自己则是噌的一下,自所坐的金丝楠木椅上站起,板着脸,摆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来,冷笑一声: “哼,这些人,真真是好大的胆儿! 本大人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吃了豹子胆,胆敢一大清早,跑到本大人的总督府来撒野。 还敢围了本大人的总督府!” 撂下这么一席话,卢元旺皮笑肉不笑的重重冷哼一声,这才在众小厮、仆从的簇拥之下,径直向着总督府大门处而去。 而与此同时,总督府大门口,闻讯赶来的总督府大管家,正在耐心询问,并好言相劝。 “不知各位兵爷,是打哪儿过来的? 缘何围在咱们府门口。 兵爷们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大管事客气的冲着为首的顾迁、邱华、以及如狼似虎堵在门口的众兵士们,拱了拱手,笑道。 他这般,倒不是他好性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大管事如此,不过是想要和对面这些人,套些近乎,好尽快摸清对方的底细,也好有所应对。 再则,如此,将这群兵士打发了,也应是容易一些。 谁知,对方压根不吃他这一套,也不买他的账。 为首的邱华和顾迁,压根就不搭这大管事的话,还是跟在顾迁身边的副将,十分不讲情面的一摆手,冲着在他看来,哔哔赖赖、十分烦人的总督府大管事,喝道: “少废话! 我等可是奉命行事。 一边呆着去!” 此言一出,倒是把这大管事,早已打好了腹稿,接下来预备要说的一大车话,给堵在了嗓子眼。 这大管事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大好说什么了。 颇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这些兵痞子,和他们讲道理、套近乎,怎么就这么难呢? 大管事心里头那个怄啊。 直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同样闻讯而来的齐师爷,姗姗而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见状,他便是喝道: “大胆!你们可知,这里是何处? 总督府门前,岂容尔等造次? 还不速速退散?!” 这齐师爷仗着是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的心腹幕僚,仗着有卢元旺做靠山,平时没少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习惯了一副盛气凌人、鼻孔朝天的做派。 往常,大家也都是碍于卢元旺这个闽海总督的权势与权威,对其敢怒不敢言,捏着鼻子忍了。 可,这一次—— 对面的兵士们,才不惯着他。 “呵,哪里来的狗,在这里乱吠?” 之前那个开口的副将,再次开口。 但见,他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好似瞧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短短一句话,便是直气得那齐师爷,五官扭曲,鼻子险些要气歪,抖着手直指向那副将: “你……大胆! 你说谁是狗?” 岂有此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堂堂齐师爷,贵为总督大人心腹幕僚,从来都是被人敬着供着的。 这些年来,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竟然有人骂他是狗? 还说他是在狗吠? 这,这…… 真真是气煞他也! 第945章 奉命行事?你们奉的是谁的命? “谁在狗吠,谁就是狗咯。” 丝毫不顾齐师爷的愤怒,亦或者说,是直接将这一切,给无视了个彻底。 闻得齐师爷的话,那副将又是嗤笑一声,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短短的一句话,再次令齐师爷气急。 气得手指一抖一抖的指着那副将: “你……你……” 因着太过气愤,齐师爷竟是连一句整话,也说不上来,好半晌,都还是“你你你”的,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囫囵话。 见状,那副将又是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 “瞧你!平素里狗仗人势,仗着主子的势,狐假虎威惯了。 这会儿,主子不在,竟是连句整话都说不上来? 啧啧。 可见,你那主子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如你这般不中用的狗,竟然也当成宝似的收在麾下。 也不嫌丢脸? 哈哈。” 这副将极尽嘲讽之能事的道。 说着说着,竟是直接大笑出声。 不仅是他,闻得他所言,不少兵士也禁不住哈哈大笑出声,面上尽数嘲讽。 这群兵士们,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一向最讨厌这种狗仗人势、自个儿却无甚本事,还鼻孔朝天、颐指气使的小人。 逮着机会,还不可劲儿嘲笑、讥讽啊。 不得不说,这齐师爷,这是踢到铁板上了。 “你……你们……” 齐师爷气得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紫,好似调色板一般,好不精彩,险些被直接气得一个倒仰。 他正欲跳着脚,出言反击。 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哦?你是在质疑本大人的眼光咯?” 男音声音冰冷微沉。 很是有几分摄人。 令人不寒而栗。 闻得这熟悉的男音,齐师爷和大管事,都是齐齐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纷纷转目循声回首望去,便见卢元旺不知何时,已阔步而来。 此时,他们这位总督大人,正负手而立于他们身后,沉着脸,冷眼望向围在总督府门口的一众兵士。 而刚刚那席话,正是出自卢元旺这个总督大人之口。 见得来人,齐师爷和大管事,俱都是一怔,二人下意识开口道: “大……大人——” “老爷,您来了!” …… 而卢元旺闻言,则是冷眼瞥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十分直白,带着明显的嫌弃与责难。 明显就是在说——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 些许小事都办不好。 竟还要本大人亲自出马。 哼。 迎上卢元旺投注过来的冷眼,齐师爷和大管事俱都心头一凛,心虚的垂下头去,两个人的身子都不约而同有些瑟缩。 生怕卢元旺会秋后算账,怪罪于他们。 冤枉啊! 他们已经尽力了。 谁知道,这帮兵痞子,竟这么难缠…… 他们也不想的啊。 见齐师爷与大管事纷纷瑟缩着垂下头去,卢元旺这才冷哼一声,转目冷着脸,望向那副将。 他刚刚一路过来,可都听得真真的。 就是这个不知所谓的副将,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是何人? 难道只知狗仗人势,却不知还有一句话,叫做—— 打狗也需看主人么?” 卢元旺斜睨了那副将一眼,不屑冷哼。 哪里来的不知所谓的东西,仗着是谁的势,也敢在他总督府门口叫嚣,奚落他的人? 打了他的“狗”,就是不给他这个总督大人面子! 哼。 “总督大人何必如此恼怒。 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 那副将,却是完全没有被卢元旺的责问与气势骇到。 闻言,只是笑着拱了拱手道。 身为闽海附近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的心腹,这副将虽不知,此番究竟为何,要前来将这总督府给围了。 却也知,此乃庆威将军亲来传的陛下的旨意。 既是陛下之命,他们这些兄弟们,也不带怕的。 这卢元旺卢总督谱儿再大、权势再滔天,还能大得过皇帝陛下去? 卢元旺再是土皇帝,终归也不是皇帝。 他终归还只是陛下的臣子罢了。 一切,还得听凭陛下命令与处置。 而闻得这副将之言,卢元旺则是一皱眉: “奉命行事? 你们奉的是谁的命?” 一边说着,他一边沉着脸,摆足了身为闽海总督的官位、以及这闽海“土皇帝”的气势与威仪,冷眼扫视围在总督府前的一众兵士。 但见这些兵士,一个个身穿铠甲,手上或持剑、或持刀枪,卢元旺的眉头,便又是一蹙。 观这群兵士数量,不可谓不多。 入眼的,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且,观他们身上的装备、以及精神面貌,看起来,个个都是军中精锐。 这番一打量,卢元旺的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 扫视众兵士一圈,卢元旺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为首的顾迁的身上。 邱华他是不认识,甚至可以说,是面生的很。 但是顾迁,卢元旺却是认识的。 对方乃是附近驻军的兵马指挥使。 身为闽海总督,虽然双方彼此并不熟络,卢元旺也没少顾迁这个驻军兵马指挥使,打照面。 自然是认识顾迁的。 兀自转目睨向顾迁,卢元旺沉着脸,皮笑肉不笑的道: “顾大人,何事突然到访我这总督府? 你来了我这总督府,叫人通报一声,本官自会迎你进来,缘何要率兵围了我的总督府,把我这闽海总督府,围堵得水泄不通?” 这便是在指责和质问顾迁,为何带这么多兵士围了他的总督府。 更是在警告顾迁,这里是闽海总督府,不是一般二般的地界。 由不得他造次。 对于卢元旺的警告,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自也是听懂了的。 然而,对此,顾迁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闻言,也只是一派坦荡模样,回望向卢元旺: “卢大人此言差矣。 本官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有陛下旨意在此,顾迁自然是不会鸟卢元旺,更不会将卢元旺的警告与质问,放在眼里。 毕竟,他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什么所谓“土皇帝”的狗腿。 他只忠于大胤天子! 旁人…… 哼哼。 恕他顾迁管不了许多。 “你……” 似是没想到顾迁会如此说,这般不给他这个闽海总督面子,卢元旺闻言不由一噎,面上闪过阴鸷。 顿了顿,按捺下上前活劈了顾迁这老小子的冲动,卢元旺这才气结咬牙,沉着脸冷声道: “奉命行事? 不知顾指挥使,又是奉了何人的命行事啊?” 第946章 奉朕之命,怎么,你有异议? 卢元旺此言,无异于在质问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 什么人,这般大胆,竟敢叫顾迁这老小子带兵,过来围了他的总督府?! 在这闽海,向来都是他卢元旺说了算。 他就是这闽海的天、闽海的土皇帝。 什么人,胆敢不买他这个土皇帝的账,叫这些兵士,围在自己的总督府门前。 真是……反了天去了! 哼。 诚然,卢元旺盘踞闽海一带多年,也的确是能够在闽海只手遮天的“土皇帝”。 也难怪他态度如此嚣张。 甚至说,是狂妄。 一副唯我独尊,完全不把任何人当回事、放在眼里的架势。 然后,眼见得他这副嚣张狂妄、唯我独尊的模样,顾迁不由直皱眉。 心道: 卢元旺这老小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闽海过了几年好日子,他就连自己姓甚名谁,有几斤几两,都给忘了。 难不成,他竟都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不会真以为,他卢元旺老大,天老二吧? 啧。 结合御前红人庆威将军,前来他们驻军传旨的事。 又再一瞧,卢元旺这厮的这幅狂妄样儿…… 这卢元旺,只怕是要惨了! 心中如此想着,顾迁一边于心中暗自摇头,一边又暗自庆幸—— 幸亏他碍于军政大防,素来和卢元旺不甚亲厚,也并无甚交集。 不然…… 只怕是也要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了。 这边厢,顾迁一边暗忖,一边皱眉,冲着嚣张狂妄到没了边的卢元旺,露出一抹不甚赞成的目光。 而顾迁的这一切举动,看在卢元旺眼里,却无疑是语塞。 他只觉得,对方是心虚、被自己逼得没有话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回答。 见状,卢元旺不由得又再冷哼一声,不耐的催促道: “顾迁,你这老小子倒是快说啊。 你不是说,你是奉命行事么? 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奉了何人的命行事啊!” 说话间,卢元旺不由得挺胸抬首,双手叉腰,一副目空一切,极尽嚣张之能事的模样。 哼! 他倒要看看,谁人敢奈他何? 他卢元旺,便是这闽海的天。 这闽海,可是他卢元旺说了算! 旁人……哼哼。 眼见得卢元旺如此气焰嚣张,一副鼻孔朝天、狂得没了边的模样,立在顾迁身旁的邱华,不由恨得牙痒痒。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预备着好好声斥这卢元旺一番。 谁知,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后便陡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且不失威仪、不怒而威的男声: “奉朕之命。” 这声音…… 乍一闻得这熟悉的男音,邱华下意识循声转目回首望去,果不其然,便见李元珩携着宁雨菡,在小许子、小安子、海铮、碧桃、阿蛮几人的拱卫与簇拥之下,穿过众兵士围成的人墙,一路款步来到人前,负手而立。 而适才那席话,则正是出自帝王之后。 “陛下——” 邱华下意识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不仅是他,骤然闻得这突如其来的男声,顾迁和卢元旺也都齐齐循声转目望去,在瞧见昭文帝本人,竟款步而至,施施然负手而立于人前,二人皆是一怔。 旋即,顾迁便忙不迭跪倒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边说着,顾迁便结结实实的给皇帝陛下,行了个三跪九叩之礼,以示虔诚。 心中,则惊骇不已。 好家伙! 陛下怎么来了? 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来闽海了。 所以,庆威将军不仅是拿着陛下的令牌来传旨,传的还真就是陛下的旨意。 这…… 顾迁心思电转,心中细思极恐。 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明显也被陛下突然之间亲临,给惊到了的卢元旺。 此时此刻,顾迁望向卢元旺的目光,已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和不赦的罪人了。 虽无甚交集,卢元旺这位闽海总督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身为附近驻军兵马指挥使的顾迁,其实也有所耳闻。 这卢元旺今日,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陛下今日,只怕是要收拾了他。 这卢元旺和卢氏一门,怕是要倒了。 这闽海的天—— 要变了! 而卢元旺,原本还在怔愣中。 显然,他也万万没料到,在他看来,应是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竟是会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也明显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得怔愣在当场。 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就那边直挺挺立在那里。 直到闻得顾迁的山呼万岁、行礼问安声,卢元旺才陡然回神,躬身叩拜行礼: “臣闽海总督卢元旺,参见陛下!” 许是自持自己乃是封疆大吏,卢元旺的态度并不见有多么谦卑,也未曾如顾迁那般虔诚的直接向着李元珩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口中,也只是称“臣”,并未如顾迁一般,口称微臣。 他自觉,应对尚算有度,并不出错。 而一旁的邱华和顾迁见状,则是齐齐皱眉。 卢元旺如此做派,骨子里透着轻慢与嚣张,他们二人都看得分明。 皇帝陛下岂能看不出? 这卢元旺,他是在挑衅? 还是在挑战陛下权威? 不知所谓! 简直就是在找死! 咳,当然—— 如无意外,他本身已然便已是死局。 如今…… 只怕的罪上加罪,死上加死了。 唉。 顾迁不由得暗自摇头,望向卢元旺的眼神,十分的不赞同。 并且,暗自引以为戒。 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如卢元旺这般嚣张狂妄,不知自个儿的斤两,自取灭亡。 而邱华望向卢元旺的目光,却满是愤然,以及满眼的跃跃欲试。 大胆卢元旺! 竟敢不敬君王?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百死也难恕罪。 此时,邱华只待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便立时拿了这卢元旺,拿他祭旗,以慰冤魂、以平民愤。 李元珩冲着邱华和顾迁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复而,又望着跪伏于地的卢元旺,冷声道: “顾卿乃是奉朕之命,率兵围了你这总督府。 怎么,卢元旺,你有异议?” 第947章 卢元旺,你可知罪? “臣不敢!” 卢元旺闻言忙道。 他整个人一直跪在地上,垂着头,一时间,倒是瞧不出他的面色与表情。 也不知,他说这番话,是否违心。 总之,纵使违心,他也必须如此说。 毕竟—— 这大胤,何人胆敢对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之令,有异议? 纵使心中有,也绝不敢喧诸于口啊! 狂妄如卢元旺,也不敢如此。 至少,明面上,他并不敢如此。 而李元珩,则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睨了眼,垂着头、跪在那里,状似毕恭毕敬,对自己说着不敢的卢元旺,眸中闪着冷意。 闻言,更是禁不住冷笑: “呵,你不敢?! 试问,有何事,是你卢元旺、卢总督不敢的?嗯?” 卢元旺心情,心头不由一凛,只将头垂得更低,摆出一副惶恐模样: “陛下,您这是……何出此言啊?” 心中则是思绪翻飞,暗忖着皇帝陛下缘何悄无声息、突然来此? 且,陛下因何这般说。 陡然间,脑海内忽的浮现一个身影—— 不对! 适才簇拥拱卫着帝王一起出现的众人之中,好似有郑海其人的身影。 心中如此想着,卢元旺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猛的抬眸睃了一眼,果不其然,在李元珩身后,瞧见了此时,正与小安子并肩而立的海铮。 真是他! 郑海这海盗头子,缘何会出现在此? 竟是以拱卫簇拥皇帝陛下之姿,出现在这里! 卢元旺心中,陡然生出一抹不妙来。 一颗心,亦是陡然一沉。 而事实证明,卢元旺的预感没错。 又或者说,他是坏事做尽,恶行昭昭。 自然也该有些预计与觉悟。 卢元旺自以为自己这一瞥,做得迅速而隐秘,却殊不知,他这一举动,早已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冷眼望向他的李元珩,给瞧了个真切。 见状,李元珩目光微冷,望向卢元旺这个贪官、国贼的目光,越发不耐、不满: 到得这个时候,这卢元旺竟还这般不老实。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望向卢元旺的目光越发冰冷。 垂着头的卢元旺似有所感,只将头垂得更低,一时间,倒是煞有介事的摆出一副恭谦惶恐模样。 至于他内心之中,究竟作何想法,那边不得而知了。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况,是卢元旺这等奸佞之心。 淡淡的瞥了摆出这般情状来的卢元旺一眼,李元珩收回视线,淡声开口: “卢元旺,你可知罪?” 面对帝王的陡然发问,卢元旺心头一凛,一边继续垂首做恭顺惶恐状,一边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开口道: “陛下,您这是……何出此言? 臣—— 何罪之有啊!” 见他如此做派,李元珩则是冷哼一声: “卢元旺,你作恶多端,罪行累累,枉顾朝廷律法,竟还敢说你何罪之有? 哼。” 说着,也不待卢元旺狡辩,李元珩便随手向着他扔过去一沓书信。 而这些书信,不是旁的什么,正是穆品智收藏经年、交给海铮,再由海铮呈给李元珩的那些卢元旺长期与倭寇暗自勾结的罪证。 当然,这些并不是那些往来书信的全部,李元珩不过顺手扔了几封,好让卢元旺瞧瞧,好叫这贼人不要抵死不认,在这里装傻充愣。 他已经全盘掌握了卢元旺的罪证,岂容卢元旺这厮抵赖? 被兜头扔了一沓书信,卢元旺明显怔愣了一瞬。 他下意识捡起撒落在自己面前地面上的书信,那么一看,原本正欲张口辩驳的卢元旺,便是瞬间噤声,只是不受控制的瞪大了双眼,望向手中的书信,眸中不可抑制的划过一抹震惊: “陛下,这是……” 这泛黄、明显已是有年头的书信,卢元旺又岂会不认识? 这…… 分明是自己曾经与倭人那边暗自往来的书信。 这些信笺,他不是已经都销毁了么? 怎么还有留下? 且,竟然还被当今圣上给得了去! 卢元旺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此时此刻,嚣张狂妄,自诩百无一漏的卢元旺也意识到了—— 要糟! 他—— 或许要完蛋了! 皇帝陛下突然现身在闽海,微服降临他的总督府,还下令叫驻军兵马指挥使率兵直接围了他的总督府,只怕是要收拾他! 一时间,卢元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晦暗不明。 只兀自手捏着这些书信—— 也就是他的那些要命的罪证,垂着头,半晌无言。 不远处的李元珩,依旧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瞥了眼,此刻兀自垂着头,并不出声的卢元旺,肃着一张俊脸,再次开口。 一字一顿,声音冰冷且无情。 一字一句,都恍若重锤,敲打在卢元旺的心头: “罪臣卢元旺,长期勾结倭寇,通敌叛国,名为大胤官员,实为国贼。 陷害忠良,与倭人里应外合,谋害皇商海氏一族,致使海氏一门几百口惨遭灭门,以谋海禁,而谋私利。 以闽海之利与国利,为尔一人之利,中饱私囊,结与倭人之欢。 欺君罔上,祸及社稷朝廷,鱼肉百姓,为祸一方,是为奸佞贪酷。 既为国贼、又为奸佞贪酷,罪行罄竹难书,罪不容诛。 即日起,革去卢元旺官职、以及身上一切功名,打入打牢,择日带枷游街示众,处以斩刑。 以平民愤,以慰人心。 卢氏一族,抄家灭族,所抄得财物,悉数充公。 钦此!” 随着李元珩一番话落,现场陡然一静。 一旁的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兀自噤声,垂首作恭听状。 心中则是在暗自心惊之余,暗道一声: 果然! 他就知道会如此。 陛下果然是要收拾卢元旺。 只是不知—— 卢元旺竟然有如此滔天之罪。 他怎么敢? 旁的且不说,就光其勾结倭人这一点—— 就够卢元旺身死灭族的了啊。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倒也是活该! 若说顾迁是暗自心惊、且觉得卢元旺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那么,乍一闻得帝王宣判的小安子和海铮两兄弟,则是面带喜意,只觉解气: 太好了! 冤有头,债有主。 卢元旺这贼人也有今天! 他们海氏一门的血海深仇,这是终于能够报了啊! 真真是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啊! 第948章 弑君 不同于小安子、海铮兄弟二人的解气与激动,一直战战兢兢猫在不起眼的角落中的齐师爷和大管事,早已是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在得知竟然是陛下亲临,且,还是皇帝陛下下的旨意,叫驻军兵马指挥使,率兵将他们总督府围起来的之后,齐师爷和大管事便是被唬得不轻,齐齐缩到这不起眼的角落里,努力减少存在感。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碍着了贵人的眼。 拿他们祭旗。 而这会儿,闻得陛下的圣旨,这二人俱都被唬得不轻,尽皆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齐师爷心中惶恐不已。 总督大人被革了职和一切功名,还被判了斩刑,又是抄家灭族的。 那他…… 这个总督大人的得力幕僚,会不会也受到牵连啊? 会不会也要…… 不,不要啊! 他不想死! 不想死啊!!! 不同于齐师爷的惶恐不安,大管事则是如丧考妣,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谁让他乃卢家的家仆,还被主子给赐姓了卢呢? 这抄家灭族的名单上,俨然也包括了他。 他的天爷哟! 完了! 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不同于齐师爷和大管事的惊惶,身为当事人的卢元旺,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此时,他还保持着跪伏于地的姿势,兀自垂着头,不发一言。 与所以被定罪的人完全不同,卢元旺并没有求饶,也没有一迭声的大喊冤枉,表现得相当平静。 好似李元珩适才的旨意,与他本人、与他的家族,并无甚关系。 又好似,那被宣判夺了官职和一切功名,要被收押,游街示众,处以斩刑,并且,还要被抄家灭族的,并不是他,也不关他何事。 他本人,只是兀自保持着这幅模样,好似在发怔。 却并无丝毫畏惧与惶恐。 见状,并肩而立的李元珩和宁雨菡,皆不约而同的微一蹙眉,望向卢元旺这奸佞的目光,都多少带着戒备与审视。 而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则是摆出了御前内监的威势,喝道: “陛下旨意已下,卢元旺,你还不快领旨谢恩?”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皇帝陛下的旨意,无论是好,或者不好的,做臣子的,都是需得谢恩的。 就像李元珩的这番旨意—— 纵使已判定了卢元旺的死刑,还有卢氏一门抄家灭族的事。 卢元旺这个做臣子的,也只有领旨谢恩,然后乖乖束手就擒,被收押,等待押解示众,被伏诛的份儿。 这才符合常理。 也正是如此,小许子才会有此言。 而对于小许子这番话,众人尽皆认同。 邱华甚至直接附和着点头: “就是!陛下圣旨已出,卢元旺,你还不快些领旨谢恩,乖乖束手就擒?” 说着,邱华便是对立在自己身后的几名兵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得前去,将罪臣卢元旺给押解,然后送入大牢。 只待明日,便戴枷游街示众,而后,便处以斩刑。 能够成为驻军的精锐部众,这几名兵士,自也是有些眼力劲儿的。 见邱华这位庆威将军,向着他们使眼色,他们立时会意,当即向着邱华拱了拱手。 而后,便是几步来到跪伏于地、垂着头的卢元旺的身前,预备要将其押解带走: “卢元旺,随我们走吧!” 为首的兵士随口道了一句。 便是作势欲去擒地上的卢元旺。 其余几个兵士见状,也纷纷上前,想要协力将卢元旺给擒拿、押入大牢。 谁知,就在这时,状况却是突生。 原本一直好似呆愣愣垂首跪在那里的卢元旺,并没有选择束手就擒,而是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近身欲擒他的那几名兵士,给尽数击倒。 末了,他更是直接劫了其中一名兵士身上的佩剑,再次暴起奔向李元珩的方向。 更是直接挥刀,剑指李元珩这位大胤皇帝。 见状,现场众人不由大骇。 邱华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横挡在李元珩身前,将帝王护在身后,抽出身上佩剑,挥向卢元旺,肃着一张脸,喝道: “大胆! 卢元旺,你好大的胆儿! 竟敢反抗? 还妄图弑君!” 驻军兵马指挥使顾迁,也是面色大骇,一边也迅速跟上邱华的动作,一边一迭声的对手下兵士们发出指令: “护驾! 快护驾!!!” 随着顾迁这一声喊,不少原本因着卢元旺,这突如其来、又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而怔愣当场的兵士们,也都纷纷回过神来。当即摆开阵仗,将李元珩拱卫了起来。 嘴中则是大喝道: “保护陛下——” “快!保护陛下!” 将手下兵士,将皇帝陛下拱卫了起来,顾迁这才吁了口气。 又不由瞥向持剑暴起的卢元旺,板着脸,面上全然都是不赞同,厉声斥道: “卢元旺,你疯了? 你可知,弑君该当何罪? 还不放下屠刀,乖乖束手就擒!” 谁知,面对邱华与顾迁的质问与呵斥,卢元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不但不为所动,闻言,他反而还嗤笑出声: “哈?弑君? 爷爷我就是要弑君,怎么了? 什么?弑君该当何罪? 李元珩这狗皇帝,都要对爷爷我处以斩刑了,还要抄了的家,灭了我的族,爷爷我还怕这什么劳什子弑君之罪? 左不过,也就是身死灭族,有甚可怕的?” 反正,皇帝已经定了他的死罪,还要抄他的家,灭他的族。 最坏,也就是如此了。 弑不弑君,又如何? 还能比这更差么? 既然都是身死家破,他卢元旺又为何要乖乖束手就擒? 还不如索性鱼死网破,先反了去,屠了李元珩这皇帝再说。 若是在杀了李元珩之后,还能侥幸逃脱,他便提了李元珩这皇帝的头颅,去投了倭人去。 索性自己和他们合作多年,也算是轻车熟路。 若他拎着大胤皇帝的头颅过去投诚,倭人自也会欢迎他。 他在倭国,照样也能活得风光。 哼哼。 似是没想到,卢元旺会如此无法无天。 顾迁和邱华,明显被卢元旺这番惊天言论,给惊到。 而李元珩,则是一脸见怪不怪。 闻言,被众兵士拱卫得严严实实的李元珩,不由得冷笑出声: “卢元旺,你果然是够奸佞! 够无法无天!” 第949章 皇帝小儿,纳命来—— 对于卢元旺的突然暴起反抗,李元珩实则并无多少意外。 甚至,可以说,他一早就预判了卢元旺,会有所动作。 毕竟,卢元旺可不是什么老实的。 且,此人素来胆大包天,罔顾国法、目无君上。 不然,他又岂会长期勾结倭人,谋害忠良,蒙蔽朝廷,盘剥民众,在闵海只手遮天,将闽海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在闽海搅风搅雨,俨然成为了闽海一带的土皇帝? 只怕,卢元旺心中,早已经没了大胤,更没了他这个君王了! 这也就是李元珩令邱华,去叫了顾迁,率兵前来的原因。 如此狂徒,自不能以常理论之、以常理待之。 李元珩其实也并没有指望过,卢元旺此人,会乖乖束手就擒。 不过…… 李元珩扫视了一眼,拱卫在自己身前的顾迁、邱华、以及众身穿铠甲,手握精良武器的兵士,眸中划过一抹志在必得: 这里足有五千兵丁,且,还是附近驻军的精锐。 绝对万无一失。 李元珩还就不信了。 有这五千精兵在,卢元旺还能够翻起什么浪来。 这逆贼,不束手就擒,也得束手就擒! 哼。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得冷笑一声,望向卢元旺的目光,好似在瞧一个死人,一只不知所谓,螳臂当车的蚂蚁。 而卢元旺,则俨然是被皇帝陛下的这副目光,给激怒了: “李元珩小儿,你欺人太甚! 什么皇帝不皇帝的? 想要爷爷我的命,爷爷我就反了你去! 李元珩,你个竖子,纳命来——” 说着,卢元旺便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的挥剑向着李元珩的方向冲去。 俨然一副鱼死网破,豁出去了的模样。 也不管,李元珩此时,正被众兵士和顾迁、邱华围在身后拱卫着,单凭他一人之力,压根无法近李元珩的身的事实。 见他如此,小安子不由不屑的啐了一声: “切,凭他一人,竟妄图刺杀陛下? 见状不知所谓! 自不量力!” 在小安子看来,这卢元旺此刻,俨然已是穷途末路。 这是在不管不顾,铤而走险了。 而他此举,无疑是在逞匹夫之勇。 其行径,与蚂蚁撼树一般无二。 呵,可笑! 小安子此刻就侍立在宁雨菡身后,离宁雨菡极近。 是以,他这番话,自也被宁雨菡听了个正着。 闻言,宁雨菡却是陡然开口道: “切不可轻敌。” 一边说着,宁雨菡一边轻蹙秀眉,转目望向挥剑冲过来的卢元旺,幽幽道: “谁知道这厮,是不是还留有后手呢?” 立于一旁的李元珩闻言,眉心也是一皱,沉着俊脸,望向卢元旺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审视。 也丝毫未曾有轻敌、懈怠之势。 可见,对于宁雨菡的话,他亦是深以为然。 而对于卢元旺—— 皇帝陛下倒是摆足了一副静观其变的架势。 他倒要瞧瞧,卢元旺这厮,还能有何后手。 而闻得宁雨菡所言,小安子却是一怔: “娘娘,您是说……” 一边说着,小安子一边望向挥剑,朝着他们这边厢冲过来的卢元旺,禁不住皱眉: 卢元旺这狗贼,还留有后手? 真的假的? 事实证明,宁雨菡所料没错。 就在小安子狐疑间,从总督府内,冲出了一群身着黑色劲装的持剑武士: “保护大人!” “保护总督大人——” …… 这群劲装持剑武士高声道。 说话间,便已冲了出来,自动自发的护在了卢元旺的身前。 而这群持剑武士,明显人数甚众,源源不断的自总督府内冲出。 一时间,总督府门前,乌泱泱的,全都是人头,场面可谓是十分壮观。 而观这群持剑武士的打扮、言行,便也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卢元旺所豢养的死士。 他们只忠心于他。 甚至,不惜与朝廷为敌。 眼前这情形,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个什么光景。 何况,是李元珩这个原本就并不笨的帝王。 见得眼前这副场景,李元珩薄唇紧抿,冷哼一声: “卢元旺,你很好! 你可真是好得很呐!” 李元珩咬牙,冷笑道。 眸光则是冰寒一片。 与宁雨菡一样,他并没有轻敌。 也同样觉得,狡猾、胆大滔天如卢元旺,只怕是还有后手。 适才,他也摆足了一副静观其变的架势,静待着卢元旺这一方,穷图匕现。 可是—— 万万没料到,卢元旺的后手,竟是眼前这些。 卢元旺这厮,竟敢公然豢养了这么多死士。 他是真想造反啊! 且,卢元旺这逆贼,是真的不把他这个皇上、不把大胤放在眼里! 可恶! 这逆贼,真真是罪不可赦! 其心可诛! 面对帝王的盛怒,卢元旺则是丝毫不怵。 他坦然迎上李元珩冰冷得,仿佛如万道戾芒刺向他的目光,仰首挺胸,哈哈哈笑出了声: “是啊,老夫自然是好得很! 若不是如此,老夫安能在这闽海,混得风生水起。 做了这闽海的土皇帝这么多年? 呵,皇上? 老夫根本就不带怕的。 想要我的命? 皇帝小儿。今日爷爷和你,究竟谁死谁活,还两说呢! 皇帝小儿,纳命来——” 卢元旺笑得好不猖狂。 如今,他已与李元珩、与大胤朝廷撕破了脸,自然是无所畏惧。 他就要索了李元珩这皇帝小儿的命,怎么滴? 哼。 说话间,卢元旺还冲着冲上来,拱卫在他身边的一群持剑武士,挥手下令: “上!给我上! 杀了皇帝小儿,取了他的头颅!” 一群持剑武士,本就是卢元旺精心豢养的死士,本就为卢元旺马首是瞻。 只待他一声令下,这群持剑武士,便齐齐挥剑,向着李元珩所在的方向袭去。 而卢元旺,则是同样挥剑,跟在这群持剑武士后头。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顾迁、邱华、以及众驻军兵士,岂能坐以待毙? 见状,纷纷挥舞着手上武器,迎了上去。 迎击来敌。 一时间,双方竟是刀兵相见,打成一团。 空气中,满是兵器相击的声音,以及兵士们、死士们的呵骂声、呼声与喊声。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 第950章 刘八太子 面对眼前如此阵仗,李元珩倒是临危不惧。 皆因…… 卢元旺的死士们,和驻军众兵士的势均力敌,只持续了一瞬。 原本散开,将总督府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的其余一众兵士,听到这边厢的动静,纷纷向着这边涌来,加入到对抗这些持剑死士的队伍之中。 士兵们人数甚众,毫无悬念的对卢元旺的死士们,造成了碾压之势。 而卢元旺和他的那些死士们的劣势,也就此尽显。 眼见得卢元旺和他的那些死士们,被闻讯不断涌来的兵士们打得不断龟缩、后腿,李元珩唇角扬起一抹讥嘲: 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李元珩自是知道,卢元旺不是什么好的。 更是早就防着,他会有什么后手。 所以,他下令,从附近驻军调过来的兵士,也是足够多。 整整五千之众。 还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兵。 就算卢元旺真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李元珩也是不怕的。 不说旁的,光论人头、论装备和兵士们的个人素质,也能将卢元旺和他的这些死士们给碾死。 毕竟,肉身凡胎的,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何况,这么多人。 卢元旺他们若想胜出。除非他和他的手下,都能够以一敌十。 否则…… 哼哼。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真真是天方夜谭! 不得不说,李元珩设想得不错,也算是算无一漏。 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这世间之事,多少还是会出现些偏离掌控的意外。 比如—— 就在情势已经明朗,卢元旺和他的那群死士们,俨然已是寡不敌众,不过就是在负隅顽抗,且渐渐已然有了颓势,就快要败下阵来之际,自总督府中,突然又冲出一群手持刀剑、甚至是铁锤、木棍的人来。 为首的,乃是一名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乍一冲出府门,他便直指向被众兵士拱卫在中心位置的李元珩,高喝一声: “狗皇帝——你这窃国贼的孝子贤孙,纳命来!” 见得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李元珩不由蹙眉。 而闻得这男子,如此无状、且没头没脑的一番话,李元珩则是一挑眉: “你又是何人?” 还有,这说话的语气…… 难道…… 电光火石之间,李元珩脑海中,浮现一个群体,于心中想到一个可能。 眼前这群人,该不会是…… 而就在李元珩心中暗自猜度之际,闻听得李元珩相问,那为首的男子,则是高扬着头颅,一派正气凛然、又十分骄然的抬手,一拍自己的胸脯,带着些矜贵与傲气的高声道: “吾乃大顺刘八太子。 尔等李家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李元珩—— 狗皇帝,纳命来!” 青天白日之间,这男子口出狂言。 正常人瞧了,都要咋舌,道一句: 真真是好大的口气。 所谓大顺,乃是前朝。 距今已有百年。 大顺末年,民不聊生。 各地百姓揭竿而起。 李元珩的曾祖父,乃陇西世家出身,长期驻守胤州。 眼见得大顺朝廷腐败黑暗,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心中不忍,遂也揭竿起义,成立了起义军。 从镇守一方的武将,到大都督、再到诸侯、一方霸主。 又经历了与各方诸侯争霸,最后,收服平定天下,打下了这大胤江山,成为了大胤的开国之君。 往后几代人,皆兢兢业业,就连相对来说,稍显昏聩平庸的先帝仁宗皇帝,也是旨在社稷,这才有了如今的大胤—— 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局面。 不过,纵使如此,那些前朝遗老遗少,却依旧是贼心不死。 依旧不切实际的犯上作乱,妄图复辟早已被推翻多年的前朝——大顺。 这不,眼下,不就跳出了一个! 乍一闻得这所谓刘八太子的话,李元珩并没有惊讶与意外,反而一脸了然。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朕就知道。 原是前朝遗老,前来借机搞事。 适才,在这刘八太子率众出现的那一刻,李元珩便早已猜度出了个八九分了。 现在,不过也只会暗道一声: 果然! “哼,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不屑的瞥了那刘八太子一眼,李元珩冷声道。 此人究竟是不是真真的前朝皇族,还两说了。 竟还好意思自称刘八太子? 前朝皇室末年,便早已人丁凋零。 那前朝末代皇帝,更是身患有疾,一生不育,直接绝嗣。 所以前朝皇室后裔,更是被当时另一路势头十分强劲的起义军——厉王王勤,给直接绑了,赶到一出宫室,乱箭悉数射死。 死后的尸体,更是直接被焚烧。 可以说,所有前朝皇室,都在当时死去,且连骨头渣都不剩,早已尽数化为尘土。 这会儿,又哪里还会有什么前朝大顺的子孙? 从哪里冒出来个什么劳什子刘八太子? 真真是可笑! 不过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爬出来的无名鼠辈,妄图借前朝余孽之势,以谋富贵,以达成其不可告人的妄想与目的罢了。 这等人,不是跳梁小丑,又是什么? 呵。 “你……” 被李元珩如此不屑与嘲弄的眼神和言语,给刺激到了,那刘八太子气得牙痒。 同时,又有本身的“西洋镜”,被拆穿的尴尬与恼羞成怒。 事实上,李元珩推测的没错。 这刘八太子—— 名唤刘麒麟。 他的确不是什么前朝皇族后裔,不过就是个乡野之人。 因着他的祖母,曾给前朝的一位王爷的府上,当过几天奶妈子。 而这王爷,又恰巧正是前朝那亡国之君的胞弟。 在世人看来,若是哥哥无嗣,弟弟、亦或者是弟弟的子孙继承哥哥的基业,也是无可厚非。 而传说中,刘麒麟的祖母,在城破之日,怀抱着一个婴儿,逃离了京城,从此隐姓埋名的活着。 而这被他祖母抱走的婴儿,乃是个男婴,正是那亡国之君胞弟的幼子,是为刘八太子。 这一流言,一直在前朝那些遗老遗少中,广为流传。 时年还名为刘三,还在乡下务农的刘麒麟,偶然得知这一切,便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当即改名为刘麒麟,并自称自己就是被祖母抱出逃离的那位刘八太子。 而所谓的前朝刘八太子,便是由此而来。 第951章 颓势渐显 “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本太子要拿你祭旗,以为我大顺先祖在天之灵!” 刘八太子冲着李元珩这个“窃国贼之后人”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道。 至于,他是真的对李元珩这个窃国贼的孝子贤孙,充满痛恨,还是因着李元珩的大实话,而被戳中了痛处,继而才恼羞成怒、咬牙切齿—— 这便唯有他本人才知了。 而不管怎么样,刘麒麟都是倒驴不倒架。 他这个前朝刘八太子的架势与谱儿,倒是摆得足足的。 但见他猛的向着跟随着他的众人,振臂一呼道: “弟兄们,冲啊! 杀了这狗皇帝,匡复我大顺!” 而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跟随他的前朝的死忠派们,也纷纷提着手中的各种武器,朝着李元珩的方向冲来。 嘴中,还呐喊着: “冲啊——” “杀!杀!杀!” “杀了这狗皇帝!” “冲啊!杀了这窃国贼的孝子贤孙! 光复我大顺!” …… 而对面厢的李元珩,则是依旧负手而立,冷眼瞧着这一切。 无论是他,还是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见此情状,都是丝毫不怵与不惧。 并且,帝后二人望向这刘八太子、以及他身边那些前朝死忠的目光,都好似在瞧一群傻子。 而且,还是一群正冒傻气的傻帽。 前朝早已成了旧事。 都亡国多少年了? 如今,这天下,早已归属于大胤,这些人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什么时候了? 竟还妄图复辟前朝? 怎么可能?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而面对刘八太子和他的这帮乌合之众,李元珩自是丝毫不惧。 事实上,都不待李元珩出言下令,一直拱卫在李元珩身前的邱华,便抢先开了口: “保护陛下! 将卢元旺、以及这刘八太子,一并击杀。” 当然,这其中,自然还包括了,效忠于这二人的死士与手下。 而这个…… 自不必邱华多说,众兵士也皆能会意。 闻得邱华这位庆威将军一声令下,围在他身边的众兵士当即高声应是: “是!将军。末将得令!” “弟兄们,冲啊!” “即刻击杀卢元旺!击杀这刘八太子! 冲!冲啊——” …… 众兵士高声呐喊着,嘴中囔着各种“冲啊”“杀啊”,而后,便是挥舞着手中兵器,向着这刘八太子和他的手下人等冲了过去。 部分兵士则是冲向卢元旺与他的死士那边,加入到厮杀的队伍之中。 而作为发出指令之人,邱华这个庆威将军,自是首当其冲,冲锋陷阵,冲在最前头。 但见邱华手中的宝剑,连续挥舞,剑气划破长空,挥剑动作如行云流水,剑无虚发,每剑挥出,必有一名敌人被击毙,到场气绝倒地。 而驻军的兵士们也不愧是精兵,一个个也十分骁勇,许是受到了邱华这位庆威将军身先士卒的感召,兵士们个个热血沸腾、群情激昂,兼之身手了得,一个个也是游刃有余,将卢元旺的死士们、和刘八太子这群乌合之众,虐得极惨。 不消片刻功夫,刘八太子和他手底下的那群,原本叫嚣着要杀了李元珩,光复大顺的前朝死忠们,就再也叫嚣不起来。 邱华与众驻军兵士们,以实际行动与绝对的武力优势,将他们碾压。 不过一阵冲杀,不少前朝死忠,都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剩下的人,不过都是在负隅顽抗。 并且,已经开始有人大骇着嚷着: “保护刘八太子!” “撤!快撤!”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来断后。 刘八太子殿下,您快撤啊——” …… 不止是刘八太子这边厢,遭遇了滑铁卢,被邱华带领众兵士,打得落花流水。 就连身上颇有些武功底子的卢元旺、以及他那些明显经过精心训练,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死士们,此时,也渐入颓势。 毕竟,卢元旺和他的死士们虽个个不弱,并不像那刘八太子和他的那些手下一般,那般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到底在人数上,占着绝对的劣势。 也不能够说,卢元旺的死士的数量不多。 他不过一臣子,瞒天过海,掩下众人与朝廷耳目,豢养下这么多的死士,已属大胆与惊人。 然而,与面前这五千精兵相比较,卢元旺这边厢,在人数上,到底是断不能比拟。 加之,无论是顾迁、邱华、还是众驻军将士们,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论武力值,一点都不会比卢元旺和他的死士们差。 若是单打独斗,卢元旺和他的死士们,许还能够棋逢对手,与关切、邱华、以及众驻军将士们打得有来有回,旗鼓相当。 然而,由于人数上的绝对压制,卢元旺和他手底下的死士们,便不得不被迫以一敌几。 刚开始,许还不觉得有什么。 时间稍微一长,卢元旺和他的死士们可不就渐显颓势? 渐渐的,卢元旺和他的死士们,也都越来越力不从心,不过也都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而李元珩,一直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幕幕。 眼瞅着,无论是刘八太子那边厢,还是卢元旺那边厢,都已显露出颓势,李元珩这才兀自冷哼一声。 视线在刘八太子和卢元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瞬,最终,帝王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卢元旺的身上。 李元珩禁不住冷笑: “呵,卢元旺说你胆大包天。 你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胆大包天呐。 不仅与倭人暗自勾结,构陷谋害忠良,在闽海作恶多年。 竟还在暗地里,和前朝余孽有所勾连? 卢元旺,你还有多少“惊喜”,预备带给朕?嗯?” 君不见,刘八太子这一伙人,可不就是从卢元旺的总督府内,陡然冲出来的么? 他才不相信,这会是什么巧合。 呵,哪里会有这些个巧合? 当是在写话本子么? 明眼人一瞧便可联想到,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分明就是这卢元旺,一早就与这刘八太子和这些前朝余孽,有所勾连。 甚至,身为大胤官员—— 闽海总督的卢元旺,还留了刘八太子刘麒麟、以及他手下信众,这些前朝余孽,在总督府。 而且,这般留着这些前朝余孽,只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而是长期——有些时候了。 并且,怕不是将其奉若贵宾一般的留在这总督府中? 呵,卢元旺! 这厮真真是大的胆儿! 第952章 狗急跳墙 不得不说,刘麒麟这个“刘八太子”之前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他原以为,有他和卢元旺强强联手,拿下李元珩这个微服出现在闽海的大胤皇帝,应是十拿九稳。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仅高估了自己和卢元旺这边厢的实力与人数,也低估了李元珩那边厢的力量。 眼见得大事不妙,刘麒麟便想要溜。 然而,面对绝对的人数上的压制,以及驻军精锐兵士们,对他们这些乌合之众的,几乎是碾压式的压制,刘麒麟及其部众想要及时抽身,全身而退,又是谈何容易? “狗皇帝——,本八太子今日和你拼了! 拼了! 兄弟们,上! 上啊!” 眼见得自己已然被围困,很难再带着手下人等全身而退,杀红了眼的刘八太子,不由得冲着被众兵士拱卫在中央的李元珩怒目而视,沉声对手下人等发号施令,恼怒的低吼着道。 若是不能逃脱,今日他许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大胤的狗皇帝既要断了他的生路,他也自不会叫他好过。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他不能活,他也不会叫这狗皇帝好活! 就算是赢拖,他也要将这狗皇帝一起拖去见阎罗王。 哼。 一边对一众效忠于自己的手下发号施令,刘麒麟还犹嫌不甘,转目遥遥望向同样正在奋战中的卢元旺,冲着对方大声疾呼道: “卢兄,你还在等什么? 这狗皇帝是铁了心要置你于死地啊。 杀了他! 快杀了他! 上!上啊!” 在刘麒麟看来,他与卢元旺如今,乃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他难脱身,卢元旺亦是。 这大胤的狗皇帝,分明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既如此,他们二人索性联手,拼个鱼死网破,也就罢了。 杀了这狗皇帝再说! 其实,刘麒麟还存着些许私心与想望。 那就是—— 用卢元旺和他的手下死士,来牵制狗皇帝的兵士,大不了再搭上自己的一些手下,说不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能够趁机逃出生天。 这个…… 便需见机行事了。 当然,这个想法,刘麒麟是不会轻易说叨和表露出来的。 否则,他的计划,可就不灵了。 卢元旺,也就未见得会傻傻的去当他的挡箭牌。 而这一切,显然不是刘麒麟这个所谓的刘八太子,所乐于见到的。 不得不说,他可真是好算计。 想的也是真好。 不过,老谋深算如卢元旺,又岂会不知,刘麒麟心中的盘算和小九九? 他与刘麒麟暗地里结交已久,向来都是各怀心思,却又沆瀣一气。 表面上,也是相处融洽,一直都以兄弟相称。 彼此之间,不过也都是利益驱使,各取所需。 不过,纵使知晓,刘麒麟这厮心眼多,且,只怕目的不纯,乍一闻得刘麒麟这番话,卢元旺还是成功被刘麒麟这个刘八太子,给拱起了心中的火: “拼了! 冲! 冲啊——” 此时已是浑身染血的卢元旺,振臂一呼,对着自己的一众死士们,高声道。 不管他的军功,是否是靠与倭人勾结得来的,卢元旺到底也是武将出身。 乃是实打实上过战场。 战场上的胜败优劣,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而面前的场面与情势—— 卢元旺自也知,他如今是大势已去,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在绝对的人数上的压制下,他和他所豢养的死士们,迟早要统统败下阵来。 不但是他原本想要放手一搏,击杀李元珩,取了李元珩这个大胤皇帝的头颅,当做功劳和投名状,前往倭国荣养的计划,难以实现。 甚至,就算是他想要突围,全身而退,已经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既如此,他还不如索性就照刘麒麟说的,来个鱼死网破。 他卢元旺不能够好活,李元珩也别想! 索性,大家就都不要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卢元旺领着他手底下的死士,发了疯的向着李元珩这边厢冲来,一副要拼命,不杀了李元珩,砍下他的头颅,誓不罢休的模样。 而刘八太子这边厢,似也受到了鼓舞。 尤其是一直忠于刘八太子,一心想要复辟大顺的那些前朝余孽与遗老遗少们,见状,士气大振。 人人犹如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莫名振奋。 齐齐叫囔着: “冲啊——” “杀了大胤皇帝!” “杀了这狗皇帝!” …… 便就这样,犹如杀红了眼一般,挥舞着手中武器,朝着李元珩的方向,一路杀了过去。 虽然人数上,驻军的兵士这边,占据了绝对性的优势,然而,架不住,卢元旺那边厢破釜沉舟、杀红了眼,而刘八太子这些前朝余孽,又一个个如魔怔了一般,群情振奋。 这就宛若,突然遭遇发疯的疯子,当这疯子发起疯来,三四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也未尝能够将其给轻易制服,是同一个道理。 纵使有人数上的压制。 对方发起疯、疯魔起来。 倒是也令得驻军的众兵士们,颇有些措手不及。 而就这么片刻的措手不及,卢元旺与刘八太子,已是带着人一路高歌猛进,不断向着李元珩那边厢靠近。 眼见得他们一副直捣黄龙之势,邱华不由得高呼一声: “保护陛下! 快保护陛下!” 一边说着,邱华和顾迁都一路疾步后撤,向着李元珩的方向而去。 而闻得他的高呼,驻军的一众兵士们,俱都下意识向着李元珩身边涌去,团团围在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李元珩拱卫在中间。 就连一直隐于暗处的暗卫,也纷纷现身。 而他们的关注点,自也全部投注在帝王的身上。 一时间,宁雨菡那边厢,有了空档。 再加之,这么多驻军,一通冲了过来,原本并肩而立的帝后二人,一时间,倒是被冲散了。 彼此之间,不再肩并肩、手牵手,倒是被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不过,这距离,也并没有多远。 若是他们二人,有一方疾走几步,靠向对方,便可再次并肩而立。 由于情势突然,帝后二人对此,也并没有在意。 谁知,就在这时,状况却是突生…… 第953章 以身挡刀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混战,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抹单薄的、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如一阵风一般穿过人群,径直窜到了宁雨菡的身前。 打眼定睛一瞧,才发现,这是一个衣着清凉、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女子。 观其年纪,应该并不大。 “宁氏,你个贱人! 纳命来!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为我那冤死的大姐报仇,为我沈氏一门报仇!” 这女子歇斯底里的囔着。 说话间,她便是自衣袖中,猛的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向着宁雨菡的心口位置刺去。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附近不少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搞得怔愣在当场。 而面对这突发状况、宁雨菡根本躲闪不及。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状若疯癫的女子,一边呐喊着,一边拿着匕首冲向自己。 没有时间躲闪,宁雨菡只得下意识抬手,用双手护在自己胸前,旋即闭上了双眼。 谁能想到,此时此刻,竟有人要袭击她。 且,对方一副与她有深仇大恨,誓要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难不成,她今日,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么? 宁雨菡雨心中暗想。 正当宁雨菡心中的小人,在她心中狂喊着‘吾命休矣’之际,耳畔却陡然传来李元珩的呐喊: “雨菡,小心!” 李元珩一边焦急的呐喊着,一边疾步奔到宁雨菡近前,展开双臂,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横挡在了宁雨菡身前,将宁雨菡牢牢护在了他的身后。 而此时,那疯女人已然手持匕首,冲了过来,她似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过来,以身挡匕首。 由于她抱着必要刺杀宁雨菡成功的决心,冲过来的速度又猛又快,手上的匕首,压根来不及收势,就这样直直刺入了,张开双臂,横挡在宁雨菡身前的李元珩的心口。 身体上,并没有传来预想的疼痛,又闻得李元珩的疾呼、以及匕首划破长空,利器划入肉里的声音,宁雨菡下意识睁开双眼,瞧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只见李元珩张开双臂,护在了她的身前,用他高大的身躯,死死将她护在身后。 而那前来行刺的女子,手中的匕首,已然刺入了李元珩的心口。 此时,李元珩的心口处,正在咕咕的冒着血。 “陛下! 陛下——” 见状,宁雨菡陡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有震惊、有不可置信、有慌乱、更有许许多多不明的情绪。 最后,尽数化为担忧与急切。 她一边一迭声的唤着,一边伸出双手自背后,小心翼翼的环抱住被刺伤的李元珩,面上满是关切与焦急。 宁雨菡万万没想到,值此危难且千钧一发之际,义无反顾冲出来救她的,竟是李元珩—— 人都是惜命的。 身为帝王,李元珩不应该是更加惜命的么? 他怎么会? 怎么会冲出来救她? 还不惜以身替她挡了这一匕首啊? “李元珩,你是疯了吧? 你真是疯了吧?” 宁雨菡被眼前的场景,给深深震撼。 此时此刻,她都已经顾不得许多,开始直呼李元珩的名讳了。 当然,她早已顾不上这些。 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元珩是不是疯了? 还是,这厮是傻了? 不然,他怎么会冲出来,不管不顾的替她挡下这一匕首? 他一个帝王,不是疯了、傻了。 怎么会这么做? 这天底下,有哪个帝王,会像这厮这般疯、这般傻? 竟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挡下这一匕首! 而这个疯子、傻子,这会儿纵使摇摇欲坠,却还是张开双手,牢牢将她护在身后。 “朕……朕没事。 雨菡,你放心! 朕会保护你的。 有我在。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耳听得宁雨菡焦急的呼喊,李元珩下意识转过头,望向她,勉力冲着她展开一抹笑容,柔声却无比坚定的道。 纵使,他此刻整个人摇摇欲坠,面色惨白,甚至,就连唇都渐渐失去了血色,李元珩却并未曾食言。 依旧张开双臂,将宁雨菡牢牢护在身后。 而刺入他心口的那把匕首,还依旧深深的埋入他的心口,伤口还在咕咕往外滴血,血水很快已将李元珩身上的直裰给染红,俨然已成了一件血衣。 见得他这副凄惨无比,却偏偏还要硬撑,硬生生挡在她身前,誓要将她护在身后的模样,宁雨菡的一颗心,忽然酸酸胀胀,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填得满满的。 她再也忍不住,一瞬间泪如雨下: “傻子! 李元珩你个傻子! 你个大傻子!” 口中虽是嗔怪与埋怨,宁雨菡的眸中却是难掩心疼—— 这并不是寻常做戏那般的心疼,而是完全出于真情实感。 泪水如决堤的江水,模糊了宁雨菡的双眼,她只是一迭声的道: “你快让开!快快让开啊! 李元珩,你受伤了。 伤得这么重,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你快去治伤啊。 不然,你会死的! 会死的!!!” 一边“数落”着李元珩这个傻子,宁雨菡还不忘大声唤道: “快来人啊—— 来人啊! 陛下受伤了! 快来人救陛下。 替陛下疗伤! 快!” 而事实证明,宁雨菡的呼唤,无疑是有效的。 闻听得皇后娘娘这透着满满焦急的声声呼喊,早就注意到这边厢动向的邱华,急得不行。 他离皇后娘娘还有些距离,又一直与卢元旺缠斗。 是以,适才才没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救驾。 谁曾想,陛下竟会突然冲过去,挡在皇后娘娘身前,以身替皇后娘娘挡下那一匕首? 不仅是宁雨菡对此感到震撼与震惊,远远瞧见这一幕的邱华、顾迁等人,也惊得不行。 “陛下—— 娘娘,微臣这就过来护驾!” 闻得宁雨菡的声声呼喊,邱华不由高声道。 此时,邱华耐心告罄。 且,他急着奔过去护驾。 他也顾不得,正与他缠斗的卢元旺,当即不管不顾,使出了全力,一个横劈,抬手一剑,便直直向着卢元旺劈去…… “卢元旺,你个奸佞狗贼,受死吧!” 第954章 陛下,你……让开!快让开啊! 邱华本就武艺高强,且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加之正值春秋鼎盛,卢元旺与之这一番缠斗下来,本就渐渐显露劣势。 此时,面对邱华这全力一击,卢元旺哪里能够招架得住? 只听他惨呼一声,生生被邱华劈中了脖颈。 而邱华见状,则又是一个生劈。 下一刻,卢元旺便身首异处,头颅咕噜噜滚落于地。 而他异处的身子,则是轰的一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就在卢元旺身死的那一刻,还保持着大张着嘴,满目惊骇与惊恐的圆睁着双眼的模样与面部表情,可谓是死不瞑目。 不过,想来,他纵使身死,事后,也确实无法瞑目与安息。 毕竟,卢元旺这一生作恶太多,被他害死、受他盘剥、因他而枉死的人与百姓,不知凡几。 到得地下,必也是要入那阿鼻地狱,有无数冤魂前来找他报仇,讨还公道。 如此,卢元旺去到地府,又怎会瞑目与安息呢? 只怕,是要永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眼见得卢元旺已被自己击毙,邱华压根顾不上多瞅他一眼。 反正,这逆贼死得透透了的了,就行了。 此时此刻,还是赶过去护驾比较重要。 心中是这般想的,邱华也是这般做的。 他一边向着宁雨菡和李元珩处夺路狂奔,一边一迭声的高声道: “保护陛下! 快!护驾——” 几乎就在同时,那刘八太子也被顾迁所斩杀,直接毙命当场。 闻得邱华的高呼,他也马不停蹄,直奔帝后所在而去。 骤然失去了带头人的卢元旺的那些死士们、以及那些前朝死忠余孽,则是瞬间惶惶不安起来。 原本在已在与驻军兵士们的对抗中,处于劣势。 这会儿,更是犹如一团散沙,直接崩盘。 不肖多时,就被兵士们给屠杀殆尽。 眼见得自己一击不中,竟然没能杀了宁雨菡,那行凶的女子,望向以身挡匕首的李元珩,禁不住杏眸圆睁: “怎么会?皇上,你为何要冲出来,替宁氏这贱人挡匕首? 你可是皇帝啊! 这大胤的皇帝啊! 身为大胤的天子,你不应该很惜命的么?” 行凶女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望向李元珩的目光,满满都是—— 你这个皇帝,怎么回事? 你这样冲出来,替宁氏这贱人挡匕首,是要闹哪样? 似是脑中,有什么弦瞬间崩了,这行凶的女子好似疯魔了一般,摇着头不住喃喃: “不公平!真不公平! 大姐,若皇上待你,也有待这宁氏的万分之意,你和我们沈氏一门,又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啊? 呜呜,这世间,真是好不公平!” 这行凶的女子,兀自絮叨。 说着些不知所云,令旁人都搞不懂,她究竟在说些什么的话。 突然,她又眼神一厉,满怀恨意的再次望向宁雨菡: “都怪宁氏! 都怪宁氏这个该死的贱人! 宁氏,你去死! 去死!!!” 这行凶的女子,一边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一边再次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劈头向着宁雨菡砍去。 显然,她是深恨宁雨菡。 这是非要将宁雨菡置于死地,不然,就不罢休。 见状,不远处的碧桃和小安子,不由大骇: “娘娘小心!” “娘娘,小心啊——” 说话间,二人下意识便想要奔过来,制止住那行凶的女子。 然而,之前,混乱中,他们早已被众兵士冲散,此时,离宁雨菡那边厢,还有些距离。 尤其是小安子这边厢,与宁雨菡此时所在之处,距离稍远,赶过去,许是也来不及了。 碧桃离得较近。 然而,她也不过是个身量娇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这行凶女子身量高挑,比之碧桃高出了半个头,且对方明显正处于癫狂之中。 正常人,想要制服一个疯子。 还是一个正在发狂,比自己还要高的疯子,这—— 谈何容易? 只怕是碧桃赶过去了,也制服不住啊。 而眼见得这行凶女子,再次持着刀,卷土重来,李元珩却是依旧下意识张开双臂,挡在宁雨菡身前。 纵使,他此时,俨然只是勉力为之,整个人摇摇欲坠,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粒滚落,面色惨白,他也还是坚定不移的张开双臂,立在宁雨菡身前,将宁雨菡死死护在自己身后。 宁雨菡见状,越发难掩动容,泪水滚滚落下: “陛下,你……让开! 快让开啊! 危险!!!” 宁雨菡的话语之中,满是哽咽。 她试图让李元珩快些闪身,然而,李元珩却丝毫不为所动。 虽然整个人摇摇欲坠,却还是固执的挡在宁雨菡的身前,死死将宁雨菡护于身后。 幸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蛮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主子小心!” 同样被人群冲散,不过,阿蛮距离宁雨菡与李元珩这边厢,倒不像小安子、海铮两兄弟,离得那般远。 且,她本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 力气和身高上,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只见她大喝一声,便疾步奔至近前,抬手一把制止住那冲过来的行凶女子。 单手毫不费力的夺过行凶女子手中的刀,又顺势握住这女子的手臂反手一拧。 只听咔的一声,这行凶女子的手臂,便被阿蛮给拧断。 “啊——” 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令得这行凶的女子禁不住痛呼出声。 然后,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阿蛮紧接着,便是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她猛的朝着地上摔去。 轰的一下,这行凶的女子应声倒地。 整个人撞在坚硬且冰冷的地面上。 她再次发出“啊”的一声惨嚎,而后,便昏厥了过去。 周围的人,见得这一幕,俱都被唬得一怔,不少兵士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朝着阿蛮投注去一抹饱含敬畏的目光: 好家伙!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这个婢女打扮的女孩儿,竟是如此彪悍啊。 这…… 武力值也太强了吧? 牛掰! 而宁雨菡,却是明显松了口气。 至少,有阿蛮这一出手,危机算是解除了。 解决完了那行凶女子之后,阿蛮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主子,您们如何了?” 与此同时,邱华、顾迁、小许子、小安子、海铮、碧桃、众暗卫…… 也都齐齐朝着宁雨菡和李元珩这边厢奔来…… 第955章 真真切切的心疼 虽然已然知晓,自己的主子,乃是皇后娘娘,但一时间,阿蛮还是改不了口,还是习惯称呼宁雨菡为“主子”。 在她看来,无论宁雨菡是何身份,都是她的主子。 娘娘也好,娘子也罢。 这个主子的身份,是不会变的。 所以这个时候,阿蛮也是脱口而出的,也还是这一声“主子”。 而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口称娘娘。 不过,宁雨菡对此,却也并不为意。 闻言,她甚至向着阿蛮摆了摆手: “我没事。” 末了,宁雨菡便是满目担忧的望向自始至终张开双臂,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元珩: “陛下,你……” 宁雨菡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 自知危机解除了个李元珩,终于体力不支,双眼一闭,直直向着地上栽去。 “陛下——” 宁雨菡见状大骇,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李元珩,脚下却是一个踉跄。 幸而,这个时候,阿蛮已经奔了过来,搀扶了宁雨菡一把。 而与此同时,大家也从四面八方赶来。 “快扶住陛下! 陛下受伤了! 快扶住陛下,赶紧找个地儿,给陛下疗伤。 快啊!” 眼见得邱华等人,蜂拥而至,宁雨菡赶紧一迭声的道。 面上是掩不住的担忧,与她都未曾察觉的真真切切的心疼。 这份心疼,与往日的做戏与假装,完全不同。 它完全是发自内心,乃是宁雨菡的真情实感、与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而听闻皇后娘娘之令,又见陛下此等情状,邱华等人哪里敢有异议? 闻言,冲过来的众人,赶忙眼疾手快的扶住李元珩,避免晕厥过去的他,与僵硬的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的可能。 而后,邱华与同样急急赶来的众暗卫们,又七手八脚,小心翼翼的将李元珩抬起,往总督府走: “娘娘,不若先将陛下抬至总督府中吧。” 邱华和宁雨菡打着商量道。 附近最近的地方,便就是总督府了。 卢元旺已身死,他的那些死士们,也已全部伏诛。 就在他们冲过来营救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际,已有不少兵士,冲进总督府内善后去了。 想来,这总督府内的余孽与贼子,此时已是被扫荡干净。 这会儿扶陛下进去,绝对无事。 况且,此处便是离得最近的地界。 陛下如今这个模样,也不宜移动,不宜去到太远的地方啊。 自是越近、越便利,越好。 如若不然…… 若是不小心,牵扯了陛下的伤口,加重了陛下的伤势,可就不好了! 宁雨菡是何人? 都不肖邱华多说、多劝,她也便已想到了这些个。 此时的她,与邱华的想法不谋而合。 闻言,想也不想,便一颔首: “好!你们抬陛下进去。” 想了想,宁雨菡又道: “寻个离府门近些、清净些的地方,将陛下安置在那儿,也好方便给陛下疗伤。” 说话间,宁雨菡还忍不住满目担忧的朝着李元珩心口的位置瞄去。 但见,帝王心口处,还正正插着一只匕首,伤口处,还在咕咕往外渗血。 见状,宁雨菡的眼眶再次湿润,心口犹如被揪了一下的疼。 “快! 快抬陛下进去! 快啊!” 这么重的伤,不赶紧救治,怎么行? 若是李元珩有个万一…… 不!不! 不会有万一的! 她不会让李元珩有这个万一! 绝不会! 和宁雨菡一样,邱华同样难掩焦急。 乍一听得皇后娘娘下令,他忙不迭恭声应是,便与几名暗卫一起,七手八脚的抬了陷入昏厥的李元珩,便向着总督府内而去。 索性,总督府中,早已被先一步进来的兵士们,给清理了个干净。 一路进来,他们都是畅通无阻。 考虑到方便李元珩疗伤,原本可以长驱直入的邱华与暗卫,也没有抬着昏厥过去的李元珩,走太远。 而是径直将李元珩抬入了总督府外院的书房。 这里离府门口不远,过来最是省事方便。 以往,这个书房,一直是卢元旺议事的地方,所以,不仅宽敞明亮,还十分清幽。 眼下,倒正适合疗伤。 “就那儿吧。 邱华,你们把陛下抬到那张榻上躺着就行。” 熟悉了一下书房内情况,随意打量了一番,宁雨菡一指书房隔间一隅,摆放的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床榻道。 闻言,邱华与几名暗卫自是恭声应是。 几人合力,小心翼翼的将李元珩抬到了那张紫檀木床榻上。 这榻原本是卢元旺觉得困乏时用来小憩的。 这会儿,让受伤的皇帝陛下,在这儿躺下,倒是合适。 才一将李元珩抬到这榻上安置好,宁雨菡便急忙开始给李元珩把脉,查看他的伤口。 与此同时,顾迁也领着几名大夫,急急来到此处。 这几名大夫之中,不乏闽海本地,尤擅治疗刀伤、跌打损伤的名医。 皆是顾迁派人快马加鞭请来。 甚至,连卢元旺长期供养在府中的府医,也被一并叫了来。 而他们赶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救治皇帝陛下,为李元珩疗伤。 对此,宁雨菡也并没有拿大,而是任凭这些大夫一一查看李元珩的伤势,又瞅着他们一一替李元珩诊脉。 又丝毫不摆架子的,积极与这些大夫商讨李元珩的伤情、与疗伤办法。 毕竟,同为大夫,研究和擅长的方向,却是有所侧重与不同。 于疗伤一道上,宁雨菡觉得,还是听听这些擅长此道的医者的想法,会比较好。 事关李元珩的伤,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李元珩,你不会有事的!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元珩,你不能有事! 呜呜——” 一边听着几名大夫的诊断结论,一边瞅着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唇色黯淡,犹自昏迷不醒的李元珩,宁雨菡不由难掩哽咽的呢喃道。 而躺在榻上的李元珩,好似是听到了宁雨菡的呼唤,知悉了她对他的担忧一般,原本昏迷的他,紧闭的双眼,竟是开始轻颤起来。 而后,他竟是睁开双眼,苏醒了过来: 才刚刚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守在自己身边的,泫然欲泣的人儿。 见状,李元珩下意识抬手,想要轻抚宁雨菡的脸颊,撑起一抹笑容来,柔声安慰: “雨菡,我……我没事的! 莫哭! 你不要哭!” 第956章 我……只是想着,我要保护你 看着宁雨菡哭泣,李元珩伸出手去,只想要安慰她,谁曾想,才一抬手,便是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原本惨白的面色,越发的惨白。 伤口越发往外咕咕渗血。 见状,宁雨菡不由大骇。 当即抬手制止住想要继续动弹的李元珩,美眸噙泪瞪向榻上的帝王: “陛下,你别动了! 李元珩,你个大笨蛋! 不知道你自己都伤成什么样儿了么? 别再动弹了。 万一牵扯到伤口,扯开伤口,令伤势加重,可怎么是好?” 危急时刻,宁雨菡实在是顾不得许多,再一次直呼了帝王的名讳。 此时此刻,宁雨菡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元珩身上的伤。 生怕李元珩有个什么妄动,因而牵扯、加重了伤势,继而危及生命。 “我……我没事的。” 被宁雨菡阻止,李元珩这才放弃动作,只顺势握住宁雨菡的素手,毫无血色的唇角,却扬起一抹笑容。 虽气若游丝,望向宁雨菡的目光,却满是柔情。 而眼瞅着他这副模样,宁雨菡的一颗心,却是酸酸胀胀,说不出的紧张与难过。 另外,还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末了,宁雨菡便是一脸担忧的望向李元珩的心口位置。 那儿,赫然还插着一把匕首。 而底下的伤口位置,依旧在咕咕渗着血。 “还说没事? 明明伤得这么重!” 宁雨菡的眸中难掩担忧与心疼。 “李元珩,你不知道,会有多危险么? 为何要冲过来啊?” 宁雨菡忍不住嗔道。 这个傻子! 寻常人瞧见那边危险的一幕,躲还来不及呢。 这厮不躲,也就罢了。 竟然还跳出来,主动替她挡那这一匕首。 真是…… 虽话里行间满是嗔怪。 然后,宁雨菡的心中,却是抑制不住,满是感动。 谁知,躺在榻上的李元珩,却是想也不想,便径直开口: “我……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瞧见雨菡你有危险,就……” 这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李元珩下意识的,便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他当时满脑子想的,只是雨菡不能有事。 雨菡绝不能有事! “我……只是想着,我要保护你。” 李元珩这一番话,虽十分朴素、简短。 说起话来,依旧气若游丝,却是十分的坦然、外加理所当然。 听起来,还有些理直气壮。 话里行间,俨然一副就应该如此的模样。 而就是帝王这短短一席话,令得宁雨菡心中越发感动,禁不住红了眼眶。 “李元珩,你个傻子! 大傻子!” 宁雨菡没好气的嗔道。 心中,既酸酸胀胀,又满含甜蜜。 更是为着李元珩不惜舍身也要护她而感到动容。 此时此刻,眼前这副场景,宁雨菡不可能对如此相待于她的李元珩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她也是人,也会感动。 也会为李元珩待他的真情,而动人。 躺在榻上的李元珩,似也感受到了宁雨菡此刻的异样,抬眸望向正红着眼眶,望向自己的自家皇后,心头莫名一悸——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只觉得,今日的雨菡,好似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具体是有哪里不同,一时之间,李元珩又说不上来。 不过,不管如何都好。 迎上宁雨菡盈盈望向自己的目光,李元珩下意识唇角微扬,扯出一抹略显削弱的笑,同样目光温柔的回望着她。 一时间,帝后就这么彼此相望着,倒是有着别样的缱绻与岁月静好之感。 不过,这份温馨与静谧,却也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人个打断: “娘娘,陛下这伤……还需及早治疗啊。” 一直默默侍立在榻前的邱华,忍不住开口,出言提醒道。 毕竟,陛下伤得可不轻。 而且,伤口还是在那心口位置。 不赶紧疗伤怎么行? 若是有个万一…… 可怎生是好啊? 经由邱华这么一提醒,宁雨菡也瞬间回神,想起了正题。 闻言,她也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邱华,你说的对! 是这个理儿。 为今之计,赶紧替陛下疗伤,才是第一位的。” 其他的,还是待替卢元旺疗完伤以后再说吧。 只是…… 宁雨菡又忧心忡忡的垂眸睨了眼,正插在李元珩心口位置上的那把匕首,末了,又向着围在榻前的几名大夫们,投注过去询问目光: “关于陛下的伤,几位大夫如何看?” 闻言,为首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当即向着宁雨菡拱了拱手: “皇后娘娘,陛下他伤得很重。 为今之计,还是需得要赶紧将这把匕首拔出来才是。 否则,伤口不仅不能愈合。 一旦失血过多,陛下怕是……” 这大夫后头没有再具体明说。 然而,其未尽之意,宁雨菡却已十分明了。 那就是—— 若不能及时将这匕首顺利自李元珩身上拔出,好好疗伤,将伤口的血给止住,李元珩很可能会就此失血过多而亡。 闻言,宁雨菡不由面容一肃,转目望向其余几名大夫: “各位,你们以为呢? 对于陛下的伤,你们可有什么建议?” 闻言,这几名大夫也纷纷拱手附和: “草民的看法,与薛老大夫一致。” “草民附议!” “娘娘,还是早些将这匕首,给拔出来吧!” …… 这些大夫口中的薛老大夫,便是那名最先开口提议的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这薛老大夫乃是闽海本地名医,尤擅治疗刀伤、创伤。 也是在场被请来的一众大夫之中,医术最为高超的医者。 对于他的医术,其他几名大夫,都很信服。 并且,在就如何替皇帝陛下疗伤的方案上,这几名大夫和薛老大夫的看法,那是不谋而合。 其实,不仅是他们,宁雨菡的判断,也是和薛老大夫的提议,完全相同。 她也深知,想要为李元珩疗伤,第一步便是要先将这把正正插在李元珩心口上的匕首给拔出来。 说起来,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这匕首虽一刀刺入李元珩的心口,却并不是正心口的位置,而是离李元珩心脏还有几厘米的位置。 不然的话,李元珩只怕是要毙命当场了。 不过,纵使如此,而今,若想要将这匕首给拔出来,却也是件很麻烦、很有风险的事。 第957章 我来! 毕竟,这伤口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危险。 若是一个不小心,拔出匕首的瞬间,牵动了心脉,说不得就会令榻上的李元珩,当场毙命。 这…… 这样的险,宁雨菡怎么敢去冒? 可是,若不赶紧将这匕首拔出来,又不行。 正如薛老大夫说的那般—— 若是不赶紧拔掉这把匕首,就无法替李元珩疗伤。 若伤口迟迟无法愈合,李元珩必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拔,或者不拔,都有风险。 这是个两难。 比起不拔来,及时拔出这把匕首来,反倒是能够博一个生机。 可是,万一…… 这个万一,也不是宁雨菡和在场所有人,能够承受的。 毕竟,李元珩乃大胤天子。 他的性命何等重要、金贵? 若是他有个什么万一,别说是在场的这些大夫、还有邱华、顾迁等人了。 就算是宁雨菡这位皇后,也是无法向众臣、向百姓、向天下交代的啊。 毕竟,皇帝陛下,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的万一。 这便是他们处事不周、护君不利。 而,若是李元珩真的有个什么万一—— 这也绝不是宁雨菡能够承受的。 她不能让李元珩有事! 绝对不能!!! 而正因事关重大,宁雨菡此时,颇有些犹豫。 一时间,很是有些犹豫不定。 下不了决心。 而就在宁雨菡犹豫间,躺在榻上的李元珩,却是悠悠开口: “无妨。便照着大夫的话去做吧。” 李元珩自然知晓,宁雨菡这般迟迟下定不了决心,究竟是在担心着什么。 然而,此时情况危急。 他愿意破釜沉舟,冒险一试。 毕竟,李元珩虽并不精通医术,却也知晓,任凭这把匕首长期插在自己身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需得尽快将其拔出才是。 而拖得越久,这匕首便越是不易拔出。 他的伤,也就越发不好治疗与愈合、 这,自然不是李元珩所乐见其成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这匕首,倒是越早拔出来越好。 李元珩摆出一副镇定模样,轻飘飘的道出这样一番话,就此拍板决定。 而闻得他这番话,宁雨菡却是满目忧心: “陛下——,你……” 眼见得宁雨菡眸中含泪,满目忧心的望向自己,李元珩费力的抬手握紧了宁雨菡的手,轻拍着宁雨菡的手背,以示安慰: “没事的! 朕不会有事的!” 李元珩的面色依旧惨白难看,声音也依旧虚弱,然而,目光却是极其坚定。 为了雨菡、为了犹在宫中,等着他和雨菡回归的孩子们,他也绝不会有事。 若他有个什么万一,雨菡和孩子们怎么办? 尤其是雨菡—— 她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他不想、也不会让雨菡失望、难过。 所以,他绝不会、也绝不能有事! 似是被帝王话语中的坚定,给鼓励与安慰到,宁雨菡心中原本那些忐忑与不安的情绪,也瞬间平复了不少。 渐渐的,她也恢复了理智。 迎上榻上帝王,那无比坚定的坚毅目光,宁雨菡点了点头: “好!就听陛下的!” 说话间,宁雨菡又转目望向围在榻前的众位大夫: “事不迟疑,咱们这便替陛下,将这匕首,给拔出来! 哪位大夫愿来替陛下拔出这匕首?” “这……” 宁雨菡不问还好,她这般一问,众大夫便是齐齐垂下了头,一时间,竟是无人敢吱声。 更无人敢应承下宁雨菡的话。 半晌,还是那须发皆白的薛老大夫最先开口: “皇后娘娘,不是老者推脱。 实在是……老朽年事已高。 只怕是力不从心、有心无力啊!” 若他正值壮年,少不得一试。 可是,这会儿…… 薛老大夫实在没什么信心。 何况,这个伤患还是堂堂大胤天子,容不得有半分差池。 如此,他便越发心虚了。 这…… 他做不到啊! 不仅是这薛老大夫,其他几名大夫也都心里头直打鼓: “娘娘,恕草民无能!” “娘娘,草民学艺不精。您还是另选高明吧。草民怕误了陛下的伤啊!” ……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敢。 毕竟,这匕首,可是正正插在心口处啊。 搞不好,真就很容易…… 若是他们去拔这个匕首,导致陛下驾崩—— 该当何罪? 搞不好,自己的身家性命、连带全家人、甚至是九族的性命,都是要被搭进去的啊。 谁敢啊? 而眼见得几个大夫,都摆着手不敢应承,一旁的邱华则是急得抓耳挠腮。 他倒是有一把子力气。 拔匕首,自不在话下。 只是,这可是陛下的龙体…… 邱华也不敢造次。 唯恐一朝不慎,伤到龙体。 他也不敢贸贸然跳出来应承。 邱华都是这副模样了。 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他们,自也都是爱莫能助,一个个急得团团转。 见众人的反应,尽数瞧在眼里,宁雨菡不由蹙眉。 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道: “我来!” 而闻言,邱华等人则是一怔: “娘娘,您……” 邱华禁不住开口。 然而,他这边厢才刚一开口,宁雨菡便冲着他摆了摆手: “就这么决定了。 我来替陛下将这个匕首,给拔出来。” 别看她看起来娇弱,其实,手上还是有些力气的。 起码,拔出这把匕首的力气,那是绰绰有余。 且,她是医者,更知晓如何控制力道,尽量不要牵扯伤口,令这匕首伤到心脉。 思来想去,自己都是在场众人中,最合适替李元珩拔出这把匕首的人。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 心中主意既定,宁雨菡又垂眸望向李元珩。 她伸出手,学着李元珩安慰自己的模样,一把握住了李元珩的大掌,轻拍着李元珩的手背,以示安慰。 一边,还不忘冲着榻上虚弱的帝王柔声道: “陛下,由臣妾来替您拔下这把匕首。 六郎放心! 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说话声音分外温柔,宁雨菡的话里行间,却满是不容人置喙的笃定。 目光也是前所未见的坚定—— 陛下,六郎—— 李元珩—— 你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让你有事的! 绝不会!!! 第958章 拔匕首 “好!雨菡,你只管放手去做。 朕信你!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雨菡你!” 躺在榻上的李元珩,又似感受到了宁雨菡一心救他的决心,闻言,他想都没有,便直接应道。 虽依旧虚弱,说起话来,却是毫不迟疑。 话里行间,满含对宁雨菡无条件的信任。 俨然一副,宁雨菡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要宁雨菡说,他便听、便信的模样与架势。 见此情状,宁雨菡心下越发动容,泪水再次模糊双眼。 心中却越发坚定了,定要救下李元珩,不能让李元珩有事的信念。 打定了主意,宁雨菡抬手,用手背迅速擦拭掉眼中泪水,平复好心情,恢复到一贯的理智与清明。 暗自深呼了口气,宁雨菡这才以双手,握上那把正正插在李元珩心口的匕首上: “陛下,您且稍微忍耐下。 臣妾这就替您将这匕首拔出来。 陛下,您忍着些!” 宁雨菡兀自开口,对榻上的李元珩柔声叮咛、安慰道。 一副仿佛是在和李元珩聊天的架势,分散他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猛的一用力,把握好力道,迅速将匕首,自李元珩身上拔出。 