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攻略:阿弟求放过》 第1章 如黄粱大梦一场 夜幕深沉,流水之声潺潺,阳春三月的凌晨更深露重寒意袭人。 整个安府皆笼罩在寒气之中,院里茶花开得极盛。 后院湖泊上的烟雨亭样子别致,做飞角檐,红木雕刻的飞鹤立于亭顶之上,展翅欲翔。 八角亭的四周被白纱包围,重重叠叠间只能透过月色隐约瞧到里边晃动人影。 亭内春意更盛庭院草木。 女子娇吟之声仿若勾人的钩子,叫听者面红耳赤,热血上涌。 伴随着女子的娇吟还有一道男声,缠绕上女子的低吟旖旎无比。 但见她青丝如瀑,垂下满地如丝,雪白的柔荑覆上身上人的眼睑,对着红薄樱唇轻轻吹气。 她的眼中含情脉脉,眼前人是心上人,心头情却是苦涩如毒药。 男子不曾理睬她的举动,女子腰上的软肉早被他掐出紫痕,可他依旧没有松手,只在最后甩开了她。 安锦舒还未从激情的余韵中回过神,脖子上便覆上一只大手,然后死死的捏紧,不负前一刻温存。 “毒妇!” 男人怒吼,双眼通红。 可被掐住脖子的安锦舒却荡漾开一个魅惑笑容,丝毫不惧脖子上的大手。 她双目含情的望着身上的人,手指在对方胸上轻轻撩动,朱唇轻启温声细语笑道:“阿弟何苦强撑着,此蛊让你我二人息息相通……” 话顿,安锦舒笑的越发妩媚:“阿弟难道不快活?” “你……” 顾卿辰话还没说完,就觉背脊一阵酸痒,身体的变化叫他顿时脸黑如炭。 身下的人儿娇笑一声,纤纤玉手趁机拿开了脖间大手,接着双手一推,本压着她的男人就被推翻在狐裘之上。 她软弱无骨的附上去,像深山里专采取男子阳魄的狐狸精。 “良宵苦短,阿弟莫要浪费了……” 芙蓉暖帐,月色做烛,亭中的旖旎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 后来安锦舒在昏暗地牢里常常回想起那一夜,那蚀骨缠绵,颤栗快感哪怕隔了那么多年,她依旧记得很清楚。 可惜,得到那一切的代价太大,她承担不起。 因为她的一厢情愿自作主张,整个安家都替她的自私陪了葬。 她给那人下蛊与他缠绵时如何能想到对方身份斐然,那些所谓的寄人篱下不过是暗中之人保他的手段,又如何能想到那天下之主的位置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从寄人篱下的落魄义子一跃成为天下之主,不仅朝野动荡不安,安锦舒亦是惊恐。 以往她窥视他的容貌,留恋他的身子,对他的辱骂与鞭挞成了安家覆灭的催命符。 她曾逼迫他在床笫之间就范,拿捏他的软肋叫他无法抗拒,把他身为男儿的尊严踩在脚底叫他为世人所不耻。 他夜擒安家时,那浸了血的眸子泛着无边森冷,如地狱修罗站在火光摇曳处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 她被黑甲卫扭断胳膊押解至他的跟前,从他的眼里安锦舒瞧到了快意,一种大仇得报,仇人得以诛杀的快意,他恨死了她。 他千刀万剐她,是她的错她受着。 可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连她家人也不放过,她的爹爹同样是他的爹爹,她的母亲一样是他的,他们从不曾亏待于他,她不明白他到底为何那样做。 直到后来温衡来了,他带着顾卿辰的口谕前来解开了她的疑惑。 他说她的父亲当初在边塞为打胜仗,手刃无辜百姓上万人次。 他说她父亲与兄长在边塞的那十几载毫无作为欺君罔上有违百姓对他们的信任,说她们安家的立身之本皆是人骨与鲜血..... 他说她安家本就该死! 安锦舒的心从这冰冷刺骨的字里行间变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知道这些无非是顾卿辰为惩治安家找出的借口,为安家的覆灭扣上理所应当的理由。 他就是想把她加注在他身上的屈辱以千百倍的痛送还给她,让她也尝一尝痛钻心彻骨的疼。 她后悔过,悔的夜不能寐,白发满头,在她的家人被流放时她恨不能自断双臂挣脱了那铁链逃出去,替她们去死, 可她做不到...... 从一次她愤起伤人后顾卿辰便派人给她喂了软骨散,她终日因为这软骨散的原因昏昏沉沉,颓靡不已,就算断了双臂也是逃不出去的。 她的亲人因她流放,安家因她灭亡,她却只能在地牢之中苟延残喘。 一年,两年..... 不见天日,污垢满身。 她不知她在坚持什么,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是与那人赌气,什么都好,总有一个是她坚持两年的理由。 那人近日来的越发频繁,以往几月来一次,近一月却已来了两三趟。 软骨散已经停了四五天,身子却没见精神,反倒越发疲软,安锦舒心有所感,她的时日不多了。 一抹光线自头顶落下,本低垂着脑袋的人缓慢抬起了头,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如朽木动作的咯噔声一连串响起,只是那声音并不是来自朽木,而是来自她的脖颈。 又一轮朝阳升起…… 安锦舒又缓慢低下了脖颈,把那双眼睛与面颊藏进了发条之中。 整整两年了,她也要解脱了啊。 “嘎吱。” 木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传来,安锦舒眼皮都不曾抬起,她在无数个日夜听到过这些声音,只是今日的脚步声好似比以往要匆忙一些。 脚步声很快就停了,停在了安锦舒的前方。 她抬眼看向来人,勾起一抹轻笑声音沙哑着问他:“他呢?” 温衡冷着脸没有说话,下一刻另一个脚步声传来,安锦舒看到了那抹熟悉明黄色。 “你来了。”安锦舒笑道,似早有预料。 “你想见我?”对方反问,声音冷的如腊月的雪。 “昨夜做梦梦到与阿弟欢好那夜,时隔如此之久,还真有些怀念呢。” 她嘶哑着声音扒着面前人的痛处,好像只有这般才能叫她痛快一点。 如她所料,话音才落,温衡的刀就已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暗处的身影晃动,接着自暗处走出。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安锦舒无法形容,眼前人为天上仙,皎洁如明月,惊为天人,世间少有。 可这人心极冷,也从不属于她。 “你这般想死?” 顾卿辰斜睨着牢中之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笑着上前。 “你一心求死,朕偏不如你所愿。” 安锦舒瞳孔蓦然睁大,随即苦笑起来。 “不好,这毒妇咬舌自尽了!” 温衡大惊,瞧着安锦舒嘴角溢出的血液一步上前捏住她的下颚,唇齿打开的一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安锦舒的脖颈。 顾卿辰身形未动,应该说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皱眉一下,看着地上的人就仿若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死人。 安锦舒倒在地上,透过发丝看见他的神情,断了舌的她只能扯出一个扭曲古怪的笑容。 “顾卿辰,你是个没心得冷血动物,犯错者确实是我,可错却从不在我一人,你明明可以推开我打晕我可你没有,你把所有的错推在我身上你可曾良心痛过,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也悔不当初,如果能重来,我定不会在喜欢你。” 她每说一句话便吐一口血,声音嘶哑含糊不清,可偏偏落在面前人耳中却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顾卿辰盯着她没有说话,他一如既往冷静的不像活人。 “既然她一心求死,便成全她。” 一柄长刀自腹部而入,安锦舒阖眼之前只听到了他毫无波动却极尽嘲讽的声音。 “何时施暴者却成了受害之人,滑天下之大稽。” 此话冰冷如尖刃直击安锦舒灵魂,她空洞木然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散尽,一束光线乍开,那死在流放途中的祖母与母亲皆在她眼前担心的凝望着她,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泛出白光。 “娘亲,祖母,烟烟好痛,烟烟好想你们啊。” 地牢外白雪翩然,一辇华轿自远处而来,顾卿辰抬头望天,似回忆起什么满目悲怆。 肩上蓦然被披上披风,是温衡 顾卿辰收回思绪,望着那顶华轿转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温衡不明所以唤他,他不发一言,沉默的越走越远。 「以后我便是你阿姐,我会照顾你的……」 记忆被拉回那年初雪,少女温柔的嗓音似如昨天响彻耳畔。 时间是把双刃剑,当你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实际它从来没有放过谁…… 第2章 大梦初醒方觉庆幸 “阿娘,烟烟好疼啊。” “我的儿,你哪里疼啊,给娘亲说,娘给你揉揉。” “烟烟肚子.....” 疼! 呢喃之声戛然而止,安锦舒猛地睁开了眼睛,如诈尸一般直挺挺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接吓坏了当场得一众人,一旁一个小丫鬟甚至尖叫出声。 “烟......烟?” 曲氏惊疑不定得喊了一声,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突然这般直挺挺坐起来实在叫人犯怵。 铜铃大眼在现场得人面上快速得闪过,安锦舒眼里满是惊惧。 她娘,她祖母,她得贴身丫鬟红鲤,李妈妈...... 这些本死在流放途中与铡刀下得人此时此刻却活生生得伫立在她眼前。 这是她临死前得幻想吗? 安锦舒觉得一定是的,可这个幻境好真实。 她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自己面前人的手,有温度,很暖和。 霎那间,她的表情从呆滞变成了惊喜,眼泪如线珠子般落了下来。 牢狱中的两年光景,这个场景她幻想了无数遍,却不想临死却实现了她最后的遗愿。 她不敢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头扎进对方怀中,嘶声痛哭,把来不及开口的委屈与抱歉一股脑全部吐了出来。 “对不起娘亲,都怪烟烟,是烟烟害了你,害了祖母与家人,可是烟烟好想你啊!好想好想!” 曲氏身子僵硬,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及话语搞得不知所措。 很快她反应过来,担忧之中又带了些惊喜。 怕说错了话刺激到怀里之人,只能边安抚她边顺着话头告诉她没事的。 紧接着她便看向了一旁的大夫,眼神询问他可行否。 大夫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此法稳妥,可行。 小姐这样子明显是靥着了,顺着她的话安抚她待她重新睡下醒来便好了,若是刺激到她反倒不妥。 怀中的小人儿哭了好一阵,边哭还边说胡话,滔滔不绝什么抄家什么流放听的曲氏一头冷汗,但又不敢打断她只由着她哭她说。 最后许是哭累了体力不支竟无声无息搂着她的腰沉沉睡了过去。 把人轻轻放置在床上后曲氏迫不及待唤来大夫,面上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烟烟的身子,喜的是那突如其来的亲近。 “张大夫,你快给瞧瞧这人是怎么了,这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张大夫也不敢耽搁,赶紧上前诊脉,半炷香后才擦了擦额头汗渍回道。 “夫人稍安勿躁,小姐脉象虚浮,时快时慢,像是梦靥之症,脾胃也不太好,许是夜间吃多了,导致胃中积食产生腹痛,小孩子心性薄弱,生了病体弱被梦靥也是正常,待小的开上一副药煎了给小姐喂下,吐出来便好了。” 一边的老太太催促着:“那赶紧的啊,还等什么呢。” 张大夫又赶紧擦了一下汗,马不停蹄开药方去了。 下人动作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药便煎好冷却后端了过来,曲氏忙扶着人起身,小心翼翼的把药喂进对方口中。 喂完后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床上的小人儿生怕她没反应。 半炷香过去..... 一炷香过去......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就在曲氏火冒三丈要找张大夫的事时,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并且动静还不小,小小的身子甚至都抽了两下。 红鲤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去取了痰盂来,刚一走近床上小人便拉过痰盂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 这一吐几乎吐完了安锦舒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待她抬头后她只觉口中苦涩难忍,嗓子生疼,头脑却清明不少。 看着眼前一个个关切的面容安锦舒终是朝她们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抹笑仿佛挪走了身上沉重的大石头,曲氏一众人眼见的舒了口气。 “可好些了?”曲氏满眼担忧心疼之色。 可刚才还朝她们笑的小人儿此刻又宛若不认识她们一般沉了脸死死的盯着她,如木头桩子一般只一瞬间就一动不动了。 曲氏都快急哭了,这人怎么了又。 “烟烟可是吐完饿了?娘亲叫小厨房做些烟烟最爱的桃花酪好不好?” 她温声细语哄着,边说边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生怕漏了重要的东西,也迫切的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良久安锦舒似是反应过来,看向她时小声糯糯道:“母亲烟烟想吃汤圆。” “哎,好!”得到回应的曲氏惊喜的连连点头,摸摸她的头吩咐下人赶紧去做汤圆。 看着屋中一个个熟悉又急切的身影安锦舒总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刚才她以为这些都是她临死前的幻想可吐完后她清醒不少,也反应过来幻想不会如此真实。 她木楞的转头看着在一旁拧帕子的红鲤,在转头看看满眼关爱之色的自家母亲。 “阿娘,爹爹呢,我想见爹爹。” 她突然开口还叫曲氏怔了一下,待听到她要找爹爹时曲氏却是红了眼眶,轻柔的把人搂入怀中声音温柔而又慈爱。 “烟烟乖,你爹爹下月就会回来了。” 下月? 安锦舒愣住,挣脱曲氏怀抱就拉着她急问:“阿娘如今可是元宏二十五年,圣上可是元崇帝,爹爹来信可有说要带人回来!” 她的这番问话着实有些叫人害怕,曲氏忙拉着她手再也忍不住担忧道:“烟烟你这是怎么了?这怎么总是说胡话?你别吓娘!” 安锦舒虽未曾从曲氏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可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她爹与他阿兄的身影,如果他们已归家不可能不来看她。 若还未归家,那一切便还未开始,一切都来得及挽回。 一阵剧烈到晕厥的头痛突然袭来,安锦舒小小的身子猛的蜷缩成一团。 