而随着匕首被拔出,伤口处便是咕咕喷出鲜血。 “快!快给陛下止血! 快!!!” 见状,宁雨菡大呼一声,当即将手中的匕首一扔,便就开始迅速替李元珩止血、处理伤口。 而围在榻前的众大夫们见状,也都纷纷上得前来帮忙。 所幸,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名医,经历了最初的惊惶与手忙脚乱过后,众大夫便在宁雨菡的指挥下,渐渐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而一切,也较为顺利。 经过一阵积极抢救,李元珩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包扎妥当,血也被止住了,也并未曾伤及心脉。 整个情况,尚算良好。 “娘娘,陛下一切情况尚好。 不过,后续还需多加观察。 若是十二个时辰内无事,便应是基本无碍了。” 处理完伤口,替李元珩止了血,众大夫不敢懈怠,又开始纷纷替皇帝陛下把脉。 而后,他们又聚在一起,好好的商讨了一番,最终,还是由年纪最大、且威望最高的薛老大夫开口道。 斟酌着开口,说完这一番话,薛老大夫想了想,又道: “皇后娘娘,我等这边为陛下开副药方。 叫人照着这药方,去给陛下抓副药,拿回来给陛下煎了服下,许是对陛下的恢复,能有所帮助。” 说着,薛老大夫便与其余几名大夫一起,嘀嘀咕咕,在那里商讨了一番。 这边洋洋洒洒写下一副药方,躬身双手呈给了宁雨菡。 “嗯,有劳了!” 宁雨菡顺势接过这药方看了看,旋即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在这些大夫给李元珩把脉之前,她已经第一时间,给李元珩把过脉了。 得出的结论,和薛老大夫所说,并无二致。 而薛老大夫呈给她的方子,里面的药材,都是补血固原,提高免疫力的。 此番,李元珩到底是元气大伤,是该好好固本培元,好好补补才好。 而提高免疫力,对刚刚拔出匕首,处理好伤口,又失了那么多血的李元珩来说,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行,你照着这方子去抓药、煎药吧。” 略略的瞅了眼这药方,宁雨菡便径直颔首道。 说着,她又盈盈望向平躺在榻上,犹显得很是虚弱的李元珩,柔声道: “陛下,没事了! 你的伤并不大碍。 伤口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六郎,你不会有事了!”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一边伸出素手,紧握着李元珩的修长大掌,不住轻拍着李元珩的手背,冲着李元珩展露着温婉舒心的笑容,无声的安慰着李元珩。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经由她这般一安慰,李元珩的心,也不由得松懈了下来。 这一松懈,李元珩便是不由得有些困乏。 竟是呵欠连天,眼皮也渐渐开始打架。 眼见得他这副模样,宁雨菡不由掩唇一笑,眸中满是温柔与心疼: “陛下,你乏了,便好好歇息一下吧。 别担心!有我呢。 我就在你身旁。” 情急之下,宁雨菡便是禁不住以你我相称。 并且,说起这个你我来,她仿佛也是越来越顺口。 丝毫未曾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逾矩。 若换做是往日,宁雨菡绝不会这般行事。 可是,今日—— 在眼见得李元珩不惜己身,突然冲出来,以身替她挡下那把匕首之后,一切都变了。 宁雨菡自也不会再去在意,这所谓的逾矩不逾矩了。 她在乎的只有李元珩! 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好。 那……朕便歇一会儿。 就歇一会儿。” 被宁雨菡这般温柔以待,柔声安慰,李元珩也是怪没有招架的余地的。 他一向对宁雨菡,就没有什么抵抗力。 何况,是如此温柔以待的宁雨菡。 加之得知自己的伤势,并无甚大问题,李元珩更是瞬间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于是乎,皇帝陛下便是轻“嗯”一声,自顾自道。 说话间,李元珩便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禁不住缓缓阖上双眼,很快,便陷入到了黑甜乡。 见榻上的帝王阖上双眼,逐渐呼吸平稳,心知他已熟睡过去,宁雨菡唇角微微一勾,轻柔的替李元珩盖上薄被,又小心的掖了掖被角。 她没有离开,而是就坐在榻前,一瞬不瞬的守着榻上的李元珩。 一旁的碧桃见状,不由得上得前来,小声道: “娘娘,陛下睡了,娘娘您要不要也去歇一会儿?” 这一番忙碌下来,也是怪累的。 想来,他们娘娘也应是乏了。 且去歇息一会儿,待到陛下这边厢,有何动向,再过来也不迟啊。 碧桃是这般想的,便也是这般问的。 身为宁雨菡的贴身侍女,碧桃自是心疼他们娘娘的。 而碧桃此言一出,侍立在不远处的小许子也上得前来,低声附和道: “是啊,皇后娘娘,您也累了。 要不要去歇一歇? 陛下这边,您不必担心。 还有奴才等在这儿候着呢。” 第959章 撒娇的陛下 闻言,宁雨菡却是摇了摇头,依旧一瞬不瞬的望向榻上的李元珩: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守着陛下了好。” 说着,宁雨菡又抬手,用手背,拭了拭李元珩的额头上的薄汗,最终兀自喃喃: “陛下,你好好睡吧。 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我就在这里好好守着你!” 虽然拔下匕首的过程,犹算顺利。 一切,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李元珩到底是受了很重的伤,且失血过多。 这个时候,他身体十分虚弱,觉得困乏,是必然的。 让他多睡儿,自然也好。 有利于李元珩的身体恢复。 不过…… 似想到了什么,宁雨菡目光微沉,对一旁的碧桃招了招手: “碧桃,你去将我之前背着的那些药丸,都给拿过来。 速去速回! 我有急用!” 受伤之后,就怕伤口感染。 若是发起烧来,便是愈加的不好了。 而今,宁雨菡就是担心,会发现这种情况。 不过,索性,之前出京之前,宁雨菡就准备了不少丸药。 其中,就有消炎药与退烧药。 这会儿,少不得给李元珩用上。 总之,她是不会让李元珩有事的! 绝不!!! 对于自家娘娘这番突如其来的命令,碧桃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忙不迭依言应是。 旋即,便照着吩咐行事,颠颠儿的去寻了主子要的药丸过来。 而待拿到这些药丸之后,宁雨菡便是先拣了一粒消炎药,哄了半睡半梦间的李元珩服下。 而后,在众大夫的药抓好、煎好之后,又哄着李元珩将这一碗汤药,给服下。 “怎么又要喝药?” 适才,雨菡不是才给他服下了药丸了么? 怎么又来? 睡得迷迷糊糊,被宁雨菡拎起来喝药,李元珩眼都睁不开,只是迷迷糊糊的皱着眉道。 待喝了一口这药,李元珩的眉头便是皱得更深,险些就能直接夹死苍蝇: “唔,好苦!” 宁雨菡则是被李元珩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给逗乐了: “陛下,这是为了你好。 就别嫌弃苦了啊。 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 快!把它给喝了!” 宁雨菡笑盈盈,柔声劝道。 而李元珩一向最是听得进宁雨菡的话。 听得她这般说,便也完全没反驳、也没反抗。 而是皱着眉、捏着鼻子,直接将这一碗苦药,给一口闷了。 见皇帝陛下喝药喝得如此豪爽,宁雨菡唇角微勾,转而捧了摆在一旁的蜜饯,往李元珩手边一递: “药是有些苦,陛下,且吃个蜜饯,压压苦味儿吧。” 谁知,闻言,李元珩却是依旧双眼微阖,并没有想要睁眼的意思,反而,将自己的头,往宁雨菡身上凑了凑: “蜜饯?好啊。 雨菡,你喂我!” 说着,李元珩整个人又再往宁雨菡身上凑了凑,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满满一副撒娇的意味。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 “陛下,你怎么……” 此时此刻,她觉得,眼前这男人,好似个宝宝。 真是…… 瞧这模样,只怕是和曦儿他们,也大不了多少。 她往日怎么没瞧出来,素来沉稳的皇帝陛下,竟还这般孩子气呢。 “我怎么了?” 李元珩则是一脸无辜、外带一脸理所当然。 倏然间睁开眼睛,冲着宁雨菡眨了眨眼。 宁雨菡:“……” “陛下~” 宁雨菡嗔了不停往自己身上凑的李元珩一眼。 这人! 她很确定,李元珩这厮是在向她卖萌。 这人不知道,卖萌可耻么? 啧。 然而,李元珩却俨然有些答非所问: “怎么不唤我的名字了?嗯?” 宁雨菡:“……” “陛下,你……这是……” 被李元珩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一怔,宁雨菡迷惑的眨了眨眼。 这事没事儿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是…… 他明明是伤在身上,怎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是伤到了脑子了呢。 不然,怎会没头没脑的问起这些个? “别唤陛下。 我不爱听雨菡你唤我陛下。” 好似没有瞧出宁雨菡的疑惑与迷茫一般,李元珩自顾自的道。 闻言,宁雨菡又怔了怔,想了想,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那……六郎——” 不爱听她唤他陛下,她便唤他六郎吧。 索性,往日,李元珩这厮,也一直很爱听她唤他六郎的啊。 谁知,李元珩闻言,却依旧不满意: “还是不好!” 李元珩摇了摇头。 宁雨菡:“……” “那……陛下想要臣妾唤您作什么?” 陛下不行,六郎也不好。 这厮真难伺候。 所以,李元珩这厮,究竟想要她唤他什么? 啊?! “就唤我的名儿就很好啊。” 闻言,李元珩则是一笑: “适才,雨菡你不是一直直呼我的名字,唤我李元珩么? 这么着就挺好! 雨菡,往后,你就这么唤我就成。 我——爱听!” 宁雨菡:“……” 显然,宁雨菡万万没有想到,答案竟是如此。 闻言,她赶忙摆手: “这……怕是不好吧。 臣妾哪里能够直呼陛下的名讳? 适才,乃是情况危急,臣妾一时之间,没有顾得上,才…… 是臣妾之失。 还望陛下饶恕则个!” 理智回笼,宁雨菡又再次变回了那个恪守礼仪规矩、毫不出错,也绝不会越矩的贤后。 见状,李元珩面上,并没有半分拥有如此贤后的喜意,反而眼神一黯: “雨菡,你何必如此? 我们经历了这么许多。 何必还如此生分?” 闻得帝王的话,骤然见得李元珩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宁雨菡的心,也莫名的一揪: “陛下,臣妾……” 她刚想说什么,李元珩便伸手掩住了她的唇,将她的未尽之语,给一把打断: “别再说什么陛下和臣妾,我们之间,只有彼此、只有你我。 至少,在私底下,应是如此。” 李元珩一字一顿,异常认真的道。 闻言,宁雨菡心头不由得一悸。 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不知何时,在面对她时,李元珩早已不再以朕自称。 而是一直都是在自称“我”。 他们只是“你”“我”,而不是“朕”与“臣妾”。 第960章 起烧了,高烧! “陛……六郎,我……” 宁雨菡踌躇着开口,想要说什么。 却犹犹豫豫,半晌没有说出一句整话儿来。 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她已经没有再称呼“陛下”,也没有再自称“臣妾”,而是下意识唤了六郎,道了声“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榻上的李元珩闻言,眸光一闪,飞速漾起一抹笑意: 在李元珩看来,宁雨菡这无疑便是心中已有所松动的表现。 “雨菡,我要吃蜜饯。 喂我——” 李元珩一把打断宁雨菡的话,带着些许撒娇的道。 而宁雨菡闻言,却是一怔: “……啊?哦,哦,好。” 回过神来的宁雨菡,忙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她倒是没有取笑和吐槽李元珩撒娇的意思,心中反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给——” 宁雨菡依言,拈了一小块蜜饯,递到了李元珩的嘴边: “六郎,吃吧。” 见状,李元珩唇角噙笑。 张开嘴,顺势将宁雨菡递到嘴边的蜜饯给吃掉。 细嚼慢咽的咀嚼完口中的蜜饯,李元珩又再次悠悠开口道: “雨菡,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我再睡一觉。 待到我睡醒之后,希望雨菡你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撂下这么一席话,李元珩这才又重新阖上双眼,不过一瞬,呼吸又重新变得均匀。 竟是就这样,又沉沉睡去。 而乍一闻得这厮的话,宁雨菡则有些傻眼。 她没想到,李元珩还会再次提起这茬。 她原本还以为,这话题,已经是翻篇了呢。 谁知…… 宁雨菡瞪大了美眸,颇有些不可置信望向榻上的帝王,张了张口,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了榻上的李元珩已阖上了双眼。 见得榻上的帝王,转瞬间便又变得呼吸均匀,明显是又一次陷入到了黑甜乡之中,宁雨菡瞬间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 生怕会惊扰到李元珩,打扰到他休息。 眸中更是染上一抹心疼: 到底是受了大伤。 不然,哪里会这么虚弱、这般渴睡? 而这伤…… 还是为她才受的。 心中暗叹一声,宁雨菡垂眸细细瞅了眼,李元珩的伤口处。 但见伤口处被包扎得极好,并无半点不妥,她这才暗自吁了口气,也未曾离开,就在榻前寸步不离的守着。 而就在李元珩与宁雨菡腻歪在一起的时候,原本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碧桃等人,便极有眼色的齐齐退避了出去,齐齐到隔间猫着。 这会儿,听得书房内一片静谧,没有声响与动静,小许子、碧桃等人彼此对视一眼,又都纷纷探出头去,向着书房内瞅。 但见榻上的陛下,俨然已是又重新熟睡,而皇后娘娘正眼眶泛红的守在榻前,碧桃不由有些心疼,当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凑到自家娘娘耳畔,悄声道: “娘娘,奴婢瞧您也乏了。 不若也去休息会子。 这边,有奴婢等守着呢。 娘娘自可放心!” 然而,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却是摆了摆手,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不必。我就在这里守着,等陛下醒来。” 说话之际,宁雨菡依旧一瞬不瞬盯着榻上的李元珩,眸中满是关切。 她不会离开。 在确定李元珩平安无事,安然度过危险期与观察期之前,宁雨菡是不会离开的。 她就在这儿,守着他! 见状,碧桃张了张口,原本还想再劝,然而,在见得自家娘娘,这一脸的认真与笃定之后,却还是悻悻闭上了嘴。 只得默默退至一边,默默侍立,以便宁雨菡有何差遣,能够随时召唤。 宁雨菡就这样,静静的、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 时间也在一点一滴飞逝。 而与宁雨菡料想的一般,前头的时间,李元珩还尚算安好,到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皇帝陛下,却突然发起了高烧。 见此情状,一直留守的众大夫们可是被唬得够呛: “起烧了! 还是高烧!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李元珩这么个状况,最怕的是起烧。 而且,还是高烧。 若是控制不好,不能够令伤患尽快退烧,那可就糟糕了。 轻则被烧坏脑子,引发什么并发症、后遗症;重则是会直接要了人命的。 “娘娘,陛下这烧起得突然,还是高烧,这…… 老朽等也只得勉力一试了。” 和众位大夫合计了一番,薛老大夫这才一脸为难的开口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急吼吼的开了副退烧药。 这退烧的方子,自是现成的。 只是…… 有没有用。 见不见效,他可就不知道了。 毕竟陛下起烧得这么突然,还发这么高的烧。 他们也是没什么把握的啊。 若是喝了这退烧药,陛下的高烧却还是不退,那可就糟糕了! 思及此,薛老大夫和众大夫们,都很是有些焦急。 怎么办? 若是陛下有个什么万一,他们真是没法交代啊! 就在众大夫束手无策,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将退烧药开出来,煎给陛下服用再说之际,宁雨菡开口了: “大家稍安勿躁。” 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替李元珩把了脉,宁雨菡这才冲着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忧心忡忡的众大夫们,摆了摆手道。 说着,她又犹如变戏法一般,自袖囊中掏出了自备的退烧药,给榻上,俨然已经烧得有些迷糊的李元珩服下。 幸而,因着想着,外出时,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也属常事,临出京前,宁雨菡也自制了一些退烧药丸。 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宁雨菡一早就料到,李元珩只怕是要起烧。 毕竟,伤得这么重,发起高烧来,也属正常。 因着心中早有预料,所以,相较于其他一众大夫,宁雨菡此时,并不显慌乱,而是显得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喂李元珩吃下了退烧药,宁雨菡又沉声吩咐小许子: “去拿些烧酒来! 记得,要烈性烧酒。” 小许子闻言一怔,对于皇后娘娘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显然有些莫名。 烧酒? 还是烈性烧酒? 难不成,皇后娘娘这是要饮酒? 不是。 这个节骨眼上,陛下还躺着高烧不止呢。 皇后娘娘哪里会有心情,喝什么烧酒啊? 第961章 我不会让你有事!!!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小许子虽心下疑惑,却还是恭声应是道。 说话间,他又冲着同样侍立在一旁的碧桃、小安子他们,投注过去一抹一眼,示意他们好生在此伺候,这才转身离开,去寻皇后娘娘要的烧酒去了。 索性,小许子幸不辱命,很快就捧着一坛烧酒折返回来。 “娘娘,这是您要的烧酒。 整整一坛,尚未开封。” 不管怎样,卢元旺还系武将出身,也酷爱喝一口。 而他本人,尤爱烧酒这种烈酒。 是以,府上备了不少。 这坛子酒,便是卢元旺之前的珍藏。 如今,这厮已身死,这坛子酒,自是享用不了。 便是被小许子自酒窖中抱了来。 “嗯,把它放在这上头。” 宁雨菡闻言,轻“嗯”一声,抬手指了指榻前的一方小几,示意小许子将这一坛烧酒,放置在这张小几上。 闻言,小许子当即点头应是,径直将这一坛子酒,往那小几上一放。 而后,又在宁雨菡的示意下,将酒坛子给打开。 下一刻,书房内便泛起一阵酒香。 “皇后娘娘,您这是……” 众大夫被眼前的一幕,给弄得一怔一怔的,颇有些不明所以。 有大夫忍不住道。 闻言,宁雨菡却并没有多说,而是舀了些烧酒,在自己的手上擦拭了一番,好生消了消毒。 末了,她这才用自己消过毒的手,去解缠绕在李元珩身上的绷带。 小心翼翼的将绷带解开,渐渐便露出了李元珩身上的伤口。 此时,肉眼可见,李元珩的伤口有些红肿。 明显是有些感染的迹象。 见状,宁雨菡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她就知道! 如李元珩这么严重的伤口,长期这么捂着,其实是很容易感染的。 如若不是感染,李元珩也不会发这么高的烧。 所以,当务之急,除了要想办法给李元珩退烧之外,再次给李元珩处理伤口,杜绝伤口感染,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这也便是宁雨菡叫小许子去拿烈性烧酒的原因了。 清理伤口,自然少不了酒精。 而酒精,也能起到很好的消毒、灭菌的作用,防止细菌感染。 然而,这会儿却并没有酒精。 少不得,只能用这烈性烧酒来代替了。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已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干净棉布条,先用烧酒清理了一番,消了消毒,而后,又用这被消过毒的棉布条,沾了些烧酒,然后开始用它,给李元珩擦拭清理有些发红的伤口。 当沾了烧酒的棉布条,才一碰触到李元珩的伤口时,原本处在高烧昏睡中的李元珩,便是明显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还下意识缩了缩。 可见,是被烧酒碰触到伤口的灼刺感,给刺激到了,才会下意识有此反应。 “快按住陛下!” 宁雨菡见状,赶紧道。 可不能让李元珩这般乱动。 万一他这般动不动去,将伤口给弄崩裂了,可怎生是好? 再则,他这样动来动去的,她也不好替他收拾伤口,不是么? 宁雨菡一边说着,一边冲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小安子他们使了个眼色。 小许子小安子当即会意,连带着立在后头的邱华和海铮,也齐齐上得前来,几个七手八脚,合力按住了榻上的李元珩,令得其不能够再胡乱动弹。 “陛下,你且忍一忍。 一会儿就好!” 见榻上的李元珩,皱起眉头,一副不适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得轻抚着他的眉头,柔声道。 说话间,宁雨菡便又在棉布条上沾了些烧酒,继续给李元珩清理伤口。 这一次,宁雨菡的动作越发迅速。 不过,她还是控制了力度和手法,尽量放轻柔些。 迅速用烧酒代替酒精,将李元珩的伤口清理了一遍。 宁雨菡又拿出了一粒之前出京前准备的消炎药,将它掰成粉末状,均匀的撒在才刚刚清理干净、消完毒的李元珩的伤口处。 然后,又拿出干净的绑带,替李元珩重新包扎好伤后。 最后,又再掏出一粒消炎药,喂给昏睡中的李元珩服下。 这才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呼,好了! 且等等吧。 看看晚些时候,陛下能不能退烧。” 该做的,她已经全部都做了。 尽了人事,接下来,便只能够是听天命了。 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希望老天爷,不要和她开玩笑。 “李元珩,你要赶紧退烧、赶紧好起来啊! 你不能有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 宁雨菡就这样静静坐于榻前,默默的守着李元珩,一瞬不瞬的瞅着陷入高烧昏迷中的帝王,最终兀自喃喃,眸中俨然已是泪光盈盈。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众位大夫,则是被宁雨菡这一系列操作与举动,给唬得一怔一怔,不由得彼此对视几眼,皆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皇后娘娘的这一番操作,他们之前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还有这样的啊。 这…… 真的可以令陛下退烧苏醒么? 薛老大夫他们不由有些疑惑,又有些怀疑。 当然,还有些期待。 怀着这样的心情,众大夫也是丝毫不敢懈怠,当即急急开了退烧药,然后,去抓药、煎药去也。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皇后娘娘她尽力了。 他们自然也要尽属于他们的一份力。 双管齐下,说不得就有用呢。 只要能够令陛下快些退烧,化险为夷,怎么样都好啊! 所谓黑猫白猫,只要抓得到耗子,就是好猫嘛。 嗯嗯。 * 众人就这样忙碌了好一阵,又一直忧心忡忡的守在榻前,密切关注着榻上李元珩的情况。 这般折腾了一番,直到后半夜,榻上的李元珩原本滚烫的额头,才终于不烫了。 抬手小心翼翼试了试李元珩额头上的温度,又探了探自己的,发现二者不无二致,薛老大夫不由得大喜过望: “皇后娘娘,陛下退烧了! 陛下他退烧了!” 陛下终于退烧了,真不容易啊! 不过,这可是好事! 大好事! 这不,乍一闻得薛老大夫这番话,其他一众大夫、以及在场众人,皆都长吁了一口气: 太好了! 陛下总算是退烧了! 第962章 阿珩 “娘娘,您也辛苦了。 陛下这边厢也稳定了。 娘娘您不若去歇息一下吧。” 眼见得榻上的李元珩,一切趋于稳定,而宁雨菡却始终守在榻前。 瞧着自家娘娘明显有些憔悴的面色,与乌青的眼底,还有那泛红的眼眶,碧桃难掩心疼的轻声道。 此言一出,便是得到了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小安子的一致附和: “碧桃说的对!娘娘,您也辛苦了。 还是好好去歇息会子吧。” 小安子和碧桃一样,都十分心疼自家娘娘。 小许子则是心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爱重与宠爱,自是知道,若是陛下醒来,瞧见皇后娘娘如此憔悴疲惫,还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少不得,便要怪罪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点儿眼力劲。 “对啊,皇后娘娘,您还是去歇息一下吧。 这边厢,还有奴才等呢。 皇后娘娘您且去歇息。奴才等就在这里守着。 若是有何动静,奴才再向皇后娘娘您汇报也不迟。” 然而,面对众人的劝说,宁雨菡却是坚持不受,想也不想,便径直摆了摆手,视线则是自始至终盯着榻上,时刻关注着熟睡之中的李元珩: “不必了。我就守在这里。 守着陛下就好。” 不盯着李元珩,看到他平安无事的醒来,她是不会安心的。 更是无法安寝。 一口拒绝了碧桃等人的提议,想了想,宁雨菡又道: “倒是你们—— 大家伙儿也辛苦了。 就不要都在这儿守着了。 留下几个,在这里随时待命。 其他人都去歇着吧。 轮班过来守着就成。” 实在不必叫这么多人守在这里。 这边有她,就可以了。 大家伙儿折腾了一天,也都已经很累了。 留下少量的人,其余人都去歇着也就是了。 轮班当差,可比都一股脑呆在这里,要好得多。 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又乱没有效率呢? 宁雨菡“金口”一开,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 除小许子、碧桃,并两名大夫,一起留了下来,继续随侍在侧,随时待命之外,其他人都听命下去休息不提。 毕竟,李元珩虽然已经退烧,却还在昏睡中,至于究竟何时才能醒来,这还是个未知数。 大家都已经做好了,要长期陪侍,静待陛下醒来的准备。 所以,皇后娘娘说的对。 与其所有人都耗在这里,真不如轮班伺候,该去休息的,还是得要好好休息。 如此,养好了精神,才能够更好的伺候陛下,等待着陛下醒来。 而躺在榻上昏睡着的李元珩,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迷迷糊糊,昏睡燥热不已,而宁雨菡则是始终坐在榻前守着他。 他的耳畔,似一直有宁雨菡的呓语在回荡。 雨菡对他说,他不会有事的。 她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闻得宁雨菡这一声声呼唤与呓语,迎上她那满是焦急与担忧的眼神,李元珩恨不得立时自榻上弹坐起身,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告诉她不要担心。 他没事! 他都已经好了。 叫宁雨菡不必为他担忧。 然而,偏偏,李元珩就是昏迷不醒。 他似在一个很沉很沉的梦中,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走出这个梦境。 见状,李元珩急了,拼了命的横冲直撞,想要摆脱这个梦境,重回现实。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 一次一次的失败,李元珩却也并不气馁。 依旧拼尽全力,不懈的想要冲出这场沉沉的梦境。 终于在又一次拼尽全力,想要摆脱这个沉沉的梦境的桎梏时,李元珩只感觉浑身一阵温柔,眼前一片光明,下一刻,他便自梦境之中清醒过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才一睁开双眼,便见此时,天色已大亮,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榻上。 感受到光亮的照耀,李元珩不适的眯了眯眼,再一抬眸,便正正对上了守在榻前的宁雨菡的那双盈满关切的美眸: “雨菡——” 李元珩下意识唤道。 而一直一瞬不瞬的守在榻前的宁雨菡,乍一见得榻上的李元珩悠悠转醒,便是一喜。 闻得李元珩唤她的名字,她立时绽开一抹笑容: “阿珩,你醒了?” 李元珩下意识轻“嗯”一声,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禁不住再次倏然抬眸望向宁雨菡,眼中有惊喜、也有惊讶: “雨菡,你唤我什么?”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笑: “阿珩啊。 你既不想我唤你陛下,又不想听我唤你六郎,那我往后,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唤你阿珩,可好?”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榻上的李元珩狡黠一笑,眨了眨眼: “还是……不喜欢我唤你阿珩? 不然,我还是继续唤你陛下,亦或者是六郎好了。” 闻言,李元珩漾起一抹笑容,眸中盛满名为欣喜的小星星,忙不迭摆手: “不用!不用! 就叫我阿珩。 我很喜欢! 爱听!!! 往后,雨菡你便唤我阿珩就是。 哈哈。” 李元珩显然很是高兴,禁不住乐得见牙不见眼。 见得他这般高兴,宁雨菡也禁不住笑望了眉眼,眸中燃起一抹柔情,抬手温柔的轻试了试李元珩额上的温度,感受到李元珩体温正常。 又替李元珩把了把脉,发现脉象已经趋于平稳。 宁雨菡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明媚微笑: “好了!阿珩,你没事了! 真是太好了!” 末了,宁雨菡又满含柔情,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的望向榻上的李元珩,眸光澄澈如水,似泛着无限情意。 与往日里,宁雨菡望向李元珩的目光,大不相同。 听闻自己已无大碍,榻上的李元珩明显也很是高兴。 下一刻,他抬眸正正对上宁雨菡柔柔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由一怔: “雨菡,你……这是……” 他怎么觉得,眼前的雨菡,好似与往日里的,有些不尽相同了呢? 不过,这只是一个感觉、一种直觉。 具体是哪里不大相同。 一时之间,李元珩又说不上来。 总之,他就是觉得,今日…… 不,确切地说,是他醒来,睁开眼之后,雨菡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963章 若李元珩不弃,她便不移 事实上,李元珩的感觉没有错。 宁雨菡确实是有所不同了。 就在守着李元珩,等待着他转醒的时候,宁雨菡已将这些年来,她与李元珩的点点滴滴,都细细回忆了一遍。 细细一想来,竟是满满的都是甜蜜与温馨。 还有李元珩这些年来,如细水长流一般,对她的各种体贴、各种好。 而最终,于宁雨菡脑海之中,始终挥之不去,不停回荡的,都是李元珩于危险时刻,挺身而出,不顾自己的安危,以身挡匕首,纵使自己已然重伤,却依旧坚持,死死的将她护在身后的画面。 对此,一向自诩自己够冷静、理智的宁雨菡,也不由得满心感动。 真的没法不动容。 生死存亡之际,李元珩都能够不管不顾,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过来护住她,甚至,不惜以身挡匕首。 如果这都不算爱。 那…… 什么才叫做爱? 而这份浓烈的、甚至不顾惜自己、奋不顾身的爱,又怎能不令宁雨菡动容? 不得不说,宁雨菡被李元珩对她的这份爱,给深深的打动到了。 原本,她是并不相信所谓爱情。 更不会去信什么帝王之爱的。 可是,这一次…… 思索再三,宁雨菡想要试一试。 在李元珩苏醒之前,宁雨菡已经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也已经默默的对老天爷承诺过。 若是此番,李元珩可以有惊无险,化险为夷,只要他能够醒过来,她愿意对李元珩敞开心扉,接受他、并回应他对自己的爱。 从今以后,她愿意毫无保留的去信赖李元珩、去爱他。 就像他深爱着自己一样,去深爱着他。 不管将来究竟会如何,起码,此时此刻,宁雨菡确信、并且无比的肯定,李元珩是真真正正、毫无保留的深爱着她的。 那么,她就愿意,同样的去爱着、去信赖他,回应他的爱。 此生,若李元珩不弃,她便不移。 “嗯?我怎么了? 是有哪里不妥么?” 见榻上的李元珩这般望着自己,宁雨菡挑眉轻“嗯”一声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抬手,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面颊。 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还是面色不好,吓到李元珩了? 不然,这厮干嘛这么望着她? 而见得宁雨菡这副难得显露出的迷糊、又小女儿态的小模样,李元珩不由莞尔,只觉得他的雨菡实在是可爱。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已然是轻笑道: “没有。雨菡你哪里会有什么不妥。 你这样,就极好!” 他可没有说谎。 也绝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元珩是真的觉得,这个样儿的宁雨菡,挺好的。 被这这般充满柔情的望着,李元珩的一颗心,也暖暖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虽然,他并不知晓,今日的雨菡,与往日究竟有何不同。 但是,这样的雨菡很好。 他很喜欢。 并且,对此,李元珩也并不打算深究。 不管怎么样,不管宁雨菡如何,他都喜欢。 能够和雨菡,就这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李元珩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的唇角漾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说话间,他便欲伸出手去,想要去触摸宁雨菡,轻抚她的面颊与秀发,再去握住她的手。 谁知,他这一番举动,还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察觉到他的意动的宁雨菡,给一把阻止: “阿珩,你别动! 伤口还没有完全养好。 万一扯到伤口,将伤口给扯裂开了,可就不好了!” 宁雨菡满目担忧的道。 说话间,她似由心所感一般,主动一把握住了李元珩的大掌。 大有一副“你这座山现在不方便过来,我自己便过来就你”之意。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怔: 所以,雨菡是知道,他想要去握她的手,便主动先他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咯? 心中猛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李元珩唇角止不住的上扬,旋即,毫不犹豫的反手,紧紧反握住了宁雨菡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嗯,好!雨菡,我听你的! 都听你的! 我会乖乖听话,好好养伤。 不会让雨菡你担忧。” 李元珩欢喜的只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成了一对月牙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此时此刻,无论是李元珩,还是宁雨菡眼中,都只有彼此,只倒映着彼此的倒影。 二人彼时相视一笑,一切仿佛都与往日有所不同,进入到了全新的篇章。 窗外阳光明媚,而室内,帝后二人的心情,却是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 一室温馨。 * 又经过了一整天的观察,确定李元珩身体状况一切稳定,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宁雨菡和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宁雨菡却依旧不能够懈怠: “阿珩,你还是在这里静养段时日,等养好了伤,咱们再启程回京吧。” 宁雨菡一边替躺在榻上的李元珩喂粥,一边道。 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是李元珩的伤还没有养好,伤口依旧还有崩裂、感染的可能。 在宁雨菡看来,为今之计,李元珩依旧要好好养伤。 什么都可以退一步、缓一缓,先把伤养好再说。 而闻言,正乖觉的喝着宁雨菡投喂给他的粥的李元珩,则是轻“嗯”了一声,算是首肯了宁雨菡叫他好好养伤的提议。 末了,他又转而问起了其他事: “卢元旺和那个刘八太子,是如何处置的?” 一听他这么问,就知晓这厮是要进入正题,问起正事了,宁雨菡也不多言,只是抬手,用帕子替李元珩拭了拭略有些粥渍的嘴角,又转而召来了守在外头的邱华、小许子等人。 “你们且进来吧。陛下在询问卢元旺和刘八太子等一干人等的处置结果呢。” 闻得皇后娘娘的召唤,原本就在屋外侍立的邱华、小许子等人,自外头鱼贯而入。 闻言,邱华立时拱手回禀: “禀陛下,卢元旺这奸佞,已被微臣当场击毙,如今,已身首异处。 其尸身该如何处置,还望陛下定夺。” 如卢元旺这样的国贼,这般死去,都算是轻的。 就算是身死,死后如何,也自要由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定夺。 旁人无权裁夺过问。 也正是因此,邱华这会儿,才会如此说。 第964章 是何来历? “既如此,便将其尸身,悬于城门示众月余再说吧。” 闻得邱华所言,李元珩沉吟着开口道。 虽已身死,且身首异处,李元珩由觉得,如此,实在是太过便宜卢元旺这奸佞狗贼。 原本,他是想要让卢元旺游街示众,以平民愤的。 可是,这厮却已身死。 如此,自是不好再让其游街示众。 总不好叫人拎着他的尸首,去游街不是? 不过,虽不能令其游街示众,李元珩却显然也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卢元旺。 若是就这样放过他,岂不是太过便宜这狗贼了? 所以,他才下令,叫人将其尸首,悬于城门上示众。 一为平民愤,让闽海的百姓们瞧瞧卢元旺这狗贼的下场。 二则—— 也是在威吓、警告那些居心叵测的倭人。 想来,这些倭人,必会派细作偷偷潜入闽海,打探信息。 将卢元旺的尸首,高悬于城门上,那些倭人亦会得了消息。 哼。 他就是要叫这些倭人瞧瞧,胆敢勾结他们的国贼,究竟有何下场。 事实证明,李元珩的做法是对的。 自他旨意一出,身首异处的卢元旺的头颅与尸身,便被高悬于闽海城门城楼上的最高处示众。 眼见得卢元旺这副惨状,往来百姓们并没有被吓到,反而,皆弹冠相庆。 并且,百姓们还奔走相告,告知大家卢元旺这个狗官身死,其尸身正被悬于城门前示众的消息,引得百姓们络绎不绝,前来围观。 而围观过后的百姓,无一不觉得解气,不少人直接拍手称快: “好的!卢元旺这狗官,他活该!” “这天杀的贪官,没想到,他竟也有今天! 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苍天有眼!陛下圣明啊!” …… 这些年来,闽海百姓受尽卢元旺盘剥、压迫,早已恨毒了卢元旺这狗官,如今,陛下亲临闽海,为他们做着,诛杀贪官,百姓们自是乐见其成。 不少被卢元旺欺辱、压迫太甚的百姓,更是每天都不停的往城门口的卢元旺的尸身和头颅上,扔臭鸡蛋、泼泔水,以泄心中愤懑。 当然,闽海百姓们在大呼解气之余,也纷纷称颂大胤天子的贤明。 能体恤百姓疾苦,诛杀卢元旺这样的奸佞贪官,陛下实乃圣明也! 而一切,也正如李元珩所料。 倭人确实偷偷潜入闽海,探听消息,当然也第一时间得知卢元旺身死,并于城楼上瞧见了,被高悬在城门口的卢元旺那身首异处、异常凄惨的尸身。 对此,倭人们既惊且怒,更是被唬得不行。 当然,他们也知晓,这是大胤皇帝对他们的警告。 虽然心中惊怒交加,倭人与倭寇们,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纷纷退避三舍—— 一时间,倭人与倭寇们人人自危。 潜伏在闽海一带的倭人和倭寇们,更是当即退散,逃往海外,不少直接仓皇逃回倭国。 而那些没有逃回倭国的倭人和倭寇,则也是架着船,离得闽海与大胤海域远远的。 生怕正在盛怒之下的大胤天子,突然下旨,派兵清理国境海域,将他们也给一并清理诛杀了。 由此,李元珩所预想的威慑作用,也至此达成。 因着此事,一向喜欢暗搓搓骚扰大胤,在大胤海域附近滋事的倭人和倭寇们,倒是着实消停了好些时日。 闽海一带,一派太平。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还有—— 传朕旨意,卢元旺欺君罔上、与倭人勾结,欲行谋逆之事,即日起,灭其九族,以儆效尤!” 才刚下定对卢元旺尸身的处置结果,李元珩又沉着脸,再次开口道。 这一开口,便是直接灭了卢元旺的九族。 不是李元珩心狠,不慈悲,不愿大发善心。 怪就只能怪,卢元旺太过放肆,不尊君名,违逆圣旨,还公然想要反叛。 事到如今,便就不是卢元旺一人身死,全家被抄家灭族,可以善了的事。 不灭其九族,不足以以儆效尤。、 乍一闻得皇帝陛下的旨意,侍立在一侧的小许子,当即恭声应是。 这便去拟旨传旨去也。 一旁的邱华,也垂首,做恭听状,对于皇帝陛下的旨意,那是毫无意外—— 毕竟,卢元旺之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罄竹难书。 陛下天子一怒,自是伏尸百万。 诛了卢元旺这厮的九族,也属必然。 一切都乃是卢元旺这佞贼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而立于邱华另一边的顾迁,乍一闻得皇帝陛下对卢元旺的处置,便是不由得将一颗脑袋,埋得低低的,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惶恐与警惕。 嘶,陛下这是真的怒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真真是吓死个人啊。 顾迁心中微凛,越发的警醒。 于心中告诫自己,定要恪尽职守,切不可生出什么妄念。 否则,这卢元旺及其九族,便是那前车之鉴。 说起来,这卢元旺也真是有够胆大的。 他做的那些事…… 啧,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还被陛下下旨灭了九族,其实,也是着实不冤啊。 就在顾迁这般心中暗忖之际,邱华又开始向着李元珩禀报起其他事。 这其中,便有卢元旺的那些死士们的后续,以及那所谓刘八太子刘麒麟的后续: “禀陛下,卢元旺身死之后,卢元旺身边的那些死士们,也已尽数伏诛。 而那刘八太子,也已伏法。他的那些手下们,也已全部伏诛。” 原本,卢元旺和他的死士们,便已落了下乘。 所谓擒贼先擒王。 眼见得卢元旺身死,他的那些死士们早已是“军心大乱”,很快就无心恋战、溃不成兵,被邱华、顾迁带着众兵士,尽数伏诛。 而那所谓的刘八太子,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那些手下,不过都是些徒有其表的乌合之众。 眼见自己不敌,那刘八太子早已萌生退意。 又见卢元旺与他手底下的死士们被诛杀,那刘八太子更是吓破了胆。 原本就不敌的刘八太子和他的那些手下们,一时间,章法大乱,四下里逃窜,妄图逃出生天。 而邱华他们又岂会让他们逃走? 不过一番追赶厮杀,便将刘八太子和他的一干手下,给尽数诛杀殆尽。 这会儿,他便是来向陛下复命来着。 而闻听得邱华的汇报,李元珩只是轻嗯一声,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 “那个刺杀皇后的女子呢? 她是何来历?” 第965章 大仇 对于卢元旺手底下的那些死士们,和刘八太子、以及他手下的那些前朝余孽们的下场与结果,李元珩并不太在意,只是姑且听之。 也并没有多意外。 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是一定的。 不自量力,与他、与大胤为敌,他们便是死不足惜。 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李元珩此时关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那突然冲入人群之中,想要行刺宁雨菡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她为何要刺杀雨菡? 在李元珩的印象之中,宁雨菡素来温柔贞静、与人为善,什么人竟如此丧心病狂,想要谋害他的雨菡? 真真是可恶! 被帝王这么一问,邱华的面上掠过一抹古怪之色,一时间,并没有出言。 而眼见得他如此,躺在榻上的帝王明显有些不快,不由得轻瞪了邱华一眼: “什么这,这,那,那的? 吞吞吐吐的做甚? 还不快说!” 被皇帝陛下这般一瞪,邱华只得忙不迭应是: “是!陛下,您说的是。” 说着,他又斟酌着语气,开口道: “经盘问,这女子,乃是沈庶人的胞妹。” 话到这里,邱华不由得顿了顿,默默的垂下头去。 而闻得他这番话,无论是躺在榻上,犹在养伤中的帝王,还是坐在榻边守着李元珩的宁雨菡,皆是一怔。 李元珩的眸中,甚至还犹带着些许莫名: “沈庶人?那个沈庶人?” 恕他健忘。 他是真的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了。 毕竟,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长期日理万机,那些不重要、不在意的人,是很容易泯灭于众生,压根不会被帝王记在脑中的。 不仅是李元珩,就连宁雨菡,面上也颇有些莫名。 显然,一时之间,她也是同样想不起,沈庶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了。 还是一旁的碧桃闻言,瞳孔猛的一缩,从已经比较久远的记忆之中,搜寻道一个人来—— “这沈庶人,是不是与娘娘同届入宫,初入宫时,被封为贵人,后因假孕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却不思悔改,于除夕夜故意撞咱们娘娘的步辇,令得咱们娘娘难产的那个沈庶人?” 别问碧桃怎么还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事,记得这早已死得连尸首都不知在哪儿,是不是被狗给啃了的沈庶人。 问就是—— 这沈庶人,害得他们娘娘难产,险些就要一尸三命。 于碧桃而言,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此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当然记得啦。 就算是过了千年万年,她也记得。 没错! 碧桃就是这样—— 超记仇的! 嗯哼。 而乍一闻得碧桃的话,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尤其是小许子,更是直接冲着碧桃投注过去一抹既惊讶、又赞许不已的眼神,恨不得冲着碧桃伸出大拇指,赞一句: 碧桃,你牛掰啊。 这么久的事,死了这么久的人,你竟还记得。 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大宫女。 他就说嘛。 这宫中,就没有个简单的人。 能够在主子面前得脸得用的,就更是如此了。 碧桃这记性…… 他往后,可得好好跟她学着点儿。 嗯嗯。 似没想到,碧桃竟还会记得这么一号人,邱华的眼中闪过讶然。 不过,却还是点了点头: “对!没错! 正是这个沈庶人。”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 “这个想要刺杀皇后娘娘的女子,便是这沈庶人的胞妹——沈若兰。 当初,这沈庶人欲谋害皇后娘娘和娘娘腹中皇嗣,事败之后,她自知死罪难逃,已然自戕。 然而,她虽身死,其罪却难消。” 因着此事,李元珩震怒,当即下旨,以谋害皇嗣之罪,诛了沈氏一门。 “按例来说,沈氏一门早已被伏诛,偏偏,这是沈若兰却是侥幸逃过一劫,不过,此女也至此沦为倡优禁脔,辗转于权贵之中,供人取乐。 机缘巧合之下,此女被人送到闽海,赠与卢元旺,便成了卢元旺的禁脔。 而卢元旺与那刘八太子有所勾连之后,又将此女转增给了这刘八太子。 事发时,她正在伺候那刘八太子,也是那刘八太子和他的那些手下太过激动,说话时,也没有避人。 所以,他们谈论的内容,就被这沈若兰给听了去……” 邱华平铺直叙的讲述着,他调查得来的结果。 话到这里,邱华顿了顿,抬眸睃了眼,此时,正依旧静静坐在榻前,并看不出来有什么息怒的皇后娘娘,以手抵唇,轻咳一声,这才又继续道: “这沈若兰一直深恨皇后娘娘,认为都是皇后娘娘害她胞姐——也就是沈庶人身死,害得他们沈家人被抄家灭族。 更是害得她沦为禁脔玩物。 想来,此女此前,便已经疯魔了。 乍一闻得皇后娘娘携陛下一并到来,此时,就在闽海总督府门口,她便对皇后娘娘起了杀心。 趁刘八太子不备,偷偷拿了他的匕首和几样武器,又偷偷跟在刘八太子和他的那些手下后头,一路出了总督府。 而后,便潜在人群之中,一路向着皇后娘娘身边靠近,想要寻求机会,伺机而动…… 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一番话毕,邱华都不由得心有余悸。 亏得他终日打雁,却是险些让这雁给啄了眼。 险些就让这沈若兰给如了愿、得了逞。 更是让陛下,被这疯女人给刺伤了龙体,险些丢了性命。 他真是该死! 幸而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终归是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不然,他真是难辞其咎啊! 想到这里,邱华禁不住羞愧的将头垂得低低的。 一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模样。 而宁雨菡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啊。 原来,这女子,还与本宫有如此“大仇”!” 提及“大仇”二字,宁雨菡不由加重了语调,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那沈庶人沈庆兰明明是自己人蠢,自己身死不说,还连累了整个亲族,这沈若兰不怨她这个蠢不可及的姐姐,倒是恨起她来了。 还想杀了她报仇…… 呵。 思及此,宁雨菡就禁不住于心中冷笑。 笑沈庶人姐妹俩的愚蠢。 姐妹俩真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蠢不可及! 这样的愚人,也难怪这辈子都是个输家了。 第966章 陛下和娘娘的感情,这是越来越好了啊 宁雨菡内心尚算平静,并未见何愤怒之色。 倒是榻上的李元珩,在闻得这沈若兰的来历、与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禁不住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这沈氏怎么敢?” 李元珩怒的猛的一拍摆在榻前的小几: “这沈若兰何在?” 李元珩沉着脸,怒声道。 显然,是要收拾这沈若兰了。 且不说,她的罪人之女、逃奴身份。 光凭她竟敢刺杀当今皇后,此女便死不足惜。 见皇帝陛下如此盛怒,在场诸人俱都是心头一凛,禁不住齐齐打了个激灵。 闻得陛下相问,邱华也只得硬着头皮,恭声回道: “禀陛下,此女已咬舌自尽,畏罪自杀了。” 这沈若兰,在刺杀皇后娘娘失败之后,眼见得事败,便是欲自刎,却是被冲上去的兵士先行一步夺了她手中武器,将她身擒。 又绑了去到牢房,进行拷问。 此女倒也没有负隅顽抗,不过多时,便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与一切事情始末、以及她刺杀皇后娘娘的动静。 然而,交代完这一切,趁着审问她的狱卒松懈之际,这个沈若兰却是突然咬舌自尽了。 待到狱卒发觉不妥,她已经气绝,没救了。 李元珩闻言,则是冷哼一声: “死了? 倒是便宜她了!” 帝王没好气的道了这么一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还能怎样? 何况…… 李元珩还有一些不为人所道的小心思—— 他能感觉到,自他为宁雨菡挡下匕首,受伤之后,雨菡似乎是有些不同了。 他和雨菡之间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融洽、越来越甜蜜。 往日里,他和雨菡二人之间,虽然也挺好。 可是,最近一段日子里,李元珩的感受又不同。 这种感觉……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觉得,这些日子以来,雨菡是越发的为他敞开心扉,将他当做了她的“阿珩”,他们二人,也是越发的蜜里调油,心意相通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李元珩很喜欢,也很开心。 如此,这次所遇的刺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所以,既然这沈若兰已死,李元珩也不欲多做计较了。 “好好去查查,这沈家人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此番之事—— 朕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想了想,李元珩又沉声道。 见陛下不欲追究,邱华不由暗自吁了口气,闻得李元珩的话,他不由当即恭声应是,抱拳道: “是!陛下,微臣定好好彻查。 绝不会再叫此番之事发生!” 开玩笑! 经历过这一次刺杀,陛下被刺,邱华已经唬得不行,都快要减寿好几年了。 若是再来一次,旁的不说,他就先要以死谢罪了。 不肖陛下多说,这种事情,邱华也绝不会让它发生的啊。 这还用说? 而闻得李元珩的旨意,宁雨菡只是一笑,端的是有些风轻云淡。 在她看来,沈若兰已属意外,除了她之外,这沈家只怕是很难再有漏网之鱼了。 陛下这就是担心太过。 不过,宁雨菡却也并没有开口阻止。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谨慎一些、小心一些,总也是不会有错的。 何况,她知道,李元珩这是关心则乱。 说白了,还不都是因着太过紧张她所致? 思及此,宁雨菡唇角漾起一抹甜蜜。 禁不住抬眸睨向榻上的李元珩。 而此时,李元珩也正目露宠溺,唇角噙笑望向她。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正正撞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和李元珩皆是一怔,复而,帝后二人相视一笑,唇角的笑容越发甜蜜。 连带着室内的气氛,都变得格外的缱绻。 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侍立在榻边的小许子,不着痕迹的冲着在场众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便是齐齐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的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邱华、顾迁自是各种去忙着去办陛下交代下来的事务去也。 而碧桃、小许子、小安子几人,则是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相视一笑。 尤其是碧桃,不由得掩唇而笑,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哎哎,陛下和娘娘的感情,这是越来越好了啊。 啧啧,真是蜜里调油,甜如蜜呢。 不行。 待回京之后,她定要和初夏姐姐说叨说叨。 让初夏姐姐也好生为他们娘娘高兴高兴。 嘻嘻。 * 宁雨菡担忧牵挂着李元珩的身体,打算待李元珩的伤势恢复之后,一行人再启程回京。 因而,在她的劝说之下,李元珩又在总督府内静养了一段时日。 不过,在养伤期间,李元珩却也并没有闲着。 该做的,还是照做。 不仅照做,样样事情,李元珩是一个都没落下。 没几日,李元珩便以雷霆手段,肃清了闽海一带的官场,将卢元旺的手下与爪牙,一一拔出。 那些或依附、或勾结卢元旺的大小官员,也俱都被查办。 一时间,闽海一带不少官员,被一撸到底,收押入狱,将要接受审判与严惩。 由此,被革职查办,丢官去职,甚至抄家获罪的官员们,可不在少数。 闽海一带、以及临近的一些州县的官员们,人人自危。 那些与卢元旺曾经有所勾连的官员与世家中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就怕陛下这雷霆之怒,哪一天烧到他们自己和自家头上…… 这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是跑得了,也需得要脱一层皮了。 唉。 不同于官员与士族们的人心惶惶,百姓们则是拍手称快,直到这一切,真真是大快人心。 贪官污吏都被处置了。 他们闽海的天,真真是要变了!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这是旧貌变新颜,越来越好了。 而今,陛下亲下闽海,处置了卢元旺与一众贪官,他们老百姓的日子啊,也总算是有了盼头了啊! 真好! 百姓们欢喜雀跃、对一众贪官的纷纷落马,拍手称快之余,也没有忘了盛赞当今圣上。 闽海百姓皆都大赞李元珩这位今上圣明,明察秋毫,体恤百姓,替他们除去卢元旺和他手底下一众贪官酷吏,总算是解了闽海百姓之苦。 实乃明君! 第967章 招安 李元珩不但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闽海一带的一众贪官污吏,同时,还颁下旨意,取消了卢元旺在闽海任总督期间,设立的包括捕鱼税等在内的各种苛捐杂税。 并下令严惩鱼霸与各种欺男霸女、欺凌百姓的恶霸。 往日那些仗势,各种盘剥欺凌百姓们的恶霸、衙役们,也悉数落网。 不少人,直接下狱,在里面被狠狠的“教育”了一番,罚没了他们盘剥百姓,才得来的所有财产,然后,或被充军发配,或被服劳役。 皇帝陛下说了,要让这群蛀虫好好反省,好好改造,什么时候,由人渣变得有个人样,不会、也不敢再欺凌鱼肉百姓了,什么时候,才可以放回去。 当然,回去之后,这些人需得好好做人。 否则…… 哼哼。 那便是罪加一等。 若是他们此生还敢做出不利于百姓之事,那便就等着再被抓进去,再被狠狠剥层皮。 有陛下、有大胤朝廷在,何愁治不了这些狗东西? 不得不说,李元珩此举,简直是大快人心,同时,也深得人心。 对此,百姓们自是拍手称快。 越发的感念当今圣上的仁心。 盛赞陛下是为老百姓着想的贤明之君。 而就在外界老百姓,对皇帝陛下一片歌功颂德,交口称赞之际,李元珩也正式下旨,召见了海铮与他的手下。 其实,海铮早已跟随幼弟小安子,在闽海总督府待了多日,期间,也没少去见李元珩这位大胤皇帝陛下。 不过,这一次,却是头一次被李元珩这般大张旗鼓下旨正式召见。 且,不是以小安子之兄——海铮的身份,而是以闽海闻名的大海盗头子郑海的名义,被皇帝陛下召见。 对于此番被当今圣上召见,海铮也表现得很重视,一大早,特意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早早就在闽海总督府外院的书房外头候着。 当然,此时,却也并不是只有海铮一个人,在此候着。 同来的还有同样经过精心收拾,穿戴整齐的褚秋生。 皇帝陛下开了金口,说是要召见海铮和他的手下。 海铮自然不好一个人过来。 少不得要捎带上自己最为信任、也最信重的好帮手——褚秋生。 而此时的褚秋生,则是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毕竟,纵使他素日再怎么沉稳有度,聪明睿智,这拜见皇帝陛下,于他这个小民而言,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的事。 而且,事关他们金银岛众人的未来。 这叫褚秋生如何不兴奋、不忐忑。 就是不知,对于他们金银岛上的一众兄弟,皇上究竟会如何处置与裁夺啊。 就在褚秋生暗自思忖,心怀忐忑之际,小许子这个御前内监已是自书房内踱了出来,直直向着海铮和褚秋生二人行来: “郑老大、褚先生,陛下召二位进去说话呢。 二位请!” 小许子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一边说,一边还冲着海铮和褚秋生二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闻言,海铮和褚秋生皆向着小许子拱了拱手,道了一声: “有劳!” 彼此对视一眼,这便相携着一起向着书房内而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总之,结果究竟如何。 进去就知道了。 也就差这么一哆嗦了。 怀着如此忐忑的心情,海铮和褚秋生一起进了书房。 才一进得书房,海铮和褚秋生便是噗通一声,齐齐跪倒,规规矩矩的给躺在榻上的李元珩磕头行礼: “草民海铮(褚秋生)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状,李元珩与坐于榻前的宁雨菡彼此对视一眼,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末了,李元珩也并没有直接叫海铮和褚秋生起身,而是挥了挥手,示意侍立在一旁的邱华,宣读他才与皇后商定,拟好的旨意: “邱华,宣旨吧。” 见状,邱华当即点了点头,恭声应是。 而后,便双手捧着那明黄色的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闽海海盗郑海,原名海铮,系出名门,乃皇商海氏嫡长子,海家一门忠义,为国为民,为奸佞所害,海铮侥幸得以生还,为形势所迫,沦为海盗,又为奸佞所蒙蔽。 然,海铮品性良善,虽身为海盗,却心系百姓与家国,实为义盗。 海铮麾下众手下,亦为形势所迫,为奸佞贪酷所迫害,被迫沦为海盗,实属无奈。 今,朕亲下子招安海铮及其手下众义士,而后,尔等皆归顺大胤,充入军籍,编入大胤闽海水师麾下。 往后一切待遇,与众大胤兵士一般无二。 钦此!” 随着邱华将手中圣旨宣读完,躬着身,摆出一副虔诚的洗耳恭听圣旨状的海铮与褚秋生,俱都是一喜。 闻得这一旨意,褚秋生却是惊喜不已—— 陛下在圣旨上说,他们都是为形势所迫,被迫为海盗,还称他们为众义士呢。 这可是很高的评价呐。 并且,陛下这旨意—— 这分明是打算对他们不计前嫌,诚心招安,并且,愿意好好善待他们,给他们一众兄弟一个出路和未来啊。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他们这些兄弟们,也终于有了盼头了! 比之褚秋生的惊喜,海铮的欢喜,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竟是这般评价他、评价他们海家的?! 真是太好了! 日前,李元珩已颁下旨意,为海氏一门平反昭雪。 有生之年,能够报仇雪恨,眼见得害死海家一门的仇敌——卢元旺,被绳之以法,得到应有的报应。 家族的冤屈也得以昭雪,海铮内心之中,早已是无比满足。 而今日,陛下的旨意,则无疑是令他心花怒放,再无遗憾。 他原本担忧的,手底下兄弟的未来,也解决了。 竟是编入水师。 从此,他们便都摆脱了海盗的身份,有了军籍,还与大胤兵士的待遇一般无二。 真是太好了! 如此,他便再也不必为兄弟们的未来和前程担忧了。 不过…… “陛下,是所有兄弟都需编入军中么? 若是……有些兄弟,并不想要从军,而是想要回家与家人团聚,这…… 陛下,您看……” 第968章 海千户 经由海铮这般一说,李元珩便不由想起了倪长庚来。 想来,倪长庚便是海铮口中所说的,并不想从军,而只是想要回家与家人团聚的其中之一了。 毕竟,当初,在倪长庚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被迫去投了金银岛上的海盗的。 而与这倪长庚一样,原本只是普通渔民,因着不堪卢元旺等一众贪酷的压迫,走投无路,投到了海铮麾下,做了海盗的,也有不少。 如今,卢元旺与其爪牙、贪酷已除,各种苛捐杂税也被李元珩废黜,百姓们又可以安居乐业,想来,这些被迫沦为海盗的渔民,还是想要回归家庭,与家人团聚,重新做回他们的渔民,好好生活的。 当然,这一点,不肖海铮说,李元珩也早就想到了。 “海铮,你大可询问一番,你麾下的兄弟,若有想要回家与家人团聚,不愿从军者,也并不必强求。 自可叫他们返回家中,好好过他们的小日子。” 李元珩想也不想,便直接道。 早先,他便已经考虑过这一问题了,并早已对此事,有了决断。 是以,这会儿,海铮问起,帝王答的也是毫不迟疑。 而闻得帝王的话,海铮明显一喜,当即叩首: “谢主隆恩! 草民代那些想归家的兄弟们,多谢陛下体恤!” 海铮这个头,磕的可是真心实意。 说实话,他是真没想到,陛下会答得这般爽快。 且,还能如此体恤民情,为民着想。 由此可见,陛下之豁达圣明,远超他之想象。 钊弟说的没错,陛下果然是位仁义的明君! 此时此刻,海铮对李元珩的崇敬,简直溢于言表。 李元珩自也是感受到了。 他微一勾唇,身受了海铮这一叩首,又道: “当然,想要参军入伍的,自也可以参军入伍。 以后,你们便是闽海这边的水师之中的一员。” 话到这里,李元珩话锋一顿,目光沉沉的望向海铮,这才陡然沉声道: “海铮听令——” 闻言,犹跪在地上的海铮怔了怔,复而躬了躬身: “草民海铮听凭陛下示下!” 将海铮的恭顺与实打实的恭敬,尽数瞧在眼里,李元珩满意的暗自一点头,继而肃声道: “即日起,令海铮为闽海水师千户,尔麾下之兄弟,尽数编入尔之麾下为兵士。” 这也是李元珩与宁雨菡讨论、想好的事儿。 贸贸然将海铮和他的手下兄弟们,直接编入末个军中,突然空降,反而不妥。 无论是海铮与他的手下,还是军中原有的将领与兵士,都会感到不适应。 搞不好,双方还会生出嫌隙,引起不少摩擦。 而海铮,又不是个吴下阿蒙,以他的能力,长期屈居人下,到底屈才,且,还容易引起上峰的忌惮。 如此,倒不如以海铮为千户,将他与他的手下兄弟,直接编入一个队伍,单另成一组。 这般倒是更便利些。 就像雨菡说的,更有利于发挥海铮及其手下兄弟们的主观能动性。 这样就很好。 皇帝陛下觉得这个决断甚好,而海铮在闻得陛下这个旨意之后,却明显有些傻眼。 不止是他,就连跪在一旁,一向心思活络的褚秋生,也同样有些傻眼、有些回不过神来。 显然,是并没有料到,皇帝陛下会下这般旨意。 “陛下,这……” 回过神来的海铮,与褚秋生彼此对视一眼,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被李元珩给一把打断。 但见榻上的帝王,从海铮摆了摆手,复而正色道: “海铮,日后,你和你麾下的兄弟们,便要和其他闽海水师的兵士一样,担下抗击倭寇,保闽海百姓、渔民与商人安全,不被倭寇滋扰。 如此重担,你可愿担下?” 海铮闻言又是一怔,继而便是一喜,当即兴奋的一抱拳,斩钉截铁的道: “陛下放心! 草民与麾下兄弟,定全力以赴,必不负陛下所望!” 天知道,此时此刻,海铮是有多么的兴奋与欢喜。 简直,就是大喜过望。 他平生,就只有两个心愿—— 一是海家一门大仇得报,二则就是能够抗击倭寇,令其不敢再滋扰闽海百姓。 如今,他这两个心愿,竟是都得以实现了。 不仅终于大仇得报,沉冤昭雪,还得偿夙愿,有机会抗击倭寇。 对此,海铮自是高兴不已,只觉得豪情万丈,干劲十足。 而对于皇帝陛下之令,海铮自是再不迟疑,想也不想,便选择领命。 一副生怕晚一点应承,陛下就会改变主意,不让他去抗击倭寇的模样。 而榻上的李元珩,则是被这般模样的海铮给逗乐了。 见得海铮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元珩不由莞尔: “好!朕就将此事交托与你。 相信,卿必不会负朕所望!” 李元珩可是说真的。 凡事都讲究物尽其用。 人也是一样。 而显然,李元珩毫不怀疑,他这一次是用对了人。 光瞧海铮这兴奋劲儿,他便毫不怀疑,若由他带领手下拱卫闽海海域,闽海水师必是又添一员猛将,必能有效抵御倭寇,令闽海百姓不再受倭寇侵扰。 而闻得皇帝陛下的话,海铮便是禁不住越发的高兴与兴奋,禁不住连连应是: “谢陛下。草民必不辱命!” 见他如此,帝王唇角又是一勾。 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眼见得陛下心情甚好,瞅了眼榻上的帝王,又瞅了眼,一口一个“草民”,在那里傻乐的海铮,不由一笑: “瞧海千户说的。 什么草民啊? 陛下既封了你做千户,从今以后,海千户也该自称一声微臣了。” 小许子笑着打趣道。 当然,在这是打趣,也是提点。 小许子也就是看在陛下心情不错,并且,对方还是小安子的大哥的份儿上,才提了这么一嘴。 同为内监,这一路行来,与小安子相处颇多,二人之间也有了一定的默契与情分,小许子也乐得提点一二小安子的大哥,给小安子的大哥——海铮,在陛下面前卖个好。 对于小安子,小许子还是十分能够感同身受的。 他也曾有个大哥,可惜没长成,便早夭了。 若是他大哥还活着,他们兄弟二人还能重逢,小许子也少不得要替他这亲大哥谋害一番,只为能够让大哥的未来走得更好、更顺当。 可惜…… 唉。 第969章 陛下怎么会知道,他这么一号人的? 海铮自不知晓,小许子的心中所想。 不过,乍一闻得小许子的话,他却还是明显怔了怔。 而闻得小许子的话,榻上的李元珩,则是含笑点头: “没错! 海卿,小许子说的没错。 你确实是该自称微臣,而不是草民了。” 而今,海铮已被他招安,且已被他亲封了水师千户,身份已然改变。 如今,海铮既为他的臣子,少不得应在他面前,自称一声微臣。 听闻皇帝陛下这么说,海铮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恍然,却还是从善如流的躬身叩首道: “是!陛下,草……微臣遵旨!” 骤然间,改变了身份,海铮明显还有些不大能适应。 不过,他会努力适应的。 从今往后,他再不是那大海盗头子,而是大胤闽海水师的一名千户。 他和手底下的弟兄们,从此再不是那见不得人、且前途未卜的海盗,他们都将拥有光明的未来和前程。 真好! 跪在一旁的褚秋生,同样也很是欢喜。 老大得以受封千户,他自也替老大感到高兴。 同时,海铮能想到的,褚秋生自然也想到了。 用皇帝陛下如此诚心招安,弟兄们的未来,总算是有了盼头。 不过,褚秋生的心,显然比海铮还要细,想到的还要多。 踌躇了一番,褚秋生还是忍不住向着帝王一抱拳: “陛下,您刚才说,叫我等保护闽海的商人…… 恕草民斗胆,陛下可是打算开海禁,开放沿海贸易?” 褚秋生这一番话一出,书房内陡然一默。 榻上的李元珩闻得这番话,不由一怔,抬眸上下打量了跪着的褚秋生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你怎么知道? 朕正有此意。” 原本,此番前来闽海,李元珩便是抱着对能否开海禁而来。 而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微服私访,李元珩早已打消了之前的所有顾虑,并且,打定了主意,定要开海禁,鼓励沿海贸易。 如此,不仅于有利于大胤,也有利于百姓。 这般于国于民都有利之事,他又何乐而不为。 往日,包括先帝,都是受到了卢元旺这起子奸佞的蒙蔽,时至今日,奸佞贪酷已除,李元珩自是要拨乱反正,大开海禁。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又不由扫了褚秋生一眼,眸中带着几许欣赏—— 能从他刚刚的只言片语,这样的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得窥本质,此子也是不凡。 所以说,这民间,真真是人才辈出。 而若是能够让这些人才,皆为他、为大胤所用。 又何愁大胤不兴? 思及此,李元珩分外开怀。 心中,更是禁不住涌起豪情万丈。 而得到陛下的确切答案的褚秋生,则很是欢喜: “这么说,陛下您真打算开海禁,开放沿海贸易? 陛下,您真乃圣明!” 褚秋生欢喜的向着李元珩连连叩首。 不仅是他,就连一旁的海铮,也同样欢喜异常,也是忙不迭连连冲李元珩磕头,嘴上亦一迭声道: “陛下圣明! 陛下实乃明君!” 开海禁、开放沿海贸易啊…… 实在是太好了! 这下子,不仅是他们一众弟兄们,能够拥有光明的未来和前程了。 闽海的百姓们,也都同样有了盼头。 一旦开了海禁、开放了沿海贸易,百姓们的日子,都会好起来、富裕起来。 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真好啊! 实在是太好了! 不得不说,此番召见是圆满的。 直到离去时,海铮与褚秋生二人的面上,还止不住泛着笑意与喜意,嘴上一迭声的称颂着皇帝陛下的仁德与圣明,心中却是不住的在憧憬着自己、兄弟们、以及闽海百姓以后的美好生活。 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在,往后,大家的日子都会好的。 都会越来越好! 对此,海铮和褚秋生毫不怀疑。 对于李元珩这位大胤皇帝陛下,他们也都是发自内心,真心臣服。 能跟随如此明君,乃是他们此生幸事也! 而李元珩也俨然没有半分要诓海铮与褚秋生的意思。 他说了要开海禁,开放沿海贸易,便是君无戏言。 这不,在召见过海铮和褚秋生,下诏对金银岛上的海盗进行了正式招安之后,没过几日,李元珩又召见了另一个人。 不过,这被召见的人,有些特别,既不是官员,也不是海铮这般身份敏感的海盗之流,而是一个老熟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元珩来闽海微服私访之际,在商船上遇到的热心行商——苏友金。 * 翌日 闽海总督府外院,书房门口 穿戴整齐的苏友金,战战兢兢的躬身立在书房门口不远处的垂花门前,等待着召唤。 此时的苏友金,不仅战战兢兢,还很是有些云里雾里。 真不怪他会是如此状况。 实在是—— 苏友金搞不懂,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小行商,家中数代也都是平民,毫无任何显贵亲朋,怎么就会突然被皇帝老爷点名召见? 要知道,当时,他不过是在和钱大哥——钱大鹏一起吃早饭,一边一起叨叨担忧着好久不见的木六。 彼时,他还在兀自叨叨着,不知木六老弟这是去哪儿了。 毕竟,木六老弟突然失踪,这都好多天了,还是杳无音信,他这不是怕木六老弟有个什么万一么? 好吧,自从木六无故失踪之后,苏友金便日常叨叨这么一句。 也从未放弃去找寻木六他们一行人。 他倒没想过,木六可能是自个儿带着家人回乡了。 因为,在苏友金看来,他的木六老弟不会不辞而别。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他正日常叨叨担忧木六去哪儿了,谁曾想,酒楼中就冷不丁来了一群龙精虎猛的兵士,通知他,他被皇帝陛下召见,然后,便要带着他过来总督府。 啊这…… 苏友金被这突然到来的兵士们,和这他竟被皇帝陛下召见的消息,给惊呆了。 他……就是个升斗小民、普通行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怎么想着要召见他的? 不是。 陛下怎么会知道,他苏友金这么一号人的? 苏友金那个又惊又讶,又是纳闷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970章 草……草民苏友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苏友金正心下纳闷间,一名兵士突然走上前来,唤了他一声: “您啊,就别在这儿愣着了。许公公传旨,说是陛下正召您进去呢。” 见得苏友金在这儿呆呆怔怔的,也不知在发什么呆,这宾士才特意上得前来,提醒他一声。 态度、语气也都十分客气。 始终都是以“您”相称。 倒也不是这兵士好脾气,面对一个商贾都有如此耐心。 别看这位貌似只是个没甚来历的行商,可这位却是能得陛下召见。 尤其是,听说还是陛下亲口下令要召见这位的呢。 就冲这个,这位就不可能真的仅仅是个普通行商。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位,现如今,还是个普通行商,只怕很快就不是了。 如此,这兵士少不得要待苏友金客气些。 能在这位面前卖个好,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不得,日后,与他,也是有好处的呐。 不得不说,这兵士也是极有些眼力劲儿和格局的。 而事情,还真叫他给猜着了。 当然,这一切,自又是后话。 “许公公?陛下召……召见我?” 乍一闻得这兵士的话,苏友金明显一脸懵逼。 然而,不及他多想,这兵士就催促着他,往书房那边走: “可不是么?您这边请!” 兵士连连点头,并冲着苏友金比了个“请”的手势,只将他送至书房门口,才止住步子,示意苏友金赶紧进书房。 在这兵士的示意下,苏友金懵懵懂懂的踱入了书房内。 才一进门,迎面便遇到了小许子。 “苏先生,您来了!” 乍一瞧见苏友金,小许子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苏友金热心快肠,为人仗义,这些日子,他们主仆都受到了苏友金的不少照拂。 对于苏友金,小许子还是很有几分好感的。 是以,也乐得过来相迎。 乍一见得小许子,苏友金不由一怔,继而便是一喜: “你……小许子,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家公子呢? 木六老弟,他可好? 你们怎的突然就失踪了呢? 可是叫我好找! 我这每日里,都在替你们提心吊胆,就担心你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此时,李元珩正倚靠在帷幔之后的榻上,只与小许子与苏友金的对话,给听了个正着。 闻言,李元珩唇角微勾,与坐在榻前的宁雨菡相视一笑,旋即,便是冲着侍立在一旁的邱华摆了摆手。 邱华见状,当即会意,大步来到帷幔前,一把拉开帷幔,冲着正一迭声追问小许子,他木六老弟的去向与近况的苏友金颔首一笑: “苏先生人都已经来了,怎的还不过来?” 苏友金循声望去,乍一见得邱华,便是又是一喜: “咦,邱管家,你也在呢?” 他正欲再开口,向邱华这个木六老大的大管家,打听木六老弟现在何处、是否安好。 谁曾想,邱华却是摆了摆手: “苏先生错了!” 苏友金一脸懵逼:“……啊?” 眼见得苏友金这一脸懵逼的模样,邱华当即掏出他的身份令牌,展示于苏友金眼前: “正式介绍一下,吾乃正三品庆威将军,隶属陛下亲卫,负责保护陛下日常安全。” 乍一闻得邱华自报家门,苏友金越发懵逼: “什……什么……庆……庆威将军?” 邱管家在说什么? 他……竟然是堂堂正三品庆威将军?! 天爷哟。 然而,事实证明,让苏友金大呼天爷的事情,还在后头。 “苏兄,朕很好。 真是劳烦苏兄如此挂念于朕了!” 倚在榻上的李元珩突然开口道。 闻言,苏友金不由一怔。 这是…… 这不是木六老弟的声音么? 苏友金表示,他是不会听错的。 苏友金面上一喜,当即循声转目望去,果不其然见得倚在榻上的李元珩,还有坐在榻前的宁雨菡: “木六老弟,真是你啊! 你这是怎么了? 还有……弟妹也在啊。” 苏友金见状笑道。 而见他如此,一旁的邱华则是轻咳一声,提醒道: “咳,苏先生,还不赶紧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闻言,苏友金的未尽之言,不由得戛然而止: “啊?陛下、皇后娘娘?” 苏友金迷蒙的眨巴着眼,颇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邱华。 电光火石、鬼使神差之间,苏友金忽的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邱管……不,邱将军,你……你是说,木六老弟是当今圣上?弟妹是皇后娘娘?” 吞吞吐吐的说完这番话,苏友金直接被自己的这般大胆想法给惊到了。 而邱华闻言,则是冲着苏友金投注去了一抹“孺子可教”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可以啊,苏先生,你还不算太笨! 而此时正在苏友金身侧的小许子,则是直接道: “苏先生既已知晓,还不速速拜见陛下与皇后娘娘?” 苏友金:“……?!!” 苏友金震惊的无以复加,只将一双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下一刻,苏友金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叩首行礼: “草……草民苏友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将苏友金的震惊与紧张,以及忐忑,尽数瞧在眼里,倚靠在榻上的李元珩,不由莞尔一笑。 眼见得苏友金恭恭敬敬行完了礼,李元珩才挥了挥手: “苏兄,快起来吧。” 说着,李元珩又笑道: “苏兄,你不是一直念着木六么? 朕就在此,你怎的不赶紧起身过来?嗯?” 苏友金闻言,原本垂着的头,不由埋得更低: “草……草民不敢! 当不起陛下这一句苏兄。 草民不知陛下身份,之前……还望陛下与娘娘恕罪!” 天爷啊! 谁能想到,木六老弟竟是当今陛下,温良姝丽的弟妹则乃是当今皇后。 所以,他以为的木六老弟的小跟班小许子,就是刚刚那兵爷口中的“许公公”? 这么一想,苏友金禁不住豁然开朗。 一切,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只是…… 他的老天爷哟。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竟敢和皇帝老爷称兄道弟。 还自视为兄长,一口一个木六老弟的叫着。 天啊!天啊! 怎么办? 如此不敬,陛下会不会找他算账? 不,这会儿,陛下召他过来,该不会是要找他算账,治他一个不敬之罪吧? 第971章 苏友金听旨—— 将苏友金的惊惶瞧在眼中,李元珩不由失笑: “苏兄,你这又是何必? 所谓不知者无罪,你又并不知朕的真实身份,还一直诚心相待于朕。 朕又怎么会怪你? 再说了,瞒着你,没有告诉你,朕之身份的,乃是朕自个儿。若说是有错,也是朕先隐藏身份,是朕的不是?” 而跪在地上的苏友金闻言,却是更惶恐了,不由得一迭声的道: “这可怎说的哟。 陛下怎么会有错。 都是草民! 是草民太冒失了! 还望陛下海涵。” 跟皇帝老爷称兄道弟,还一口一个为兄,一口一个老弟的称呼着,想起这些,苏友金便直觉得没眼看。 心中不由暗自埋怨自己: 你这老小子,叫你托大! 竟仗着自己痴长几岁,就胆敢在陛下面前称兄道弟。 瞧吧,惹祸了吧。 真是…… 将苏友金的懊恼与战战兢兢,尽数看在眼中,李元珩只是一笑,笑容之中透着和煦: “好了,苏兄,你也别净在这里请罪、懊恼了,朕可没有记恨于你。 今日,朕召你过来,也不是要找你兴师问罪,而是有事要与你说。 你且起来说话吧。” 李元珩笑道。 说着,他又冲一路尾随着苏友金跟过来的小许子,挥了挥手: “还愣着作甚,还不替朕将苏兄给扶起来?” “是!陛下——” 闻言,小许子当即恭声应是。 微蹲下身去扶苏友金: “苏先生,听到了么?陛下叫您起来呢。 您还不快些起来?” 小许子一边笑道,一边还冲着苏友金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友善的提点暗示了他一番。 闻得帝王的话,又见得小许子冲自己使眼色,苏友金若有所悟,犹豫着站起身来,却也不敢造次,只是躬着身,垂首畏畏缩缩立在那里: “草民谢陛下! 不知……陛下有何事要与草民说?” 又向着李元珩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板板正正的九十度一鞠躬,苏友金颇有些战战兢兢的道。 此时此刻,他心里头还是虚的。 虽然,皇帝陛下已经说了,不是找他算账的。 看陛下这样儿,也不像是要惩罚他。 可…… 毕竟究竟有什么事,要与他说呢? 他就一个升斗小民,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小小行商,陛下身为大胤天子、万乘之尊,有什么事是值得召见他,要跟他说的? 苏友金完全想不通、也搞不清楚。 真真是一头雾水。 是以,心里头也莫名的有些发虚。 而闻得他的话,李元珩则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倚靠在榻上,略略一勾唇: “朕自是有要事要与苏兄你说。” 他不这般说还好,闻得帝王这般说,苏友金肉眼可见的变得越加一头雾水与忐忑不安: “要……要事? 陛下,您有何要事,要与草民说啊?” 救命! 他一个小民,哪里能够听什么要事? 又哪里值得陛下拿什么要事与他说? 真是…… 苏友金很想说一句—— 拜托,陛下,您是不是搞错了? 苏友金的反应与表情太过于明显,倚靠在榻上的李元珩,秒懂了苏友金心中所想,不由得失笑。 继而面容一肃,正色道: “朕打算和尔谈的事,乃是有关开海禁后,沿海贸易这一块的事。” 李元珩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索性敞开了说。 不然,还指不定苏友金要七想八想,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呢。 他倒是觉得无甚干系,只是…… 还是不要让苏友金想太多,吓到他自个儿,就不好了。 毕竟,他今日请苏友金过来,是真的有事,而不是想要整他! 而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苏友金又是一怔,再次惊得直接瞪圆了双眼: “陛下,您……要开海禁?” 还有沿海贸易。 听陛下这意思是—— 他不反对沿海和贸易咯? 而迎上苏友金含着震惊,还带着无法遮掩的小兴奋的目光,李元珩则是禁不住唇角微勾,略一颔首: “没错!朕欲开海禁,鼓励沿海与海外贸易。” 话到这里,李元珩一顿,眼见得苏友金肉眼可见的眼神爆亮,李元珩禁不住又是一勾唇: “对此,苏兄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苏友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陛下圣明! 开海禁,鼓励沿海与海外贸易,绝对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 陛下,您真是圣明啊!” 苏友金心下狂喜,之前的那些忐忑与不安,也在此刻一扫而空,禁不住一迭声的道。 而李元珩,则是被苏友金这副几乎就是欣喜若狂的模样,给逗乐了: “哦?朕真的有如此圣明? 苏兄,你就这般高兴?” 苏友金闻言,则是点头如捣蒜: “高兴!草民实在是高兴! 简直是太高兴了!” 他都快要被乐晕了。 这是好事! 大好事啊! 苏友金此刻,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相信,不仅是他。 闽海的百姓们,以及往来的商人,若是听闻皇帝陛下要开海禁、鼓励沿海与海上贸易的消息,大家伙儿都得要开心坏了。 哈哈。 “陛下,草民可是不打诳语。 陛下实在是圣明! 草民替闽海百姓、替犹如草民一般的一众商人们,多谢陛下圣明!” 苏友金发自肺腑的由衷赞道。 说话间,他已是砰的一下,再次跪倒于地,结结实实的给李元珩磕了个头,以表自己的激动和感激之情。 见状,李元珩一笑,半是揶揄,半是认真的道: “这就要如此谢朕了? 苏兄倒也不必谢得这么早。” 而苏友金,则是被皇帝陛下这般很有些没头没脑的话,给弄得一怔: “陛下,您这是……” 他抬起头,狐疑的望向李元珩。 却是正正好对上倚靠在榻上的李元珩,投注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苏兄,既开了海禁,你就不想为沿海与海外贸易做些贡献,出些力?” 再次被皇帝陛下这突如其来,又颇有些没头没脑的话,给弄得一怔,不过,苏友金却还是想也不想,便冲着帝王拱了拱手: “若是草民能贡献一份力量,草民自当义不容辞。” 显然,苏友金的这番表态,明显取悦了李元珩。 见状,帝王欣慰一笑,与坐于榻前的宁雨菡,彼此对视一眼,向着宁雨菡投注过去一抹“瞧,朕没看错人吧”的眼神。 复而,才又望向苏友金,肃声道: “苏友金听旨—— 即日起,着令乾州商人苏友金为皇商,专司闽海一带沿海与海外贸易。 钦此!” 第972章 要回京了 李元珩一番话落,苏友金则是不可置信的倏然抬头,瞪圆了双眼,连一张嘴,都因着惊愕,而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型。 甚至,因着太过惊讶与意外,都俨然已经忘了,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就这样瞪圆了双眼,直直的望向李元珩,一副久久回不了神的模样。 见他如此,小许子不由轻咳一声,提醒道: “苏先生,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接旨?” 闻言,苏友金这才从震惊与意外之中回过神来,嘴上磕磕绊绊: “这……这……陛下……我……草民……” 不怪他会是如此反应。 实在是,李元珩这一旨意,于苏友金而言,太过意外、太过震惊了。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不仅是惊喜,还是苏友金做梦都想不到…… 不确切地说,是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这么梦的大惊喜! 想他不过一个小小行商,哪里曾妄想过能做什么皇商啊。 而且,还是当今亲授的掌管闽海一带沿海与海上贸易的皇商。 昔日的皇商海家,就是负责这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的。 陛下竟是要叫他,承袭海家之职。 这…… 他何德何能啊? 此时此刻,苏友金既惊喜,又忐忑,又有些不大确定。 整个人如在梦中。 他甚至,暗自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下一刻,便是疼得龇牙咧嘴。 嘶,好疼! 他不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陛下真的亲授了他为皇商,专司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 将苏友金这一系列行为反应,尽数瞧在眼里,李元珩不由唇角噙笑: “怎的?苏兄,你是不愿做这个专司沿海与海上贸易的皇商?嗯?” 这些日子来,李元珩自然已经足够了解苏友金的为人。 此人热情仗义,虽为商人,却一贯取之有道,从不赚那起子昧心钱。 李元珩甚为欣赏苏友金的品行能力,一早就属于让他接海家的班,在开海禁之后,负责这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 李元珩相信,他是不会看错人的。 而他此时,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玩笑之语,谁曾想,却被苏友金当了真。 “没有!没有! 陛下,草民哪里会?” 莫说若是他不愿,便是抗旨不遵。 实际上,刨除惊喜与忐忑以外,对于被授予这个皇商,专司这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 苏友金自然也是愿意的。 一朝为皇商,这可是直接就改换了门庭了啊! 何况,能够负责专司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这于苏友金而言,也是极大的荣耀与幸事。 他之前之所以会忐忑,不是不愿接受这一职责,而是唯恐自己担不起这样的重担,会辜负了皇帝陛下的重托、以及闽海百姓、及商贾们的期望。 不过,此时此刻,苏友金还是摒弃了所有杂念,鼓足勇气,对榻上的李元珩正色道: “草民领旨! 草民必将殚精竭虑,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好好促进、发展这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 必不负陛下所望!” 苏友金的语气之中,满怀豪情与坚定。 一时言罢,他更是十分郑重的,恭恭敬敬向着李元珩磕了个头,以表心意。 李元珩见状,微一勾唇,眸中浮现一抹满意之色: “好!那么,这闽海一带的沿海与海上贸易之相关事宜,往后,便交给苏卿了。 朕等着苏卿你的好消息!” * 日子一切照旧,李元珩一边在宁雨菡的督促下静养,一边每日也忙个不停。 毕竟,铲除了卢元旺这么一个盘踞在闽海这么多年的大奸佞之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 很多相关政令,需要颁布。 该召见的人,也得一一召见。 幸而有宁雨菡从旁相助,不然的话,李元珩只怕是要忙得昏天黑地,压根就没有功夫好好静养了。 又这样,一连过了好几日,这天,一众大夫一起过来给李元珩问诊,顺带着查看伤势。 小心翼翼的解开绷带,查看了一番早已愈合的伤口,又再替李元珩望闻问切了一番,仔细的诊了诊脉,众大夫们商议了一番,这才由德高望重的薛老大夫出列,向着帝后拱了拱手: “禀陛下、娘娘,陛下的伤口早已愈合,伤势已然恢复。” 薛老大夫言简意赅的道。 半点也不多做废话。 闻言,李元珩明显一喜: “哦,朕已然恢复了。 这么说,朕可以即日启程回京了?” 闽海这边的事情,也都处理得七七八八了。 李元珩便想要启程回京了。 事实上,他早已是归心似箭。 毕竟,离开京城已经有段日子了。 何况,孩子们还都在京中。 这么久未曾见到和陪伴孩子们,李元珩一颗老父亲之心,简直爆棚。 此时,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回京去与孩子们团聚,好好的亲相亲相。 宁雨菡自然也知晓李元珩的心思,见他一副迫切模样,禁不住抿唇一笑。 事实上,不仅是李元珩,她也挺想孩子们的。 若是可以,宁雨菡自也想早日回京,早日与孩子们一家团聚。 “陛下,您若是要启程回京,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路上还需多加注意一些。 毕竟,您这伤才刚好。” 听闻皇帝陛下相问,薛老大夫忙躬身回道。 闻言,其余众大夫们,也是连连点头。 显然,他们和薛老大夫是持同样意见和观点的。 而宁雨菡闻言,也是含笑点头,又转目嗔了李元珩一眼: “陛下,听见了么? 此番启程回京,你可是得悠着点,可不兴急着赶路了哦。” 事实上,早在众大夫过来复诊前,宁雨菡便一早替李元珩检查和诊断过了,她的观点,和薛老大夫他们的观点,是一致的。 之所以,会请众大夫再过来走这么一趟,替李元珩再次检查诊断一番—— 有句老话,叫关心则乱。 因为在乎,宁雨菡便越发不能轻易判断、轻易行事。 她想要多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 除非万无一失,不然,她绝不会冒险。 她差一点失去了她的阿珩。 往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第973章 血淋淋的事实 被宁雨菡这般当众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他还十分好脾气的回望向宁雨菡,眸光温柔,眸中难掩宠溺: “好!好!朕听皇后的。 都听皇后的!” 眼瞅着帝后二人的互动,在场的众大夫皆是瞬间呆怔,只觉好似被人强塞了些什么,到嘴里。 齁甜齁甜的。 嗝,好饱! 明明没有吃什么,他们怎么会有如此感受。 感觉回去之后,都不必再吃饭食了。 真的好饱、好撑啊! 而同样围观的小许子、小安子,则是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投注一抹“他们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常年侍奉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身边,陛下和娘娘之间的甜蜜互动,他们可没少看。 尤其是近些日子,陛下和娘娘之间的感情,似乎是越发的蜜里调油了。 而陛下—— 也越发的被皇后娘娘吃得死死了哟。 咳咳。 一旁的碧桃,也明显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她正欲和身边的阿蛮,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一番,却瞧见阿蛮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垂首而立,明显一副不甚开心的模样。 碧桃见状,怔了怔,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 当然,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众大夫也不敢久留。 又交代了一番后续的保养等事宜,便一并告退离去。 见众大夫离开,李元珩便也对小许子、小安子、碧桃、阿蛮几人,挥了挥手: “你们且不必近身伺候了。 都下去吧。 朕与皇后说会儿话。” 这便是李元珩打算和宁雨菡说说私房话了。 闻言,小许子等人当即恭声应是,鱼贯着,便欲自屋内退出。 而在碧桃即将退出之际,宁雨菡则是想到了什么,虽冲着碧桃招了招手: “碧桃,这几天,你便多看顾着些阿蛮吧。” 瞅了一眼,无精打采,只顾着垂着头,往屋外走的阿蛮,宁雨菡低声对碧桃道。 碧桃闻言,忙不迭点头应是: “娘娘放心!奴婢会的。” 其实,都不必皇后娘娘开口,她也自会这么做的。 毕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彼此之间,也早已处出情分和感情来了。 何况,阿蛮朴实勤劳,一心为主,多次于危难中,奋不顾身,挺身而出忠心护主。 对于这样的阿蛮,碧桃也是很欣赏、很喜欢的。 闻得碧桃的话,宁雨菡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 “嗯,成。你去吧。” 碧桃自是恭声应是,快步走了出去。 宁雨菡和碧桃之间的对话,虽声音不大,却也并没有避着坐于她身旁的李元珩。 是以,李元珩自是将他们主仆二人的对话,给听了个正着。 眼见得碧桃最后一个离开,临出屋之前,还体贴的反手关上了房门,屋内此刻只有他们二人,李元珩忍不住询问道: “怎的还要特意交代碧桃多看顾阿蛮? 阿蛮这丫头,莫不是有何不妥?” 阿蛮乃是宁雨菡来到闽海之后买下的。 她的忠心,李元珩也看在眼里,是以,才问了这么一嘴。 谁知,闻言,宁雨菡则是一叹: “阿蛮这丫头,最近不大开心。” 李元珩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哦?这样?” 他一向日理万机,倒是不大关心这些个。 也不是皇帝陛下太过冷漠,不体恤身边奴仆。 只是—— 这世间女子,除了明珠这个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只关心雨菡一人就够了。 其他的女子,他不该、也不应过多关注。 就算是冷漠无情,也比滥情、处处留情的好。 要是让雨菡知道,他关心、在意旁的女子,雨菡可就该不开心了! 李元珩表示,他怎么能让雨菡不开心? 不能够! 见李元珩这副模样,宁雨菡不由哑然失笑。 复又挑了挑眉: “陛下不想知晓,阿蛮因何事这般不乐么?” 李元珩闻言,不假思索,想也不想便答道: “我不想知晓。 除了雨菡的事,对于别的女子的事儿,我都不想知道。” 宁雨菡“……” 没想到,这厮会突然表忠心。 宁雨菡不由一噎,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心中却还是禁不住泛起一阵甜蜜。 没好气的嗔了李元珩一眼: “阿珩——” 这人,就是嘴贫! “阿蛮之所以会如此不乐,乃是因着,她听说了同村姐姐的下场—— 就是那个逍遥阁的媚儿。 之前,我们见到过的。” 宁雨菡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再次开口道。 虽然,皇帝陛下表示,他并不想知晓,宁雨菡却还是要讲。 当然,她是有她的目的的,并不是单纯的为讲叙这件事。 此事,不过是一个引子。 不过,也是事实—— 血淋淋的事实。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挑了挑眉: “哦?这样啊。” 敏锐的察觉到,宁雨菡明显就是有话要说,李元珩也并没有阻止宁雨菡的话头,而是好脾气的静待着宁雨菡的下文。 摆出一副“雨菡,你想说什么便只管说,我听着呢”的模样,坐等宁雨菡继续开口。 见他如此,宁雨菡心中自是熨帖,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继续道: “卢元旺既倒,那逍遥阁、及旗下产业,也都被清缴。 逍遥阁的老板宋丽娘、及其爪牙,都被悉数缉拿。 罚没所有财产,冲入国库。 而逍遥阁内的那些姑娘们……” 话到这里,宁雨菡的面色明显变得不好起来: “这些女子,多为贫家女子,走投无路,或被卖、或被骗、被拐,才进了逍遥阁。 而这里,无疑是地狱、是火坑。 据说,那媚儿,半个月前,因染病,卧床不起,无法再接客,便被直接拖出去活埋了。 听说,临被活埋之前,老鸨还要用剪刀和烧火了的火钳,强行给这媚儿治病,指望她病好之后,继续接客。 结果,媚儿被剪刀和火钳折磨得活活疼晕过去。 老鸨明知她还未死,却大呼晦气,嫌弃她不能够再给逍遥阁赚钱,便叫人将她用一张破草席裹了,往逍遥阁后头的山头上一埋。 掩埋的过程中,媚儿惊醒,大呼她还没事,求老鸨不要活埋她。 然而,对于媚儿的呼求,老鸨和龟公们根本不理,就这样活生生的将她给活埋了……” 第974章 夫妻同心 话到这里,宁雨菡陡然一默。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听得他讲叙完媚儿的遭遇,李元珩则是不由得蹙起了眉: “竟有此事? 这逍遥阁的老鸨和龟公……简直丧心病狂!” 自诩见惯了人性丑恶,与各种“大场面”,这逍遥阁中的老鸨与龟公们的所作所为,却还是再一次刷新了李元珩的下限。 而显然,对于帝王所言,宁雨菡十分赞同。 闻言,禁不住深以为然的重重一点头: “可不是么?” 末了,宁雨菡却又是话锋一转: “不过,可远不止只有这逍遥阁的老鸨与龟公丧心病狂。 这世上的青楼、勾栏的老板、老鸨们,皆是如此。 而这些青楼、勾栏内的姑娘们,所过的日子,也都如这媚儿一般,活得不如牛马、猪狗。 被老鸨逼迫着日夜接客,一旦年老色衰、亦或者是得病不能再接客,她们就会被老板弃之如履。 就如这媚儿一般,凄惨的结束她们短暂而悲苦的一生。” 似觉犹嫌不够,一番话毕,宁雨菡更是倏的起身,去到隔间,复又拿着一沓手稿,走了出来,将这手稿,往李元珩面前一递: “陛下,此乃小吏记录下的逍遥阁、以及附近为宋丽娘所掌握的秦楼楚馆、勾栏之中的那些倡优、姑娘们的自述。 记载了他们因何落入风尘,在楼内,又是过的怎样的日子。 陛下—— 且好好看看吧!” 见得宁雨菡沉着脸,一派严肃模样,又听得宁雨菡不是唤他做“阿珩”,而是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称他为陛下,李元珩便知晓,宁雨菡这是有正事要与他说。 绝非说笑。 于是乎,李元珩也面容一肃,端正好严肃的态度,接过了宁雨菡递到他手边的手稿,兀自翻看起来。 不过才堪堪看了几行字,李元珩的眉头便是禁不住再次蹙起。 越是往下看下去,李元珩的眉头便是止不住越皱越深。 到得最后,李元珩已是忍不住将手中的手稿往桌上一扔,重重一拍桌沿: “可恶!岂有此理! 这些人还是人么? 他们……怎能如此?” 李元珩口中所说的“这些人”,自然是指的以宋丽娘为首的青楼老板和老鸨们,以及他们的手下、爪牙。 不过一沓手稿,轻飘飘一摞纸上,字字血泪,直白、不加任何修饰与掩饰的展示了这些倡优和姑娘们的苦难。 就连李元珩这位帝王,看了也不由心惊。 将李元珩的神色情态,尽数瞧在眼里,宁雨菡忽而正色道: “于前去寻欢作乐之人而言,秦楼楚馆、勾栏瓦舍乃是他们的天堂,殊不知,这些人的天堂,却是那些身在其中的倡优、姑娘们的人间炼狱。 陛下,这些倡优、姑娘们,虽身在贱籍,身份卑贱,却也是您的子民啊。 臣妾请求陛下,庇护您的子民!” 一番话掷地有声。 言罢,宁雨菡便是摆出一副正式请谏之态,向着李元珩敛衽而拜。 见状,李元珩并没有急着去第一时间,将宁雨菡扶起,而是似有所悟的望向躬身拜倒的宁雨菡: “雨菡,你的意思是……” 闻言,原本正垂首而拜的宁雨菡,当即抬起头来,与帝王对视,肃着一张姝丽面庞,一字一句的正色道: “臣妾以为,倡伎制度实乃毒瘤,理当废之。” 李元珩闻言,眸光微闪,倏然起身,将宁雨菡一把扶起,一边沉吟着道: “朕知道了。 不过,此事,还得徐徐图之。 若贸然行动,必会引起各方实力与既得利益者们的反扑,到时候,只怕只会是事与愿违、得不偿失。 待到合适的时候,朕定会废之。”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似是怕宁雨菡不同意,亦或者会有不同想法与意见,又殷殷询问道: “雨菡,你以为如何?” 宁雨菡自也知晓,废除倡伎制度,其本身的难度。 更明白,此事,不能一蹴而就,还需徐徐图之的道理。 而李元珩的话,无疑是表态。 表明他也赞成和支持她的。 对此,宁雨菡很是欣慰。 闻言,她当即展颜一笑,冲着皇帝陛下点了点头: “陛下说的对! 一切,便由陛下做主,臣妾没有异议!” 话虽这么说,她自也是会在暗自相助、以及推动的。 如此,也好早日促成此事,救那些不幸的人们于水火。 听闻宁雨菡的话,李元珩明显甚感欣慰。 他就知道,雨菡会理解和体谅他的难处,知晓他作为帝王的不易。 世人都道,他乃大胤天子,他的旨意便是圣旨,一句话,便能定生死、变乾坤。 这些人却是哪里知晓,一切,并不是那般简单。 很多事情,李元珩并不能随着心意、随着自己的喜恶而为。 而是要权衡,要忍耐和等待…… 李元珩不由有感而发,禁不住叹道: “朕原以为,除去了王定邦,肃清打压了那些世家门阀、国之蛀虫,一切便万事大吉。 朝廷、天下便可一切太平。 直至此次闽海之行…… 唉。 而今看来,这想法,实在是想得过于天真, 这天下之大,要想令其河清海晏,只怕还是为时尚早。” 一时间,帝王全无了以往的意气风发,肉眼可见的心情有些低迷起来。 室内的气氛,也好似随着帝王情绪的低迷,有瞬间的凝滞。 不同于李元珩此时的心情低落,闻言,宁雨菡只是微微一笑,旋即,便伸出芊芊素手,一把握住了李元珩的修长大掌,冲着李元珩璀然一笑: “常言道,治大国犹如烹小鲜。 阿珩,咱们且慢慢来。 不急! 反正,还有得是时间。 臣妾……我陪着你!” 宁雨菡面上言笑晏晏,盈盈投注向李元珩的目光,却分外清澈且坚定。 乍一闻得宁雨菡所言,李元珩便是一怔。 迎上宁雨菡这充满坚定与认真的目光,李元珩霎时回神,定定的望着宁雨菡良久,眸光渐渐变得灼灼而晶亮,唇边缓缓勾起,掠过一抹笑意。 旋即,帝王便一把反握住宁雨菡的素手于掌心,重重一点头: “好!雨菡,我们一起。” 从此,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何愁大胤不能河清海晏,四海升平? 第975章 回京 既被一众前来问诊的大夫们,一致诊断为所受的伤已然痊愈,可以启程回京,李元珩便一刻未曾耽搁。 当天,他便下令,要启程回京。 简单收拾布置了一下,不日,李元珩便携宁雨菡一起登上了启程回京的马车。 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乃是微服私访,悄无声息。 此番启程回京,已经公布了自己真实身份的帝后,自是被夹道相送。 顾迁带着手底下的兵士,前来拱卫帝后二人回京的马车,闽海一带大大小小的官员,则是一大早便候在了总督府门口,贵送帝后。 而闽海的百姓们,听闻陛下与皇后娘娘即将启程回京的消息,更是天还未亮,便是一个个自动自发的,或来到总督府附近、或守在马车出发离开闽海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或等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夹道相送帝后二人。 人群之多,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 而每当帝后二人的马车,从夹道相送的百姓们面前经过,不肖人说,百姓们便会呼啦啦跪倒一片,纷纷叩首恭声道: “多谢陛下与皇后娘娘恩德。 草民等恭送陛下、娘娘! 祝陛下与娘娘一路平安!” 紧紧着,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山呼声,便是不断。 百姓们可都是发自内心,由衷的感谢着皇帝陛下。 若没有陛下仁德,明察秋毫。 他们现下里,少不得还要深受卢元旺、以及他手底下的爪牙、贪酷们的盘剥,为那些恶霸欺凌。 哪来得旧貌换新颜。 如今可好了! 卢元旺倒了,那些盘剥他们的贪官污吏、恶霸奸人也都完了。 听说,陛下还下旨要开海禁,鼓励沿海与海外贸易。 闽海的天,总算是变了。 而且,是越变越好。 这往后的日子啊,也总算是有了盼头了! 真好! 而这一切,可是多亏了陛下啊! 陛下实乃明君也! 皇后娘娘也是个好的。 听说最初,向陛下谏言要开海禁,并提议叫陛下微服私访,来闽海一带视察民情的,也是这位皇后娘娘。 也正由此,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而且,陛下此番铲除卢元旺、及其爪牙,以及在闽海这些日子,雷厉风行所做的这些事,也少不得皇后娘娘的辅佐呐。 皇后娘娘实乃贤后。 有如此明君,如此贤后,实乃他们这些百姓之福啊! 坐于马车之中的李元珩与宁雨菡,自然也瞧见了外间百姓们的夹道相送,听见了他们的山呼声。 见状,宁雨菡抿唇一笑,心中掠过一抹满足与欣慰: 见得眼前这一幕,也不枉他们一行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 不枉她与李元珩,千里迢迢,微服私访,走这一朝。 但愿往后的闽海,欣欣向荣,百姓们安居乐业。 如此,他们此番一行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转目瞥了一眼,正透过车窗,定定望向窗外的李元珩,冲着他轻眨了眨美眸: “陛下,百姓们夹道相送的盛况,你瞧见了吧? 对此,不知陛下有何想法,嗯?” 宁雨菡话里行间,带着些许俏皮和狡黠。 而与她并肩而坐的李元珩,望着马车外的百姓们,亦是心情激荡。 闻得身旁人儿的话,李元珩不由一叹: “百姓们,都最是淳朴。 他们所求,亦最是简单。” 以往,都是他的疏漏,未能及时分辨出卢元旺此人的真面目,才叫这些百姓受了那么些苦。 如今,他拨乱反正,不过是做了自己这个帝王应做、当做之事,便受到了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敬仰与膜拜。 他……受之有愧啊!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暗暗一叹,望向窗外,自动自发夹道相送,所到之处,尽皆跪拜山呼万岁的闽海百姓们,李元珩的眼眸越发灼灼。 半晌,他才似喟似叹的道: “百姓们乃是世上最可爱之人!” 而一旁的宁雨菡,则是闻弦音,而知雅意。 闻得帝王的叹息,不待李元珩多说,她便是冲着李元珩一笑自动自发、又极有默契的补上了后半句: “阿珩,那咱们便好好努力。 为万民谋福祉。 切不要辜负了这些可爱的人!” 对于宁雨菡的接话,李元珩显然很是赞同、也很是满意。 闻言,他的一双眼眸霎时晶亮一片。 一双璀璨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满倒映的都宁雨菡一人的倩影。 雨菡懂他! 不肖他言语与多说,雨菡便什么都懂。 被自己心爱之人理解与支持—— 这种感觉可真好啊! 他是何其有幸。 有如此可爱的百姓。 还有—— 知他懂他、与他心意相通,并且,还愿全心全意辅佐他,与他携手并进的他的爱人、他的知己——雨菡。 三生有幸! 此生足矣! 思及此,李元珩的唇角禁不住上扬,漾起一抹愉悦又幸福的弧度,长臂一伸,一把将身旁,正含笑望着他的可人儿揽入怀中…… * 马车就这样一路行进,很快便出了闽海,一路向着京城进发。 来的时候,微服出行,为体察民情,他们一行走的极慢。 回城时,却是有兵士护卫,车马用的也的最好的,还有专门的人清场开道,走的也是官道。 一路畅通无阻,走得也是极其顺畅。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帝后便抵达了京城。 这还是宁雨菡看在李元珩大伤初愈,出于对李元珩身体的考虑,特意叫车马走得慢些,不然的话,只怕抵京的速度还要更快。 而京城这边,众人显然也早已得知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回到京城的消息。 这不,朝臣们早早的便在宫门口等候。 提前几天返回京城的方进忠,则是带领着一众宫人,同样早早在宫门口恭候。 后宫中的一众嫔妃们也都早早打听到了消息,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早早的在宫门口,准备迎接帝后。 好吧,迎接宁雨菡是这个皇后娘娘是假,她们就是奔着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来的。 为此,众嫔妃俱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力求能够让陛下眼前一亮,动人动心。 最好是能够把一路跟着陛下,风尘仆仆的皇后,给比下去,那才好呢。 若是能够得到陛下亲眼,她们便可算是能出头了。 不然,任凭着皇后娘娘经年这般独宠后宫下去,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第976章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众人也不知在宫门口等了多久。 忽的,有一立在方进忠身后的小内侍,惊喜的轻呼一声: “那应就是陛下与娘娘的马车! 陛下和皇后娘娘回宫了!” 说话间,这小内侍还兴奋的抬手,向着正前方一指。 闻得这小内侍的话,方进忠顺着这小内侍所指那么一望,果见一辆马车,在训练有素的侍卫的护卫下,一路向着皇宫这边驶来。 隐约可见,这辆马车上雕着龙纹,车窗上的帷幔,也乃是明黄色。 而这一切,显然都是皇帝陛下才能专享。 那小内侍显然也是凭着这一点,认出了乘坐这辆马车之人的身份。 吃乃御驾无疑。 见状,方进忠也是精神一震,二话不说,颠颠儿的便迎了过去: “速去迎接陛下!” 与此同时,马车也一路向着宫门口而来。 一路驶到宫门口附近,才堪堪停靠下来。 “陛下、娘娘,已经到皇宫了。” 邱华第一个从马上跳下来,抱拳恭声道。 闻言,车内的李元珩轻“嗯”一声,这便携了宁雨菡一起款步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方进忠也已领着一众宫人、内监,来到了马车前。 乍一见得帝后二人,方进忠当即拜倒: “陛下——,娘娘—— 老奴恭迎陛下、娘娘回宫。” 方进忠这么一跪,跟着他一同过来的宫人、内监们,自也都是呼啦啦跪倒。 口称“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见状,一直候在宫门口,准备接驾的朝臣们和后宫一众嫔妃们,也尽皆拜倒,此起彼伏的山呼着: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微臣(臣妾)(嫔妾)恭迎陛下、娘娘回宫!” 见状,李元珩则是冲着最先跪倒的方进忠挥了挥手: “方进忠,你起来吧。” 说着,又轻拍了拍方进忠的肩: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早先,他可是以去行宫居住的名义,前往闽海微服私访的。 为此,方进忠还专门留在了行宫那边,替他打掩护。 也是这几日,才堪堪快马加鞭,赶回宫中。 着实也是辛苦了。 看着方进忠好似更花白了一些的头发,和脸上明显又添了不少的皱纹,李元珩不由叹息一声: 也难为这老小子了。 之后,少不得要多赏赐他一些。 “当不起陛下这声辛苦。 为陛下办事,老奴可不辛苦。” 方进忠乐呵呵的道。 说话间,在李元珩的示意下,站起身来。 闻得他这话,李元珩也乐了,不由得虚点了点方进忠,笑骂道: “你这老货!” 主仆二人略聊了几句,李元珩便转目望向跪着的众朝臣与众嫔妃,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众卿平身吧。” 闻言,恭恭敬敬跪在那里,恭迎圣驾的众人,这才纷纷谢恩起身: “是!” “多谢陛下!” …… 见状,李元珩又是一挥手: “行了。尔等且退下吧。” 见几名大臣,才一起身,便是一副欲要上前的模样,李元珩又道: “众位爱卿,朝中之事,明日早朝再议。” 闻言,朝臣们也是闻弦音,而知雅意,纷纷恭声应是, 向着帝后躬身一拜,而后告辞离开。 而方进忠,则是恭声道: “陛下,御辇已经备好。现在可要摆驾会乾元殿?” 顿了顿,方进忠又补充道: “陛下,这会儿,小皇子、小公主们都在乾元殿等着陛下和娘娘呢。 还有康宁长公主殿下,她正在乾元殿那边,陪着几位小殿下呢。” 说着,方进忠又冲着身后不远处,招了招手。 负责抬御辇的大力宫人见状,当即将御辇抬到了帝后二人身前。 不得不说,方进忠还是很了解李元珩的。 知道他此番回宫,第一时间最想要见到的,自然是几位小皇子、小公主们。 当然,康宁长公主这位皇室大长辈,陛下自然也是极想见的。 所以,方进忠就直接说重点。 还将一切,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也不跟皇帝陛下绕弯子。 而显然,对此李元珩也是极其受用。 “哦?曦儿、明珠他们几个,都在乾元殿? 姑母也在? 那还等什么? 速速摆驾乾元殿!” 乍一闻得方进忠的话,李元珩面上肉眼可见的很是欢喜,当即大手一挥道。 说话间,他便一把牵起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雨菡,走!咱们回乾元殿。 去见孩子们和姑母去!” 李元珩面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望向宁雨菡的眸光之中,满含柔情,似有无限情意,足可以将人溺毙当场。 而与他并肩而立的宁雨菡,则是回以他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眸中也似带着无限缱绻: “好啊。咱们这便回宫吧。” 目光交汇,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而后,便相携着一起上了御辇,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直奔乾元殿而去。 后宫的一众的嫔妃们,将这一幕瞧了个真切,眼瞅着帝后的亲密互动,她们只觉心里泛酸。 陛下瞧皇后娘娘那眼神…… 陛下何曾如此待过她们任何一个? 更气的是—— 自始至终,陛下全程都没有瞧她们一眼。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就这样携着皇后娘娘,亲亲热热的上了步辇,这般离开了。 一时间,众嫔妃又气、又恼、又羞—— 合着她们这般费尽心思,精心打扮,绞尽脑汁、花尽心思想要吸引陛下的注意,结果都是白忙了一场? 好气啊!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甚至,有不少嫔妃,都已经开始灰心绝望了—— 瞧陛下盛宠皇后娘娘的这个架势。 还有陛下适才瞧皇后娘娘的那眼神—— 陛下分明就是对皇后娘娘情根深种,眼里心里都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那…… 她们该怎么办? 这该如何是好! 陛下如此深爱独宠皇后娘娘,哪里还有她们的出头之日啊? 深宫寂寞,难不成,她们就要如此毫无帝王恩宠,斜倚薰笼坐到明的过完一生么? 不! 不要啊! * 对于后宫一众嫔妃的心思,李元珩自是并不知晓,并且,他也并不在意。 此时,坐在御辇中的他,正在一迭声催促着大力宫人快些。 得知几个孩子们、还有姑母都在乾元殿,李元珩那个激动啊。 归心似箭,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立时就见到几个孩子们了。 而就在李元珩的催促下,御辇已迅速抵达勤政殿…… 第977章 快看!爹爹娘亲回来啦~ “陛下、娘娘,勤政殿到了!” 大力宫人们稳稳的将御辇停靠在勤政殿前,方进忠恭声禀道。 御辇内的李元珩轻“嗯”一声,便是直接携着宁雨菡一起下了御辇。 离京这么久,无论是李元珩、还是宁雨菡,都甚为想念几个孩子。 这也是宁雨菡刚刚,在李元珩一再催促抬步辇的大力宫人快些时,压根没有出声阻止的原因。 她也十分想念孩子们,很想快些见到几个孩子。 所以,这会儿,帝后二人都有些迫切。 二话没说,便相携着一起疾步向着殿内而去。 二人一路直奔正殿,远远的,便听到了正殿那边,时不时发出的孩童的笑闹声。 李元珩和宁雨菡的唇角,都是禁不住上扬,彼此对视一眼,便都加快了脚步。 正殿门口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在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明珠扮老鹰,睿儿、晖儿、煜儿则是扮小鸡,而原本想要安安静静看书的曦儿,则是被姐姐和弟弟们赶鸭子上架,被迫做了护崽的母鸡。 不过,这会儿,他俨然也乐在其中,乐得和姐姐、弟弟们一起玩耍。 “我要来抓你们了哦。 马上就要抓到你们了哦~” 明珠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势,冲躲在“老母鸡”曦儿身后的三胞胎囔道。 言罢,便摆出了一副凶猛老鹰要抓小鸡仔的姿势,向着弟弟们冲去。 见状,曦儿一边张着双臂,将弟弟们护在身后,一边灵活的身形一晃,带着弟弟们躲开了明珠的攻势,令得明珠扑了个空。 而躲在曦儿这个大哥身后的三胞胎,见状,则是兴奋的笑着闹着: “嘻嘻,大姐抓不到!” “大姐抓不到我们。嘻嘻~” “哦哦哦,大姐抓不到!抓不到!才不会让大姐抓到呢。嘿嘿~” …… 原本几个孩子正玩儿得开心,正殿外头的空地上,时不时传来他们的愉快的银铃般的笑声。 而康宁长公主,则正在不远处守着明珠、曦儿他们几个。 此时,她老人家正兀自坐在由宫人搬来的一张藤椅上,含笑看着几个孩子笑闹。 李元珩、宁雨菡他们得近了,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欢乐又温馨的一幕。 见状,帝后二人不由相视一笑,正预备加快脚步,奔过去与孩子们、还有康宁长公主汇合。 谁知,最先的煜儿,却是眼尖的瞧见了他们。 “爹爹!娘亲! 大姐、哥哥,快看!爹爹娘亲回来啦~。” 煜儿红扑扑的小脸上,闪过惊喜,开心的蹦了一下。 又一指不远处的李元珩和宁雨菡道。 说话间,不待其他人有何反应,煜儿便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直奔李元珩和宁雨菡的方向,如同一个小炮仗一般,嗖的一下来到李元珩和宁雨菡的面前,乳燕投林一般,投入宁雨菡的怀抱: “娘亲、爹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煜儿好想你们吖~” 随着煜儿声音的响起,顺着这小家伙所指,其他人也都瞧见了李元珩和宁雨菡。 睿儿和晖儿也紧随煜儿其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狂奔而来,张着小胖手要抱抱: “爹爹抱~” “爹爹抱抱~,娘亲抱抱!” 与此同时,明珠和曦儿也手牵手奔到了近前,两个孩子此时的面上,都是难掩喜意。 明珠更是直接扑入宁雨菡怀中,复又一把抱住了李元珩的腿: “爹、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你们都不想珠珠和弟弟们的么? 珠珠都快想死你们啦~” 一边说着,明珠还挨个滚到宁雨菡和李元珩的怀里,小脑袋和小身子一拱一拱的撒着娇。 见状,李元珩和宁雨菡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想!爹和娘亲也都好想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 这不,一处理完事情,便即刻赶回来和宝贝们团聚了么? 哈哈,让爹爹抱抱! 快让爹爹好好抱抱!” 说话间,李元珩已蹲下身去,挨个抱了抱几个孩子,和他们好好亲相了一番。 此举引得孩子们发出一阵愉快的银铃般的笑声。 煜儿、晖儿、睿儿三个小人儿,更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操着小奶音,一迭声嚷着: “爹爹,我要举高高!” “我也要举高高~” “我也要!我也要!爹爹,我也要!” …… 李元珩见状,则是爽朗一笑,想也不想,便是点头应道: “好啊。爹爹给你们举高高!” 说着,李元珩便已将离得最近、也是最小的煜儿一把抱在了怀中,二话不说,就将他给高高举起。 此举自然又引得煜儿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李元珩却也并没有厚此薄彼,抱着煜儿转了几圈,李元珩便将这小家伙放下,又挨个抱起了睿儿和晖儿,这两小只,给这两小兄弟举高高。 而后,便是明珠。 然后,是曦儿。 “父皇,不用!不用! 孩儿就不用了!” 见自家父皇作势欲抱起他举高高,曦儿赶忙摆手。 这孩子一向文静早熟,自诩自己是大人了。 况且太傅说,他乃父皇长子,理当稳重,怎么能够和弟弟们一样,缠着父皇,让父皇举高高呢?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李元珩哪里由得曦儿这小家伙推拒? 见得他这副老成持重、小大人的模样,李元珩只觉可爱至极,当即给了这个长子一个熊抱,笑道: “那怎么行?爹爹怎么能够厚此薄彼? 你的姐姐、弟弟们能够享受到的,咱们曦儿自然也应拥有。 来,爹爹给曦儿举高高!” 说话间,李元珩已是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了曦儿,将他小小一个人儿,一把抱离了地面,双臂一展,便是将曦儿给高高举起,又搂着他,连续转了好几圈。 起先,曦儿还想要拒绝,还有些放不下他这皇长子的偶像包袱。 然而,再沉稳,他也终归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很快,埋藏在骨子里头的孩童心性,便战胜了曦儿的全部沉稳理智。 从一开始的排斥,渐渐的,曦儿也玩儿不亦乐乎,禁不住发出了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笑声: “父皇,我不用……我……父皇,快放我下来! 哈哈,爹,爹爹……哈哈哈哈嗝——” 第978章 蜜里调油,其乐融融 “好了!阿珩,你也别抱着孩子们疯闹了! 真是……” 一旁的宁雨菡一直含笑望着李元珩和孩子们互动,眼见得李元珩抱着孩子们疯玩,不肯撒手,不由嗔道。 这人真是! 到底是大伤初愈的,哪里能这般疯闹啊? 还堂堂皇帝陛下呢。 成何体统? 嗯哼。 被宁雨菡这般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只是乐呵呵的笑着,将笑得小脸红扑扑的曦儿给平平稳稳的放到了地上,又挨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小脑袋: “好了,今儿个先这样哈。 改天,爹爹再接着给你们举高高!” 对此,孩子们也都欣然接受,闻言,几个小家伙都齐齐点着他们的小脑袋: “嗯嗯,好的吖~” “嗯嗯呐,爹爹,我知道啦~” “说好了!下次再玩。爹~,爹~,拉钩钩~” …… 又再与孩子们打成一片,笑闹了一番,李元珩这才抬眸望向不远处,一直含笑望着他们一家几口互动的康宁长公主李玉华。 “姑母,我回来了!” 李元珩朗声一笑,冲着李玉华行了一个晚辈礼。 说话间,李元珩便是长腿一迈,径直几步来到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身前,向着康宁长公主这位姑母一揖: “此番,还要多谢姑母看顾曦儿、明珠他们这几个小的了。” 宁雨菡见状,也紧跟了上去,学着李元珩的模样,向着李玉华一福: “多谢姑母——” 康宁长公主见状,乐呵呵一手一个牵起李元珩和宁雨菡,笑道: “瞧你们,还和我客气什么? 看到你们平安归来,姑母就高兴!” 说话间,康宁长公主李玉华还将牵起的二人的双手,兀自交叠在一起,又拍了拍二人的手背,笑望着帝后二人,欣慰一笑。 李玉华不是瞎子,她不仅不瞎,更是心细如尘。 长公主她老人家,一早就察觉到了,她这皇帝侄儿和皇后侄儿媳妇之间相处的那些微妙变化: “本宫怎么瞧着,你们二人的感情是越发的好了?” 康宁长公主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道。 出去这么走了一趟,这两个晚辈之间的感情,貌似更好了啊。 是这一路发生了什么吗? 还是—— 患难见真情? 康宁长公主于心中暗想。 帝后于闽海遇刺,李元珩挺身而出,替宁雨菡挡匕首之事,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早已有所耳闻。 是以,才会这般暗想。 刚刚,宁雨菡那一声,自然又亲昵的“阿珩”,虽然年纪渐长,却依旧耳聪目明的康宁长公主,可是听了个正着。 还有—— 这两个孩子这蜜里调油、眼神拉丝的…… 啧啧啧。 面对康宁长公主的揶揄,宁雨菡俏脸一红,然而,她却并没有羞涩的垂下头去,而是睨了在一旁傻乐的李元珩一眼,继而转目望向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大大方方的回应: “姑母放心,我们俩很好!” 闻言,康宁长公主不由得笑意更浓。 而李元珩,则是眼神晶亮,只笑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大掌牢牢握住宁雨菡的雪白素手: “嗯,雨菡说的对。 姑母,您没瞧错! 我和雨菡很好!” 见状,康宁长公主不由笑出了声,亲亲热热的再次拉过帝后二人的手,笑道: “好!好!好!你们俩好,那便是最好!” 瞧着李元珩嘴角上自始至终挂着的那抹幸福笑容,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只觉老怀大慰: 罢罢罢,不管是因着什么,他这皇帝侄儿和皇后侄儿媳妇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如此感情笃定,就是好事。 她这个做长辈的,看着也开心啊! 哈哈。 就在康宁长公主与李元珩、宁雨菡三人相谈甚欢这会子功夫,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这几个小家伙,也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奔了过来。 眼见得爹爹、娘亲、姑祖母三人聊得起劲,生怕自己被遗忘了的煜儿,直接一把扑入康宁长公主的怀抱: “姑祖母,陪煜儿去放风筝吧。” 说着,小家伙又伸出小胖手,一手一个,抓住了李元珩和宁雨菡的衣袖,奶声奶气道: “爹爹、娘亲也去!陪煜儿放风筝吖~” 听闻煜儿这么说,一旁的睿儿、晖儿,也立时猛点着他们的小脑袋: “嗯嗯呐,爹爹、娘亲、姑祖母,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吖~” “走嘛~,走嘛~” 对于孩子们的歪缠,无论是李元珩、宁雨菡,还是康宁长公主,都没有任何任何抵抗力。 三人立时败下阵来。 “好!走!去放风筝。 姑祖母陪乖孙孙们去放风筝去! 哈哈。” 康宁长公主爽朗一笑,当即点头道。 而她这个长辈都这么说了,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自也完全没有异议: “嗯,听姑母的。” 李元珩笑着点了点头。 宁雨菡则好笑的挨个揉了揉三胞胎的小脑袋。 就连明珠和曦儿两个大点的孩子,也没逃过来自娘亲的爱抚。 “乖啊!走,咱们去放风筝去!” 有那有眼色的宫人,一早便跑去拿风筝去也。 这会儿,俱都准备好了,只待长公主、陛下、娘娘,还有几位小殿下来放。 见状,几个大人相视一笑,牵着几个小的,便开始有说有笑的放起了风筝。 一时间,偌大的乾元殿中,充满了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 翌日,当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撒进寝房之际,于龙榻上安睡的宁雨菡,也悠悠转醒。 下意识转目瞅了眼身旁,果见身旁的榻上,早已空空荡荡。 这个时辰了,想必李元珩已经去上朝了。 想起李元珩,宁雨菡禁不住唇角上扬,心中泛着甜蜜。 而与此同时,出屋外响起了碧桃的声音: “娘娘,您可是醒了? 可要起身?” 碧桃一直守在屋外,隐约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估摸着是宁雨菡醒了,要起床了,才会有此一问。 闻言,宁雨菡则是收回思绪,轻“嗯”一声: “嗯,进来吧。” 随着她话音刚落,寝房的门,便是“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间打开,而后,碧桃便领着手捧铜盆、巾帕、衣物、洗漱用品等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第979章 帝后相爱 熟练而又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一众宫人,伺候宁雨菡洗漱穿衣,碧桃一直笑盈盈、眼神晶亮的时不时向着自家娘娘那边瞥。 迎上碧桃这难以被人忽略的灼灼目光,宁雨菡真是既无奈、又好笑,不由得嗔了这妮子一眼: “怎的这副表情? 你这丫头,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瞧碧桃这个兴奋雀跃的模样儿,活脱脱好似捡了几百两银子一般开心。 宁雨菡才会有此一问。 而碧桃,也丝毫没有被自家娘娘抓包的尴尬,闻言,她则是笑意反而愈浓: “娘娘真是明察秋毫。 可不是有好事么?” 话到这里,碧桃不由掩唇一笑: “不过,可不是奴婢有好事。 是娘娘您有好事呐。”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明显有些莫名: “哦?本宫有何好事?” 她怎么不知道? 迎上宁雨菡的疑惑目光,碧桃又是抿唇一笑,复又转头,对身后的几名宫人招了招手: “还不赶紧将东西拿过来!” 闻言,那几名宫人也是齐齐抿唇一笑,当即恭声应是,而后,便齐齐退出寝房,不过一会儿,便捧着几瓶插了瓶的鲜花,并一个锦缎小盒子折返回来。 “娘娘,这些,都是陛下送您的今日份礼物。 还望娘娘笑纳!” 碧桃指那几瓶鲜花,与锦缎小盒子道。 见状,宁雨菡微微一怔,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抬手抚摸着被宫人递到面前的鲜花: “还当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好事儿呢。 缘是这些个啊。” 自回宫后,虽日子依旧照旧。 却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李元珩这些日子,待她越发温柔体贴。 时不时,还会给她制造惊喜。 每天,早上一醒来,她都能够收到李元珩送给她的小礼物。 虽礼物,不似帝王赏赐的那般价值连城。 往往,都是一些并不值钱的小礼物。 可是,这些礼物,却都是李元珩亲自准备的。 比如—— “娘娘,这些花儿好看吧? 听方爷爷说,这些花,可都是陛下亲自去花房挑选来,亲自剪了、插好,摆放在瓶中,然后将人送过来的呢。 陛下说,见花如见人,希望娘娘您睁开眼,就能够瞧见这些好看的花儿,愿娘娘您今日的心情,也能够像这些花儿一般美丽。” 见宁雨菡正好笑抚弄着这些鲜花,碧桃小嘴嘚吧嘚吧的道。 闻言,宁雨菡唇角微翘,心道了一声: 果然! 她就知道,这些鲜花,是李元珩的手笔。 “嗯,这花儿好看!” 宁雨菡点了点头,眼角眉梢俱都是笑意满满。 而她的心情,确实也很美丽的。 一大清早,刚一起床,就能够收到礼物,换做是谁,都会高兴啊。 确切地说,宁雨菡在乎的,也不是什么礼物不礼物的。 而是这份心意与用心。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再一次唇角轻扬。 一旁的碧桃,也是禁不住掩唇而笑,一副“啊,又磕到了”的表情: “陛下对娘娘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陛下和娘娘,越发的恩爱了。 真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呢。” 事实上,自那日,宁雨菡与李元珩彼此交心之后,便是帝后相爱,帝后二人更是感情甚笃、蜜里调油。 天知道,碧桃这可都是有感而发。 不过就是实话实说。 而宁雨菡闻言,面上则是漾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不由得嗔了眼,笑得如同偷到了油吃的碧桃: “浑说什么? 别叫旁人听到了笑话!” 话虽这般说,宁雨菡的唇角却一刻没有落下,禁不住唇角微扬。 这也于无形之中,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而碧桃闻言,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并且,一脸的不以为然: “瞧娘娘您说的。谁会笑话娘娘您啊? 旁人只有羡慕您的份儿啊!” 似乎是犹嫌自己说的不够,言罢,碧桃又转目望向身后的一众宫人: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闻言,众宫人也不由得齐齐抿唇而笑,纷纷点头: “那是!” “碧桃姐姐说的是!” “就是!谁会笑话咱们娘娘?旁人只有羡慕娘娘的份儿呢。” …… 陛下对皇后娘娘这般好,帝后这般恩爱,谁人不心生羡慕? 若是她们日后的夫君,待她们能够有陛下待皇后娘娘这般好…… 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好,她们都得乐疯了。 那还不得幸福死啊? 提起这些个,宫人们就兴奋得不行,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宁雨菡一向体恤下人,见碧桃她们都在兴头上,却也并不阻止。 就任凭着她们叽叽喳喳。 咳,好吧。 实际上,这些妮子的话—— 她也爱听。 殿中气氛热闹又欢欣。 宁雨菡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梳妆完毕。 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的李元珩,便款步踱入殿中。 见状,殿中服侍的宫人,呼啦啦跪倒一地: “参见陛下!” 闻得身后动静,原本正对镜自揽的宁雨菡,也霎时间循声转目望去,乍一瞧见帝王身影,便是倏然起身,向着帝王盈盈一福: “陛下——” 见状,李元珩长腿一迈,便是几步来到了宁雨菡的身前,一把将她扶起: “朕还是喜欢雨菡你唤我阿珩。” 李元珩含笑低语道。 此言一出,便是换来宁雨菡一计娇嗔。 见状,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还十分好心情的朗声一笑。 见他如此,宁雨菡又嗔了他一眼,这才柔声道: “陛下这就下朝了? 这么早? 来,臣妾替陛下更衣。” 这龙袍和冕旒,也挺重、挺不方便的。 宁雨菡有些心疼。 就想着要赶紧帮李元珩脱掉、取下,也好让这厮松快松快。 说话间,宁雨菡便欲拉着李元珩,去到内室,谁曾想,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急。朕有事要与雨菡说。” 闻言,宁雨菡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莫名的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帝王: “有事?陛下是有何事?” 言罢,宁雨菡便是轻眨美眸,摆出一副“你快说吧,我都听着呢”的模样,静待着李元珩的下文。 见状,李元珩唇角微勾,这便缓缓开口…… 第980章 遣散后宫 “朕欲下旨遣散后宫。 雨菡,你意下如何?” 李元珩平静的道出自己所想,说话的语气,好似在谈论今儿个早膳吃什么,天气好不好一样随意。 然而,帝王说出来的话,却不可谓不石破天惊。 就连一向自诩淡定的宁雨菡,面上也不由展露出一抹愕然,惊讶的瞪圆了美眸: “陛下,你要遣散后宫?” 此言一出,李元珩立时更正道: “叫阿珩。” 可见,在皇帝陛下眼中,遣散后宫,这等大事,丝毫没有他的皇后,唤他陛下,而不唤他阿珩,来得重要。 闻言,宁雨菡从短暂的震惊之中回神,没好气的嗔了一眼这个略带孩子气的帝王,却还是从善如流的道: “阿珩,你确定? 你……真的确定要遣散后宫?” 说着,宁雨菡又睨了正笑望着她的帝王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 “后宫可是佳丽三千啊。 若遣散了后宫,陛下可是一点都不后悔?” 谁知,闻言,李元珩只是一笑,一把揽住宁雨菡的纤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桃花眼一瞬不瞬的望向宁雨菡,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佳丽三千? 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饮。 凭他佳丽再多,朕只心悦雨菡你一人。 此生,得雨菡为妻,有你相伴左右,朕心足矣。” 话到这里,李元珩又伸出另一只大掌,紧紧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满含真挚与深情的道: “朕不要什么佳丽三千。 阿珩只想和雨菡,一生一世一双人。” 似是被李元珩的深情告白所触动,宁雨菡闻言,神色微怔,美眸微闪,定定的望着李元珩,嘴中喃喃: “阿珩——” 见她如此,李元珩则是冲着宁雨菡一笑,复又冲着她眨了眨眼: “所以,雨菡,你意下如何? 是属意我遣散后宫呢? 还是要如何? 只一条,若是真的遣散了后宫,只怕雨菡你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贤惠之名,就要付之东流了。 纵使事后,我再怎么解释,此乃我这个帝王之命,与皇后无尤,那些人都还是会说,是你这个皇后善妒,容不得人,才叫朕遣了后宫了。 雨菡,你若不想担这份恶名的话,那咱们就……” 这世间,对女子素来苛刻。 李元珩这会儿,也算是给宁雨菡提前打个预防针了。 他原本想说,若是宁雨菡在意,不想担此恶名,那便再议。 谁曾想,还不待他将话给说完,宁雨菡便想也不想,直接开口: “行,就照陛下所说的做—— 遣散后宫。” 短短一句话,宁雨菡说得甚为笃定。 李元珩闻言,则是一挑眉: “雨菡,你确定?” 宁雨菡则是点了点头,冲着李元珩展颜一笑,笑容之中愈发笃定: “嗯,我确定。 阿珩你都可以为我遣散后宫了。 我不过是担一些莫须有的恶名,又算得了什么? 嘴长在人家身上,就叫他们去说去呗。” 见宁雨菡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 “就这般满不在乎啊? 女子不是一向最在乎自己的名声的么?” 尤其是出嫁的女子,不是最怕旁人说她不贤德的么? 犹记得罪人谢氏,她虽心如蛇蝎、心胸狭隘,做尽坏事,却始终端着一副贤良模样,就怕旁人说她不贤德。 雨菡怎么的就这般浑不在意? 与旁的女子截然不同。 “嗯,不在乎!”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则是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李元珩越发失笑: “哈?你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在乎,那…… 雨菡,你在乎什么?” 一时间,李元珩心中倒是生出了一抹好奇。 所以,雨菡心中,究竟在乎什么呢? 闻得他的话,原本还一副满不在乎表情的宁雨菡,面上却是陡然一肃,她一把反握住李元珩的大手,美眸盈盈,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帝王,一字一顿,正色道: “我在乎你啊,阿珩——” 正是因着在乎李元珩,她可以不在乎、不计较那所谓的贤后之名。 这一切,正是因为—— 她在乎他!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的一双桃花眼,霎时间变得晶亮: “雨菡—— 那……咱们便这般说定了。” 李元珩含笑道。 眼里心里满满唯宁雨菡一人耳。 而在他这般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宁雨菡点了点头,回以帝王一笑: “嗯,我听阿珩的。 都听阿珩的!” 言罢,帝后二人相视一笑,李元珩兀自反握住宁雨菡的素手,将它轻轻放置在他的心口位置。 见状,宁雨菡一笑,主动依偎进李元珩宽阔温暖的怀抱。 李元珩见状,则是长臂一展,将宁雨菡整个人揽入怀中。 帝后二人,犹如一对璧人,就这样,紧紧相依相偎。 窗外阳光明媚。 殿内,则是帝后情深,一派缱绻…… 当日,李元珩便下诏,宣布要遣散后宫。 得知陛下这一旨意,不仅阖宫上下震惊,就连满朝文武,也尽皆哗然。 陛下宠爱、甚至可以说的爱重皇后娘娘,帝后情深。 长久以来,陛下更是唯独宠皇后娘娘一人。 以至于后宫形同虚设。 这些,众人都知道。 也都彼此心照不宣。 可是,万万没想到,陛下竟为了皇后娘娘做到如此地步—— 竟下旨遣散后宫! 世人只道陛下爱重宠爱皇后娘娘,却没想到,陛下爱皇后娘娘,竟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明明有后宫佳丽三千,陛下偏偏不要,竟然要统统遣散。 唯要皇后娘娘一人。 这…… 是何等情深、何等挚爱? 有那胆儿大的朝臣有意劝谏几句,劝皇帝陛下收回成命,才一开口,就被李元珩给一一驳回,并且,被怼了个体无完肤。 什么?劝他雨露均沾,皇嗣为重,实在不该遣散后宫? 李元珩立时回怼: “皇嗣? 这后宫,除了皇后,何人还有皇嗣? 皇后为朕诞下四子一女,个个健康聪慧,这还不够?” 皇帝陛下这般一怼,只怼得来人哑口无言。 也不敢再多说。 毕竟,陛下说的,这全都是事实啊。 谁叫皇后娘娘好命又好孕,不但得了陛下亲眼,还好孕连连,一连诞下四位小皇子、一位小公主,还个个健康聪慧,个顶个的好。 唉,也阖该皇后娘娘会如此备受陛下宠爱啊。 第981章 大度的李元珩 当然,不是没有大臣心说,还是可以再行选秀,再纳后宫的嘛。 毕竟,现如今后宫中的那些娘娘、小主们不能生,这普天之下,不是还有许许多多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可以生的么? 陛下只管广纳便是。 然而,这些话,这些大臣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连小声哔哔一下,都是不敢的。 毕竟,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世家门阀掣肘,只能隐忍为上的陛下了。 而今,陛下已扫清世家门阀,大权在握、乾坤独断,帝王之威日盛,哪里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够轻易置喙的? 最终,大臣们还是败下阵来,捏着鼻子认了陛下这道遣散后宫的旨意。 毕竟,若细论起来,遣散后宫什么的,这乃是陛下的家事。 陛下想要怎样,自由不得他们这些外臣指手画脚。 自是陛下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而后宫众嫔妃的意愿…… 咳,这不重要。 皇帝陛下这道遣散后宫的旨意一出,可没人去管众嫔妃的意愿与反应,而是已经开始张罗着她们的遣散相关事宜了。 不过,虽是遣散后宫,李元珩也并未见事情做得太绝。 他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那便是—— 只要众嫔妃同意速速出宫,一切好说。 甚至,皇帝陛下还下了明旨,言明若嫔妃被遣散宫外之后,有想另嫁的,他也绝对鼓励、支持。 若是不愿另嫁,李元珩便赐宅子、赐钱财、将她们好好的供养起来。 而所赐钱财,则完全足够这些嫔妃富足的过完一生。 旁的嫔妃们的心思,暂且不谈,得知这一旨意,宁雨菡都着实有几分讶然。 彼时,她正与帝王对弈,听闻帝王不经意的提起此事,原本正专心致志下棋的宁雨菡,正欲落子的手上动作一滞,抬眸睨了眼,与她相对而坐的李元珩一眼: “发明旨鼓励嫔妃们另嫁? 我倒不知,阿珩竟是这般大度。” 宁雨菡半是揶揄,半是认真的道。 毕竟,这世间男子,大都将妻妾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他们自己可以花天酒地、寻花问柳,广纳美姬,却是要叫妻妾为他守身如玉。 纵使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妻妾们一下,这些妻妾们也必须替他们守着。 并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不说是这世间的男子,就算是在现代,这样的男人,也有不少。 而李元珩,乃天子。 这些后宫嫔妃,纵使被遣散,也到底曾经是皇帝的女人。 宁雨菡原还以为,李元珩只会妥善的将这些嫔妃给安置了。 令其衣食无忧,荣养一生,就算不错了。 毕竟,前朝、乃至大胤,可是有不少,将被遣散出宫的嫔妃,送往寺庙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事。 甚至,大胤如今,还一直保留着若后宫嫔妃无嗣,在帝王驾崩之后,便会殉葬的惯例。 这也是宁雨菡入宫之后,那般急着怀孕生子的原因。 所以,李元珩此举,倒是着实令宁雨菡有些意外。 而被眼前人儿这般揶揄,李元珩也丝毫不恼。 闻言,他只是微一莞尔: “没错。朕确实下了明旨,允许、鼓励众出宫的嫔妃另嫁。”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抬眸含笑回望向宁雨菡: “朕既无心于她们,自也不必非要她们为朕守着。 从此男婚女嫁,各自安好便是!” 对于不在乎之人,李元珩自也是全不在意的。 既不在意,她们守与不守,另嫁不另嫁,他又岂会在乎? 倒不如,给这些人一个恩典。 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便算是为雨菡、为孩子们积些阴德了吧。 毕竟,这后宫,独宠于一生,便是往往积怨于一生。 他一直独宠雨菡,甚至,为了雨菡,不惜遣散后宫。 这些嫔妃畏于他的帝王之威,不敢明言,更是不敢怨恨他这个皇上。 焉知她们不会在心里头怨恨雨菡? 与其如此,倒不如允许、鼓励她们另嫁。 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往后的日子,她们也怨不到雨菡头上。 似没想到李元珩会这般说,乍一闻得他的话,宁雨菡明显怔了怔,复又一挑眉而笑: 不得不说,李元珩这话—— 令得宁雨菡不由又对其高看了两分。 不愧是她宁雨菡喜欢的男人! 现代的某些人真应该好好瞧瞧。 看吧,古代帝王都这般洒脱开朗,还没有他们封建呢。 嗯哼。 “行吧。阿珩,我支持你!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些被遣散的嫔妃,并能够拥有属于她们的幸福。 你这主张,就很好!” 她是说真的。 其实,就算是李元珩不提,宁雨菡也会尽量善待这些被遣散出宫的嫔妃。 毕竟,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顶着皇家弃妇这个名头出宫,若再无所依仗,这日子可不好过。 宁雨菡无法将夫君和这些人共享,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善待被遣散出宫的她们。 让她们一生无虞。 如今,李元珩这道旨意,倒是很称宁雨菡的心意。 若是这些被遣散出宫的嫔妃,能够重新选择,则一良人另嫁,重新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不也挺好。 怎么也比“斜倚薰笼坐到明”要好得多不是? 得到宁雨菡的支持,李元珩显然也很高兴。 平素,他一向认宁雨菡为知己,可见,她果真是他之知己。 他就知道,雨菡定会支持他的! 哈哈。 * 不得不说,帝后二人的初心是好的。 然而,事情实施起来,却并没有预想般的那般顺利。 起先,是朝中大臣、勋贵世家,都被陛下下的这道允许、鼓励被遣散出宫的嫔妃们另嫁的旨意,给惊到了。 这些人之中,也不乏有女儿、姊妹入宫为嫔为妃。 他们原都已经替家中女儿、姊妹准备好了庵堂、寺庙,打算将被遣散出宫的女儿、姊妹,往庵堂、寺庙里一送。 便叫她们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便罢。 毕竟,后宫嫔妃被遣散出宫,那不就是皇家弃妇了么? 而作为皇家弃妇,还能有什么归宿呢? 能够安安生生的在庵堂、寺庙之中,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就已经算不错了。 谁曾想—— 这……这…… 陛下竟然下旨,允许、鼓励这些被遣散出宫的嫔妃另嫁? 真的假的啊? 陛下堂堂天子,竟是大度如斯? 第982章 头一个吃螃蟹的勇者 不仅是朝臣们狐疑,一众被遣散出宫的嫔妃们,对于皇帝陛下的这道旨意,也是狐疑不定。 虽陛下已下了明旨,允许、鼓励众嫔妃另嫁。 众嫔妃却都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更是不敢贸然行动。 就怕触到帝王逆鳞,被拿来祭旗。 不过,终归是有那敢于头一个吃螃蟹的勇者,就是了。 就在一众被遣散出宫的嫔妃,龟缩着不敢吱声之际,英嫔邹氏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号召,说是要另嫁。 而此事,自然是不出意外的,很快便传到了帝后的耳中。 “听说,邹氏此番预备另嫁的儿郎,乃是她父亲的部下。 亦是她自小的青梅竹马。 此人长期随邹氏的父亲——邹将军戍守边关,今年年近三十,尚未娶妻,这么看,倒是桩好亲事。” 帝后在处理完公务之后,宁雨菡无意中想起此事,便是禁不住提了这么一嘴。 这邹氏乃将门之女,宁雨菡与她接触不多,却也看得出来,此女乃是个敢爱敢恨、性情爽朗之人。 邹氏自入宫之后,一直以来都并不受宠,她本人也一直都不争不抢,对争夺帝王宠爱显得并不上心。 如今一看…… 这邹氏,莫不是早已心有所属了? 心上人就是她这个一起长大的小竹马。 所以,才压根不想争宠。 而这竹马更绝。 年近三十,还未成婚。 这在平均婚嫁年纪在十五左右的大胤,绝对称得上是奇观了。 他这是失去挚爱,这辈子都不打算成婚的节奏啊。 如今,既有机会,成全了这对鸳鸯,倒也不错。 宁雨菡是如此想的。 不过…… 话到这里,宁雨菡又不由向着坐于自己身旁的李元珩瞥去。 就是不知,李元珩会如何做想。 毕竟,自己的女人,心仪旁的男子,还这么快就要另嫁,只怕有不少男子对此,是不能释怀的。 何况,李元珩还是帝王。 他会不会觉得,伤到了自己这个帝王的颜面? 因而不快? 宁雨菡的目光,在李元珩面上游移,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李元珩的神情,试图窥出他是否不虞。 被她这般打量着,李元珩又不傻,自是秒懂了宁雨菡的心思。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笑: “好了!雨菡,你不用再瞧了。朕没有不快。” 闻言,宁雨菡还有些不信。 听得李元珩将话讲得这般直白,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一挑眉: “真的么?陛下真的没有不快?” 一边说着,宁雨菡依旧不住的打量着李元珩的神色,一副锲而不舍,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的模样。 李元珩被宁雨菡这般模样,给气乐了,不由得轻瞪了宁雨菡一眼,又抬手虚点了点她,笑骂道: “合着在雨菡你眼中,朕就是如此气量狭小之人?” 说着,李元珩又摆了摆手: “真不至于如此。 朕一早就知晓,邹氏心有所属,心里头有旁人了。” 李元珩神色淡淡,全程一副没事人的口吻,好似就是在和宁雨菡谈论“今晚吃什么”、“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一般。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可谓是石破天惊。 语不惊人死不休。 起码,这番话,足以让宁雨菡怔愣当场,惊得一张樱桃小口,不自觉张成了“o”字型: “什么?陛下,你……你早就知道邹氏她心有所属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宁雨菡更想问的是—— 得知自己的嫔妃,心有所属。 心悦的乃是旁的男子,而不是他这个帝王,李元珩作何感想? 这可是他的女人啊。 他就半点不恼的? 顾忌着李元珩的颜面,更是怕皇帝陛下会抹不开面子,直接恼羞成怒,宁雨菡临了还是咽下了话头,到底没有明说。 然而,她的眼神还是太过于直白,以至于,根本无需她多问,只是一个眼神,李元珩便秒懂了她的眼神之意。 而皇帝陛下,只是依旧没事人般,一摊手: “朕不傻、也不瞎。 这些个,朕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至于,他对此的反应—— “朕乃天子,富有四海。 却也不是银子,并不是人人都爱,这也正常。 就算是银子,还不兴人家喜欢金元宝,不喜欢银子,嫌银子煞白啊?” 这番不是银子,并不是人人都爱,就算是银子,人家更喜欢金元宝,不喜欢银子的理论,可是宁雨菡时常挂在嘴边的。 之前,李元珩可没少笑说,此乃歪理。 谁曾想,今日,他倒将宁雨菡这番口头禅,给直接用上了。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也乐了,禁不住噗嗤一笑: “噗,这是个什么鬼比喻? 别说!这形容,还真就是挺贴心的。 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宁雨菡禁不住掩唇而笑。 对于李元珩,她仿佛又有了新的认知: “所以说,对此,陛下,你是真的不恼咯?” 闻言,李元珩则又是轻瞪了她一眼,抬手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素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叫阿珩!” 显然,比之邹氏心有所属,心系旁人这件事,李元珩更在意和关心的是—— 宁雨菡不唤她“阿珩”,又口口声声唤他陛下。 哼,不开心! “好啦,阿珩,快说嘛~” 见状,宁雨菡从善如流,赶忙改口,娇声道。 说着,还伸出另一只素手,一把拽住李元珩的绣着龙纹的衣袖,一摇一晃的撒着娇。 大有李元珩若不老实交代,她就不依之势。 对于宁雨菡的撒娇,李元珩一向没有任何抵抗力。 见状,立时败下阵来: “有什么可恼的? 她既对朕无心,也便罢了。 随她去吧。” 他乃天子,富有四海。 哪会心胸狭隘到,因此时气恼? 并且,李元珩也是有他的傲气与骄傲在的。 邹氏既心系旁人,他自是不会强求一个早已心有所属的嫔妃。 对此,他也并不在意。 后宫女子虽多,却从未一人真正进入他的心间。 直至宁雨菡的出现…… 他有雨菡一人就好。 旁的人,李元珩不在乎,也浑不在意。 他能做的,也唯有善待后宫诸人,令她们一生衣食无忧而已。 旁的,尤其是感情,他是给不了,也不愿意给。 第983章 稀奇事 “如此,邹氏此番另嫁,也算一桩好事。” 见李元珩却无半分恼意,也没有丝毫不虞,宁雨菡这才笑道。 这么一看,这邹氏应是始终心系她这个竹马,而那竹马,也一直对她一往情深,只是造化弄人,邹氏一朝入宫,便只能从此萧郎是路人。 如今这般,也算成全了这二人的姻缘。 自是一桩好事! 闻言,李元珩则是轻“嗯”一声,依旧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想了想,李元珩还是道: “这样,邹氏既要另嫁,便叫她风风光光的嫁了吧。 雨菡,你以皇后的身份,好好赏赐邹氏一些东西。 朕再给邹氏和这个陈正赐个婚。 如此,他们这场婚事,也算体面。” 李元珩口中的“陈正”,正是邹氏要另嫁的那个竹马。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让邹氏风光另嫁的主意。 并且,还打算给足了邹氏这个被遣散出宫的前嫔妃体面。 李元珩此举,倒不是为了邹氏,而是想要借此表明一个态度。 好叫世人知晓,他不是只有说说而已。 他是真心实意,允许和鼓励那些被遣散出宫的嫔妃们另嫁。 并不会因此而着恼。 想来,那些家中有姊妹、女儿,乃是遣散出宫的嫔妃的朝臣们,以及那些被遣散出宫的嫔妃们,应该知道,他们该如何做了。 闻弦音,而知雅意,李元珩不过略略一说,都不待他多做解释,宁雨菡便已然知晓了李元珩的心之所想。 闻言,她则是颔首而笑,对于皇帝陛下的提议满口答应: “好啊。臣妾这就叫人去精心准备些礼物,送给邹氏。” 想了想,宁雨菡又道: “送佛送到西。 不如,便着内务府替邹氏与这陈正操办了这婚事。 陛下和我,一起来做这主婚人。 如此,岂不更有体面? 邹氏这嫁得也能更风光些不是?” 李元珩给出了中心思想,宁雨菡便开始在这中心思想的基础下融会贯通,进行扩展。 不得不说,她这提议,倒是颇合李元珩之意。 闻言,他也禁不住颔首: “嗯,这提议不错。 就照雨菡你说的做!” 当日,内务府便开始着手替邹氏操办婚事,同时,皇后娘娘的赏赐,也被抬到了邹氏暂居之所,而这些,都作为了邹氏的嫁妆。 而邹氏和陈正的婚事,不但没有阻止,还得到了帝后的亲自主持。 总之,皇帝陛下真就将邹氏这个被遣散的前嫔妃——皇家弃妇,给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婚后的第三日,邹氏便随新婚夫君一起离开京城,前往边关,此生再也没有回到京城。 他们夫妻恩爱和睦,相濡以沫到白头。 虽一生并无亲生子女,却收养了不少失去双亲的孤儿,晚年,也算是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当然,这一切,却也都是后话了。 总之,有周氏另嫁的珠玉在前,众人见得邹氏风光改嫁,又是得帝后主持,又是由内务府操办婚事,给足了里子、面子。 十足十的体面。 由此,朝臣们与那些被遣散出宫的众嫔妃们,也终于了解了李元珩的态度。 陛下是真的允许和鼓励一众被遣散出宫的嫔妃另嫁,并不是说说而已。 君不见,这邹氏另嫁,陛下不仅不计较,反而给了她天大的体面了么? 有了如此认知,不少嫔妃纷纷另嫁,投入到她们全新的家庭与生活之中。 当然,也有不少嫔妃,并不愿另嫁,而是选择独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邹氏那样,有个深情的竹马等着。 她们也不是无知少女,并没有对所谓的婚姻与爱情,有何憧憬。 更不愿去为人继室、续弦,去替男人操持家务,封养公婆,照顾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看顾男人的小妾…… 与其如此,她们倒不如独自居住,反倒是落得清净自在。 对此,李元珩也不勉强,反倒是给这些不想另嫁的嫔妃们,赐下了不少财物,足够她们安安心心,一辈子富足终老了。 如此,也算是两厢便宜。 而此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当今遣散后宫之事,也就此落下帷幕。 而自从遣散后宫之后,李元珩和宁雨菡便真的过上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宁雨菡发现,李元珩待她,不仅越发的好了,且,也越加的倚重她。 这些日子以来,凡事,李元珩都必告诉宁雨菡,与她商议、征询她的意见。 宁雨菡能敏锐的感觉到,李元珩对她越发的爱重与信重。 而事实证明,宁雨菡的感觉没错。 这一日傍晚,才去关雎宫看完几个孩子,回到乾元殿,李元珩便张罗着要早些安寝: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明日还要早起,得保持充足睡眠。” 李元珩如是道。 说话间,便吩咐宫人去准备洗漱用品。 对此,宁雨菡也并没有多想。 毕竟,明日确实有大朝会,李元珩也确实是要早起。 如此,早些歇息,保持充足睡眠,这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般,明日才能够以饱满的精神去上朝嘛。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善如流的跟随着李元珩一起去洗漱就寝不提。 一夜无眠。 宁雨菡睡得正酣,耳畔冷不丁传来熟悉的温润男音: “雨菡,醒醒。 该起了!”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见身旁的李元珩,正着寝衣坐于自己身侧,倾身垂首笑望着她。 而刚刚那道唤她起身的熟悉男音,也正是出自李元珩之口。 “唔,阿珩,你怎么还没有去上朝呢?” 猛然被唤醒,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宁雨菡迷迷糊糊的道。 平时,李元珩心疼她。 早起上朝时,都是蹑手蹑脚起床,静悄悄去到隔壁的宫室洗漱更衣,穿好朝服、戴好冕旒,然后悄咪咪去上朝的。 全程不会打扰到宁雨菡,以便能让宁雨菡好眠。 而往往,宁雨菡被叫起时,都会比较晚。 通常情况下,李元珩早就已经去上朝去了。 所以,这会儿,宁雨菡才会下意识这般说。 都已经到她该起床的时辰了,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竟然还在呢。 这可真是稀罕得紧呐! 第984章 咦,天色怎的这么黑啊? 见宁雨菡这迷迷瞪瞪的小模样,李元珩不由得失笑; “雨菡,你再睁开眼来,好好瞧瞧。” 闻言,宁雨菡依言努力睁大了双眼,往外头一瞧,这才发现,窗外一片漆黑,寝殿内还点着烛火, 见状,宁雨菡不由轻“咦”了一声: “咦,天色怎的这么黑啊?” 宁雨菡有些疑惑的咕哝了一句。 往日里,她起床的时候,除非刮风下雨,通常情况下,天色都是已经大亮了的啊。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正纳闷间,宁雨菡下意识瞥了眼,摆放在龙榻旁不远处的更漏,这才发现,此时才不过寅时一刻。 “怎么才寅时一刻?” 还没到她起床的时辰啊。 倒是李元珩。 身为帝王,每当有大朝会,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就得这个时候起床。 然后早早洗漱更衣,穿戴好朝服、冕旒,然后前去上朝。 “是啊。就是寅时一刻。” 将宁雨菡的嘀咕,尽数听在耳中,李元珩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他本人已径直下了龙榻,立在榻边,见宁雨菡还呆呆怔怔的睁着一双迷蒙的美眸,望着他,李元珩微一勾唇,旋即,冲宁雨菡伸出修长大掌: “来,雨菡,起床吧! 该起身了。” 直到这时,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宁雨菡骤然清醒。 下意识瞅了依旧黑沉的天色,与不远处的更漏,虽然,宁雨菡不明白,为何李元珩非要坚持叫她起身,明明时辰还这么早。 不过,既然这厮这般坚持,宁雨菡便也没有多想,而是从善如流的伸出手去,任凭着李元珩将她自龙榻上拉起。 “先去洗漱吧。” 将宁雨菡自龙榻上拉坐起身,自有机灵的宫人,上得前来,蹲下身去替宁雨菡着履。 李元珩见状,则是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柔声道。 闻言,宁雨菡自是点头,含笑轻“嗯”一声。 于是乎,帝后二人便在宫人的服侍下,各自拣了处净室,洗漱更衣不提。 才刚刚洗漱完毕,便有宫人自外间而入,恭声道: “娘娘,陛下问您洗漱好了没? 若是好了,便过去殿中,一起吃些点心,垫一垫肚子。” 宁雨菡闻言,则是挑了挑眉,却还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 那好吧。 请陛下稍等。 本宫换身衣裳,梳妆一番,便就过去。” 说着,宁雨菡便欲招手,叫碧桃帮她换上一身常服,然后简单梳妆一下。 要知道,她这会儿,还穿着寝衣呢。 还是换身衣服、梳妆好,再出去吃点心的好。 省得待会儿,还要重新过来更衣、梳妆。 多麻烦? 没必要嘛。 “呃,这……” 那名奉命前来请宁雨菡前去用点心的宫人闻言,明显一怔,面上闪过无措,复而求助的望向侍立在一旁的碧桃。 碧桃见状,赶忙劝道: “娘娘,陛下这必是已经在外头,等着娘娘您一起过去用点心呢。 既如此,您怎好让陛下好等? 还是赶紧过去吧。” 顿了顿,碧桃似是怕宁雨菡不为所动,又再补充了一句: “何况,那些点心应都是御膳房现做的。 还是得赶紧趁热吃了才好。 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娘娘先就这般去吧。 吃过点心之后,再过来更衣梳妆,也挺好。 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不得不说,碧桃不愧是跟了宁雨菡多年的心腹贴身大宫女,很是懂怎么说服宁雨菡。 这不,被她这般一劝,宁雨菡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 “行吧。就这么着吧。” 于是乎,宁雨菡衣裳也未换,只指挥着碧桃替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了一只雕莲花紫玉簪,便在碧桃等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向着殿中而去。 说起来,宁雨菡头上的这只雕莲花紫玉簪,还是宁雨菡近日新得的。 乃是李元珩送给她的每日惊喜小礼物之一。 其上的那朵莲花,更是李元珩亲手所雕。 宁雨菡很喜欢这个小礼物,这几日,都一直日常佩戴着这只雕莲花紫玉簪。 今日,自也不例外。 才一来到殿中,宁雨菡便闻到了诱人的食物香气。 循着这诱人的食物香气望去,便见,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上,摆着几碟正冒着热气的点心。 光就是看起来,就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而此时,李元珩也正只着中衣,坐于这张圆桌旁的一张椅子上。 见得宁雨菡款步而来,李元珩不过抬眸一扫,便瞧见了她头上斜插着的那只雕莲花紫玉簪。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唇角微弯,眸中掠过一抹欢喜。 看来,雨菡是真的很喜欢他送这只簪子啊。 李元珩于心中暗道。 显然,对于宁雨菡如此喜爱他送的这只簪子,还这般爱戴,李元珩内心之中,还是很受用、很欢喜的。 欢喜之余,李元珩已经开始于心中盘算: 看来以后,他要多送一送诸如这般,亲自所制的小礼物、小首饰,给雨菡了。 嗯,还有,自己的雕工也要再好好练一练。 争取下次,送只雕刻得更精美的簪子给雨菡,让她佩戴。 嘿嘿。 一般于心中,如此这般打定了主意,李元珩一边含笑向着宁雨菡招了招手: “雨菡,快过来!用些点心!” 见状,宁雨菡也并没有多想,而是同样含笑点了点头,兀自轻移莲步来到小圆桌前,在摆放好的另一张椅子上坐定。 她前脚刚一坐定,后脚李元珩便夹了个宁雨菡平素爱吃的蟹黄小笼包,递到了她面前的瓷碗中: “来,雨菡,吃吧。” 对于帝王这贴心的举动,宁雨菡回以了一记甜笑。 在投桃报李的夹了一个酱肉小包,递到李元珩面前的瓷碗中,示意他也赶紧趁热吃之后,宁雨菡便兀自夹起李元珩爱心投喂的那只蟹黄小笼包,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时辰尚早,胃口并没有大开,帝后二人也不过就是垫垫肚子,吃了约莫有五分饱之后,便就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而此时,小圆桌上剩下的点心,还有不少。 当然,这些也并不会浪费,而是由宁雨菡赐给了殿内宫人享用。 漱了漱口,略坐了一会儿,李元珩瞅了眼不远处小几上摆放的更漏道: “时辰差不多了。朕要去穿戴朝服、冕旒了。 雨菡,你也且去准备一下吧。” 第985章 陛下,你要带臣妾去哪儿? 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不由有些疑惑: “嗯?准备?” 李元珩要去穿戴整齐,穿上朝服、戴上冕旒,为上朝做准备。 这个,宁雨菡能够理解。 可是,她要准备什么? 有什么可准备的? 虽然心下狐疑,宁雨菡却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在宁雨菡想来,李元珩大概就是叫她去梳妆更衣的意思吧。 毕竟,她也不能够一直穿着寝衣不是? 好歹还是要换身常服,简单梳妆一番的。 不然,也不大像话不是。 抬眼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依旧擦黑,又瞥了眼小几上的更漏—— 索性都起得这么早了,不去瞧瞧孩子们,真就是怪可惜的。 这个点儿,离孩子们起床、动身去康宁长公主府上习武的时辰,还早得很。 宁雨菡盘算着,自己简单的梳洗更衣一番,送走要去上早朝的李元珩,还能够有功夫去关雎宫,在几个孩子刚起床之际,去瞧瞧几个孩子,送他们出宫去康宁长公主府上。 嗯,正好!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便也微笑着去了偏殿,准备更衣梳妆。 谁曾想,她前脚才刚一来到偏殿,后脚碧桃便领着一众宫人,捧着一整套皇后朝服、凤冠,走了进来。 见状,宁雨菡不由讶然: “碧桃,你这是……本宫不是吩咐你去那套常服过来,给本宫换上么?” 这妮子,怎的还跑去拿了皇后朝服和凤冠过来? 而且,这还是皇后的大朝服。 通常是在极其正式的时候—— 比如新年接受内外命妇朝拜、举行一些十分正式的皇家仪式,宁雨菡才会穿着。 这套凤冠也是。 碧桃也不是不知晓这些,怎么好端端的,竟拿了这套皇后朝服与凤冠过来? 真是…… 宁雨菡微一蹙眉望去碧桃,一脸的“你这丫头莫不是搞错了?”。 迎上宁雨菡讶异之中,带着些许不甚赞同的目光,秒懂了自家娘娘的眼神之意,碧桃当即摆了摆手: “娘娘,您误会了! 奴婢没有搞错。 这可不是奴婢擅作主张。 是陛下吩咐奴婢,拿这套皇后朝服也凤冠,给皇后娘娘您穿戴的。” 言下之意就是—— 圣意难违。 奴婢也不过是按照陛下吩咐行事。 娘娘,您勿怪啊! 闻言,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轻“哦”一声: “哦?此乃陛下吩咐的?” 碧桃闻言,忙不迭点头: “嗯嗯,是啊。奴婢等确实是谨遵陛下吩咐行事。” 话到这里,碧桃的话头顿了顿,抬手一指被宫人们手捧着的皇后朝服、以及凤冠,一副静待宁雨菡示下的模样: “娘娘,您看……” 闻言,宁雨菡便是随意一挥手: “既如此,便替本宫穿戴上吧。” 既然是陛下的吩咐,宁雨菡自是不会拂了李元珩的意思。 只是…… 这厮是想干嘛? 这没头没脑的,干嘛非要她穿戴这皇后朝服与凤冠啊。 真是的! 宁雨菡禁不住于心中暗自嘀咕抱怨。 不过,嘀咕归嘀咕,暗自抱怨归抱怨,宁雨菡却还是任凭着碧桃以及一众宫人,替她穿上了皇后朝服,系上绶带。 又由碧桃替她梳了个繁复隆重的朝天髻,戴上隆重华丽又不失端庄,尽显皇后威仪的赤金点翠镶宝攒珠九龙九尾凤冠,复又化了一个端庄而又不失姝丽的妆容,这才作罢。 为配合这身行头与妆容,宁雨菡还特意搭配了平常很少涂的正红色口脂。 看起来,端庄威仪,一派母仪天下的国母范儿。 “娘娘,您今天真好看!” 望着铜镜中的自家娘娘,碧桃不由得眼神一亮,由衷的夸赞道。 闻言,宁雨菡则是好笑的斜睨了这妮子一眼: “碧桃,你就不能换句话夸么? 每次都是这句,娘娘你今天真好看、真美。 你就不腻么?”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向着碧桃投注了一抹“你这妮子,奉承人的技巧有待提高哦”的眼神。 闻言,碧桃连连摆手: “娘娘,奴婢说的可不是在奉承娘娘您。 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 娘娘今日真的……嗯,很漂亮、也很是不同。 反正就是很美,就对了!” 碧桃不懂怎么夸。 她觉得,自家娘娘今日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只能仰望之美。 嗯嗯,就是这样。 也就是宁雨菡不知碧桃的这些想法。 不然,宁雨菡一定会告诉碧桃,这叫做气场。 为了配合这一身朝服与凤冠,宁雨菡今日的妆容,也是气场全开。 在现代,这叫做正宫红、女王装。 见碧桃这副情真意切,生怕自己是在以为她的夸赞不诚心的模样,宁雨菡也便歇了再继续逗弄碧桃的心思,摆了摆手道: ‘行了,咱们出去吧。’ 闻言,碧桃和一众宫人们,自是恭声应是,簇拥着宁雨菡出了偏殿。 才一走出偏殿,宁雨菡便与穿着玄色大朝服、头戴冕旒的李元珩,撞了个正着。 “嗯,不错!” 乍一见得娉婷而出的宁雨菡,李元珩不由眼前一亮,含笑点头: “雨菡,你今日很美!” 闻言,宁雨菡不由嗔了正立在不远处的帝王一眼: “陛下——” 然而,对于宁雨菡的嗔怪,李元珩并不为意。 他只是一笑,大长腿兀自往前一迈,便是几步来到宁雨菡身前,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握住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雨菡,咱们走!” 说着,便欲牵着宁雨菡往殿外走。 而闻言,宁雨菡则是一脸的莫名: “走?陛下,你要带臣妾去哪儿?” 闻言,李元珩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摆了摆手: “秘密。 这个……朕先不同雨菡你说。 待会儿,雨菡你就能知道了。 你啊,就随朕一起走便是。” 见状,宁雨菡又没好气的嗔了眼,这近在咫尺的帝王一眼: “阿珩,你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呢?” 