一刹那间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消失殆尽,只有滋滋的耳鸣之声,那种疼痛就宛若有人拿着刀剥着她的头骨,剧痛席卷全身。 晕过去前安锦舒看到曲氏吓到腿软,她的祖母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要过来拉她,红鲤拼命抱着她因疼痛抽搐的身子,屋中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她想告诉她们她没事,可下一刻她已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在醒来已是半月之后,这昏迷的半月期间她没有做梦没有不适。 醒来后甚至没有任何昏迷中的记忆,仿佛这次昏迷就只是为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可她不知她的昏迷让整个安家乱成了一锅粥,曲氏日日守在她床边,一刻都不敢离开,半月下来曾经雍容华贵的贵夫人竟沧桑了不少。 安锦舒醒来后看到自家母亲鬓角的白丝心疼的掉下了眼泪。 老太太本就身子不好,被如此一吓差点一口气过去了,见到安锦舒醒来激动的老泪纵横,一直念叨就算明天走了也算安心了。 安锦舒连忙打断她,宽慰着:“祖母定能长命百岁。” 笼罩在安家的乌云随着安锦舒的醒来彻底散开。 一开始曲氏还担心安锦舒睡得久身子出问题,每日都要叫张大夫上门把脉。 后见安锦舒吃的好睡得好完全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这才放下了心。 而这一病过后安锦舒彻底反应过来,她的一生确确实实是重来了。 她所经历的那一切有可能是她上辈子所经历之事,虽不知为何老天爷又给她机会让她重来一世,可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坦然接受了重生的事实并告诫自己这一次在不许行荒唐之事。 她需偿还她上一辈子对亲人的亏欠,陪着他们平安顺遂走完余生,她也要护着安家护着她所疼惜之人远离那人的利用。 府外传来悠悠锣鼓声,一阵急促脚步声快速而来,下一刻红鲤捞了门帘雀跃道:“小姐!老爷跟公子回来啦!” 青葱白指猛然放下木梳,一位乃如瓷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站起身来,同样雀跃。 “真的!爹爹与兄长回来啦!” “真的,已经到府门口啦!” 一道娇影冲出门外,寒风扬起少女满头青丝飘飘洒洒,雪白锦绸铺道少女宛若雪中精灵灵动而夺目。 不论如何!这一次她要带安家走一条繁花锦道,绝不重蹈覆辙。 第3章 爹爹与兄长回来了 十一月的天着实变得快,前两日还暖阳高照,今日便已大雪飘扬。 安锦舒顾不得天气严寒,一路未歇直奔府门口。 待她跑至府邸门口,远远就瞧见她娘亲正仰头与一身穿盔甲的男子说话,含情脉脉间却难掩泪光。 那记忆中的伟岸身影仿佛阔别太多年,光瞧着对方的背影她的眼眶都酸涩起来。 而不远处的两人仿佛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曲氏冲她温柔的笑着,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而当旁边的男子转过头时,安锦舒再也控制不住,泪珠啪嗒啪嗒的滚了下来。 她几乎没有犹豫,不待对方相认,提着裙摆奔上前去,就那么扑进了对方怀中。 “爹爹!” 谁也没有想到,甚至连安如鹤自己都不曾想到,这与他从未见过面,阔别了十一年的女儿竟能认出他,且还如此热情,似乎他从不曾缺席她的童年,好似对她来说他这个爹爹一直在她那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这一瞬间安如鹤的心仿佛被重重捶打,满是欣喜。 不论在边塞上有多苦多累,只要有这一声爹爹,他感觉一切都值了,值了! 他重重的应了一声哎,满是疼爱的摸着怀中人儿的脑袋同时感激的看向曲氏。 在他看来,女儿还小哪里懂得这些,定是曲氏从中教导才不至于让父子俩离了心。 曲氏自然是接下了他的感激,虽然她也很惊讶,可皆把一切归在了血浓于水上。 毕竟是亲父女,哪能没点亲情呢。 门外搬东西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哭够的安锦舒从安如鹤怀中探出了头,刚哭过的眼睛水润透亮,鼻尖红红的着实叫人心疼。 “哟,让我猜猜,这定是安家小霸王吧,小霸王怎么哭鼻子啦。” 一道低沉爽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紧接着安锦舒觉得身子一轻,她已从自己父亲怀中挪到了另一位年轻男子怀中。 男子与安如鹤生的极为相似,剑眉星目英俊非凡。 尽管常年在边塞风吹日晒皮肤也没有太过粗糙,与安如鹤那须髯如戟的英勇的外貌相比男子更加眉清目秀一些。 “兄长!” 安锦舒甜甜的叫了一声,毫无生疏之感。 这甜滋滋的一声“兄长”惹得安锦然开怀大笑起来,掏过怀中宝物就放入小人儿的手中。 “小霸王如此乖作为兄长哪能白白受这一声,拿着,这是兄长自边塞为你取来的,瞧瞧可喜欢。” 安锦舒握着比她手掌略小的红宝石爱不释手的瞧了又瞧,虽未回答可显然是喜爱极了的。 紧接着她喉头一酸红了眼,小霸王这个称呼只有兄长叫过,这个红宝石在上一世兄长也曾赠送于她。 可她都做了什么? 因一己私心害兄长被斩杀于刀下。 瞧出她情绪不对安锦然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心头暗骂自己不懂小姑娘喜好,这下可好,小妹定是恼他敷衍,赶紧开口挽救。 “小妹可是不喜欢兄长这件礼物?没事!兄长那还有几大箱珠宝叫你随意挑选如何。” 见他误会安锦舒忙收敛情绪摆手解释:“烟烟喜欢的,特别特别喜欢,我刚才只是在想祖母最喜爱宝石,这红宝石赠与她她定是开心。” 安锦然先是一愣然后便是长舒一口气,原来不是恼他,他哈哈一笑,宠溺的刮了刮怀中人的鼻尖。 “原来是个小狐狸,竟想着拿兄长的礼物去讨好祖母。” 安锦舒皱了皱鼻子:“阿兄好不讲理,都把礼物赠与人家了还说人家是小狐狸。” “这.....” 安锦然也没想到这小妮子竟拐弯抹角说他小气,语噎的同时报复般使劲揉起她的脑袋。 “好你个小霸王,不愧是我安锦然的妹妹,这张巧嘴儿叫阿兄都吃亏了呢。” 安锦舒一边拍打脑袋上的大手一边向一旁的安别鹤求救:“爹爹,阿兄欺负我!爹爹救我。” “你啊,一回来就欺负你妹妹。” 曲氏瞧着他二人打闹又是哭又是笑,她抱过安锦舒,然后搂着安锦然的胳膊顿时哭的泣不成声,安别鹤上前圈过她们。 “没事了,都过去了。” 曲氏哽咽点头,摸着安锦然的脸怎么也摸不够。 安锦舒窝在曲氏怀中瞧着这一幕满是心酸。 兄长走时才六岁,母亲不仅要忍受丈夫离别之苦,还要忍受爱子分离之痛,这么久了,母亲怕是午夜梦怀间夜夜都会梦见兄长的模样吧。 但值得庆幸的是爹爹还活着,兄长还活着,娘亲,祖母红鲤都还活着,都活着。 她们都还有时间弥补遗憾。 一家人其乐融融叙了好一会旧,安老太太来了后又是一阵母慈子孝,直到外头的行李卸的差不多了,副将前来禀报一家人才止了话头。 这期间安锦舒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直到副将来打破这温馨氛围安锦舒才惊觉她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门口众人却没见到印象中的身影,正当她心怀疑虑时却见安如鹤一拍脑袋懊恼的说了句:咋把人给忘了。 紧接着他大步流星迈出府门,行至外头马车跟前,捞着门帘与里边人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门帘被捞开,一道拔尖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安锦舒眼瞳顿时瑟缩一下,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曲氏就站在她旁边自是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以为她是冷了,于是吩咐红鲤去取披风。 可她不知道安锦舒根本不是冷的,而是惊的,那人是她的噩梦,撕心裂肺的噩梦。 她曾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他,可当真正面对时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却无法掩盖。 族人被灭,亲人被流放,地牢中生不如死的日子瞬间在安锦舒眼前闪过,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极力克制的身体却忍不住的颤抖。 寒意自脚底遍布全身,安锦舒死死咬着唇,直到口中腥气弥漫都不曾松口。 一件披风盖下,暖意如一只大手猛把安锦舒从地狱扯回人间,她惊魂未定抬头,只见曲氏狐疑的看着她:“烟烟?怎么了?” 她心跳的很快,眼睛也是红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怕被曲氏发现不对劲只一个劲的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披风柔软的毛绒擦过她的脸颊带给她一点安心,安锦舒垂下了眼摇摇头,强装镇静。 “没事娘亲,就是有些冷。” 头顶附上玉柔,安锦舒能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顺了顺。 “今日初雪,确是有些冷,再等等,等你爹爹收拾好咋们一起回屋。” 安锦舒乖巧的点了点头,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 “好的娘亲,我等爹爹与阿兄,等他们一起回家。” 第4章 再遇旧人 远处她爹爹不知与少年说了什么,对方一开始是低垂着脑袋,后来蓦的抬起了头。 反应不急的安锦舒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硬生生与对方的眸光撞在一起。 少年神色冷冽,带着探究,安锦舒神色一慌就要低头,可还不待她别开视线对方先一步挪开了脸,仿佛对她这个人丝毫没有兴趣。 安锦舒一愣,然后心头自嘲一笑,果然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是陌生冰冷的。 安如鹤带着人走近,安锦舒条件反射的往曲氏身后缩了缩,动作不大可在场人都能瞧出来她的躲闪。 曲氏目光上下打量一下面前少年,有些不明所以的瞧了自己夫君一眼。 “夫君,这是?” 不待安如鹤解释,少年先一步动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曲氏跟前掷地有声道。 “夫人垂鉴,今余以拙略数言自我介绍,吾姓顾,名卿辰,无字,年十岁,吾家父母乃平头百姓,死于蛮夷刀下,留吾稚子独存,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 “大将军心善,怜吾稚子难活,收养吾为义子,赐吾一口吃食,吾感激不尽,吾虽愚钝,可吾有坚毅之心,青云之志,醇厚之情,吾信终可成鸿儒之才也,不负将军收养之义,养育之情,吾感激不尽。” 说罢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那声听着就叫人咬牙。 安锦舒瞧着少年背部那嶙峋的蝴蝶骨思绪有一瞬间凝滞。 上一世她很不喜他,所以当她爹爹把人带到她跟前时她除了嫌恶只有鄙夷,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竟这般瘦。 一身玄色衣裳松垮套在他身上,就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般把本就瘦得身子显的更加嶙峋。 “这孩子的双亲为掩护我与然儿死于蛮夷屠刀之下,他家中也无其他亲人,我于心不忍便把他带在了身边,后瞧他聪慧异常,便认为了义子。” 安如鹤上前做解,怕曲氏误会又加了句:“不信你问然儿,我能骗你,然儿定不会欺瞒你吧。” 曲氏嗔怪的剐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原来在你心里我便是那多疑之人。” 知晓自己说错话安如鹤赶忙上前拉住自家夫人的手,一个七尺男儿此刻急的是满头大汗,语无伦次。 “我,我哪能那样想啊,这不是怕夫人你多想嘛。” 安锦舒也帮着自家爹爹说话:“娘亲就原谅爹爹一次吧,爹爹一别十余载,再回来带着个人,我若是爹爹也会怕你多想的。” 曲氏没好气的拍开安如鹤的手:“行了,我可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 说着她赶紧上前把跪在地上少年扶起来,心疼的仔细打量了他片刻,见他瘦的如一张薄纸哽咽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少年手中,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你义父也是,信里什么也不交代,害我什么也没准备,这块玉佩是我的见面礼,你莫要推辞,你的父母对安家有恩,你又认了我安家为亲,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安家的儿子了。” “待这两日安顿好,我便摆宴为你们接风洗尘,顺道在告知众人,我安家多了位有情有义的儿子,叫谁也不敢小瞧于你。” “哈哈,好!不愧是我安如鹤的夫人,有胸襟!” 安如鹤大笑着拍上少年的肩膀:“就按你义母所说,待过两日就办宴为你接风洗尘,看谁敢瞧轻我安如鹤的义子。” 顾卿辰恭顺的抱拳:“谢过母亲。” 这个结果是安锦舒预料之中的,上一世他也是这般进的安家,他入安家的理由让她无法阻拦,也不能阻拦。 他于安家有恩,是安家必须要留下的人。 曲氏握着少年的手,只觉透心的凉,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薄袄心疼的拍拍他的手:“受苦了,到家了就莫要拘束,缺什么少什么给我说,别委屈自己可知道。” 少年点头温顺如斯:“谢谢母亲,儿子知晓了。” 他从始至终没有抬头,让人无法看到他此刻的神色,只叫人觉得可怜极了。 安锦舒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好像比她记忆里更高一些,明明比她还小一岁,却已高出她许多。 她实在没办法把此刻温顺可怜的他跟以后那人联系在一起。 可他向来就是极会伪装的,他能含着对她的怨恨,对她家的怨恨在安家隐忍十余载。 这样的心性与耐力本就不是常人所拥有的,所以他注定不是平凡人,只是她上一世眼拙没瞧出来罢了。 那种祸事她闯一次也就够了,如今他还是孩子,只要她忍住恐惧把他当阿弟好好对待,以后想法子从他那里得一份免死金牌保住安家便行了。 安锦舒眼底慢慢有了光,望向顾卿辰的眸子散去了恐惧,一片清无。 是啊,她重活一次,也不再是前世的她,何须惧他。 只要他如上一世安安分分,她绝不会招惹他,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甚好。 “来辰儿,见过你祖母。” 正待安锦舒思考之际安如鹤已经把人领到了安老太太跟前。 顾卿辰极为恭顺,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喊了声:“孙儿顾卿辰,见过祖母。” 啧,安锦舒浑身一阵哆嗦,这人心性自小便这般可怕。 这声祖母叫的如此干脆,到底是寄人篱下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有备而来。 