这人! 真是的! 虽面上嗔怪,宁雨菡却还是极给皇帝陛下面子,只是又嗔了这男人一眼,便十分配合的任凭着李元珩,牵着她的手,一起携手向着殿外而去。 而乾元殿外,专属于李元珩这个皇帝陛下的御辇,早已备好。 李元珩十分自然、外加理所当然的牵着宁雨菡,一同上了御辇坐定。 而后,御辇才缓缓驶离…… 第986章 为她创先例 起先,宁雨菡还有些懵,当御辇自乾元殿缓缓驶离,一路行去,越走越远,宁雨菡敏锐发觉,这个路线,貌似有些熟悉。 这分明就是去往金銮殿的路线。 “陛下,咱们这是要去金銮殿?” 望着御辇行进的方向,宁雨菡忍不住问道。 如今,她与李元珩二人感情甚笃,在无旁人在场时,宁雨菡都会直接唤李元珩为阿珩。 不过,纵使情浓,宁雨菡还是有分寸的。 有外人在,她还是会尊称李元珩为陛下。 毕竟,再怎么说,李元珩都乃帝王,这点子基本的尊重,她还是要有的。 至少,在旁人面前,不能够出错。 而对于宁雨菡的这点子小心思,李元珩自然也是了然。 对此,他则是无可无可。 不过,如此识大体、知分寸的宁雨菡,他总归是欣赏的。 反对,面对自己心上的人儿,李元珩自是哪儿哪儿都好。 而此刻,面对宁雨菡的问话,李元珩也并没有搪塞,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雨菡,你没看错,咱们正是要去金銮殿。” 然而,宁雨菡却并未因着皇帝陛下的回答,而释然。 闻言,反而禁不住秀眉微蹙,美眸之中染上迷茫: “陛下,你……带臣妾去金銮殿做甚?” 李元珩要去金銮殿,她可以理解。 毕竟,他是要去金銮殿上朝嘛。 今儿个,还有大朝会。 这个点,他也差不多是该摆驾去金銮殿参加大朝会了。 可是…… 带着她过去金銮殿做甚? 她又不用上朝。 似的宁雨菡面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见状,李元珩不由得一笑: “正如雨菡你想的那样。 朕过去金銮殿,是要去上朝。 而带你过去嘛—— 自然是打算带你一起去上朝的。” 李元珩不说还好,他这般一说,宁雨菡再次怔愣在当场,一双美眸,也因着李元珩这突如其来、又石破天惊的话,而直接瞪得溜圆: “什么?陛下,你要带我一起去上朝?” 真的假的? 而且,还是这种每月才只有一次的大朝会?! 将宁雨菡的意外与震惊,尽数瞧在眼中,李元珩不由微一勾唇: “瞧你!至于这般震惊么? 怎么,朕带皇后一起去上朝,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宁雨菡嘴角微抽:“……” 是她不至于这样震惊么? 分明是你这厮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陛下,本朝从未有皇后,与皇帝一起去金銮殿上朝的先例。” 不仅是本朝,前朝、前前朝都没有。 所以,李元珩突然说,要带着她去金銮殿一起上朝,宁雨菡才会如此意外和震惊啊。 这真不怪她少见多怪,好吧? 谁知,与宁雨菡的意外与震惊完全不同。 闻得她的话,李元珩则是一脸平静的轻“哦”了一声: “哦,这样啊。” 十足十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与口吻。 见状,宁雨菡的嘴角又是一抽,颇有些不甚赞同的嗔了李元珩一眼: “陛下——” 什么叫做“哦,这样啊”。 瞧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 宁雨菡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厮的浑不在意。 看着他如此淡定,宁雨菡莫名就觉得有些生气。 哼。 眼见得宁雨菡一副气鼓鼓的小模样,李元珩只觉得,她可爱至极,禁不住讶然失笑,长臂一揽,将宁雨菡轻轻揽在怀中,朗声一笑: “是!的确从无先例。 那朕,便为雨菡你,创了这个先例。 从今以后,雨菡便与朕一同上朝,共治朝纲。” 宁雨菡闻言,不由微怔,心中莫名一悸,抬眸盈盈望向一脸笃定,正冲着她朗笑着的帝王: “陛下——” 宁雨菡不是傻子。 这个时候,若是还没发觉,这一切,都是李元珩的处心积虑、早有预谋。 她得有多笨啊。 想来,李元珩应是早已决定和打算,要让自己与她一同上朝、共治朝纲了。 并且,也早已于暗中做好了准备。 为此,昨日,他还特地开口叫她早些安歇。 今日又一大早就将她给叫起,又是带她吃点心填肚子,又是特地吩咐碧桃她们,叫他们准备了正式场合才穿戴的皇后朝服与凤冠,给她穿戴。 这一切,可不就是为的,让她能够与他一起去上朝,参加大朝会么? 一时间,宁雨菡的心里头暖洋洋的,盈满感动,面上更是难掩动容。 一个男人—— 一个帝王,能够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 前脚才刚为她遣散后宫,后脚,又张罗着要与她一同上朝,共治朝纲。 李元珩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宁雨菡不可谓不感动。 李元珩自也不是那不解风情的傻子。 听得宁雨菡这一声满怀柔情、盈满感到的“陛下”,迎上宁雨菡投注过来的盈盈目光,窥见她面上难掩的动容,李元珩又岂会不知,宁雨菡此刻的心中所想? 见状,他回以宁雨菡粲然的一笑,而后,又抬手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以示安慰。 末了,李元珩又向着宁雨菡挑了挑眉: “雨菡,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和朕一起上朝吧。 你若是不愿意,那就……” 李元珩故作为难的道。 然而,还不待他将话说完,宁雨菡便直接开口,斩钉截铁的道: “臣妾愿意! 我愿意和陛下一起上朝!” 宁雨菡想也不想,便直接表态。 一口将与帝王一起上朝,给应承了下来。 李元珩这厮都已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了。 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她哪里会不应? 又怎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能够! 何况,这还不止是和李元珩一起去上朝的事。 还牵涉到,自己能不能和李元珩共治朝纲,能不能与他携手并进。 这样的好事与机会,宁雨菡自是绝不可能推拒和放过的。 除非她傻! 将宁雨菡的话听在耳畔,望着身旁人儿眼角眉梢无意间透露的坚毅与笃定,李元珩禁不住勾唇: 他的雨菡,看似柔情似水,内心无比坚定刚强。 这也是他最喜宁雨菡的地方。 他就知道,他的雨菡是个有抱负、能担得起事的。 绝不会安于只躲在他身后,做一个仰仗他、依附他的菟丝草。 而是原做那与他齐头并肩、并肩而立的凌霄花。 他就知道,自己将机会摆在雨菡面前,雨菡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懂她,他亦懂她。 真真是甚好! 第987章 帝后临朝 帝后互通心意,挑明了一切,便也不再多言。 而是便是任凭着大力内侍们,稳稳的抬着所乘的御辇,一路向着金銮殿驶去。 御辇在宽阔的宫道上,行驶得又稳又快,很快便来到了金銮殿前。 “陛下、娘娘,金銮殿到了。” 大力内侍们稳稳的将御辇停靠在金銮殿大门口,一直随侍在御辇旁的方进忠,这才恭声禀道。 闻言,坐于御辇中的李元珩轻“嗯”一声,旋即,携着坐于他身旁的宁雨菡,一起下了御辇。 帝后二人,就这样并肩、相携着,在方进忠、以及一众御前宫人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步入了金銮殿。 而与此同时,金銮殿内,满朝文武大臣早已聚集在殿中,正在静候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与此同时,一些大臣,还时不时向着金銮殿正中央高处的龙椅那边厢瞅,又与自己离得近、亦或者是相熟的同僚,彼此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亦或者是表情。 不怪他们会如此。 实在是,今日,这龙椅旁,竟是忽的摆放了一张鎏金雕花大椅。 眼尖的朝臣们,还发现,这张鎏金雕花椅上,雕的还是展翅高飞的凤凰图样与各种凤纹。 其大小、高矮、长宽,都与龙椅一般无二。 且,就并排摆在龙椅的旁边。 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往日里,这龙椅旁,何曾摆着这么一张椅子的啊? 今日,怎的突然就出现了? 还有,陛下的龙椅旁,哪里能摆着这些个。 这是要闹哪样? 对此,满朝文武都很是有些莫名。 一时间,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众大臣心下各自揣测,彼此用眼神暗自交流之际,侍立在殿外的内侍,忽的高呼一声: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这一声高呼,下一刻,身着一身玄色龙袍朝服、头戴冕旒的李元珩,便携着身着玄色与正红色相间的皇后朝服,头戴凤冠的宁雨菡,一起款步步入金銮殿中。 而方进忠,及一众御前宫人,则是亦步亦趋,跟随在帝后身后。 见状,众朝臣不由一怔,却都还是呼啦啦跪倒一地,口中山呼道: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一边跪地请安,叩拜帝后,众朝臣们内心之中,却是十分纳闷: 陛下前来,他们并不意外。 毕竟,今日乃大朝会,陛下这会儿前来,自然是来上朝的。 可,陛下怎么带着皇后娘娘一起过来了? 这…… 众臣虽早有耳闻,陛下爱和皇后娘娘一同商讨政务、甚至是一起批阅奏折。 但,陛下怎的就带了皇后娘娘,一起过来了这金銮殿了呢? 而且,这是要上早朝,要开大朝会的时候啊。 此前,可是断断没有这个先例的。 这……于理不合啊! 而就在众朝臣心下纳闷间,李元珩已携着宁雨菡,越过呼啦啦跪倒一地的众朝臣,一路上得御阶,来到金銮殿正中央高置的龙椅前。 “雨菡,坐!” 李元珩一指与龙椅并排而放的那张鎏金雕花大椅,示意宁雨菡在这椅子上坐下。 这张鎏金雕花大椅,可是李元珩特地命内务府专程为宁雨菡打造的。 为的就是带着宁雨菡临朝时所用。 此乃宁雨菡的专座。 李元珩将其命名为凤椅。 他这个皇帝,有龙椅;宁雨菡这个皇后,自然也该有凤椅。 往后,他们帝后共同临朝,共治朝纲,就这样,一个坐龙椅,一个坐凤椅便好。 宁雨菡也一早就瞧见了这把凤椅,毕竟,它实在太过醒目。 李元珩并没有多说,只随意这么一指,道一声“坐”,她便立时明白了帝王的心中所想。 更是秒懂了李元珩的煞费苦心。 这个男人,竟是早早就为她筹谋好了一切。 竟是连与他同坐在金銮殿临朝的座椅,都给准备好了。 思及此,宁雨菡心中不由一甜,唇角划过一抹甜蜜。 她回以帝王一笑,微一颔首,便与帝王一起相携着,分别在龙椅和这张新打造的凤椅上,双双坐定。 坐定之后的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李元珩这才冲着跪倒一地的一众朝臣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众卿平身!” 闻言,跪倒于地的众大臣们,这才呼啦啦起身。 才一站起身来,不少大臣,便是禁不住暗搓搓向着坐于龙椅旁的凤椅之上的宁雨菡瞅,投注过去或好奇、或疑惑、或打量的目光。 有些大臣,禁不住还有些恍然大悟: 他们还道,这张鎏金雕花大椅摆在这里是干嘛的呢。 原来,是给皇后娘娘坐的。 那问题又来了。 陛下究竟为何在早朝,并且,还是这种每月只有一次,满朝文武百官皆会出席的大朝会上,带了皇后娘娘过来。 还专程给皇后娘娘准备好了椅子。 并且,还让人将皇后娘娘所坐的这把椅子,放在了龙椅旁边,和陛下所坐的龙椅并排同列。 在众大臣们看来,这无疑便是陛下的属意与安排。 否则,什么人胆敢如此行事? 没有陛下的首肯,龙椅旁哪里敢再摆上一把椅子? 别说是椅子了,就连根棍子,也是没有人敢往那里放的啊。 所以,陛下这…… 究竟是要闹哪般啊? 众朝臣们自觉他们不时向着正中央的龙椅和凤椅那边瞅的目光,甚为隐晦,却不知,这一切,都被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迎上众朝臣投注过来的目光,不肖众大臣们多说,李元珩也知道,这些个大臣们此时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见状,不待朝臣们相询,李元珩便索性径直开口。 但见,皇帝陛下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金銮殿内的一众文武百官,这才肃声道: “自今日起,皇后与朕一起临朝。 至此,帝后同治朝纲,是为二圣。” 短短一席话,犹如平地惊雷。 闻言,殿中的一众文武百官,只觉脑子里头“轰”的一下,尽皆呆怔在当场…… 第988章 合辉 “陛下,帝后临朝?二圣? 这……并无此先例啊。 陛下,这只怕……于理不合啊!” 短暂的怔愣过后,有那胆大的大臣,禁不住开口道。 不得不说,此人可谓是在场朝臣中,不少人的嘴替了。 不少人心中也是如此做想,只是没胆子、亦或者是尚未曾来得及开口罢了。 然而,闻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元珩,却丝毫不以为意: “无先例,那朕便创下此先例。” 说话间,李元珩便是摆了摆手: “从今以后,我大胤便有了帝后临朝,并称二圣之先例。” 至于那什么于理不合的—— 李元珩压根就不接这茬。 在他看来,他是皇帝。 他说的话,便是圣旨、便是理。 他金口玉言,就没有什么合不合的。 不合,也得合! 一番话落,李元珩又是居高临下的睨了殿内一众文武大臣一眼,一挑眉: “怎的?尔等有异议?” 闻言,一众文武大臣心头竟皆一凛。 “臣不敢!” “微臣等不敢!” “陛下明鉴,臣等并无异议!” …… 众大臣纷纷恭声道。 就连之前,那较为大胆,敢跳出来,提出无先例、于理不合的大臣,此时,也不敢再吱声了。 只是垂着头、缩着脖子,隐匿在一众口称“不敢”“并无异议”的文武大臣之中,努力减少存在感。 毕竟,众大臣们谁也不傻,眼前这状态,他们怎么可能还瞧不明白。 陛下这分明是心意已决,哪里容得了旁人置喙? 陛下他就是来宣布此事的,可不是来跟他们讨论此事的可行性的。 若是换做昔年,兴许还有一些大臣胆敢跳出来出言反对。 然而,而今—— 曾经盘踞于朝中,尾大不掉的世家门阀,早已被陛下一一铲除殆尽。 于朝廷之上,陛下早已是真真正正的乾坤独断。 朝堂上,大多都乃陛下亲自提拔的心腹,对于陛下的决议,自必不会反驳。 间或一些其余大臣们,也都并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哪里敢和陛下叫板? 敢对陛下的旨意,有异议? 刚刚那般,稍稍提一嘴,没有先例,就已经算是十分的勇敢了。 这会子,被陛下这么一说,可不就直接怂了,跑到犄角旮旯去猫着了么? 有异议? 满朝文武表示: 不敢! 他们可不敢啊! 甚至,有那机灵的大臣,更是直接出列,深深一揖,恭声道: “恭迎二圣临朝!” 此言一出,其余一众大臣也都纷纷出列,整齐划一的向着高坐于龙椅与凤椅上的帝后二人下拜,恭声道: “臣等恭迎二圣临朝!” 见状,李元珩满意一笑,转目望向坐在他身旁凤椅之上的宁雨菡,而此时,宁雨菡也同样转目朝着他这边厢望来。 四目相对之下,帝后二人彼此相视一笑。 这便又齐齐转目居高临下的望向匍匐于地的一众文武朝臣: “众卿平身。 开始上朝吧。” 望着此时正在向着众大臣发号施令的李元珩,宁雨菡不由唇角微翘,掠过一抹浅笑,一双美眸神采奕奕,洋溢着熠熠光彩: 往日里,她许还只是他的附庸。 可,如今,李元珩待她是平等的。 她是与他携手,齐头并肩一起走下去的伴侣。 她很感谢李元珩给了她这个机会。 所以,她也会好好把握。 必不会辜负了李元珩对她的信任与期盼。 * 除开一上朝时的这个小插曲,今日的大朝会尚算顺利。 在下朝之后,李元珩还颁下旨意,改年号为同辉。 取帝后携手,共创辉煌之意。 而从即日起开始,便是同辉元年。 随后,帝后又推出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百姓们对此,无不拍手称赞。 眼见得陛下于朝政上越发殚精竭虑。 加之有皇后娘娘从旁辅佐帮扶,一切都向着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方向在发展,对于帝后临朝,同治朝纲这件事,众大臣也越发没有了异议。 全都在心里,心悦诚服的默认了二圣临朝的事实。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陛下一人临朝也好,还是二圣临朝、帝后共治朝纲也罢,只要是能够令得朝政清明,国力蒸蒸日上、欣欣向荣,那便是好事一桩。 既然是好事,他们又为何要反对? 自然是要举双手双脚支持的啊。 必须支持! 而自帝后一同临朝之后,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每日里处理起政务来,也是越发的勤勉。 往日里都是睡到差不多辰时才起身的宁雨菡,每日里都与李元珩一起,天不亮就起身,然后洗漱更衣,一起去上朝。 就连宁雨菡都忍不住自嘲一句: 现如今,她可是天天起得比鸡都早。 而闻得这话的李元珩则是一笑: “没事,不是还有我陪你么? 阿珩和雨菡一起起得比鸡早。 咱们作伴。 哈哈。” 闻言,宁雨菡表面上那是无语的直接翻了个白眼,内心里头,却是甜丝丝的。 虽然每天肉眼可见的变得忙碌起来,然而,宁雨菡的内心,却是很甜蜜、也很满足。 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吧。 虽政务繁忙,但,还有李元珩为伴,宁雨菡就不觉疲累。 甚至,她还很喜欢这种,和李元珩携手并进,夫妻同心,共同进退的感觉。 不仅是宁雨菡,李元珩其实也很满意和喜欢目前的状态。 有宁雨菡陪着自己一起上朝、下朝,处理政务,帝后二人有商有量、同进同出,李元珩每日里也是欢喜得很。 只觉得有那使不完的干劲。 越发的全身心的扑在了繁忙而又琐碎的朝政之中。 不仅甘之如饴,并且,还乐在其中。 只要有雨菡为伴,他真的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 每一天,都是活力满满、干劲十足的一天。 不过,李元珩和宁雨菡也都并不是光知道闭门造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帝后二人也不会一味的只知道,把自个儿关在乾元殿、亦或者是勤政殿内处理政务。 他们还会间或出宫去体察民情。 当然,每次出宫,帝后二人也不会大张旗鼓,劳师动众。 而是选择了微服出宫…… 第989章 不白来,都不白来 “好了,都处理完了。阿珩,咱们走吧。” 将手头上处理好的最后一份奏折,往桌上一放,抬首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眼瞅着时辰尚早,宁雨菡当即道。 话里行间,还透着些许小愉悦。 闻言,坐于一旁的李元珩则是颔首: “嗯,好。准备一下,换身衣裳,咱们这便出发吧。” 今日,李元珩和宁雨菡是预备出宫去体察一下民情的。 是以,特地赶着将今日份的所有奏折提前处理完。 索性,帝后二人一起齐心协力,这紧赶慢赶的,终于是将所有奏折,都给批阅完毕。 这会儿,是该要出宫了。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也忙点头,道了句: “知道啦。” 便自去隔间,去换上那提早便准备好的民女服饰去也。 见状,李元珩不由一笑,转身便也只去换衣裳不提。 闽海一行,让李元珩和宁雨菡,都体会到了微服私访的好处。 是以,自从闽海回京之后,帝后二人便会时不时的微服私访,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是每一个不起眼的小街小角落,只为遍察民情,感受百姓生活。 这不,帝后二人很快便换好了衣裳,只着平民装束,打扮得像两个家境小康的市井夫妻,然后,便由邱华、以及几名侍卫伪装的家仆护送着,一路出了皇宫。 “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车才驶入离皇宫最近的一条繁华街道,充当马夫,负责驾车的邱华,便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恭声询问道。 闻言,李元珩并没有直接发号施令,说要去哪儿,反而是转目望向坐在他身旁的宁雨菡,询问她的想法: “雨菡,今日你想去哪儿?” 一副大有宁雨菡想去哪儿,他们便去哪儿的架势。 宁雨菡闻言,则是想了想,道: “上一次,咱们出来,去的是东大街,那……要不,咱们这一次,就去西大街吧。” 她记得,西大街离康宁长公主府还挺近的。 到时候,逛完街,时辰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们还正好可以过去长公主府上,去接几个孩子一起回宫。 嗯,完美! 宁雨菡于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这个提议表示满意。 不过,她也并没有一言堂,就此决定,而是还不忘询问李元珩的意见: “阿珩,你以为如何?” 二人这般有商有量的模样,就算不是帝后,只是寻常小夫妻,旁人见到了,谁人不赞一句恩爱? 真真是夫妻和睦,羡煞旁人! 而迎上宁雨菡的盈盈目光,李元珩想也不想,便是径直含笑点头,眸中难掩宠溺: “嗯,好啊。都听雨菡的。” 去哪儿溜达,不是溜达呢? 雨菡她开心就好!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已朗声对车厢外正在赶车的邱华吩咐道: “去西大街。” 闻言,邱华自不会有异议,当即恭声应是,一扬马鞭,便驾驶着马车,稳稳的向着西大街的方向驶去。 西大街也属京城的一处繁华之地。 附近商铺、酒楼林立,路边摆摊的小贩,不知凡几,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得人人洋溢在脸上的和乐笑容,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喧嚣声,宁雨菡禁不住赞道: “阿珩,这里挺繁华的啊。 看来,咱们京城之中的百姓,还算是富足安乐,安居乐业。” 她可不是在溜须拍马,为夸而夸哦。 这里商贩、商铺多,往来又这么多人,证明生意好。 生意好,不也就证明了百姓的生活,算得上富足么? 不然,哪里有余钱去买东西呢? 还有,人来人往之中,百姓们的那一张张笑脸,这必须是富足安乐、安居乐业啊。 不然,怎会人人都是这么一个精神状态? 不可能的嘛。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点了点头,面带微笑: “嗯,雨菡说的是。 咱们京中的百姓,看起来确实富足安乐,一个个的,也都安居乐业。” 话到这里,李元珩的话头一顿,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这到底是离皇城根不远。 天子脚下,若还不能做到令百姓富足,安居乐业,那还了得?” 想了想,李元珩又道: “改日,咱们再走远些,去京郊各处瞧瞧吧。 尤其是那些种地劳作的农民。 咱们去瞧瞧,他们的生活,过得如何。” 京郊那边老百姓的生活,尤其是底层农民的生活,才是最直观的反映底层老百姓生活现状的。 李元珩觉得,他们很该去京郊各处走走看看,好好感受体察一番。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嗯,阿珩,你说的对。 那……咱们下次就去京郊。 抽空将京郊各处,都好好逛逛。” 全面观察,全面了解,这样,才不会以偏概全。 挺好! 帝后二人很快便极有默契的彼此达成了一致。 而后,也并没有再多做纠结,李元珩便牵起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 “不过今日,咱们还是好好在这西大街附近走走看看吧。”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好好走走逛逛的啊。 不然,岂不是白来这一趟? 宁雨菡闻言,也是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嗯,好啊。阿珩,那咱们便好好逛逛。”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秉承着既来之,既安之,来了,便不能白来的原则,李元珩继续携着宁雨菡,一起徜徉在西大街上。 逛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两个人都不由有些累了,便随意选了家坐落在街道拐角,闹中取静,环境尚算清幽的茶室,进去喝口茶、歇歇脚。 “客官,您二位这边请!” 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麻衣、却尚算整洁干净的小二,见得有客来,便是殷勤的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领进了茶室。 这间茶室,算是间小型茶馆,里外都没有什么装饰,室内不过一个不大的大堂,并无雅间,客人都是在大堂内共坐。 看情形,这茶室的客人也多为往来市井民众,所以,无论是环境、装潢、还是配置、摆设,都十分平民化、日常化。 这也便是李元珩和宁雨菡,之所以会选择到这间茶室来喝茶歇脚的原因。 到平民老百姓喝茶歇脚的地方,歇脚喝茶才好呐。 如此,才能更贴近民众,更易于实地考察民情不是? 第990章 茶室见闻 “阿珩,我们去那边坐吧。” 进得茶室内这不大的大堂内打量了一番,宁雨菡一指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道。 虽为角落,旁边却有一个十分大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棂,撒到桌椅上,照得那里亮堂堂、暖洋洋的。 若是坐在那边,一边喝着茶,一边晒太阳,定是惬意得很。 最关键的是,这角落的位置,既较为隐蔽,又能窥见整个大堂,茶室内的一切动态,都可被坐于那边厢的人,轻易窥见。 宁雨菡以为,那个位置甚好,正合她意,遂才如此提议道。 而闻言,李元珩想也不想,便点头应道: “嗯,好。雨菡,听你的。” 对于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向来不会反驳,何况是这么一件小事。 在李元珩看来,在哪儿坐,不是坐呢? 既然雨菡喜欢,他又何乐而不为? 小二见状,当即笑呵呵领着李元珩、宁雨菡他们,来到宁雨菡所指的那张桌前,宁雨菡又随意点了两杯茶、几碟点心,小二便自顾自去张罗去也。 “客官,这是您们要的茶水和点心。 客官慢用!” 将茶水与点心一并端上,摆放在桌上,小二客客气气道。 而后,便十分识趣的退下。自去张罗其他生意去了。 这茶室虽不大,但地段不错,价格也十分亲民,是以,生意很不错。 就在小二招待宁雨菡、李元珩他们的这番功夫,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客人。 而坐于大堂内的客人们,也都是天南海北,自顾自的聊着。 聊什么的都有。 有聊生意经的,有谈论邻居家最近添丁喜事的。 也有谈论起自己与大家伙儿如今的幸福生活。 更是有人禁不住感慨: “咱们陛下真乃明君。 皇后娘娘也是位难得的贤后。 如今,二圣临朝,共治朝纲,咱们的日子这个越过越红火了啊。 真好!” 发出这番感慨的,是位白胡子老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美滋滋的品了口茶,吃了口面前软糯糯的点心,眯着眼一脸享受,一副幸福模样。 而随着他这番话一出,和他共坐一桌的人,便是齐齐吩咐起这老头儿的话来: “老严,你说的对啊!” “哈哈,可不是!” “咱们这日子,是越过越好,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可多亏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若不是二位二圣,咱们哪里能过上这般好的好日子啊?” …… 这一桌子上的茶客,讨论得起劲,甚至,引得周围其他桌的茶客们,而已纷纷附和着加入讨论,俱都在各种花式夸赞帝后,感慨而今蒸蒸日上的好日子。 而这一切,自也被宁雨菡和李元珩听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不由凑近李元珩耳畔,悄声道: “阿珩,你听到了么? 大家都在夸你呢。” 说着,宁雨菡又冲着李元珩眨了眨眼,又再往李元珩的耳畔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 “人人都夸阿珩你是个明君!” 一边说着,宁雨菡又再冲着李元珩轻眨了眨美眸。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怎么样,阿珩,被百姓们如此夸赞,是不是很开心? 旁人不知,宁雨菡还能不知,一直以来,李元珩都是立志要做一位明君的么? 如今,他的努力,得到了肯定。 百姓们都交口夸赞他乃明君。 这厮不开心才怪! 不得不说,宁雨菡的确是十分了解李元珩。 乍一闻得百姓们的话,李元珩便是于心中止不住的暗乐。 若不是刻意压抑,他此时的嘴角,只怕都要直接咧到耳朵根了。 不过,纵使拼命压制,此时的李元珩还是禁不住嘴角上扬,笑容止也止不住。 并且,还大有一副要不断放大的趋势。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瞥了宁雨菡一眼,同样也学着宁雨菡的模样,凑近宁雨菡的耳畔,悄声道: “大家可不止只有夸赞我呢。 大家可也是同样不遗余力的夸赞雨菡你的。 人人都夸雨菡你乃贤后。 夸二圣临朝,共治朝纲好。 雨菡,难道你就不开心?嗯?” 宁雨菡闻言,也是禁不住抿唇一笑,唇角止不住翘起: “嗯,我开心啊。 我很开心!” 能够得到百姓们如此的肯定与夸赞,宁雨菡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自己的努力和付出,都被人看在眼里,并且被肯定、被赞誉,她自然开心。 并且,也越发干劲十足起来。 有大家的理解与支持,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往后,她会更加努力的! 见宁雨菡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与开心,并且,一副打了鸡血,干劲十足、又跃跃欲试的模样,李元珩不由得失笑,眸光却是柔和一片,似蕴含着无限柔情与宠溺: 他的雨菡,依旧是这般的坦诚。 开心就是开心。 便就这般直白的表达出来,半点不矫情。 这一点,李元珩很欣赏、也很喜欢。 比起那些矫揉造作、扭捏作态的女子,他更喜欢雨菡这般坦坦荡荡,爱憎分明的。 这样的雨菡,实在是可爱得紧! 被李元珩这般目光灼灼的盯着,宁雨菡没好气的嗔了这厮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很快,被不远处的另一桌人的谈话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是几名年轻人,正在哪里吟诗作对。 这几名年轻人,衣着朴素,都只着布衣。有的身着粗布麻衣,甚至还有短打,衣裳都洗得有些发白,可见,他们家境应都不是太好。 应都是平民、亦或者寒门。 所以,这应是一群寒士。 不过…… 这群人所吟之诗,有不少是他们现场即兴所做,宁雨菡虽并不太懂作诗一道,也听得出来,其中有不少诗句作的不错。 而所谓,以诗鸣志,透过这些人的诗,宁雨菡也能窥出他们的志向。 当真是志向不小呐。 其中,好几个人,已十分明确的抒发了,他们想要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实现平生抱负之志。 宁雨菡不由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间或挑了挑眉。 见她听得这般专心,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一旁的李元珩很是疑惑,不由得狐疑的瞥了她一眼: “雨菡,你这是……” 第991章 有才之士,报效无门 “嘘——” 李元珩才一开口,宁雨菡便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复又抬手一指,不远处去的那一桌子年轻人的方向,示意李元珩莫要说话,好好听听这些人之间的交谈: “阿珩,你且听听吧!” 闻言,李元珩虽有些莫名,却还是依言闭上了嘴,也分去心神来,静静听着这一桌子年轻人的交谈。 事实上,那边这一桌子的年轻人聊得热烈,坐在这边的李元珩,早已经听了那么一嘴了。 也知道,这群人似乎是在吟诗作对,还在即兴作诗。 不过,他刚刚只是略略听了那么一下。 这会儿,应宁雨菡的要求,这么细细一听,目光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这诗句,倒是作是不错。” 在一穿着粗布补丁短打的青年,即兴创作出一首诗词,并且,将其激情澎湃的吟出之际,李元珩禁不住由衷的赞道。 当然,这番话,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唯有身旁的宁雨菡,才能够听见。 毕竟,他与宁雨菡此番,乃是微服私访,出来体察民情的。 可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而就在李元珩说话间,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娓娓响起: 处女乃是那张桌子上,唯一的女子。 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 观其衣着打扮,也不过布衣荆钗,想来,是哪户小户人家的闺女。 不过,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英气,浑身有一股淡然的书卷气。 令得她原本平凡的五官,都显得亮眼了不少。 “各位既都即兴作诗一首,那英娘也便即兴赋诗一首了。” 这女子笑道。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而后,缓缓吟诵起来她即兴所作之诗…… 不得不说,此女年纪虽小,却颇有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英娘所作之诗一出,便是得到了全桌人的满堂喝彩与一致好评: “这诗太棒了!” “妙!妙啊!” “英娘大才!我等自愧不如。” …… 就连宁雨菡和李元珩,也不由眼前一亮: “阿珩,这个英娘很是有才啊。” 宁雨菡忍不住与身旁的李元珩低声交流道。 更是毫不吝啬对这名叫英娘的女子的夸赞。 这会儿,宁雨菡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这英娘明明长相平平,为何还偏偏自有一份风华了。 这便是常言所道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眼前这英娘,也丝毫不遑多让。 “嗯,这小女子文采确实不错。”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点了点头。 不过,不同于宁雨菡的不吝赞美,他显然还有所保留。 在他看来,这英娘确实文采斐然。 不客气的说,论文采,她是同桌的一众年轻人之中最好的。 不过,其他方面嘛…… 这个还真就是未知。 所以,李元珩也只是附和着点头,道一句文采不错。 而不是有才。 至于是不是真有才—— 这尚且待定。 就在李元珩和宁雨菡彼此低语的同时,英娘和她同桌的年轻人们,还在进行热烈的交谈。 不过,这会儿,他们却并没有再继续吟诗作对,而是开始聊起了实事与实政。 大家伙儿畅所欲言,竟是每每都能够抓住重点,并且提出不少十分有建设性的构想与意见。 原本还是十分随意的听着那边的年轻人讨论的李元珩,肉眼可见的变得听得越来越认真,禁不住唇角带笑,丝毫不影响他对不远处那一桌,包括英娘在内的年轻人的欣赏: “嗯,雨菡,你说的没错。 他们确实有才!” 说着,李元珩又禁不住暗暗一指那几个团团坐在一处的年轻人: “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学子。 不知是哪个学院的? 有无参加过科举。 若是他们有意下场,想来,我大胤又能添上不少人才。” 倒是英娘,李元珩并没有去指。 倒不是李元珩觉得英娘无才。 事实上,英娘适才提出的不少构想与意见,都很是不错。 思路与建设性,甚至远在同桌的其他人之上。 不过,谁叫英娘是个女子呢? 既是女子,自是不会入学院读书的,更不可能是学子。 所以,李元珩这番问话,并没有将英娘捎带其中。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却是目光微闪,抬眸望向不远处那一桌年轻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或许吧。” 而显然,对于宁雨菡这话,李元珩并不满意。 闻言,他不由皱了皱眉: “雨菡,你这话……怎么说的? 什么叫做或许吧?” 试问,这世间,哪个读书人不想考科举,求取功名? 这些人既然有才,又怎么会不去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为国所用? 在李元珩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显然,咱们的皇帝陛下有些时候,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就在李元珩和宁雨菡暗自低语间,不远处那一桌的年轻人,也结束了他们慷慨激昂的讨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时间,都变得蔫蔫的,一点都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唉,可惜我等贫寒学子,想要入仕途,何其不易? 我等的一身抱负,只怕此生都无法施展了。” “可不是?虽说朝廷开科举。 可,谁人不知,这科举能够中举的,一向多为那些世家大族之后,再不济,也都是那些寒门学子,哪里轮得到咱们这些贫家子弟?” “旁的且不说,光是那些束修与科考报名的费用,已是不菲,这些,便不是咱们这些贫寒人家可以负担得起的。 咱们连去报考的机会,只怕也没有啊。” “即便排除万难,考上了又如何? 咱们这些出身贫寒的子弟,纵使有幸考上进士,得以出仕,也会一生遭那些世家排挤。哪里能够得以施展才华与抱负? 纵使想要为国效力,也是报效无门啊! 唉。” …… 听得那一桌子的年轻人纷纷叹气,在那里大吐苦水,将这一切听了个真切的李元珩的眉头,也禁不住越缠越紧: “竟还有此事? 朕……我竟不知,朝廷科举,竟还有这般的潜规则。 如此,我大胤的那些有才有识、有心想要报效国家的贫寒学子们,岂不是报效无门? 岂有此理!” 第992章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见李元珩如此义愤填膺,声音控制不住上扬了不少。 若不是顾及着周围还有不少茶客,他都恨不得直接拍案而起。 宁雨菡张了张口,有心想要劝一劝,让李元珩消消火气。 谁知,她才刚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之前那桌之中,唯一的女子——英娘,便先一步开了口: “众位便莫要妄自菲薄、自怨自艾了。 只要你们肯努力,虽然前路艰难,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完全没路可走。 说不得,有朝一日,还能有幸报效国家。 哪里像我们这些女子……” 话到这里,英娘的面上浮起一丝黯然: “你们男子还能去考功名,有那博上一博的可能。 反观我们女子—— 就算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再是有才,再是想报效国家,也是不能够。 注定没有这个机会!” 闻言,原本还在那里各种感慨自己怀才不遇的贫寒学子们,不由得尽皆默然。 皆因英娘的话,宛如振聋发聩,句句戳心。 正如英娘所说的那般。 他们想要一展报负,报效朝廷,虽然阻力重重,千难万难,却也并不是没有路可走。 这条路,虽艰难,却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虽前路艰难,希望渺茫。 总归,他们还是有希望在。 可—— 如英娘这般的女子,这辈子是注定没有这个希望的了。 毕竟,学院只招收男子,没有女学子。 能够参加科举,考取功名的,也只有男子。 英娘之才,虽在他们一众人之上,而这,也是公认的。 对此,他们更是心服口服。 可,身为女子,英娘无法入学院求学,更无法参加科举,谋功名、求仕途。 空有一身才华,此生也注定无法施展。 比之他们对于自己怀才不遇的不忿,英娘应该更加颓然与绝望吧。 唉。 众贫寒学子不由得都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替英娘感到惋惜,还是在感慨他们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际遇。 一时间,原本还慷慨激昂、热烈的讨论着的这一桌子年轻人,都不由得齐齐一默,变得分外安静起来。 而不远处,原本还因着一众贫寒学子,报效无门而十分气愤的李元珩,这个时候,也自最初的气愤中回过神来,他的眉心依旧紧蹙,一脸的若有所思,却是也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沉默。 而这一次,则是轮到宁雨菡开口了: “阿珩,刚刚那英娘的话,你可听到了?” 李元珩闻言,点了点头,眉间却依旧紧蹙,面色却依旧有些不太好,依旧有些若有所思: “嗯,我听到了。” 正因着他都听到了,此时,李元珩的内心,才会如此不平静。 只觉得,好似心口有一块大石头,堵在那里。 叫他心里头的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特别不爽。 心情也被英娘他们这群人带动着,莫名的有些沉重。 见李元珩这副模样,宁雨菡了然一笑,用只有李元珩和她自己才能够听得清的声音,悠悠道: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此情此景,宁雨菡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这句诗,便也就有感而发的直接道了出来。 而乍一闻得宁雨菡口中,缓缓的道出的这句诗,李元珩便是一怔,而后,便是禁不住眸光微闪: “雨菡,你说的对。 确实该不拘一格降人才。” 无论男女、是何出身,只要有才,有那报效国家之志。 朝廷都该吸纳。 叫天下人才,皆为朝廷所用。 唯才可取,广纳天下有才之人,这才应是朝廷取仕的唯一标准。 见李元珩似有所悟,同时,也很认同她之所言,宁雨菡也禁不住点了点头。正色道: “陛下所言甚是! 臣妾愿为天下女子与那些贫寒子弟、以及天下的所有有识之士请愿。 为他们求一条能够施展自身才华,得以报效国家之路。” 宁雨菡的声音,虽依旧压得极低,依旧唯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神情却异常严肃。 乍一听得宁雨菡对他的称呼,由“阿珩”,转变为“陛下”,自己还自称“臣妾”。 李元珩便知道,宁雨菡这是有正事要谈。 而瞧宁雨菡这个架势,摆明了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作为皇后,向他这个皇帝请谏的架势。 见状,李元珩也不由面容一肃,正色道: “雨菡,你所言甚是!” 说着,李元珩便是倏然起身,末了,还不忘伸手拉过宁雨菡: “走!雨菡,咱们回去吧。” 此时此刻,李元珩哪里还坐得住? 恨不得立时回宫,和宁雨菡—— 帝后二人关起门来,好好的商议一番,拟定一个求贤纳才的具体章程来。 说干就干,李元珩已是归心似箭。 将李元珩这般迫不及待的急切模样,尽数瞧在眼中,宁雨菡不由莞尔。 不过,对此,宁雨菡不但没有任何异议,反倒也是乐见其成。 “嗯,好啊。 咱们这就回去。” 至于回去做甚。 不肖李元珩说什么,宁雨菡心知早已明了。 言罢,帝后二人极有默契的彼此相视一笑。 见李元珩伸手来拉自己,宁雨菡当即顺势起身,和李元珩一起相携着一起向着茶室外而去。 邱华等人见状,自是快步跟上…… 这天回到皇宫之后,帝后二人关起门来,商讨了许久。 翌日,作为二圣的帝后,便于临朝时,一连颁下好几条诏令: 在大胤境内各处开办女子学院,广招女性学子。 广招天下英才。只要是有才、能为国所用,愿意报效朝廷之人,无论男女、出身、是何身份,朝廷皆广纳之。 总之,一句话。 那便是—— 唯才是用。 但凡是有才之人,便可被为朝廷录用,皆可报效国家。 此旨意一出,满朝文武竟皆哗然。 有那出身世家勋贵的朝臣,有心想质疑两句,抗议一下。 然而,对上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昭文帝的目光,又瞅了瞅近些年来为陛下所重用的那些心腹大臣,这些出身世家勋贵的朝臣们,还是不由得偃旗息鼓。 原本他们还没怎么觉得,这会儿,细细一瞅,才惊觉—— 好家伙! 这些受陛下重用的心腹大臣之中,不少就是出自寒门。 看来,陛下这是老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啊。 那…… 他们是有多傻,才去触陛下霉头,和陛下唱反调啊? 第993章 唯才是用 既然陛下早已打定了主意,有心扶持寒门。 那么现在扶持平民、甚至是贫寒子弟,也不足为奇了。 自觉真相了的各世家勋贵出身的大臣们,最终选择了闭嘴。 另一边厢,也有不少大臣,对于开办女子学院,广招女性学子,甚至,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样,被选纳为朝廷录用,报效国家之事,十分不以为然。 其中有大臣,甚至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女子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哪里有什么才能? 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学子,还有机会被朝廷录用,报效国家? 嘁,她们除了成日里家长里短、唠唠叨叨,拈酸吃醋、无事生非,还能有什么用?” 就在这大臣,心里头这一系列鄙夷、轻视女性的话,即将出口之际,他无意间抬眸瞥了一眼,便是瞧见了,高坐在凤椅之上,与李元珩并排而坐的皇后娘娘宁雨菡。 见状,这大臣不由一怔,原本即将冲口而出的话,也就此卡在喉咙管里头,半晌梗不出来一个字。 这…… 他怎么忘了,如今的二圣之一—— 皇后娘娘,也是个女子啊! 他这番话,若是一出口,不肖旁人多说,只怕,也是会第一时间,被皇后娘娘给怼得狗血喷头。 何况…… 这大臣,虽然各种鄙夷、瞧不起女子,只觉得女子皆是无知妇孺。 就像他张口便要说的,女子皆是头发长,见识短。 可是,乍一瞧见皇后娘娘,这大臣还是不由得一噎: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女子也不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无甚才能之人。 旁的不说,就拿这位与陛下一共临朝,共治朝纲的皇后娘娘来说—— 质疑女子之才,便是在质疑皇后娘娘之才。 现如今,何人胆敢质疑和小觑皇后娘娘之才? 话又说回来了。 皇后娘娘身为女子,却不妨碍,她有才、又有能力,能够和陛下一起共治朝纲,与陛下携手,把朝廷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那,这世间的女子呢? 可见,世界之大,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无甚才华。 这大胤,说不得,也还有许多如皇后娘娘一般,有才华、有能力,想要报效国家的女子。 思及此,这大臣不由汗颜。 心中如此想着,这原本还想要质疑一二的大臣,便是悻悻的闭上了嘴,垂下头去,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其他不少大臣,和这大臣的想法与心路历程,如出一辙。 一时间,众大臣内心思各异,却都十分识相的闭上了嘴,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与反对。 最终,在一阵阵“陛下圣明”之声中,李元珩所下旨意,就此尘埃落定。 很快,这些旨意,便被广而告之,通报全国。 而闻得当今颁下这些旨意,百姓们—— 尤其是那些有才有识,只是苦于得不到机会,报效无门的贫寒子弟,自是欣喜万分。 一个个,俱都摩拳擦掌,铆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 而如英娘那般心有沟壑的女子,也是欣喜不已。 朝廷要建立女子书院了,她们也可以上学、也可以成为正儿八经的学子。 而且,陛下,还下旨,唯才是用,不分男女、不问出身。 这也就是说,往日,注定一生报国无门的她们,往后也有能够报效国家、一展她们的抱负的机会了。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而李元珩的这一旨意,也成为了未来很长一阵子,百姓们的最大谈资。 对于当今圣上颁下的这几道圣旨,百姓们可谓是津津乐道。 这不,当李元珩和宁雨菡,再次抽空,在京城内微服私访之际,便听得无论是在街口、还是在巷尾的众百姓们,皆是在议论此事: “这下好了,咱们这些贫苦自家的孩子们,也能够有机会一展才华了!” “陈家的三小子就极聪明,说不得还真就是那走仕途的材料。 往日里,咱们这等贫苦人家,基本没有机会,这会儿,说不定,还真就能一展抱负呢。” “不行,我明日便送我家那小子上学去,就算勒紧裤腰带,我也要供我儿读书。说不得,以后,我儿就能够有大出息,能为朝廷办事,改换门庭呢。” “别光只紧着小子们了,女儿也可以啊。 陛下不是已经下令开办女子学堂,还下令说女子只要有才,也可入朝廷,为国效力么?” “就是!就是!我听说,西大街那边有户姓刘的人家,他们家的女儿,就一向颇有才名,被官府找上门去,现如今,都被正式被官府聘为书吏了呢。 真真叫人羡慕! 人家的女儿可以,咱们的女儿也可以的。 不仅儿子能够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女儿也可以啊。 哎哎,这可真是大好事!” …… 这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得正起劲。 而他们口中提到的西大街那边姓刘的人家,他们被官府找上,被聘为官府书吏的女儿,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茶室内遇到的英娘。 李元珩与宁雨菡都是求贤若渴之人,既是人才,他们自是不会放过。 当即便派人打探了英娘家中情况,叫人上门去。 在一番考校之下,确认英娘确实有才,官府这才聘了这英娘为书吏。 虽只是一个官府中,并无品级的末流小吏,却已是得偿英娘平生所愿。 可以一展抱负,学以致用,报效朝廷。 而这一切,可是她往日里,想都不敢想,且根本遥不可及、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据闻,收到正式聘书的时候,英娘直接喜极而泣。 更是发誓要奋发图强,好好办事当差,报效国家,不枉当今如此不拘一格降人才。 其实,不止是英娘。 那日,和英娘他们一桌,慷慨激昂的年轻人,也都有官府的人一一上门,考校他们的学问。 当他们的才华被一一确认与肯定,这几个贫寒之家出身的子弟,也都收到了不同官府的聘书。 如今,他们与英娘一样,也都是官府中的一名末流小吏,早已开始为朝廷发光发亮,贡献着他们的绵薄之力了。 当然,这一切,自亦是李元珩和宁雨菡的手笔。 第994章 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群百姓明显正在兴头上,且越说越起劲。声音也是颇大。 以至于,此时正在不远处的帝后二人,自然也将他们这些议论,听在了个全须全影。 见状,宁雨菡禁不住笑道: “阿珩,瞧见了么?大家都挺乐见其成呐。” 看着百姓们这般朝气蓬勃、欢欣鼓舞的模样,宁雨菡也很是高兴。 她也希望天下有识之士,都能够得以施展他们的才华,报效朝廷。 如此,他们大胤又何愁不兴? 不仅的宁雨菡,对于面前的状况,李元珩也很是满意。 闻言,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是啊,能够多得些人才。朕……我心甚慰!” 闻言,宁雨菡又是一笑,不过却还是忍不住提醒: “不过,此事不在一时,循序渐进,还需不断推行。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未可知。” 这便是在提醒李元珩,他虽已经颁下相关旨意,却难保下头的人,阳奉阴违,不好好实行。 毕竟,不拘男女、出身,广纳天下有才之人,为国所用,虽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然而,世人皆有私心,一旦事情触及到某些人的既得利益,纵使是好事,他们也多半会消极怠工、亦或者是阳奉阴违,不想实行。 而这道广纳有才之人的旨意,自然便是触犯了那些长期在仕途中占主导地位的世家和大家族子弟的利益。 保不齐,这些人会如何呢。 宁雨菡此言,就是在提醒李元珩,不是颁下旨意,便算完事。 这后头,还有很多要实施的。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李元珩自然也是深知这些道理的。 闻得宁雨菡的话,经由她这么一提醒,李元珩也沉吟着点了点头: “嗯,雨菡,你说的极是。 而后,再慢慢来吧。” 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元珩相信,有宁雨菡与他携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定能广纳天下英才,做到唯才是用。 叫天下所有有识之士,都能投效大胤,令大胤欣欣向荣! 言罢,帝后不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得不说,宁雨菡与李元珩今日之举,着实乃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壮举。 他们为这天下女子,还有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开创了一条晋升之路。 从此,无论是女子、还是贫寒子弟,都有了平等的考取功名、出仕入仕的机会。 其后,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更是涌现出一大批惊才绝艳、才华横溢、流芳千古的女将军,女状元、女丞相…… 而这一切,所有的契机,皆源于李元珩与宁雨菡的一次偶遇、一次有感而发,以及宁雨菡的请谏——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 在城内逛了一圈,听了一耳朵百姓们的议论,见时辰尚早,李元珩便携宁雨菡一起去到京郊转了一圈,一路走走看看,体察了一下京郊的民情,这才折返回宫。 这边厢,宁雨菡和李元珩前脚才刚刚回宫,刚换下出宫时的行头,换上平时穿的常服,简单的梳洗收拾了一番,便听得小喜子前来禀报: “陛下、娘娘,阿蛮带着小殿下们回宫了。” 尚在闽海微服私访的时候,阿蛮便不止一次展现了其非凡的武力值和武学天分,看起来,便是个不错的习武的苗子,宁雨菡便动了让她习武的念头。 不过,宁雨菡也并没有打算强买强卖,非逼着阿蛮习武,而是征询了她的意见。 宁雨菡可不打算一言堂,替阿蛮做这个主。 若是阿蛮并无意习武,宁雨菡自也是不会勉强。 谁知,宁雨菡不过是提了那么一嘴,阿蛮便欣然同意了。 “习好武艺,是不是就会很厉害。 就能更好的保护主子您了?” 犹记得当时的阿蛮,乍一被问及她愿不愿意习武,便是下意识如是问道。 而闻言,还不待宁雨菡开口,同时也在一旁的碧桃,便脱口而出,答道: “这是肯定的啊。” 同时,还冲着阿蛮抛去一抹“这还用问么”的眼神。 宁雨菡犹记得,在闻得碧桃这般肯定的回答之后,阿蛮的眼神瞬间晶亮了起来,然后便声如洪钟,忙不迭的重重一点头: “嗯嗯,奴婢愿意的! 奴婢定要好好习武,习好武艺,好好保护主子!” 彼时,宁雨菡才刚遭遇刺杀不久。 对于那场刺杀事事件,阿蛮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埋怨自己太弱鸡,若是能够有邱华、以及那些暗卫们,那般武艺高强,便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拦下那行刺的沈氏,就不会让宁雨菡遇险,也就不会有后头的李元珩以身挡匕首,以及后头那险象环生的一切了。 乍一听得主子询问她愿不愿意习武,并且,还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说是若是她喜好武艺,便可好好保护主子,阿蛮便是好似如打了鸡血一般。 第二日,她便厚着脸皮,向邱华请教。 李元珩尚在闽海总督府养伤的时候,阿蛮便开始天天由邱华教授武艺。 有邱华的传授、再加上阿蛮她自己的摸索,她竟然进步神速,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便有模有样,就连邱华都忍不住夸赞,说阿蛮是有些天分在身上的。 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宁雨菡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在回京之后,便亲自领着阿蛮,去到康宁长公主府上拜访。 在说明来意之后,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当即考校了阿蛮一番,事后,也禁不住感慨阿蛮是天生习武的好材料。 对于这样一个不错的好苗子,康宁长公主自是不会放过,当即便收了阿蛮为徒,将其留在康宁长公主府中,说是要亲自教授她武艺、兵法。 于是乎,阿蛮便没有再随宁雨菡一起入宫,而是就此留在了康宁长公主府中,专心习武。 并且,她也当仁不让的承担了每日里送明珠、曦儿他们几个孩子回皇宫的任务。 这不,这会子,阿蛮便已经一路护送着几位小殿下回宫来了。 而随着小喜子这声禀报,不待宁雨菡和李元珩有所反应,外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这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 下一刻,便响起了一道脆生生的女童的声音: “爹爹、娘亲,珠珠回来了! 珠珠和弟弟们回来啦~” 第995章 珠珠带小伙伴回宫啦 人未到,而声先至。 听得这自报家门的一声“珠珠”、还有“弟弟们”,宁雨菡和李元珩他们不用猜,也知道,刚刚那番话,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还能是谁? 自然是他们的宝贝小公主——明珠啦。 而随着话音刚落,三胞胎一马当先,最先就出现在殿外的大门口; “娘~,爹~,我们回来惹~” “娘亲抱抱~” “爹爹抱抱~” …… 三个小家伙七嘴八舌的道。 而后,他们三个,就犹如三只小炮仗一般,迈着小短腿,跨入殿内,“嗖”的一下,齐齐向着宁雨菡和李元珩奔来。 待到来到近前,三个小家伙便是争先恐后的一把抱起了宁雨菡和二人的小腿,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望向自己父皇和母后。 与此同时,曦儿也迈着小短腿,来到了殿门前。 不同于三胞胎的蹦蹦跳跳,曦儿虽人小腿短,走起路来却是沉稳得很,颇有些年幼老成,小大人的模样。 不过,自他乍一瞧见父皇和母后,便兀自很是加快了几分脚步,由此,还是一不小心暴露了,曦儿这小家伙,对宁雨菡和李元珩的想念,和想要早些奔向父皇母后的急切。 “父皇,母后,孩儿回来了。” 曦儿脚下一刻不停,一路哒哒哒来到李元珩和宁雨菡面前,像模像样的冲着二人一抱拳,严肃着小脸,一副小大人的道。 偏偏,还操着一口奶乎乎的小奶音。 这反超萌…… 咳咳。 见得曦儿如此,宁雨菡和李元珩,都忍不住失笑。 宁雨菡更是一个没忍住,抬手捏了捏曦儿粉嘟嘟的小脸蛋: “乖啊!” 此举,立时惹得曦儿向着她投注过来一抹带着些许小控诉的小眼神: “娘亲——” 他长大了,怎么娘亲还老爱捏他的脸呢。 真是的…… 他的脸,真就这么好捏么? 这也就是宁雨菡,不知晓曦儿此时内心之中的吐槽。 若是她知晓,必定会猛点头,告诉他: 嗯,你小子说的没错。 就是很好捏啊。 肉嘟嘟、嫩嫩滑滑的,手感超好! 哈哈。 不过,曦儿是个孝顺的孩子。 见娘亲始终轻捏着自己的小脸蛋,不愿意放手,小家伙索性也不再反抗了。 开始发挥着彩衣娱亲的精神,任凭着宁雨菡在自己脸上蹂躏。 见状,宁雨菡自又是对着曦儿好一通搓揉。 末了,也没有忘记和冷落,先一步奔过来,此时,正仰着小脑袋,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 一会儿的功夫,“蹂躏”完大儿子曦儿,宁雨菡又挨个把这三个小的给搓揉了一番,只逗得三个小家伙咯咯直笑。 “哈哈,娘亲,痒~,痒!” “哈哈,娘亲,哈哈哈,哈哈哈嗝——” …… 李元珩一直在一旁,含笑看着宁雨菡与几个皇子之间的互动,见他们也嬉笑得差不多了,李元珩便也微弯下腰,满目慈爱的挨个摸了摸曦儿、以及三胞胎的小脑袋。 而与此同时,原本人未到,而声早已先至的明珠,这才姗姗来到殿门口。 而出现在殿门口的,却并不只有明珠一人。 但见,此时,这小人儿还拉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往殿门走。 而这个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破虏。 “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呢。 还不赶紧跟我进去,拜见我父皇、母后?” 见破虏呆呆愣愣的杵在殿门口,半晌没有动作,脚也不迈一下,明珠当即用手肘撞了撞他,冲着破虏挤了挤眼。 闻言,破虏这才仿佛回过神来,就这样被明珠半拖半拽着,拉进了殿中。 而阿蛮,则是一路跟随在这两个小家伙身后,也一路尾随着迈入殿中。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才一进殿,阿蛮便径直对李元珩和宁雨菡请安道。 既送了小皇子、小公主们回宫,阿蛮自不会不告而别。 在回康宁长公主府复命之前,总归也是要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个安的。 虽自在皇后娘娘身边呆了短短一些时日,阿蛮也有被主子和碧桃姐姐好好教导过,自不是那等不知礼数之人。 但见阿蛮给帝后问安,被明珠一路半拖半拽着进得殿中,一脸紧张兮兮,还有些同手同脚的破虏,则是毫无征兆的噗通一下,跪倒于他,二话不说,便是扎扎实实的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磕了个头: “草民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不怪破虏会如此紧张。 虽说,他之前,是有见过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的。 可那个时候,也并没有这般正式啊。 且,这会儿,可是还有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在场呢。 还是在皇宫之中,皇帝陛下的乾元殿。 破虏能不紧张么? 他再是怎么沉稳,那也只是,相较于同龄人而言。 说白了,他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呢。 初次入宫,又是被明珠一路生拖硬拽着,来到乾元殿,还见到了他们大胤的皇帝陛下,破虏没有如那些胆儿小的孩子一般,被唬得尿裤子,就很不错了。 见状,宁雨菡冲着阿蛮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 而李元珩,则是望着跪倒于地,此时正在向他磕头的破虏,一边打量着这个不大点的小男孩,一边挑了挑眉: “你是……” 说实话,自家宝贝小公主,竟领了个小男孩回宫。 这一点,李元珩属实没有想到。 对此,还颇有些意外。 闻得李元珩的话,不待破虏答话,立在一旁的明珠,便是先一步开口,脆生生答道: “爹爹,他叫破虏。” 说着,明珠便又道: “破虏是我的朋友,经常帮助我,今日下学早,我便带了破虏来皇宫玩儿。” 说着,不待李元珩有所反应,明珠便又扬起小脑袋,正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宁雨菡: “娘亲,你不是告诉珠珠,要和小伙伴处好关系。 记得要带要好的小伙伴,回家玩儿的么?” 言罢,明珠便是眨巴着大眼睛,一双与李元珩如出一辙的漂亮桃花眼,就这样扑闪扑闪的望着宁雨菡。 那眼神,分明在说—— 娘亲,珠珠很听话哒。 珠珠可是按照娘亲您的话做的哦。 所以,我才特意带了破虏回宫哒。 第996章 破虏,真是辛苦你了! 见明珠这一副“我很乖、很听话、求表扬”的小模样,宁雨菡不由嘴角一抽。 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不过…… 好吧,宁雨菡不得不承认,之前,她教育几个孩子的时候,确实说过,若是出门,遇到同龄的小朋友,定要和他们和睦相处,若是志趣相投,成为了要好的小伙伴,记得带小伙伴们回家来玩。 而这个家—— 自然便是皇宫。 在现代,妈妈们通常都是这样教孩子的。 犹记得她小时候,妈妈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所以,宁雨菡也便这样上行下效,将母亲教育她的这些,依葫芦画瓢,拿来教育自家娃了。 没想到,明珠还记得。 还真的照她的话做了。 对此,宁雨菡既欣慰,又有些忍不住想要无奈摇头。 欣慰的是—— 明珠将自己说的话,都记得牢牢的。 自家闺女真是好乖、好听话啊! 而令她想要无奈摇头的则是—— 明珠这丫头,竟就这般冒失的直接把破虏这孩子,带到皇宫来。 没瞧见,破虏是有多么紧张么? 别说是像破虏这么丁点的小孩子了。 就算是个成年人,陡然被人拉着进皇宫,一来就见到了皇帝陛下和她这个皇后,这人一时之间,也受不了啊。 这太刺激了! 真是…… 思及此,宁雨菡又是冲着明珠投注过去一抹无奈、又好笑的一瞥。 明珠这小家伙,听话归听话,就是还是太冒失了。 简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嘛。 真是难为破虏了。 思及此,宁雨菡又不经意望向还在那里恭恭敬敬向着她和李元珩叩首行礼的破虏,眸中染上几许歉意。 思及此,宁雨菡冲破虏挥了挥手道: “好了,破虏,你也无需再行礼。 快起身吧!” 瞧这紧张的小模样,也怪叫人心疼的。 说话间,宁雨菡又瞥了眼,兀自乐呵呵,神经大条到好似完全没有瞧见破虏的紧张与忐忑的明珠一眼,禁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得!这丫头! 还真是有够大大咧咧。 和这样性子的明珠做朋友,宁雨菡真想说—— 破虏,真是辛苦你了! 捂脸。 许是因为是长女,又是唯一的宝贝女儿,从小深受宁雨菡和李元珩的宠爱,又得弟弟们的爱戴。 就连曦儿这个皇长子,也一直都颇为让着这个早自己出生不过一两刻钟的姐姐。 倒是将明珠养成了这么一副大大咧咧、不大懂得察言观色、看人脸色的性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 如明珠这样,金尊玉贵、受尽万千宠爱与呵护长大的小公主,又哪里需要去察言观色、看人脸色? 说一千道一万,明珠这般的性子,还不都是他们给宠出来的? 思及此,宁雨菡又是无奈摇头失笑,眸中却满是宠溺。 罢罢罢,索性就这样吧。 明珠这般天真烂漫的,也挺好的。 何况,明珠乃这大胤的小公主,哪里需要去瞧人脸色了? 没必要! 而原本正在跪拜叩首向着帝后二人请安的破虏,在闻得宁雨菡的话之后,便是停下了叩首的动作,下意识抬手向着帝后二人的方向瞥去。 末了,又想起,临进宫之前,李嬷嬷叮嘱他的规矩。 犹记得李嬷嬷跟他说,进得宫后,要谨慎小心,谨言慎行,切不可直视天颜,破虏便是又飞速垂下来头。 将破虏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瞧在眼里,宁雨菡不由睨了身旁的李元珩一眼: “陛下,瞧你!破虏这孩子还跪着呢。 你也不叫他赶紧起身。” 宁雨菡算是瞧出来了。 破虏这孩子头一次进宫,明显有些紧张。 纵使她已经叫他起身了,他还是不敢起身。 瞧这情形,李元珩这厮若是不开口,破虏只怕是不敢起身呐。 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主府中,有人对这孩子说了些什么,把他唬成这样。 啧。 迎上宁雨菡投注过来的目光,李元珩秒懂了她眸中之意,当即也冲着垂首躬身跪在那里的破虏,挥了挥手,朗声道: “好了,破虏是吧? 你且起身吧。” 李元珩此言一出,还不待破虏有所反应,明珠便直接脆生生道: “听见了么?父皇都叫你起身了。 破虏你还不快起来! 还跪在那里干嘛呢。” 说着,明珠便哒哒哒的跑了过去,不由分说的便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将破虏给一把从地上扒拉了起来。 见状,宁雨菡和李元珩不由得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的相视一笑: 真没看出来,他们家明珠,还挺护犊子的。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 明珠这明显是将破虏归入自己的羽翼,就差没有往破虏脸上戳一个—— 这小子,是本公主罩着的,才不会让他吃亏的标签了。 “陛下、娘娘,几位小殿下已经送到,奴婢这便告辞了。” 一直默默跟在明珠他们身后的阿蛮,默默的瞧着这一切,直到这时,才恭声道。 闻言,按捺下心下的好笑, 瞅了眼天色,又瞥了眼不远处小几上的更漏,眼见已是快要到吃晚膳的时辰,宁雨菡遂冲着阿蛮摆了摆手: “阿蛮,你就不要急着走了。 这都快要到饭点了。 你便留下来,吃了晚膳,略坐一坐,再走吧。 若是晚了,便在宫中歇一晚,也是使得的。” 说着,她又一指侍立在一旁的碧桃,笑道: “正好也能和你碧桃姐姐好好聊聊。” 宁雨菡也是知晓,阿蛮其实十分亲近和喜欢碧桃。 而碧桃,在阿蛮面前,也一直是个知心大姐姐模样,才这般说的。 而阿蛮闻言,肉眼可见的眼神一亮,明显很是心动。 在闽海的那些日子里,碧桃姐姐一直对她诸多照拂与提点,阿蛮也是一直都很信重、喜欢碧桃这位姐姐的。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又见阿蛮这晶亮晶亮的小眼神,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碧桃,不由得抿唇一笑,乐呵呵的点着头,笑着接话道: “是啊,阿蛮,娘娘都已经发话了,你就留下来吃晚膳吧。 咱们好好聊聊。 若是晚了,宫门落锁了,回不去,咱们便抵足而眠,也是使得的!” 事实上,对于憨直、又忠心,且始终保持一副赤子之心的阿蛮,碧桃也挺喜欢的。 只觉得二人十分投契。 若阿蛮能留下来,碧桃自也是求之不得。 第997章 这可是小公主头一次带小伙伴来玩耍呢 闻得碧桃的话,原本就很是心动的阿蛮,立时就被她的碧桃姐姐给说服了。 闻言,禁不住憨憨一笑,连连点头: “嗯嗯,好啊。 都挺娘娘和碧桃姐姐的。 嘿嘿。” 见阿蛮如此,宁雨菡不由得微弯起嘴角 末了,又冲碧桃挥了挥手: “好了。碧桃,你且带阿蛮下去吧。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好好招待一下你的小姐妹吧。” 留阿蛮下来,这丫头只怕也是不自在、不能够放松。 还不如让她和碧桃下去,关起门来好好说些小姐妹之间的私房话呢。 而对此,无论是碧桃,还是阿蛮,自也是求之不得。 闻言,碧桃当即应是,屈膝一福。 旋即,便拉着阿蛮退出了殿中。 而与此同时,早有那机灵的宫人,颠颠儿跑去御膳房吩咐备晚膳了。 福慧公主殿下,这可是头一次领了自己交好的小伙伴来玩儿啊。 那自然是要早早准备起来,见御膳房给准备一顿丰盛的晚膳啦。 嘿嘿。 “好了,珠珠,带着你的小伙伴去外头玩儿会儿吧。 等待会儿,要用晚膳了,娘再派人去叫你们过来用膳。” 宁雨菡半弯下腰,摸了摸明珠的小脑袋,慈爱的笑着提议道。 倒不是她想要打发破虏离开。 只是…… 呆在这里,和她与李元珩一起处着,破虏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况且,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拘在屋子里头,倒真不如放他们去外头撒欢。 而且,以明珠这异常活泼好动的性子,只怕也是闲不住。 叫她老老实实的呆在殿中,坐等吃晚膳,只怕也是难。 基于以上种种,宁雨菡才会如此提议。 不得不说,宁雨菡这一提议,实在是有够善解人意。 她此言一出,明珠便嘻嘻笑着,拍着小巴掌,对亲亲娘亲的提议,表示赞同: “嗯嗯,好吖~,好吖~,娘亲,那我们这便去玩儿了吖~” 说着,明珠二话没说,拉了还在一旁垂首而立、一副拘谨模的破虏,便往殿外走: “走!走!走!破虏,别在这里呆着了。 我带你去御花园那边玩儿。 我跟你说,御花园里的花儿,现在开得可好了。 漂亮极了! 那边还有秋千、还有好多玩具。 你一定会喜欢的! 嘻嘻。” 见明珠拉着破虏一起往殿外走,睿儿、晖儿、煜儿这三个小家伙也颇为意动,也不再抱着宁雨菡和李元珩的腿,不撒手了。 而是一路哒哒哒的追了过去: “大姐,你等等我啊!” “还有我!还有我!大姐,你也等等我!” “大姐,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玩儿~” …… 三胞胎如今,也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平日里,他们最喜欢和明珠这个长姐一起玩儿了。 这会儿,听得明珠说,要去御花园玩儿,哪里还能够在殿中待得住? 去御花园玩儿好吖。 比在屋子里头猫着,等吃晚膳,好得多了! 他们也要去! 要去! 嘻嘻~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 “这三只小皮猴!” 无奈而又宠溺的摇了摇头,宁雨菡又冲着立在殿门口的小喜子柔声吩咐道: “去!找几个人,跟着小公主、小皇子们,叫他们多看顾着些。” 让明珠他们几个小的,就这么单独过去御花园玩儿,自然是不能够的。 无论是宁雨菡,还是李元珩,都不会放心。 少不得要有人过去侍候。 好好看顾孩子们。 如此,宁雨菡才能够放心留几个孩子,在御花园玩耍。 小喜子闻言,自是当即应是,而后,忙不迭转身出去安排人手不提。 其实,不肖自家娘娘吩咐,小喜子自也会这般做的。 若不是他担心娘娘临时会有事情吩咐,一时间,他也走不开,小喜子都恨不得直接追上去,一刻不离的守着几位小殿下算了。 对于小皇子、小公主们,小喜子也是一向看着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那是着紧的很呐。 一时间,孩子们便是尽皆走远,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殿内,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唯余曦儿,依旧还立在殿中,如同小大人一般,负手而立,笑望着姐姐和弟弟们带着破虏兀自走远。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微弯下身子,摸了摸曦儿的小脑袋: “曦儿,怎么站在这儿? 你也跟明珠、破虏,还有弟弟们一起去御花园玩儿去啊。” 曦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孩儿留下来陪着父皇、母后就好。” 闻言,宁雨菡不由得心中熨帖,禁不住轻捏了捏曦儿的脸颊: “真乖!娘亲的曦儿真懂事!” 一旁的李元珩闻言,则是哈哈一笑,一脸的开怀: “那是!我们曦儿当然既乖巧、又懂事。” 言罢,他便是乐呵呵,一脸的“也不看看是谁生的。我的孩子,自然是最棒的”的表情。 夫妻这么些年,宁雨菡哪里还能不了解李元珩这厮啊? 一瞅他这副模样,便秒懂了他面上神情之意。 不由得唇角一抽。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睨了眼,这个乱没正形的皇帝陛下。 真是的! 她怎么感觉,李元珩这厮,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是…… 幼稚! 越来越幼稚了! 嗯哼。 给了皇帝陛下一计自行体会的眼神,宁雨菡继续微弯下腰去哄娃: “曦儿的心意,父皇和母后领了。 不过,曦儿也不必非要留下来陪父皇和母后的哦。 曦儿还是和姐姐、弟弟们,还有破虏一起去御花园玩耍吧。” 宁雨菡的本意,是不想曦儿拘着他自己。 想去玩儿,就去玩儿,不要忍着。 谁曾想,曦儿闻言,则是歪了歪小脑袋: “这样啊……” 而后,便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扑闪着他那双,与宁雨菡如出一辙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道: “既然父皇和母后不需要曦儿陪,那曦儿便告退了。 不过,曦儿不想去御花园玩儿。 母后,曦儿可不可以回去看书、练字啊?” 他最近新得了一本书,还没有看完呢。 曦儿对那本书很感兴趣,很想回去继续看书。 还有练字—— 虽然才开始识字不久,曦儿却早已爱上了练字。 每日里,不写上几张大字,就浑身不得劲儿。 离吃晚膳,还有会子功夫,他正好可以回去看看书,写一张大字哒。 嗯,完美! 第998章 父皇,珠珠跟你讲个故事吖 闻得曦儿的话,宁雨菡不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再次弯下身去,摸了摸曦儿的小脑袋: “行吧,曦儿想去看书练字,便去吧。 待会儿要用晚膳的时候,娘再遣人去唤你!” 知子莫若母。 宁雨菡又不是不知道,曦儿这小家伙素来喜静,尤其酷爱读书。 看来,叫他去御花园玩耍,这吸引力,看来是远不如回去看书写大字的。 索性,曦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开心就好! 与此同时,李元珩也笑着略一颔首: “嗯,曦儿,你去吧。” 作为父亲,李元珩的想法,自也是和宁雨菡一样。 凡事只要孩子们能够开心就好。 何况,喜欢读书、练字,这也是好事。 对此,李元珩自也是乐见其成。 得到了父皇和母后的首肯,曦儿立时扬起笑脸,乖巧的道了声: “谢谢父皇、母后,孩儿这便去啦。” 便欢欢喜喜的自顾自离开。 见得曦儿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一路出得殿去,一直目送着他的小小身影,末了,帝后二人又不由相视一笑。 不得不说,御膳房那边的效率,还是极高的。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开玩笑! 这可是福慧公主殿下,头一次带小伙伴回宫,还留了小伙伴一起用晚膳啊。 他们敢不尽心? 可不就是铆足了劲儿,整治出这么一顿晚膳来了么? 总之,务必要叫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小公主殿下满意,就对了! 事实证明,御膳房那边也真就没白忙活。 饭桌上,几个小家伙都吃得不亦乐乎: “嗯嗯,好吃!好吃!” “今日的膳食真好吃!” “嗯嗯呐,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好吃诶~” …… 三胞胎都是活泼到,甚至有些闹腾的性子。 这不,几个小家伙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不忘忙里偷闲,七嘴八舌的评价和议论着。 瞅着他们这副模样,宁雨菡和李元珩不由得都有些失笑,就连侍立在一旁的一众宫人们,都颇有些忍俊不禁: 哈哈,小皇子们也实在太可爱了吧! “好了,喜欢吃,就再吃些。 不过,也不能一味贪嘴,吃太多了。 要不然,一会儿该积食了。 夜里该难受了!” 宁雨菡好笑的给三个小家伙挨个夹了一筷子他们喜欢吃的菜,柔声道。 说话间,她又一视同仁的,替曦儿和明珠各夹了一筷子菜。 末了,又冲着坐在明珠身旁的破虏,挥了挥手: “破虏,你也吃! 想吃什么,吃什么。别拘着、也别客气!” 倒不是她厚此薄彼,故意不给破虏夹菜。 只是—— 她给孩子们夹菜,乃是日常行为,孩子们都习以为常,不会觉得有什么。 然而,她这个皇后,若是给破虏夹菜—— 破虏只怕是会被吓到吧。 说不定,这顿饭,都要直接消化不良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 就不要吓这孩子了。 原本一直垂头默默扒饭,没有说过话的破虏,闻言,则是禁不住倏然抬起头来,一脸的受宠若惊: “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真是好和蔼啊。 就好像,之前在突厥王庭为奴时,那位一直很照顾他的同为俘虏的阿妈一样慈祥。 破虏禁不住有些艳羡的瞥了眼明珠、曦儿、以及三胞胎: 他真的挺羡慕明珠他们的。 倒不是因为,他们贵为皇子、公主,天生就享有无上荣光与富贵荣华。 而是因为—— 他们拥有皇后娘娘这样一位慈祥的母亲。 还有同样万分疼爱他们的皇帝陛下,这么一个慈父。 破虏忍不住暗想—— 若他不是孤儿,若是他的父母还活着,他们会不会也是这般慈祥,这般的疼爱他。 思及此,破虏不由得有些黯然的垂下了头。 可惜……没有如果! 坐在破虏身旁的明珠,一个不经意的转头,便瞥见了破虏这幅黯然的模样。 见状,明珠不由得一怔,碗里头的菜,也顾不得吃, 当即放下筷子,望向破虏: “破虏,你怎么了?怎么不吃吖?” 她怎么瞧着,破虏好像不开心? “哦,公主,我……” 破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听得明珠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立时回神,他讷讷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然而,也无需他解释什么,明珠便已径直开口。 不过,明珠却不是对着破虏开口,而是转而望向李元珩: “父皇,珠珠跟你讲个故事吖。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父母双亡,襁褓中,被突厥人俘虏……” 明珠口中的小男孩,自然就是破虏。 而她所讲述的故事,正是破虏的身世。 这些还都是李嬷嬷跟她说的。 当初,得知破虏的身世,明珠真的很心疼这个小哥哥。 他明明没比自己大多少,竟是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同龄人不该遭受的苦难和磨难。 并且,他还能如此乐观坚强,正直善良的活着,可真是难得! 正因着如此,明珠才越发真心实意的想和破虏做朋友,想罩着他,不让他再继续受苦受难。 她是大胤的小公主,如此,破虏也算是她的子民。 娘说了,她有义务照拂大胤子民。 所以,明珠觉得,她也应该罩着破虏,不让他再伤心难过。 嗯嗯。 乍一听得明珠突然开口,没头没脑的突然讲述起这个故事之际,李元珩不由挑了挑眉。 很快,随着故事的深入,不肖明珠明说,李元珩便已知晓,明珠所叙的故事里头的主人公—— 那个未曾见过父母一面,襁褓中被突厥俘虏成为突厥人的奴隶的小男孩,究竟是谁了。 还能是谁? 自然就是明珠的小伙伴—— 此时坐在明珠身旁,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究竟是何情绪的破虏。 李元珩素来严谨,作为一个极其疼爱子女、且负责任的黑发老父亲,和自己的孩子们有接触的人,李元珩不可能不对其好好调查一番。 不查个底掉,是不可能的。 本着这个原则,在破虏头一次出现在明珠他们几个小的面前时,暗卫就将破虏的一切,给查了个一清二楚,并且第一时间呈送到李元珩手中了。 对于破虏这个小男孩的身世,李元珩自也是一清二楚。 此时,在听得明珠的讲述,自也是毫不意外。 第999章 赐姓 虽然,对于明珠所述的这个故事,李元珩早已了然于心,李元珩却也没有露出丝毫不耐之色。 而是十分好脾气的听着明珠,小嘴巴巴的,将她口中的这个小男孩的故事,给娓娓道来。 直至明珠话毕,李元珩已经十分有耐心的静待着明珠的下文。 甚至,皇帝陛下还十分好脾气的,亲自盛了碗银耳羹,递到了刚刚讲完故事的明珠面前: “来,明珠,喝点银耳羹。 这对你有好处!” 李元珩冲着明珠慈爱一笑,道。 自家闺女,这小嘴巴巴的讲了这么久,应是该渴了。 正好喝点银耳羹,解解渴。 再则,这几日有些燥,喝点银耳羹,倒是正好。 无脑宠黑发老父亲李元珩于心中,如此做想。 “哦。” 明珠见状,也没有多想,只是乖巧的轻“哦”一声,点了点头,便下意识拿起碗中的银勺,开始埋头吃起了自家父皇特地盛给她的银耳羹。 她最乖哒。 最听父皇和母后的话哒。 这算是明珠下意识间的动作。 才喝了几口银耳羹,明珠就下意识的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咦,不对吖,现在不是喝银耳羹的时候!” 明珠忽的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轻“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她! 怎么把正事都给忘了呢? 她讲了这么一长串话,讲了这么一个故事,给父皇听,可不是为了让父皇给她盛这碗银耳羹喝的。 而是…… 想到自己的目的,明珠放下手中的银勺,重新抬起头来,仰着小脑袋望向自家父皇: “父皇,你不觉得,这故事里头的小男孩,很可怜么? 襁褓中就被那些坏突厥人俘虏,这么些年来,也是受尽苦难与磋磨。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是何模样,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就算是……就算是后来,好心人给他取了名,他也依旧没有姓。” 没错。 到现在,都还没有姓呢。 想想,明珠就觉得,破虏真的好可怜。 一听得宝贝女儿接二连三的唤他做父皇,而不是叫他爹爹,李元珩便知道,明珠这是认真上了。 又见闺女如此这般认真的追问,李元珩当即点了点头: “嗯,确实是很可怜。” 他是说真的,完全没有在敷衍明珠的意思。 破虏的身世,确实是很可怜。 可是,悲剧已经发生,覆水难收,李元珩也挽回不了。 更无法让破虏的父母起死回生,让他们一家团圆。 李元珩唯一能做的便是,励精图治,令大胤越加国富民强,军事实力所向披靡,令外邦不敢再来犯他们大胤,保百姓安居乐业。 而他和宁雨菡,也正在为此而努力。 “父皇,其实这故事里头的小男孩,就是破虏。” 眼见得子自家父皇一副很是认同她的模样,明珠又迫不及待的道出“真相”。 而后又道: “那……父皇,您能不能给破虏一个姓? 就是那个……呃……” 说着,明珠又歪着小脑袋,皱了皱眉,暗自嘀咕着: “叫啥来着?” 之前,曦儿还告诉过她的吖。 她怎么给忘了? 想了想,明珠又猛的一拍自己光洁的脑门: 想起来! 她想起来啦。 这叫做赐姓! 对!对!对!赐姓! “父皇,我是说,赐姓。 父皇,您能不能给破虏赐个姓。” 说着,明珠又双手托腮,扑闪着她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的望向李元珩: “父皇,您就赐破虏姓李吧。 跟咱们一个姓!” 明珠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 破虏是她的小伙伴。 也是她想要去罩的人。 既如此,破虏没有姓氏也就罢了。 若是真要让父皇给破虏赐姓,自然是要姓李,跟她一个姓啦。 明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然而,闻言,坐在她一旁的曦儿便是禁不住蹙了蹙他的小眉头,暗地里用手肘捅了捅明珠,想要让她赶紧闭嘴。 谁知,明珠完全没有明白曦儿的暗示,反倒是转目瞥向捅了她的曦儿,一脸的莫名: “弟弟,你用手肘捅我干嘛?” 曦儿:“……” 面对明珠如此直白的质问,曦儿嘴角微抽,只想捂脸。 他这个姐姐,真是的! 曦儿虽然和明珠是双胞胎,却自幼稳重又早熟,加上,因着他皇长子的身份,太傅们都很看重和着紧这位皇长子的教育。 所以,比起同龄的、还犹自懵懂天真的明珠,曦儿已经是个颇为知晓世事与世情的小大人了。 也正因着如此,曦儿可没少被明珠吐槽他小小年纪,便暮气沉沉,跟个小老头似的。 咳咳。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这个姐姐,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她这个请父皇赐破虏李姓的要求,有些不妥么? 李姓乃是大胤国姓,哪里是能够随意给人赐李的啊? 啊这…… 曦儿心中如此想着,便是一边冲着明珠摇了摇头,又一边转目睃了眼自家父皇。 眼见得父皇并无异常,也并没有动怒的迹象,曦儿这才暗自吁了口气: 还好! 父皇没有生气就好。 这一番动作,曦儿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被李元珩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他不由得失笑。 而坐于他身旁的宁雨菡,显然也瞧见了曦儿的小动作、以及他与明珠,这小姐弟俩的眉眼官司。 见此情状,宁雨菡也不由得莞尔。 遂又盈盈转目望向身旁的李元珩,抬手轻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 “陛下——” 李元珩和宁雨菡素来心有灵犀。 且,自帝后二人彼此交心之后,他们便越发的心意相通。 只此一眼,李元珩便是秒懂了宁雨菡的眼神之意。 见状,李元珩则是回以宁雨菡一笑,反手轻握了握宁雨菡的雪白柔荑,又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以示安慰。 而后,他便又转目望向,正歪着头眨巴着眼睛,和曦儿两个在一起大小眼的明珠,笑道: “如此,朕便遂了明珠的意,赐破虏为李姓吧。” 此言一出,用膳的花厅内,明显静默了一瞬。 而后,明珠便是开心得手舞足蹈,猛拍起自己的小巴掌: “哦哦,太好了!多谢父皇!” 第1000章 从今以后,他便是李破虏了! 说着,明珠又不由望向坐在她身旁,明显正陷入呆怔中的破虏,嘻嘻笑道: “破虏,你愣着做什么吖? 还不赶快谢恩! 破虏,你听见了么? 你有姓了! 从今往后,你姓李。 跟我一个姓。 你——叫李破虏!” 闻言,破虏怔怔的抬起头来,眸中有茫然,有恍惚,有不可置信。 不怪他会如此,实在是—— 事情的发展,令得他太过意外。 原本,他还在心下黯然。 冷不丁便听见坐在身旁的小公主明珠,跟皇帝陛下说,她要讲一个故事。 对此,起先,破虏并不以为意。 毕竟,故事嘛。 讲就讲了。 在他的印象中,明珠这位小公主,一向都是这么天马行空,古灵精怪的。 这样的她,突然间突发奇想,想要讲故事,本也没有什么。 在破虏看来,这也正常。 谁知,明珠才讲了一会子故事,破虏便直接惊呆了。 这…… 明珠怎么讲的好似是他的故事。 她口中所说的,父母双亡,襁褓中被突厥人俘虏,受尽驱使与磨难的,可不就是破虏他自己? 意识到明珠讲的所谓故事,其实就是自己的身世。 破虏不由得越发的垂下了脑袋。 不敢去瞅大家伙儿的表情。 尤其是陛下—— 破虏知道,明珠他们都是知晓他的身世的。 甚至,皇后娘娘想必也是知道的。 可是陛下…… 陛下听了这些,会怎么想、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身为孤儿、曾经还是突厥人俘虏的自己,不配进宫,更不配和明珠他们做朋友? 毕竟,明珠他们可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小皇子啊。 而他—— 身份卑贱。 二者的身份,天壤之别。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破虏的心中,既忐忑、又紧张。 谁曾想,陛下不仅道他可怜。 还在明珠提议给他赐姓之际,直接点头,给他赐姓为李。 破虏比明珠、曦儿还要虚长几岁。 何况,自幼苦出身的他,还十分的早熟,比同龄的孩子心智还要成熟,已经是个很是知晓些世事的半大小子了。 曦儿知晓的,他哪里能不知道? 这李姓,乃是国姓。 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被赐姓李的。 原本,明珠如此提议时,破虏便是心头一惊。 他都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告罪了。 谁知,陛下不仅没有因此着恼,反而还就这般十分爽快的直接给他赐姓李了。 这…… 因着过于意外与震惊,破虏直接怔愣当场,直到耳畔,听得明珠那宛若银铃般清脆悦耳的轻笑声,破虏才陡然回神: “……啊?嗯!” 听闻明珠的话,回过神来的破虏重重一点头。 而后,他便是倏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噗通一下,跪倒于地,满怀感激与激动的向着李元珩叩首道: “多谢陛下! 草民谢主隆恩!!!” 破虏的声音,激动得抑制不住有些颤抖,甚至,还隐隐泛着一丝哽咽。 太好了! 从今往后,他也是正儿八经有名姓的人了! 而且,还是由陛下亲自赐的姓。 还是被陛下亲口赐姓国姓——李。 这是何等荣耀?! 从今以后,他便是李破虏了! 陛下此等大恩,他李破虏没齿难忘! 破虏这般突如其来的动作,只弄得坐在她一旁的明珠一怔,颇有些瞠目结舌,只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溜圆,一脸的“万万没想到,破虏你这么激动的咩?”。 明珠甚至禁不住于心中暗想,原来,破虏这么在乎,这么想要一个姓氏的么? 思及此,明珠不由得有些暗恼: 早知道,她就早些开口,求父皇给破虏赐姓了。 唉。 不同于明珠的的脑回路,身为帝王的李元珩,自然知晓破虏此刻究竟是在激动与感激些什么。 见状,他只是笑容和煦的冲激动的跪在地上叩首谢恩的破虏…… 哦,不对,现在,是李破虏了。 李元珩只是冲着李破虏,摆了摆手: “行了,起磕吧。” 说着,李元珩又抬手指了指李破虏之前所坐的那把椅子,笑道: “不必如此。 坐! 接着用膳吧。” 闻言,原本还瞠目结舌中的明珠,也瞬间回过神来,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来到破虏身边,伸出白生生的小手,便要去扶他: “破虏你快起来吖。 没听见,我父皇叫你起来了么? 快吖! 咱们接着用膳去。” 起先,破虏明显还有些犹豫,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端坐于桌前的李元珩,接触到皇帝陛下含笑的目光。 见他朝自己望来,李元珩更是直接冲着他点了点头,给了破虏一记鼓励的眼神。 见状,破虏终于放下心来,任凭着明珠将他扶起,依言回到他适才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和众人一起继续用晚膳。 一时饭毕,宾主尽欢。 最终,阿蛮还是赶在宫门落锁之前,领着破虏一起出了宫。 好吧,其实,阿蛮私心里,还是挺想留下来,和她喜欢的碧桃姐姐抵足而眠的。 她之所以会敢在宫门落锁前离开,完全是考虑到破虏的心情。 听说破虏被陛下亲赐了姓氏。 并且,还是被赐了国姓——李。 阿蛮也很是替破虏这孩子感到高兴。 而破虏那一副激动又隐隐透露着些许紧张与忐忑的模样,自然也被阿蛮给瞧了个正着。 憨直如阿蛮,不过稍微一想—— 关键是由己度人,她也明了了破虏的心境。 若是叫破虏这孩子留在宫中过夜,这孩子只怕会十分不自在,外加忐忑异常。 搞不好,一整个晚上都合不上眼。 这还真不怪破虏,毕竟,阿蛮头一天入宫时,也是如此的。 唉,还是不让破虏留下来,遭这份罪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用完晚膳不久,趁着宫门还未落锁,阿蛮便主动告辞,并捎带上了破虏。 眼见得破虏一副明显暗自吁了口气的表情,阿蛮不由好笑: 她怎么觉得,破虏这小子,比自己还要憨呢? 是不是碧桃姐姐每次瞧她的时候,就好似她这会儿瞧破虏似的? 哈哈。 眼见得破虏要离开,明珠他们也并没有非要让他继续留在宫内,而是热情的起身相送: “破虏,我送你吖~” 明珠率先自站起身来,脆生生开口道。 闻言,三胞胎也连忙附和…… 第1001章 帝王之爱,兼济天下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送!” “还有我!还有我!” …… 睿儿、晖儿、煜儿七嘴八舌的道。 说话间,他们便已经迈着小短腿,跟着明珠,一起走了出去。 独留下曦儿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目送着前方的一行人离开。 而后,曦儿又转目望向李元珩,一脸的欲言又止。 见他这副模样,李元珩不由得好笑: “怎么这般瞧着为父?嗯?” 不仅是他,一旁的宁雨菡也注意到了,曦儿投注到李元珩身上的小眼神。 实际上,宁雨菡一早就注意到了,早在刚刚用膳时,曦儿便会时不时瞥他父皇一眼,向着李元珩投注过去类似这般小眼神。 此番,见曦儿又这般望着李元珩,宁雨菡也不由失笑: “你这孩子,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直接和你爹爹开口呗。 哪里还需要藏着掖着的? 真是的!” 李元珩虽是大胤最至高无上的万乘之君。 对外杀伐果断。 可是,在孩子们面前,他觉得是个慈父。 甚至于,有时候,还有心无脑宠。 真不知道,曦儿这孩子,在自己父皇面前,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有什么,就直接说呗。 多大点儿的事啊? 闻得自家父皇的话,又被自家母后这般一打趣,曦儿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经由母后这么一提醒,他也不由想起了平日里父皇对他们兄弟姊妹几个的好,以及他们日常和父皇、母后之间的相处模式。 一时间,曦儿心中的小人,也恨不能拍拍自己的小脑袋—— 他这是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呢? 是啊! 他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呗。 难不成,父皇还会为此而生气么? 才不会! 看来,真就是他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想左了啊。 哎哎。 心中如此想着,曦儿也为自己的“犯蠢”而失笑。 索性,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道: “父皇,是这样的。 嗯……我是想问,父皇怎么会一口就应下,叫破虏姓李了呢?” 说着,似是怕李元珩会误会,亦或者是觉得自己的表达有误,曦儿又摆了摆手: “父皇,无不是说,破虏不该姓李,也并不是对您赐破虏姓李,有什么意见。” 他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李元珩会首肯。 而且,同意得那般容易。 是因着父皇宠爱姐姐么? 那也不至于啊。 以曦儿对自家父皇的了解—— 他家父皇,向来都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若是触及到底线,就算是大姐明珠开口相求,也是没用的。 显然,对此,曦儿颇为疑惑。 而闻得他的话,迎上曦儿颇有些疑惑的目光,李元珩只是一笑: “因为破虏乃我大胤子民啊。” 曦儿闻言一怔,小眉头轻蹙,面上仍有不解。 显然,是被自家父皇,这般突如其来,又显得有些没没头没脑的话,给搞得一怔: “父皇,这……” 眼见得曦儿一副“父皇,您这话是何意”的表情,李元珩又是一笑。 末了,李元珩却是陡然面容一肃,深深的睨了眼,自己这个年岁不大,却已经十分沉稳,隐隐已有了小大人之姿的长子,语重心长的正色道: “正如为父适才所言,破虏乃是我大胤子民。 为父身为帝王,乃大胤天子。 凡我大胤子民,都乃是朕之儿女。 既是朕之儿女,姓李,亦是无妨。” 闻言,一旁的宁雨菡,也不由连连点头: “没错! 正是如此! 曦儿,你父皇说的对。 凡我大胤子民,都乃是我与你父皇之儿女。 乃是你们的兄弟姊妹。 身为皇子、公主—— 你们要好好爱护、守护他们才是啊!”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身为帝王—— 这天下的最高统治者,就是应该有着这一颗兼济天下的博爱之心,将天下百姓,都视为自己的儿女来看待。 破虏自幼失孤,不知自个儿名姓。 那便有朝廷来护他长大,赐他皇家李姓,又何妨? 从明珠开口提议时,宁雨菡便毫不怀疑,李元珩必定会爽快答应给破虏赐姓李。 并且,也完全了解李元珩的这一番心思。 所以,她倒是半点儿都不意外。 不仅不意外,反而还很是理解、并且支持。 作为仁君,阖该这般做! 爱民如子,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得转目瞥向宁雨菡,而一旁的宁雨菡,则是似有所感一般。 在一时话毕之后,便是也倏然转目望向身旁的李元珩,帝后二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彼此相视一笑。 一时间,李元珩的内心,只觉得熨帖无比。 他的雨菡,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知他、懂他、支持他。 有个如此一如既往心意相通的伴侣在侧,李元珩只觉心中无比温暖又满足。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乍一闻得自家父皇这般语重心长的话,曦儿便是禁不住一怔,继续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曦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家父皇母后之间的互动,以及萦绕在自家父皇母后周围,那泛着甜蜜的粉红泡泡般的旖旎与缱绻。 咳,好吧。 也可能曦儿尚未开窍。 毕竟,纵使曦儿再老成、再似个小大人一般,也还是个孩子啊。 对于男女之情,他还不懂哇。 捂脸。 曦儿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在他看来,自家父皇今日,无疑是给他上了一课。 曦儿被适才父皇和母后的那番话,给深深的震撼到了。 半晌,李景曦才回过神来,眼神之中一片清明。 小小的人儿,也是肃然板起小脸,面容一肃,十分郑重的恭恭敬敬敛衽向着李元珩呈九十度深深一揖: “多谢父皇母后教诲。 曦儿受教了。 请父皇母后放心! 儿臣必当谨记父皇母后今日之教诲。 定会与父皇母后一般,心怀家国、兼济天下,好好爱护与守护我大胤万千子民!” 原本还在相视而笑的李元珩和宁雨菡,被曦儿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得一怔。 闻得曦儿的话,见他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李元珩和宁雨菡又不由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帝后二人的眼中,都透着欣慰: 孺子可教! 第1002章 曦儿明珠正式进学 “曦儿,记住你今日所讲的这些话。 切莫要食言!” 李元珩含笑望向自己这个长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而李景曦闻言,则是想也不想,便是重重的一点头: “嗯嗯,父皇放心! 曦儿定会时刻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见状,李元珩又是满意一颔首,瞅了眼窗外的天色,但见夕阳西下,天空上升起晚霞,映衬得整个皇宫分外美丽。 见此情状,李元珩便是冲着身旁的宁雨菡、以及曦儿,笑道: “外头晚霞不错,不如咱们一起到院子里头走走看看去。” 正好也可以消消食,然后各自回宫歇下。 挺好! 李元珩的这一提议,自也得到了宁雨菡的积极响应。 但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 “嗯,好啊。” 自家父皇母后都要去,曦儿自不会扫兴的唱反调,遂也点头应是。 而后,一家三口就这样施施然出了殿中,一路往乾元殿前院而去…… * 日子依旧继续。 时间一晃,又过数月,眼见得孩子们渐大,李元珩便正式让明珠和曦儿进了学。 每日里的重心,便是学习。 尤其是曦儿,身为皇长子的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 不过,曦儿本就酷爱读书,对于进学,倒是并不抵触。 不但不抵触,曦儿甚至还十分乐在其中,并且,乐此不疲。 这天,皇宫内的勤学堂,时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 这勤学堂,乃大胤开国时,开国皇帝所建。 专供皇子、皇女们读书学习所用。 而今,李景曦、李明珠,以及一众与他们年纪相仿的皇室宗亲子弟,都在这勤学堂内,一起读书。 而这郎朗的读书声,正是出自这群皇家学子之口。 另一边厢,周太傅端坐在上首的书案前,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一边不时瞄这群孩子们一眼,面上不时浮起满意之色。 周太傅乃是李元珩精心挑选的饱学之士,无论是人品、脾气、秉性、学识,都乃万里挑一,一等一的好。 不然,李元珩也不放心,将自己的长子、长女,交由周太傅教导。 甚至,若是周太傅教得好,将曦儿和明珠给教好了。 李元珩还计划,待三胞胎正式进学时,依旧是让周太傅来给三胞胎当太傅,教导他们学习。 而能为皇子皇女们的太傅,这对于周太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殊荣。 起初,在正式被任命为太傅之际,周太傅那是既兴奋、又忐忑。 既兴奋于能够教授皇子皇女学问,且,这还不是普通的皇子皇女,而是当今的皇长子、皇长女。 备受帝后宠爱的皇长女福慧公主,且不多说了。 单就是福王这位皇长子—— 这其中的分量,便不言而喻。 这可是皇长子啊! 而且,还是明显就是备受陛下重视和期待的皇长子。 还既嫡又长…… 嘶。 不可说!不可说! 而令周太傅心怀忐忑的是—— 身为外臣,他并不知福王、福慧公主他们是何脾性。 就怕自小深受帝后宠爱的两位小殿下,太过骄纵难驯。 若是学生太过顽劣,这做老师的,便就不好教学了。 何况,他这学生,还不是普通孩童,而是天潢贵胄—— 还是深受帝后宠爱的皇长子、皇长女。 一个搞不好,就够周太傅喝一壶的了。 不过,事实证明,周太傅着实是白担心了一场。 实际相处之后,周太傅便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李景曦和李明珠虽贵为皇长子、皇长女,更是陛下亲封的有食邑的福王、福慧公主,两位小殿下却并不骄纵,更不顽劣。 实乃两个十分乖巧、知礼、又懂事的乖学生。 尤其是皇长子李景曦,敏而好学,尊师重道,有多年教学经验的周太傅表示,李景曦是他见过的,最好带的学生。 同时,也是最最聪慧且好学的那个。 而今,周太傅对于李景曦这个学生,那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放心。 至于皇长女李明珠—— 虽然,这孩子喜动不喜静,比起读书,她明显更喜欢习武。 比起她的双胞胎弟弟皇长子李景曦来,于读书一道,也少了些天赋。 但,却也是乖巧的懂事。 每日都有在认真听讲、认真学习,他这个太傅交代的学业和功课,她也都会认真做、认真完成。 对待他这个太傅,也一直十分恭敬。 小姐弟俩每每远远的见到他,就会笑盈盈跑过来,向着他打招呼,道一声: “太傅早!” “太傅好!” 对此,周太傅十分受用。 甚至,还不止一次,于心中暗道: 这就是陛下家的孩子么? 果然和那些一般二般人家养出来的小孩不一样。 可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对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有如此皇子、公主,皇室的荣光,后继有人。 他们大胤的未来,又何愁没有希望? 至于其他一同来读书的皇室宗亲子弟—— 且不说,李元珩叫他们进宫来和自家的儿女一起读书前,自也是经过一番筛选和调查,了解了这些孩子的品行。 李元珩召这些宗室子弟入宫,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一起读书,原本就是为了给曦儿和明珠找些伴儿。 让两个孩子上起学来,不会那么孤单。 会更有干劲。 是以,那些品行不端、性情顽劣、亦或者是被养得骄纵的孩子,压根就入不了皇帝陛下的法眼,根本不会召他们入宫,陪伴明珠和曦儿一起学习。 另一方面,有李景曦和李明珠,这两位皇长子、皇长女带头,做表率,这群被选入宫的宗亲子弟们,自也都有样学样,一个个尊师重道,十分尊重周太傅,谨遵他的教诲。 丝毫不敢造次。 开玩笑! 他们怎么敢啊? 早在入宫来进学之前,家里头的人,就已经对着他们好一番耳提面命过了。 他们此番,可是来陪福王、福慧公主读书的呢。 特别是,身为皇后娘娘所出的皇长子,福王殿下往后说不得就是有那大造化的。 有这两位在,他们哪敢造次? 自然是福王和福慧公主如何,他们也便巴巴的照着做啊。 不然呢? 摊手。 第1003章 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周太傅就这样目露欣慰的盯着一众学生们,朗读完了他今日所教授的相关内容,而后,又随意考校了大家伙儿一些问题。 然后,周太傅便是越发的满意了: “嗯,答得不错!” “你答的也不错!” “很好!不错!” …… 随机抽查了几个学生,周太傅满意的发现,学生们对他的问题,不说是对答如流,起码也绝对算是言之有物。 可见,大家是有认真听讲,且课后也有好好复习预习、做足功课的。 对此,周太傅十分满意。 尤其是李景曦—— 对于他提出的问题,这位皇长子不仅对答如流,还条理分明、言之有物,堪称完满。 真真是孺子可教也! 对此,周太傅甚喜之。 毕竟,为人师表,就没有不喜欢聪明好学的学生的。 周太傅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他望向李景曦的目光之中,那浓浓的满意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末了,周太傅环视一周,不吝辞色的夸赞道: “大家都答得不错。可见都是有好好学习的。 嗯,不错!” 接受到太傅的夸赞,明珠和一众宗室子弟们都十分开心,齐齐露出笑脸。 就连李景曦这个素来沉稳的小大人,也不能免俗的微微弯起了唇角。 毕竟,都还是些孩子。 这世上,又有哪个孩子,不喜欢得到夸奖? 何况,这还是来自教授他们的太傅的夸奖诶。 开心! “行吧。今儿个,咱们的课,就先上到这里。 咱们来聊点别的。” 眼见得自己的学生们,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周太傅大手一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而乍一闻得他这话,原本面上带笑的李景曦、李明珠、以及一众宗室子弟们,俱都齐齐扬起了小脑袋,望向周太傅。 眼神中,有询问、有疑惑。 分明是在说—— 聊点别哒? 太傅,您想聊什么? 学生们的眼神太过于直白。 迎上这群孩子的目光,顶着他们这眼巴巴、一副“太傅,您快说吖,我们听着呢”的小眼神,周太傅不由得失笑。 以手掩唇,轻咳一声,周太傅略想了想,便再次开口道: “嗯,不如,咱们就来谈谈理想与志向。 比如—— 你们都可有想过,将来长大了,你们都想要做些什么? 亦或者是,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话题,称得上是老生常谈。 算的上是常规操作、和常见问题了。 在现代,当孩子们年幼时,家长、老师们,也少不得会和他们谈人生、谈理想。 少不得会问孩子们,你的理想是什么,将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诸如此类。 这也就是宁雨菡此时不再现场,不然的话,她铁定要道一句: 周太傅,你怎么还是老套路啊? 犹记得她年幼时…… 嗯,好像是刚刚上小学的时候吧,他们班主任开班会时,也询问过他们这些小学鸡同样的问题—— “同学们,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啊? 将来长大了, 你们想要做什么?” 当时的宁雨菡,倒是和明珠、曦儿他们一般年纪。 当然,宁雨菡从小目标明确。 家学渊源,宁雨菡从小就立志要做一名医者,治病救人的。 犹记得当时班主任问他们未来理想时,宁雨菡便是第一个毫不犹豫举手发言,大声说出了她的理想和目标: “我要做一名医生!” 而此刻,当周太傅话音刚落,那明珠便高高的举起了手,示意她要发言。 见状,周太傅乐了。 但见小公主如此积极,周太傅自也不会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当即冲着明珠招手示意: “明珠,你且说说看,你的志向是什么。” 被周太傅点名,明珠明显很是开心,当即倏的一下,自座位上站起,想也不想,便仰着脑袋高声道: “我要做一位女将军。 和姑祖母一样,驰骋沙场、威风赫赫的女将军。 保家卫国,护我大胤!” 明珠一边说着,一边还声情并茂的抬手模拟咻咻咻的挥舞着宝剑,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比划了几下,声音因激动与兴奋,而拔高了几度,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则满是认真。 她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她可是一直都在为着她的这个目标和理想而努力呢。 即便如今正式进学了,不能成日里习武练功。 明珠对于习武之事,也是丝毫不曾懈怠。 每日里从勤学堂这边下学之后,明珠都要马不停蹄的直接出宫,直奔康宁长公主府,继续跟随康宁长公主李玉华学武。 虽然如此,她这一天天的,会要辛苦一些,明珠却也是乐此不疲。 她这是在为她的理想在努力呢。 每每想到这里,明珠就超满足,同时,也越发努力发奋。 为了她这个女将军的理想,再多的苦,再多的累,前方纵有千难万阻,明珠也甘之如饴! 嗯嗯。 对于福慧公主的不爱红装爱武装,周太傅也早有耳闻。 闻得明珠的一番话,得知了这位皇长女的志向,周太傅也不由含笑点头,捻须而笑: “嗯,不错!咱们公主是有大志向的! 那老夫便祝公主将来,能够得偿所愿。 如此,咱们大胤便又多了个如康宁长公主她老人家那般的女战神了! 哈哈。” 周太傅一向十分崇敬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也很是敬佩那些保家卫国的军人。 他一点都不觉得,明珠的话,有什么不对。 不仅如此,对于明珠的理想和志向,周太傅是十分乐见其成。 因着有明珠带头,而见明珠的一番话,得到了周太傅的认可与表扬,在场的一众宗室子弟们,也不由得开始有些跃跃欲试,纷纷想要各抒己见,好好说叨说叨自己的理想。 当然,这些孩子们的理想与志向,自也是五花八门: “太傅,我的理想是能够袭爵,将来,也和我父王一样,做个郡王。” “我想要游历天下,游遍我大胤大好河山。” “我想要做个有作为的宗室,或从文、或从武,定要做出一番建树,若是能够将我家的爵位,再往上升一升,那就更好了!” …… 第1004章 曦儿之志,愿为圣人 一众宗室子弟的孩子们,各抒己见。 他们所述的理想和志向,也是五花八门。 有的并无多大志向,平生志愿也不过是继承家业,做个逍遥的闲散王爷与宗室。 毕竟,他们家是真的有王位和爵位要继承。 且,只要他们不作死,安安心心的过日子,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那是跑不了的。 所以,他们的平生志向便是好好躺着,顺利继承家业就成。 平素里,家中的长辈也一直都是这么教导他们的。 毕竟,身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不作死,便不会死嘛。 嘿嘿。 不过,也有人是存了大志向的。 这些孩子之中,要么是家族爵位不高;要么是家中子弟众多,那仅有的爵位,很难落到他自个儿的头上。 遂小小年纪的他们,便生了壮志,想要替自己、替家中挣一份前程。 当然,也不排除,有几个,属于天生的奋斗批、事业批,不甘心依靠祖宗余荫过后,立志想要做贤臣、贤王的。 而面对这群孩子们的各抒己见,周太傅始终笑眯眯的听着,不时还会点点头,表示支持。 得到了周太傅的鼓励,孩子们讲得便是越发的起劲了。 一时间,场面也是热烈极了。 而坐于第一排正中央桌案前的李景曦,却始终没有发言,只是望着明珠和那些同窗们,各抒己见,大谈理想。 而显然这一点,周太傅也察觉到了。 起先,周太傅还不动声色,依旧在耐心听着其他学生的讲述。 待到众人一一讲述完自己的理想和志向,见皇长子依旧丝毫没有要讲述他的理想的意思,周太傅只得点名道: “福王殿下,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说着,周太傅又一指李明珠和其他一众宗室子弟,颇有些循循善诱的道: “你看,福慧公主、还有大家伙儿都已经讲述了他们各自的理想和志向了。 福王殿下,你的理想是什么? 不妨说与咱们听听。” 李景曦闻言,则是陡然肃起了一张小脸,以手抵颌,沉吟着开口道: “我要做圣人!” 此言一出,周太傅不由一怔: “圣……圣人?!” 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闻得这番话,周太傅不由陡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讶然。 一张嘴,则是直接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型。 整个人难掩吃惊。 就连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一众宗室子弟,也都集体沉默了一瞬。 齐齐或诧异、或意外、或疑惑的望向李景曦。 他们没听错吧? 福王说他要做圣人? 可是,福王殿下的理想,不应该是当太子,继承这大胤江山的么? 毕竟,福王他乃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既嫡且长,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啊。 什么?做圣人? 这是什么鬼志向? 脑海中萦绕着“圣人”二字,一众宗室子弟,又忍不住齐齐转目望向高悬在勤学堂正前方墙壁之上的孔孟二圣的画像—— 福王殿下要做的,是这样的圣人么? 啊这…… 一众宗室子弟们不由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神情都不由有些古怪。 咳。 那什么,福王的志向,好特别,好清新脱俗啊。 “嗯,太傅,你没听错。 就是圣人。” 说话间,李景曦那双与皇帝陛下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也缓缓移向那高悬在勤学堂正前方墙壁之上的孔孟二圣的画像,又道了一遍: “我要做圣人!” 见这情状,周太傅和众宗室子弟哪里还能不明白—— 他们没听错、也没想错。 李景曦他的志向…… 真的是要做圣人。 而且,他口中的“圣人”,还真就是他们想的那样。 是犹如孔孟二圣一般,受人尊敬、推崇的圣贤。 呃,这…… 不得不说,李景曦这志向,还真是有够远大的。 只是…… “咳,福王殿下,孔孟二圣,乃先贤。 不可妄言!” 若不是碍于李景曦乃皇子,周太傅都想要训斥一番了。 怎么可以拿先贤来开玩笑呢? 想要成为先贤那般的圣人,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 身为皇长子,福王的理想,不是应该继承陛下的皇位,好好治理国家,成为一位明君么? 如此,自然也是能够名垂千古的。 可他却冷不丁说要做圣人。 这是要闹哪样? “再说了,如孔孟这样的先贤,几百上千年,也才出了这么两个。 想要做这样的圣人,哪里是那般好实现的?” 周太傅想了想,又接着开口道。 话里行间,满满都是不赞同。 就差没有说,李景曦这完全就是异想天开,忒不靠谱了。 还有周太傅那眼神—— 分明就是在说: 福王殿下啊,咱能够说一个靠谱些的理想不? 做圣人啥的,亏你敢说! 不仅是周太傅,一众宗室子弟、甚至是李明珠,而也同样做想。 闻得周太傅的话,同窗的宗室子弟们,皆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其中不少人,更是心中暗道: 福王殿下就是瞎想! 直接说自己要继承皇位,多好! 以福王皇长子的身份,以及陛下一直以来对他的宠爱与重视,成为太子、在陛下百年之后,顺顺当当继承皇位,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啊。 这个理想,才比较靠谱,也比较实际,能够实现啊。 就连明珠,都不由得微微蹙起了她的小眉头,暗自伸出手去,拉了拉李景曦的衣袖: “曦儿,你别乱说! 这圣人,岂是这般好做的?” 理想不等于空想啊喂。 她家大弟这理想…… 就连明珠这个双胞胎姐姐,也觉得忒不靠谱啊! 平日里,曦儿看着挺靠谱的。 这会儿,怎么就乱说呢? 捂脸。 然而,迎上周太傅那不赞同的眼神、以及周围人的目光,李景曦却是依旧泰然自若。 听闻明珠的话,他也只是一笑,冲着明珠投注去一抹“安啦!放心吧”的眼神,而后,李元珩便又转而望向周太傅,正色道: “有道是,事在人为。 虽然如孔孟二圣这样的圣人难得,却也并不是没有。 既然有,我便也有希望。 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便是。 只要够努力,焉知这个愿望不能实现? 太傅,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1005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呃,这……” 周太傅被李景曦这番话,给弄得一噎。 不得不说,李景曦说的这话,真是极有道理的。 周太傅表示,面对这么一番话,他还真是有些无言以对。 再一瞧福王殿下—— 这小小的人儿,那一脸认真的神情,周太傅便是将原本还欲出口劝诫的话语,给尽数咽回到了自个儿的肚子里头。 罢罢罢,不过是和孩子们聊一聊理想,谈一谈人生什么的,他怎么倒如此认真起来? 虽然,愿做圣人这样的理想,在周太傅看来,确实有些离谱,但平心而论,此等志向却也并算不得是什么有过的想法。 不但无过,反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十分积极、且进取的。 这何尝又不是作为皇长子的福王,对自己高要求、严约束的表现? 小小年纪,就以圣贤为目标,严格要求自己,做一个如圣贤那般,无论是德行、还是智慧、学识,皆出类拔萃之人。 这般想来,福王殿下有此志向,倒也不是不好。 在周太傅看来,这成为圣贤的理想,李景曦只怕是实现不了的。 但,若是他能从小,以圣贤的要求,约束和要求自己,他日,李景曦也可为一代明君。 怎么想,这也实在是桩好事。 心中如此想着,周太傅便换上了一副笑脸,不再出言打击李景曦的积极性,而是和煦的捻须一笑。 适时鼓励道: “行!那福王殿下便记住这个理想,并以此为目标,好好努力吧!” 闻得周太傅的话,李景曦也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反倒是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轻“嗯”一声: “嗯,我知道了! 太傅,我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实现理想的!” 闻言,周太傅脚下明显虚浮了一下,险些一个踉跄。 心中更是无奈苦笑: 好嘛,福王殿下这……这…… 人小,说出来的话的口气,可是真不小。 周太傅险些没绷住。 罢罢罢,总归是好事,对皇长子的成长有利就好。 不过,今日之事,他还是得去给陛下说叨说叨。 一时间,周太傅已是在心中,如此这般打定了主意。 然而,事实上,不肖周太傅将今日之事,禀告给李元珩,今日发生在勤学堂的事,尤其是这群孩子们各抒己见,各表心中之志的事,就已经传到了李元珩与宁雨菡的耳中。 尤其是,曦儿那愿为圣人的惊人志向。 更是暗卫们汇报的重中之重。 彼时,李元珩和宁雨菡正在勤政殿一起讨论政务,冷不丁听得这番汇报,也是禁不住齐齐一怔。 而后,李元珩便是失笑: “我儿还真是好志向!” 竟是想做圣人?! 哈。 不过,他家曦儿的志向,也确实是够远大的,不是么? 毕竟,千百年来,能成为为人所熟知、认可的圣人,也就唯二两人了。 所以,李元珩才笑言,李景曦真真是好志向啊。 当圣人? 这个难度,比当皇帝,还要高呢。 儿子肯上进,对自己有高要求,李元珩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不比那些胸无大志,成日里只会混吃等死,指望着父辈的基业过活的纨绔无能之辈,要好得多么? 只是…… 那他的皇位和江山,要怎么办? 曦儿是不打算继承了? 不仅是李元珩,短暂的怔愣过后,回过神来的宁雨菡,也同样有些失笑: “做圣人? 曦儿这孩子,怎会有此想法? 真是……”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一边无奈而又宠溺的摇了摇头。 话虽这般说,宁雨菡却丝毫没有想要反对自家儿子之愿的意思。 在她看来,孩子们有什么样的理想,将来想做什么,那都是他们的选择,她不会去干涉。 只要是孩子们的意愿,她也都会支持。 明珠想要做女将军,宁雨菡支持。 如今,曦儿说,想要做圣人,她自然也会支持。 只要孩子们的愿望,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有违国法的,是积极的、正能量的,她便都是乐见其成。 并且都会给予支持。 至于孩子们最终,能不能实现他们的愿望,那便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这个,宁雨菡依旧不会干涉。 似也窥出了宁雨菡心中的想法,李元珩瞥了坐于身侧檀木椅上的宁雨菡一眼: “雨菡,朕怎么觉得,照你这意思,你是支持曦儿这个志向的?” 闻言,宁雨菡则是嗔了他一眼: “难不成,陛下会不支持?” 她还不了解李元珩啊? 相较而言,李元珩比自己还要更宠孩子们。 以他这个无脑宠蠢父亲的属性,他会不支持孩子们的理想? 而且,还是这么积极、正能量的理想。 不能够! 果不其然,闻得她的话,李元珩不由摊了摊手,无奈一笑: “我自然是不会。 不过……” 话到这里,李元珩又不由轻皱了皱眉: “朕原本是属意让曦儿继承皇位的。 并且,都已经打算,待到曦儿再大一些的时候,便直接册封他为皇太子了。” 李景曦乃皇长子,又素来沉稳有度,敏而好学。 对于这个长子,李元珩也是寄予厚望的。 实指望,将来将皇位传给这个儿子。 一心只想教导他成为一代明君。 可是,现在看来,曦儿好像志不在此呐。 这就…… 闻得李元珩这番话,宁雨菡并没有丝毫意外。 毕竟,身为枕边人,且一向与李元珩心意相通,宁雨菡岂会不知,李元珩心中所想? 闻言,她只是柔柔一笑,抬手轻轻抚上李元珩微蹙起的眉头: “阿珩何必忧心? 孩子们都还小呢。 咱们还是莫要太过操心,也莫要过多干涉。 一切,便都顺其自然吧。 正所谓——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任凭着宁雨菡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对于宁雨菡这般温柔而体贴的行为,李元珩只觉心中熨帖。 而闻得宁雨菡这一番话,皇帝陛下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闻言,沉吟片刻,李元珩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嗯,雨菡,你说的对。 倒是朕想左了。 确实!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什么都不重要,惟愿孩子们,能够称心如意,遂着他们自己的心愿而活。 这比什么都强。 至于皇位继承人—— 反正时候还早。 且看看再说吧。 第1006章 蓄意为之 “唉,不知不觉,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有了他们各自的生活和理想了。” 宁雨菡不由得叹道。 她这话,可不是矫情。 而是有感而发。 在现代,明珠和曦儿还是小学生的年纪,三胞胎还在上幼儿园。 都还只是个孩子。 奈何,这是古代。 在大胤,明珠和曦儿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 毕竟,大胤男女普遍都是十几岁便成亲。 这么一瞧,明珠饿曦儿可不都已经是大孩子了? 不仅是明珠和曦儿,睿儿、晖儿、煜儿那三个小家伙,现如今也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在明珠和曦儿正式进学的同时,三胞胎也开了蒙。 每日里,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小伙伴一起玩耍,都不像从前那样,喜欢粘着她和阿珩了。 这就所谓的儿大不由娘吧。 不过,孩子们冷不丁不再围在自己身旁叽叽喳喳,宁雨菡这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大适应—— 怪寂寞的! “是啊。雨菡你说的是呢。” 不仅是宁雨菡,闻得她这席话,李元珩也禁不住叹息一声。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不知不觉,孩子们也逐渐长大,眼瞅着就要逐渐脱离自己和雨菡的羽翼,由雏鸟变成幼鹰,练就一身本领,待羽翼渐丰之后,便要展翅高飞了。 对此,李元珩这个黑发老父亲是既欣慰,又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自正式进学之后,明珠都没有再缠着他,叫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往日里,都是爹爹、爹爹的唤着,这下可好,不知是被勤学堂里的太傅给教的、还是受了那群宗室子弟同窗的影响,居然现在都改口,学着曦儿一般,人前人后,都坚持唤他们父皇、母后了。 甚至,三胞胎也被哥哥姐姐们教导、带动得集体改口,统一不再唤爹爹、娘亲,而是清一色的父皇、母后。 对此…… 李元珩心中其实挺失落的。 唉,孩子们确实都长大了啊! 李元珩的这份怅然若失,一直持续到夜间。 眼见得差不多到就寝时间,李元珩与宁雨菡便各自洗漱安置不提。 当李元珩洗漱完毕,回到寝房,便见帐幔微垂,隐约可见宁雨菡背对着他,侧躺在龙榻上。 烛光的映衬下,帷幔轻扬,榻上美人斜卧,当真是一幅美景。 见此情状,原本没有任何旁的心思的李元珩,不由有些心旌摇曳,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待到他脱履上榻,刚一躺好,原本一直背对着她斜躺着的宁雨菡,便似有所感一般,滚入他的怀抱,藕臂一伸,直接缠上了李元珩的脖颈: “阿珩——” 宁雨菡娇声唤道。 微抬美眸,睨了李元珩一眼。 一双美眸波光潋滟,动人动心。 似诱惑,又似无声的邀请。 暖玉温香饱满怀,此情此景,这世间哪个男子能够忍得住? 何况,还是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儿。 面对宁雨菡难得的主动,李元珩自是欣喜不已,想也不想,便俯身袭上了宁雨菡那诱人的红唇…… 一时间,一室旖旎。 令得李元珩意外又惊喜的是,今夜的雨菡,似乎特别的热情。 而面对如此热情的宁雨菡,李元珩不由有些把持不住,情到浓时,关键时候,便开始有些收不住。 “不要!阿珩,不要离开! 阿珩……咱们再生了个孩儿吧。” 见李元珩准备离去,宁雨菡赶忙一把箍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凑到他耳畔低喃道。 “这……雨菡,不行!生孩子对你有伤害。 我不能让你再受累。 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再生了么? 你怎么……” 似没想到,宁雨菡会突如其然有此举动,李元珩明显一怔,下意识摇头。 挣扎了几下,硬是没有挣开宁雨菡作乱的小手,李元珩微微喘息着,颇有些无奈的道: “我……雨菡,你快松手啊!” 他就快把持不住了! 谁知,宁雨菡闻言,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如同一只灵巧的蛇一般,攀上了李元珩,越发的不肯松手了。 做完这一切,似乎犹嫌不够,宁雨菡还冲着李元珩吐气如兰,似有若无的在他耳畔呵着气: “我就不松手! 阿珩,咱们再生个可爱的小宝宝吧。 孩子们都日渐大了。 咱们便再添个宝宝吧。 阿珩~” 今日那一番聊天,宁雨菡不由得触景生情。 突然间,就很想再添一个娃。 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宝贝。 一直以来,宁雨菡都是个理性的人,这一回,也难得感性了一次。 今夜,她就是蓄意为之,打定了主意,要再要一个宝宝了。 就不信李元珩这厮,不乖乖就范。 哼。 事实证明,在李元珩面前,宁雨菡从来就是无往而不利的。 李元珩就算是百炼钢,在宁雨菡面前,也只得化为绕指柔。 这不,李元珩被宁雨菡缠得实在受不了,最终,也只得依了她。 事后,李元珩则是无奈的搂抱着才刚刚收拾了一番,换上一身干净寝衣回到龙榻上躺下的宁雨菡: “你呀,我算是拗不过你!” 李元珩状似无奈,实在满含宠溺的道。 宁雨菡闻言,则是嘻嘻一笑: “拗不过,就拗不过咯。 乖乖从了我,不也很好么? 阿珩,你说是也不是啊?” 话到末了,宁雨菡又抬起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斜睨了李元珩一眼,坏心眼的又在他耳畔呵着气。 李元珩的身子明显一僵。 耳畔,耳垂部位,可是他的敏感点。 这坏心眼的妮子,又撩拨他?! 不过也就是僵硬了一瞬,李元珩便开始反客为主。 修长大掌顺着宁雨菡的背脊一路游移,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俯身向下,凑到宁雨菡耳畔低语道: “怎么雨菡这是不想睡? 不然,咱们继续做点旁的事?嗯?” 期间,李元珩还有样学样的,也在宁雨菡的耳畔呵着气。 闻得李元珩的话,感受到他那只大掌在自己身上的动作,以及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原本还十分肆无忌惮的撩拨中的宁雨菡,瞬间乖巧,当即将自己整个窝进李元珩怀中,似模似样的以手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唔,好困。 阿珩,咱们睡吧。” 第1007章 唔……呕——,呕—— 说话间,宁雨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盖上被子,然后,飞速合上双眼睡下。 见得她这副模样,李元珩不由失笑。 他的雨菡一如既往,还是这般可爱。 哈哈。 而就在李元珩失笑之际,躺在他怀中的宁雨菡,却是渐渐呼吸均匀,进入到黑甜乡之中。 许是真的累了,宁雨菡才一闭眼,便是秒睡。 见状,李元珩也不由弯了弯唇角,轻柔的替宁雨菡掖了掖被角,又在她光洁而又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李元珩这才又躺下,慢慢阖上双眼。 长夜漫漫,而帝后二人则都是一夜好眠。 其后的日子,也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平静的过着。 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依旧每日忙于政务,每日一起上朝。 闲事就一起品茗、聊天、对弈…… 孩子们也都各自忙碌,不是忙着学习、就是忙着玩耍。 不过,再说如何忙碌,一家几口每日还都是会坐在一起吃晚膳。 一起说说笑笑,讲述一下这一天发生的事,与他们各自的见闻。 这也是每天难得的亲子时光,与欢乐时光。 日子就在这样看似琐碎、又平淡,实则温馨且幸福的状态下一掠而过。 转眼又过月余。 这天,难得手头上的折子不对,帝后二人很早就将今日份的奏折,全部批阅完毕,又处理完所有政务,难得有暇,李元珩棋瘾大发,便拉着宁雨菡一起对弈。 就在这时,周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之上,还放着两碗咕咕冒着热气的羹粥。 “陛下、娘娘,这是御膳房才煮好的鱼羹,是用闽海一带上贡的新鲜海鱼做食材煮的。 陛下、娘娘,您们且尝一口吧。” 早先,李元珩和宁雨菡闲话家常时,提过一嘴,说是闽海那边的海味乃是一绝。 尤其是鱼羹。 时至回京后这么久,他们都甚为想念这记忆中的美味。 天知道,帝后二人不过是在闲聊时,随口提了这么一句,便被侍立在一旁的周嬷嬷给记在了心上。 为此,她还专门去跟御膳房那边的厨子打过招呼,若是闽海那边有上贡闽海本地打的鱼,又够新鲜的话,便拿来做了鱼羹,到时候,便呈于陛下和皇后娘娘。 对于周嬷嬷这位皇后身边得力老嬷嬷的话,御膳房的厨子们哪里敢怠慢啊? 自是倍加上心。 这些日子一直留意着呢。 这不,才得了闽海那边上贡的海鱼,又见这海鱼确实新鲜,不仅是连养在水中一起运来。 运进宫中时,还是活的。 还一直在水里游来游去,欢快的很。 这鱼不新鲜,还有什么鱼是新鲜的? 想起周嬷嬷的指示,御厨当即大展身手,精心做了一锅鱼羹,又通知了周嬷嬷。 这不,御膳房那边才刚将鱼羹做好,周嬷嬷便巴巴的盛了两碗鱼羹过来呈给帝后二人品尝了。 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当然,这其中的始末,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并不知晓。 闻言,也并不以为意。 眼见得周嬷嬷殷勤的端着托盘向着他们走来,帝后二人也是无可无不可。 “嗯,好。” 李元珩略一颔首,轻“嗯”一声,复又转目望向正与自己对弈的宁雨菡,笑道: “雨菡,不若咱们就用些吧。” 此时离午膳的时辰,已过去了很长一段功夫。 而离吃晚膳的时辰,又尚早。 周嬷嬷不说,他还不觉得。 经由周嬷嬷这么一说,再一闻得这隐隐传来的食物香气,李元珩还真觉得好似有些饿了。 遂喝一碗鱼羹,垫一垫肚子也好啊。 皇帝陛下才不会承认,他是听闻是以闽海那边上贡的新鲜海鱼为料,所做鱼羹,因而被勾起了馋虫,有些馋了呢。 咳。 而对于李元珩的提议,宁雨菡则是无可无不可。 不过,听闻是闽海那一带的新鲜海鱼所做的鱼羹,宁雨菡也明显来了兴趣。 别说!离开闽海这些时日,她还真有惦记这一口呢。 这闽海的鱼羹,那可是一等一的鲜美。 鲜得可以吞掉舌头。 思及此,宁雨菡遂也点了点头: “嗯,好。那咱们就用些。” 听闻帝后的话,周嬷嬷越发的乐呵呵,颠颠儿的便捧了手中,放着两碗热腾腾鱼羹的托盘,一路来到了帝后二人近前。 “陛下,请用!娘娘请用!” 率先捧了一碗鱼羹,放到李元珩面前桌子上,周嬷嬷顺势又捧了另一碗鱼羹,递到宁雨菡手边。 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举动,谁知,就在这时,状况却是突生: “唔……呕——,呕——” 乍一闻得鱼羹的味道,宁雨菡竟是秀眉微蹙,干呕了起来。 眼瞅着她这般突如其来的反应与动作,李元珩、周嬷嬷、以及殿内伺候的众人,皆是一怔: “雨菡,你这是怎么了? 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李元珩急道。 说着,便直接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冲到宁雨菡身前,一把揽住宁雨菡,不住的上下打量。 见得他这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宁雨菡不由一笑: “阿珩,我没事!你别紧张!” 闻言,李元珩则是皱眉: “可是……” 都呕成这样了。 哪里是像没事的样子。 他能不紧张么? 等等。 无缘无故干呕,这…… 稍微有些久远的记忆,突然于脑海中浮现。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忽然福至心灵,浮现在脑海。 这…… 莫不是…… “雨菡,你……” 李元珩有些迟疑、又有些不大确定的望向宁雨菡,张了张口,正欲问些什么。 早已与他彼此心意相通的宁雨菡,只需一个眼神,便知李元珩此时心中所想。 见状,她微一勾唇,唇角浮现一抹明媚的笑容: “阿珩,就是你想的那样。 来年春天,你就要再一次做父亲了。 阿珩,你欢不欢喜?” 宁雨菡身体一向康健,又一向最注意养生。 她的月信一直很准。 上个月没有按时来,她便已经暗地里替自己把过脉了。 是喜脉! 她又怀小宝宝了。 不过,月份尚浅,最初的时候脉象也极浅,也还说不准,宁雨菡也便没有声张。 原打算,待到月份大了,脉象明显,自己也已经坐稳了胎了,再告诉李元珩,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谁知,今日这一碗鱼羹,倒是直接将这一切给提前曝光了。 第1008章 恭喜皇后娘娘!恭喜陛下! “什么?雨菡,你有孕了?”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一怔,继而便是狂喜。 他原本隐隐已经有所猜测,没曾想,还真是被他给猜着了。 见李元珩一副明显大喜过望的模样,宁雨菡不由得抿唇一笑,笑着点了点头: “嗯,虽然月份尚浅,脉象并不明显,不过,想来应是没错的。” 对于自己的医术,宁雨菡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闻言,李元珩却是一脸紧张: “不行!还是传太医过来瞧瞧吧。” 说着,不待宁雨菡开口,皇帝陛下便直接大手一挥: “去传莫医正过来…… 不,除了莫医正,将太医院当值的的太医们,统统召过来,给皇后好生瞧瞧。” 李元珩口中的莫医正,便是汐月。 年前,她凭着优越的履历,已由医官,晋升为医正。 是以,被称为莫医正。 宁雨菡和孩子们的日常请脉问诊,都是由汐月负责的。 李元珩原本是想要召汐月过来,给宁雨菡诊脉,好好瞧瞧的。 转念一想,稳妥起见,李元珩便索性下令,召了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前来问诊。 毕竟,事关宁雨菡的身体,在李元珩看来,便是大事。 如此,自是不能够有所怠慢的。 还是多召几个太医过来,替雨菡好生瞧瞧再说。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便也就这么吩咐了。 而随着他这番命令刚一话落,原本正愣神间的周嬷嬷,便骤然回神,按捺下心中的喜意,当即一迭声应是: “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而与此同时,周嬷嬷则是心下欢喜得不行。 侍立在一旁的碧桃等人,也俱都是难掩欢喜。 他们娘娘这是又有孕了? 好事! 大好事啊! 他们又要有小主子了! 真好! 至于,宁雨菡所说的月份尚浅,脉象不显之类的,则是被周嬷嬷、碧桃他们给集体忽略了。 开玩笑! 他们娘娘可是医术了得。 娘娘说她有孕了,那绝对就是有孕,没错了! 这还用问? 他们娘娘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因着他们娘娘谦虚。 嗯嗯,就是如此! 心中如此想着,周嬷嬷已经一溜儿跑出殿中,去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去也。 不过一会儿,今日在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们,便呼啦啦齐齐赶来。 而汐月,也赫然就在其列。 说来也巧,汐月这个医正,今日正好在太医院当值。 这不,周嬷嬷这一巴巴的去了太医院,汐月便和一众当值的太医们一起,拎着药箱,忙不迭过来乾元殿了么? 毕竟,此乃陛下传召,他们敢不尽心?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众太医一进得殿内,便齐齐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行礼问安。 见状,李元珩只是摆了摆手: “免礼。 你们快些给皇后瞧瞧!” 他是不耐这些虚礼的。 当务之急,是叫太医们赶紧给雨菡瞧瞧,才是正经。 众太医闻言,当即恭声应是,开始一一上得前去,给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请脉。 起先,太医们还有些忐忑。 心道: 皇后娘娘该不会是身体有恙?亦或者是患了什么大病吧? 不然,陛下怎么会急召他们过来乾元殿,还不待他们行完礼、问完安,就叫他们给皇后娘娘瞧瞧。 瞧陛下这急切劲儿,众太医便是禁不住有些忐忑不安。 汐月更是担心得不行,疾走几步,一马当先的走在了众太医的最前头,率先给宁雨菡把了脉。 然后,汐月面上原本难掩的凝重,便是被惊喜所取代: “娘娘,您这是喜脉! 皇后娘娘,您这是有喜了啊!” 虽月份尚浅,脉象较浅,有着多年行医经验的汐月表示,她是不会诊断错的。 这确实是喜脉无疑。 而随着汐月此番话落,众太医皆是一怔,彼此对视一眼,而后,也紧接着开着一一替宁雨菡诊脉: “这确实是滑脉。” “皇后娘娘这确实是喜脉。” “恭喜皇后娘娘!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啊。” …… 能够入太医院的太医,自都是杏林高手。 汐月能够探出的脉象,这些太医自也能探出。 不过,若是换做往常,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是不会这么爽快的道出宁雨菡有孕的事实的。 毕竟,月份尚浅,脉象也尚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太医们都会留个后路,不会将话给说得太满。 不过,这会儿,有汐月珠玉在前。 她都这么肯定的说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太过保守,落于人后。 何况,又不是他们一个人这么说,大家伙儿的判断都是一致的。 那就更不需要怕了。 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 咳咳。 所谓法不责众。 陛下应是也不会处置他们才是。 闻得汐月、以及众太医的话,李元珩的面上扬起喜意,伸手一把握住宁雨菡的雪白柔荑,目光温柔、又饱含欢喜的望向宁雨菡。 而宁雨菡,则是回以他一记浅笑,面上洋溢着幸福。 殿内一众侍候的宫人,也都一个个欢喜异常,禁不住笑逐颜开。 下一刻,宫人们便齐刷刷跪倒一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恭喜娘娘有孕!” …… 见状,李元珩则是直接朗笑出声,当即大手一挥: “好!好!好! 赏!统统有赏!” 闻言,殿内众人皆是一喜。 忙不迭叩首,山呼: “谢陛下!” “谢陛下赏!” …… 而见状,李元珩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起身。 转而又望向以汐月为首的一众太医,一迭声的询问道: “皇后的胎象如何,可要注意些什么?” 最初的大喜过望之后,理智回笼,李元珩最关心的,还是宁雨菡的身体状况。 毕竟,在他看来,宁雨菡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说着,他还禁不住转目望向身旁的宁雨菡,紧握着她的素手,叹道: “雨菡,这一次,你又要受累受苦了!” 怀孕生子,对女子来说,着实不易。 他原是不想让雨菡再怀孕生子,再遭这份罪的。 谁知…… 不过,如今,孩子来都来了。 他自是不能再赶孩子走。 如此,也只得辛苦雨菡了! 第1009章 娘,娘,听说您怀小宝宝?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身体康健。 娘娘腹中的皇嗣,虽胎儿月份尚浅,如今看,也是一切正常。” 见皇帝陛下相问,汐月赶忙恭声道。 闻言,一众同来的太医,也是齐齐点头: “确实如莫医正所说的这般,皇后娘娘与娘娘腹中皇嗣一切正常。” “嗯嗯,确实如此!还请陛下放心!” “请陛下放心!” …… 一众太医七嘴八舌的道。 见他们如此笃定,李元珩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如此便好。” 他最怕的,就是会影响宁雨菡的健康。 如今看来,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不过,陛下,皇后娘娘如今正值怀孕初期,还要需得好好休息,好好养胎,平日里切莫劳累才好。” 汐月想了想,继续道。 怀孕初期的孕妇,还是有流产的可能性的。 不说孕初期要好好休息、好好养胎,不宜劳累。 整个孕期,孕妇都该好好休养才是。 实在是不宜操劳。 汐月之所以会提这么一嘴,完全是知晓,如今二圣临朝,共治朝纲。 料想皇后娘娘平日里,也是十分忙碌的。 且不说,每日里,还要天不亮就早起,和陛下一同上朝。 如此辛劳,怎好好生养胎? 这会儿,汐月便是要提个醒。 惹汐月此言一出,其余一众太医也皆是深以为然,点头附和: “的确如此。皇后娘娘还需好好休息,好生养着才是。” “怀孕初期,还是得要小心着些。中期与后期,也不能懈怠。” “还请皇后娘娘好生静养。” …… 毕竟,事关皇嗣,兹事体大,众太医没法不慎重。 并且,他们也觉得,再慎重也不为过。 一切,还是以皇后娘娘的身体,以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为种。 李元珩闻言,也是面色凝重的沉吟着重重一颔首: “成!朕与皇后都知晓了。” 又向汐月和一众太医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李元珩这才挥退了包括汐月在内的太医院一众当值太医。 并且打定了主意,未来的日子里,一定不要让宁雨菡操劳忧心。 朝廷上的那些事儿,这段时间,就由他顶着。 也不再叫雨菡日日天不亮,就早起上朝了。 叫她只管在宫中好生养胎,才是正经。 总之,天大地大,没有雨菡和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大。 先照顾好他们娘儿俩,才是正经。 * 因着突然爆出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偌大的乾元殿,可谓是喜气洋洋。 从帝后,到方进忠、周嬷嬷、小许子、小喜子、碧桃,再到一众宫人,俱都是欢喜异常。 而这欢喜的气氛,在几位小殿下下学回来时,直接达到顶峰。 “父皇、母后,我们回来了!” 人未到,而声先至。 听着这熟悉的脆生生的女童音,宁雨菡和李元珩不由相视一笑。 光凭着这声音,以及这一如既往,风风火火的性子,他们便知晓,是谁来了。 还能是谁? 自然是他们的宝贝女儿——明珠啦。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明珠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入殿中,大步向着帝后这边厢而来。 而她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睿儿、晖儿、煜儿。 只见这三个小家伙,犹如三只小炮仗一般,嗖的一下,向着宁雨菡和李元珩这边冲来: “娘,娘,听说您怀小宝宝?” “娘亲、父皇,我们是不是就快要有一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了?” “对啊!对啊!娘亲、爹爹,这是不是真的啊?” …… 三胞胎一边倒腾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向着宁雨菡和李元珩这边厢奔来,嘴上也并没有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道。 而李景曦,则是跟在三胞胎的身后。 一向沉稳的他,此时也是眉开眼笑,小脸上洋溢着欢喜。 连步伐,也肉眼可见的比往常急切得多。 至于为何,就连一向沉稳的李景曦,也一反常态,显得如此急切,且难掩欢喜,自然是因为,他们已经得知了宁雨菡有孕的好消息了啊。 皇后娘娘有孕,这可是大事,亦是阖宫的喜事。 陛下和皇后,又没有刻意拦下这一消息。 这样的大喜事,大家伙儿自然是要口口相传的。 这不,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了勤学堂那边。 甚至是宫外。 不管旁人是如何做想。 反正,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乍一闻得宁雨菡有孕的好消息,俱都是欢喜极了。 才一下学,小姐弟几人便是马不停蹄的往乾元殿这边而来,只为了验证这消息的真实性—— 母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孕了啊? 他们真的要添一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了么? 明珠他们姐弟几人,欢喜得很,心情也是迫切的很。 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 是以,这会儿,脚下的步子,才会这般快。 且不说一向风风火火的明珠、和一向是哥哥姐姐跟屁虫的三胞胎了。 这会儿,就连一向沉稳的曦儿,也完全不能免俗啊。 咳咳。 不过一会儿,几个孩子便齐齐奔到了宁雨菡的面前,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宁雨菡,静待着她的答案。 迎上孩子们,这般眼巴巴、大眼睛中满是期待的小眼神,宁雨菡不由好笑。 又是禁不住唇角微翘,浮起一抹温暖又幸福的笑容: “嗯,是啊。娘怀小宝宝了。” 说着,宁雨菡又抬手,温柔又慈爱的挨个摸了摸明珠、曦儿、以及三胞胎的小脑袋: “明年春天,明珠、曦儿就又要当哥哥姐姐了。 睿儿、晖儿、煜儿,你们也要当哥哥了。 你们开不开心?” 得到了来自自家母后的肯定答案,明珠和曦儿都瞬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闻言,更是笑着直点头: “嗯嗯,母后,曦儿很开心!” “娘,明珠超开心的!实在是太好了!又有小毛头,要叫我姐姐了!哈哈。” 若说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大孩子,还有所收敛,稍微有些懂得含蓄。 那睿儿、晖儿、煜儿,则是直接笑得见牙不见眼,欢喜得蹦蹦跳跳,猛拍起了自己的小巴掌: “哦哦,娘亲的肚子里头,真的有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了!” “我们马上就能够添个小弟弟、亦或者小妹妹啦~” “哈哈,我也要做哥哥了!好棒!” …… 第1010章 娘这一胎,该不会是四胞胎吧 开心的嚷着“哈哈,我也要做哥哥了!好棒!”的,不是别人—— 自然就是煜儿。 作为三胞胎中最晚出生的孩子。 煜儿不仅是三胞胎之中的老小,也是目前所有兄弟姊妹之中的老小。 在谁面前,他都是个弟弟。 这还是煜儿头一次有机会,当个哥哥,有人将来会叫他哥哥。 他怎能不开心? 煜儿真是开心极了。 高兴得都不由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事实上,他一早就暗暗盼着有这一天了。 就盼着娘亲哪一日,再有小宝宝。 这样,他就能够有一个小弟弟、亦或者是个小妹妹。 他就能够做哥哥了! 哈哈. 好诶。 多年的原因。 这回,可算是要实现了! 开心!!! “哦哦,我终于不是老小了。 我就要有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了。 真好!” 煜儿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欢喜雀跃的拍着自己的小巴掌道。 面上都快笑开了花,嘴巴险些都要直接裂到耳朵根。 见他如此,宁雨菡、李元珩,以及明珠、曦儿,也都不由失笑。 而睿儿和晖儿,则是有样学样,跟着煜儿一起蹦蹦跳跳、一起起哄: “哦哦哦,好诶!好诶!” “小弟弟!小妹妹! 咱们就快要做哥哥,有一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啦~” 见几个弟弟这副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模样,明珠和曦儿,也止不住唇角上扬。 唇角上扬的弧度,那是收都收不住。 大有一副欲与天上的太阳试比高的架势。 开心归开心,见弟弟们光顾着高兴,好似忘了些什么,立在他们一旁的曦儿,冷不丁道: “兴许不止一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呢。” 一边说着,小大人的曦儿,便是笑了。 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而乍一闻得自家大哥这番话,再一瞧大哥笑得如此意味深长,煜儿却是一头雾水: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煜儿一脸懵逼的望向曦儿。 显然,并不明白自家大哥为何会这么说。 不仅是煜儿,睿儿、晖儿两个,也同样有些不解其意。 倒是明珠一脸的恍然大悟,不由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很有可能的啊!” 显然,作为双胞胎,明珠的脑回路,和曦儿明显还是同频的。 这不,这会儿,这姐弟俩便想到一处去了。 见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依旧还是一脸懵逼,明珠不由轻笑着适时提醒: “当初母后怀你们的时候,我和曦儿原本也和你们一般想法,只道是要添一个小弟弟、亦或者是小妹妹了。 结果呢—— 还不是一下子就多了你们三个弟弟么? 哈哈。” 明珠一边笑嘻嘻说叨着,一边指了指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三个。 听闻自家大姐这般说,三胞胎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 煜儿更是恍然大悟般,猛的一拍自己的额头: “是哦,我怎么忘了这个啦!” 煜儿微皱了皱小脸,一脸的“唉,我就是太年轻、太天真”。 瞧着他这副搞怪的小模样,宁雨菡、李元珩,以及明珠、曦儿他们,都不由得失笑。 明珠甚至好悬没有直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而就在他们失笑之际,煜儿却是再次开口。 这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姐和大哥是双胞胎。 我们是三胞胎。 那…… 娘这一胎,该不会是四胞胎吧。” 煜儿掰着小手,一边数着数,一边自顾自嘀咕道。 然而,他这般自顾自嘀咕,却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是以,煜儿这番话,便毫不意外的,被在场的众人,给听了个正着。 不得不说,煜儿这话吧…… 还真是逻辑满分。 起码,在场众人,无论是几个孩子,还是一众宫人、亦或者是李元珩,都觉得,煜儿这话说的极是在理。 头胎双胞胎、第二胎三胞胎。 那…… 这次这胎,可不得是四胞胎?! 随着煜儿一时言罢, 几个孩子,都不由齐齐转目望向宁雨菡那尚且还十分平坦的小腹,眼神之中满含期待。 似乎在说—— 四个弟弟、亦或者是妹妹们,你们快快成长,哥哥(姐姐)们等着你们出生吖。 就连李元珩闻言,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垂眸望向宁雨菡的肚子。 宁雨菡:“……” 见此情状,宁雨菡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些人当她是什么啊? 母猪么? 捂脸。 好吧,虽然一直以来,她是好孕又多胎。 高产确实是挺似那啥…… 咳咳。 可是,那不是她有意为之么? 当初,她怀上明珠曦儿也好,怀上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也好。 都是她事先提前很长时间便开始备孕。 在受孕前,还特地吃了她自己自制的促进排卵的药的结果。 这样,便是极易诞下异卵多胞胎的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头胎产下双胞胎,第二胎则是三胞胎。 两胎五宝。 可是,这一次,她受孕,完全就是顺其自然的啊。 顶多也就算了算,发现那天正好是排卵日而已。 于是乎,她就小试了一把。 这一次,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产下多胞胎的概率可是不大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正常的一胎一宝啦。 宁雨菡很想告诉李元珩和几个孩子—— 你们啊,真是想多了! 然而,迎上李元珩、以及几个孩子那盈满期待的目光,以及晶亮晶亮的小眼神,宁雨菡最终还是将这番话给咽了下去。 瞧他们这么期待,她都不忍心打破李元珩这厮,和孩子们的幻想了。 算了,先让他们傻乐阵儿吧。 等时间长了,肚子里头的孩子月份大了,真相也便揭晓了。 但愿到时候,李元珩这厮和明珠、曦儿他们不会觉得,自己都是空欢喜一场。 思及此,宁雨菡禁不住于心中暗自摇头失笑。 甚至,她都有些坏心眼的想要瞧瞧,届时,李元珩和几个孩子的表情了。 尤其是李元珩—— 瞧这厮现在这般傻乐。 真把她当母猪,以为她怀了四胞胎么? 啧,这一次,她只怕是要让皇帝陛下失望咯。 不得不说,宁雨菡的话,还是说得太满。 殊不知,最后,李元珩可没有失望。 倒是她本人,着实是吃了一惊…… 第1011章 娘娘的肚子有些大 夜里,就寝后,李元珩和宁雨菡躺在榻上私语: “算算日子,这孩子,应就是那日有的。” 李元珩将宁雨菡轻揽在怀中,一手一边轻轻抚着宁雨菡尚且平坦的小腹,一边道。 他所说的那日,自然就是宁雨菡特别热情主动,关键时刻,还非要他留下的那日。 面对宁雨菡,李元珩从来就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到得最后,也只得败下阵来。 遂了她的意了。 他就放纵了那么一次。 事后,李元珩还曾严肃表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时,他还说: 若是没有结果,那就证明—— 老太爷也不想雨菡你再生了。 谁曾想…… 自那次后,不过过了月余,雨菡便有了。 掐指一算,便是那日怀上的,不会有错了。 这…… 也太巧了吧。 一时之间,李元珩竟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 窥出了李元珩的哑然与微窘,宁雨菡不由失笑。 而闻得这男人的话,宁雨菡直接笑言: “看吧,由此可见,这就是天意! 老太爷也想我们再生一胎呐。” 闻言,李元珩不由失笑。 不过,他却仍是笑着点了点头: “嗯,是啊!此乃天意!” 一边说着,李元珩的大掌,又再温柔的轻抚了一下宁雨菡的小腹—— 那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 它是他与雨菡的孩儿。 是他们二人生命的延续。 真好! 帝后二人忽而相视一笑,眼中俱都溢满幸福与温馨。 …… 一晃又过四月。 这几个月里,李元珩对宁雨菡各种照顾。 可谓是殷勤备至。 不客气的说,那就是——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 在李元珩的坚持下,宁雨菡没有再天不亮就起身,和李元珩一起去上朝。 而是每天,都能够睡到自然醒。 而李元珩虽还是会和宁雨菡一起商讨政务,却一直坚持批阅完每日里的全部奏折,而那些烦心事,李元珩也从来不会和宁雨菡提。 生怕累到、烦到、亦或者是急到、气到孕中的宁雨菡。 而之所以还依旧坚持和宁雨菡一起商讨政务,则是因着—— 其一,李元珩已经习惯和宁雨菡二个人一起有商有量了。 而且,觉得两个人一起,比他一个人强,更有种事半功倍之感。 其二,则是怕宁雨菡无聊,也希望雨菡虽身在宫中专心养胎,却也不至于和外界脱轨,对外界一无所知。 毕竟,李元珩从来并没有想过,要将宁雨菡养成一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 在他看来,宁雨菡是爱人、是知己。 他更希望的,是宁雨菡能够和他携手并进。 而并不是将她豢养起来,做一朵依附着他的菟丝花。 就这样,宁雨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好吃好睡,专心养胎。 一转眼,她已经有孕五个多月,而她的肚子,却是犹如吹气球一般,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明明才怀孕五个多月的肚子,大得就好像足足有孕七八个月似的。 实在是令人侧目。 这不,这天,宁雨菡和李元珩正用着午膳呢。 李元珩就不自觉的老往宁雨菡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瞧。 他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殷勤的替宁雨菡夹她爱吃的菜,然而,目光却还是依旧时不时往宁雨菡的肚子上瞟。 李元珩自觉自己的小眼神、小动作做的隐蔽,殊不知,无论是他时不时瞥向宁雨菡的肚子,还是他那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的模样,都被一旁的宁雨菡,给瞧了个正着。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 下意识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其实,不肖李元珩说,她也知晓,这厮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垂眸望了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宁雨菡的眸中,浮起一抹若有所思: 别说是李元珩、以及其他人了。 宁雨菡本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本人也是个大夫,而且,还曾是产科方面的专家,见过的孕妇不知凡几。 宁雨菡怎么会没发觉,自己肚子的异常? 她这肚子,着实是有些大了。 真不像是怀着单胎的样子。 倒是像……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宁雨菡禁不住抬手,替自己诊起脉来。 这脉象…… 待探得脉象,宁雨菡却是一时无言。 而一旁的李元珩,见得她这幅模样,则是大急: “雨菡,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可是肚子里的孩儿有何不妥?” 李元珩急道。 言罢,不待宁雨菡答话,他便一迭声道: “来人啊!传莫医正过来! 赶紧传莫医正前来!” 闻言,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忙不迭应是,飞也似的直奔出殿外,径直去太医院寻汐月去也。 事关皇嗣,兹事体大。 小许子哪里敢耽搁啊? 好在汐月今日当值。 此时,她正在太医院内,也正好在用午膳。 一听说是陛下传召,疑似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有恙,汐月连午饭也顾不得吃了,拎上药箱,就随着小许子一路狂奔着来到乾元殿。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才一进殿,汐月便赶忙向着帝后行礼。 而李元珩则是摆了摆手: “行了!你快些给皇后瞧瞧。” 说话间,李元珩又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宁雨菡,眉眼中皆是担忧与急切。 汐月见状,自是恭声应是。 见皇帝陛下这副模样,汐月的眉眼之中,也染上一抹忧色与急切,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宁雨菡身边: “娘娘,请您伸一伸手,微臣这便替您把脉!” 汐月向着宁雨菡欠了欠身,恭声道。 末了,又冲着宁雨菡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状,宁雨菡才从一副愣怔的模样,回过神来。 她抬眸望向汐月,挑了挑眉,似疑问般,轻“哦”了声: “哦?” 最终,还是轻“嗯”了一声,道了声“好”。 这便十分配合的伸出了雪白皓腕。 其实,这会子,宁雨菡是有些懵逼的。 天知道,她不过就是呆怔了这么一会儿,李元珩这厮便劳师动众的直接派小许子,去请了汐月过来。 搞得好似她和腹中的孩儿是出了什么状况一般。 这可真是…… 宁雨菡想说,李元珩实在是有些紧张过头了。 唉,算了。 就让汐月诊下脉吧。 不然,李元珩这厮总归是不会安心的。 第1012章 禀陛下,皇后娘娘与腹中皇嗣无恙,只是…… 这家伙,就是爱瞎紧张! 宁雨菡没好气的睨了眼一脸紧张兮兮模样,望向自己这边厢的李元珩。 自己又没事。 不过是…… 算了,她暂且便不开这个口了。 反正,待会儿,待到汐月给她诊完脉之后,汐月也会将结果告知李元珩这厮的。 所以,宁雨菡决定暂时缄口不言。 她倒要瞧瞧,待会儿,李元珩乍一闻听结果时的表情。 怎么说呢…… 宁雨菡表示,她还有些期待呢。 不同于宁雨菡的老神在在,李元珩则是难掩急切,隐隐还有些担忧。 就怕宁雨菡和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有个什么万一。 毕竟,雨菡如今月份已经大了。 可是容不得什么闪失的。 而且,雨菡刚刚把完脉之后的表情…… 思及此,李元珩不由越发心焦。 莫不是雨菡和她肚子里头的孩子,真的有什么不好? 就在汐月悉心诊脉的这一瞬,李元珩已是心思百转。 皇帝陛下都开始在想,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他是该保大,还是该保小了。 这还用问? 自然是保大。 在李元珩心目中,宁雨菡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孩子…… 实在不行,不生也罢。 总之,绝不能危及雨菡的生命。 李元珩甚至都已经开始在暗想,该如何劝说宁雨菡保大弃小了。 毕竟,以雨菡的固执性。 若她固执起来,非要不顾自身生命安全的保住这一胎—— 还真不是好劝的。 李元珩真怕自己劝说不了宁雨菡! 越想越觉得棘手,想着想着,李元珩便不由得蹙起了眉。 且,眉头还肉眼可见的越皱越深。 也就是宁雨菡不知李元珩此时心中所想,不然,定要笑他内心戏实在是太多。 就是想太多! 而就在李元珩这般七想八想带九想之际,汐月也终于诊完了脉。 只见原本一脸严肃紧张,眉宇间隐隐含着焦急与忧色的汐月此时,已是舒展了眉头,唇角微翘,挂上一抹欢喜的笑。 而后,她便起身,向着在一旁焦急等待结果的皇帝陛下躬身一揖: “禀陛下,皇后娘娘与腹中的皇嗣都很康健,一切无恙。 请陛下放心!” 似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闻言,李元珩怔了怔,继而又不由皱了皱眉: “莫医正,你确定? 皇后与她腹中胎儿,真的都无恙?” 若真是无恙的话,雨菡的肚子,怎么会这般大? 还有,雨菡刚刚给自己诊过脉之后,又怎会是那般表情? 对于汐月的话,皇帝陛下明显有些不信。 他正欲挥手,吩咐宫人去太医院,请其他当值的太医前来。 最好是一次性,把所有当值的太医,甚至是不在太医院的太医,都一并召过来,给雨菡好好瞧瞧,会个诊才好。 不然,李元珩不放心! 李元珩正欲发号施令,然而,就在这时,汐月又是一揖,垂首恭声道: “禀陛下,皇后娘娘与娘娘腹中皇嗣确实十分康健,并无任何异常。 只是……” 话到这里,汐月一顿。 而李元珩则是眼皮一跳,不待汐月继续开口,他便急急追问道: “只是什么?” 一边说着,李元珩便一瞬不瞬的盯着汐月。 似要将她给直接看透、看穿。 一副“愣着作甚?你倒是快说了啊”的架势。 顶着皇帝陛下如此灼灼、且极具有压迫性的目光,汐月又是一揖,恭声道: “只是,娘娘怀的乃是双胎,是以,娘娘的肚子,会比寻常的妇人要大一些。” 而随着汐月一番话落,李元珩又是一怔: “什么?你说雨菡肚子里头怀的,乃是双胎?” 又是双胎! 短暂的怔愣过后,李元珩便是大喜过望,禁不住朗声而笑。 继而,他便是笑逐颜开的望向坐于一旁的宁雨菡: “雨菡,你实在是太棒了! 你听到了么? 你肚子里头怀着的,乃是双胎! 双胎呢。 哈哈。” 言罢,李元珩更是欢喜的一把将宁雨菡揽入怀中。 原来是双胎。 那就难怪了! 毕竟,这事,他有经验。 犹记得,雨菡怀明珠和曦儿、还有怀睿儿他们时,肚子也都是挺大的。 不对…… “莫医正,你可是对朕有所欺瞒? 皇后和她腹中胎儿,真的无恙? 朕犹记得,当初,雨菡怀明珠和曦儿时,在这个月份,好似没这么大的肚子吧。” 虽然,当时宁雨菡的肚子也挺大的。 却也没有这会儿这般大。 不然,李元珩也不会忍不住时不时往宁雨菡的肚子上瞄。 生怕宁雨菡和她腹中胎儿,有个什么异常。 而汐月闻言,则是再次躬身一揖,正色道: “陛下,微臣岂敢对陛下与娘娘有所欺瞒? 皇后娘娘和娘娘腹中的皇嗣确实都康健得很。 至于为何,同为双胎,此番皇后娘娘的肚子,要比之前怀福王与福慧公主殿下时要大—— 自是因着,同样的月份里,皇后娘娘这一胎所怀着的胎儿,比当初同月份的福王和福慧公主殿下要大。 索性,这还在正常范围,并无碍。 不过,之后,皇后娘娘这边,还需稍微控制一下饮食,切莫要暴饮暴食,吃得太多—— 若是导致胎儿过大,可就不好了!” 闻得汐月的话,不待李元珩作何反应,宁雨菡便是禁不住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汐月的判定与想法,倒是和她完全一致。 这一次的胎儿,看样子确实是比当初的明珠和曦儿要大。 一方面,当初她怀明珠和曦儿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年纪尚小,她当时也不过是一个昭仪。 虽怀的是李元珩的头一个皇嗣,各种待遇也都十分优渥。 到底是不能和现如今的自己,相提并论的。 旁不的不说,就拿李元珩这厮来说吧。 这些日子以来,这厮真是变着法子的给他补,天天变着法子的投喂,可不就把她肚子里头的娃,也连带着给吃得大了起来了么? 思及此,宁雨菡不由没好气的嗔了“罪魁祸首”的李元珩一眼: “陛下,听到了没? 以后,可莫要天天光知道给我吃这个、吃那个的。” 说着,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万一肚子里头的两个娃,太大了,那可真的是不好生了! 要命! 天知道,她这一次真就是顺其自然怀上的啊。 根本没有运用和借助任何其他手段。 怎么就又怀上双胞胎了呢? 第1013章 我好像是要生了 被宁雨菡这般嗔怪,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皇帝陛下反而还面上带笑。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更是态度十分诚恳的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知道了! 听你的! 我都雨菡你的! 行了吧。” 原本,因着之前煜儿的童言童语,李元珩还一度以为,宁雨菡这一胎,指不定怀的是四胞胎。 说实话,对此,李元珩还挺期待的。 四胞胎呢。 谁不想呢? 若是雨菡真能生出个四胞胎来,李元珩觉得,他真是连睡觉的时候,都能够笑醒。 开心嘛。 不过,这会儿,被诊出不是四胞胎,而是双胎,李元珩却也并不失望。 不但不失望,李元珩还高兴着呢。 虽不是四胞胎,但—— 双胎也很好啊。 哈哈。 * 时间就在宁雨菡的专心养胎,以及李元珩的各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之下,一掠而过。 转眼又过三月,宁雨菡已有孕八月有余,肚子以及鼓得老高了。 而据宁雨菡自己和汐月推测,她也即将临盆。 双胎、多胎,很少是能怀到十个月后再生产的,一般都会提前生产。 而且,这样也好。 若是待到怀胎十月,腹中的胎儿只会越发大,想一次将这般大小的孩子生出来,着实是件难事。 所以,现如今这月份生产,倒是很好。 而以宁雨菡的脉象、以及现如今的怀孕状况来看,她肚子里头的小宝宝们,明显是已经做好准备,想要出来了。 这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宁雨菡原本正在乾元殿的前院内,一边散步,一边晒太阳,冷不丁却是忽的脚下步子一顿,以手捂住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一直搀扶着宁雨菡的碧桃,见得自家娘娘如此模样,当即开口问道。 此时的宁雨菡的神情,十分淡定,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碧桃,我好像是要生了。”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簇拥着她的宫人们皆是一惊: “什么?娘娘,您要生了?” 碧桃瞬间睁圆了双眼。 而后,便开始忙不迭扶着宁雨菡,往东配殿那边走。 一边还不忘吩咐: “赶紧去通知稳婆们,就说皇后娘娘要生了。叫她们赶紧过来伺候。 还有莫医正,快去太医院请莫医正过来。” 闻言,有宫人当即应诺,而后,便迅速离开。 生产的一切相关事宜,老早就已经被安排布置好了。 而东配殿,一直都是作为预备产房,为宁雨菡时刻准备着。 那边一应物什俱全,就连地龙都是一直烧着,以备宁雨菡这位皇后生产所用。 是以,这会儿,碧桃他们也并不显慌乱与忙乱,而是有条不紊的各自准备着,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不,在吩咐完一切之后,碧桃也已经和几名宫人一起,扶着宁雨菡进了东配殿,又一路扶着她,来到榻上躺下。 前脚宁雨菡才刚躺好,后脚闻讯而来的周嬷嬷,就带着一早准备好的稳婆一起赶了过来。 不待周嬷嬷开口,稳婆们便过去替宁雨菡检查了一番,而后,一名年纪稍长的稳婆率先开口道: “皇后娘娘确实是要生了。 这羊水都已经破了!” 闻言,她身旁的几名稳婆,也都点了点头,可见是同意这名稳婆的说法的。 其中一名稳婆,则是说法熟练的摸了摸宁雨菡的肚子,复而露出一抹笑意: “胎儿位置很正,这一胎,应是顺产。 请皇后娘娘放心!” 不仅这名稳婆在笑,闻言,其余几名稳婆,也都明显一喜。 妇人生产,最怕胎位不正,导致难产。 如今,皇后娘娘的胎位既是正的,那便可以排除难产的可能。 是顺产,那就好说了! 