安老太太刚才一直在旁边,自是知晓面前人的出身与处境,他的双亲乃是安家恩人,这份恩情安家定是要铭记报答的。 何况她看这孩子长得着实不赖,眉眼俊朗,仪表不凡,还如此恭敬有礼,她是喜欢的。 就是太瘦了些,看着叫人心疼。 安老太太也赶紧把人扶了起来,顺手取出一块玉佩放在对方手上:“好孩子,你受苦了。” 安锦舒瞧着那块青色玉佩瞳孔不自在的闪了闪,手不自觉的握住腰间玉佩,不动声色的扯下藏了起来。 第5章 我会照顾你的 所有人都认亲完毕后便只剩下安锦舒没与对方打招呼了。 当然,她也没逃掉。 当她还在费劲藏玉佩时,只听有人唤她名字,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大手推出了曲氏身后。 再抬头,她已经直愣愣的站到了顾卿辰跟前。 而作俑者她那缺心眼的爹爹还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神一个劲的鼓励她跟对方打个招呼。 刚才被推出来时她是有些怕的,可现在站在对方面前她反倒平静下来。 只怔愣一下她便反应过来,朝面前之人扯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紧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章递上前语气淡淡道。 “娘亲说您的父母是为了大义牺牲,是英雄,你莫要伤心,这玉章乃是我极为喜爱之物,今日赠予阿弟,以后我便是你阿姐,我会照顾你的。” 少女一袭白衣锦袍头戴珠玉娇贵无比,一眼便能瞧出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富贵人儿。 她的眼睛很大,带着水汽,小脸圆润软糯如面团子,带着一抹浅浅桃红,晶莹如羊脂玉的小小耳垂上坠着红玉打磨成的珠子,像易碎的珍宝叫人喜爱。 顾卿辰垂眸看着那块递至眼前的玉章,眼底深处寒凉一片,他的声音比安锦舒还要冷淡,伸手拿过那块玉章,没碰到对方肌肤分毫。 “谢阿姐相赠。” 满是疏离与戒备。 来的路上,他做了一场梦,那场梦真实的可怕,仿佛他亲身活过一次。 他记得她,也认得她,那场般若浮生的梦境里他与面前之人相处了五载有余。 一梦后,他一直处在梦境与现实的裂缝处,时常被梦境与现实搞的不知所措,他以为自己是目睹了亲人的离逝魔怔了,痛苦不已。 可当看到安家门庭,看到她,看到曲氏与那些记忆中熟识的人,他就如醍醐灌顶,那条梦境与现实的裂缝瞬间合并。 他明白了一件事,那个梦并非凭空出现,那是他的未来,他机缘巧合之下窥见了天机。 面前对他笑容和煦的少女,也并非她表面看到的那般乖巧可爱。 她的牙会撕咬他的肉,她的眼含着世间最狠毒的利器,她的手会拿着鞭子鞭笞他,折磨他。 而她这个人…… 会彻底毁了他。 顾卿辰的眼底慢慢出现幽光,像阴暗洞穴里蛰伏的毒蛇一般冰冷而危险。 不论梦境真假与否,他此世都不会屈服于任何人脚下。 他不会忘记小妹死前的哀痛眸光,也不会忘记安家人带给他的家破人亡。 他不能替死在安家刀下的亲朋好友选择原谅,他能做的便是等待时机,直到他把真相公诸于世的那天。 安锦舒敏锐的察觉到眼前人身上的危险气息,却只是捏紧了袖中的手,佯做关切。 “阿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从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家人就得亲近些才好呢。” 面前人微不可察的点头。 明明不乐意还非得迎合她,到底是人中龙凤,心比金坚,安锦舒心头冷笑。 “娘,父亲,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还变了天,祖母年纪大受不得凉,不妨进府坐下说。” 她们说的忘我,丝毫没注意天气的变换。 直到安锦然上前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 今日初雪,天确实比不得前几日。 刚才在门口一家人就已叙旧良久,后又出了认亲一茬,算起来她们一行人在府邸门口已经呆了有两盏茶的时间了。 刚才敲锣打鼓已经吸引来了诸多百姓,他们又在门口呆了这么久,周围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交头接耳,揣测指点。 安如鹤转头看了看也知晓是他疏忽了,于是点头笑道:“是为父太高兴竟没留意,夫人你且快些领着母亲进屋,我与然儿安顿完将士便来。” 曲氏应下,领着老小往府里走。 安锦舒走在顾卿辰前头,走了两步她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接着眼珠子一转拉了拉身边的自家娘亲,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叫那人听到。 “阿娘,阿弟身上的衣裳还是夏日的单衣,这两日不妨叫铺子过来给阿弟量一量身高,做几身合适的冬衣。” 说完还不忘天真的夸赞对方。 “阿弟长得好看,想必穿了新衣裳会更好看的。” 曲氏呵呵的笑着,边打趣她边笑是。 可她们谁也不曾看到,那本低垂着眼帘的少年此时此刻却抬起了眼,探究的看着少女的背影久久才挪开视线。 晚间,曲氏吩咐了厨房做了一大桌好菜,虽时间紧迫可该有的菜色一样没少。 安锦舒坐在桌上望着那一道道美味佳肴直流口水。 凤尾鱼翅,奶汁鱼片,八宝兔丁......全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 虽然重来一世她性子喜好都变了不少,可还有一样一直如初,那便是对美食的喜爱。 往日她可以仗着娘亲与祖母对她的宠爱不顾规矩先行动筷,可今夜的家宴是为了给父亲兄长他们接风洗尘的,都得按规矩来。 哪怕安锦舒的口水咽了又咽也顶多是凑过去闻一闻不敢乱动。 她来的早,此刻大堂里只有她与红鲤还有伺候的仆人,其余的人都还没来,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哼起了一首小调。 少女清甜的嗓音软软的,格外悦耳。 顾卿辰本要进大堂的脚步一滞,透过大开的门往里瞧去。 只见一身着浅粉色织金交领锦服的少女低垂着头悠闲的晃着小腿,因角度的原因他可以隐约看到少女脚上殷红的绣花鞋还有绣花鞋往上的一截亮白肌肤。 他眼神躲闪一下,转身欲走。 可一回头安如鹤夫妇一行人已经走至了他身后,他一愣,停下了脚步。 安如鹤与曲氏正说笑着,见顾卿辰站在门口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怎到了家反倒拘谨起来了,你小子最好早些适应啊,我安如鹤的儿子怎么能畏手畏脚毫无大丈夫作风!” 曲氏拍打他一下,嗔怪道:“辰儿第一天入府有些拘谨是正常的,你莫要吓到他。” 顾卿辰却是后退一步抱拳:“是儿子的过错,下次定不会了。” “看吧,你把人吓得。” 曲氏剐了一眼安如鹤,柔声安慰他:“无妨,你义父在外说了算,在这个家他还需听我的呢,小孩子都难免会害羞,是正常的,莫要听他的。” 顾卿辰本也不在乎这些,他那样说无非是为了取得好感好长久留在安府内,可曲氏似乎比他记忆中要热络反倒让他有些不舒服。 第6章 不放弃任何亲近的机会 “娘亲,父亲,你们为啥在门口说悄悄话啊?”此时一颗小脑袋从屋内凑了出来,俨然是那等的着急的安锦舒。 顾卿辰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紧接着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立马又挪开目光。 安锦舒像只腾飞的彩蝶直接扑进了自家爹爹怀中叫他举高高。 安如鹤自然是乐意至极,倒是曲氏不乐意了:“你都是大姑娘了,此举不妥,以后莫要叫爹爹抱了。” 安锦舒不乐意的噘嘴:“我都未曾及笄怎么就算大姑娘了。” 安如鹤也不乐意,生怕自家夫人管束他忙道:“烟烟还小抱一抱又何妨,再说了我出征在外十几载,不曾抱过襁褓中的烟烟,如今也不让抱,夫人如何忍心。” 二人你一言她一语跟唱双簧调一样直把曲氏说的哑口无言:“罢了罢了,你父子二人明显一条心,是我多嘴了,我不说了,再不说了。” 她一说完就惹来一阵大笑,安锦舒也弯着眼睑笑着。 只有一人没笑,那便是隐在灯光暗处的顾卿辰。 见少女如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一般笑的那样开怀他忍住心中翻涌的冷意,让自己愤恨的情绪不要溢出来。 一双绝望眸子透过这温馨一幕浮现在顾卿辰眼前,他咬牙握拳,心头刺痛不已。 如果可以,他也想让他小妹过上这样的生活,但那孩子却永远留在了边塞的城墙边,被风沙掩埋,吹散。 他的好义父说她们的牺牲皆是为了大义,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是值得敬畏的。 可如果所谓的大义是以牺牲无辜孩子,无辜百姓的性命为前提,那这大义便不是大义,而是大悲。 是作为将军无能的大悲,作为男儿自私自利的大悲,作为国家腐败的大悲! 他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 可哪怕他悲愤欲绝,表面之上却依旧淡然,只要他想,没有人能看出他的情绪,哪怕是特意留意他的安锦舒。 安锦舒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留意顾卿辰,没有人比她清此人的危险性,但从接触到现在,她发现这人似乎冷静的过了头。 没有寄人篱下的慌张,也没有初入陌生地方的惶恐,对人对事恭敬有加对答如流,仿佛他本就应该如此。 前一世的他初入安家是这样吗? 安锦舒努力回忆,可由于前一世她对他根本不屑一顾,自然也没有留意这些小事,回想起来脑袋一片空白,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找不到。 她只能作罢,只告诫自己既然发现他不对劲,那便再上心一些,免得错过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待安老太太来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落座。 安锦舒本想坐的离顾卿辰远一些,可转念一想,她需得靠近他些,才能显现出她作为阿姐对阿弟的关爱。 做做样子不仅能搏一个好名声还能搏他好感,如此好事,定是多多益善的,时间久了,他才会记她的好,记安家的好。 于是本坐在桌尾的小人儿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蹦跶到她对面的少年旁边坐下。 完了还笑呵呵的道:“阿弟第一日进府恐他拘谨,我坐他旁边为他布菜,免得他饿着肚子回院子。” 安老太太欣慰笑着:“我们烟烟长大了,懂得照顾人了。” 安锦舒忙夹了一筷子八宝饭放入自家祖母碗中,乖巧笑道:“祖母先吃” “哈哈哈,瞧瞧。”安老太太指指自己碗中的八宝饭:“这是拿饭菜堵我老婆子的嘴呢。” 众人哄笑,被取笑的安锦舒撅着小嘴坐回凳子上,看似在耍小孩子脾气,实则眼睛闪亮如明珠,望着开怀大笑的安老太太以及自己的父母兄长勾起了嘴角。 她的表情全部不落的落在了一旁的顾卿辰眼中,他敛下眸子,把眼中的神色藏进了黑暗深处。 正式开席后安锦舒首当其冲的夹了块兔子肉放进旁边人的碗中。 “你要吃八宝兔丁吗?我给你说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 顾卿辰望着碗中多出的金兔肉,执着筷子良久却没有动作 “阿弟你怎么不吃啊?可是不喜欢兔儿肉?” 她又赶忙给夹了块鸭肉放进他碗中:“那你吃这个,这个鸭子更好吃。” 顾卿辰抬眼看向给他夹菜之人,只见对方一双清澈明亮大眼炯炯有神,一派欢喜天真瞧着他。 望着对方期待的目光,顾卿辰却未动碗中食物,片刻后他道:“辛苦阿姐为我布菜,可惜这一路舟车劳顿脾胃虚弱,食不了荤腥,阿姐莫怪弟弟。” 说罢反手去夹了就近的其它菜肴。 “无妨无妨,此次吃不了下次再吃就是了,你什么时候想吃给我说,我让厨房给你做!” 安锦舒毫不在意的道,可眼神落在对方碗中却有些惋惜。 本来也没几块肉他还浪费浪费两块简直是可恶。 但随即又想到对方又没让她夹是她自己要献殷勤硬凑过去的便也释怀了。 她也没指望第一天就有啥收获,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与法子。 后面她又试探性给对方夹了几次菜,不是肉类皆是青菜,对方没有在拒绝,细嚼慢咽的全部吃完了。 看来就如他所说,他确实脾胃不大好吃不了荤腥,那她有空得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又是好事一件! 心情奇迹般的大好起来,再看旁边的人似乎都顺眼起来。 安锦舒毫不吝啬的想,给他叫了大夫瞧了病,还得在给他备上药膳,有药膳温养着,脾胃也能好的快些。 他也能在记她一份好。 饭后一家人坐在大堂中喝着茶唠着家长里短,期间曲氏突然提起进京面圣的事大堂中本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不早了,烟烟你替父亲带阿弟去他院子可好?” 爹爹有意支开她,安锦舒自然知晓。 她点点头跳下椅子先行走到了门口,待她回头只见俊逸少年恭敬抱拳在与坐上等人道别。 规矩还挺全,安锦舒嗤之以鼻。 对方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一个十岁的少年,明明长在凄苦边塞,礼数却周到无比,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若她有上一世这个时候的记忆就好了,可惜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正是最厌恶他的时候,怎么可能与之接触。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如此苦恼。 顾卿辰行至门口就见少女正伸手接雪玩,见到他出来立马收回手做乖巧状。 “走吧阿弟,我带你去你的院子。” 第7章 我是她.....却非她 顾卿辰第一天进府还不曾安排小厮,院子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 安锦舒临危受命自是不知晓他那临时院子在哪,好在红鲤知晓,她二人只需跟着红鲤走就行了。 一路上除了走路的声音谁也不说话静悄悄的气氛诡异。 最后还是安锦舒受不了开了口。 “明日我带些小厮丫鬟来阿弟你的院子让你挑挑,可好?” 哪知对方并不买账,冷着脸回了她两个字:“不用。” 这是人前人后两张脸? 人前一口一个阿姐,人后直接惜字如金是吧! 安锦舒虽然见识过此人的冷漠,但没想到他自小就是如此,她上辈子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她不想再搭理他,可最后还是咬咬牙坚持道:“那可不行,你如今是安府少爷了,哪能没有伺候的人,不如我挑选两个,阿弟若觉得可以便留下,这样可行?” 对方没有回她也没有拒绝,安锦舒权当他默认了,缩回脖子不再搭话。 热脸贴冷板凳不说还没得个好脸色,她这阿姐做的着实窝囊。 若不是怕惹他不快,她现在必要左右开弓给他两个大耳巴子,以解心头之怨。 但也不知是不是安锦舒的错觉,她越走越觉得这条路好熟悉,直到看到那不远处的院子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前往她院子的方向吗? 她以为是红鲤带错路了,赶紧上前悄悄问她:“红鲤你是不是走错了,我们不是带人去他院子吗,为何回我们自己的院子了。” 红鲤失笑:“小姐你说什么呢,四少爷的院子就在咱们院子旁边的君兰阁啊,定是往咱们院子的方向啊。” 安锦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死心的确认:“你确定你没弄错?娘亲安排的?” 红鲤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头,不明白她为啥这么大反应。 “小姐?”红鲤见她精神恍惚赶紧唤了一声。 安锦舒蓦然回神:“没事,继续走吧。” 说完她转头看向顾卿辰,佯做开心:“阿弟,娘亲给你安排的院子就在我隔壁,太好了,以后能随时找你玩了。” 顾卿辰站在不远处无甚表情,也没有回应。 他不会忘记梦中住在她隔壁后对方的所作所为,但此刻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可若让他回应..... 做梦! 被冷脸的安锦舒讪讪笑了两声,话出口后她才想起前一世她在对方院子里的所作所为霎时间脸色难看下来。 一瞬间她什么心情也没了,脸色比顾卿辰还冷,转身拉过红鲤就大步往前走去。 被拉了一个趔趄的红鲤,扭头看看身后吊的老远的四少爷再看看自家莫名其妙的小姐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快步跟上她。 后面的路本也没多远,众人又各怀心思,所以不知不觉就到了君兰阁院门口。 一走近院子门口就有两小厮迎了上来对着安锦舒与顾卿辰恭敬俯首。 “三小姐,四少爷。” 张财,张宝..... 上辈子顾卿辰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安锦舒打量他二人一眼。 “你二人怎会在此。” 其中一位稍瘦一些的小厮站出来恭敬道。 “回禀小姐,鄙人名叫张财与我弟弟张宝是前两日被买进府中的打杂小厮,平日就在后院干些粗活,今日夫人去后院挑选下人,选中了鄙人与鄙人弟弟,让鄙人与鄙人弟弟在君兰阁门口等待。” 说罢他赶紧拉着他旁边的人跪下以表忠心,安锦舒瞧了眼他旁边与他有五分相似的男子。 “既然是母亲挑选的,定是你二人有过人之处,起来吧,以后好好照顾少爷可明白。” 张财响亮的应了一声哎,见他二人冻得脸蛋通红没在为难他二人,对着一旁的人道。 “天色已晚阿弟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黑脸拉着红鲤走了。 顾卿辰瞧着那逃似的背影眯了眯眼,接着领着张财张宝二人进了君兰阁。 时间紧迫太多东西还没准备,此刻的君兰阁内黑黝黝一片,顾卿辰凭着梦中记忆走向主屋,轻车熟路推门踏了进去,他手缓缓划过桌面然后缓慢坐下身来。 张财快快掌了灯,屋中黑暗被驱散,漏出全貌来。 映入眼帘的环境与他梦境一般无二,连摆件的位置都不曾挪动,只是当他看到那床榻时,眼突然就红了。 然后张财张宝忙活到半夜只为了给自家那阴晴不定的小少爷换张床。 回到院子的安锦舒仰头望望天,接着长叹一口气,漏出了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愁容。 红鲤站在她身后不安咬唇,小姐大病后就性情大变,平日里她向来是随心所欲,不高兴了就抽出鞭子打罚下人出气。 可自小姐这次醒来,在没有找过那根长鞭,那根平日里她最喜欢的鞭子早就在角落里生灰了,也没在打罚过下人,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若搁在以往,面对四少爷那般冷淡的人,小姐定是一鞭子抽上去的。 可今日小姐却一再隐忍,以前的小姐也不会叹气,她每日都无忧无虑的,这世间上所有苦难都与她无关。 还有太多太多不对劲的地方,红鲤有一肚子疑问,可却不敢张口。 “红鲤姐姐,你是不是想问我问题啊。” 红鲤没问,安锦舒却是张了口。 “啊?没有.....” 被看破心事的红鲤有些慌张,想辩解,但终归好奇心作祟,顶着对方的目光点了点头。 “红鲤姐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红鲤抬眼瞧了面前少女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便也大着胆子开口:“奴婢只是有些担心小姐,自从小姐大病后,性子变了很多,喜好也变了许多,以前小姐不是这样的。” 闻言安锦舒轻笑:“那红鲤姐姐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这.....” 红鲤哪里敢说实话,非议主子那是要死人的。 “其实红鲤姐姐不说,我也知道。” 安锦舒把目光自天空收回,望向她。 这一刻的少女褪去了豆蔻少女的天真烂漫,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红鲤却看到一种莫名的悲凉。 “告诉你个秘密吧。” 安锦舒眨眨眼卖了个关子,接着就听她道。 “安锦舒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病之中,我是她.....却非她。” 第8章 你家小姐被妖怪吃了 红鲤瞪大眼睛后退两步仿若见了鬼。 小脸煞白一个劲的哆嗦:“小姐,你,你别吓奴婢。” “我没吓你啊。”安锦舒阴恻恻的笑着向她迈步。 “你,你,你是谁!” 红鲤面无血色大吼:“你把我家小姐弄哪去了!” “我把你家小姐吃了。” “我告诉你吧,我是那深山野林里修成精的妖怪,你家小姐长得那般娇软,味道甜美极了。” 平日里娇软可爱的人此刻就像那索命的恶鬼,那张娇俏小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惨白惨白的。 红鲤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新鲜的肉,她吓坏了,啊的尖叫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哈哈哈,哈哈哈。” 计谋得逞的安锦舒捧腹大笑起来,那拼命往外逃窜的红鲤脚步一顿,猛地回身,就见刚刚还似恶鬼的自家小姐此刻已经捧着肚子笑出了泪花。 “小姐你。” 她惊觉自己被自家小姐耍了,短暂的委屈过后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下着实不在安锦舒的预料之中,知晓玩笑开过头了,赶紧止了笑上前手足无措道。 “红鲤姐姐,你别哭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我逗你玩的。” 红鲤没理她,自顾自哭着。 安锦舒捞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点红色疤痕:“你瞧,这是我小时候贪玩打翻了烛台,被火烛烫的,你那会还安慰我说会好的,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好。” 红鲤哭声小了些,见有效果安锦舒赶紧又掏出一个香囊。 “还有这个,你年前送我的,说有安神静心之功效,我一直贴身放着呢。” 红鲤哭声没了,她抬起头眼里还有些惧色,显然是刚才真被吓着了,她拿过那个香囊看了看,确定是她的针脚这才信了。 “小姐你以后不能再吓唬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你真被妖怪吃掉了。” 犯了错的某人悻悻摸了摸鼻尖,嘀咕:“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不禁吓啊。” 她只是想逗逗她,哪里知道她竟被吓成这样。 “啊?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安锦舒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拿出自己的香帕塞给她让她擦眼泪。 “红鲤姐姐竟然还相信鬼怪之说。” 红鲤边擦眼泪边委屈道:“奴婢娘亲在小的时候总是用鬼怪吓我让我不要乱跑,后来我长大了,哪怕知晓世界上没有鬼怪,可听得多了也难免害怕。” 安锦舒失笑,原是这般。 民间贼人诸多,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也多,常年都有孩子因贪玩趁大人不注意时跑出去丢失。 久而久之大人们总会编造出各种鬼怪故事用来吓唬自家孩子,防止他们单独跑出去。 “对不起红鲤姐姐,我不应该吓唬你的。” 安锦舒有些自责。 可她道歉的话才出口,红鲤却比刚才见鬼时惊的还厉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该死!奴婢不应该哭的!奴婢该死!” “红鲤姐姐!” 安锦舒赶紧按住她的头,可她劲小,对方又铁了心要磕,一时间没拦住,对方已经在地上磕了四五个头了,额头能见血丝。 她无奈,只得命令她不要在磕了,然后扯着她的手把人带到了屋中。 到了屋中她屏退一众下人,倒了杯茶放在还在发抖的红鲤跟前。 她知道以红鲤对她的了解,她那句话就是在宣判她的死刑。 从前的安锦舒只有在处死人时才会说对不起,仿佛那样就能减少罪孽。 她刚才脱口而出时根本没有想过这一茬,这才让红鲤误会。 虽说她刚才确实有吓唬她的嫌疑,可有一句话她没有骗她:安锦舒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病之中,我是她.....却非她.....。 所以她已经不是那个心狠手辣,以人命为游戏的安家大小姐了。 重活一世,她才深知自己上辈子的罪孽有多重。 把人命当草芥,七岁就敢处死下人,还敢现场观摩,看着对方痛苦求饶她无丝毫怜悯之心。 在她眼里,下人就不能算是人,那是她消遣娱乐的工具,她不许人忤逆她,忤逆她的人皆被她乱棍打死扔去了乱葬岗。 她阿娘与祖母不是没有管束过她,可她被宠坏了,又被居心否测之人谄毒根本不会听话,被罚的狠了她就以死相逼,反正就是不服管教。 可即便如此,上一世在她惹下祸事后她的阿娘,祖母,红鲤这些她曾经伤害过的人还拼死护着她,从不曾弃她于不顾。 所以,她如何能在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她若是上辈子良善一些,对待生命,对待他人懂得敬重,安家就不会因她而覆灭,顾卿辰也不会因她而灭安家满门。 她重生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本也不想告诉任何人,太过危言耸听,她不认为有人会信。 可红鲤的反应让她意识到,别人可以不知晓,但红鲤,她最亲近的丫鬟,必须得知晓。 今日她能因她一句话跪地求饶,明日她也能因她一句话惹出祸来。 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她的一举一动皆瞒不过她,她迟早会知晓,既如此,不如早些告知于她,以后还能帮上她些 安锦舒喝了口润了润嗓子:“红鲤姐姐,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不等她回答,安锦舒便自顾自的把前一世她所经历的事娓娓道来。 红鲤一开始是低垂着头,后来是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再后来她满脸心疼的看着安锦舒,眼泪纵横,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小姐你后来是被折磨致死,那四.....他是否有妥善安置您的尸身,是否有为你布置灵堂,为你下葬呢。” 安锦舒摇摇头:“我那时已死,并不知晓他是否有妥善安置我,他那般恨我,想是一卷草席卷了,扔到深山喂狼去了吧。” 红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冲冲道:“小姐那般真心对待他,他竟那样狠毒。” “其实他做的并没错。” 安锦舒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至屋门口,一推门,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飘进屋子,屋外寒风呼啸,银白雪花铺了满地,尽显萧条。 “若是换了我,我也会如他那般对待自己的仇人,恐怕我会比他还要狠心,所以我根本就不怪他。” 红鲤走上前来,把披风披到自家小姐肩上,听完故事的她此时此刻对安锦舒在没了惧怕。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家小姐一病之后性情大变,她也着实心疼她家小姐的遭遇,也庆幸上一世的她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自家小姐身后。 第9章 我现在对他只有姐弟之情 “那小姐今后要作何打算。” 她所谓的打算自然是以后要如何对待隔壁那位。 “小姐对他可还有.....” 红鲤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可安锦舒能懂。 安锦舒摇摇头:“没有人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我现在对他只有姐弟之情。” 红鲤想了想隔壁那位的容貌身姿,有些瘦,脸上还有伤,似乎也没那么惊艳嘛,为啥上辈子的小姐就冒着那么大风险与之欢好呢。 突然安锦舒拉住红鲤的手:“所以红鲤姐姐,以后你定要助我,只有顾卿辰放下心中怨恨,安家才能好,你我才能好。” 红鲤眼神坚定:“嗯,我会一直陪着小姐,帮助小姐,奴婢希望小姐平平安安,以后幸福美满。” 这一夜安锦舒做了个梦,梦里她在巍峨壮阔的皇宫中穿梭,她没有实体,变成了一阵轻飘飘的风。 她看到她死后,她的尸体被温衡自地牢中抬出,放在一副上好的红木棺材中,棺材中的她面容安详,嘴角还挂着解脱般的笑意。 周遭的和尚呢喃着她听不懂的佛语,正在为她超渡。 在一声声诵经声中安锦舒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让她抽离梦境。 而就在她抽离梦境的那一刻,她似是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灵堂外而来,紧接着她便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天已然大亮,梦里不过经历了一小段场景,梦外竟已过了几个时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不假,昨夜红鲤才问过她顾卿辰是否有安置她的尸身,她便梦到了。 只是梦境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人对她可没有那般慈悲心肠。 设灵堂,和尚超渡?怕是把她五马分尸都不解恨吧。 “小姐你醒了吗?” 是红鲤 “醒了。” 被打断了思绪安锦舒也不再多想,捞开褥子起身。 红鲤上前伺候她穿衣:“刚才夫人派人来叫,说小姐你若是起来了便直接去如意院。” “娘亲派人来了?可有说是什么事?” 红鲤摇头:“并未,但瞧着应不是什么要紧事,只说让奴婢不要打搅小姐睡觉,只等小姐醒了告知便好。” 那便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今日天冷,小姐不妨穿这件袄子。” 红鲤拿出一件竹青色袄子,安锦舒看了一眼,袄子颜色很淡雅,用白线勾边,领口与袖口都绣着白梅,底部还勾勒了祥云图案,简约精致。 安锦舒张望了一下窗外,虽然不曾开窗也能感觉到外头透进的冷意,想必昨日的雪下了一夜,再看看那件衣服就觉有些淡了。 “不了,昨夜下了雪,雪色本白配浅色衣裳不妥,把那件海棠红的袄子拿出来吧,今日就穿那件。” 红鲤应下,找出了那件海棠红袄子给安锦舒换上。 安锦舒本就生的白,配上红色更显娇嫩非常,唇红齿白,眉眼弯弯,一头青丝乌黑透亮衬的盈盈小腰单手可握纤细无比。 一缕日光凑巧的溜了进来打在她的小脸之上,只见白净小脸如能反光一般透出一层柔光,凑近些看还能看到上面细小绒毛,与她本人一般灵动可爱。 红鲤一时看的呆住了,她一直知晓自家小姐生的好看,却不想竟这样好看。 况且她家小姐才十一岁,若是在长两年长开了那得是怎样的姿色啊,红鲤不敢细想,想必到时候提亲的人会踏破安府的门槛把。 “看什么呢都看傻了。”安锦舒瞧她发呆点了下她的额头。 红鲤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揉揉额头收回目光,诚实道:“小姐太好看了,奴婢一时看傻了,也不知道隔壁那人什么眼光,这般美人送上门竟那样对待。” “以后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外人跟前你莫要乱说,我昨夜与你说的那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的。” 二人又磨蹭一会,终是收拾好了,拉开门一股寒气席卷而入,风里已经有了刺骨之意,经过昨夜天是真的凉了下来。 安锦舒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这才抬脚出了门。 临出院门时她鬼使神差的看了眼隔壁的君兰阁,见院门紧闭似无人她才收回目光往如意院去。 此刻的如意院主屋中,安家众人皆在。 安老太太坐在上首一位女子贴着她坐着,手中剥着核桃与她偶尔说话。 女子挽着朝天髻,上头简单簪了两样玉兰花簪子,一张瓜子小脸浅浅上了薄妆更显肌肤白亮,蛾眉皓齿,举手投足间袅娜娉婷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她瞧上去比安锦舒长上两三岁,眉眼皆已长开,只是与安锦舒相比,她的眉眼要更上挑一些,多了些风情,而安锦舒的杏眼则以灵动居多。 离她不远处,一位与她眉眼相似的妇人正含笑静坐着,偶尔与在座众人交谈,偶尔端茶轻抿,众人看似和和气气的。 但只有安老太太身边的王婆子才知晓这其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祖母吃核桃。” 少女把手中剥好的核桃仁放入琉璃碗中递给身旁之人,白白嫩嫩的核桃仁簇拥在一起,能瞧出剥核桃的人花了心思。 安老太太慈祥的笑着,不曾接过那碗。 王婆子有眼色的顺手接了过去然后笑道。 “二小姐有所不知,近日老夫人脾胃不好,大夫说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这核桃生硬,老夫人吃不得。” 安念神色一瞬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立马就恢复如初,声音娇娇柔柔如弱柳扶风,带着一些焦急:“祖母竟然病了,可有请大夫看过?大夫如何说的。” 王婆子恭敬回道:“大夫说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免的,饮食上多注意些便好了。” “那便好,刚好我前一阵偶得了一个温养脾胃的膳方,等一会我就差人送来。” 王婆子看了眼安老太太,见她没有拒绝这才道:“那就劳烦二小姐了。” “不过是一个膳方,祖母身子才是主要的。” “难为你有心了。”安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态度有所软和。 几乎是一瞬间安念就红了眸子,她赶紧低垂下头,掩住眸子泪光,声音有些哽咽:“这是孙女应该做的。” 第10章 安家二小姐安念 “念儿自从去了山庄养病日日都在念着母亲。” “每日除了读书写字还熬夜为母亲抄经书祈福,还与我说待回来了就好了,能在自己祖母膝下尽孝远比那纸上两滴浓墨来的实在,奈何这孩子嘴笨,就是不讨人欢心,如何告诫都没用,真是让人操心。” 李姨娘在下方端着茶盏附和着。 曲氏听了也笑道:“念儿确实是个好孩子,这份孝心属实难得。” 李姨娘不置可否,得意洋洋的默认了她这话。 安老太太听着也是有些动容,看向安念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有了些慈爱。 安家子嗣本就不旺,早年间她与丈夫恩爱非常,本是美事,可惜一次流产伤了底子,一生只有安如鹤一个独子。 她本念着养大独子多娶几房美妾给安家多添些香火,可她那儿子不知是不是随了她那丈夫,不仅不热衷男女之欢,对女子也无甚兴趣。 后来说亲之时,他一眼看中了兵部尚书之女曲氏,费尽心思求娶终拥得美人归。 这本是美事一件,谁知他在娶了曲氏后就再没纳妾的打算,曲氏倒也争气,进门第一年就为安家生下了嫡子。 子孙一事上,自是越多越好,可有些事急不得,她也就歇了旁的心思。 有一日皇帝宴请世家,安如鹤携曲氏入宫赴宴,清晨去时和和美美,晚间回时却是夫妻红脸,吵翻了天。 一问才知,竟有一宫女趁她儿醉酒勾了她儿行了龌龊,这事被皇上知晓大发雷霆,若非大臣求情,她安家都得入了那诏狱。 为了平息此事,也为了圣上颜面,她安家不得不忍了这口气,抬了那宫女为姨娘。 安念便是李姨娘入府第二年生下来的。 偌大的将军府这么些年就这两三位孩子,安老太太若说不失望定是假的。 安老太太虽然对李姨娘当年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可安念终归是安家的骨血,身上流着她儿子的血。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她再不喜庶女可终归那也是自己的孙女,该疼还是疼的。 “让你去山庄养病是为了你好怎还写那些劳神东西。” 安念摇摇头:“为祖母祈福是孙女应该做的怎会劳神。” “你这孩子。” 安老太太又拍拍她的手,语气中难得有了几分长辈对小辈的责爱。 李姨娘瞧着,眼中笑意重了几分,然后看向一旁的曲氏,见对方毫不在意的喝着茶她笑意淡了两分收回了视线。 “祖母,今日外边雪可真美啊,一会烟烟去取点枝头雪给你煮个香茶可好。” 人未至声先到,待众人瞧往声音来源处时安锦舒也兴致勃勃的捞了门帘走了进来。 一身霜寒掩不住她明眸皓齿玉软花柔,海棠红衬肌肤白玉无瑕吹弹可破,白绒兔儿毛围脖增了她三分可爱娇软,头上的金铃铛铛铛铛响着,通身并无太多贵重打扮,可就是让人一眼就知晓她是某位大人的掌上千金。 见屋中坐满了人,安锦舒倒是有些诧异,她倒是忘了,她爹回来第二日,李姨娘也携她二姐回来了。 一见到她安老太太就喜笑颜开。 “烟烟快来,与你二姐姐打个招呼。” 安锦舒应了声哎然后朝自家爹娘与兄长打了招呼这才走过去。 期间她瞧到李姨娘,对方起身向她施施然行了一礼后便坐了回去。 她微笑没与之计较,迈过她走了。 “祖母。” 安锦舒乖巧的坐到安老太太身旁,老太太眉开眼笑摸着她的脑袋:“一路过来冻着了吧。” 安锦舒轻晃脑袋:“不冷的祖母,一路上雪景极为雅致,祖母一会可与烟烟一同去瞧瞧?” 安老太太近日是越来越喜欢她这热络劲,一个劲夸她鬼灵精怪尽会讨她欢心。 同是孙女,可态度却天壤之别,安念虽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极为酸涩,拧紧了手中帕子。 “快,与你二姐姐打个招呼” 安锦舒伸头,见安念端庄坐着。 “二姐姐好。” 安念笑着回她:“三妹妹近来可好。” “好的好的,每日吃得好睡得好,二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三妹妹挂心。”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女孩娇灵的声音美妙动听,屋内气氛也随之轻松不少。 李姨娘偷摸打量着安锦舒,见她种种表现却是有些疑惑。 她走了不过月余怎这丫头变化如此之大? 以前对方刁蛮任性,哪怕是在外人跟前也不会收敛,过来请安时也是极为不耐烦,哪里会如此乖巧亲昵。 李姨娘有些红了眼,若是她与以前不一样了,那岂不是不能遂了她的愿,她的念念终比不得她,她一辈子都要被曲氏压在头上? 不,她决不允许。 她的视线实在有些尖锐,安锦舒朝她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看到了她的愤恨与不甘。 她歪头回望过去,李姨娘被她一瞧顿时如惊弓之鸟收回了视线,端起茶水猛灌了几口。 瞧着对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安锦舒心中发笑,这就坐不住了? 看见自己谄毒几载已见成效的人突然变了,想来是不好受吧。 可是怎么办呢,她不仅无法随她所愿自毁前程,还会托着她下地狱呢。 “茶水烫,姨娘还是慢些为好。”她故作天真提醒。 众人都看向李姨娘,李姨娘有些局促的放下茶盏,擦拭了嘴角茶渍。 “刚也不知怎了,突觉嗓子发痒这才喝的急了些。” 说罢话头一转:“一些时日不见烟姐儿,烟姐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安锦舒笑着看向坐下的曲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祖母常说我眼睛漂亮随了我娘亲,想必其它处也随了些吧。” 李姨娘被她一噎,没在说话,只是看向安锦舒的眼神越发怪异起来。 若说刚才她只是怀疑,如今却是百分百确定这丫头身上发了什么事,她得找个人去查一查,看看她不在的这段时日都发生了什么。 而安锦舒瞧着她那吃瘪的模样,心头却没觉得痛快。 想起之前她在自己跟前可没少说她娘与他爹的不好,利用她年纪小不懂事常年给她灌输些穷凶极恶的思想。 可以说上一世的她能变成那样,有一大半是这李姨娘的功劳。 单单看她吃瘪,怎可能消她心头之恨,这种人靠阴谋诡计求生活,常人要么瞧不起她,要么敬而远之。 只有她,愣头愣脑送上门叫人祸害,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是蠢得离谱。 第11章 缠着兄长学武傍身 “娘,父亲,我突然记起军中还有些事情未处理,便不留了。” 安锦然不喜李姨娘,以前未出征时不喜,现在归来亦不喜。 他早就想走,可碍于礼节又不好动身,这会子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拱手要走,实在不愿再与其呆在一个屋子,他觉晦气。 安老太太忙叮嘱他别忘了午膳回府,安锦然应下,向安锦舒挑了挑眉大步出了屋子。 她前脚刚走,后脚安锦舒便说要去送送,于是也跟了出去。 她二人一走屋中更是沉默,没多久安老太太便说有些乏了打发了她们离开。 曲氏与安如鹤并肩走到屋外,李姨娘带着安念也跟了出来,一出来李姨娘便连忙把安念推到了安如鹤身前,双眼含泪道。 “念儿快叫父亲。” 与安锦舒不一样,安念小时候是见过安如鹤的,只是她的印象里她这位父亲对她一直很冷淡,不苟言笑,每次看她毫无父亲对女儿的温情,有的只是冷默。 所以从小安念就害怕他,如今再见哪有亲切,只有生疏与抗拒。 “父亲” 安如鹤只淡淡应了一声嗯,无关切也无问候。 对安念他是有愧的,可她是李姨娘的孩子,他实在喜爱不起来。 他可以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能给她安家小姐的身份,唯独给不了亲情。 与曲氏交代两句他就大步流星离开了,从始至终未与李姨娘母子说过一句话。 他走后曲氏莞尔一笑关切几句也走了,曲氏出身高,父亲母亲也非斤斤计较之人,所以养成了她豁达的性子。 对曲氏来说日子过的舒坦了便什么都舒坦了,哪怕是有人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她想开点便也痛快了。 所以她自始至终没把李姨娘放在眼里,也没空与她玩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只要她一日坐着安家大夫人的位置,对方便翻不起浪花来。 见自己的所作所为皆如拳头打在棉花上连个波澜都击不起来李姨娘是又气又恨。 每次瞧着曲氏那清冷不谙世事的模样她都嫉妒的发狂,凭什么同是女人,而曲氏就能得到夫君的宠爱与尊敬活得那般潇洒。 而她费尽心机都只能在泥潭中挣扎。 以前她还能从安锦舒入手,如今看情况对方也不好糊弄了,她得另寻法子才是。 她心头有了计较,便也没在多停留,带着安念快快走了。 “兄长。” 安锦舒追出来后叫住了前方的人。 安锦然止步回头就见自己那娇软的小妹提着裙摆向自己奔来,他眉开眼笑转身。 “怎么,小妹可是舍不得我走。” “烟烟十几载不曾见兄长,自然是舍不得的。” 安锦然爽朗大笑起来,一把抱起她:“小嘴如此甜,说吧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才不是。” 安锦舒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大眼睛一眨又道:“兄长带部下是不是很辛苦啊。” 安锦然抿唇想了想:“与爹爹相比,倒也不算辛苦。” “那兄长还缺部下吗?” 安锦然回过味来,探究的盯着怀中的人:“烟烟可别告诉我,你想学武。” 安锦舒赶紧点了点头:“我想学点武艺傍身,可以吗兄长。” 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安锦然就回绝了:“不行不行不行,若是让爹爹知晓了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安锦舒不死心的拉住自家兄长袖摆开始撒娇:“兄长最好了,兄长就答应烟烟吧,烟烟只学一些简单的,不叫爹爹知道不就行了。” 安锦然还是一个劲的摇头,突然他想到什么严肃的看向自家小妹。 “小妹想学武是为什么?有人欺负你了?是谁!”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瞧着自家兄长那恨不能吃人的表情安锦舒赶紧解释,生怕晚一点他就拿着刀冲出去了。 “就是想学点简单的招式,一来强身健体,二来若是遇到登徒子还能对付一招两式的不是一举双得,你说对吧兄长。” 安锦然一想确实在理,自家小妹长得如此讨喜,万一有那生了歹念的他们也不一定能护的周全,何况也只是些简单的招式也不会太吃苦。 见自己兄长有松动,安锦舒赶紧趁热打铁又是好一通撒娇。 最终安锦然败下阵来同意了,但还是怕吃安如鹤的鞭子只约定了每日傍晚交个一招半式。 安锦舒本也只想学些简单的,头如捣蒜应了,生怕自家兄长反悔。 她学武的目的很简单,为以后打算。 今后要走的路注定是崎岖不平的,她不得不早些打算。 与自家兄长告别后安锦舒一路心思重重,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府中后院的烟雨亭。 昨夜的一场雪使得今日的湖面泛着一股冷烟,烟雨亭在湖中央更显神秘幽静。 这湖,这亭都是她爹爹出征前为她修缮的。 曾经一场血战,她爹以三千精兵扫退蛮夷两万铁骑,保住边塞数千小城,拯救黎民百姓上万。 后又在叛军围城时救驾有功,特被皇上亲封为杨远大都护,赏扬州封地,良田百亩,珠器无数,亲笔题名杨远大都护府相赠。 这是无上殊荣,至此她家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名门望族,地位虽无法与皇亲国戚比肩,但也非平常世家可及。 本日子这般过着也挺好,可恰巧她出生那一年遇大旱,各处大旱望云,赤地千里。 皇帝下旨所有权臣家中湖泊不允许储水,外面寸草不生,引水入湖观赏本就为奢靡浪费,被抓住杀无赦。 可不巧的是曲氏生她时遭遇血崩,碰巧一位老和尚路过,喂与她娘一粒丹药才使她娘与她活了下来。 