也省得她们为此而提心吊胆。 谁不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是有多爱重。 若有个万一…… 嘶。 她们可没法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啊! 而就在几名稳婆齐齐暗自长吁了口气的同时,汐月、以及太医院内,一众当值的太医们,也已闻讯而来。 虽然,碧桃只叫人去请了汐月一人,然而,乍一闻得皇后娘娘要生了,太医们又哪里能够稳得住? 一众当值的太医,当即便随着汐月一起往乾元殿这边赶。 随着汐月一同来到乾元殿东配殿外。 眼瞅着汐月被领进了殿内,其余一众太医,便都守在了外头,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皇后娘娘生产,可是兹事体大。 可是容不得有什么闪失的。 而与此同时,李元珩也紧赶慢赶的赶回了乾元殿。 但见一身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的皇帝陛下,一路大步流星的朝着东配殿而来。 见状,一众宫人、以及众太医,当即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陛下——” “参见陛下!” …… 见状,李元珩只是挥了挥手: “皇后呢?她人在何处?现下里状况如何?” 才一下朝,才出金銮殿,便有人来禀报他说,宁雨菡好似要临盆了。 闻言,李元珩大急,当即便往乾元殿这边赶。 听闻宁雨菡已被扶进了待产的东配殿,李元珩没二话,一进乾元殿,连朝服和冕旒都来不及换下,就直奔东配殿而来。 一边焦急的询问着宁雨菡的状况,李元珩作势便要往东配殿内穿。 见状,小喜子赶紧将其拦下: “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产房污秽,陛下您乃天子,怎可进去污秽之地?” 世人皆视产房为污秽之地,小喜子才有此一说。 毕竟,李元珩乃天子,若是真让堂堂天子,进得产房里头去,这便成了他们这些宫人们的罪过了。 他不过也就是个小小内监,哪里担得起这样的罪过啊? 小喜子急得不行,不停冲跟在帝王身后的小许子等人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劝上一劝。 他倒不是不想冲一直随侍在陛下身侧的方进忠使眼色。 只是,小喜子还是有分寸的、特别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方进忠方爷爷这位御前大总管,可不是他能够指使的人啊。 不是他不想。 是……不敢啊! 第1014章 生产 然而,小喜子却没想到,他的一番话,却是引得陛下怒斥: “胡说八道些什么? 产房之地,怎么就污秽了? 今日,朕还偏要进去瞧瞧! 哼。” 雨菡正在辛苦的为他诞下皇儿,这些人竟然说什么产房污秽,叫他莫要进产房。 若他真听信了这些人的鬼话,雨菡若是知道了,还不得伤心啊? 她在拼命生产,他怎么能够如此对她? 不能够!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抬脚便欲往东配殿内闯。 而殿外的动静,着实算不得小。 起码,身在殿内榻上的宁雨菡,也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外头怎么了?怎的这么吵?” 宁雨菡一边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准备生产,一边抽空道。 她刚刚好似听到了李元珩那厮的声音了。 难不成,那厮已经下朝回来了? “娘娘,是陛下回来了。陛下现下里,硬要闯进东配殿里头来呢。” 碧桃飞速的去门口瞧了一眼,探明了情况,便是飞速回到榻边,禀道。 闻言,宁雨菡心道一声: 果然! 果然是李元珩那厮回来了。 旋即,宁雨菡又不由得蹙了蹙眉: “胡闹!他往里头闯什么闯啊? 没得添乱! 去跟陛下说一声,让他莫要进来了。” 不少孕妇在生产时,都倾向于让自己丈夫进产房,觉得这样才更有参与感,是疼她、爱她、重视她的表现。 宁雨菡觉得吧,从感情上来说,这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其实在她们这些专业的医生看来,多少有些添乱。 特别是医疗水平有限的大胤,多一个人进产房,便多一分携带来细菌的风险。 而这些细菌,说不得就能导致产妇和新生婴儿感染。 所以,这真的是大可不必。 闻得宁雨菡的话,碧桃自是连声应是。 而守在一旁的银屏,则是先一步,颠颠儿的便向着殿外奔去。 她才推门而出,便与此时正在廊下的李元珩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但见李元珩正欲不顾小喜子、小许子等人的劝阻,硬要往殿内闯,银屏赶忙屈膝一福,整个人则是不着痕迹的往门口一挡: “参见陛下! 陛下,娘娘说,请您莫要进去,以免影响稳婆们接生。” 闻言,李元珩脚下微顿,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是你们娘娘的意思?” 银屏闻言,当即一屈膝: “确实是娘娘之意。奴婢哪里敢妄言?” 适才宁雨菡虽未明说,然而她那意思,显然便是这么一个意思。 银屏只是实话实说,如实传达皇后娘娘的意思,可半点也没有胡说啊。 闻言,李元珩抿唇不语,定定望向殿门,明显有些犹豫。 见状,一直侍立在他身侧,始终没有言语的方进忠,则是开口道: “陛下,皇后娘娘不叫您进去,自有娘娘的一番道理。 于生产一事上,娘娘总归是要比陛下您要在行。 不若就听皇后娘娘的吧。” 见闻言,李元珩面上有些犹豫,一副依旧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冲进产房的模样,方进忠想了想,又继续道: “陛下,您现在进去,若是反倒令娘娘和稳婆们分了心,反倒是不美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方进忠是懂如何劝服李元珩的。 在场的一众人等,对于这一点,还都得要向方进忠方爷爷好生学一学。 闻言,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李元珩,立时便打消了冲进产房的念头: “方进忠,你说的很是。 朕便不进去,令皇后和稳婆们分心了。” 妇人生产何等艰难凶险,被分了心,可怎么是好? 这是李元珩万万不能够接受和允许的状况。 想了想,李元珩道: “朕便就在这里等着。” 雨菡既在里头生产,他又不好进去,那他便在这里守着她吧。 只待他们母子平安的消息。 如此,他才能够安心啊! 说着,李元珩又冲银屏挥了挥手: “你且进殿去吧。 好好服侍你们娘娘生产。 若有何事,记得立时来报。 朕就在这里,守着你们娘娘。” 闻言,银屏自是恭声应是,而后,便快步回到殿内。 银屏步履匆匆,榻上的宁雨菡很快就发现了去而复返的她,遂问道: “陛下呢,可有回寝殿歇着?” 李元珩早起上朝,这会儿,只怕也疲累得很,她叫人拦了他,不叫他进来,想来,这会儿,他应是回去寝殿稍作歇息了。 毕竟,她这边生产还没有那么快,他自可以在寝殿那边等消息就好。 宁雨菡心下如是暗想着,谁曾想,闻得她的话,银屏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 陛下这会儿还在殿外,并未曾离开。 娘娘,陛下说要在外头守着娘娘您呢。” 宁雨菡闻言,则是忍不住嗔怪: ‘这人!’ 虽是嗔怪,心头却是止不住涌上一丝甜蜜。 不枉她辛苦怀胎、为他再生这一胎。 好吧,其实,这一胎,也并不是为了李元珩这厮才生的。 其实是,宁雨菡自己也很想再要一个小宝宝。 不对,确切地说,是两个小宝贝。 而这两个小宝贝,也即将要来到这个世上。 和她见面了。 “啊——” 猛的一阵剧烈的宫缩,令得宁雨菡一个没忍住,禁不住痛呼一声。 接下来,便是一阵又一阵宫缩…… 这种情况下,令得宁雨菡根本没办法去多想什么,只机械的依照着稳婆们的指示,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努力生产。 所幸,生产的过程十分顺利。 正如稳婆之前判断的那般,宁雨菡腹中的胎儿胎位很正,不仅是顺产,还因为在孕期,她就十分注意控制胎儿大小,又每日坚持一定的活动量和运动量的原因。 加之,这乃是宁雨菡的第三胎,可谓已经是轻车熟路。 在这一系列的加持之下,不过一个多时辰,宁雨菡便顺利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没错,是龙凤胎! 一儿一女。 先出生的一个,是哥哥,个头略大。 后出生的一个,则是个女宝宝,个头略小。 乃是所有孩子们之中的老小——幺妹。 伴随着接连两道婴儿的啼哭声,原本正焦急的在殿外踱步,不时往殿门口瞄的李元珩不由一喜: “生了!雨菡这是生了!” 第1015章 世上最可爱的宝宝;雨菡,你辛苦了! 随着李元珩这番话落,前方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自里头给推开,下一刻,两名稳婆,便一左一右,抱着包裹在厚厚襁褓之中的婴孩,走了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母子均安!” 说话间,这两名稳婆,便已经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来到了李元珩的面前,将刚出生的两个小宝贝,往李元珩面前一递: “陛下,这是先出生的小皇子。您看,小皇子长得多壮实啊。” “陛下,这是后出生的小公主。陛下您看,小公主长得多可爱啊。 哎呀,陛下,小公主她在冲着您笑呢。” …… 稳婆眉眼止不住的笑意,你一言、我一语的道。 而闻得这两个稳婆的话,李元珩也不由得一喜: “竟是龙凤胎?” 虽早已知晓,宁雨菡此番怀的乃是双胎,却未料到,这一胎,竟又是龙凤胎。 李元珩都已经做好了,再添两个小子、亦或者是两个闺女的准备了。 毕竟,龙凤胎难得啊。 有明珠和曦儿他们俩,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 却没想到…… 看着被稳婆抱着递到他面前的孩子,李元珩欢喜得不行。 一面熟门熟路的一把分别接过两个孩子,一手一个,稳稳的将他们抱在怀中,一边连声笑道: “好!好!很好! 赏!统统有赏!” 闻言,稳婆们俱都是一喜,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忙不迭谢恩,嘴中一迭声道: “谢陛下赏!” 而后,便是开始歌功颂德,嘴上不重样的说着好话、吉利话。 什么“小皇子、小公主多可爱啊,一看就是身体康健的壮实孩子”之类的。 闻言,李元珩只是一笑,以眼神示意,叫她们起身自便。 而后,皇帝陛下便是大长腿一迈,径直往产房而去。 适才他不进去,是怕影响雨菡生产。 这会儿,既已生产完毕,他自是要进去看看雨菡的。 不然,他可不放心! 许是这一次的生产十分顺利且尚算迅速,又许是生育了好几胎,一切都是轻车熟路,生产完毕的宁雨菡,倒并不觉得十分疲累。 至少,没有像前两次生产完后,便直接精疲力尽的倒头就昏睡了过去。 这会儿,她神智尚清,任由着稳婆和宫人们,替她清理了一番,又就着碧桃的手,服下了一节切好的参片。 就在这时,却听得帷幔外的周嬷嬷忽的惊呼了一声: “陛下,您怎么进来了?” 而后,便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层层帷幔被人撩起,但见李元珩,正一手一个,抱着襁褓之中的新生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陛下,你这是……” 见状,宁雨菡不由一怔,继而,嗔怪道: “不是叫你不要进来的么? 怎的还是进来了?” 这人……真是的! 话到末了,宁雨菡不由没好气的白了大步而来的帝王一眼。 被宁雨菡这般嗔怪,甚至遭她这计白眼,李元珩却也不恼。 不但不恼,他还一脸笑呵呵的,小心翼翼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新生的小宝宝,一路来到榻前: “雨菡,你看,孩子们是不是很可爱?” 一边说着,似生怕躺在榻上的宁雨菡看不清襁褓之中的婴孩的面容一般,李元珩还下意识将怀中的两个孩子,往宁雨菡面前递了递,以便宁雨菡不需要挪动身子,就能够看清楚两个襁褓中的孩子。 李元珩想着,雨菡才刚生产完毕。 不宜挪动。 所以,一切就尽量由他代劳,替宁雨菡做了。 也不必累得雨菡再动弹了。 就只管安心躺在榻上就成。 闻言,宁雨菡便是禁不住朝着襁褓中的两个孩子那边望去。 适才,匆匆生下这两个孩子,她都来不及细细瞧瞧他们,便被稳婆抱出去给李元珩瞧去了。 这会儿,倒是总算能够好好瞧瞧她这两个新生的宝宝了。 看着襁褓中两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宝宝,宁雨菡只觉得可爱。 好吧,她承认,她有亲妈滤镜。 可,刚生下的娃,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过几天就好了。 娃会渐渐长开,就不会皱巴巴的了。 而初生时红彤彤的娃,往后便会越来越粉雕玉琢、白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若是这会儿,娃是白白的,那反而不美。 之后,娃的皮肤就会是黑黑的。 所以,宁雨菡觉得,自家的娃,还是红彤彤的比较好。 毕竟,她还是比较喜欢白嫩嫩的小家伙。 觉得白嫩嫩的小家伙,会比较可爱。 当然,娃是她生的,无论这两个小宝宝是何模样,宁雨菡都喜欢,都爱。 因为他们是她的宝宝啊! 就是这么简单! 这世上的所有娘亲,自然都会觉得,自己的娃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啊。 哈哈。 “是啊。阿珩,两个宝宝都很可爱。 咱们的宝宝,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 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溢出一抹幸福的笑。 见宁雨菡的目光,一直黏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唇角噙笑,一副怎么都瞧不够的样子,李元珩也止不住唇角上扬。 闻得她的话,皇帝陛下更是想也不想,便一个劲点头: “嗯嗯,雨菡,你说的没错! 咱们的孩子,就是这世上最可爱的!” 不仅是他怀中的这两个小的。 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都是。 他们都是他和雨菡的宝贝。 是世上最好、最可爱的孩子! 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珩心中难掩悸动。 他轻柔的将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放置在榻上。 而后,温柔而虔诚的在宁雨菡额上落下一吻: “雨菡,你辛苦了! 谢谢你!” 谢谢她辛苦孕育,并为他生下了这些健康聪明、又可爱的儿女。 真是辛苦雨菡了!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这温柔而又克制的一吻,和这简短的一番话。 然而,压根就不必李元珩多言,宁雨菡便秒懂了李元珩的话中之意。 闻言,她只是兀自弯唇一笑,抬起盈盈美眸,笑望了李元珩一眼。 同样,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第1016章 足矣! 帝后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两个人禁不住都不自觉的唇角微翘。 自有一番甜蜜在心头。 彼此凝视了一瞬,困意便是铺天盖地的袭来,宁雨菡禁不住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见状,李元珩忙柔声道: “雨菡,可是累了? 来,咱们歇歇。” 说着,李元珩已是替宁雨菡盖好了锦被。 宁雨菡也并不矫情,闻言,她当即点了点头。 此时的她,早已困意上头,眼皮子都已经在不停打架了。 待到李元珩替她盖好锦被,宁雨菡已经阖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见得床榻上的宁雨菡阖上眼,呼吸均匀,不过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李元珩眼中掠过一抹疼惜,轻柔的替宁雨菡掖了掖被角。 又示意稳婆将他放在榻上,此时十分乖巧的两个新生的小宝宝,给抱走。 毕竟,孩子才刚出生,又不懂事。 别看他们这会儿,倒是乖乖巧巧,安静得很。 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突然哭闹起来。 到时候,若是惊扰到雨菡,打扰了雨菡的睡眠,可就不好了! 所以,还是叫稳婆嬷嬷将这两个小家伙抱走安置得好。 “好好照顾皇后和小皇子、小公主。” 耳提面命交代了一番,李元珩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迈步离去。 期间,还一直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惊扰到正在熟睡中的宁雨菡、以及两个刚出生的小宝宝。 * 这一觉,宁雨菡睡得极沉。 待到她醒来之际,外头的天际,都已经开始隐隐擦黑了。 而这边厢,她才刚刚睁开双眼,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童音: “母后,您醒了?” 而这道清脆悦耳的女童音,不是出自旁人之口,而正是出自明珠之口。 闻言,宁雨菡抬眸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这个长女——明珠,正守在她的榻前。 不过,守在榻前的,也并不止明珠一人,她的长子李景曦此时,也同样守在一旁。 见宁雨菡悠悠转醒,抬眸望向他们,李景曦则是微微倾身垂首,关切的询问到: “母后,您醒了? 怎么样?母后,您现下里感觉如何?可有何不适?” 与此同时,明珠已经一骨碌从小凳上起身,一溜烟儿的窜了出去,期间,还不忘一迭声道: “父皇,二弟、三弟、四弟,母后醒了! 母后她醒了!” 随着明珠这一声喊,外间重重帷幔摇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帷幔被掀开,李元珩带着睿儿、晖儿、煜儿,一起快步而来。 其后,还跟着好几名乳母、嬷嬷。 而其中两名乳母,则一人一个,怀抱着被包裹在大红襁褓之中的两个小婴儿,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帝陛下、与几位皇子的身后。 “娘亲,你醒啦?” “娘亲,您快瞧小弟弟、小妹妹吖。” “娘~,娘~,小弟弟、小妹妹真的好小!好可爱吖~嘻嘻~” …… 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几个人,开心的齐齐奔到榻前,围着躺在榻上的宁雨菡,小嘴叽叽喳喳的道。 显然,他们都十分喜爱刚出生的小弟弟、小妹妹。 虽然小弟弟、小妹妹皱巴巴、红彤彤的,却不妨碍,三胞胎觉得自家刚出生的弟弟妹妹们好看。 没错,三胞胎就是这样,滤镜拉满。 觉得他们的刚出生的小弟弟、小妹妹,是这世间最最漂亮、最最可爱的小婴儿。 嘻嘻。 而就在睿儿、晖儿、煜儿他们围在榻前,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之际,李元珩已大步流星的走至榻前。 才一来到榻前,李元珩便飞速的打量了宁雨菡一番,见一切如常。 他又抬手,轻轻拭了拭宁雨菡的额头,感受了一下宁雨菡额间的温度。 见一切并无异常,李元珩依旧没有丝毫懈怠,而是吩咐道: “太医何在?还不赶紧过来,给皇后诊脉。” 产后的一切,都需认真对待,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因此,李元珩绝对不可能容得下这个万一。 得知宁雨菡醒来,汐月恰好也在此时,拎着药箱闻讯而来。 闻得皇帝陛下的吩咐,汐月当即恭声应是。 疾走几步,来到榻前,给宁雨菡诊了脉,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恭声回禀道: “陛下放心!娘娘脉象稳定,一切无碍。” 闻言,李元珩这才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复而挥退了汐月。 末了,还不忘嘱咐道: “嗯,莫医正,你且下去吧。 皇后的身子,以及产后的调养,还需你好生看顾。” 汐月闻言,自是恭声应是: “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微臣必当尽心尽力。” 说着,她便屈膝一礼,十分有眼色的告退离开。 把空间留给了陛下与娘娘、还有几位小殿下们。 此刻,乃是这幸福的一家人的温馨时分。 她还是不留下来碍眼、碍事了。 而与此同时,两个乳母也极有眼色的抱着襁褓中的刚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走了过来。 而李元珩、宁雨菡,以及几个孩子的目光,也不自觉的,全都被这两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所吸引: “雨菡,你瞧,两个宝宝,都在咂嘴呢。 你瞧,他们多可爱!” “是啊,娘,弟弟妹妹真的好可爱啊!” …… 李元珩和孩子们七嘴八舌的道。 一时间,宽敞明亮的屋内,欢声笑语不断,煞是温馨。 瞧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以及李元珩、还有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 看着他们人人面上露出幸福而又欢欣的笑容,躺在榻上的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噙笑,绽开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真好! 此时此刻,宁雨菡真的觉得超幸福、超满足。 视线从李元珩和孩子们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襁褓之中的两个刚出生的小婴儿的身上,宁雨菡唇角再次微扬: 心满意足。 她是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今,又添了一个小皇子、以及一位小公主。 这既是她和李元珩生命的延续,更是他们二人爱情的结晶。 这样便好。 宁雨菡觉得,此生完满。 至此,便就此封肚好了。 以后,她不会再生了。 有这么多健康聪明、可可爱爱的孩子们,宁雨菡已经超满足、也超幸福了! 足矣! 第1017章 三年后 时光匆匆,又过三年。 转眼已是同辉四年。 乾元殿内 宁雨菡才刚午后小憩起身,来到隔壁的偏殿临窗而坐。 一边任凭着宫人替她梳妆,整理妆容,一边望向窗外,目光放空。 而就在这时,银屏却自殿外走了进来。 “娘娘。” 径直来到宁雨菡身旁,银屏当即屈膝一福。 闻言,宁雨菡则是转目望向银屏: “回来了。碧桃现下里如何?孩子可好?” 前年碧桃也已出嫁。 嫁给了当年的新科探花。 乃是一个生得极好的少年郎。 不然,也当不得这探花郎不是? 说起这桩婚事来,也是赶巧。 那日,宁雨菡叫碧桃前去给身在勤政殿的昭文帝送东西,谁知,好巧不巧的,碧桃在送东西的途中,便是偶遇了这位奉召入宫的探花郎,二人一个不小心,撞了个正着,竟是就这样,彼此一见钟情。 彼时,宁雨菡恰好在为碧桃择婿,见他们两情相悦,彼此投缘,便对这探花郎的家世背景、以及人品性格等,都给好好的调查了一番。 得知此子出身耕读人家,家世清白、家风清正,家中人口简单,父母都是淳朴之人,由长兄长嫂奉养。 其家人更是一早就说过,若是这幼子成亲,便直接领着新嫁娘单过,只需关起门来,和和美美的过他们的小日子就成,老家一切事务,无需这幼子与幼子媳妇挂怀。 而这探花郎,也确实是人品端方,性情温和,本人也确实有才,宁雨菡最终便首肯了这门亲事,将碧桃风风光光的给嫁了出去。 婚后不久,这探花郎便入了翰林院,碧桃也成了翰林夫人。 虽翰林年俸不高,素有穷翰林一说,却到底清贵。 何况,碧桃还有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赏赐的丰厚嫁妆傍身,哪里会受穷? 碧桃又是个会过日子的。 婚后,这对小夫妻俩的小日子,那是过得滋润的很。 去年年末的时候,碧桃有了身孕,这不,上个月便是足月顺顺当当的产下了个大胖小子。 今日,乃是碧桃家小子的满月宴,宁雨菡原本是想要亲自出宫,去探望碧桃和她家那小子的。 然而,又觉如此不妥。 若是她真的去了,反倒是有喧宾夺主之嫌。 今日,碧桃和他家满月的儿子才是主角,她过去一趟,反倒是引得大家都拘谨、不自在起来,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这般想着,宁雨菡终是没有亲去参加碧桃儿子的满月宴,而是派了银屏出宫走这一趟。 这不,眼下,银屏才刚从碧桃那边回来,这便是来向皇后娘娘复命来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银屏当即笑道: “碧桃现下里好着呢。 人胖了一圈,整个人白里透红,神采奕奕的。 奴婢瞧着,她全身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浑身上下都是初为人母的幸福呐。 家里上上下下也是井井有条,被打理得极好,奴仆都很是尽职尽责,她那夫君也待她极好。 还有那小娃娃,真真是白胖可爱,长得可人的紧。 一看就是个活泼的壮实孩子。” 银屏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禀报。 面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与碧桃共事多年,她也一直很是喜欢碧桃这妮子。 年长几岁的她,一直都将活泼可爱的碧桃,当做妹妹看的。 今日,她能够前去探望碧桃,银屏自也是求之不得的。 不肖自家娘娘吩咐,银屏也是很着紧碧桃的生活。 自是要好生观察一番,确定碧桃过的好不好。 如今,看到碧桃这个小妹妹,小日子过的顺遂幸福,银屏自也是发自内心的替她感到高兴。 在银屏出言时,宁雨菡一直认真的一字不落的听着。 直到银屏将话给说完,宁雨菡才满意的勾唇一笑: “嗯,如此便好!” 知道碧桃如此过的不错。 母子均安,她便能放心了! 想了想,宁雨菡又不由得笑道: “现在看来,碧桃也算是嫁对了人。 她夫家人口简单,一家和睦,夫君待她也不错。 况且,此子也是个有才的。 想来,假以时日,也是能够封妻荫子,给碧桃讨个诰命做的。” 越说,宁雨菡越是对碧桃的婚事感到满意。 碧桃好丫头,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宁雨菡自也是希望,她能够平安顺遂,幸福一生的。 如今看来,倒是不错。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银屏则是抿唇一笑,凑趣道: “娘娘说的没错,碧桃的夫君确实有才。” 若是无才,又怎能年纪轻轻,就考中探花? 不过…… “再是有才,也比不上咱们宁二公子有才不是? 宁二公子可是同届,由咱们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陛下对宁二公子的才华和人品,也是一直赞不绝口呢。” 银屏口中的宁二公子,不是别人,自是宁雨菡的二弟——宁耀仁。 那个曾经的小小少年。 也是宁雨菡在宁家时,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与善意。 前年,宁耀仁也下场参加了科举,毫无争议的被李元珩钦点为状元。 也是本朝鲜有的三元及第。 此等荣耀,自不必多说。 一时间,也是风光无限,风头无两。 偏偏,她这个二弟谦逊得很,也低调得很。 其后,自进入翰林院为翰林编修,便十分低调,一直谦虚待人,潜心学问。 由此,翰林院上下,从上峰、到同僚、再到下属,提起宁耀仁来,就无人竖起大拇指夸赞的。 毕竟,这样一个学问好、品性好、为人又谦虚、低调,耐得下性子潜心做学问的下属(同僚)(上峰),真的很难叫人不喜欢。 就连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对宁雨菡这个二弟,也颇为欣赏。 时常宣他进宫,与他谈天说地一番。 年前,更是钦点了宁耀仁为太傅之一,负责教授皇子公主们的学问。 自家弟弟这般优秀,对此,宁雨菡自也是与有荣焉的。 “嗯,耀仁啊……他确实很好!很争气!” 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噙笑,漾起一抹笑容。 她那个便宜爹,如今,也是以耀仁为荣,事事更是以耀仁的话,马首是瞻。 想来,将来这宁家,便是要指着耀仁,听耀仁的了。 如此也好。 耀仁是个知事、懂礼,有分寸的。 有他把控宁家,宁家人往后百年,应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第1018章 奴婢有一事相求 “娘娘,那个……奴婢有一事相求。” 就在宁雨菡暗忖之际,身前的银屏,却是冷不丁开口道。 闻言,宁雨菡瞬间回神,抬眸睨了眼银屏,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雨菡不由挑了挑眉: “银屏,你何必如此? 你有什么想说,便说吧。” 干嘛这般欲言又止的? 以她们主仆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真不至于。 莫不是…… 一个念头忽的福至心灵,宁雨菡再次抬眸睨了眼银屏: “银屏,你是不是改变了心意,也想要嫁人了?” 很早之前,宁雨菡便说过,要替银屏谋桩好亲事,然而,当时的银屏却拒绝了。 说是自己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留在宁雨菡身边服侍。 对此,宁雨菡也并没有强求。 而是遂了银屏的意,没有替她张罗亲事。 而是继续将她留在身边当差。 不过,当时,宁雨菡也说了,若是银屏改变心意,想要嫁人了,随时可以找她,她定会给银屏寻一桩好亲事,风风光光的把银屏嫁出去。 不怪宁雨菡会突然想到这个,以为银屏这是回心转意,想要嫁人了。 实在是,初夏、碧桃二人先后嫁人,婚后的小日子都挺不错。 远的不说,就说碧桃—— 银屏这不是才从碧桃那里回来么? 说不得,就是近距离感受了一把碧桃婚后的幸福生活,所以,这妮子也回心转意,想要嫁人了呢。 不得不说,宁雨菡这番猜测吧,倒是颇有些合情合理。 她倒是猜到了银屏的心思,然而,却又没有全猜到。 “嫁人? 不,不,不。 娘娘,您误会了! 奴婢并不想嫁人。” 乍一闻得宁雨菡的话,银屏便是忙不迭直摆手。 一副生怕自己晚一步,就要被他们娘娘误会,以为她想嫁人,然后,就安排她嫁人的模样。 见银屏如此,宁雨菡险些被她给气乐: “好了,没人逼你嫁人!你无须否认的这么迅速。” 宁雨菡没好气的虚点了点此时正在连连摆手的银屏,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说着,她又冲着银屏摆了摆手: “你究竟想和本宫说什么,便快说吧。 既不想嫁人,那你还有何事相求?” 银屏一直是自己这个皇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亦是人前,为一众宫人、乃是朝臣巴结的银屏姑姑。 想要什么得不来? 宁雨菡这一时间,还真想不到,银屏会有何事相求。 既不是成亲嫁人,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那又是什么?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听得自家娘娘如此相问,银屏则是踌躇了一瞬,这才严肃了表情,开口道: “娘娘,奴婢想要一个孩子。” 许是没有想到,银屏竟会这般说,闻言,宁雨菡明显怔愣了一瞬,猛的抬眸望向银屏,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银屏,你……说什么?你想要一个孩子?” 不想嫁人,却想要一个孩子。 是她理解的这个意思么? 自觉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也知他们娘娘定也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闻得宁雨菡的追问,银屏当即点了点头: “嗯,没错。娘娘,您没听错。 正是娘娘您所想的那般。 奴婢不打算成亲嫁人,却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闻言,宁雨菡的眸中再次掠过一抹诧异,抬眸打量了一眼立在自己面前的银屏。 对于银屏这番堪称惊世骇俗的话,说实话,宁雨菡并没有被惊到。 毕竟,宁雨菡的“芯子”来自现代。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有见识过? 银屏这番,在大胤看来,颇为惊世骇俗的话语,在现代其实颇为寻常。 简要概括,不过就是去父留子而已。 在现代,很多条件不错,立志不婚的独立女性,还真就是这么做的。 对此,宁雨菡还真不怎么诧异。 她诧异的是,银屏竟会有此想法。 不得不说,银屏这妮子,这思想,还真够前卫、且大胆的呢。 “银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抬眸深深的睨了眼,立在自己面前的银屏,宁雨菡俏脸一板,严肃起语气道。 闻言,银屏也肃着一张小脸,重重一点头: “嗯,娘娘,奴婢知道。 奴婢很知道,奴婢究竟是在做什么,说了什么。 娘娘,奴婢是认真的。 并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萌生的这一想法。 奴婢想要一个孩子,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并不打算为此成亲嫁人。 奴婢之前的想法也并没有改变。 奴婢依旧愿终身不嫁,终身侍奉皇后娘娘。 望皇后娘娘成全!” 话到末了,为表决心与诚意,银屏更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重重的向着宁雨菡磕了三个响头。 她也知晓,她这番所求,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事实上,斗胆提出这个请求之际,银屏也都已经做好了,被皇后娘娘严词拒绝。 甚至,严厉斥责。 乃至被严惩的准备了。 然而,银屏一向都是敢想敢做,敢作敢为的性格。 她打定主意的事情,说什么,都要试一试的。 纵使粉身碎骨,她亦无悔。 事实上,对于银屏这性子,宁雨菡也是知晓,并且颇为赏识的。 不然,她也不会让银屏做了自己的掌事大宫女。 并且,这些年来,越发的重视银屏。 在初夏、碧桃接连出嫁之后,银屏更是俨然成为了最为宁雨菡倚重的,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当然,纵使被主子如此器重,银屏依旧不骄不躁,好好当差办事,行事也一直都十分妥帖低调。 对此,宁雨菡自也是十分满意。 细一想来,这些年来,跟着她身边,银屏做出的最大胆的事,便因是今日她之所求—— 想要去父留子,不成亲嫁人,便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子。 事后,还要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当差,终身不嫁。 宁雨菡就这样静静望着银屏,砰砰砰向着自己磕完头,眼见得这妮子心意已决,她遂淡淡开口: “今日之事,银屏,你确定?不会后悔?” 跪在地上的银屏闻言,想也没想,便是径直摇头,笃定道: “不会!此乃奴婢所愿,必不会后悔!” 见状,宁雨菡了然一笑,点了点头: “行!既是你之所愿,那便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第1019章 绾青丝 “真……真的?皇后娘娘,您同意了?” 似是没有想到,宁雨菡会应允得如此爽快。 乍一闻得宁雨菡这话,银屏不由得一怔。 跪在地上的她,倏然抬头,一脸意外,又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宁雨菡。 全然没有任何忐忑,一张小脸上,反倒是难掩错愕。 见状,宁雨菡不由被她这副模样,给逗乐了。 禁不住噗嗤一笑: “当然!本宫同意了!” 宁雨菡再次表明立场,复而,笑意微敛,正色道: “这是你的人生,自该由你自己决定。 银屏,若你真的想好了,决定了,便去做吧。” 想了想,宁雨菡又道: “不过有一点,你且记着。 可不许坑蒙拐骗,更不许和那起子有家室的男子胡来。 若有那合适的人选,你也记得要和这人提前说清楚,定要是你情我愿,往后也不再有所牵扯才成。” 宁雨菡口中的何氏的人选,自然是那个“去父留子”中的“父”。 毕竟,这年头,还没那个技术和手段,可以人工怀孕之类的。 还是要借助“外力”。 而银屏又不想成亲、不想为人妇,只是单纯的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而已。 所以,这对象吧,还是需得要好好物色。 若真有合适的对象,银屏也应该和人家提早说清楚,不要骗对方,也切莫欺骗对方的感情。 总归一切还是要坦坦荡荡、你情我愿才好。 如此,才能不留任何遗患。 虽然这事吧,操作起来,肯定是有一定难度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不好办。 可是,宁雨菡相信,以银屏的能力,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可以处理好的。 银屏当即明白了宁雨菡的意思,闻言,想也不想,便是直点头: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此事,奴婢定会好好处理好,绝不会给娘娘添乱。给以后留隐患! 还请娘娘放心!” 这样的蠢事,她自不会干。 犯不着。 不过…… “若是奴婢寻到合适的人选……还望娘娘能够行个方便。” 银屏又道。 话说的虽含蓄,宁雨菡自也听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 身为宫女,银屏所能选择的那个“去父留子”的“父”的人选有限,且她身为宫女,要在合理合法、又不有违宫规的情况下,有个孩子,也实在不容易。 到时候,还少不得求到宁雨菡面前,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这一点,银屏能想到,宁雨菡自也是一早便想到了。 闻言,她只是一笑: “这还用得着问么? 到时,你只管来和本宫说,本宫自会将一切,替你安排妥当。” 这所谓的“到时”,自是指的银屏寻到合适的人选,且准备要一个孩子了的时候。 不得不说,宁雨菡此番,可真可谓是替银屏大开方便之门了。 银屏自也深知这一点,闻得自家娘娘的话,不由得面露感动: “娘娘……您对奴婢真好!” 银屏禁不住有感而发。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笑睨了银屏一眼: “你这妮子,知道就好!” 也就是初夏、碧桃,还有银屏……他们几个,能让她这般操心、费劲儿了。 其他人,她还不耐烦替他们操这个心呐。 银屏听得心口发胀,刚刚站起身来的她,禁不住噗通一下,再次跪倒于地,砰砰砰又重重给宁雨菡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往后,定当殚精竭虑,越发尽心的侍奉娘娘!” 未曾料到银屏会有这般举动,宁雨菡见状,明显一怔,继而向着银屏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银屏,你别这样! 起来! 快起来! 有什么事。 咱起来说话啊。” 言罢,宁雨菡更是示意侍立在殿中的宫人,扶起银屏,主仆二人又说笑了一阵,就在这时,偏殿门口传来些微响动,宁雨菡循声转目望去,便见一身月白色袖口绣龙纹常服的李元珩,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殿门口。 帝王神情慵懒,并未束发束冠,一头长发微垂,与往日的形象气质,倒是颇有些不同。 见状,宁雨菡当即起身相迎: “陛下,你醒了?” 适才,宁雨菡原就是和李元珩一起小憩的。 只是,她先醒来,眼见得身旁的李元珩睡得熟,宁雨菡也不欲打扰,这才轻手轻脚的来到偏殿这边梳妆说话。 谁曾想,才多大会子功夫,这厮竟是也醒了。 这是循着声音,找到这边来了? 还是…… “可是臣妾这边厢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到陛下了?” 李元珩闻言,摆了摆手: “没事。朕是自己醒的。可不是被雨菡你吵醒的。” 李元珩这般说,便是想要打消宁雨菡疑是自己吵醒他的顾虑。 一边说着,李元珩又长臂一伸,十分熟门熟路的揽住宁雨菡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揽入自己的怀中,凑到宁雨菡的耳畔,低语道: “雨菡,你知道的。若没有你在身旁,阿珩哪里能睡得着? 这不就醒了么?” 闻言,宁雨菡没好气的嗔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陛下~” 这人! 都老夫老妻了。 至于还成日里这般腻歪么? 真是的! “叫阿珩。” 对于宁雨菡的嗔怪,李元珩丝毫不恼,然而,他却第一时间,就出口纠正道。 显然,对于宁雨菡一直唤他陛下,而不叫他阿珩,皇帝陛下很介意。 闻言,宁雨菡又再嗔了李元珩一眼,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唤了声: “阿珩——” 对于某人的幼稚与腻歪,宁雨菡表面上,虽好似有些嫌弃,实则,内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唇角更是禁不住微翘,漾起一抹甜蜜。 “雨菡,我来替你绾发吧。” 见宁雨菡此时的秀发,还未完全绾好,李元珩遂提议道。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的携着宁雨菡来到妆台前,于妆奁中拾了一只,乃是由他亲手所制的碧玉雕荷花钗,替宁雨菡绾好了宁雨菡还披散在肩头的发: “执手绾青丝,恩爱两不移。” 一边替宁雨菡绾好了发,李元珩一边于嘴中兀自呢喃。 不住上扬的唇角,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宁雨菡见状,也禁不住唇角微翘,帝后彼此对视,自有一番缱绻旖旎在其中。 …… 第1020章 孩子们 “怎么样,我的手艺,雨菡可还满意?” 动作熟练的替宁雨菡绾好发,李元珩对镜望了一眼,笑道。 显然,对于自己的手艺,皇帝陛下还是极有信心的。 毕竟,这几年,闲暇时,他也是时常替宁雨菡绾发的。 所谓轻车熟路,熟能生巧。 李元珩自信,他绾得还是不错的。 闻言,宁雨菡也当即对镜自揽了一番,旋即,点了点头: “嗯,挺好的。” 说着,她又笑盈盈站起身来: “阿珩,让我来替你束发。” 说话间,宁雨菡便利落的替李元珩束好发,复而,又替他戴上了一顶低调的墨玉冠。 这般简单一收拾,李元珩整个人便越发显得俊美无俦。 帝后二人站在一起,男俊女靓,宛如一对璧人,更似神仙眷侣。 端的是登对得很。 “孩子们都在做什么呢? 雨菡,不若咱们去关雎宫那边,瞧瞧孩子们?” 抬眼瞅了眼,放置在不远处案几上的更漏,眼见得时辰尚早,李元珩不也得提议道。 孩子们虽渐渐长大,李元珩却也并没有叫明珠、曦儿、睿儿、晖儿、煜儿他们迁入皇子院、公主院中居住。 而是依旧将他们安置在关雎宫。 不仅是他们,最小的一对龙凤胎,也一并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住在关雎宫。 原本,李元珩修建关雎宫,乃是给宁雨菡建的寝宫。 谁知,修好之后,宁雨菡倒是正经未曾住过一天,这关雎宫,倒是俨然成了孩子们的寝宫与天地了。 但凡是李元珩、亦或者是宁雨菡想孩子们了,便会携手一起摆驾关雎宫,去探望几个孩子,好好享一享那天伦之乐。 寻常这个时候,明珠、曦儿、还有睿儿他们几个,都在勤学堂内读书,他们自是见不到的。 不过,今日乃是休沐日,孩子们此刻,都不必去勤学堂读书,李元珩想来,这会儿前去关雎宫,应是可以见到几个孩子的。 所以,李元珩才会有此提议。 谁知,闻言,宁雨菡却只是一笑,开口就给皇帝陛下泼了盆凉水: “陛下若是这个时候,要去关雎宫见几个孩子,只怕是要扑了个空了。 眼下,孩子们可都不在关雎宫中。” 李元珩闻言,不由挑眉,眸中有些傻眼、又有些意外: “什么?孩子们不在关雎宫的么? 今日不是休沐日么?” 李元珩禁不住咕哝道。 闻言,宁雨菡又是一笑,回以李元珩一计“谁说休沐日,孩子们就非要在关雎宫啊?”的眼神。 见状,李元珩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以及一抹老父亲的慈爱与宠溺: “那……孩子们这都是去哪儿了?” 闻言,宁雨菡则是无奈一耸肩: “阿珩,你还不知道你大女儿明珠,是个什么性子啊? 这休沐日,她哪里能在关雎宫中呆得住? 这丫头,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就直奔康宁长公主府去了。 说是上次,姑母教授她的那套枪法,她已经学会了,今日要过去舞给姑母看,然后,再叫她老人家好生指正呢。” 当然,明珠还说,她约定好要与李破虏比试武艺的。 不过,这一点,宁雨菡并没有跟李元珩说。 “至于曦儿,他也是个闲不住的。难得休沐,他已经和耀仁说好,要一起去城内的书社逛逛了。” 自帝后推行不拘一格降人才之后,大胤各处学习风气就分外浓厚,各地都新建了不少书社。 所谓书社,不仅有书籍出售、租借,还有专门的场地,供学子谈论、交流学问。 就好似后世的文艺沙龙一般。 李景曦自偶尔由宁耀仁带过去逛过一次书社,便爱上了去书社。 从此,每每有暇,他都会央着宁耀仁这个二舅,带着他去京城内各处的书社走走逛逛,和在那里的学子一起探讨学问,谈天说地。 这一谈,就是可以一天不挪窝。 不到天色擦黑,宫门快要落锁,这小子估计是决计不会舍得回来的。 所以,这会儿,也是别想见到这小子的了。 “哦,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显然,对于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孩子的热衷与爱好,李元珩这个黑发老父亲,也是知晓的。 点了点头之余,李元珩又不由失笑: “这么说,明珠是真打算继承姑母的衣钵,将来做一个叱咤沙场的女将军? 曦儿那小子,真打算当一个圣人?” 李元珩可没有嘲笑,亦或者是否定儿女们理想和志向的意思啊。 不但不否定和嘲笑,反而,他还是支持的。 他向来主张的便是,有梦就去追。 至于追不追得着,实不实现得了—— 那便再说吧。 反正,明珠、曦儿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 就算将来,万一,他们不能如愿实现他们的理想和愿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他是皇帝,是这大胤的天子,富有四海。 他还有皇位,和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让孩子们继承的啊。 若是实在实现不了理想,明珠和曦儿,还可以继承他们李家的天下和富贵的啊。 这没毛病! “行吧,那咱们就不找明珠、曦儿他们两个,咱们去瞅瞅睿儿、晖儿、还有煜儿。 带上阳儿、宝珠他们一起!” 李元珩想了想,拍板道。 他话中的阳儿和宝珠,便是宁雨菡三年前生下的那对龙凤胎。 大的那个是哥哥,因他出生时,艳阳高照,李元珩便给这小子取名为李景阳。 而小的那个,因是所有孩子们之中的老小,又是个小公主,李元珩便给她取名为宝珠——李宝珠。 取如珠似宝之意。 事实上,李元珩待这个小女儿,也确实是如珠似宝般的宠着。 不客气的说,那是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空中怕化了。 那个腻歪和小心翼翼的劲儿哟。 不过,也不光只有李元珩一个,这般宠着李宝珠。 对于这个最小的妹妹,她的几个哥哥姐姐们都是十分的疼宠。 就连和她同一天出生的李景阳,别看他年纪小小,也从小一直都十分有身为兄长的自觉,各种疼着、宠着、让着、护着小宝珠。 险些没直接将这小家伙,给宠上天去。 宁雨菡有时候瞧着吧,都只想捂脸,表示没脸看。 咳,好吧。 无脑宠大家族里头,还有一个—— 那就是她! 宁雨菡承认,她也是无脑宠小宝珠的其中一员。 咳咳。 第1021章 孩子们2 李元珩之所以说,要带上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的,去看他们二哥、三哥、四哥,则是因为,之前,帝后便将这两个小的,给接到乾元殿这边来了。 晌午那会儿,这两个小的,还是同宁雨菡与李元珩一起用的午膳。 这会儿,这两个小的,还在东配殿那边歇晌呢。 嗯,时辰也差不多了。 该叫这两个小的起身了。 不然,这会儿睡太久,夜里就该睡不着了。 不得不说,李元珩这提议是好的。 但是吧…… “睿儿他们几个,这会子只怕也不在关雎宫中呢。” 见李元珩如此无知无觉,宁雨菡只得好心提醒道。 闻言,李元珩则是蹙了蹙眉: “怎么,睿儿、晖儿、煜儿他们,竟也不在? 他们去哪儿了?” 宁雨菡闻言,则是一摊手,如数家珍般的道: “睿儿那孩子,一早去了郊外的培育良种的皇庄。 晖儿应是去了造物处那边了。 至于煜儿—— 应是去了琉璃铺子那边了。” 为发展农事,在宁雨菡的提议下,李元珩在京郊的皇庄中,专门划出来一个,专司用来培育各种农作物的良种。 两年前,不过兴之所至,带着孩子们到京郊郊游,顺带着路过那处培育良种的皇庄。 谁曾想,才去过一次这皇庄,睿儿这孩子就莫名的对农事产生了兴趣。 之后,每次休沐,都会去往这培育良种的皇庄,向那边专司农事的小吏、以及老农们讨教。 在皇庄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各种乐此不疲。 而在设立培育良种的皇庄的同时,帝后也还于同时,设立了造物处。 所谓造物,其实指的便是创造发明。 天知道,宁雨菡设立造物处的初衷,不过是想要鼓励创造发明。 由此,也征召和吸引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齐聚在这造物处,大搞创造发明。 说来也是巧,机缘巧合之下,晖儿这孩子,不过是去了一趟这造物处。 他竟是就此沉迷其中,爱上了创造发明。 平时,除了必要的读书、习武,晖儿就会利用闲暇时光,搞一些小创造、小发明。 阳儿最喜欢的那只上了发条,便可以动的小木马,还有宝珠最喜欢的那个,可以在水里游动的小天鹅玩偶,就是他们四哥——晖儿的“杰作”。 然而,只在宫里头搞创造发明,自然是满足不了晖儿,每次休沐,他都会起个大早,早早出宫,直奔造物处。 和几个哥哥姐姐一样,同样也是不到宫门快要落锁时,都不舍得回宫的。 而煜儿这孩子,就更别提了! 谁能想到,小时候嗓门最大,又超级活泼好动的这小子,越长大,越有财迷属性。 小小年纪,天天满肚子的生意经。 而这一切,还要从两年前,宁雨菡的生辰说起。 两年前,宁雨菡过生辰,李元珩送了一方琉璃大屏风、以及水银的全身穿衣镜给宁雨菡。 据闻,这两样东西,都是从海外而来的舶来品,价格不菲,却深受大胤贵妇和富贵人家喜欢。 李元珩一时兴起,便也将琉璃、水银镜,这样的时兴物什,作为宁雨菡的生辰礼物之一,送给了宁雨菡。 收到礼物的宁雨菡,并没有太过惊喜,实在是这些玩意吧…… 琉璃,不就是玻璃? 大水银穿衣镜—— 这些,在现代,不都是随处可见,稀松平常的物什么? 得知这些,在大胤乃是海外舶来品,且是价格高昂的紧俏货,宁雨菡不由猛的一拍额头: 对啊,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古时,有一段特定的时期,西方可不就是靠卖玻璃和水银镜制品,大赚了一把钱财的么? 宁雨菡觉得吧,这钱,与其给海外的外国人赚,不如让她赚好了。 制造玻璃和水银镜的方法,她是知道的啊。 毕竟,这在现代,又不是什么秘法、亦或者是什么高新科技。 曾经,在查找资料的时候,宁雨菡便搜到过玻璃和水银镜的制作方法。 并将它们都牢牢的记在了脑海内。 所以,生辰隔天,宁雨菡就将脑海之中的,有关制作玻璃和水银镜的制作方法,给抄录了下来。 又叫来内务府的管事,吩咐其按照她记录的法子,试制玻璃和水银镜。 有具体的制作方法在手,内务府内又不缺能工巧匠,很快,玻璃和水银镜便被内务府给制作了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研究和试制,玻璃制品和水银镜制品,也是越来越精致,俨然比那些海外舶来品的质量,还要高出一大截。 对此,宁雨菡很是满意。 不但给宫中各处,添置了不少玻璃和水银镜制品。 更是大手笔的给乾元殿、勤政殿,以及勤学堂、关雎宫,都安上了玻璃窗户,更是在京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开办了一处琉璃铺子,专卖琉璃和水银镜制品。 由于物品品相极好,价格还比那海外舶来品便宜不少,这琉璃铺子,一经开张,生意便是极好。 如今,这琉璃制品和水银镜,也是在大胤境内普及,并反向出口海外。 由于价格实在不算贵,普通人家也能够用得起,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人们的生活品质。 现如今,上至达官显贵,下到普通富裕人家,都用上了玻璃窗户。 而普通小老百姓,他们虽然可能暂时没有那个能力,给自己家中都换上玻璃窗,这么奢侈,但只要不是特别贫困的,都能买得起一把水银镜,拿回家照照镜子的。 这不是改善了大家伙儿的生活品质,又是什么? 毕竟,再怎么说,那玻璃窗户,也总比纸糊的窗户要明亮清晰;水银镜照的,也要比普通铜镜要清楚不是? 而正因如此,宁雨菡又再被百姓们送了一个外号—— 叫做“琉璃娘娘”。 乍一闻得这个新外号时,宁雨菡也是不由哑然失笑: 得!除了药王娘娘,现如今,她又成琉璃娘娘了? 天知道,她这不过真就是兴之所至,随意为之啊。 所以,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罢罢罢,管他是药王娘娘、还是琉璃娘娘。 总之,百姓们开心就好啊! 第1022章 孩子们3 话又说回煜儿这孩子这里。 自宁雨菡开了这琉璃铺子之后,煜儿这小财迷的经商属性与天赋,便是突然暴起。 现如今,这琉璃铺子能够发展得这般迅速,在大胤各地遍地开满分号,也有煜儿这小子的一份功劳。 而煜儿,对于生意上的事,也格外有兴趣,并且上心。 每逢休沐,必是要去京城内的琉璃铺子瞧瞧看看,再和附近店铺的掌柜,聊聊生意经的。 显然,煜儿这小子,这一去啊—— 也是没那么快回来的。 想要带阳儿、宝珠一起去找这几个孩子,那完全就是多想。 此时,关雎宫内,哪里还见得着他们的人影啊? “哦?这样啊……几个孩子,都出宫去了啊。”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不由得挑了挑眉,轻“哦”了一声。 末了,又是一叹: “唉,孩子们都大了。 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耐烦陪他们的父皇母后咯——” 李元珩不过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谁曾想,他此言一出,身后便猛的传来两道清脆悦耳的童音: “父皇,谁说的?阳儿会陪着父皇母后哒~” “爹爹~、娘亲~,宝珠最乖!宝珠最喜欢爹爹、娘亲了。才不会不耐烦陪着你们呢~” 乍一闻言,李元珩和宁雨菡便是齐齐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便见得李景阳和李宝珠这两个小团子的小小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而适才,那两道童音,则正是出自这两个孩子之口。 原来,正好午睡醒来的李景阳和李宝珠,才一起床,便巴巴的过来寻找自家父皇、母后来了。 两个小家伙手牵手一起来到这边,便听得自家父皇如此感慨,还听得父皇叹气。 见状,阳儿和宝珠立时就不乐意了。 想也不想,便直接脆生生开口,出言表态。 而乍一见得两个小家伙,李元珩和宁雨菡也乐了: “是阳儿和宝珠啊。” “阳儿、宝珠,你们睡醒了?” …… 帝后笑眯眯望向一双儿女,同时开口道。 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闻言,则是一边忙不迭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一边手牵着手,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路哒哒哒奔向自家父皇母后: “嗯嗯呐,父皇、母后,阳儿和妹妹来啦~” “娘亲亲亲~,爹爹,抱~” …… 说话间,两个小家伙已经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宁雨菡和李元珩身边。 李元珩和宁雨菡当即蹲下身去,一人一个,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 父子父女、母子母女几人,自又是好一阵的亲相。 整个偏殿内,都洋溢着欢声与笑语。 不时还能传出李景阳、李宝珠,两个小家伙,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母后亲亲、抱抱~” “咯咯,咯咯咯,爹爹,举高高,宝珠要举高高。 咯咯咯咯——” …… 外间伺候的宫人们,听得殿内的动静,也禁不住唇角微扬。 玩闹了一会儿,阳儿和宝珠便开始想要拉着宁雨菡和李元珩,往外头走: “父皇,窝们去御花园玩儿吖~” “嗯嗯,去御花园!爹爹~,娘亲~,走啦!走啦~” 阳儿和宝珠都是活泼的性子,很难在屋子里头呆得住。 纵使这里有他们超级喜欢的父皇和母后,他们也是不可能长期在偏殿这边呆得住的。 必须要出去玩儿。 而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毕竟还小。 在小小的他们的认知中,御花园就算最大、最宽敞的一个户外的地方了。 这也是他们平时主要的娱乐消遣场地。 虽然无甚新意,可在阳儿和宝珠看来,这也总比呆在屋子里头闷着,要来得好啊。 而对于这两个小家伙的要求,李元珩这个无脑宠爹爹,原本也都是来者不拒的。 不过,这会子…… 抬眸瞅了眼,不远处案几上的更漏,眼瞅着时辰尚早,又见外头阳光明媚,乃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李元珩忽的心血来潮,有了个主意: “阳儿、宝珠,今日咱们就不去御花园了。 难得有空,不如爹爹和娘亲,带你们出宫吧。” 李元珩此言一出,无论是李景阳、还是李宝珠,这两个小家伙的面上,俱都是一喜: “出宫?父皇,你说真的?” 阳儿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还有些不大确定的道。 不同于阳儿的不大确定,宝珠则已是兴高采烈的拍起了自己的小巴掌,一蹦一跳的道: “好啊!好啊!要出宫!要出宫!爹爹,说好了要带哥哥和宝珠出宫玩儿的吖。 不许反悔!” 李元珩被眼前这一双儿女,尤其是宝珠这兴高采烈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他当即微弯下身,抬手抚了抚宝珠头上,用红线绑好的小揪揪: “放心!爹爹是不会反悔的。 不但不反悔。 待会儿出了宫,爹爹带你们去方爷爷府上可好?” 李元珩口中的方爷爷,便是方进忠。 他因年纪大了,一年前,已告老离宫。 对于方进忠的离去,李元珩也万分不舍。 然而,更不忍心看着方进忠一把年纪,还要侍奉他,整日操劳。 最终,李元珩准了方进忠告老离宫的请求。 在京城给他赐了处宅子,又另赐了不少金银财物、以及奴仆产业,好叫方进忠就在京城养老。 对于陛下的厚赐与恩典,方进忠那是感激涕零。 也并没有推辞,便就欢欢喜喜的受了。 然后,便出了宫,在京城李元珩给他赐下的宅子里头,做起了他的富家翁,开开心心的过起来他的养老生活。 起先,李元珩还怕方进忠不愿留在京城养老。 毕竟,世人讲究落叶归根。 方进忠又并不是京城人士,他的老家乃是在山高路远的秦州。 李元珩原以为,方进忠是想落叶归根,回秦州去养老呢。 见得方进忠离宫之后,在京城中安置下来,也过得挺好,李元珩也就放心了。 毕竟,秦州路途遥远,李元珩也怕方进忠这把老骨头,会经受不住一路辗转的折腾,一把年纪,万一路上出些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 好吧,李元珩也是有私心的。 第1023章 忘不了那一日的痛 别看每每李元珩都会嫌弃的笑骂方进忠为“你个老货”。 其实,李元珩对方进忠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二人虽一个为主,一个为仆,然而,实际上,方进忠则是看着李元珩长大的。 名为仆从,实际上,在李元珩看来,对方更像一个长辈。 一个打小就关心他、照顾他,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操心、急他所急、想他所想、乐他所乐,守护他长大的长辈。 说句不大恰当,却万分真实的—— 他的父皇,都不一定有方进忠待他这般尽心与关心。 私心里,李元珩其实是不希望这位长辈离他而去的。 但是,他也知道,方进忠年事已高,是该离宫好好享享清福了。 不该叫这位年长的长辈操劳。 是以,李元珩二话不说,便恩准了方进忠告老离宫。 可是,李元珩却并不愿见到方进忠就此离开,回乡养老。 秦州路途遥远,李元珩实在是不放心年迈的方进忠,就这样返回秦州。 再则—— 方进忠若真的要回返秦州,此去山高路远,只怕—— 他与方进忠二人,此生都无法再相见。 就这样和这位护他成长的长者分别,此生极可能再也不复相见,李元珩内心是极不愿的。 直到见得出宫后的方进忠,似乎并不打算去往老家秦州,而是乐呵呵搬入了他赐给他的宅子里头养老,李元珩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心中,也很是满意与高兴。 如此便好啊。 虽然方进忠已离宫,他人却仍在京城。 闲暇时,他还可以出宫去瞧瞧他。 李元珩觉得,这就挺好的。 对此,他很满意。 其实,李元珩不知道的是—— 方进忠压根就并不打算回秦州,也不打算和世人一般,追寻什么落叶归根。 根? 什么是根? 他本就是净了身的无根之人。 何来归根一说? 至于家乡? 何处为家? 在方进忠看来,那个父母薄凉、兄弟冷漠、人人自危的家,并不算他的家。 犹记得当年,他不过才五岁,娘和姐姐将当时还是稚童的他,骗入房内,才一进屋,娘便将屋内给反锁,哥哥们则是一拥而上,将他推到家中的破床上,七手八脚的将五花大绑,死死绑在那张破床上,然后,他爹便拎着一把闪着锋芒的镰刀走了过来…… 犹记得,他当时也哭喊过、挣扎过、央求过。 可是他爹、他娘、他的哥哥姐姐们…… 他的那些家人,没有一个理会过。 他们一心想要他净身入宫做内侍,为他们家换些银钱。 至于为什么非要净身入宫做内侍,而不是直接将他卖掉—— 自然是因为,宫中买内侍的价格,要比普通的买卖人口的价钱要高。 而当时,宫中正在各地征召内侍。 他爹娘,便就动了心。 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了一下,一合计,便有了这一幕。 方进忠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日—— 忘不了那一日的痛。 是身体上的疼痛,也是心理上的疼痛。 自此之后,他便知道,他没有家。 秦州不是他的家乡,那些为了多换几个钱,诱骗他、捆绑他、强行给他净身的父母兄弟姊妹,也不是他的家人。 可笑的是,当他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他的这些所谓家人,又都冒了出来。 大概是十几二十年前吧,他那个当年将他绑在破床上,按着他,不让他挣扎动弹,眼睁睁看着他承受他爹那一刀的“好”大哥,竟是跑到京城来找他。 不知走通了何人的人脉,亦或者是何人的手笔,竟还将消息传入了宫中,说是要见他一面。 出于好奇,方进忠真还就去见了见他这大哥。 谁曾想,他这“好”大哥,一见到他,不过简短的叙了叙他们的兄弟情,就话里话外开始暗示他,他现如今过得这么好,跟在当今圣上身边,成了御前大总管,阖该提拔阶级一下家人。 后头又说,要过继一个自己的儿子,给方进忠,好让方进忠以后,有个给他养老送终的子嗣。 方进忠当即便冷笑着拒绝了。 呵,算盘珠子都快蹦到他脸上了。 什么? 过继一个儿子,给方进忠,给他养老送终? 他这“好”大哥,分明是想要让他的亲生儿子,得到他方进忠这个陛下身边大红人、御前大总管的所有财产与银钱。 他乃阉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若真的过继了大哥家的儿子,那—— 百年之后,他的所有财产和银钱,不都是大哥这儿子的么? 更确切地说,这些财产和银钱,便都是大哥他们一家的了。 不得不说,他这“好”大哥,可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是—— 他真当他方进忠是傻的么? 宫里头那么多内侍。 每年净身入宫的小内侍,更是不知凡几。 能混出头的,又有几人? 若方进忠真是个傻的,他只怕尸骨都早不知道去哪儿了,哪里还能混成今日的局面,成了陛下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所以,他这“好”大哥,是还以为,他方进忠是昔日那个五岁稚童? 如同那单纯的五岁稚童一般好骗? 呵。 犹记得当初,他一口拒绝他那“好”大哥的提议时,他那“好”大哥的表情。 起先,他那“好”大哥,还搬出爹娘来压他,说这是爹娘的主张和决定,若是他不接受,便是不孝。 当时,方进忠只是冷冷一笑: “孝?我已经用我那子孙根,还有我的卖身钱,尽了这个孝。 之后,孝与不孝,都与咱家不相干了。” 说着,方进忠又冷眼睨了他那暴跳如雷的大哥一眼,冷笑道: “你们也与咱家无关。” 而后,方进忠转身便走。 见状,他那“好”大哥怒不可遏,在后头跳着脚威胁道: “好你个臭小子!你今日若是不接受过继,不帮扶接济家里和我们这些兄弟姊妹,往后就别想再回秦州、回家,将来百年之后,更别妄想能够落叶归根、迈入咱们家的祠堂,有后人给你披麻戴孝,祭祀香火。 你个无根的货,注定孤独终老,到死都找不到你的根!” 第1024章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大哥的叫嚣与恶语,方进忠这辈子都记得。 纵使如此,当时的他,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并且,他还稍微使了些手段,令得他那“好”大哥、以及家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秦州那个地方,他是不会回去的。 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那里没有他的家,也不是他的家乡。 那些所谓家人,也并不是他的家人。 在方进忠心中,陛下才是他的家人。 李元珩舍不得他离开京城,方进忠又何尝舍得离开李元珩太远。 在方进忠心中,李元珩乃是当今陛下,他的主上,更是他的亲人。 说句托大、又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也是看着李元珩长大,一路走来的。 在方进忠的私心里,李元珩更似他的一个子侄,一个晚辈。 他已经默默的将李元珩视为了自己的家人。 虽然,方进忠知晓,他的身份实在不配。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私心里,方进忠真就是将李元珩,当做自己的家人和晚辈在看。 当然,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方进忠自是不会喧诸于口。 不过,却不妨碍他展开实际行动。 一如这些年来,对李元珩的照顾与守护。 更一如,他告老离宫之后,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离京。 而是欣然的呆在李元珩赐给他的宅子里头养老。 私心里,方进忠也是想要离李元珩近一些的。 如此,他偶尔,还能够有机会见一见李元珩。 这样,就挺好! 何谓家乡?何谓故乡? 心中的家人在哪儿,哪里便是家乡与故乡。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真哒?父皇你真的要带我们去方爷爷那儿?” “哦哦~,去方爷爷那儿啦!好棒~!” …… 乍一听得自家父皇说,要带他们出宫,去方爷爷那儿,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立时兴高采烈起来。 阳儿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家父皇和母后,一副生怕自己听错,亦或者是自家父皇反悔的模样。 宝珠则是直接一蹦一跳的拍着自己的小巴掌,一副开心得不行的模样。 自方进忠离宫之后,李元珩闲暇时,也常出宫去探望方进忠。 很多时候,也都是带上阳儿和宝珠一起去的。 一来二去,阳儿和宝珠也对宫外,方进忠的宅子挺熟的。 而且,他们也都十分喜欢去方进忠那里玩儿。 一听说能够去方爷爷那儿,两个小家伙自然十分欢喜。 甚至,都开始有些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起来: “父皇、母后,那我们这就走吧。” 阳儿笑嘻嘻道。 宝珠更是一把牵起了自家父皇和幕后的手,作势就欲拽着他们往外走: “走啦!走啦!爹爹、娘亲,窝们走啦~! 现在进去方爷爷那儿吖~” 李元珩和宁雨菡都被两个小家伙,这般乐呵呵、急不可待的模样,给逗乐了。 见状,帝后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而后,李元珩便是径直拍板: “成!听阳儿和宝珠的,咱们这就去。” 宁雨菡则是笑着慈爱的挨个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乖啦,娘先带你们去换身衣裳,咱们再出宫啊。” 毕竟,他们这趟出宫,乃是微服出宫。 既是微服出宫,这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首饰之类,的便少不得要换一换。 孩子们的也一样。 普通人家的孩童,哪里会穿如阳儿、宝珠身上穿着的这么华丽的衣裳? 闻言,阳儿自是乖巧点头应是。 宝珠虽然也乖巧点头,却小嘴巴巴的絮絮道: “娘亲,有没有红色的衣裳啊。 宝珠喜欢红色的衣裳。 上面要绣花哒。 要好看一点的哦~。 还有还有,要搭配一双同色的红色小绣鞋。” 说着,宝珠又突然转身,一路哒哒哒的向着殿外奔去。 不过一会儿,这小家伙又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的奔了回来,径直来到宁雨菡身前。 直到宝珠走得近了,宁雨菡才瞧见,宝珠正用她的小手,捧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宁雨菡一瞧便知,这花,应是宝珠才刚刚采摘的。 而这花—— 宁雨菡也有印象。 乾元殿前院那边,就种了不少这样的花。 所以,宝珠刚刚奔出去,就是为了摘这朵花去了? 宁雨菡轻眨美眸,有些好笑的瞧着宝珠,与此同时,小宝珠已经伸出小手,将手中才刚采摘下的红色小花,往自家母后面前递: “娘亲~,娘亲~,待会儿我换了衣裳,记得叫宫女姐姐替我,在我的发髻上,簪上这朵小红花哦。 这小红花,是窝专门挑选出来的。 正配宝珠和宝珠今天所穿的衣裳。 嘻嘻~” 红衣配红花吖,完美! 宝珠奶声奶气的道。 而宁雨菡闻言,则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噗通一声,笑出声来: 这孩子!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宁雨菡觉得这话,还真就是挺有道理的。 都是她的女儿,大女儿明珠和这小女儿宝珠的性子和爱好,则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这喜好—— 明珠可谓是不爱红装爱武装。 对于穿着打扮什么的,明珠向来都不挑、也不大感兴趣。 反正,她就是个宁愿多看几本兵书,多学几招拳法、剑术,也懒得涂脂抹粉、考虑穿衣打扮的性格。 而宝珠这孩子—— 小小年纪,就是个爱美、好打扮、又臭美的主儿。 每天晚上,就寝前,宝珠就会将自己明日要穿的衣裳给挑好。 还要一并选好配套的鞋袜、和配饰等。 平日里,也最喜欢簪个花、戴个朵什么的。 若不是她年纪小、头发少,现如今,尚且只能扎两个小揪揪,这孩子每日,还不知要怎么折腾,不重样的梳出各种发式、戴各种来了琳琅满目的首饰呢。 小小年纪,就这般爱俏,真是…… 心中暗自好笑,宁雨菡却还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随后,便顺势一把接过宝珠递过来的那朵小红花。 末了,宁雨菡又慈爱的轻抚了抚宝珠的小脑袋: “好!知道了。 待会儿也不叫宫人们替你插戴。 娘亲自给你戴上这朵小红花,如何啊? 放心! 娘亲一定把宝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你方爷爷那里。” 闺女爱俏,也没什么不可以。 宁雨菡自然是要满足滴。 嘿嘿。 必须滴! 第1025章 微服去方宅 闻得宁雨菡的话,宝珠欢喜的蹦蹦跳跳、直拍着自己的小巴掌: “好诶~,好诶~。 娘亲,说好了。 您可一定要把宝珠打扮得漂漂亮亮吖~ 嘻嘻~” 宁雨菡闻言一笑: “那是自然!” 随后,母女二人便就这样,牵着手,欢欢喜喜的自去隔间收拾换衣不提。 眼见得宁雨菡和宝珠远去,李元珩不由失笑,便也领着乖巧立在自己身旁的阳儿,一起去换衣裳去了。 末了,还不忘朗声吩咐道: “去准备一下!朕要带着皇后、还有五皇子、小公主一起出宫,去方进忠府上。” 闻言,一直随侍在侧的小许子当即恭声应是。 自方进忠告老离宫后,小许子便接替了御前总管一职。 如今,也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头一份了。 不过,即便如此,小许子也依旧是不骄不躁。 侍奉起李元珩来,也越发的尽心、与小心谨慎起来。 早在几年前,小许子便认了方进忠为义父,誓要为方进忠养老送终。 纵使方进忠有皇帝陛下赐的宅子、以及财物,并不需要小许子养老。 小许子这个义子也极是孝顺。 每每他得了功夫,能够出宫,都会去宫外,方进忠的宅子,去探望方进忠这位义父。 这会儿,陛下说要出宫去探望方进忠,小许子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 陛下要去,他自然也是要随时左右,如此,他不就也可以去看看义父了么? 好诶! 这是好事啊。 哈哈。 一行人收拾妥当,便轻车简从的出了皇宫,而后,便乘着朴实无华的马车,直奔方进忠的宅子而去。 这是一座四进宅院,地段极好。 可谓是闹中取静。 用作给方进忠养老,极为合适。 也就是御赐的宅子。 不然,这样的宅子属于有市无价。 想要私买一座这样地段的宅子,只怕是不好找。 任是你出再多钱,人家也不一定会卖。 毕竟,皇城根上嘛—— 能够在这里拥有一座宅子的人,大多也都是有底蕴的,人家可不缺银钱。 马车一路可谓是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方进忠的宅子门口。 门口的小厮看到熟悉的马车,立时就正门大开的,将马车给迎了进去。 进了宅子之后,马车随意找了一处空地停下,李元珩、宁雨菡,一手一个,牵着阳儿和宝珠下车。 才一下车,便见宅子里的管家马伯迎了过来。 “小的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两位小殿下!” 才一上得前来,马伯便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纳头便拜。 李元珩时常会微服来方进忠的宅子。 并且,一般都会带上皇后,以及五皇子、小公主,这两位小殿下。 身为方宅的管家,马伯自然也不会不认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两位小殿下。 适才,他原本正在前院这边处理庶务,忽闻家丁急急来报,说是陛下带着皇后娘娘、还有五皇子、小公主前来,马伯立时撂下手中事务,急急奔了过来。 陛下和娘娘、还有小殿下们前来,岂有不前来相迎之礼? 马伯表示,可不敢怠慢。 而李元珩见状,则是轻“嗯”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马伯免礼: “行了!起磕吧。 你们老爷呢?” 李元珩口中的老爷,指的自然是方进忠。 作为这座宅子的主人,方进忠自然是“老爷”。 自离宫之后,方进忠不再是方公公,旁人称呼他,也多为方老爷。 闻言,马伯立时回道: “老爷正在花园中钓鱼呢。 陛下稍等,小的这就去叫老爷过来。” 说着,他便作势欲往方进忠所在的花园中奔。 适才,得知陛下一行人到访,马伯急吼吼便过来迎接,走得太过匆忙,一时间,竟是忘了交代家丁,往后头通知老爷一声了。 唉,真是百密一疏啊。 得! 现在赶紧去通知老爷去! 好叫老爷过来迎接陛下啊。 眼见得马伯转身欲走,李元珩摆了摆手,第一时间叫做了马伯: “不必去叫方进忠过来了! 省得扰了他钓鱼的雅兴。 朕自己过去花园便是。” 他之所以微服到访,就是不想拘泥这些个虚礼。 若是每次来,还要整这些个虚头巴脑的,给方进忠添乱,李元珩倒不如不来得好。 如此,方进忠还能清省点。 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马伯还能说什么? 自是收了脚步,忙不迭恭声应是。 而后,便自动自发的给李元珩他们一行人带路: “陛下、娘娘、两位小殿下,您们这边请!” 一边说着,马伯还微一欠身,向李元珩他们一行人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元珩闻言,微一颔首,轻“嗯”一声,这便任凭着马伯带领着,一路向着方宅的花园而去。 其实,李元珩已来过方宅多次,对于这所宅子,他还是挺熟的。 无需马伯带领,他都能够熟门熟路的来到花园。 不过,无所谓啦。 马伯要领着他们一行人过去,李元珩也不会拒绝。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向着花园而去。 才来到花园附近,便听得那边厢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确切地说,是属于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间或,还传来了阵阵郎朗读书声。 走得近了,便能瞧见,偌大的花园内,方进忠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安安静静的垂钓。 他前方有一处池塘。 不大。 隐约可以看到池塘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而不远处,有一群和明珠、曦儿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捧着书本读书,适才的那阵阵郎朗读书声,便正是出自他们之口。 在这群孩子身后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另有一群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们在玩闹。 适才的那些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则正是出自这群年纪尚小的孩子们之后。 这会儿,他们正玩闹得开心。 自是引得欢声笑语不断。 走得近了,李元珩、宁雨菡乍一瞧见这一幕,也禁不住齐齐一勾唇。 而被他们一人一个,牵着的阳儿和宝珠,见此情状,则是不由分说的齐齐挣开了自家父皇和母后的手,迈着小短腿就哒哒哒奔向了那些正在玩闹的孩子们那边厢…… 第1026章 方爷爷,窝们来啦~ “小哥哥、小姐姐们,宝珠来惹,宝珠来和你们一起玩儿吖~” “还有窝!还有窝!窝也要一起玩儿!” …… 宝珠和阳儿这两个小家伙边跑边囔。 与此同时,小短腿跑得飞快。 不过一会儿,他们便一路哒哒哒的跑到了那群玩闹的小孩们的中间。 而见得他们,这群原本正在嬉笑玩闹的孩子,也并不见怪,而是一个个都十分自来熟的接受了宝珠和阳儿,嘻嘻哈哈的带着他们一起玩闹起来。 开玩笑! 李元珩带着这两个小家伙,过来方宅,也不止两次了,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早就和这里的孩子混熟了。 也早就已经打成一片、玩在一起了。 何况,阳儿和宝珠这两小家伙,也不知道是随谁了,那小嘴是一个赛一个的甜。 第一次见面,就一口一声的小哥哥、小姐姐的喊着,只叫得人心花怒放, 当即就和这群孩子打成一片了。 每次他们过来,都会直接加入到这群孩子们玩闹的队伍之中,而这群孩子,也都十分欢喜和接受他们的加入。 一群孩子在一起玩儿得可起劲了。 这也是阳儿和宝珠一听到要来方爷爷这里,会那般高兴的原因之一。 开心嘛。 有这么多同龄的小伙伴和他们一起玩儿,超开心的吖~ 而不远处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坐在池塘边垂钓的方进忠的注意。 事实上,方进忠虽在垂钓,却也是时不时,便会朝着不远处玩闹的孩子们、以及那些正在读书的孩子们那边厢望上一眼。 看着这群孩子玩儿得那般开心,方进忠也会禁不住唇角上扬。 而后,再心情甚好的继续转头垂头。 再然后,又禁不住再回头瞄这群孩子们一眼。 周而复始。 如此,也是方进忠养老生活的一大乐趣。 隐约听得身后突然明显动静大了不少的欢笑声与嬉闹声,隐隐还夹杂着两道颇有些熟悉的稚童的声音,方进忠下意识循声转目勾头望去,便见五皇子李景阳和小公主李宝珠,赫然出现在一群玩闹的孩子中间。 此时,这两位小殿下正被那些玩闹的孩子们簇拥着,嬉闹着。 而不远处,皇帝陛下正携着皇后娘娘一起笑望向笑闹的孩子们那边厢。 身后,还紧紧跟着小许子和几名护卫。 见状,方进忠也顾不得自己正钓着鱼,手上还拿着鱼竿了。 他当即将鱼竿一扔,腾的一下,自小马扎上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颠颠儿向着帝后二人那边厢奔去。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不知陛下和娘娘到来,奴才有失远迎,还望陛下和娘娘饶恕则个!” 不过几息,方进忠便疾步来到帝后面前,他敛衽向着帝后深深一揖。 说话间,更是欲径直拜倒。 见状,李元珩眼疾手快,一把制止: “行了!你这老货! 一把老骨头了,就别折腾了!” 一边说着,李元珩还没好气的瞪了眼,向着他毕恭毕敬行礼的方进忠。 眸中划过一抹无奈。 方进忠这厮什么都好,就是太有分寸,做事太分尊卑。 那规矩,俨然已经被刻在他的骨子里。 纵使出了宫,他都已经说了,可以不必自称奴才、不必拘礼了,方进忠在他面前,却还是一口一声自称奴才,每次他前来,都是对着他又叩又拜。 真是…… 这倔老头! 有时候,李元珩对方进忠这个倔老头,也挺无奈的。 见方进忠仍固执的想要下跪行礼,李元珩遂又冲着侍立在身后的小许子摆了摆手: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你义父起来。” 说着,又一指不远处的一处凉亭。 凉亭内有石桌、石凳: “走!过去坐!” 这便是招呼方进忠过去坐的意思。 闻言,小许子立时应是,一把将方进忠给扶了起来。 而一直立在一旁,努力减少存在感的管家马伯见状,则是直抹汗,恰在这时,被扶起的方进忠,也正好拿眼瞅向他。 马伯心中暗叫冤枉。 就在这时,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给瞧了个正着的李元珩,又开口了: “进忠,你也别怪马伯,是朕不叫他来通知你,说朕来了的。” 闻言,方进忠一脸无奈: “陛下,您这……您来了,怎么的都不提前与奴才说一声呢。奴才也好迎一迎您啊。” 李元珩闻言,则是笑着摆了摆手: “朕不是不想扰了进忠你垂钓的兴致么?” 结果还是扰了。 进忠的反应,还如此大。 真是…… 他又不是头一次来,也不算什么稀客了,进忠怎么还这般一惊一乍的? 李元珩不由摇了摇头。 而就在李元珩和方进忠说话间,身处一群孩子堆中的李景阳和李宝珠,也眼尖的瞧见了,此时,正躬身立在自家父皇面前的方进忠。 见状,他们一时间,也顾不得和小伙伴们一起玩闹了。 而是挥舞着小手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向着方进忠这边厢奔来: “方爷爷——” “方爷爷,窝们来啦~” ……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道。 说话间,他们便如乳燕投林一般,奔到方进忠面前,如同两只小炮仗一般,投入方进忠的怀抱。 而方进忠,乍一见得两位小殿下向着自己奔来,也是一脸喜意,嘴上一迭声的道: “小殿下——,两位小殿下哟,你们慢点儿!慢点儿啊! 小心摔咯!” 一边说着,方进忠便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以十分不符他年纪的矫健步伐,健步如飞的向着飞奔而来的阳儿和宝珠奔去。 在两个小家伙扎堆扑向他时,方进忠也适时的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迎向他们,似乎早已料到,这两个小家伙会投入他的怀抱一般。 在两个“小炮仗”,扎堆了扑入他怀抱的瞬间,方进忠明显踉跄了几步,却还是稳稳的将李景阳、李宝珠这两个小家伙,抱在怀中。 “方爷爷,你有没有想窝们吖~” “对吖~,对吖~,方爷爷,你有没有想窝们吖~” …… 两个小家伙一边在方进忠怀中一拱一拱,一边扬起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道。 第1027章 进忠,你这里倒是热闹得很呐 闻言,方进忠则是直接将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忙不迭点头: “哈哈,有!有!有!老奴当然有想两位小殿下啊。 哈哈哈哈——” 方进忠私心里,一直将李元珩视为自己的子侄辈,而明珠、曦儿他们这些孩子,则是他的孙辈。 说句托大的—— 在方进忠私心里,陛下的孩子,他都是视为他的小孙孙看的。 身为长者,哪有不喜欢自家小孙孙的呢? 何况,是如阳儿、宝珠,这般可爱乖巧的小孙孙。 方进忠自然是喜欢得不行。 所以,他这会儿的话,也并不没有作假。 他是真的挺想念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的。 这不,一见到他们,方进忠就止不住的高兴啊! 哈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肯定的答案,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明显也很是高兴,闻言,他们也是嘻嘻一笑,两个人又在方进忠温暖的怀抱中拱了拱: “方爷爷,宝珠也想你惹~” “嗯嗯嗯,窝也是!阳儿也想方爷爷了!” …… 闻得两个小家伙的话,方进忠的嘴角险些咧到了耳朵根,开心得不行。 一大两小,正彼此腻歪着,与此同时,原本正在嬉闹的孩子们,和那帮正在读书的孩子们,也都纷纷静了下来,呼啦啦跪了一地,口称: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这群孩子,乃是方进忠所收养的孤儿。 他们大多无家可归,无人可靠。 方进忠看他们可怜,便将他们带回家中收养。 原本只是偶尔在路上遇到一两个,心生怜悯,将他们带回了方宅。 后来,在路上遇上这样的可怜孩童,方进忠也会照样收留。 没曾想,这样子下来,家中收留的孤儿,也是越来越多。 甚至,到得最后,很多无家可归、孤苦无依的孩子,都会慕名前来方宅门口跪求收留。 这样一来二去的,方进忠收留的孩子们,也是越来越多。 当然,方进忠可不是什么傻白甜。 不是什么人、什么孩子求到他府上,扮扮可怜,他就会收。 在收养每一个孩子之前,他都会对这个孩子的来历和身世、以及家世,好好的调查一番。 在确定这孩子家,并无作奸犯科之人,不是奸佞之后,且,孩子确实孤苦无依、无家可归之后,方进忠才会将其留下。 期间,他也会暗中观察一番,这孩子的品性。 若是有那品性不端者,他也不会留下这孩子。 毕竟,他是行善积德,而不是犯蠢。 他的善,只会给应得到善意的孩子们。 那些小小年纪,便心怀叵测之辈,还是算了。 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方进忠又不是不知道。 他可不想,给自己养出一条毒蛇来。 当然,面对那些真的身世可怜、无家可归、无人可依,又品性纯良的孩子们,方进忠是仁慈而慈爱的。 他不仅收留了这些孩子,还一直都有好好教养这些孩子。 而正是因着有了这些孩子,方宅一直很热闹。 每日里,方进忠最爱的事,便是在花园中垂钓,时不时瞅一眼,同时在花园中玩耍、读书的孩子们。 每当这个时候,方进忠都觉得十分的开心且欣慰。 他没有的童年,这些孩子们可以拥有。 挺好的! 因着李元珩常常带着宁雨菡一起过来方宅,探望方进忠。 这一来二去的,这群孩子又哪有不认识李元珩这位皇帝陛下和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的呢? 是以,乍一见得帝后,他们自忙不迭的请安。 他们年纪虽小,却都十分懂事识礼。 