老和尚走时告知她爹她命中与水有缘,乃是水做的童子,需水养续命,最好在家修缮一潭胡,以水灵气养之否则必夭折。 所有人都劝她爹那就是个居心否测的骗子不能信。 可爱子如命的他爹却不管不顾的找了工匠连夜建湖,甚至不惜引入地下水填湖。 此举动也彻底惹怒了元崇帝,扬言要抄安府满门,最后还是在群臣附议下饶了他爹与安府,可也表示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天降大旱,蛮夷暴动,他爹为了保住安家殊荣,特请旨前去镇守边塞。 元崇帝欣然应允,她爹与她兄长即日启程赶往边塞,而彼时她不过刚出生三日,她兄长不过六岁。 一别就是十一年..... 而就在三月前,前线传来捷报,蛮夷因族内可汗暴毙,新任可汗不欲与元宏为敌,写了降书退兵了。 这场打了十一年的仗终于以元宏大获全胜落下帷幕。 第12章 阿弟已经会保护她了 以前她很喜欢来此处,想念父亲了受了委屈了她都会来,每次一待就是一天。 这里对她意义非凡,是除了她别人都不能踏足的禁地。 可自从她重生后她一次也不曾来过此处,每次宁愿绕远道也不愿意来这里。 她想..... 看不见就会忘却,时间久了终会忘记那些荒唐。 许是今日想事情想的入神,没注意就往这边来了。 多日不来,此处无人打理,伴着寒风萧瑟,往事也直击心头。 顾卿辰走近后看到的就是安锦舒一脸痴迷的盯着湖中的亭子看。 他脑子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碎争先恐后爬出,梦中的荒唐一夜仿佛历历在目,烧的他喉头发紧。 一股极端的耻辱感自脊梁涌上胸腔,他极力想克制自己但一看到对方的眼神便怒火难忍。 他一个健步上前扯住对方胳膊,力道之大根本不像一个十岁少年该有的。 本在愣神的安锦舒被这大力一扯也是吓到了,小脸之上满是惶恐,待看到来人时,惶恐之中又浮现出不解。 这人发什么疯呢? “阿弟?” 一声“阿弟”惊醒梦中人。 顾卿辰如碰到烫手山芋,慌张甩开手。 安锦舒轻呼一声,抱住被对方捏疼又甩疼的胳膊,也开始有些不满了。 “你弄疼我了。” 顾卿辰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会冲上来,看着对方胳膊上一抹红色他拳头紧捏,压住眼眸中的异色后退一步。 “刚才看到一只大鸟向阿姐冲来,遂才唐突了阿姐,不曾想是眼花了,阿姐莫要怪罪。” 大鸟?眼花? 安锦舒抬头望天,万里无云哪来的大鸟? 她眼神奇怪的看着面前的人,却瞧到对方脸上的无辜与懊恼。 她不由得怀疑,难不成真有大鸟? 作为一个好姐姐她自然不会怪罪无辜的弟弟,何况还是个不好惹的弟弟。 摆摆手作罢了:“无妨无妨,阿弟也是为了我好。” 顾卿辰见对方竟未责罚他有些诧异,梦里他只是刮破了她的裙子她便给了他十鞭子,如今他这般唐突她,她竟如此轻易放过他? 他抬眸看向面前之人,见她眉眼带笑,望着他的眼神纯真而闪亮。 没有怀疑没有厌恶,没有嫌弃也没有不满,她的眼神清透的如一汪清泉,不见任何杂质。 那一瞬间顾卿辰仿佛变成了那个心思龌龊之人,而对方是雪山颠上的圣洁白莲,高不可攀。 他瞳孔瑟缩大惊失色,就连表面的伪装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阿姐兴致了。” 他逃似的转身想离开。 “你若无事与我一同去挑挑下人怎么样?” 安锦舒叫住他。 见他脚步顿住却迟迟没有转身她便知他不愿意。 “既然阿弟有事那便算了。” 她这刚给了台阶下,对方也不犹豫,抬脚就走了。 他一走安锦舒便大喘了一口气,抬手间,那被抓握的红痕触目惊心,可想而知他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若非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她都怀疑对方也是重生回来的。 后面又自嘲一笑,笑自己想太多。 若他真的重生回来,以他的谋略手段,根本不需要重蹈覆辙在安家做寄人篱下的义子。 “小姐,小姐!” 红鲤气喘吁吁跑来:“小姐你怎么丢下奴婢一个人走了啊,害奴婢好找。” 然后她眼尖的看到安锦舒胳膊上的红痕,紧张的跳了起来。 “小姐你胳膊这是怎么了,痛不痛?” 安锦舒捞下袖子挡住红痕摇头:“不疼,刚才遇到四弟了。” “所以.....” 红鲤一下明白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看君兰阁方向在看看安锦舒,最后凑近道:“他对小姐动手动脚了?” 安锦舒没好气的一掌拍在她脑门上。 “想什么呢你。” “不过是无心之举。” 安锦舒笑道。 “他若是那种会对我动手动脚的人,上辈子我何须落个那般结局。” 红鲤噤声,吃痛揉揉脑门,那也不能怪她多想啊,那红痕那么明显,谁都会误会的啊。 “走吧,红鲤姐姐陪我去后院一趟。” 怕她在胡思乱想,安锦舒赶紧拉着人往后院去了。 昨夜她告知顾卿辰要给他挑选些伺候的下人,如今他既不去,那只能她挑了给他送过去了。 能彰显她的好的事她向来是乐意至极的。 顾卿辰一路揣着手疾步如飞回到院子,一进门就直奔院中的大水缸而去。 直到把手放入水中,刺骨的凉意冲散了心头燥意他才缓和了脸色。 他使劲搓了搓手心,直把手搓红才起身。 张财早有眼色的拿了帕子在他身后候着,待对方一起身便赶紧把帕子递了过去。 顾卿辰接过后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垂眉敛目的进了屋子,显然心情不佳。 张宝站在自己哥哥身边拧眉小声道:“这位爷实在不像十岁,实在老成的厉害,性子喜怒无常的。” 张财也自然也瞧出来了,只是相比张宝他倒觉得这四少爷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也许人的面相会骗人,但人的眼睛却不会,他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十岁年纪没有的深沉与稳重。 昨夜他们三人一同踏进这君兰阁,到处漆黑,可对方不仅不害怕,就跟回家一般冷静平常,光这一份心志都非普通人可比拟了。 “能叫大将军收为义子哪能是平庸之辈,以后你我二人只需尽心伺候着,我有感觉此人绝非碌碌无为之人,可有大作为。” 自家大哥说的玄乎,张宝虽不明白他大哥为何如此说,却还是郑重点点头。 一回到屋子顾卿辰便倒茶猛灌了三杯,待稍稍冷静这才仔细回想起昨日至刚才的事。 若说昨日那女人的所作所为是装的,那今日呢? 这一切事情都与梦中一样,却又不一样。 在他梦中,安锦舒绝不是如此性情,待他也不会如此温和,那样纯真的眉眼,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脸上。 梦中记忆从脑海闪过,顾卿辰握紧手中杯盏。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双目如潭深不可测的向门口望了一眼,看来这个梦变数太大,不可全信。 他需得留心,遇事多做斟酌才是。 正待顾卿辰想的入神之际,屋外却一片噪杂,他皱眉起身推门。 入眼只一片海棠红,伴随一阵少女独有的软甜馨香。 “阿弟!” 少女一瞧见他立马凑了上来,笑的如三月的蜜。 “快来瞧瞧我为你挑的,样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你看看可喜欢!” 第13章 证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按规矩你院中伺候共十人,去掉昨日娘亲为你安排的二人,余八人,男子虽方便可干活粗心所以我便自作主张为你挑了五个丫鬟,这些个丫鬟个个心灵手巧,百依百顺,保证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红鲤扶额,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顾卿辰自动忽略她的话,把目光落入院落之中,院落中央正站着一排丫鬟小厮,如她所说,丫鬟五人占大半,年纪都不大且都生的唇红齿白样貌不俗。 “谢过阿姐,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安锦舒雀跃的一拍掌,额间的水珠吊坠都因她的兴奋晃动不止。 她冲到那一群人跟前指着两个样貌拔尖的丫鬟笑道。 “这两个就伺候你穿衣洗漱。” 抬手又指着另外两个。 “这两个伺候你布菜吃饭。” “至于剩下一个就给陪你聊天解闷。” 她自顾自的安排着五个丫鬟的职位,嘴角含笑来回踱步。 心中打着小九九。 她此安排简直绝了,既能显现她的贴心,又能膈应到顾卿辰。 一举双得,一箭双雕,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她的错处,简直完美。 她安排的倒是细致,只是没瞧到顾卿辰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阿姐倒是贴心。”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脸色也无甚变化,安锦舒便全当对方在夸自己,于是不客气的回道:“贴心倒是谈不上,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 顾卿辰无语不欲与之再说,跨步出门,走到一位丫鬟跟前。 那丫鬟生的一双上挑的凤眼,眉目天生含情般带着羞怯,大眼瞧去侧脸竟有三分似安锦舒。 她年纪应该比顾卿辰大一些,可个头却比顾卿辰矮了不少。 小丫鬟见自己要伺候的小主子竟生的那般好看不禁红了脸,又把头低了低。 “你叫什么。” 顾卿辰问她。 小丫鬟战战兢兢回道:“奴婢名叫月季。” “年岁。” “十一。” “伺候过几任主子。” “奴婢被卖入将军府后不曾伺候过主子,一直在后院帮忙。” “干的什么活计......” 这是不信任她挑的人? 安锦舒听着他的话神色复杂,若是信任,他何须盘问如此多。 顾卿辰把剩余七人也全部盘问了一遍,大致也就是你叫啥,你多大,你住哪,怎么进的将军府云云。 他每问一个安锦舒的脸色便难看一分,直到他问完所有的人安锦舒的脸色已跟他一开始的脸色一样黑了。 他故意的! 安锦舒怒极,这人怎么如此小心眼,她不就是自作主张给找了几个貌美丫鬟而已,他竟然如此拆她的台。 “阿弟看来不太满意这些个,既然如此我便重新给你选一批送来吧。” 安锦舒说着就要走,可刚抬脚却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张财张宝。 “张财张宝对吗?” 她似是无心之问,可顾卿辰却心头一跳。 被点名的张财张宝赶紧俯首点头称是 “阿弟不喜这后院挑选来的丫鬟小厮,嫌他们没伺候过人,我若没记错你二人是刚从府外买回来的对吗。” 张宝还木楞楞的点头,张财却是听出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堆着笑满是讨好道。 “小姐别看我二人是刚入府,可之前小的与小的弟弟一直在咋们扬州最大的酒楼中做活计。” “伺候贵人们更衣带帽,端茶倒水无不细致入微,甚至诗词剑酒,琴棋书画小的二人也都略有涉及。” 他面上虽然带着讨好,可说话间不卑不亢,分寸恰当,言词之间叫人挑不出错处。 顾卿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闪。 不愧是顾卿辰身边得力属下,这张嘴这份眼力见不是谁都能有的。 安锦舒有些为难。 他都这般说了,如果她在让他走倒显得她不容人,刻意刁难了。 但她转念一想她安锦舒是谁。 上辈子被刀顶着脖子都敢把人压身子底下的人如今不过发落个下人谁又能说她的不对。 安锦舒莞尔一笑:“那你二人倒是有些本事,可是......” 她故作为难,垂眸思考,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他二人的去留。 直到...... “阿姐挑的这些人我都很喜欢,就叫他们留下伺候吧,有劳阿姐了。”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安锦舒嘴角轻微抽搐一下。 接着她有些迷茫的抬头,大眼睛中倒映着顾卿辰修长的身影。 “阿弟不是不喜,为何又改口了。” 顾卿辰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少年的身子羸弱而清瘦。 临时找来的锦袄有些宽大,本该不伦不类的模样到他身上反倒显出怜人之感。 他打量着安锦舒,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幸灾乐祸,可不论他看的多仔细,对方面上都只有迷茫。 直到他说喜欢,她才从迷茫变成了欣喜。 就像献了宝得到夸赞的孩童,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毫不遮掩。 安锦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可却不知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叫某人陷入了泥沼。 顾卿辰叫来张财,指使他去安排那些新进院的下人,然后又吩咐张宝好生管教,接着便回屋了。 得了第一份差事的张财张宝二人兴奋的无以复加。 这看似是一份普通的差事,但实际对他二人意义非凡。 这是主子对他二人的信任,是难得的机会。 这份差事关系到他二人日后是否能受重用,不能马虎。 回到屋的顾卿辰面色很冷,呼吸间喷吐出的白雾在他脸上蒙上一片阴影更显森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疑惑。 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吻合,除了她。 这到底是对方的欲情故纵刻意为之,还是那场梦就是一场天方夜谭,他的臆想? 顾卿辰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他意识里滑过。 他没有抓住。 等他再去寻,却找不到任何踪迹。 他想,若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伪装,他倒想看看她能装到何时。 若不是…… 他倒是不介意放她一马。 第14章 曲氏喜极而泣 从君兰阁出来的安锦舒表情淡然,步履稳健。 她身旁的红鲤也是揣着手目不斜视,好整以暇的跟在她身后。 好似她俩就是去君兰阁送了批下人,如今送完了她们便离开了。 可等离开君兰阁的可视范围,又拐了一个转角后主仆二人却突然齐齐变脸,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你刚才瞧见没有,他,他那表情简直绝了。” 安锦舒双手叉腰笑的前仰后合,只要一想到顾卿辰刚才黑脸的样子她就想笑。 红鲤刚才憋得辛苦,这会子也是不顾形象的笑的眼泪乱飚。 “奴婢,奴婢看到了,四少爷那表情就是这样的。” 红鲤立马沉下脸,努力拉下嘴角,做皱眉蹙(cu)眼状,粗着嗓子学道:“阿姐倒是贴心。” 她学的不说一模一样却也入木三分,大眼瞧去竟还真有两分神似顾卿辰。 安锦舒被她这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花枝乱颤,发间铃铛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你这若是让阿弟瞧见了,定,定要扒了你的皮。” “奴婢才不怕他。” 红鲤耸肩。 “奴婢上辈子都不怕他,这辈子也不怕,如果.....” 话音还未落,红鲤的嘴便被人用手挡住。 不知何时安锦舒已止了笑,用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不许再说。” 她看着红鲤严肃道。 “也不许再提上辈子的事,我要我们都好好地。” 红鲤眨眨眼,眼中的泪光也不知是刚才笑的还是此刻有感而发,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烟烟?” 突然的呼唤声传来,把安锦舒与红鲤吓了一跳。 转头望去只见曲氏不知何时到的她们身后。 “奴婢见过夫人。”红鲤赶紧后退一步敛目行礼。 而安锦舒则是在开始的慌张后立即开心的朝对方跑去,甜甜唤了声:“阿娘!” 她不怕被曲氏听到什么,毕竟曲氏距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哪怕是听见她们说什么也是听不清的。 跑近后安锦舒瞧她穿着繁丽端庄便询问道:“娘亲是要去见客吗?是谁来了?” 早间是李姨娘不辞辛劳不远千里赶回安家,午间又有人急匆匆前来登门拜访,她爹爹没回来时也不见这么殷勤。 她父亲与兄长回来时并未大张旗鼓通知他人,只带了一从下属拉着行李悄悄进了城,直到家门口才敲了两声锣。 直到现在安家后院里都还有下人不知大将军已回府,这外面的消息却已传开了。 曲氏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又悠悠叹了口气:“是贺家,来拜访你爹爹。” 贺家,扬州城内的富商之一,因家中有远亲在上京当官,借此一直在这扬州城内狐假虎威,他家生意做的并不大,但他家的产业却令人敬而远之。 这扬州一半的赌坊,花楼皆是他家产业,稍稍有权势的大家族都不愿与此来往,觉得污秽。 可利益面前只有暂时的朋友没有永恒的仇人,所以倒也有不少权贵上赶着与之交好,久而久之这贺家在扬州也占了一席之地。 倒与上辈子无什么出入,贺家产业虽上不得台面,可对方此次上门也无恶意,只是个正常的拜竭罢了。 安锦舒如是想着,然后拉住了自家娘亲的手,面上略带疑惑道。 “既是客人来访娘亲为何叹气,可是这贺家做了什么?” 曲氏没有作答,倒是她身后的杨妈妈憋着笑意回道:“小姐有所不知,夫人这是太长时间不曾见客,烦燥着呢。” 原来如此,安锦舒偷笑,这么多年因她爹爹在外打仗,独留她们女眷守着安家,那些个世家最会捧高踩低平日里根本不会登门。 偶有一两位登门也只是客气两句便告辞了,她娘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郑重的去招待宾客了。 她娘向来不喜与人虚与委蛇,这等事乃是她最烦的,如今这般忧愁也在情理之中。 她晃晃自家娘亲的手,带着甜甜的笑意安抚道:“娘亲莫烦,烟烟给你变戏法。” 说着她抽回小手,五指张开在曲氏面前晃了晃,还故作高深的道:“这手上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曲氏被她逗笑,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安锦舒又道:“你可别眨眼啊娘亲。” 曲氏立马聚精会神盯着她的手。 安锦舒嘿嘿一笑,小手往空气中一抓一握,几乎就在一瞬间,待她在张开手,刚才还空空如也的手上竟躺了一朵蓝白珠花。 杨妈妈惊呼一声,指着那朵珠花惊的语无伦次:“这,这不是,不是老奴的……” 她伸手去摸脑袋上的珠花,可脑袋上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珠花。 她又是一阵惊呼,接着不停赞叹:“神了,小姐真是神了啊。” 卖力表演后的安锦舒眼巴巴的看向曲氏:“娘亲开心些了吗。” 曲氏自然是开心的,发自肺腑的开心,她慈爱的看向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作为母亲,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孩子的爱。 以前的烟烟对李姨娘比对她这位生母更亲近,不惜为李姨娘顶撞她。 她虽心痛,可却只能想尽法子疼她,她想总有一天孩子会长大,会明白谁对她是真正的好。 一晃几载过去,她的宠爱并未换来她想要的结果,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她的孩子对她敞开了心扉。 她给她变戏法,哄她开心,她望向她的眼里,终于有了孩子对母亲的依赖。 曲氏喜极而泣,为自己,也为这一场戏法。 “阿娘,你怎么哭啦,你别哭啊。” 安锦舒慌张去为曲氏擦泪,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人为啥突然哭了,以为是自己的戏法不好看,立马自责起来。 曲氏边哭边笑,知晓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忙不迭拿帕子抹眼泪, “娘高兴,太高兴了。” 她蹲下身子与安锦舒平视,脸上泪痕已擦干净,她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多亏了烟烟的戏法,这会不仅不烦了,甚至神清气爽呢。” 安锦舒狐疑的盯着她,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她:“娘亲可不许骗烟烟” “娘亲何时骗过你。” 安锦舒做思考状,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一圈似在确认曲氏说没说慌,直到肯定对方没骗她这才重新勾起笑容雀跃道:“那下次烟烟还给阿娘表演戏法,表演个别的。” 杨妈妈在旁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亲近模样欣慰的抹了抹眼角。 三小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以前年纪小被那李姨娘诓骗着跟夫人离了心,夫人没少为此落泪,如今夫人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心所愿了。 母子二人又腻歪了好一会,最后杨妈妈见时间不早了连连催促着曲氏才依依不舍的去会客了。 第15章 她的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 看着曲氏越来越远的背影,想着刚才曲氏的喜极落泪,安锦舒面容上的笑意渐渐沉了下来。 她以前真的真的不是个好女儿,不仅伤了她娘亲的心,还一直自私的伤害着爱她的人。 她以后定要好好补偿她们,再也不叫娘亲流泪了。 红鲤感受到自家小姐的低落情绪,本想安慰两句,谁知道还没张口对方就已想通了,失落情绪一扫而空,笑了起来。 她有些咋舌对方前后变脸的速度,可见到她高兴起来红鲤也跟着她笑起来。 小姐生的好看,可她总觉得自家小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以后她定要劝她多笑笑才是。 回去的路上红鲤一直惦记着刚才安锦舒变戏法的事,在想自家小姐是怎么把杨妈妈头上的珠花变到自己手上的。 想的入神也就没注意前头,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到前面人的背上,痛的她眼泪都下来了。 “小姐,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奴婢可有撞疼你。” “红鲤,那人是谁。” 安锦舒却没有回答她的话,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长廊上的两个人问道。 红鲤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长廊上,两位身着锦袍的男子正对视而立,一位身段修长,身形健朗,黑丝如墨,器宇轩昂,赫然是安家大少爷,安锦然。 而另一位男子气质长相同样不凡,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一把折扇在手中轻敲掌心,端的是风雅之流,一袭月牙色锦袍衬的他仪态翩翩,贵不可言,看上去就不是个普通人。 “奴婢不认识。” 这等贵公子哪怕是在扬州也是不常见的,她一个丫鬟怎么可能认识这等人物。 安锦舒瞧着那人久久没有动作,此人她总觉眼熟的很,是上辈子她所见过之人?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长廊上的二人并未发现远处的她们,二人又自顾说了几句话后便携肩并行离去了。 在原地的安锦舒又沉思了片刻,直到把脑袋都想痛了也没想起一点蛛丝马迹便也放弃了,许是她兄长的好友也不一定。 主仆二人又慢悠悠的往院子走去,这一次红鲤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关于那个戏法珠花。 安锦舒也没藏着掖着,只淡淡笑着道:“杨妈妈低头时珠花掉在了地上,我趁大家不注意时捡起来了。” 这个回答显然是叫红鲤不太满意,她不相信竟这般简单。 她刚才一路上甚至还想是不是自家小姐有仙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变走物件,哪曾想就捡起来这般简单。 见她不信安锦舒也没与她再解释,戏法这个东西本就讲究手疾眼快,出其不意,若是让人瞧到了那还能叫戏法嘛。 回到院子,安锦舒长舒一口气正欲小憩一会,绿萝却端了一盘糕点进了屋子。 绿萝本是在院中杂扫的丫鬟,年十三,与红鲤一般年纪。 一日安锦舒瞧她泡茶手艺不错便留在了屋中伺候茶水。 与红鲤不同的是她不用跟着安锦舒,平日里不需要她伺候的时候她便去做些自己的事,得了个十足的好差事。 上辈子这小丫头虽然不像红鲤为她豁出性命,可安家出事她也曾拿出自己所有积蓄尽她的微薄之力,所以这一次安锦舒依然把她留在了院中伺候。 “小姐,老太太身边的李妈妈送来了一盘水晶梅花糕,说是厨房做的新玩意,特意送来给小姐尝鲜呢。” 红鲤凑过去瞧了瞧眼睛都亮了:“确实是个新鲜玩意,看着很是美味啊。” 安锦舒未起身,只勾了勾手指头叫绿萝过去:“端过来我瞧瞧。” 绿萝赶紧端了过去,安锦舒抬眼看了眼,水晶梅花糕晶莹剔透,软糯馨香,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她纤细手指取出一块放入口中尝了,水晶皮是糯米做的软糯甜香,里边的芯仁是取新鲜梅花花瓣捣碎熬制的,透着梅花特有的香味,吃过后连口中都带着一股子梅花香气。 想到祖母第一时间把这糕点送给她尝她便觉心中暖暖的,随即伸手要再拿一块却突然想到了隔壁院子的人。 “红鲤,绿萝你二人各自取一块。”她吩咐。 红鲤与绿萝欣喜不已,忙照吩咐各自拿了一块,如此稀罕物如果不是主子赏赐她们哪能尝的上。 咀嚼的心满意足的绿萝与红鲤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瞧到了心满意足。 待她二人尝过后安锦舒这才拿过帕子擦擦指尖,起身穿鞋。 “如此新鲜玩意哪能我独吞,走,去旁边君兰阁,把如此美味也送与阿弟尝一尝。” 彼时的君兰阁内顾卿辰正净手焚香准备写字,梦里的他写的一手妙笔绝书,这与他平日的刻苦练习脱不开干系。 毛笔刚拿到手上还没落下扣扣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软甜女声传来:“阿弟是我,厨房做了新鲜糕点,我端来给你尝尝鲜,你有空吗?” 阴魂不散说的便是如此吧,顾卿辰平和的脸上罩上一层愠怒,手中毛笔搁置到案上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盘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就直接杵到了他眼前,顾卿辰蹙眉后退。 安锦舒却浑然未觉的探出头来,朝里面人欣喜道:“阿弟你瞧,水晶梅花糕,是不是很好看,我给你说,这糕点......” “劳烦阿姐跑一趟,谢谢。” 手中东西被取走,门啪的一声大力合上,安锦舒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什么情况? 若不是空空如也的手在提示她刚才确实有人出现,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回身看着身后的红鲤不确定道:“刚才我是端着东西过来的吧。” 红鲤朝她点点头。 所以她是被拒之门外了? 安锦舒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抬手就要砸门,可抬起的手就与门差两寸时却硬生生停住了。 不行不行,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如今得顺着他,哪能给对方发脾气呢。 就算是发脾气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啊,需得像前面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叫他难受才行啊。 安锦舒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在抬眼已是春风和煦,笑意盈盈。 重重抬起的手轻轻的落下,扣响了门框:“既然阿弟在忙,我便不打扰了,今日府中来了客人,想必爹娘都脱不开身,眼瞧着午膳时辰快到了,我会安排厨房给阿弟单独送一份来,便不用再去大堂用膳了。” 顾卿辰在屋内听着外头人离去的声音,黝黑眼眸不经意的瑟缩一下。 看着案上卖相极好的水晶梅花糕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取。 第16章 日月双环佩 他回到桌案后,利落的扔掉被墨晕染坏的纸张,重新执笔低头认真书写起来。 他的梦是残缺不全的,梦里他进了安府,成了安家义子,表面受人尊敬,实则背地中瞧不起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安如鹤并非不是个好义父,只是他非对方亲生,对方对他总是少了几分容忍度。 梦里曲氏与安老太太如现实一般,并未苛刻于他,但也缺了该有的亲近。 他进安府本就奔着复仇而来,自然是要安家人付出应有的报应。 梦的最后他带着人夜闯安家,看见曾经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安锦舒被黑甲卫扭断胳膊押解至他的跟前。 梦戛然而止,后来发生了何事他一无所知。 但从最后来看,他的仇想必是得报了。 心头犹如乱麻,仇恨得报的结果并未让他有多少欣喜。 写出的字也呆滞无神,顾卿辰又写了两个字,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思想有时候就是这般不受控制,你越反着它,它越与你作对。 他起身走至窗前,猛地推开窗,一阵冷风争先恐后闯入屋子快速带走了屋中暖意。 望着攀着窗沿的手,那还只是个十岁少年的手,可就因一场梦却拥有了成人般的心境,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顾卿辰微叹一口气,心头杂乱思绪也因冷风跑了七八成,他关窗回到桌案后,重新拿起一支毛笔认真练习起来。 这么多次验证下来,他心中已有计量。 还有很多人很多事等着他,他何苦总是在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哪怕没有安家,没有仇要报,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屈居他人之下,困在囹圄方寸之间。 