开玩笑! 方进忠教导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不知礼、不懂事的呢? 至于李景阳和李宝珠,这两位小殿下—— 倒不是孩子们不想给他们请安。 最初的时候,方宅中的孩子们,每每见到李景阳和李宝珠,也都是第一时间给他们请安问好的。 然而,李景阳和李宝珠这两个小家伙,却不乐意了。 严词拒绝这样的行为。 他们才不要他们的小伙伴,给他们请安啦。 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李景阳和李宝珠,甚至以以后再也不来方爷爷这儿了,为要挟,才最终换得方进忠的首肯,叫家中的孩子们,不要见到李景阳、李宝珠他们就跪拜请安,要将他们当弟弟、妹妹看,当做弟弟、妹妹来疼爱。 这也是为何,适才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家伙,开心的跑到孩子堆里,就马上能够融入其中的原因。 就连这会儿,孩子们集体跪拜请安,口中也集体掠过“参见两位小殿下”这一茬。 对此,李景阳和李宝珠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十分轻松自在。 而帝后二人,也并不觉得这群孩子无力越矩。 这是阳儿和宝珠想要的。 他们也希望孩子们能够遂心如意。 何况,这是孩子们,和他们的小伙伴们之间的事。 他们这些做大人的,就不要掺和了。 孩子们开心就好啊! 见得孩子们纷纷朝着他们跪拜行礼,李元珩挥了挥手,示意孩子们免礼: “好了。都起来了!” 说着,皇帝陛下又摆了摆手: “都接着去玩儿吧。该读书的,便继续读。” 闻言,这群孩子们皆乖巧应是。 而后,他们便呼啦啦站起身来。 十分听话的该干嘛干嘛。 稍大一些的孩子,继续开始读书。 而小一些的孩子们,则是继续开始玩闹起来。 见状,阳儿和宝珠,也有些呆不住。 又和他们喜欢的方爷爷,彼此腻歪了一阵儿,阳儿和宝珠这便离开方进忠的怀抱,哒哒哒的再次奔向他们的小伙伴们那边厢,开始和小伙伴们一起愉快的玩耍。 很快,偌大的花园中,便再次充斥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与朗朗读书声。 而方进忠,则是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笑眯眯的望着这一切。 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见得这一切,也不由得含笑点了点头。 皇帝陛下这一转目,便与笑眯眯望向这群孩子们的方进忠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见状,李元珩不由得笑道: “进忠,你这里倒是热闹得很呐。” 第1028章 又到生辰 闻得李元珩的话,方进忠不受控制的扬唇一笑,面上满是满足,还有一丢丢小得意。 一向谦虚谨慎如方进忠,难得很是不谦逊的点了点头,笑道: “那是! 谁说老奴没有后的,陛下,您瞧!老奴的儿孙——可是多着呢。 哈哈。” 世人最重子嗣。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如方进忠这般的内监,自幼净身入宫侍奉,注定一生无后,不少内监内侍因无后,晚景都十分凄凉。 纵使方进忠盛宠优渥,如今告老离宫,还能得陛下隆恩,给予诸多隆宠与照拂,不少人在眼热艳羡不已的同时,也没少讥笑方进忠是个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的阉货。 不仅是这些人,他那远在秦州的家人,不也是这般想的么? 不然,当年,他那好大哥,也不会打那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方进忠,名为让方进忠有后,能够有人给他养老送终,实则,是想要侵吞方进忠的财产的主意了。 这些人,这是笃定了,他方进忠此生无后呢。 然而,方进忠想说,他们可真是想岔了! 谁说,他没有后? 这些被他收养的孩子,统统都是他的后。 他的子孙! 他收养他们,教导他们,爱护他们,使他们不必再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免于他们其中许多人,重蹈他方进忠的覆辙,或为求生存主动为奴、主动净身,或同他一样,被家人诓骗,被净身送入宫中…… 而这些孩子,也都是些心性纯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他们也同样敬他、爱他,将他视为自己的父亲、祖父来尊敬。 这世上,只有拥有血脉的,才算是子女儿孙么? 在方进忠看来,眼前这些关心他、尊重他,真心待他的孩子们,才是他的侄女儿孙,他的亲人。 而那些,狼心狗肺,仅仅只是和他拥有一点点血脉,却只想着出卖他、算计他、压榨他、侵吞他的所有的所谓亲人,压根就不是亲人! 谁说他方进忠无后的。 他的后人,明明这么多! 眼前这群孩子们,可都是他方进忠的子孙呢。 哈哈。 那些闲杂人等的闲言碎语,李元珩自也是知晓的。 他自也知道,那些人的酸言酸语—— 说什么,方进忠有这样的荣宠与富贵,又有何用? 还不是个无根、又无后的阉货? 对此,李元珩十分恼火这些人的嘴碎,也很担心方进忠的心理状况,就怕他听到这些刺耳的言论,而心里头难过。 然而,这会儿,闻得方进忠的话,李元珩也笑了: “可不是!进忠,你这可不正是儿孙满堂么?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他可没在玩儿虚的,更不是附和安慰方进忠,李元珩是真心这般觉得的。 所谓有容乃大。 方进忠是有大境界、大气度的。 如此大度大量、心怀博爱的进忠,他的福气,自然是在后头。 阖该他余生幸福完满! 况且,有他这个当今在,他方进忠就不会晚景凄凉! 心中打定了主意,回宫之后,李元珩又厚赏了方进忠一大堆东西,令得外来行人看得无不艳羡。 以后的日子里,李元珩越发常常出入方宅,令得旁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陛下对方进忠的看重。 而被他收养的那些孩子们,也都个个将方进忠当做父亲、祖父一般的敬重、敬爱,个顶个的孝顺方进忠。 这一切,旁人瞧在眼里,简直是羡慕极了。 谁说方进忠这个无根无后的阉货命不好的? 亏他们之前还嘲笑他此生无后,晚景凄凉。 晚景凄凉个屁啊。 瞧瞧,人家方进忠的日子,明明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他们简直就是拍马都赶不上啊。 唉,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当然,这些、及其后续,都不过是一些小插曲。 身在宫中,日理万机的李元珩,自不会知晓,纵使知晓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不会理会的。 日子依旧平静的过着。 李元珩和宁雨菡依旧每日早起上朝,下朝一起处理朝政、批阅奏折,闲暇时,或陪伴孩子、或漫步御花园、或谈天说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子一晃而过,这天,便又是宁雨菡的生辰—— 她三十岁的生辰。 为了给宁雨菡庆祝生辰,李元珩特定择了今日休沐。 他并没有如以往休沐日那般,睡到自然醒,而是天不亮就起身,开始着手布置,想要给宁雨菡制造一个惊喜。 而许榻上的宁雨菡,则是一夜好眠,当她悠悠转醒时,窗外的天际,已是大亮。 “娘娘,您醒了!” 守在门外宫人,听到了寝房内的动静,当即走了进去,拉开帷幔,见得宁雨菡缓缓自榻上坐起身来,不由恭声道。 而后,宫人们便鱼贯而入,开始给宁雨菡梳洗。 “今日便戴这副头面便好。” 眼见得宫人们给她梳完发,欲给她插戴首饰,宁雨菡当即一指被摆放在梳妆台上,最显眼位置的一直檀木雕花匣子道。 宫人们闻言,当即恭声应是,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套粉玉头面。 玉质细腻,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玉。 而这套头面首饰的样式却是极其简单。 每一样,全都是在其上精心雕刻了各色桃花。 除此以外,便再无其他修饰。 乍一看,并不出挑,摆在一大堆内务府送来的首饰头面之中,也并不起眼。 不过,这一套粉玉头面,显然很得宁雨菡的心。 其原因嘛—— 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这套粉玉头面,乃是李元珩亲手为她所制。 首饰上的那些各色桃花,也都是李元珩亲手所雕。 就凭这份心意,宁雨菡就觉得,比内务府送来的那些首饰头面要金贵和稀罕得多。 这些年,李元珩倒是越来越喜欢自己亲力亲为,亲手来替他制作首饰头面了。 从最初的木簪、玉簪,继而成了替她亲手打造一整套首饰头面。 而面前这套粉玉头面,正是李元珩亲手所制,用以送给宁雨菡,做生辰礼物的。 昨晚,李元珩便提前将这套首饰头面送给了宁雨菡。 宁雨菡一看就喜欢上了。 这不,今早梳妆,她便当即命人替她戴上…… 第1029章 陛下有没有嫌臣妾老啊? 简单的梳妆过后,宁雨菡便照例去往用膳的花厅,准备用早膳,才一来到花厅,便见自起床,便没有瞧见的李元珩,正立于花厅前。 “雨菡,你来了!” 乍一见得她,李元珩便笑着迎了上来。 见状,宁雨菡眼中则是闪过惊异,疑惑的眨了眨眼: “陛下,您怎么的在这儿?” 闻言,李元珩则是不甚赞同的纠正道: “叫阿珩!” 陛下陛下的,这般生分。 他可不爱听! 见他如此模样,宁雨菡不由失笑: 瞧他! 这不是还有一众宫人在场么? 她才称呼他为陛下的啊。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不讲究了。 嗯哼。 心中,虽如此想着,宁雨菡却也还是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阿珩,你怎么在这儿?” 闻言。李元珩满意一笑,想也不想便道: “当然是专程过来迎你啊。” 说着,他不由分说便牵起了宁雨菡的雪白柔荑,拉着她就往花厅内走: “雨菡,饿了吧。走!咱们进去用早膳。” 见状,宁雨菡微微一笑,就这样任凭着李元珩牵着,二人一起携手迈入花厅。 才一进得花厅,便闻得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 待来到用膳的饭桌前,便瞧见了桌上摆放的一大碗长寿面。 长寿面的卖相极其不错,色香味俱全,一大碗盛放在一个大瓷碗中,咕咕冒着热气。 令人看了,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好香啊!” 深深的嗅了一口这长寿面的香气,宁雨菡忍不住由衷赞道。 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见状,则是笑嘻嘻道: “娘娘,您喜欢么? 这碗长寿面,可是陛下特意为娘娘您亲手做的呢。 为此,陛下可是一大早便起身去了厨房,亲自揉面、擀面…… 一切亲力亲为,丝毫未曾假他人之手呢。 为了能给娘娘您做好长寿面,陛下之前,还特意跟御膳房的厨子学习了好久呢。 就为了在娘娘生辰这天,给娘娘您亲手做一碗长寿面。” 小许子嘴皮子由来就是出了名的利索。 不过这一会子功夫,便嘚吧嘚吧的讲述了这么多,将前因后果都给讲了个清楚。 闻言,李元珩立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斥道: “小许子,你今儿个怎的这么多话?” 小许子闻言,则是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而宁雨菡在闻得小许子的话之后,眸中明显闪过一丝动容: “阿珩,辛苦你了!”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眼前这碗长寿面,竟是李元珩亲手为她所烹。 不仅全程未曾假他人之手。 还为此,特意去学了好久。 身为帝王,李元珩从出生,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什么事,都有人伺候。 哪里需要如此亲力亲为。 莫说帝王了。 这世间男子,又有几个亲生为他们的妻子做过羹汤? 所谓的君子远庖厨。 在大胤,男人们普遍认为,厨房就不是男人该呆的地儿。 做饭什么的,阖该就是女人来的。 不该男人做。 大丈夫怎么能够在家烧饭? 这…… 大概也是古人的通病。 而李元珩身为帝王,却仍旧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亲手为她做了这碗长寿面。 不得不说,宁雨菡的心,在这一刻,还是很甜、很暖的。 心中十分受用。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则是没事人一般摆了摆手: “嗨,雨菡,瞧你说的。 多大点子事儿啊。 哪里就辛苦了? 今日你生辰,我不过就是想要亲手为你做一碗长寿面吃,这有什么的? 往年,我过生辰,雨菡你也没少亲自给我做长寿面,还有寿桃、生日蛋糕,给我吃啊。” 言罢,李元珩又是一笑。 一脸的“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正常!”“都是应该的。” 往日的散生,也就罢了。 今日可是雨菡三十岁生辰,他怎么着,也该表一表心意不是? 在李元珩看来,送礼物啥的,远不够诚心。 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亲手做些什么给宁雨菡,那才叫诚心。 于是乎,他便想到了,要如宁雨菡一般,在宁雨菡生辰当天一早,给宁雨菡又做一碗长寿面。 想到便去做,早在几个月前,李元珩便开始暗搓搓学习如何做长寿面。 预备要给宁雨菡一个惊喜。 其实,原本,他都不打算告诉宁雨菡,这面乃是他亲手所做的。 都怪小许子这个大嘴巴! 小许子:陛下,您都替皇后娘娘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干嘛不说呢? 干嘛要默默的,不让皇后娘娘知晓呢。 您不说,奴才就替您说啊。 爱就要大胆说出来。 嘿嘿。 闻得李元珩的话,见得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宁雨菡禁不住唇角微翘,面上的笑容越深。 而李元珩则是开始一迭声催促起宁雨菡来: “雨菡,你快吃! 趁热吃! 一会儿,这面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一边说着,李元珩还一边十分贴心的拿了一双筷子,递到了宁雨菡的手边,示意她快些吃长寿面。 见状,宁雨菡当即颔首,一把接过李元珩递过来的筷子,便开始坐下来吃面: “嗯,味道不错!好吃!” 一边嗦面,宁雨菡一边含糊的道。 一旁的李元珩,则是笑眯眯的瞅着她吃面,一边嘴上念叨,适时的送上祝福: “吃了这长寿面,愿雨菡你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这便是李元珩最朴素的祝福与愿望。 旁的,他什么都不求。 惟愿宁雨菡健康长寿,平安喜乐便好。 闻言,宁雨菡面上笑意愈浓,直接将这一大碗长寿面,连汤带水的一起吃完。 以往,她很少会吃这么多的。 可是,这是李元珩亲手所做,是他的一片心意啊。 她当然要全部吃完。 如此,才不辜负李元珩的一片心、以及他的期望与祝福不是? 不过,如此一来,宁雨菡难免吃得有些多,感觉稍微有些撑。 见状,李元珩当即提议,要带着宁雨菡去后院走走,顺便消消食。 宁雨菡自是含笑点头。 帝后二人便就这样手挽手,亲亲热热的一起去了乾元殿的后院。 漫步在鸟语花香的后院,二人一直说说笑笑,说不出的甜蜜与缱绻。 忽的,宁雨菡冷不丁开口问道: “陛下有没有嫌臣妾老啊?” 第1030章 风华正茂;儿臣恭祝母后生辰 不是都说,男人的品味都很专一,无论什么年龄段的男人,都唯爱十八岁的女孩儿么? 况且,在大胤,十八岁的女子,都有不少男子嫌老,唯爱豆蔻年华的少女、亦或者是二八佳人。 何况,在普遍婚嫁年纪较早的大胤,宁雨菡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到了快要娶儿媳妇的年纪了。 虽然,宁雨菡并不觉得自己老。 可万一,李元珩这厮觉得自己老了呢。 天知道,宁雨菡只是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这个,便就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接问出了口。 谁曾想,闻言,便迎来了身侧的李元珩,那满满都是不甚赞同的目光: “雨菡,瞧你说的!老什么老啊。” 一边说着,李元珩的目光,一边在宁雨菡的姝丽面庞、以及美丽倩影上,不住流连,眸光灼灼: “我的雨菡,还是那般年轻漂亮,风韵更胜从前。” 他可不是在诓宁雨菡,哄她开心。 李元珩表示,他说的这番话,可全都是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且,这就是事实上啊。 不过才三十,老什么老啊? 真是…… 如今的雨菡,风华正茂,风姿绰约,更甚当年。 比之那些十几岁的女孩儿,更显风姿。 也更令李元珩爱极。 倒是他…… “要说老,我才是真的老了呢。 在雨菡你眼中,我是不是就是个糟老头?” 李元珩禁不住叹道。 他原本就年长雨菡许多。 如今,雨菡风华正茂,他却已经年过四十。 在大胤,以他这个年纪,都是可以做祖父,膝下能够抱上孙子的年纪了。 若不是早年,宫外形势与宫内的那些肮脏隐私,李元珩一直无嗣,如今,他也早已经有了一堆孙子孙女了。 唉,老咯。 在雨菡眼里,他估计就是个糟老头了! 在越来越美,隐隐已经有了风华绝代之势的宁雨菡的面前,自觉已经是“老兔子”的李元珩,不由有些自惭形秽。 闻言,宁雨菡不由失笑: “谁说阿珩老了?我的阿珩,怎么会老?” 说着,宁雨菡还笑盈盈上下打量了一番立在自己身旁的李元珩。 复又伸出手去,轻轻捧起帝王的面庞,状似认真的细细端详。 但见李元珩那张俊脸,一如既往,几十年如一日的俊朗无俦,一双多情桃花眼,依旧波光潋滟,勾人心魄。 宁雨菡的心,不由莫名的一颤。 这男人…… 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一如既往的看块木头都那般深情。 说她风韵更胜当年? 哈,依她看,这句话,用在李元珩身上,才更加合适吧。 虽步入中年,比起年轻时的英俊,眼前的李元珩,俨然更添了几分成熟与魅力。 越发的动人动心。 而李元珩,则是被宁雨菡这般直勾勾、又亮晶晶的眼神,给打量得有些不甚自然。 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道: “雨菡,你做甚如此瞧我?” 闻言,宁雨菡不由一笑,笑意嫣然: “男人四十,一枝花。 阿珩你一点都不老! 明明就是更英俊、更有魅力了啊。” 李元珩闻言一怔,而后,便是禁不住朗声而笑,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宁雨菡的纤腰,兀自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 “哈哈,雨菡,你啊,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甜!” 李元珩唇角止不住上扬,眸光缱绻而又宠溺至极,视线渐渐聚焦在宁雨菡那诱人的樱唇上: “让我尝尝,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抹了蜜,这小嘴这么甜。” 说着,李元珩便倾身欲袭上宁雨菡的樱唇…… 见状,一路尾随着帝后二人的小许子等一众宫人们,当即垂下头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而宁雨菡,则是嗔了这陡然靠近的男人,任凭着他那张俊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却并没有想要推拒与反抗。 而就在这个吻,即将落下之际,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一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两道熟悉的银铃般的孩童的声音,不约而同的传来: “父皇、母后,我们来了!” “娘亲,宝珠和哥哥姐姐,来给您拜寿来了!” …… 说话间,便见阳儿和宝珠,一起向着这边厢奔来。 而他们身后,则亦步亦趋的跟着明珠、曦儿,还有睿儿、晖儿、煜儿他们。 几个孩子就这样一路快步来到帝后面前,齐齐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行礼: “父皇!母后!” 而后,明珠和曦儿,又领着弟弟妹妹们,一模一样的跪拜于地,结结实实的给宁雨菡磕了个头,整齐划一的口称: “儿臣恭祝母后生辰。 恭祝母后长乐未央,长寿无极!” 时光荏苒,而今,曦儿和明珠也都有十几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及笄、弱冠,在大胤便可视为成年了。 如今的他们,早已褪去了稚气,举手投足,都颇有一副天家风范。 不仅是合格的长姐长兄,更是足以令得李元珩和宁雨菡骄傲的儿女。 而睿儿、晖儿、煜儿,如今也逐渐了稚气,见渐渐有了一副吾家少年初长成模样。 不再是儿时那般孩子气了。 没办法,谁叫这三个孩子,自小就是他们哥哥姐姐的跟屁虫,最是喜欢有样学样,学着长姐和长兄的模样行事。 眼见得哥哥姐姐越发沉稳有度,这三个孩子,自然也都跟着学。 渐渐的,也都越发沉稳,虽依旧活泼,却并不似幼时那般跳脱闹腾。 而今,最闹腾的,就要阳儿和宝珠了。 尤其是宝珠。 没办法! 谁叫她是最小的孩子,又是自小就备受哥哥姐姐们疼宠的幺妹呢? 不过,阳儿和宝珠,都还是孩子呢。 孩子自该有孩子的样子。 闹腾一些,也没什么。 太过一板一眼,死气沉沉,反而不美,不是么? 望着眼前,这一个个茁壮成长的孩子们,宁雨菡笑弯了眉眼。 眼见得孩子们日益长大、也变得越来越优秀,李元珩和宁雨菡都颇为欣慰。 “好了!你们的恭贺与祝愿,娘都收到了! 快起来吧!” 一边说着,更是已往下腰去,欲要抚孩子们起身。 而明珠、曦儿他们,又岂会劳烦今日的寿星——他们的娘亲。 见状,孩子们当即起身,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大的,更是在自己站起身后,还弯腰去扶最小的阳儿和宝珠。 嗯,这是怕弟弟妹妹太小,自个儿站不起来呐。 见状,才自己站起身的三胞胎,也有样学样,赶紧去扶弟弟妹妹。 而阳儿和宝珠这两个小的,则是一个劲儿摆手,一迭声道: “不用!不用!大哥、大姐,二哥、三哥、四哥,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的。” “嗯嗯,我们自己可以的。哥哥姐姐不用担心我们的!” …… 第1031章 孩子们的生辰礼物 看着孩子们如此兄友弟恭,宁雨菡和李元珩不由得暗自点头,唇角噙笑。 “雨菡,你瞧,孩子们的感情倒是好!” 李元珩禁不住笑叹道。 身在皇家,骨肉亲情原本就极淡薄。 祸起萧墙的例子,更是不在少数。 是以,见得自己膝下的孩子们,如此兄友弟恭、相亲相爱,李元珩才会如此欣慰而高兴。 他的孩子们,就该如此兄友弟恭,互敬互助才好呐。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也是禁不住颔首,唇角微翘,漾起一抹愉悦而又幸福的弧度: “是啊。孩子们可不就是感情好么?” 如此就好! 看到孩子们之间如此友爱。 宁雨菡也很满意。 真没白费了她平素对孩子们的教育与言传身教。 嗯,不错! 一时言罢,帝后二人禁不住彼此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满意与欣慰。 而与此同时,阳儿和宝珠已经被哥哥姐姐们给从地上扶了起来,宝珠朝身后瞅了一眼,冲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招了招手。 那宫女便捧着一个托盘,疾走几步上得前来。 那托盘上,明显摆放着什么。 离得远了,还看不真切。 待到那宫女走得近了,便能瞧见,托盘上好似摆放着一幅画。 宁雨菡和李元珩正欲抬眸细瞅,宝珠却先行一步,拿起那幅画,捧着它,献宝似的往宁雨菡身边凑: “娘亲,宝珠来给您送生辰礼物了! 这是宝珠送给娘亲的生辰礼物。 是宝珠亲手所画的哦。 娘亲,你看~,你快看~,宝珠画得好不好?娘亲喜不喜欢?” 宝珠脆生生开口,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努力伸着小短手,将双手捧着的那幅画,努力的往宁雨菡面前递,仰着粉扑扑的小脸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晶亮,一脸期待的望向宁雨菡。 见状,宁雨菡不由失笑: 哈哈,自家宝贝小公主,这幅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忍住想要去摸摸宝珠脑袋的冲动,在宝珠眼巴巴的小眼神注视下,宁雨菡含笑依言接过了宝珠递过来的这幅,据说是由她亲手所画的画。 垂眸打眼一瞧,宁雨菡颇有些忍俊不禁。 这幅画上,画着两大七小,九个小人。 呃…… 姑且,称之为人吧。 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因为—— 咳,这画上的人,有些奇形怪状,还有些歪歪扭扭的。 和寻常的人物画,颇有些不同。 具体形容嘛,就是—— 寻常的人物画,那就是在画个普通人。 这上面的几个小人嘛…… 则活脱脱像外星人。 还比例严重失调。 旁的不说,就拿那画中最小的小人来说吧。 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头上偏偏画了朵红色大花。 而这花大得吧…… 好家伙! 不客气的说,这花比这小人儿的头还要大。 噗。 不过,纵使如此,宁雨菡却也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自家宝贝小女儿,这究竟画的是什么。 “宝珠这是画的咱们一家人的全家福吧?” 宁雨菡笑道。 虽然画得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还颇具喜感。 可是,如宝珠这般年纪、又未曾系统的学习过绘画的孩子,画成这副模样,还是极常见的。 看着,其实还是挺有童趣的。 虽然,其实,在上头的几个小人吧…… 咳,其实看着,怎么都和他们一家不搭边。 却也不妨碍,宁雨菡一眼就能瞧出,这就是他们一家人。 比如—— 那个最小的小人的穿戴,一看就是个小女孩,且看起来,就爱俏、爱打扮,这不是他们家宝珠,却又是谁? 再比如—— 前头那个稍大一些、个子明显最高的男孩,手上捧着一本书。而他身旁和他一般大的女孩,手上则拎着一把剑。 这不就是曦儿和明珠么? 而那两个大人,也是一男一女,女子身上的衣服笨拙的画着一只凤凰…… 咳,虽然这凤凰有些肥,好像只肥山鸡。 咳咳。 而男子身上的衣服上,还画着一只龙—— 当然,这只龙,同样有些肥,肚子鼓鼓的。 咳。 好吧,这大概就是宝珠这丫头的画风和特色吧。 咳咳咳。 而这一对男女,也很好认,不是么? 一眼就能瞧出,画的正是她和李元珩啊。 捂脸。 至于其他几个小人…… 宝珠虽画技不佳,画得十分幼稚。 却精准的拿捏和画出了,每个人的特征。 虽然画得完全不像本人,然而,通过每个人身边的物什、亦或者是手持物品,还是能瞧得出来,他们究竟谁是谁。 所以,宁雨菡一眼就瞧出了,这其他几个小人,分别就是睿儿、晖儿、煜儿,还有阳儿。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但见都不用自己开口说些什么,娘亲便一眼认出了,这幅画乃是他们一家的全家福,宝珠自是十分高兴: “嘻嘻,娘亲,你瞧出来了? 没错!这是宝珠画的咱们一家人的全家福。 也是宝珠送给娘亲的生辰礼物。 娘亲,您喜欢么?” 言罢,宝珠便是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家母后。 一副静待着宁雨菡的回答的小模样。 见得宝珠这副模样,迎上她亮晶晶,盈满期待的小眼神,宁雨菡不由莞尔,再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宝珠毛茸茸的小脑袋,重重一点头: “嗯,喜欢!娘亲很喜欢! 谢谢宝珠给娘亲送的这份生辰礼物。 娘亲一会儿就吩咐人,将它给裱起来,小心收藏。” 宁雨菡可不是在说笑。 她是真的很喜欢,宝珠送的这份生辰礼物。 并且,想要将它裱起来,好好珍藏。 她如今,早已富贵已极,有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 此生唯一稀罕、珍视的,便是真心。 这幅画,虽然手法稚嫩笨拙,却是她家宝贝小女儿亲手所画。 看得出来,为了画这幅画,宝珠这小人儿,也是很认真,且颇费了些心思的。 宁雨菡看重的,正是自己这小女儿宝珠,对自己的一份心。 在她看来,这幅画作,乃是无价之宝,千金不换。 她是真的很喜欢! 况且,这还是一幅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 寓意和意境,也都是极好的啊。 宁雨菡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怎么瞅,怎么开心! 哈哈。 第1032章 会不会怪朕? 见得宝珠率先呈上的头一份生辰礼物,就令得自家母后如此开怀,明珠和曦儿这两个大孩子,不由得彼此对视一眼,齐齐相视一笑: 之前,为给母后准备生辰礼物一事,他们早就关起门来,私下谈论过了。 谈论的结果就是—— 母后什么没有,什么没瞧过、瞅过,哪里会稀罕什么礼物。 关键是心意。 所以,明珠、曦儿他们便预备,他们几个兄弟姐妹,每人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亲自准备一样礼物,作为母后的生辰礼物,送给母后。 如此亲力亲为,亲手所制,方能显出诚意。 瞧母后这会子如此开怀,曦儿和明珠便知道,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娘亲果然很喜欢他们亲手所制的生辰礼物。 心中如此想着,明珠和曦儿又向着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使了个眼色。 而接触到自家长姐与长兄投注过来的眼神,睿儿、晖儿、煜儿他们也当即会意,纷纷怀揣着自己亲手所做的礼物,来到宁雨菡身前。 而明珠和曦儿,又再次彼此笑望对视了一眼,也纷纷拿出自己早已备好的亲手所制的礼物,跟在了睿儿他们几个的身后: “母后,这是孩儿亲手所做的礼物,还望母后笑纳!” “母后,这是孩儿自己做的生辰礼物,还望母后不要嫌弃!” “母后,这是儿子为您备的生辰礼物,也是儿子亲手准备的。 母后,您快瞧瞧喜不喜欢。” …… 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的,向宁雨菡一一献上了他们亲自准备、亲手所制的生辰礼物。 在他们满含期待的目光之中,宁雨菡将孩子们送给她的礼物,一一瞧了个遍。 而对于孩子们所送的礼物,宁雨菡自也是一千个喜欢,一万个满意的。 面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嘴上一迭声的说着: “好!好!好!” 总之,就是开心得不行。 其实,孩子们送什么礼物给她,都无所谓。 关键是这份心意。 感受到孩子们一心恭祝他生辰,想要让她开怀的拳拳之心,宁雨菡自然是极其开心的。 一时间,乾元殿内,可谓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眼见得宁雨菡和几个孩子之间的有爱互动,李元珩却也并不打扰。 毕竟,今日的主角,乃是宁雨菡这个过生辰的寿星。 李元珩便是十分自觉的,不去插话,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宁雨菡。 他自己则立于一旁,含笑望着眼前这一幕。 默默瞅着宁雨菡和孩子们说话,看着母子几人之间的互动。 间或插上一句嘴,将气氛炒得更热、更好。 一时间,偌大的乾元殿内,欢声笑语不断。 皆是宁雨菡他们一家人的欢声与笑语。 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与一众宫人,见状,也不由唇角噙笑。 整个乾元殿,都沉浸在一派欢乐而温馨的气氛之中。 愉快的时刻,总是过的飞快。 巳时一刻刚到,便有负责几个孩子起居、以及日常事宜的小内侍,上得前来,适时提醒: “陛下、娘娘,几位殿下该去勤学堂读书了。” 才一来到近前,小内侍便恭恭敬敬向着帝后二人深施一礼,垂首恭声道。 闻言,李元珩下意识朝着不远处的小几上的更漏瞥了一眼,旋即,便是轻“哦”一声: “哦,都到这时候了……” 说着,李元珩便冲着几个孩子挥了挥手: “行吧。你们也别耽搁了。 赶紧去勤学堂,好生读书。” 往日里,这个时辰,几个孩子早就去勤学堂上学了。 今日也就是考虑到,乃是宁雨菡的生辰。 才特地延迟了几个孩子上学的时辰,好叫他们过来给宁雨菡恭贺生辰,好好说说话。 再继续腻歪下去,可是不行。 还是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 什么? 你问李元珩,他既然可以调到今日休沐,孩子们怎么就不能? 李元珩表示,一则,皇子公主们的教育不能忽视。 按宁雨菡的话来说,就是—— 朝令夕改,动不动就给应该好好进学的孩子们放假,可不是件好事。 更不是什么好习惯。 长此以往,几个孩子还哪有心情,好好上学、好好学习? 还不天天惦记着放假玩儿啊? 二则嘛—— 虽然是休沐,帝后待会儿,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甚至,还有不少人要接待。 只怕待会儿,也是没什么时间和孩子们说话、小聚的。 既如此,还不如索性叫孩子们去上学。 该干嘛干嘛呢。 而对此,明珠、曦儿他们,明显也都没有什么异议。 乍一闻得李元珩的话,曦儿和明珠,这两个大哥、大姐,便恭声应是,带领着弟弟妹妹们,向着李元珩和宁雨菡行了一礼,便鱼贯着告辞离开。 一时间,偌大的乾元殿,除了伺候的宫人们,又再次只剩下帝后二人。 原本热闹的气氛,也陡然安静下来。 “孩子们渐渐都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了。 往后,他们会展翅高飞。 最后—— 只有我们彼此了。” 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口,宁雨菡禁不住有感而发。 闻言,李元珩不由一笑,轻拍了拍宁雨菡的手背: “有咱们彼此陪伴,也是极好。 我心甚喜!甚慰!” 只是…… 再次瞅了眼,放置在不远处小几上的更漏,李元珩微微蹙了蹙眉,叹了口气: “待会儿,内外命妇都该前来乾元殿,向雨菡你朝贺了。 还有那些朝臣与王公大臣。 晚些时候,还有宫宴——乃是恭贺雨菡你千秋的生辰宴。 雨菡,你估计又有得忙了。” 宁雨菡不仅仅是他的妻,更是皇后。 皇后生辰,便是所谓的“千秋节”,不仅是家事,更是国庆。 按例,皇后生辰,内外命妇,是必须进宫朝贺的。 虽然昭文帝早已遣散了后宫,仍有各司各局的女官——这些内命妇。 按照时辰,这些人,也该要前来,向宁雨菡这位皇后娘娘朝贺,恭贺生辰了。 而外命妇,就更不必多说—— 上至王妃、公主,下至凡三品以上诰命,皆需于今日入宫朝贺,恭贺当今皇后千秋。 随后,朝臣们和王公大臣们,还要过来乾元殿,恭贺宁雨菡生辰。 其实,以往的那些皇后们,都无需如此。 可…… 谁叫宁雨菡乃是与帝王一起临朝,同治朝纲的那个“二圣”呢? 如此,皇后“千秋”,朝臣们和王公大臣们,自也少不得要入宫恭贺。 还有随后的宫宴…… 总之,接下来,这一整天,宁雨菡可是有得忙了。 思及这些,李元珩面上不由浮起一抹心疼,夹杂着一丝愧疚: “雨菡,你会不会怪朕,累得你过个生辰都不能好好过。 整日不得闲?” 第1033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世人只看见作为皇后,能够享受的荣华富贵与尊荣。 却往往都忽视了,这其中的辛劳。 尤其是身在皇家,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旁的不说,就拿今日,宁雨菡的生辰,来说吧。 私心里,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都是不想这么麻烦。 繁文缛节太累。 若是可以,李元珩自是想要一切从简,就一家人关起门来,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给宁雨菡过一个生辰。 也好让宁雨菡能够好好休息一下,轻松一下。 然而,若他真的如此做,只怕旁人就又要多虑多思。 指不定,还要传出陛下恶了皇后,帝后失和之类的谣言,以及诸多揣测。 毕竟,宁雨菡不是单纯的是他的妻子,她还是他这个皇帝陛下的皇后,是他们大胤的一国之母。 今日,也不简单的是宁雨菡的生辰,而是大胤皇后的千秋节。 身为皇后,该履行的义务和职责,宁雨菡还是要履行。 只是,如此,便少不得要受累了。 旁的不受,待会儿,接受朝贺,以及后头的千秋宴,宁雨菡都需提早穿戴好正式的皇后吉服、戴上九龙九凤冠。 别看外表端庄华贵,这皇后吉服和凤冠,可是老重了。 穿戴着这一身,光是坐着。 也是够累的。 何况,还要穿戴这么久。 思及此,李元珩是真的有些愧疚。 若雨菡不是跟着他这个皇帝,而是做了一个普通富家翁的妻子,哪里会如此辛劳。 就连生辰,都不得闲啊! “雨菡对不起,跟着我,你这一生,注定操劳。 就连过个生辰,都不安生。” 李元珩叹了口气,俊脸上满是歉疚的望向宁雨菡。 闻言,宁雨菡却是摇了摇头,面上噙笑: “无所谓啦。 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现在这样,就很好。” 说着,宁雨菡又冲李元珩展颜一笑,伸出雪白柔荑,主动牵起了李元珩的修长大掌,美眸盈盈望向李元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珩,我觉得挺好!” 闻言,李元珩也是一笑,当即化被动为主动,一把反握住宁雨菡的手,将其牢牢窝在掌中,朗声一笑,重重一点头: “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让他和雨菡这般,一直携手同心,一起慢慢变老。 * 日子就这样继续着。 帝后齐心协力,同治朝纲,珠联璧合,励精图治。 经过多年的努力,大胤的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昌平,万国来朝。 万民称颂,帝后开创了一代盛世。 同辉实至名归。 可与日月同辉。 年华似水,匆匆过。 转眼一年、又一年。 转眼已来到同辉十六年,这一年,李元珩四十七岁。 年初,方进忠去世。 虽是寿终正寝,一向视为家人、长辈的老者,突然离世,李元珩也难免很是哀恸。 不仅亲自下令,为其风光大葬。 更是下旨,令方进忠的棺木,安葬在皇陵,待李元珩百年之后,陪葬于他的陵墓之中。 已经长大成人的李景曦、李明珠等皇子、公主,对于他们的“方爷爷”的离世,也深表哀恸。 不用自家父皇下旨,几位皇子、公主,便主动去到方宅,给方进忠上香、祭拜,和小许子、以及方进忠所收养的子子孙孙们,将方进忠的后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办得风风光光。 方进忠的身后事,可谓是极尽哀荣。 其风光体面程度,令得京城上下,为之侧目。 谁人想到,一个阉人、一个卑贱的奴才,竟能得此殊荣。 丧事这般风光,也就罢了。 竟还可以陪葬皇陵?! 不少大臣瞧得眼热,心中羡慕不已。 当然,逝者为大。 大家羡慕归羡慕,倒是无人会生出嫉妒、以及嫉妒恨之心。 毕竟,人都已经去了。 再如此,那他们就真的是心胸狭隘之徒了。 就这样,李元珩在同辉十六年的年初,送走了方进忠。 以至于,小半年过去,李元珩的心情都是郁郁的。 身子骨好似也没有往年健壮。 宁雨菡瞧在眼中,急在心里。 一方面,各种给李元珩进补、食疗,督促李元珩健身、养生;一方面,她也是不断的开导李元珩,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在宁雨菡的努力下,李元珩的心情,渐渐开始好转,身体状态也渐渐有了变好的迹象。 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同辉十六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同年年中,康宁长公主李玉华于康宁长公主府中薨逝。 康宁长公主走得极其安详,乃是于睡梦中去世。 去世前,也并未曾受过病痛的折磨。 甚至,在去世之际,她还一直面容慈祥,唇角带笑,想来是做了一场好梦…… 人活七十古来稀。 方进忠和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岁数,都乃高寿。 按理来说,都是喜丧。 然而,眼见得两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接连去世,李元珩大恸。 经受不住如此打击的皇帝陛下,直接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 更麻烦的是—— 因着这场大病。 不仅引得李元珩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头疾,时隔多年,再次发作。 还引发了心疾。 当年,李元珩挺身而出,替宁雨菡挡下那一匕首,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却到底是伤了心脉。 之前,李元珩年轻,身体康健,还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却是病来如山倒。 连带着,还诱发了这心疾之症。 着实令人心焦。 宁雨菡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头。 因担心李元珩的身体状况。 又因联想到,李家男儿,皆不大长寿。 纵观李家历代君王,更是皆未曾活过五十去。 而李元珩,已四十七岁有余…… 由此,宁雨菡更是担心不已。 为此,之后的日子里,朝政多为宁雨菡一人打理,而李元珩,则以修养为主。 又要打理朝政,处理政务,又要时刻关注和照顾李元珩,宁雨菡越发的繁忙起来。 所幸,她与李元珩一同临朝,同治朝纲,也不是一日两日。 纵使如今,只有她一人,处理起朝政与政务来,也尚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而朝廷,在宁雨菡一人的治理之下,依旧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百姓们依旧安居乐业,丝毫并不影响大胤的盛世荣光。 第1034章 万寿 时间眨眼而过,转眼又是两年有余。 一晃便来到同辉十九年。 这天宁雨菡刚下朝,回到乾元殿,便见李元珩不知何时,已等在了殿门口。 乍一见得她的身影,李元珩便立时迎了过来: “雨菡,你回来了!” 一边说着,李元珩已牵起了宁雨菡的素手,感觉道触手微凉,李元珩的眸中不由泛起心疼: “一大早早起过去金銮殿早朝,这更深露重的。 雨菡,你怎的也不多穿些? 瞧这手凉的! 真是……” 说着,李元珩便作势欲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要给宁雨菡披上。 宁雨菡见状,却是赶忙阻止: “阿珩,我不冷的。 这披风,你还是披着吧。” 经过这两年多的休养,李元珩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 不过,宁雨菡依旧不敢让李元珩操劳,对于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曾有所懈怠。 这会儿,她可不敢让李元珩解下披风。 若是因此而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雨菡,你辛苦了!” 帝后二人本就心意相通,不必宁雨菡细说,李元珩便立时了悟了她心中想法。 不由得叹道。 说话间,李元珩眸中漾起一抹心疼,更是难掩自责: “都怪我!” 说着,李元珩不由拍了拍自己胸口,自责道: “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中用啊。 累得雨菡你这般操劳。” 又要忙着上朝、忙着处理朝政,还要忙着关注好照顾他的身体。 这几年,雨菡可不就是辛苦么? 唉,说起来,都是他拖累了她了! 将李元珩眼中的心疼与自责,尽数看在眼里。 宁雨菡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辛苦!” 辛苦? 她真觉得还好。 所幸,无论是朝政,还是后宫庶务,亦或者是照顾李元珩的身体,宁雨菡都是做熟了的。 她并不觉得操劳。 何况,有句话,宁雨菡并没有明说。 那就是—— 这点子辛苦算什么呢? 只要李元珩的身体能够好起来,她做什么,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 而今,李元珩的身体,经过两年多的调理,俨然已经大好。 宁雨菡别提是有多高兴了! “阿珩,咱们进殿去吧。 有什么话,咱们到殿中,再慢慢说。” 眼见得李元珩还欲再张口说些什么,宁雨菡赶忙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个天气,就这么大喇喇站在殿内口,还是有些冷的。 风呼啦啦一吹,更甚。 李元珩的身体虽已好多了,但,若是一个不小心,又再生一场病,终归是不好。 宁雨菡也会担心的。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点了点头: “嗯,听你的! 咱们进去聊。” 宁雨菡担心他的身体,他也同样担心着宁雨菡的身体。 两个人彼此关心着。 于是乎,也是一拍即合。 很快便相携着,一起踱入殿中。 “雨菡,你瞧,我现如今身体也大好了。 明日,我便开始和你一起上朝吧。 那些折子,我也能和你一起批、 往后,你也不必再如此辛劳了。” 才一来到殿内坐定,李元珩便迫不及待道。 她早有这样的想法。 倒不是为了收回权利。 李元珩信任宁雨菡。 将手中一切权利交于宁雨菡,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并且,由这几年看,宁雨菡一直都处理得极好。 他很放心。 只是,他不想见到宁雨菡成日里如此辛劳,很想替她分担一二。 男子理当支撑门户,哪里有他猫在后头躲清闲,反倒是累得自己的女人如此辛劳的道理? 而宁雨菡,又岂会不知,李元珩的心中所想。 闻言,宁雨菡的心中溢起一抹暖意,抬手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 “阿珩,我知你之心意。 不过,这事儿……且不急。 咱们且再养养再说。 嗯?” 李元珩现下里的身体,的确是好多了。 甚至,宁雨菡为此,还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私心里,宁雨菡还是希望,李元珩能够再好好多养养的。 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李元珩的身子骨,原本就亏损得厉害。 再加上,他又渐渐上了年纪,身体哪里能和那些个小年轻比? 还是慢慢来,多养养的好。 何况…… “陛下的生辰就快到了。 有什么事,且待到阿珩你的生辰过后,再说吧。” 宁雨菡笑道。 “生辰?” 李元珩闻言,不由一怔,继而,便是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不知不觉,又过一年,我的生辰这就又要到了啊。” 宁雨菡闻言笑道: “今年可是阿珩你的五十岁生辰。 定要大办一场,好好恭贺一番!” 若是一般的散生,也就罢了。 今年,可是李元珩的五十岁生辰啊。 阖该大办一场。 朝野上下,好好恭贺一番才是! 正好,也可以给皇宫冲冲喜气。 希望往后的日子,一切顺遂。 对于他这五十岁生辰,李元珩其实并没有怎么重视。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又老了一岁罢了。 其余的,还能有啥? 不过,眼瞅着宁雨菡如此兴奋,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李元珩还是决定万岁随她。 遂点了点头: “行吧。一切都任凭雨菡你安排!” 闻言,宁雨菡当即展颜一笑,一把握住李元珩的修长大掌,面上一派认真的道: “阿珩放心!我定会将你此番生辰,办得热热闹闹,毕生难忘的! 务必要做到普天同庆。 百官、百姓,同贺万寿!” * 宁雨菡一向都是言出必行。 次日,她便开始张罗起了李元珩的五十岁生辰。 有皇后娘娘身体力行,宫中各司各局哪里敢有丝毫懈怠,俱都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万寿节还没有到,宫中上下已经是个个喜气洋洋。 不仅是宫中,就连朝臣和百姓们,也听说了今年陛下五十岁生辰,要大办的消息。 也俱都是奔走相告。 大臣们早早便开始,为陛下的万寿节准备贺礼。 百姓们则是纷纷去往寺庙,为当今圣上祈福。 希望能够保佑他们的皇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毕竟,当今圣上可是位明君啊。 有陛下、有皇后娘娘在,他们才过上了这般的好日子。 百姓们无比感念陛下和皇后恩德。 自是真心真意的,为陛下祈福贺寿。 希望陛下能够健康长寿。 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35章 我……只怕是不成了! 在万众期待下,李元珩的五十岁生辰,终于到来。 这一天,整座后宫张灯结彩,各处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众朝臣、王公们,也都为了恭贺陛下生辰,而绞尽脑汁。 这一天,整座皇宫,犹如欢乐的海洋。 阖宫上下的人,都在山呼着: “陛下万岁万万岁!” “恭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元珩,见得这样一幕,不由得望向与他并肩而坐的宁雨菡,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生,有人陪伴在侧,此时,与他共享这荣华富贵,无上尊荣,李元珩心甚慰之。 * 总之,皇帝陛下这场五十岁寿辰,办得极其体面隆重,且热闹。 以至于,整整一年内,大家伙儿还在为此而津津乐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场热热闹闹的生辰办的好,真的驱散了晦气,接下来的这一整年里,李元珩的身体都十分康健,精神状态饱满。 俨然已是从长期的病痛与缠绵病榻之中,彻底走了出来。 见状,宁雨菡不由暗自吁了口气,长期压在自己心口的大石,在此刻,终于放下。 而李元珩这边厢,自觉自己身体好了,便又开始每日里都早起和宁雨菡一起上朝,一起处理朝政,闲暇时,帝后便自行消遣一番。 日子一切照旧。 似乎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谁曾想,好景不长,同辉二十年秋,李元珩骤然又生了一场大病,诱发严重心疾,以致身体各项机能都开始有了衰竭之势。 而更焦心的是—— 面对李元珩的病情,宁雨菡和一众太医们,俱都束手无策。 “娘娘,陛下的病,怕是无法根治了。” 太医院院正暗地里向宁雨菡禀道。 只见须发皆白的老者,垂首向着她躬身一揖,话里行间,透着满满的苍凉与力不从心。 一番话落,对方还久久不敢抬头。 眼见得他这番战战兢兢的模样,宁雨菡不由一叹: “本宫知道了。” 她也是医者,怎会不知,李元珩的病情。 他已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眼下,不过就是在熬日子罢了。 不过…… “尔等且好生侍奉陛下。 一切……尽力为之!” 虽然对李元珩的病,他们已是无能为力,无法根治他的病情。 但是,宁雨菡还是不打算放弃。 不能根治,那—— 至少能够缓解一下病情。 能够尽量的让李元珩少受一些病痛折磨,能够让他活得长一些、再长一些,也是好的啊。 此时此刻,宁雨菡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够让李元珩死。 她要他活着。 她要尽可能的延续他的生命。 让他能够活得久一点。 再久一点! 宁雨菡心中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做的。 之后的日子里,除了处理政务,宁雨菡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照顾李元珩,研究如何治疗李元珩。 太医们自也不敢怠慢,每日往来于乾元殿,时刻关注着皇帝陛下的病情。 然而,纵使如此,李元珩的病情却依旧不见转好,依旧缠绵病榻。 宁雨菡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然而,心中再是难过、焦急,却也并不展露半分。 对待起病中的李元珩来,反倒是越发的体贴温柔。 帝后的感情,倒是一日更好过一日。 时间匆匆,一晃又是两载。 同辉二十二年,缠绵病榻两年的李元珩,身子越来越不好起来。 原先,他每日,还能够被人搀扶着,走上几步,由宁雨菡陪着,披上厚厚的披风,在乾元殿中的小院中走走。 然而,这一个月以来,李元珩已是病得完全起不了床,甚至无法自榻上坐起。 见他如此,宁雨菡越发心焦。 偷偷给李元珩把脉。 一手把着李元珩的脉象,宁雨菡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这脉象—— 分明就是油尽灯枯之相! 而太医院的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太医院院正不敢明说,只是垂首躬身道: “皇后娘娘,微臣等,已经尽力了!” 话说的迂回。 而宁雨菡,又岂能不知,太医院院正的话中之意? 捱了这么久。 却还是…… 终于要走到尽头了么? 挥退一众太医,宁雨菡转目望向榻上,沉睡中的李元珩。 望着他不知何时,已然变得苍老,被病痛折磨得苍白而虚弱的容颜,宁雨菡眼中泪光点点: 分离的时刻,终是要到了么? 他们夫妻俩,终是要阴阳两隔了? 虽然,很早之前,宁雨菡便知晓,李元珩的身体状况。 也很清楚,李元珩很有可能先她一步,离开这个人世。 他们夫妻,会就此分别,至此,阴阳两隔。 然而,宁雨菡却总是想着,让这个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的到来。 她努力了! 她已经尽力了! 可没有想到,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这么突然! 她——不想要和李元珩别离啊! 她不想李元珩死! 思及此,宁雨菡泪盈于睫。 生怕自己的啜泣声,惊扰到了榻上的李元珩。 宁雨菡赶忙将自己面上的眼泪擦干,仰起头,努力控制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状若无事人一般。 而此时,榻上的李元珩,似乎睡得并不安然。 但见他眉间紧皱,似在做着一场不甚美妙的梦。 宁雨菡下意识抬手,便欲替榻上的李元珩,轻抚眉头。 谁知,她的手,才刚刚触到李元珩紧皱的眉间,榻上的李元珩便骤然醒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珩,你醒了? 是我吵醒你了么?” 见状,宁雨菡不由得一怔,继而满含歉意的道。 这些日子以来,李元珩被病痛折磨得,很难睡一场安生觉。 眼见得他好不容易睡熟,这睡了还没有一会儿,就被她给弄醒。 宁雨菡怎能不愧疚? 不心疼? 看着李元珩这副日渐虚弱的模样,宁雨菡更是既心痛、又心焦。 “我本来就要醒了。 不是雨菡你的错。 你不必自责。” 榻上的李元珩,则是扯了扯嘴唇,强牵出一抹笑意,一把握住宁雨菡的素手,笑道。 而后,他又是一叹: “雨菡,我……只怕是不成了!” 第1036章 雨菡,朕便将这大胤江山交托于你了! 宁雨菡闻言,当即抬手,一把捂住李元珩的唇: “不!阿珩,你别这么说! 我不许你这么想、这么说!” 宁雨菡的眸中蓄满雾气,却是强作镇定,强撑着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故作轻松的笑道: “阿珩,你别多想。 你不会有事的! 只需好生静养,你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一边说着,宁雨菡还微笑着一边轻拍了拍李元珩的手背。 她这一番话,似在安慰李元珩,却更好似在安慰她自己。 然而,李元珩闻言,却是苦笑: “雨菡,你莫要再安慰我了。 我的身子,我……还能不清楚么?” 闻得李元珩的话,看着李元珩那苍白虚弱得仿佛透明的面色,宁雨菡嘴中发苦,心中充满哀戚,眼中积蓄的雾气更浓: “阿珩……” 宁雨菡张了张嘴,刚想要再劝慰几句。 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雨菡,不用再宽慰我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话到这里,李元珩突然剧烈的猛咳起来。 宁雨菡被唬得一跳,不停的替他顺气: “阿珩,你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阿珩——” 宁雨菡急得不行,当即叫宫人去拿她的常用药箱,欲替李元珩施针,缓解病痛。 见此情状,李元珩却是摆了摆手: “不……不必了! 我无碍。” 勉强的止住了咳嗽,李元珩又陡然打起精神来,沉声道: “来人!给朕拟旨!” 闻言,一直默默侍立在一侧的小许子,当即恭声应是,迅速做好了拟旨的准备。 而后,便跪在榻前,垂首做恭听状。 一副洗耳恭听圣旨,请榻上的李元珩示下的模样。 见状,榻上的李元珩,又再度沉声开口道: “朕……自知不起,今传位于皇后宁氏雨菡,是为承天女帝。 钦此!” 乍一闻得这一旨意,宁雨菡的面上有错愕、有意外…… 最终,重重情绪,尽皆化为哀痛,她泪盈于睫的望向躺在榻上,明显显得越来越苍白虚弱的李元珩,不由得大声唤了一声: “陛下——” 而乍一闻得陛下的这一旨意,垂着头的小许子的眸中,也飞快掠过一抹震惊。 震惊之余,却也并没有影响小许子的动作。 他依旧兢兢业业的履行着他作为御前总管之责,飞速拟好圣旨,将其递于榻上的李元珩查看。 待李元珩查看无误之后,又呈上御玺。 而李元珩则是毫不犹豫的用了玺,在这道传位诏书上盖下了玺印。 见状,宁雨菡更是百感交集,禁不住再次唤了声: “陛下——” 宁雨菡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榻上的李元珩,却是冲着她摆了摆手: “雨菡,这是我的主张,也是朕的旨意,你切莫推辞。” 话到这里,李元珩眼神一黯,长叹一声: “朕自知大限将至,不得不提前考虑大胤的未来。 孩子们…… 他们都有他们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就让他们各自去一偿宿愿、一展所长吧。” 私心里,李元珩也希望,孩子们都能够活得快乐些,按照他们的想法和意志去过、去活。 而且,平心而论,他的孩子们,并不是合适的,继承大胤江山的人选。 雨菡才是! 思及此,李元珩抬眸望向宁雨菡,抬手一把握住宁雨菡的素手,目光沉沉,语气郑重: “雨菡,朕便将这大胤江山交托于你了! 朕相信,雨菡定不会让朕失望! 至于以后…… 雨菡你大可以从咱们的众多儿孙之中,择个合适的继承人,继承皇位。 不拘嫡庶,亦不拘男女,合适便好。” 自李元珩和宁雨菡二人彻底定情之后,私下里,李元珩便极少自称“朕”,而是始终自称“我”。 而今日,这般,与其是他在与宁雨菡私语,不如说,是这位自知大限已至的皇帝陛下,在向着自己的皇后——同时,也是自己的继承人临终托孤。 此举,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都感受到了,不由得面如悲戚。 何况,是一向聪慧、且心细如发的宁雨菡? “陛下,你别说了! 不要再说了! 都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你为何就……就…… 呜呜——” 话到最后,宁雨菡也有些说不下去了,积蓄在眼眶中良久的眼泪,终于如决堤一般涌出,禁不住哽咽出声。 她也知道,她所说的这些话,是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她的心中,亦十分清楚,李元珩的确是油尽灯枯。 面前的帝王—— 她的夫君、她的爱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而她那自知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爱人,此时,正在向她托孤,向她交代后事。 他在为她铺路,交代好后事,尽可能的替她扫清她往后的路。 起码,有着他这道传位圣旨在手,他日,她登基为帝,便就是一切顺理成章的事了。 想到李元珩已病入膏肓,病得这般重,身体这般虚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不忘给她铺路,安排好一切,宁雨菡的一颗心,就越发的酸酸涩涩起来。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自眼眶中滚滚而落。 李元珩见状,心疼不已,吃力的半撑起身子,抬手胡乱的给宁雨菡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迭声的安慰道: “雨菡,别哭! 不要难过! 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雨菡,你要看开些!” 宁雨菡闻言,连连摇头,再次泪盈于睫: “不!阿珩,你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会…… 你是万岁啊。 你是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你——怎么会……” 话到嘴边的那句怎会死,到得最后,还是生生被宁雨菡给咽了回去。 因为她自觉,这实在是太不吉利。 不会的! 不要!!! 而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却是笑了,笑容中,有堪破世事的超然: “瞧你说的。 什么万岁万万岁。 这不过是世人,对美好愿望的寄托罢了。 这世上,哪有人不老不死的? 有有几个帝王,是长生不老,真的活到千岁万岁的? 旁的不说,就单说我大胤……” 话到这里,李元珩顿了顿,眉眼含笑,隐隐含着一抹得意: “雨菡,你也瞧见了,我大胤历代先皇,都没有活过五十去。 我如今五十有三,已是我大胤历代君王之中,最长寿之人。 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第1037章 若有来生 不同于李元珩的得意,闻言,宁雨菡的泪水再次滑落: “陛下——,阿珩——” 宁雨菡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入李元珩的怀中,伸出双手,紧紧搂住苍白虚弱的帝王,生怕他就此离她而去。 似就这样死死搂着他、抱着他,守着他,他便不会离开一般。 见她如此,李元珩不由长叹一声,用尽身上所有力气,环抱住宁雨菡,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又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下一刻,李明珠、李景曦,便携着一众弟弟妹妹,一起快步步入殿中。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才一进得殿中,李明珠、李景曦等一众皇子、公主,便呼啦啦跪了一地,齐齐恭声道。 父皇病得如此严重,他们自也得到了消息。 李明珠、李景曦遂带着弟弟妹妹们匆匆赶来。 只为在榻前再见自家父皇一面。 兴许—— 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你们来了!” 见孩子们悉数跪倒在榻前,神色哀戚,李元珩虚弱的一笑,却并未曾松开环抱着宁雨菡的双手。 而宁雨菡,也同样没有松开搂着李元珩的手。 不但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将李元珩搂抱得更紧。 若是换做往日,大庭广众之下,帝后绝对做不成这样的事。 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 若是换做往常,在却见到孩子们到来之际,他们便会第一时间,下意识松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双手,立时分开,隔开一定的距离。 然而,今日…… 无论是宁雨菡和李元珩都并没有松手。 他们不想分开。 宁雨菡更是怕,自己这一松手,李元珩便会就此离她而去。 她便会就此失去他。 “父皇,您……感觉如何?” 作为长姐的李明珠眸中噙泪,在弟弟妹妹们开口之前,率先道。 闻言,榻上的李元珩虚弱一笑: “明珠,父皇要去了! 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好好照顾你的兄弟姊妹们。 要听你母后的话,知道么?” 闻言,李明珠的泪水在眸中打颤,声音隐隐泛着哽咽: “父皇——,您……” 李明珠素来刚强,尚且还能勉力坚持,尽量不要在父皇面前哭出声。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如李明珠一般坚强。 李宝珠便是哇的一下,率先哭出声来: “呜呜,父皇,不要! 父皇,您不会有事的! 父皇,您不要离开我们啊—— 呜呜呜——” 身为帝后的幺女,李宝珠从小受尽父皇母后、以及哥哥姐姐们的疼爱,性子也颇有些娇滴滴的。 乍一闻得自家父皇这番话,眼见得父皇这般模样,娇滴滴的小公主哪里能够承受得住? 立时便嚎啕大哭起来。 她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从小疼爱自己的父皇,这就要去了? 不要! 不要啊!!! 她这一哭,李明珠原本噙在眼眶中的泪水,也禁不住滚落下来。 她当即侧过身子,飞快的拭去泪水,又转目望向一旁的李宝珠,一边伸手为这个幺妹拭泪,一边安慰李宝珠,不住的向李宝珠使眼色: “宝珠,别哭! 你不要再哭了!” 这个时候,若是他们忍不住哭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父皇和母后,只会更加难受。 为人子女,对父皇的身体、以及病情,束手无策。 他们就不要再给父皇和母后添乱了。 就算是…… 父皇真的要走了。 他们如此,父皇走也走得不安心啊。 如此,那可真就是他们的不孝了! 李景曦等人,自也是深知这个道理,是以,他们也都垂着头,努力的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和心中的难过。 努力不让病重的父皇,看到他们的难过与伤心。 然而,他们此时,抑制不住,一耸一耸,不断抖动的双肩,还是于无形中,暴露了他们的悲伤与难过。 见状,李元珩又是一叹: “宝珠,不要哭!” 说着,李元珩又环视了一眼,他的孩子们: “你们都是好孩子。 人活一世,孰能不死? 父皇此生,生在皇家,身为明君,得了你们母后这样的贤妻,又与她生养了你们这些聪明健康、孝顺善良的好孩子。 朕这一生,已是无憾! 朕去后,你们也莫要悲伤。 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便是。 兄弟姊妹之间,要互敬互爱、守望相助。 记得要好好孝顺你们母后,听你们母后的话!” 李元珩再次叮咛道。 闻言,李明珠、李景曦他们,自是垂着头,含泪应是: “父皇,我们知道了!” “父皇,您放心!儿臣必当谨记父皇教诲,必不辜负父皇所望!” “父皇,儿臣也是!儿臣会听您的话!好好生活、友爱兄长,孝顺母后。 父皇——” …… 眼见得李元珩对孩子们的反复叮咛,好似在向孩子们交代后事。 而即便他正在交代后事,也没有忘记她。 依旧不忘反复交代孩子们,在他去后,要好好听她的话,好好孝顺她…… 宁雨菡再次泪盈于睫,情难自已的低低唤了一声: “阿珩——” 闻言,李元珩停止了对孩子们的叮咛,转而望向被他紧紧怀抱着的宁雨菡,再次向着宁雨菡一笑。 那笑容,虽苍白虚弱,却也无比绚烂美好: “雨菡,我是说真的。 此生,我已无憾! 上苍让我得以遇见你,更是我之幸事! 若有……若有来世。 我定要与雨菡你再续前缘。” 李元珩越来越虚弱,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气若游丝。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宁雨菡那张姝丽的面庞上。 似要将宁雨菡的倩影,牢牢铭记于自己的脑海之中。 如此,纵使去到地府,喝下孟婆汤,他也不会将宁雨菡忘记。 下一世,他就还能够寻到宁雨菡,与她再续前缘。 不! 不止是再续前缘。 他和雨菡,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望着宁雨菡保养得宜,依旧姝丽的容颜,李元珩不由于心中叹道: 他的雨菡,真的是好美啊。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雨菡还是这般的美。 视线定格在宁雨菡的脸上,李元珩的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忆起当年,与宁雨菡初遇时的情景—— 桃花树下,花瓣纷飞,清媚无双的少女,于桃花树下翩跹。 他在不远处驻足凝望,一时间,只以为,是遇见了桃花仙。 她就这样闯入了他的世界。 而后,便是一辈子…… 若有来世—— 下一世,换他去找她,去遇她、去追逐她。 他会找到她的—— 他的雨菡,他的桃花仙! 第1038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完) 李元珩渐渐闭上了双眼,原本环抱着宁雨菡的双手,也渐渐自宁雨菡的背脊处,缓缓滑落。 而与此同时,一直趴伏在他怀中的宁雨菡,也敏锐的感觉到,李元珩的心跳骤然停止。 “阿珩——” 眼见得李元珩了无生气的往榻上倒去,宁雨菡禁不住大喊一声,颤着手,伸向李元珩的鼻息,探了探。 感受到榻上的人,俨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宁雨菡的泪水如决了堤般,顷刻间泪如雨下: “阿珩————” 她大声的呼唤着,将头埋入已经没了气息、也没了心跳的李元珩的怀中,哀哀的哭泣。 见此情状,侍立在一旁的小许子,不由大骇。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探了探李元珩的鼻息。 而后,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悲呼道: “陛下驾崩了!” 一直跪着的李明珠、李景曦等皇子、公主闻言,不由齐齐膝行几步,来到榻前,望着榻上,紧闭双眼,已了无生气的父皇,不约而同的恸哭出声: “父皇——” “呜呜呜,父皇——” …… 与此同时,侍立在殿内的一众宫人,也都呼啦啦跪倒一片,万分悲痛的呼唤着: “陛下——” …… 一时间,偌大的乾元殿,沉浸在一片哀恸之中。 而昭文帝的死讯,很快传遍了皇宫,传遍京城,传遍整个大胤。 皇帝驾崩,举国哀恸。 很快,李元珩的遗诏,便昭告天下。 对于大行皇帝下传位于皇后,而并没有传位于自己膝下的任何一个皇子一事,文武百官虽有诧异,却也只在一瞬。 而他们对此,也并无异议。 陛下乃是明君,且并不糊涂,更不昏聩。 想来,陛下临终前,有此决定,必有自己的考量。 何况,皇后娘娘早已是与陛下并驾齐驱的“二圣”,与陛下同治朝纲多年,近年来,更是独揽朝纲。 不仅从未有所错漏,反而一直将朝廷打理得井井有条。 百姓安居乐业,大胤欣欣向荣。 其能力,一众文武百官有目共睹。 那是心服口服。 他们相信,在皇后…… 不,现在,是承天女帝了。 在承天女帝的带领下,大胤必又能承袭至少十几二十年的盛世。 甚至,再创辉煌。 如此,倒是比皇子们上位,得继大统,要更有利、更保险。 于国于民,都乃一大幸事。 想来,大行皇帝也是这般想的,才会在临终前,临终托孤,将这大胤江山,交托给承天女帝陛下的吧。 和朝中大臣的反应一致,对于大行皇帝将皇位传给了皇后之事,百姓们也并无异议。 不但没有异议,百姓们对此,可谓乐见其成。 皇后娘娘早已贤名在外。 这位可是救苦救难的“药王娘娘”和“琉璃娘娘”啊。 全国各地的药王娘娘庙,这些年一直以来香火不断。 更是有不少百姓家,供奉着宁雨菡的长生牌位。 足可见,百姓们对宁雨菡的爱戴。 由这位大慈大悲的皇后娘娘,继承江山,他们很放心! 同时,百姓们也是万分沉痛: 大行皇帝陛下乃是位明君。 在他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这么好的陛下,这么好的一位明君,怎么就走了呢? 唉。 一时间,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昭文帝崩逝的哀恸中。 而这其中,最难过伤心的,绝对要属宁雨菡。 强忍着心中哀恸,宁雨菡亲自操持料理了李元珩的丧事,将李元珩风光大葬入皇陵。 丧事过后的第三日,在朝中一众文武大臣的再三请奏下,宁雨菡终于点头同意,择吉日,登基为帝。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今,李元珩已驾崩,皇位空悬。 必须有个人顶上。 而宁雨菡—— 不仅是李元珩这位先帝遗诏钦定的继位者,也是朝臣与百姓们心目中,最好的继位者人选。 对此,宁雨菡义不容辞。 也当仁不让。 一切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很快,便到了宁雨菡的登基之日。 这一天,宁雨菡着玄色帝王礼服,头戴冕旒,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乘坐御辇,去往金銮殿,接受一众文武大臣、王侯公卿的朝拜。 但见她款步上前,一步一步,步上御阶,端坐于正中央的龙椅之上。 随后,侍立在殿中的文武百官、王侯公卿们,便是呼啦啦跪拜于地,恭恭敬敬的向着龙椅上新登基的女帝,行三跪九叩之礼,口中山呼: “参见陛下!” “微臣参见承天女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与此同时,侍立在殿中与殿外的宫人与侍卫们,也纷纷跪倒,口中同样山呼着: “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望着匍匐在地、山呼万岁的众人,宁雨菡的眼神一派清明。 高坐于龙椅子上的她,就这样高高在上,接受着万人的敬仰与膜拜。 眼下,乃是宁雨菡一生之中,最光芒万丈、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她终于实现了多年前,埋藏在心底的目标—— 成为女帝。 然而,她却并不快乐。 也并没有半分当多年的梦想与目标,实现之后的高兴。 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她的夫君—— 她的爱人,已经不在了。 阿珩,你走了! 纵使得到了天下,得到了一切,又如何?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阿珩,失去了你,没有了你的陪伴—— 这至尊的权利,无上的荣华与富贵…… 凡此种种。 也不过是那镜中花,水中月。 宁雨菡眸中划过一抹哀伤,耳畔充斥着众人的山呼万岁,她的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沮丧之际,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宁雨菡,抬眸定定望向殿外,目光放空,看向天际,望着那初升的朝阳,以及天空上冉冉升起的旭日,宁雨菡又渐渐振作起来,心中,有一个念头在回荡,灵魂在不住呐喊: 镜中花,水中月,又如何? 纵使只是那镜中花,她也要努力的让这镜中的花,开得别样鲜艳。 让这水中的月,与这旭日齐辉。 如此,才不负此生,不负阿珩之托。 心中如此想着,宁雨菡又下意识转目望向东南方—— 那里,正是皇陵所在。 亦是李元珩安歇之所。 定定的望向那个方向,宁雨菡已下定了决心。 顷刻间,她又变得踌躇满志起来。 与此同时,她于心中默念: 阿珩,你放心! 我会做一个好皇帝。继承你的遗志。继续前行。 为百姓、为大胤,谋福祉。 今日—— 又是全新的一天! 全新的朝堂! 从今日开始,她——便是承天女帝了! (正文完) 番外 巾帼宰相 承天女帝登基之后,并未曾改年号。 年号依旧为同辉。 宁雨菡认为,李元珩虽身死,私心里,他却仍永远活在她的心中。 所以,她也不愿意改年号。 纵使昭文帝已逝,她也依旧想要和他同辉。 对此,文武大臣自无置喙。 * 同辉三十年 皇宫 勤政殿门外 一身绛色官袍的银屏,步履稳健的自远处款步而来,守在殿外的内侍,远远的瞧见她,便殷切的上得前去,向着她躬身一揖: “邵大人,您来了! 见过邵大人!” 银屏本姓邵,全名邵银屏。 她如今,之所以被人称作邵大人,乃是因为—— 而今,她乃是承天女帝亲封的枢密使,负责一切帝王机要事务。 坊间,更是人称她为巾帼宰相。 足可见,如今的银屏手中权柄,以及承天女帝本人对她的信任与器重。 而面对如此位高权重,又深得陛下信重的邵大人,这守门内侍,又岂敢怠慢? 自是殷勤万分。 而面对这守门内侍的殷勤,银屏则是微一颔首,轻“嗯”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 而后,才问道: “陛下可在殿中?” 那守门内侍闻言,忙点头: “在!在!陛下此时正在殿中。” 守门内侍殷勤道。 顿了顿,这守内内侍又道: “皇太女殿下,这会儿也在呢。” 皇太女李傲彤,乃陛下长女——福慧长公主李明珠与驸马李破虏所出之长女。 自小敏而好学,聪颖过人。 承天女帝一向都十分喜爱这个大孙女儿,一直夸李傲彤肖似她这个祖母。 更是自小,便将李傲彤接入宫中,由她本人亲自教养。 年前,女帝已正式下旨,昭告天下,册立李傲彤为储君。 以皇太女的身份,入主东宫。 如今,皇太女更是日常跟随在承天女帝身边,学习和辅助各项日常事务与朝政。 是以,这会儿,皇太女殿下也同在这勤政殿中,这也实在不足为奇。 这不,闻得这守门内侍的话,银屏只是轻“哦”一声: “哦?皇太女殿下也在啊。” 那守门内侍闻言,则又是一笑: “不仅是皇太女殿下,邵侍读也在呢。” 这守门内侍口中的“邵侍读”,便是银屏的独女——邵语岚。 当年,银屏向宁雨菡提出自己去父留子的构想,得到了宁雨菡的允诺之后,她便旋即开始物色这合适的“父亲”人选。 很快,她便选定了一名年轻英俊、孔武有力的小侍卫,并禀明了宁雨菡。 在得到宁雨菡首肯之后,银屏便与这小侍卫,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无关情爱,只为要一个宝宝。 很快,银屏便顺利有孕,然后,这名小内侍便被调离到千里之外的一处繁华之地,被提拔做了一名小吏。 之后,他便很快在当地成了亲,落地生根,安居乐业。 此生,都不会再回京城。 而此后,银屏与此人也再无联系,更无瓜葛。 此人更是完全不知,银屏怀有身孕之事。 而银屏这边,在成功有孕之后,她也暂时迁出宫去,安心养胎。 并在怀胎十月之后,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的女婴。 银屏为这个自己唯一的孩儿,取名为——语岚。 邵语岚。 邵语岚的性子肖母,从小沉稳、谨慎、又独立,深得宁雨菡赏识。 在李傲彤被接进宫中教养之后,宁雨菡便叫邵语岚做了李傲彤的伴读。 二人可谓是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邵语岚这个伴读,也一向十分称职,如无意外,日常都会随侍在皇太女李傲彤的身边。 这会儿,皇太女在此,邵语岚随侍左右,亦在此处,也不奇怪。 所以,闻得这守门内侍的话,银屏依旧只是轻“哦”一声,不见半分讶色。 见状,那守门内侍却是越发殷勤: “邵大人可是要求见陛下? 可需小的前去禀告?” 银屏闻言,则是点了点头,道了声: “有劳!” 守门内侍闻言,忙摆手: “可是不敢当邵大人这一声有劳。 邵大人,您且稍等。小的这便进去禀报。” 说着,这守门内侍便一溜烟儿的向着勤政殿内而去,不过一瞬,一身御前总管服饰的小喜子,便是自殿内款步而出,身后,还跟着刚刚进去禀报的那名守门内侍。 但见那守门内侍,一直巴巴的跟在小喜子身后,一迭声的道: “杜总管,您慢点! 慢些走——” 而小喜子,则是对于这守门内侍的话,恍若未闻,几步便径直来到银屏身边: “邵大人,你来了! 快进去吧。 陛下正等着你呢。” 小喜子随意的向着银屏拱了拱手,笑嘻嘻道。 见状,银屏也笑盈盈冲着小喜子一抱拳,笑道: “岂敢劳烦杜总管亲自出来相迎? 本官自己进殿便可啊。” 小喜子闻言,则是虚点了点银屏,无奈一笑: “邵大人,你…… 咳,我说银屏姐姐,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还什么杜总管……咳咳,你就只管唤我小喜子便是啊。 咱们俩,谁跟谁啊? 何必如此生分?” 小喜子轻咳一声,老大不自在的道。 自宁雨菡登基为帝之后,小喜子便成了这御前大总管。 成了这皇宫之中,内监第一人。 往来无人不对他恭敬殷勤,称呼他一声杜总管、亦或者是杜爷爷。 说实话,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够有这造化,能够爬到这个高度。 如今,他的风光体面,比之当年的方进忠方爷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几何时,他不过是一个饭都吃不上,为了能够有口饭吃、不被饿死,而净身入宫的小可怜罢了。 入宫之后,他也一直是一名如同蝼蚁一般不起眼的小内侍,每日战战兢兢的当差,也不过是堪堪能够饱腹、不至于饿肚子而已。 说起来,能够有今日,真是多亏了主子啊! 他是何其有幸,能够得遇主子。 这些年来,小喜子无数次的暗自庆幸,自己能够幸运的,在主子初入宫,还只是一名小选侍时,便能够侍奉在主子身边。 随着主子的一路荣华,他——小喜子,也是跟着“鸡犬升天”。 如此才有了今日这般光景。 这一切,可都是托了主子的福了啊! 哈哈。 番外 捷报,大胤女战神 “行吧,你要这么说,小喜子,那我也就不和你生分了。” 闻得小喜子的话,银屏也不由得掩唇而笑。 尤其是在听得他那一声“银屏姐姐”时,银屏面上的笑意明显真切了几分,完全不似往常,她与旁人往来交际时的笑意清浅,不达眼底。 而闻得她唤的这一声“小喜子”,早已荣升了御前大总管的小喜子,明显也十分高兴。 他当即“诶”了一声: “诶,这样才好呢。” 说着,小喜子又摆了摆手: “行了,银屏姐姐,咱们还是赶紧进殿吧。 切莫让陛下久等了!” 闻言,银屏也深以为然,点头应是。 于是乎,二人便一前一后,向着勤政殿内走去。 才一进得殿中,便见女帝陛下此时,正坐于正中央的桌案前,而皇太女李傲彤则是坐于女帝身侧,正垂首专注的翻看着一本书册。 一旁的女帝陛下,则是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时不时瞅坐于一旁的皇太女李傲彤一眼,不时的向着她指点几句。 而对于自家皇祖母的指点,李傲彤则是频频点头,一副虚心受教,且心悦诚服的模样。 眼前这一幕,还真是格外的祖慈女孝。 一直默默侍立在一旁,眼瞅着这祖慈女孝一幕的邵语岚,率先瞧见了跟随着小喜子一起步入殿内的自家娘亲,母女二人不着痕迹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与此同时,领着银屏进殿的小喜子,已是恭声道: “陛下,邵大人来了!” 闻言,宁雨菡轻“哦”一声,抬起了头: “哦?银屏来了。” 说话间,宁雨菡已是含笑望向正款步而来的银屏。 一旁的皇太女李傲彤也同时抬起头来,冲着银屏颔首。 对于这位祖母身边的心腹股肱,以及自己身边的心腹伴读的母亲,李傲彤一直十分尊重。 “参见陛下!参见太女!” 银屏当即躬身行礼。 而后,又直接道: “臣此番前来,乃是有好消息!” 闻言,宁雨菡则是挑了挑眉: “哦?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她早知道,银屏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这会儿前来勤政殿,必定是有事。 是以,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并无多少意外。 不过,对于银屏口中的好消息,她还是有些期待。 眼见得端坐于宽大案桌之后的皇帝陛下,正挑眉望向她,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银屏遂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道: “禀陛下,前线大捷! 福慧长公主殿下、与驸马——冠勇将军,已一举挥师灭了倭国,眼下,正预备班师回朝。” 银屏口中所说的冠勇将军,便是李破虏。 他十三岁从戎,自从戎之后,便屡立奇功,又一向勇冠三军,在众武将眼中,也是一等一的勇。 是以,宁雨菡便给他封了这个冠勇将军。 至于福慧长公主—— 这便不必多说了。 自然便是李明珠啦。 身为当今长女,在宁雨菡登基后,李明珠便被加封为福慧长公主。 颇有些承袭姑祖母康宁长公主之荣耀之意。 而事实上,李明珠不仅承袭了康宁长公主的荣耀与地位,更是承袭了康宁长公主平生之志。 亦是实现了她自幼年时,便立下的志向—— 成为一名保家卫国、威风赫赫的女将军。 这些年,李明珠与驸马李破虏一起,南征北战,屡建奇功,保家卫国、为大胤开疆辟土,令得周边的邻国,俱都不敢来犯,只得乖乖俯首称臣,岁岁来朝。 如今的李明珠,已然已经成为继康宁长公主之后,大胤的又一位女战神。 一个月前,李明珠携李破虏一起率兵,前往闽海,预备挥师灭掉倭国。 谁曾想,这才不过短短一个月,便传来捷报了? 乍一闻得银屏的话,宁雨菡不由挑眉: “哦?果真? 明珠、破虏他们,果真已经灭了倭国,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毕竟,这速度,也着实太快。 说实话,对此,宁雨菡还是颇有些意外的。 闻言,银屏则是一笑: “陛下,微臣哪里敢诓您啊? 自然是真的!” 说话间,银屏便自袖囊之中,掏出一份奏折,躬身往桌案上一递: “此乃前方奏报。 请陛下过目!” 银屏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明显就是在说—— 陛下,您若是不信,可以看前线奏报啊。 这奏报,可是做不得假! 见状,宁雨菡依言接过银屏递过来的前方奏报,兀自翻开来一看。 这一看之下,宁雨菡便是不由得面上带笑,并且,笑容不断扩大: 原来,这前方奏报,乃是战报。 其上,清晰明了的将此番战役的一切始末,给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番。 当宁雨菡看到,李明珠、李破虏夫妻俩,带领大胤众兵士,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势不可挡,从正式开战,到直接灭了倭国,也不过才堪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宁雨菡自是不由直接笑出了声: “好!好!好啊! 不愧是朕的女儿。 我大胤的女战神! 当真是扬我国威!” 见皇祖母如此高兴,一旁的李傲彤也忍不住勾头向着宁雨菡手中的前方奏报上瞅,一边还一迭声的道: “祖母,娘和爹爹他们打了胜仗、灭了倭国了么? 他们可是无恙? 什么时候,可以班师回朝,回到京城?” 得知战报的李傲彤,明显也十分欢喜。 不过,比起大军旗开得胜这一喜讯,她更关心自家爹娘的境况。 闻言,宁雨菡则是朗声一笑,冲着李傲彤挥了挥手: “放心!你娘和你爹,他们都好着呢。 战报上说,此番极是顺利,我大胤大军上下,俱都鲜少有伤亡,倒是把倭国人,给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哈哈。 这奏报上说,你爹娘已在三日前,率领大军开拔班师回朝,不日便能抵达京城了。 待到他们回到京城,朕带着你亲自去城外迎接三军!” 对于凯旋而归的英雄,阖该配得上这等殊荣。 其后,她还要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闻言,李傲彤也乐了,禁不住连连点头: “嗯嗯,皇祖母您说的极是! 到时候,孙儿定随您一起出城去迎接三军。共享喜事!” 番外 李圣人 闽海 就在京城的承天女帝,得知了前方捷报,以及大军即将班师回朝的同时,李明珠这位主将,也早已带领一众兵士们,离开了倭国,乘船回返到大胤境内。 此时,大军正在闽海这边,稍作休整。 预备不日,便开拔回京。 至于倭国那边,自有专人接手,后续的事宜,自不需李明珠这位大将军操心。 “今儿个且好生安歇,明日一大早,咱们就开拔。” 李明珠对驸马,同时,也是她的副手——冠勇将军,李破虏道。 她与李破虏,既为师兄妹,又是青梅竹马。 长大后,便是顺理成章,结为伉俪。 别看李破虏在外头,威风凛凛,更是被冠以冠勇二字,然而,在李明珠面前,他从来都是铁汉柔情,对李明珠这个妻子,不仅从一而终,也是一贯的言听计从,疼妻爱妻到了骨子里。 乃是有名的“耙耳朵”。 这会儿,听得妻子如此说,李破虏自是憨憨笑着直点头: “嗯嗯,公主,我知道了!” 对于自己这个公主媳妇儿的要求与决定,李破虏向来都是没有异议的。 第二日,大家伙儿果不其然,都起了个大早。 大军一早就开拔。 不过…… “公主,咱们这行进的方向,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他怎么记得,来时,他们走的不是这个方向呢? 望着大军前行的方向,李破虏忍不住对与他并驾齐驱,骑在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之上的李明珠低声相问道。 说是相问…… 实际上,称作是李破虏的嘀咕,才更为合适。 闻言,李明珠则是摆了摆手: “没有什么不对的。” 见李破虏闻言,仍旧是一脸狐疑,一副生怕李明珠搞错了行进方向的模样,李明珠不由失笑: “你这是个什么表情? 放心!我没走错道儿。 对!没错,我们的确没有走来时的那条路线。” 来时,他们日夜兼程,只为早日抵达目的地,上阵杀敌。 这会儿,可不一样了! “咱们先去一趟全州,然后再接着回京去。” 迎上自家夫君投注过来,越来越疑惑与不解的目光,李明珠无奈,解释道。 闻言,李破虏则是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嗯?全州?” 好端端的,公主她为什么要特地过去全州一趟? 诶,对了! 全州…… 公主的大弟——福亲王李景曦,这会儿不正在全州讲学么? 所以,公主过去全州,是去找福亲王去的? 见李破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知他应是也已经猜到了她之所想。 毕竟,他们夫妻之间,从来都是极有默契的。 “我那大弟不是正在全州讲学么? 这会子,正好顺路过去全州,接他一起回京去。 也省得他这一年到头,光顾着游学讲学了。” 李明珠笑道。 闻言,李破虏心道一句: 果然! 面上则是不甚赞同的禁不住笑道: “瞧你!福亲王如今,可是开宗立派的当代大儒,当代士子们公认的“圣人”。 不知多少学子,都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够有幸听一场“李圣人”的讲学呢。 若是李圣人不游学、也不讲学了,那还得了? 不知道,有多少学子要失望。 士子们只怕都要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些年来,不仅是李明珠,一直在为着她的目标与梦想而努力。 李景曦也是。 幸运的是,如今的李景曦,也同样实现了他的梦想—— 做个如孔孟二圣这般的圣人。 如今的李景曦,早已是当代大儒,自己还创立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套学术体系,为士林学子们所追捧。 大胤的学子和士子们,更是尊李景曦为圣人,视他为继孔子、孟子之后的第三位圣人。 就连学堂内,也都挂上了李景曦的画像,每日在进学之前,夫子们都要带领自己的学生,对李景曦的画像顶礼膜拜,以示对这位李圣人的敬意。 而成了圣人的李景曦,也一向秉承着他一贯谦虚低调、又务实的作风。 虽为亲王之尊,却丝毫没有天潢贵胄的架子。 常年微服在大胤全国各地游学讲学,所到之处,无不得到当地学子与士子们的热烈欢迎,为能赢得亲历现场听李圣人讲学的机会,大家更是挤破了头。 李破虏这一番话,听着好似有些夸张,其实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若哪一日,李景曦这位李圣人,真的停止了游学与讲学,觉得是学子们和士子们的一大损失。 大胤的一众学子和士子们,绝对会扼腕、抓狂,抱憾不已。 闻得李破虏这话,李明珠则是状似无奈,实则眼角眉梢,都透着骄傲,嗔道: “诶诶,我说,你可莫要说这些话啊。 尤其是在我那大弟面前,你说这话还得了? 他听了之后,可不得越发的成天不着家,光顾着在全国各地到处游学讲学了? 真是!” 话说这么说,李明珠却是满满的与有荣焉。 毕竟,被人们称之为继孔孟之后的“李圣人”的人,不是别人,那可是她大弟啊。 和她同父同母,还是同一天,打娘胎里出来的双胞胎弟弟。 如今,李景曦有如此成就,被世人奉为圣人,李明珠这个双胞胎姐姐自也很是替这个大弟弟感到高兴。 高兴之余,还满是骄傲。 她也曾见识过,大弟李景曦讲学时的盛况。 毫不夸张的说,那景象,简直就是众学子、士子们翘首以盼、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也不为过。 每每瞧见这么个情景,见得众人对李景曦崇拜敬仰,甚至顶礼膜拜,一口一声“李圣人”的称呼着。 李明珠便的唇角便是止不住上扬,骄傲得不行。 恨不得朝着大家伙儿大喊一声: 瞧见了没有? 那高台上讲学的李圣人,那是我大弟! 亲大弟! 怎么样,我大弟厉害吧? 哈哈。 就连一旁的李破虏,也感受到了李明珠的名为嗔怪,实为满满的骄傲。 闻言,他只是笑着挠了挠头: “嘿嘿,公主,我知道了! 我往后不说了!” 对于爱妻的话,李破虏一向都是无条件服从的。 眼下,自然也一样。 闻言,李明珠只是一笑,眉宇之间,依旧洋溢着难以言表的骄傲。 当即一挥手: “行了!别废话了! 目标全州! 全速前进——” 番外 农神公,当世鲁班 全州 官府驿站内 “李大圣人,今夜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天不亮,咱们就开拔。” 李明珠才拉着她那做学问,做得废寝忘食的大弟李景曦用过晚膳,一边拘着李景曦,同她一起在驿站的小院中散步消食,一边耳提面命道。 闻言,李景曦一脸无奈: “瞧你说的!天不亮就开拔? 你干脆说,让咱们连夜启程好了。” 要不要这样啊? 至于么? 李景曦一边说着,还向着李明珠投注过去一抹“你至于吗”的眼神。 李明珠和李景曦之间,从小都极有双胞胎之间所特有的默契。 这不,接收到李景曦投注过来的目光,李明珠便是秒懂了其眼神之意,见状,她则是没好气的白了李景曦一眼: “连夜启程也行啊。你若是愿意,咱们待会儿趁夜就出发。” 李景曦:“……” 闻言,李景曦禁不住唇角一抽,颇有些无奈的望向李明珠,一副“你不是吧?真是败给你了”的模样。 见状,李明珠再次没好气的白了李景曦一眼。 末了,十分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以为,我想天不亮就开拔么? 还不都是败你这李大圣人所赐? 正常时辰离开的话,队伍里头有你这李大圣人在,我们走得脱么? 还不得被人夹道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得水泄不通,只怕到时候,别说顺利开拔,启程前往京城了。 就算是想要走出这全州城都难! 也就只有趁着天不亮,大家伙儿都还没起身,不知晓你李大圣人动向的时候,悄悄出城了。” 她容易么? 这一切,还不都要怪李景曦这厮,实在是太出名、太受这天下的学子们爱戴? 否则,她也不想起那么早,天不亮就叫大部队开拔啊。 真是…… 经由李明珠这么一说,李景曦不由心虚的以手抵唇,轻咳一声: 咳,好吧。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双胞胎姐姐说的没错。 若是全州的学子们,得知他要回京的消息,只怕确实是会夹道而来,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个水泄不通。 到时候,他们想要顺利出城,只怕都要颇费上一番功夫。 不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景曦不由得噗嗤一笑: “要说,这亏得要离开的是我。 换做是景睿、景晖他们,你再看看。 那可不止是全城的学子和士子们前来围堵了。 只怕这整个全州府的百姓们,都要闻风而动,夹道顶礼膜拜,到时,你才叫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寸步难行、盛况空前呢。” 不得不说,李景曦这就有些无理狡三分了。 而闻得他的话,李明珠也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啊——” 李明珠虚点了点李景曦。 李明珠表示,她这个双胞胎弟弟,这是多少有些嘴贫啊。 不过—— 李明珠也并没有反驳李景曦的这番话。 皆因,客观来说,李景曦这说的,也纯属是大实话。 “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 毫不夸张! 也不瞧瞧,那农神庙里,见天的香火鼎盛。 每日里,去拜景睿这个农神公的百姓,简直不要太多。 还有景晖,他这个当世鲁班,是有多受百姓推崇,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被李明珠虚点笑骂,李景曦也半点不心虚,反而正色道。 这些年来,不止是李景曦、李明珠,在各自努力,实现幼时的理想,李景睿和李景晖他们,也丝毫不遑多让。 自幼年,于偶然之下,萌生了对农学的兴趣之后,李景睿这些年便是一心醉心于农学,致力于发展农业。 而事实证明。李景睿于农学一道,也当真是颇有天赋。 在他的一番不懈努力之下,其收效,也是颇丰。 这些年,李景睿相继研究出了高产小麦和水稻,令得粮食年年高产,大胤百姓再也不必为没有粮食,粮食不够吃,吃不饱、饿肚子,而发愁。 这也是大胤之所以越来越富足,越来越强大,百姓越来越安居乐业的原因之一。 毕竟,民以食为天。 什么事情,都是浮云,都可以缓一步再说。 唯有这吃饭一事,乃是头等大事。 唯有百姓们都能够吃饱饭,才能够再谈其他不是? 而百姓们,自也对李景睿这位研究出高产小麦和水稻,令得他们能够吃饱饭,不再为粮食发愁的王爷十分感激。 大胤百姓,更是直接将李景睿视为传说中的神农氏转世,尊称他为农神公,并且自动自发的为李景睿这位农神公修建庙宇—— 也就是李景曦刚刚口中的农神庙。 而这农神庙,偏偏还不止是全州有。 亦不止是一处、两处有。 而是全国各地都修建有这农神庙。 最有趣的是—— 各地百姓像是心意相通、又仿佛是早已在暗中商量好了一般,俱都将这农神庙建在了药王娘娘庙的附近。 这些年来,药王娘娘庙依旧香火不断。 许是百姓们想着,这药王娘娘和农神公,本就是一对亲母子,他们去拜药王娘娘、亦或者是农神公的时候,顺带着一起去拜另一位,也正好。 方便嘛! 而农神庙,也是十分的香火鼎盛。 旁的不说,就拿全州府的农神庙来说吧—— 那个香火鼎盛,百姓们竞相供奉膜拜的架势,才刚抵达全州那会儿,李明珠可是亲眼瞧见了的。 当然,过来全州府讲学的李景曦——李大圣人,自也目睹了那盛况。 所以,李景曦才会有此一说不是? 他说的,可都是事实! 丝毫带不夸张的。 至于李景晖—— 犹在他还是个小小少年时,就对创造发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些年,李景晖大大小小的发明创造,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 其中,尤以改造马具、马镫,以及各种农具、犁具、水车…… 这些,最是有名。 而这一切,也极大的改善了百姓们的生活。 甚至,有些还广泛用于军事中,极大的改善了大胤军队的军事水平。 所以,百姓们都尊称李景晖为当世鲁班。 不少农神庙中,同时还供奉有李景晖这位当世鲁班的长生牌位,香火也同样十分鼎盛。 番外 大功臣 谈起这个话题,李明珠不由得笑不可抑,眼角眉梢俱都染上骄傲。 弟弟们都这般优秀,这般的受百姓敬仰,甚至是都到了修建庙宇,顶礼供奉的份儿上,她这个长姐,也很是为弟弟们骄傲与自豪的。 别说是她了。 就连身在皇宫的母皇也很是为儿子们的成就而自豪。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 他们已逝的父皇,若是他泉下有知,也定会为孩子们感到骄傲。 “说到受人推崇,被百姓爱戴,阳儿那小子也是不遑多让啊。” 李明珠的笑容不断扩大,禁不住有感而发。 许是继承了娘亲的基因,李景阳从小对医术一道,便颇有天分,也颇感兴趣。 小小年纪,便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如今,他俨然已成为了闻名于大胤的名医。 李景阳这些年,一直都在大胤全国游历,所到之处,医治百姓无数,真正做到了救死扶伤,行万里路,救千万人。 而且,对于普通百姓,李景阳从来都是义诊。 甚至,在遇到一些生活贫困的贫苦百姓,和困难群众时,李景阳不仅不收分文,还免费赠药。 事后,还会出谋划策,帮助解决他们的困境,力求能够让他们脱贫。 对于这样一位医术高明、且仁心仁术的大夫,百姓们哪有不爱戴的? 是以,李景阳虽好十分年轻,这些年来,却也早已名扬天下,被人们称为“医圣”。 虽还没有到宁雨菡那被尊为药王娘娘,在全国各地皆有药王娘娘庙,且一直以来,香火供奉不断的程度,却也拥有不少拥趸。 不少受过李景阳恩惠和救治的百姓们,早已在自己家中,为李景阳立了长生牌位,每日都是早晚三炷香的虔诚供奉。 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将李景阳的长生牌位,请入了当地的药王娘娘庙中,供奉在药王娘娘的牌位和塑像的一旁,同样接受人们的香火与供奉。 “是啊,弟弟们可都是越来越出息了! 咱们也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可就要给他们扯后腿、给母皇丢人了!” 闻得李明珠的话,李景曦也是笑着直点头,禁不住调侃道。 说起几个个顶个优秀的弟弟们来,李景曦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弟弟们如此优秀,他这个做大哥的也骄傲啊!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李景曦又是一叹: “说起来,景煜那小子,也走了有段日子了。 不知道他现如今到哪儿了。” 和哥哥姐姐们从小的志向有所不同,李景煜从小就是个小财迷。 犹记得她当年抓周时,小小的他,一眼瞧见个金元宝,便抱着不撒手了。 事后,宁雨菡没少因此而笑话打趣这小子。 不过,这小子却一直都是乐呵呵的,对于自家母皇的打趣,也丝毫不在意。 并且,毫不掩饰的展露着自己的财迷属性。 不过,李景煜不光财迷,这小子对于经商,却也是颇有天赋。 小小年纪便张罗着经商赚钱。 和哥哥姐姐、弟弟们,各自在自己所擅长、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一样,李景煜也是早早就在商界崭露头角。 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已是大胤的钱袋子。 为大胤创造了不少的财富。 也正是因着有这个弟弟在,能够源源不断的为大胤,为军中提供财富与物质保障,李明珠才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带领着大胤军队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 以扬大胤国威。 令得四海称臣,万国来朝。 各国对大胤既敬且畏,莫敢来犯。 不客气的说,李明珠和大胤军队的“军功章”上,有李景煜的一半。 他也是幕后的大功臣。 不过,李景煜这个大功臣,可不是光躺在功劳簿上。 实际上,这小子是个闲不住的性格。 如今,李景煜的生意,已遍布大胤,乃至周边各国。 然而,对此,李景煜却并不满足。 前些日子,承天女帝遣使团下西洋,李景煜听说了这一消息,便自告奋勇的请求要一起去。 对此,宁雨菡也是大手一挥,同意了。 这不,现如今,李景煜已跟随着使团,一起下了西洋有些日子了,这会儿,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故而,李景曦才会有此一叹。 闻得李景曦的话,李明珠也是跟着一叹,面上有牵挂、有担忧: “是啊。也不知景煜这小子,这会儿在哪儿,过的好不好。” 作为长姐,李明珠一向很有身为长姐的自觉,少不得要为弟弟妹妹们操心。 时不时就会惦念弟弟妹妹们身在何处、在做什么,过的如何。 见她这般,是又为远行的四弟操心上了,李景曦赶忙笑着安慰: “咱们也莫要太过为景煜操心了。 景煜是大人了,他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 不会有事的! 何况,景煜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 见自己安慰了一番,李明珠依旧眉头微蹙,面如忧心,李景曦只得又道: “况且,此番,景煜又不是一个人成行。 他身边,不是还跟着安叔呢么? 有安叔在,你还怕景煜会有个什么闪失啊?” 李景曦口中的“安叔”,不是别人,正是小安子。 虽然,小安子自家族沉冤得雪之后,便早已恢复了自己的本名——海钊。 但,李景曦、李明珠他们却喜欢称呼他为“安叔”。 毕竟,当年,小安子犹在宫中当差时,便是被宁雨菡亲派去关雎宫,照顾他们的。 在李景曦、李明珠他们心中,小安子就好似是他们的一位长辈一般。 而小安子这个名字,在他们这里,又太多根深蒂固,所以,长大之后,他们便都喜欢称呼海钊一声安叔。 对此,海钊最初,还颇有些受宠若惊。 慢慢的,他也便乐呵呵的接受了众皇子公主称呼他为安叔。 而事实证明,李景曦果然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双胞胎姐姐,也十分懂得如何安慰李明珠。 这不,乍一听得他说,“安叔”也在李景煜身边,李明珠原本蹙起的眉头,立时舒缓了不少,面上的担忧尽数消散了,不由笑道: “是啊,我怎么忘了!安叔他也在呢。 有安叔在,景煜那小子过的定也是差不离!” 毕竟,他们从小,可都是在安叔的照顾下长大的。 有安叔在,她放心啊! 好了!这就不会有事了! 番外 爱美的咸鱼 这边厢,李明珠才刚放下心来,便是又想起一件事,禁不住有些懊恼的一拍自己的额头,低声嘟囔了一声: “糟糕!” 见她如此,李景曦也不由眉心一跳,禁不住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不然,他这个一向面对千军万马敌军压境,也绝对是面不改色的双胞胎姐姐,怎的会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大事发生? 见他相问,李明珠则是摆了摆手: “倒是并无什么不妥。”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懊恼的一摊手: “我这不是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给宝珠那妮子捎礼物了么?” 话到这里,李明珠有些无奈,还有些好气又好笑: “我若就这般空着手回去,也不给她带礼物,宝珠那小嘴,指不定又得要噘得可以挂油壶咯。” 李明珠这话吧,看似是挺无奈,话里行间,却满满都是宠溺,且眉眼带笑。 提起李宝珠这个最小的妹妹来,满满都是柔情。 而李景曦闻言,也是不由失笑,眉眼中也漾起宠溺: “嗯,说的是呐。若是不给这妮子带礼物,她可得生你的气了。” 李明珠闻言,又是摊了摊手,面上的懊恼之色愈浓: “唉,谁说不是呢?” 她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这下可好了。 回去之后,自家这个宝贝妹妹生气了,可怎么是好? 作为最小的孩子——大家的幺妹,李宝珠从小就备受宠爱。 不仅备受爹娘疼宠,几个哥哥姐姐们,也都十分疼爱她。 真真是直接将她给宠上天。 不客气的说,李宝珠就是大胤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在大家如此的疼爱与呵护下长大,李宝珠的性子有些娇蛮,但却也并不骄纵。 整个人,有些娇滴滴的。 和几个出类拔萃,在各自领域闯出了名堂的哥哥姐姐们相比,李宝珠便显得有些平庸。 不过,她也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向。 平时也便是过着吃吃喝喝玩玩,这些寻常贵族小姐、宗室、公主过的小日子罢了。 唯一的爱好,便是打扮自己,让自己美美的。 咳,怎么说呢。 这孩子从小就臭美。 小小年纪,头发还没长多少呢。 就整天里惦记着这里插朵花,那里戴个朵的。 长大之后,李宝珠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每日里,更是为了她的美美美,而挖空了心思。 对于其他的,便无什么大志向了。 不过,她上有顶天立地的父皇、母皇,下有个顶个优秀,个个都能够独当一面的哥哥姐姐们。 有这些了不起的大人物撑着,李宝珠没什么大志向,不用努力也无碍。 她就这般安安心心的当她这爱美的咸鱼,也是极好。 对此,李明珠和李景曦他们一众兄弟姐妹,也都乐呵呵的乐见其成。 对于这个幼妹,他们可没有什么要求。 只求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就好。 至于其他的—— 还能怎么样? 就宠着呗。 总之,宝珠她开心就好啊! “别急!我这里给宝珠备了好几份礼物呢。 都是我这些日子里游学时,每到一地,买的特产,和一些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些款式新颖的首饰、衣料。 我这边厢,便匀一些给你,作为你的礼物,送与宝珠便是。” 见李明珠在为给幺妹宝珠的礼物发愁,李景曦笑盈盈开口道。 而闻言,原本还很是有些发愁的李明珠,立时眉开眼笑: “景曦,你可真是及时雨啊。 你这主意不错! 就这么着!” 李明珠挥了挥手,就此拍板道。 和自家大弟,她就不客气了! 如此,问题解决了。 明日一早,他们便可启程返回京城了。 姐弟二人皆是相视一笑,心中已是归心似箭。 一颗心,已经早已飞向京城。 * 辽阔的大海上,几十艘大海船杨帆行驶在广阔的海域中。 此乃承天女帝亲遣下西洋的船队。 其中的一艘船上,有两名明显就是首领模样的男子,正并肩而立,立于甲板上。 其中一名男子,虽已明显有些年岁,面上染上了风霜,脸上还有明显的疤痕,却是威风凛凛、精神奕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瞧他的样子,便知是行伍之人。 说不得,便是大胤军中的一员猛将。 而他身旁所立之人,看起来,就明显比他瘦弱得多,五官清秀、约莫四十左右,面白无须。 偏偏此人看起来,倒是比身旁这名壮汉,更像是这里的主事人。 事实上,这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海钊、海铮两兄弟。 自他们兄弟相认,海家大仇得报,沉冤得雪之后,原为内监的海钊,便没有再回宫侍奉。 而是由宁雨菡开恩,剔除奴籍,得返原籍。 起初,得知自己这个弟弟,竟然净身入宫,成了内监,海铮也很震惊、很心疼。 他没想到,自己和爹娘从小疼宠的幼弟,竟会…… 虽然,海钊这皇后娘娘身边有头有脸、有品阶的大内监,可以说是不知多少宫中伺候的小内侍们的羡慕对象、并且是他们的奋斗目标、以及此生都只怕无法企及的高度。 但,这是他的弟弟啊。 亲弟弟! 看着他净身成了阉人,至此绝了后,也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感受正常的夫妻和美、儿孙满堂,海铮的心里头又怎么能好过? 不过,在海钊的劝慰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海铮也渐渐想开了。 事已至此,难过伤心,又有何用? 能够最大限度的,让钊弟过得好,过他想过的日子,才是正经。 何况,当年,他们海家的那个情况,幼小的钊弟能够活下来,他们兄弟俩,有朝一日,能够重逢,能够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已是侥天之幸,他们也实在不该奢求其他! 后来,海铮成了亲。 娶的是闽海当地的一名渔家女。 贤惠能干、能持家,身强力壮,好生养。 婚后,一连给海铮生了三个大胖小子。 在征得妻子的同意之后,海铮便将小儿子,过继给了弟弟海钊。 如此,海钊也算有了后。 而他们海氏一门,也同样是后继有人。 有了后人,便有希望。 海铮相信,他们海家,未来定能够再兴旺起来。 一定! 番外 一代传奇,财神王爷 “继续向西前行。全速前进!” 在巡视观察了一番海上状况,又观察了一会天空,但见晴空万里,推测出接下来定是好天气,海钊这才对甲板上正在掌舵的船夫们沉声道。 而船夫们在闻得海钊的话之后,便是齐齐恭声应是: “是!海大人。” 如今的海钊,不再是宫中内监,而是承天女帝亲授的官员。 专门负责出使海外,扬大胤国威。 这些年,海钊已经先后下西洋多次。 可谓已经是驾轻就熟。 其下西洋的目的,除了扬大胤国威之外,亦是为了促进和推动海外贸易。 当然,宁雨菡也在私底下交代了海钊秘密任务—— 那就是寻找海外新大陆、以及形成经济上的海外扩张,不断扩大大胤的影响力。 宁雨菡的目标是—— 将大胤,打造成这个世界的日不落帝国。 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此,她不仅需要李明珠等一大批良将,为她开疆扩土,也需要海钊这样的能臣下西洋。 两者相辅相成,互为配合,大胤的版图才能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繁荣昌盛。 而海钊,也并没有辜负宁雨菡的信任与期望。 他这一生,八次下西洋,晚年更是发现了新大陆,不仅大大的推动和促进了大胤与海外的贸易往来与文化交流,还为大胤开疆扩土,成为日不落大国、以及世界第一大国,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成为被载入史册的大胤一代传奇。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而海铮,在接受昭文帝招安,被编入闽海海军之后,原本也一直在闽海海军效力。 长久以来,海铮都在训练和培养海师,抵御来犯的倭贼。 为闽海一带海师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此番,大胤军队能够如此顺利的一举挥师灭掉倭国, 亦有海铮的一份功劳。 不过海铮却也并不贪功、也不冒进。 自海钊头次奉命下西洋之后,海铮便也请命为副手,随幼弟一起下西洋。 前几次,都是如此。 此番,自是亦然。 兄弟二人照例在船上巡视了一番,复又重新回到甲板上,眺望这浩瀚的大海,而就在这时,一身常服,身长玉立,与先帝长相约有五六分相似的李景煜,款步来到甲板之上。 “王爷——” 乍一瞧见他,海钊、海铮,以及甲板上的船夫们,都纷纷向着他行礼。 见此情状,李景煜便是摆了摆手: “行了!不必拘礼!大家且自去忙吧。” 旁人不说,船上的船夫们,可一向都是各司其职,有自己的活儿要忙的。 他可不想因着自己摆什么臭架子,而影响到船夫们干活。 如此,若是影响到商船的正常航行,该如何是好? 而闻得李景煜的话,甲板上的众人自是齐声应是。 而后,便又开始各自忙碌开来。 对于李景煜这位王爷,船上众人对其观感都颇好。 王爷不但不摆架子,还为人豪爽,出手阔绰。 何况,这位还是着名的“财神”王爷。 如今,大胤上下谁不知道,跟着这位煜王爷,铁定有肉吃。 他们可都等着,被王爷给带飞呢。 嘿嘿,做事! 好好做事! “安叔,目前状况如何?” 见大家都开始各司其职,继续忙碌,李景煜便是径直来到海钊身边,低声问道。 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 此番,为了拓展海外业务,寻求新商机,李景煜特意请求母皇让他也随海钊他们一同下西洋。 当时,宁雨菡便已经对他耳提面命过,叫他此行,莫要刚愎自用,要多听多看,虚心请教海钊,多征询海钊的意见。 闻言,李景煜当时便是连连应是。 而他也并没有阳奉阴违。 原本,他就一直挺尊敬海钊的。 毕竟,这是小时候照顾过他、看着他长大的一位长辈啊。 商船航行的这段日子,李景煜也一直虚心受教,每每都会请教海钊两兄弟的意见。 并且,李景煜表示,每每他都会受益匪浅。 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受益良多。 如此,他便是越发的虚心受教了。 而面对李景煜这么一副态度,海钊也是不由暗自点头。 怎么看,怎么觉得,李景煜的是靠谱的、干大事的。 难怪如此年轻,就能够成为大胤的钱袋子。 这样的孩子,就算不身为皇子、王爷,出身平民,他也是会成功的。 因为,他本身就是如此优秀。 是金子就会发光,就是这么个道理。 海钊对此感到十分欣慰: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看到几位王爷、公主们,都个顶个的优秀。 他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欣慰之余,海钊也是懂礼数、知分寸之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对待李景煜这位亲王,海钊一向守礼,从不托大。 “煜王爷放心!一切如常!若无意外,我们很快就要抵达下一个国度了。” 海钊抱拳,恭声道。 君上虚心受教,尊重属下;属下亦对君上恭敬有加,莫敢僭越。 这才是君上与属下最正确的相处之道。 如此,便能相处甚欢。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见海铮冲着自己抱拳行礼,李景煜摆了摆手,虚扶了海钊一把。 而听得他的话,李景煜则是明显一喜,眼神一亮: “哦?真的么?这么快,咱们就要抵达下一个国度了?” 在上一个国度时,李景煜可是发现了不少商机,并且,还趁机做成了好几笔大买卖,赚了不少钱呢。 他们大胤的东西,这些小国都很喜欢。 根本不愁销。 由此,李景煜也看到了广阔的商机。 心里止不住的想,这一趟,他跟随安叔他们一起下西洋,可真是来对了。 哈哈。 而正因此,对于接下来即将抵达的国度,李景煜也越发期待起来。 他都已经禁不住开始摩拳擦掌,想要在登陆之后,大干一场了。 “安叔,这个国度,你之前去过么? 你和我说说看,这国度的人们的习俗与喜好。 细细说说,我听听看!” 李景煜一迭声的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现在,趁着还得空,先好好了解一下。 之后,他们登陆之后,便是事半功倍。 他这次,也定要好好大赚一笔! 番外 衣锦还乡 闽海 连接着约莫十几个小渔村的羊肠小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与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士兵正簇拥、尾随着前方身骑大马的将军,一路行进。 仔细一看,你会发现,这骑在膘肥体壮的黑色大马上,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那位将军,竟是位女子。 不过,不同于寻常女子,这位女将军身形高大,皮肤黝黑,五官比之寻常男子,更显英气。 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透露出的坚定与刚毅,更不是寻常男子可比。 而这名女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阿蛮。 自成为康宁长公主李玉华的关门弟子之后,阿蛮一直虚心受教,刻苦学习。 再加上她本人原本就特别有天赋,很快,便是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武艺。 同时,阿蛮还熟读兵法。 还特别会触类旁通,将书本上的兵法,融会贯通,合理的运用在实战中。 早几年,她便入了军营,屡立战功,靠着自己的本事,屡屡晋升。 而后,阿蛮又一直跟随在福慧长公主李明珠麾下,又是屡立奇功。 日前,更是随李明珠一起大破倭国。 而此番战役,阿蛮同样立下大功。 事后,论功行赏,李明珠更是直接向朝廷请奏,要为阿蛮讨个侯爵来当当。 若不出意外,阿蛮便是要成为大胤、甚至,是史上,第一个因军功封侯的女子了。 着实当得起一代传奇。 而书写了这个传奇的阿蛮,此时正在去往曾家村的路上。 而曾家村,不是旁的什么地方,正是阿蛮的故乡。 她出身的那个小渔村。 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如今,阿蛮已是功成名就,恰好她因有事,没有随同福慧长公主殿下,一同班师回朝。 这会儿倒是有时间,过来曾家村瞧瞧。 阿蛮也想要瞧瞧,她那个当年卖了她的爹,以及她那个拿着卖了她换的银钱付彩礼、娶媳妇的大哥,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尤其是—— 阿蛮想看看,她那个被她爹当个宝供起来,指望着他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好大哥,如今,可是真的有给他们老曾家光耀门楣了? 比之她,又如何? 一路行进,阿蛮领着一群士兵,终于在某个村口处停下。 负责领路的士兵,向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阿蛮,拱手一揖,恭声道: “将军,这里便是曾家村了!” 这名士兵,乃是闽海本地人。 亦是附近渔村的渔民,对这一带熟悉得很。 是以,阿蛮才特意叫他来领路。 毕竟,她离开家乡多年,时移世移,只怕不少事都已经有所改变。 阿蛮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迷路、找不到路呢。 结果…… “嗯,知道了。 那便进村吧。” 瞅了眼村口的那棵老槐树,阿蛮点了点头道。 这棵老槐树,还是和从前一样。 不过,貌似更加粗壮了些。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看起来,曾家村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随着她一声令下,众兵士自是恭声应是。 而后,阿蛮便一马当先,骑着马进了村,而众兵士自都是紧随其后。 他们都是负责护卫将军的人,自是将军去哪儿,他们便去哪儿,寸步不离的拱卫将军。 不然,便是他们的失职! 为免惊扰到村民,破坏他们的财物,进村之后,阿蛮带着众兵士走得很慢。 与此同时,整个曾家村的面貌,她也是尽收眼底。 咳,好吧,她要收回之前的话,曾家村还是有变化的。 进得村子里头才发现,这里已不再是她记忆里的破败贫苦的小渔村。 各家各户,都盖了新房子,其中,有不少还是崭新的瓦房。 来来往往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脸上都是面色红润,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与阿蛮记忆中的面黄肌瘦,愁眉苦脸,完全不同。 一看就知,这些年来,曾家村村民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大家都很富足。 见状,阿蛮禁不住勾唇。 陛下圣明! 在陛下的治理之下,他们大胤果然是百年难得的盛世,百姓们的生活,也是越来越富足安乐。 真好! 如此,也不枉她和诸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大胤开疆辟土,誓死保卫大胤江山。 阿蛮觉得,她和将士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值得! 而阿蛮不知道的是,她在看曾家村和村民,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在瞧他们这一行人。 毕竟,这样的一座小渔村,来了个什么人,都能引得村民们侧目,何况,还是这么一队威风凛凛的队伍。 事实上,打从阿蛮他们才走入村口,便是已经引得村民们的侧目。 这会儿,早有人去向村长通知这一消息了。 “村长大爷,来人了! 来了一队兵士,拱卫着一位将军,一路正往咱们村子里头走呢。” 曾三丫一路奔到村长家中,大气都还未曾喘匀,便是禁不住一迭声的道。 闻言,原本正坐在自家门口的空地上,惬意的晒着太阳的村长,禁不住猛的抬起头来: “哦?来人了?还是一位将军,和他的士兵?” 村长的面上掠过一抹愕然。 毕竟,这样的贵人,还有兵爷,怎么会来他们这小渔村的? 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 他们村,一向民风淳朴。 哪里会发生什么大事。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个当村长的,又怎么会不晓得? 而就在村民错愕蹙眉间,曾三丫又忙不迭点头: “可不!村长大爷,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不会有错的。” 话到这里,曾三丫话头顿了顿,面上飞速掠过一丝鲜艳与崇敬: “不过,这位将军,不似旁人。 她可是位女将军呢。” 想起那位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曾三丫不由得眸光晶亮: 那位女将军,好飒爽、好威风哦。 她从来未曾见过,如此英武的人。 阿爷、阿爹、还有阿兄他们,都比不上人家女将军。 不,不,不。 她怎么会拿自家阿爷、阿爹、阿兄,和这位女将军比呢? 这不是拿燕雀,比苍鹰。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天壤之分,云泥之别。 这—— 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啊! 番外 衣锦还乡2 “什么?女将军?” 乍一闻得曾三丫的话,村长不由一怔。 说很说话间,村长已是倏的一下站起身来,冲来报信的曾三丫招了招手: “走!咱们去瞧瞧。 三丫,你在前头给我带路。” 曾三丫闻言,当即一迭声应是。 旋即,便领着村长往外走。 与此同时,领路的兵士打听了一番,便领着阿蛮与众兵士,一路直奔阿蛮爹和哥哥的家而去。 “将军,我们到了!这里便是曾阿牛与曾富贵的家了。” 一路领着阿蛮与众兵士来到一处茅草屋前,那名领路的兵士就此驻足,向着骑在马上的阿蛮一揖,恭声道。 阿蛮爹大名曾阿牛。 而曾富贵,便是阿蛮大哥之名。 当初他爹特地给她大哥取了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曾富贵,有朝一日,大富大贵,光宗耀祖。 只是如今…… 望着面前的茅草屋,阿蛮的眼中露出一抹讥嘲。 看得出来,这茅草屋并不破旧,比她被卖离家时,他们一家住的那间破旧茅草屋,不知要好上多少。 显见,乃是新建的。 可—— 有道是,没有比较,便没有伤害。 若是单看这间茅草屋,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家中的环境与条件,的确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可若是与村里其他人家新盖的那些房子一比,他们家的这间茅草屋,便显得寒碜得可以。 由此可见,她爹和她大哥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好。 纵使在他们曾家村,也绝不是过的好、过的富裕的那一拨。 远没有达到大富大贵、光宗耀祖的程度。 如今,能够重新盖上这么一间茅草屋,只怕也全都是托了先帝和当今的福。 若没有先帝开了闽海的海禁,又与当今一起携手,创下如此太平盛世,曾阿牛和曾富贵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盖这么一间新的茅草屋,也是没有可能。 只怕,还犹挣扎在贫困与饥饿线上呢。 一时间,阿蛮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原本衣锦还乡的那些个心思与心情,在来到曾阿牛和曾富贵的家门口前时,也陡然消失了不少。 闻得领路兵士的话,她只是淡淡轻“嗯”了一声。 却是依旧骑在马上,兀自凝望着面前的这间茅草屋,并没有下马,也并没有打算迈入这个家。 只是兀自望着这个陌生的家出神。 而与此同时,村长已在曾三丫和众村民的引领之下,闻讯而来。 远远的瞧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阿蛮、以及拱卫着她的众兵士,村长便疾步迎了上去: “见过这位将军! 不知将军到访,有失远迎。” 来到近前,村长当即恭恭敬敬的向着高坐于马上的阿蛮俯身下拜道。 见状,围观群众、以及一路跟着村长一起过来的曾三丫、以及众村民,也都哗啦啦向着阿蛮下拜,七嘴八舌的道: “见过将军!” 见众人呼啦啦拜倒,村长想了想,又接着道: “不知将军此番来咱们曾家村,这是……有何贵干?” 不怪村长会这么问。 这不仅是他个人的疑惑,同时,也是全体村民的疑惑。 他们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渔村。 眼前的这位女将军,看她这副样儿、这排场,就知道,这铁定是位大人物。 可,这位大人物,怎么会来他们曾家村啊? 村长和众村民们都是既意外、又纳闷。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村长索性便直接开口相询。 不过话里行间,还是充满了小心翼翼。 毕竟,兵爷们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得起的。 何况,眼前这位女将军。 将村长、以及一众村民的忐忑与疑惑,尽数瞧在眼中,高坐于马上的阿蛮,不由挑了挑眉。 旋即,她便是潇洒利落的跳下了马,几步走到村长身前,一把将村长扶起: “大明叔,快请起!” 大明叔? 闻得这一称呼,村长不由一怔。 村长名叫曾大明,村里和他儿子闺女一般同辈的,都唤他做大明叔。 面前这位女将军,也叫他大明叔。 这…… “呃,这位将军,您……认识小老儿?” 村长有些茫然,又有些懵逼的道。 不怪他会如此。 实在是…… 任何人被一位看起来就是大人物的将军大人,唤做大明叔,都会是他现如今的这般反应吧。 大明叔…… 对方这般唤他,证明她认识他。 可,任是村长如何搜肠刮肚,他也实在想不出,面前这位女将军究竟是谁? 这样的大人物,这么一个威风赫赫的女将军,他若是认识,没理由不记得的啊。 迎上曾大明茫然的目光,阿蛮不由一笑。 她也不再和对方打哑谜,让对方猜来猜去,索性直接道: “大明叔,是我—— 阿蛮。 您还记得我么?” 虽然她离开家乡多年,可再怎么说,也是生在此、长在此。阿蛮不相信,曾大明这个村长、和一众村民会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与记忆。 果不其然,当听得“阿蛮”这个名字,曾大明与众村民俱都有些恍然: “你是……阿蛮? 是阿牛家的闺女——阿蛮?!” 曾大明下意识开口道。 眼中满是讶然。 不仅是他,围观的村民,也都是一脸讶然。 大家伙齐齐打量起这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曾阿蛮”的女将军。 记忆深处,那个叫做阿蛮的女孩儿,很快,便与眼前这位英姿飒爽、气势不凡的女将军重叠。 “你真的是阿蛮!” “阿蛮,你回来了?” “阿蛮,你这是……成女将军了?厉害了!” …… 村长曾大明、与一众闻讯而来的围观村民,也都纷纷认出了阿蛮。 禁不住七嘴八舌的道。 一时间,大家伙儿都是又意外、又惊喜。 不少人,还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嘀咕和纳闷: 不是,阿蛮,怎么回来了? 咳,也不是说,她不可以回来。 只是…… 若是他们记得没错的话。 这曾阿牛当年,不是将他这个闺女阿蛮,给卖了,换了几个钱,给他那儿子曾富贵当彩礼,娶媳妇了么? 照理说,卖掉的阿蛮,现下里,不是应该是个奴婢的么? 她怎么会俨然成了位高高在上的女将军,还有了眼前的这副阵仗与派头? 瞧阿蛮这副模样,这是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了啊。 番外 衣锦还乡3 就在村长和众村民啧啧称奇、惊呼不已之际,曾阿牛和曾富贵也从自家的茅草屋内,走了出来。 原本,他们正在家中苦哈哈的忙活,外头突然间这般闹哄哄的,自然也引起了曾阿牛和曾富贵父子二人的注意。 乍一出门,一眼便瞧见了家门口乌泱泱挤满了人,曾阿牛不由奇道: “这是怎么了?大家伙儿怎么都在这里猫着?” 一番话刚落,他便眼尖的瞧见了村长曾大明,不由轻“咦”一声: “咦,村长,您怎么也在这儿?” 而与曾阿牛的注意力,完全不同,走在他身后的曾富贵一眼便瞧见了呼啦啦堵在自家门前的一众兵士,还有那威风赫赫的女将军,霎时间,瞳孔一震,明显被唬得不轻: “兵……兵爷,好多兵爷!” 曾富贵向着阿蛮与众兵士那边厢,投注过去敬畏、怯弱的目光,几乎就快要被唬得失声尖叫。 说话间,他还伸手,拉了拉曾阿牛的衣袖,不停的向着曾阿牛使眼神。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 如曾富贵这样的小民,对于当兵的,从来就是又敬又畏。 早些年,闽海还被卢元旺那起子歹人把持的时候,曾富贵可没少在衙役手上吃亏。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曾富贵却早已被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吓破了胆儿。 如今,每每瞧见衙役,他都是绕道走。 何况是兵士们、还有看样子,就那么气派、来头铁定不下的一位将军。 曾富贵真是被唬得不行。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被曾富贵这么一提醒,顺着曾富贵的目光,打眼望去,曾阿牛也瞧见了家门口站着的兵士,以及被众兵士簇拥着的那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见状,曾阿牛的心也不由得一突,膝盖一软,直接给跪了: “见过将军!见过各位兵爷! 不知将军和各位兵爷来小老儿家门口,这是……” 曾阿牛诚惶诚恐,又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见他这么一跪,原本就被唬得不轻的曾富贵,也是噗通一声跪倒,随着自家爹一起拜见家门口这位威风赫赫的女将军、以及众兵士: “小的见过将军!见过各位兵爷!” 一边说着,曾富贵还十分没有骨气的冲着阿蛮连连叩首。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的功夫,曾富贵便是一连向着阿蛮磕了好几个头。 而曾阿牛、曾富贵这边厢的动静,也自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村长和众村民,皆被曾阿牛和曾富贵这般举动,给搞得一怔。 回过神来之后,村长第一时间开口道: “阿牛,是阿蛮啊! 你家阿蛮回来了!” 这两父子…… 见到自家亲闺女、亲妹子,也不认识了么? 居然还磕上头了。 真是…… 村长和众村民,见得曾阿牛、曾富贵两父子这副模样,都不由得暗自好笑。 “什……什么?阿蛮?” 乍一闻得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曾阿牛与曾富贵二人,俱都是一怔,父子俩皆是有些诧异、又有些不可置信的齐齐抬起头来,迷茫的望向村长: “村长,你说……阿蛮她回来了?” 不怪他们会有此反应。 实在是,阿蛮早已被曾阿牛卖掉,卖给别人做奴婢了。 在他和曾富贵看来,已卖身为奴的阿蛮,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的。 毕竟,一朝为奴,便很难脱籍,此生都不是自由身。 身家性命,都在主人手中。 哪里能轻易离开主家? 若是离开,便是为逃奴。 这逃奴的罪,可是很大的。 说话间,曾阿牛与曾富贵便是下意识往四周扫: “这……村长,你可莫要开玩笑。 哪里有阿蛮?” “村长,阿蛮她在哪儿呢?” 曾阿牛和曾富贵父子俩,一脸猛然,齐声道。 见他们如此,闻得他们的话,村长险些被直接气笑,索性抬手,朝着被众英武不凡的兵士们簇拥着的阿蛮一指: “这就是阿蛮啊! 你们没看到?” 这么个大活人,她就站在这里,曾阿牛他们父子俩居然都没看到? 这父子二人是不是眼瞎? 村长嘴角抽抽,禁不住暗自腹诽。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还真是。 瞧阿蛮如今这副模样,这个阵仗、这个派头。 一看就是功成名就,是个有大出息的。 足可以光宗耀祖、给曾阿牛家改换门庭。 偏偏,这个有大出息,可以光耀门楣的闺女,却是被曾阿牛给早早的卖掉了。 据说,还是为了给曾富贵这个没用的家伙,换彩礼,才给卖掉的。 卖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闺女,也才换了五个钱。 村长都替曾阿牛臊得慌。 这曾阿牛,可真是没眼光啊。 可不就是眼瞎么? 这么好的闺女,他居然舍得卖掉。 真真是眼瞎! 啧啧。 事实上,不仅是村长在心里头如此腹诽,在场围观的一众村民心里头,也是如此吐槽的。 曾阿牛,这个老小子可真是眼瞎啊! 瞧瞧,你家阿蛮多能干。 能够给你们家光宗耀祖的,可是她! 指望你那不中用的老儿子—— 下辈子吧! 不,只怕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成啊! 而此时,曾阿牛则是完全顾不上去瞅村长和众村民们,朝着他们父子二人投注过来的古怪目光, 顺着村长所指之处望去,乍一发现,村长所指之人,正是被一众兵爷们簇拥着的那位,看起来便是威风凛凛、派头十足的女将军,曾阿牛和曾富贵父子俩,便是直接怔愣当场。 半晌,曾阿牛才颤着手,弱弱的指向阿蛮,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这……村长,你是说,这位将军大人,她……是阿蛮?” 不止是曾阿牛,曾富贵也是同样一脸不可置信,只将一双原本并不怎么大的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不怪他们之前,没有瞧见阿蛮。 实在是,他们四下里瞧,也不敢往这位一看就是有大来头的将军大人这边厢扫啊。 也不怪曾阿牛、曾富贵父子俩,闻得村长的话,乍一顺着村长所指望过来,会如此不可置信。 实在是—— 这…… 这位看起来,尊贵非凡、威风凛凛、又派头十足,还被那么些兵爷如此簇拥着、恭敬着的女将军,她…… 她真的是他们家阿蛮? 那个完全没有个女孩儿样, 曾阿牛和曾富贵都嫌弃她无用,嫁不出去、换不来彩礼,搞不好要砸他们老曾家手里的阿蛮? 番外 衣锦还乡4 “可不!这就是你们家阿蛮啊!” 见得曾阿牛、曾富贵父子俩如此模样,村长不由笑道。 围观的一众村民们见状,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阿牛啊,你闺女这是有大出息了!” “这么有出息的将军女儿、妹妹,就在你们面前,阿牛、富贵,你们爷俩这是不敢认了?” …… 其实,也不怪曾阿牛、曾富贵父子二人这般模样,他们之前,也完全没有认出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就是阿蛮啊。 不,确切地说,他们是完全不敢想。 毕竟,谁能想到,那个自小备受父兄嫌弃,小小年纪被她爹卖掉,给大哥换彩礼的女娃娃,竟然能有这般造化呢? 这…… 谁能够想得到? 原本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曾阿牛和曾富贵,在闻得村长和一众村民,这般肯定,甚至可以说是笃定的答案之后。 父子俩这才齐齐刷的一下,再次转目望向被众兵士簇拥的女将军: “你……是阿蛮?” “你是小妹?” 曾阿牛和曾富贵父子俩异口同声的惊声道。 一边说着,他们还不约而同的一边不住打量着阿蛮。 但见这位女将军,身形高大,皮肤黝黑,面容不似普通女子的柔和,反倒是英气逼人、刚毅更胜男子…… 而面前人的外貌,又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 这…… 越看越是心惊。 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看起来便贵不可言、威武不凡的女将军,可不就是他们家阿蛮么? “没错。我是阿蛮。” 迎上曾阿牛与曾富贵投注过来的盈满震惊与打量的目光,阿蛮面无表情,一脸平静。 闻言,只是微一颔首,淡淡道。 说着,她也学着曾阿牛、曾富贵父子俩的模样,淡淡的向着曾阿牛和曾富贵身上一扫,朝着他们略略一打量: “爹和大哥,别来无恙啊。 瞧你们这样儿……也还是老样子呢。” 看得出来,家中的情况,也不是太好。 依旧要为着每日三餐奔波劳碌。 曾富贵这个被她爹寄予厚望,指望着能够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儿子,并没有如他爹所愿。 瞧他这样子,平庸而又碌碌无为。 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他爹的愿望了。 被阿蛮这般打量着,闻得阿蛮这看似随意,实则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有深意的话,曾阿牛、曾富贵父子俩,不由得面色一红。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不由面露复杂: 阿蛮这丫头,又何尝不是老样子? 犹记得,阿蛮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是身形高大,粗粗壮壮的,竟是比曾富贵这个做哥哥的还要高大粗壮。 身材高大粗壮,皮肤也是如此黝黑,五官也一点没有女孩儿该有的秀气柔和,反倒和男子一般刚毅…… 总之,就是哪儿都不像个女孩儿,笨笨粗粗的,比那男子还糙。 也正因此,曾阿牛一直对这个女儿十分嫌弃,老担心这没个女孩儿样而的闺女会嫁不出去,没人要,砸自家手里头。 最后,还会成为他们老曾家的负担。 正因着如此,当年,曾阿牛才会狠心将她给卖掉,就为换些银钱,给他儿子富贵娶媳妇儿。 可…… 望着眼前威风凛凛、派头十足的女将军,曾阿牛和曾富贵心里头,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曾富贵,他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 确切地说,是很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他由来听他爹说的便是,他曾富贵是他们老曾家的根、老曾家的苗,将来,他们老曾家,传宗接代、光宗耀祖,都全指望他了。 传宗接代…… 他倒是做到了。 这些年,他和他媳妇一连生了七个大胖小子。 起初,曾富贵还因此十分得意。 瞧,他多会生? 给他们家老曾家,添了七个大胖小子! 可,时间长了,无论是曾阿牛、还是曾富贵,都笑不起来了。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供养七个大胖小子,这着实是吃力得很。 每日里奔波忙碌,不过也就只能叫一家人堪堪吃饱肚子,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而已。 这也就是为何,曾家到现在,也还住着间茅草屋,和同村的乡亲们比,要寒碜的得多的原因。 送娃去上学堂的钱,那是拿不出来的。 娃娃们以后,大概率还是要重复曾阿牛、曾富贵的人生。 不大的年纪,这后半辈子,也是一眼可以望到头了。 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光耀门楣,那是想也不要想。 唉。 想到这里,曾富贵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再一瞅阿蛮—— 这个有了大出息、当了大将军的妹妹,曾富贵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羞愧难当的垂下头去。 不仅是他,曾阿牛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他原一直指望富贵这个宝贝儿子,替他光耀门楣,最好能够改换门庭。 哪知道,那个能替他们老曾家光宗耀祖的,竟是他从小就不待见的这个没个女孩儿样的闺女——阿蛮? “阿蛮,你回来了。 看你这样儿,这是当了大官,衣锦还乡了? 阿蛮啊,你如今也成了将军大人,想必也是大富大贵了,你可要多照顾点你哥哥和你那几个侄儿啊。 你往后啊,还是得靠他们……” 按捺下复杂的心情,曾阿牛乐呵呵道。 他觉得,他这番话,并没有什么错。 女儿出息了,拉拔一下兄长和侄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还有,要好好孝顺他。 这些都是应该的。 然而,还不待曾阿牛把话说完,阿蛮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头: “我与这个家,早已没有关系了。” 阿蛮淡淡道。 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叫她照拂曾富贵和他的孩子们,还有这个家,可能么? 而闻言,曾阿牛却是明显一怔,一脸不解的眨了眨眼,望向阿蛮: “什……什么叫做,你和这个家没有关系了? 阿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这死丫头,这是一朝富贵,就不认亲爹、亲哥,不认这个家了么? 这还了得? 这个死丫头,简直可恶! 迎上曾阿牛投注过来,充满怨怒,一副想要兴师问罪的目光,阿蛮只是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讥嘲的笑: “爹,您难道忘了,您早已经将我卖了。 为了多换几个钱,您签的可是死契。 说好了,自此生死一概不论,再无瓜葛。 爹,你不记得了?” 番外 女子绝不输男儿,巾帼亦不让须眉 “我……” 被再次打断话头,曾阿牛本有些不悦。 然而,在闻得阿蛮的话之后,他的面上,明显闪过心虚。 当年,他确实是将阿蛮给卖掉了。 而且,确实是为了能够多卖几个钱,和买主签下了死契。 也的确约定好了,自此生死一概不论,从此再无瓜葛。 可…… “再怎么说,阿蛮,我们总归是一家人啊。 你总归是姓曾的啊。” 曾阿牛一派理所当然的道。 然而,阿蛮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 “我如今可不姓曾。” 阿蛮可没有说谎,更没有在诓曾阿牛。 她如今的确不姓曾。 在她学成本事,投身军营的前一日,她特地求当今给她赐了名。 很荣幸的,应她所求,当今特赐她宁。 与当今一个姓。 大名宁良瑛。 是以,大名鼎鼎、赫赫有名,即将以军功封侯的女将军,乃是宁良瑛,而不是曾阿蛮。 与老曾家也无半点关系。 至于家人…… 她早就没有家人了。 从她爹曾阿牛卖掉她,签下死契的那一刻,她便早已没有了家人。 曾阿牛、曾富贵,还有曾家的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家人! “什……什么?阿蛮,你……你如今……不姓曾了?” 乍一闻得阿蛮的话,曾阿牛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阿蛮,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旋即,他便迎上了阿蛮满含讥嘲,似笑非笑的目光: “父亲,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貌丑、没个女儿家样儿,换不了彩礼,又不是可以给你和你们老曾家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儿子。 如今这个结果,您可是求仁得仁呐。” “我……我……” 被阿蛮这么一怼,曾阿牛莫名心虚,面上腾的一下通红,只觉得臊得慌。 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阿蛮,我错了! 爹知道错了! 阿蛮,你……你回来吧。 曾家需要你! 阿蛮,你回来吧!认祖归宗吧!” 此时此刻,曾阿牛无比真切的感到羞愧。 更深切的,是后悔。 万分后悔。 谁知道,这一向被他嫌弃的亲闺女,竟是个有大能耐、大造化的。 他们老曾家光宗耀祖、甚至是改换门庭,都全指着他这闺女阿蛮了啊。 曾阿牛期盼的望向阿蛮,低声下气,近乎哀求的望向阿蛮,央着她认祖归宗,重回他们老曾家的门。 闻得自家老爹的话,一旁的曾富贵也是眼前一亮,猛然抬头,一脸希冀的望向阿蛮: “对啊,妹子,爹他知道错了。 你回来吧。 咱们都是一家人!” 阿蛮一直一脸平静的听着曾阿牛、曾富贵父子二人的话,神色淡淡的回望着他们。 闻得他们的话,尤其是听得曾富贵的最后一句话,阿蛮却是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现在知道说是一家人了? 当年,爹要卖掉我,给你娶媳妇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亲妹妹,不可以将我卖掉?” 这一番话,直怼得曾富贵哑口无言,更是因着阿蛮这一声嗤笑,羞愧难当: “我……” 然而,曾富贵涨红着脸,“我”了半晌,却依旧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是真的词穷。 另一方面,也是真的辩无可辩。 当年,爹要卖掉阿蛮这个妹妹时,他确实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劝过一句。 如今,被阿蛮这般直接问到头上,他——无言以对。 将曾富贵的无言语对与羞愧难当,尽数看在眼里,阿蛮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再投注给曾富贵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而是毫不留恋的径直转目望向曾阿牛: “爹,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已经把我卖了。 才五个钱,你就把我给卖掉了。” 闻言,曾阿牛的面色明显一僵。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被阿蛮给一把打断: “爹,时至今日,你有没有后悔将我给卖掉?” 话到这里,阿蛮又不由得嗤笑出声: “我看你是不会后悔的。 有我这个了不起的,可以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好大哥在,你又怎么会后悔呢? 我这个没个女孩儿样的、“不中用”的女儿,你和你们老曾家不要也罢!” 那年,被父亲卖掉,只为了给她哥换彩礼,以及从一出生,便在家中遭受的种种不公正待遇,一直是阿蛮心中的一根刺。 这根刺,不吐不快。 她不明白,她爹为何会如此不待见她,就因为她是女孩儿么? 谁说女孩儿就天生没出息,干不了大事,光耀不了门楣? 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就是要让她爹瞧瞧,她—— 阿蛮,虽为女子,却也能有出息,能干出一番大事。 女子绝不输男儿,巾帼亦不让须眉。 如今,她阿蛮—— 不,她宁良瑛做到了! 并且,时至今日,终于将内心之中,由她爹扎下的那根刺给拔出,狠狠的怼到了她爹、她哥的脸上。 哈,爽啊! 一时间,阿蛮只觉得神清气爽,分外爽快。 她特地绕道回到曾家村,衣锦还乡,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此时,神清气爽的阿蛮,只觉得心满意足。 也不再与曾阿牛、曾富贵他们多做废话。 而是利落潇洒是翻身上马,打马扬长而去: “速速回京!” 她要快些回京去接受封赏。 许久没有见得陛下了。 阿蛮真是有些想她了! 而此去—— 若无意外,阿蛮此生都不会再回这曾家村。 她此番,心愿已了。 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心结已除。 还来此做甚? 至于家和家人? 京城的将军府,往后的侯府,才是她的家。 京中的那些可敬可爱、爱她、关心她的人,才是她的家人。 至于曾阿牛、曾富贵这些…… 呵。 还是算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阿蛮已是利落的扬起马鞭。 而闻得自家将军大人一声令下,簇拥着阿蛮东西众兵士们,自是齐声应是。 一行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簇拥着骑在马上,威风赫赫的女将军离去…… 阿蛮和众将士们这一系列举动颇为迅速,待到曾阿牛、村长、以及围观的众村民回过神来,阿蛮与众兵士,早已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直到此时,曾阿牛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捶胸顿足,后悔懊恼不已: “原来,最能为我们老曾家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是阿蛮这丫头片子啊! 我……我竟然把她给卖了。 五个钱就给卖了?!” 肠子都悔青了啊! 早知道,说什么,他也不会卖了阿蛮的啊。 可现如今—— 真的是说什么都晚了! 从他们老曾家长出的金凤凰,这就走了? 这是展翅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啊! 唉。 番外 这盛世如我所愿 同辉三十二年,有朝臣上书,歌颂成天女帝圣明功绩,请奏承天女帝封禅。 女帝以封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之由,将这份请奏驳回。 谁知,此举却越发引得一众朝臣请奏,朝野上请奏承天女帝前去封禅的呼声愈高。 热情越发高涨。 不仅是朝臣们,此呼声,渐渐蔓延至民众中。 不少百姓纷纷到得应天府、各州县府衙门前请愿。 表达了他们期盼承天女帝前去封禅的心情。 封禅乃是明君方能有的待遇。 而当今,自与先帝二圣临朝起,便一直殚精竭虑,为国为民,绝对当得起一位明君。 既是明君,自也有资格去封禅。 承天女帝她值得! 若是当今都不能去封禅,那往后的历代君王,谁也不必再去封禅了。 毕竟,当即的功绩可是一等一的。 当今都不去,往后的历代君王,哪里好意思去? 鉴于朝臣与百姓们的热情,还有为后世君主的种种考量,宁雨菡终是点头同意了封禅一事。 同辉三十三年秋,承天女帝携皇太女李傲彤一起赴泰山封禅。 宁雨菡携着孙女儿李傲彤的手,一起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 仿佛这天下、一切,尽在她们祖孙俩脚下。 时值初秋,秋高气爽。 山上、山下的风景皆十分怡人,令人仿佛置身于美好的画中。 宁雨菡甚至禁不住随口感慨道: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而一旁的李傲彤,闻言,却是一脸认真,望向自家祖母的目光之中,满满都是崇拜与孺慕: “英雄纵使再多,再怎么竞折腰,那也都是比不过皇祖母您的啊。 皇祖母不世之才,创旷世盛世,必将流芳千古!” 宁雨菡闻言,只是一笑,笑容清浅,眼神却是分外坚定且清明: 创旷世盛世,流芳千古么? 阿珩,你看到了么? 我做到了! 我替你守住了江山。 不负你之所托。 为大胤、为百姓谋福祉。 创旷世盛世,流芳千古。 这盛世—— 如你所愿。 亦如我所愿。 这是我们致力于开创的太平盛世啊! 阿珩—— 一时间,宁雨菡内心之中感慨万千,又禁不住豪情万丈。 她与李元珩夫妻二人,两代帝王多年来的夙愿与奋斗目标…… 终于得偿所愿。 真好! 抬手轻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岁月更迭,她的发间早已染上了风霜。 宁雨菡勾唇一笑,轻轻挽过皇太女李傲彤的手,一边轻拍着李傲彤的手背,一边半是喟叹、半是叮咛的道: “这如画江山,曾经是你祖父的;现如今,是我的;将来,它会是你的! 还有往后的子子孙孙们的。 傲彤,你往后得要努力了! 定要替朕、替先帝,守好这个如画江山,你——知道么?” 闻言,李傲彤立时面容一肃,认真又郑重的重重一点头: “嗯,皇祖母,儿臣知道! 儿臣定会牢记于心。 不敢有丝毫懈怠。 也定不负皇祖母之嘱托。” 闻得李傲彤这副话,宁雨菡眸中闪过欣慰。 见自己这个孙女儿这副郑重其事模样,宁雨菡又不由莞尔,微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无需如此紧张。 朕不过姑且这么一说。 你啊,便也就姑且这么一听便好。 凡事——你且记在心里便是。” 李傲彤闻言,忙恭声应是: “是!皇祖母,孙女记住了!” 见她郭将自己的话,都记在了心上,宁雨菡点了点头,轻“嗯”一声,转目瞅了一眼,在不远处守候的文武官员。 宁良瑛、邵银屏赫然在列,间或还有一些女性官员,同在其中。 不过,比之男性官员,这些女性官员还是显得稀少得多。 犹如“万花丛”中一点“绿”。 见此情状,宁雨菡眸光微闪,再次与皇太女叮嘱道: “选拔有志之士,不论男女、不分门第,此事,依旧要坚持践行。”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这般做的。 由此,朝野上下也涌现出一大批的人才。 各行各业的杰出女性,也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然而,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千百年来的男尊女卑,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 这需要至少数代人的努力,才能够实现。 而李傲彤—— 这个由她亲自选出、并且亲自教导的继承人,便将继承她之所志,继续前行。 还有…… “皇位也是。 继承皇位者,唯贤能者得之。 凡我皇家人,无论男女,不拘长幼,只取贤能。 这便是朕选了傲彤你为皇太女的原因。 往后,你若选择储君,这也必是唯一标准。 傲彤,你懂朕的意思么?” 李傲彤闻言连连点头,向着承天女帝深深一揖,恭声应是: “是!皇祖母,儿臣明白! 儿臣谨记皇祖母教诲!” 见此情状,宁雨菡便知,这个自小聪敏的孩子,是将她的话,全都给听进去了,不由得满意的一点头。 与此同时,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却是突然的升起一道彩虹。 “皇祖母,您快看!有彩虹!” 皇太女李傲彤一抬头,便瞧见了彩虹,不由得抬手一指天际上的彩虹,惊喜道: “这是老天爷知晓皇祖母今日要来封禅,特意让天公作美,借以表彰皇祖母您这些年来的辛劳呢。 老天爷也知道,皇祖母您是一位为国为民的明君呐! 哈哈。” 宁雨菡被李傲彤的话,给逗乐了。 眼见得她好听的话,犹如不要钱的向外冒,越说越离谱,宁雨菡不由笑睨了这没正行的孩子一眼: “贫嘴!” 说着,她又慈爱的一把挽过李傲彤,令得其与她携手并肩而立,祖孙两道身影,并肩立于朝阳之下,俯瞰众山小,齐齐望向天际上的彩虹: “这彩虹,确实极美啊!” 宁雨菡叹道。 这边风景独好。 这天下,风景独好。 这大胤江山—— 亦风景独好! * 《大胤史书》记:承天女帝系昭文帝之妻,初入宫为选侍,后诞育皇嗣有功,步步高升,得昭文帝独宠。 同辉元年,昭文帝携承天女帝一同临朝,同治朝纲,自此开创长达数十年的一代盛世。 同辉二十三年,昭文帝驾崩,承天女帝继位。 女帝在位时期,励精图治,广开言路、不拘一格降人才,涌现出一大批杰出女性和贫民才子。 废黜嫔妃殉葬制、奴隶制、宦官制……等一系列陋习。 大胤河清海晏,四海昌平,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万国来朝。 同辉四十年,承天女帝崩逝于皇宫乾元殿,后与昭文帝合葬于帝陵。 …… 岁月更迭,漫长的历史长河,早已冲淡了一切,功名利禄,任人评说。 世间犹有不少关于承天女帝宁雨菡的传说。 传说亦是众说纷纭。 唯有两点,那是相当的统一。 其一便是—— 承天女帝与她的夫君——昭文帝一样,乃是位旷世明君。 他们共同开创了一代盛世,史称文承之治。 其二,便是承天女帝与昭文帝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此情天下传颂, 被世世代代引为佳话。 番外 李元珩、宁雨菡现代篇 李元珩发现自己在一个幽暗狭小的空间之中,见状,他不由皱眉: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儿?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怎么会……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狭小的空间突然有了异动。 整个空间都在不断挤压收缩。 而他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跟着一股力量,往下挤。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好了,快出来了!再使把劲。 宝宝的头已经出来了!” 随着这番话落,李元珩冲破了黑暗的狭小空间,眼前陡然一亮。 然后,整个人都从某处滑了出来。 有穿着奇怪衣服、打扮奇怪的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抱起,随着一人照着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李元珩不受控制的发出一阵嘹亮的哭声: “哇哇哇——” 听得自己发出的婴孩的哇哇哭声,望着自己的小手小脚、红彤彤的小身子,李元珩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这是已经投胎了? 是上天听到了他临终时的祈求,让他没有喝下孟婆汤,带着记忆投胎了? 日子久了,李元珩才知道,他这不是投胎,而是叫做胎穿。 他胎穿了。 胎穿到千年后的现代华国。 不过,现在,他不叫李元珩,而是厉元珩。 这些都不重要啦。 重要的是—— 他要找到雨菡。 当幼小的他,头一次看到生日蛋糕时,就意识到,雨菡应该是来自这个世界的。 所以,雨菡她也回到这个世界了么? 也就是说,在这里,他是可以找到雨菡的。 所以,老天爷才让他带着所有记忆,胎穿到现代的么? 不管如何,能够有机会再次遇到雨菡就好! 就这样,李元珩开启了漫长的寻找宁雨菡之旅。 当然,在寻找宁雨菡的同时,他不忘迅速成长,努力学习奋斗,不断提高自己。 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要有一番成就与作为。 成为一个有能力带给宁雨菡幸福的男人。 如此,在再遇到雨菡时,他才能够骄傲且坦然的与她重逢。 * 京市,协和医院 “我这是……在哪儿?” 宁雨菡迷迷瞪瞪的自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一边呓语道。 犹记得,她适才还躺在乾元殿的龙榻上,向众儿孙交代着后事呢。 然后,就她渐渐感到自己没了力气,便就这样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她这是要寿终正寝,要去地下寻李元珩去了。 然后,再一睁眼,便是眼前这般情形。 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宁雨菡有片刻的失神,而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道颇有些熟悉的女声: “林主任,您醒了?” 这声音…… 宁雨菡下意识循声勾头转目望去,便见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正一脸惊喜的望向她。 而适才,那道女声,正是出自这名年轻女医生之口。 “小……小谢?怎么是你?” 宁雨菡一眼便认出了面前这个年轻女医生,面上浮现一抹讶色。 这不是她科室里的小谢医生——谢玲么? 她的属下。 可,小谢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 心中惊疑不定,宁雨菡下意识向着四下里一扫,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异常熟悉,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办公桌、检查用的病床、躺椅、洗漱台…… 这里,可不就是她所在科室的门诊办公室么? 所以…… 她没有死,没有寿终正寝,去地下找李元珩,而是—— 又穿回到现代了? “林主任,你这真是累坏了啊!” 不同于宁雨菡的诧异,小谢医生谢玲却是禁不住叹道。 望向自家主人的目光,也明显有些心疼: “主任,你连续工作三天三夜,辛苦了! 看着您睡得香,同事们都没有吵您。 主任,您现在感觉如何? 要不然,您回家去,再好好睡一觉,再过来医院上班好了。” 在听得谢玲的口述后,宁雨菡的脑海之中,也突然浮现出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在胎穿到大胤前夕,的确连轴转的工作了三天三夜,然后,她就好似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胎穿到了大胤,穿到了县令庶女宁雨菡的身上。 咳,好吧,其实, 她本名不叫宁雨菡,而是叫林雨涵。 现代京市协和医院主任医师——林雨涵。 事实上,她初穿到大胤,得知她那个便宜爹,给她取名为宁雨菡,林雨涵还着实有些怔神。 宁雨菡——林雨涵。 这名字听起来,何其相似。 谐音一模一样。 以至于,林雨涵都禁不住猜测,她是否和大胤的宁雨菡,有某种联系与羁绊。 亦或者,冥冥之中,她就该胎穿成这个宁雨菡。 而今,却告诉她,她不过是在做梦。 之前,在大胤的种种,都是在做梦,都是她的梦境。 她—— 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不! 这不可能! 那一切,怎么可能都是一场梦? 一场长长的梦? 大胤的如画江山、善良勤劳的百姓、贤臣良将、可爱的儿孙…… 以及阿珩。 她挚爱,并且挚爱着她的阿珩——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一场梦? 怎么可能? * 一连好几天,林雨涵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她不知道,她在大胤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还是一个梦。 而且,她还老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 走在路上,会不自觉的时不时回头看。 老是觉得有人在叫她: “雨菡——,雨菡——” 这天,她照旧在医院工作着,刚看完最后一个挂了专家号的病人,小谢便是推门而入: “林主任,开会的时间要到了。您赶紧过去吧。” 闻言,林雨涵抬腕看了眼腕上手表上的时间,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话间,林雨涵已匆匆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预备直奔会议室。 途经走廊时,却是又一名他们科室的医生叫住: “林主任,我这边有个病患,他……” 原来是这名医生,对病人的病情的治疗方案,有些拿不定主意,特地向林雨涵请教。 林雨涵耐心的听着,正预备和这名医生简短的交流几句,便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男声: “雨菡—— 是你么?雨菡——” 番外 上下古今,永不分离!(全文完) 乍一闻得这道男音,林雨涵一怔,下意识转目回首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英俊挺拔的青年,正立于走廊的另一端。 青年颀长伟岸,丰神俊秀,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要英俊。 而此时,青年的一双桃花眼,眼神晶亮,正定定的望向林雨涵。 而在见得青年的那一刻,林雨涵便是不由得一怔: 这眉、这眼、这五官、这脸…… 竟是和李元珩一模一样。 他是—— “阿珩——” 林雨涵禁不住向着英俊青年的方向疾走几步,嘴中似呢似喃的轻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然而,却还是被走廊另一边的厉元珩给听了个正着。 厉元珩那一双桃花眼,霎时间又晶亮了几分。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一直没有停止和放弃寻找宁雨菡。 前些天,厉元珩偶然去逛了一场书画展,偶然在这场书画展的一隅,瞧见一幅字画。 乍一见得这幅字画,厉元珩便是狂喜。 只因,这字画上的字,他实在是熟悉不过。 那分明就是宁雨菡的笔迹。 不会有错的! 他绝不会弄错! 再一看这幅字画上的落款—— 林雨涵。 顺藤摸瓜,厉元珩很快就查到了林雨涵的个人相关信息。 在得知林雨涵乃是位精通中西医的名医时,厉元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某个猜测: 雨菡就很是擅医术,他原先,还为此而暗自纳闷过。 不过,对此,李元珩却并不打算深究。 他知道,宁雨菡身上有秘密。 却原来…… 现在看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雨菡应该也是穿越的。 不同于他胎穿到现代,雨菡应是胎穿到了大胤。 所以,林雨涵就是宁雨菡。 他的雨菡! 心中有了这样的猜测,厉元珩自是半刻都不能等,开着车火速向着协和医院奔来。 一路闻讯之下,找到这里,便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名年轻女医生正在和另一名男医生低声交谈。 那年轻女医生皮肤白皙,长相秀丽之中透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卷气,举手投足,皆是从容与自信,尤其是她那双眸子—— 神采奕奕,透露着从容与坚定。 这眼神…… 分明与宁雨菡惯常的眸光无二。 原本两张并不相似的面孔,一瞬间重叠,厉元珩这才不自觉的唤出了那声: “雨菡—— 是你么?雨菡——” 原本,他还有些不太能够确定。 然而,在见得那名年轻的女医生,陡然间转目回首望向自己,而后,便是向着自己疾走几步,唤出那一声“阿珩”时,厉元珩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面前的女子,就是他的雨菡啊! 厉元珩大喜过望,大长腿一迈,便是疾步向着林雨涵的方向奔去,一边不住点头: “对,没错!我是阿珩。 雨菡,我来了!” 他来她的世界寻她了! 他终于找到她了! 真好! 两个人就这样双向奔赴向对方。 这一次,她不是进宫侍奉君王的选侍,他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们之间,没有权谋、没有利益、没有倾轧…… 只有对彼此的爱与羁绊。 他们俩,只是他们自己。 是林雨涵与厉元珩。 两个彼此相爱,久别重逢的男女。 * 三个月后 协和医院 林雨涵才刚来到科室,便迎来不少同事齐齐投注过来的目光。 这些目光,有揶揄、有打趣,更多是,则是羡慕。 而对于这样的目光,这些日子以来,林雨涵早已是见怪不怪。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同事们投注过来的这些目光,定与厉元珩有关。 果不其然,才一进办公室,林雨涵便瞧见自己办公桌上摆放了一大束玫瑰花—— 确切地说,是足足有大半张桌子那么大的一束玫瑰花。 旁边,还摆放着包装精致的礼物。 不用想就知道,这必定是某人的杰作。 林雨涵随手拿起一旁的便签来一看,果不其然。 其上写着—— 雨菡,早上好! 祝工作顺利,天天开心。 今天也要记得想我啊。 下面落款,则是“阿珩”二字。 “嘁,幼稚鬼!” 林雨涵状似嫌弃的撇嘴嘟哝了一句。 然而,她压抑不住上翘的嘴角,以及笑弯了的眉眼,却还是于无形之中,暴露出了林雨涵此刻的好心情。 恰好这个时候,谢玲推门而入,一瞧见办公桌上那一束大到夸张的玫瑰花,便是不由“哇”了一声: “哇,好漂亮的玫瑰花啊! 林主任,这么大一束玫瑰花,这又是你那小狼狗男朋友送你的吧? 看样子,他真是超爱林主任您的哟。” 谢玲这话,可真就是说对了。 厉元珩可不就是超爱么? 天可怜见,让他胎穿到现代,寻寻觅觅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林雨涵,又可以和林雨涵再续前缘,这些日子,厉元珩每天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还是与厉元珩原本的计划,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 例如—— 他居然是个弟弟。 林雨涵现年26,他却才20。 虽然,这些年来,厉元珩一直很努力,加之他还有前世的记忆与阅历加持,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还素有“神童”的称号。 十五岁便已名校博士毕业,十八岁便创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如今,已是着名的财阀集团——厉氏集团的总裁。 然而,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厉元珩却依旧不自信。 特别是,林雨涵实在优秀,身边不乏追求者。 这便更加激起了厉元珩的危机意识。 于是乎,这三个月来,厉大总裁都一直忙着讨好自家“姐姐”女友,上演了一场霸道小狼狗总裁男友,追女医师姐姐,追妻忙的精彩大戏。 别的不说,每天早上,厉元珩这个小狼狗总裁弟弟,必是会精心挑选一束鲜花、以及礼物,送到林雨涵的办公桌上。 每天,还都不带重样的。 比如,前天送的是百合花,昨天送的是郁金香,今天便是玫瑰花…… 这可叫科室的同事们,看足了戏、吃够了瓜。 瞧他们这一个个八卦的眼神。 啧。 而对此,林雨涵早已是见怪不怪,已经能够坦然受之。 其实,林雨涵没有告诉厉元珩的是—— 她觉得弟弟挺好的。 她就喜欢弟弟。 小狼狗什么的,更妙。 有小狼狗,谁还稀罕老腊肉呢? 不过,这一点,宁雨菡却并不打算告诉厉元珩。 男人嘛…… 就让他有些危机意识也好。 而与此同时,办公室外头忽的一阵喧嚣。 听得外头的动静,林雨涵皱了皱眉,下意识打开门,正欲叫外头的人小的点: “这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会吵到人……” 林雨涵张口便道。 然而,她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便是陡然话头一顿。 皆因,她才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便见一身高定西装的厉元珩,正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立在门前。 而他身后,则是簇拥着不少医院内的同事与病人。 乍一见得来人,林雨涵不由一怔,眼中掠过一抹讶色: “阿珩,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米国谈生意去了么?” 一周前,厉元珩便去了米国谈生意,说好了下周才能够回来。 所以,他这是提前回来了? 谁知,对面的青年压根不接她这茬,而是犹如变魔法一般,从衣兜之中,掏出一枚硕大的心型血钻钻戒,而后,兀自单膝跪地: “雨菡,嫁给我吧!” 见此情状,林雨涵不由一怔: “你这是……” “当然是向雨菡你求婚啦。” 厉元珩理所当然的道。 望向林雨涵的目光,爱意满满: “雨菡,我要和你在一起。 要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和你在一起。 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雨菡,你——可愿意?” 迎上厉元珩深情缱绻的目光,忆起这上下古今,她与厉元珩的点点滴滴,林雨涵禁不住眼眶微红,没有任何纠结、亦或者是半分犹豫,心随意动,想也不想的,便径直点头: “嗯,愿意! 我愿意! 我愿陪你上下古今,永不分离!” 闻言,厉元珩大喜,唇角止不住上扬,朗笑着替宁雨菡戴上他特地叫人精心打造的,全世界独一份的钻戒—— 这钻戒名为“挚爱”。 代表着他对雨菡永恒的爱。 其实,他上周去米国,并不是谈生意去了,而是特地去拿这枚刚刚做好的戒指,顺便去办了个双国籍,以便可以和林雨涵正式领取结婚证。 其实,再等两年,等到他22岁法定年龄到了,再领证结婚,也是可以。 可是,他这不是等不及了么? 好不容易寻到了雨菡,他真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他要长长久久、永永远远的和雨菡在一起! 再也不分离! 而此时,林雨涵也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似有所感。 但见她笑盈盈的任凭着厉元珩,替她戴上那枚“挚爱”。 而后,便主动的吻上了单膝跪地的李元珩的唇…… 缠绵悱恻间,厉元珩自地上站起,一把将林雨涵紧紧搂住,揽入怀中。 而身后,则响起林雨涵的同事们与病患们的热烈欢呼声: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林医生(林主任)和厉总永远在一起!” “提前祝林医生和厉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 (全文完) ———— 作者感言: 本书到此正式完结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 新书如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古言宫斗宅斗类,大家可以关注作者,或者加入作者群,关注作者后续新书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