安锦舒裹着一肚子气回到院子,早前捉弄顾卿辰得到的些许快意此刻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个讨厌鬼,偏偏她还得哄着他,忍着他,真是气煞人也。 躺在自己软绵绵的贵妃榻上,安锦舒肚子咕咕咕的叫起来,显然这气撑了一肚子却并不顶饱。 她这才想起来早上到现在她也只吃了一小块水晶梅花糕还没正儿八经用过膳呢。 早知道她就把那水晶梅花糕自己留着了,干什么还给人送过去。 送过去也就罢了,人家还给她吃了个闭门羹,搞得她上赶着似得,不值当,不值当。 “传膳!本小姐饿了,要吃饭。” 她一个跟头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朝着红鲤吩咐:“我要吃八宝兔丁,冷鱼儿,蜜汁鸡,香薰兔肉......” 她一口气说了十来个菜名,红鲤一一记下,然后不敢耽搁,立马安排下人去取。 厨房的人一听是繁锦阁那位要吃饭立马搁下手里的活计准备,纵容时间紧迫可菜色却极好,并未因时间紧张就少了工序。 毕竟这安家惹谁也不能惹繁锦阁那位小霸王,那是要命的事。 菜摆上桌后安锦舒食欲大开连吃掉两碗白米饭,有了美食入胃,那一肚子火气便也消了些。 可惜眼皮大肚子小的她没吃几筷子便已肚皮顶破了天。 瞧着桌上好些个没动筷的菜,她正惋惜时却看到红鲤与绿萝在咽口水,于是便把没动的菜赏了下去,叫她二人分了去。 饭后她心满意足摸着肚子品着香茶,正感叹日子悠哉却不合时宜的想起她在君兰阁交代的话,立马沉了脸百般不情愿的唤了红鲤。 “去,告诉厨房一声,备上一份清淡的饭菜送到君兰阁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以后美好的幸福生活,她忍! 安排好所有事情后安锦舒便打算小睡一会,毕竟晚一些她还要与兄长学招式,不养好精神哪有力气。 就是不知道兄长今天是否有时间,他的好友入府找他,想来多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吧,待她一会睡醒问上一问,若兄长没时间,改日也成。 “我有些困了,小憩一会,若是母亲派人来叫,记得叫我。”安锦舒交代着。 红鲤应下并贴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雕花白玉香炉中袅袅升起淡淡白烟,清新雅致的香味十分好闻,安锦舒很快便随着这香气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黄昏,安锦舒起身盯着有些冷寂的屋子喊了声:“红鲤。” 红鲤的脑袋自门口凑进来:“小姐你醒啦。” “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小姐。”红鲤一边回答一边倒了热茶端给安锦舒。 茶香浓郁沁人心脾,安锦舒喝了一口后也是彻底清醒过来:“竟这么晚了,母亲可来过?” “只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来过,让奴婢告知小姐一声晚上家中有客人,夫人老爷都不能陪小姐用膳了,叫小姐早些吃了早些歇息。” 安锦舒点点头,也好,她正好可以去找兄长。 “哦对了小姐。”红鲤突然开口。 “大少爷也遣人来过,说他晚上约了人去喝酒,叫小姐明日再去找他。” 兄长真的出去了,安锦舒把伸出被子的脚缩了回来,看来今晚她注定无事可做了。 瞧着由窗沿透进来的冷气,她摸了摸胳膊又问:“阿弟是否找过我。” 红鲤摇头。 安锦舒思索一下。 “天越发冷了,你安排绿萝去一趟后院,叫后院多送些碳去君兰阁。” 话毕她又补充一句:“一定要交代崔管事东西送过去时强调是我安排的人送的。”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她的风格。 红鲤有些不情愿:“四少爷那般对小姐小姐干嘛还给他送东西,君兰阁的碳虽比不得咋们院子里,可后院管事也会按分量送去,不会少了他就是。” “叫你去你便去,多嘴。”安锦舒斥她。 红鲤乖乖闭了嘴,满脸不情愿的出去了。 安锦舒知道红鲤是为她鸣不平,可她也说过她不怪顾卿辰。 他这个人远远不止她表述的那般简单,哪怕她重活一次依旧看不透他。 抛开对方与她的过节,其实对方现在也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如今除了满腔怨念剩余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失去双亲,奔走万里,寄人篱下,这其中苦楚旁人哪能知晓。 在这里他看似是安家四少爷,但安锦舒相信他定是明白自己身份尴尬。 无人可依靠,无人可倚仗,换个角度想想,现在的他确实很可怜。 既要得到对方信任,自然是要事无巨细,太过敷衍,无法成事。 安锦舒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块青色月牙玉佩跃入眼帘。 她拿起那块玉佩看了又看,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块玉佩,当初她去祖母库房中亲自挑的,因为造型别致她一眼就相中了。 此玉佩为两块,分别为弯月与圆日,弯月在外,圆日在里,从外形上看去像是月亮拥抱着太阳。 手轻轻按压一下,两块玉佩分离,从当初的一个整体变成了独立的个体。 她当初更喜欢月亮的样子,于是拿走了月亮玉佩,把圆日玉佩留给了祖母,不曾想祖母竟阴差阳错把那圆日玉佩送给了顾卿辰。 现在是后悔莫及却也为时晚矣,她当初咋就不把两块玉佩一起拿走呢? 如今对方与她一人一块,还是阴阳双佩,叫人误会了可怎么是好。 安锦舒赶紧把玉佩塞到枕头下,罢了,眼不见心不烦,以后她不戴便是了。 第1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日一早,天才露肚鱼儿白,红鲤便匆匆跑进屋子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安锦舒。 安锦舒迷迷糊糊的睁眼,见是红鲤直接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奶声奶气嘟囔:“做什么啊红鲤,天还没亮呢。” “小姐别睡了,大将军与大少爷要走了!” 如九天惊雷掷下,把安锦舒的瞌睡虫劈的无影无踪。 她咻的一声自床上坐起不见半点睡意。 “你说什么?爹爹与兄长要走?” 难不成前日商量的就是今日走? 不对,上辈子爹爹与兄长是归家三日后才启程上京,可这一次却在归家第二日就出发,且还是在深夜,难不成是京中出事了?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叫红鲤伺候自己穿衣洗漱,她要赶在爹爹与兄长出发前见他们一面。 “来不及了小姐,大将军与少爷似有意隐瞒,待奴婢知晓这一消息时大将军与少爷都已在前门整顿完毕要出发了。” 红鲤话音才落,安锦舒就已拿了披风奔出门去。 红鲤大骇,连忙追出门去惊声喊着:“小姐!还没穿衣服呢小姐!” 可前面的人却没有回头,随风舞动的披风在雪白之中留下一抹刺眼的红。 哪怕她紧赶慢赶,待安锦舒跑到大门口时也只瞧到了一行人马的背影,随着清晨朦胧雾气消失在视野之中。 众人都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之中,除了极个别的人根本没有人发现安锦舒来了。 顾卿辰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当瞧见她披散着发丝,着中衣披了一件斗篷就来了时纵使是他这般心性都忍不住的吃了一惊。 这显然是得到消息就直接赶来了,连衣裙发髻都来不及穿戴。 顾卿辰的视线从对方发丝上慢慢落在了对方脚踝之上,少女的中裤显然是裹不住脚踝的,纤细白嫩的脚踝之上一根系着金色梨花坠子的红绳耀眼夺目。 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已透出了淡淡粉色,如三月桃花粉不妖不艳好看极了,只是不知那粉色是红绳映衬的还是这风雪冻得。 如今是寒冬腊月天,他穿了袄子披了斗篷都觉得寒气逼人,她竟为了来送安如鹤连寒冷都顾不得,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少女的视线看向街道尽头,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也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曲氏被惊转头,这才看到衣着单薄满脸泪痕的安锦舒。 “烟烟。” 曲氏惊愕失色,在顾不得什么慌张行至她跟前,当看到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与鼻尖时又心痛又自责。 她解下披风给她披上,蹲下身子抱住她,哽咽的想解释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娘,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爹爹,爹爹要走,就只有烟烟,只有烟烟不知道。” 安锦舒趴在她肩头泪如碧珠委屈至极。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爹爹要走,为什么?” “烟烟乖,咱们先回屋子好吗,等回去娘亲再与你解释好不好?” 曲氏眉眼温柔目含泪珠低声细语哄着她,外头寒风凛冽,她只能紧紧抱着怀里人不叫风吹着她。 她身边的婆子有眼色的遣走了在场所有小厮,待看到顾卿辰时,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句。 “麻烦四少爷避嫌。” 顾卿辰挑眉,转过身去,婆子见他如此也暗自松了口气。 “三妹妹,外面如此冷,你,你又穿的如此单薄,夫人定是有她的理由,不妨回屋子说吧。” 安念上前帮衬说话,李姨娘没好气的拉了她一把,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里尽是警告,警告安念别多嘴。 安念的话还真起了点作用,本哭的伤心的安锦舒从曲氏怀中抬起头来,然后出乎所有人诧异的点点头。 “好的娘亲。” 曲氏松了口气,目露感激的看了眼安念,安念向她回以微笑。 李姨娘的目光全部在安锦舒身上,自是没瞧到她二人的互动。 她目光恶毒的看着安锦舒,心想王婆子办事怎么如此磨叽,这都一天一夜了也没打听到她想要的,明日若还打听不到,那她就只能请那人帮忙了。 曲氏带着安锦舒走了,李姨娘因刚才安念帮曲氏也没好脸色,扔下安念离开了,顾卿辰正要走却被安念唤住。 他转身瞧她,不明所以。 安念走上前来,对他笑着:“听说家中来了位义弟想必便是你吧。” 顾卿辰面无表情打量了她一番,对方生的冰清玉洁端庄貌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个难得的美人,可他不喜。 他若是真正的十岁少年恐会因她貌美心生好感,可惜他不是。 他只一眼便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野心与阴险,对比安锦舒那般事事都摆在明面上的恶毒,此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画皮。 梦里他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若他没记错,这人在梦中似与那人有关系。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搭理她。 见顾卿辰久久没答话安念便以为他身有疾不便开口,手挥动了一下就有一个婢女上前递给顾卿辰一个银簪子。 “都怪我没了解清楚,不知四弟竟是个哑巴,这银簪子是我给四弟的见面礼,四弟定要收下才是。” “你说……” 张财一听她说自家少爷是哑巴立马想反驳她,可顾卿辰却一把拉住了他。 见张财反应如此激烈安念捂嘴轻笑一声,恍然大悟一般道:“是了,我不应该说的如此直白揭人伤疤,可既是事实四弟还是得早些接受才是。” 听着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说话顾卿辰冷笑。 比安锦舒还蠢的女人真是不多见,比安锦舒又蠢又心思歹毒的女人她倒是头一个。 对着一个哑巴安念自是无所顾忌,反正哑巴是不会说话的,一个又哑又没靠山的义子与那后院马夫无甚区别。 “哐当”一声,簪子被那她的婢女扔在地上。 安念哎哟一声,故作惭愧,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顾卿辰,想看他反应。 顾卿辰也未负她所望,只犹豫一下便蹲下身捡起了那个簪子。 见此安念得意的笑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四弟,我这丫鬟愚笨,委屈你了。” 顾卿辰抱拳,然后带着张财转身离开。 安念看着对方背影轻蔑一笑,不过一个贱民,得了机会当了少爷,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她就是要告诉他,烂泥永远是烂泥,扶在墙上也是烂泥。 而她不知的是,就在顾卿辰转身的瞬间,少年人的眼里已浸满了杀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对方这么想死,他便早早送她一程。 第18章 来了来了,三小姐来了 来时天色沉沉,回时黎明已破晓。 少年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头发如黑玉,一双眼光射寒星,薄唇轻抿,色淡如水。 张财还在咬牙切齿的说道刚才的事。 少年顿住,转头冷声道:“休要再提。” 张财再不敢吭声,闭了嘴,低了头。 心中大骇,刚才对方身上的气势着实可怕,料是他在外头见多了仗势欺人的主,也是头一个瞧见这个年岁便有这般气魄之人,叫他真不敢再说一句。 见他闭了嘴,少年再次提步要走,远处却匆匆跑来一青衣丫鬟,显然是奔他们而来。 等对方跑近,顾卿辰瞧着少女稚嫩面庞想起安锦舒来。 “四少爷留步。”对方叫住他。 “你是谁?”顾卿辰问她。 对方恭敬朝他行了一礼,款款道:“奴婢是二小姐房中的绿萝,问四少爷好。” 绿萝,梦里找他抵了许多金银珠宝的丫鬟,他就说眼熟。 “你找我有事?” 绿萝连忙点头:“是小姐吩咐奴婢来找四少爷,小姐说府中大夫正在君兰阁等四少爷,叫四少爷莫要乱走,直接回院子就诊。” 顾卿辰闻言眉目微凝,接着便想到进府当天晚上的事。 他有些意外他的随口一言安锦舒却放在心上,不动声色点头应下:“劳烦。” 然后便往君兰阁而去。 绿萝在原地瞧着他二人离开,有些疑惑的扣了扣脑袋,这四少爷还没她家小姐大呢,说话却惜字如金老气横秋的,真是个怪人。 安锦舒跟着曲氏一路未停的回到了如意院,进了屋中,安老太太早已等候着她们了。 安锦舒向对方请了安,便乖巧坐下,曲氏遣人给她去拿衣裳,接着倒了杯热牛乳叫她驱寒。 安锦舒接过,喝了一口,浑身冷意稍稍散去,面色有所缓和。 见此曲氏放下心来,这才徐徐说起来。 在从如意院子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安锦舒的表情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云淡风轻浅笑安然。 可渐渐的她便笑不出来了,她想起她娘方才的话。 「你爹爹归家前一天,京中来信,叫你爹爹速速进京面圣……」 「烟烟,你爹爹不叫我告诉你是怕你伤心。」 「皇命难违,你爹爹也不想离开你……」 怪她上一辈子对这些朝廷之事毫不上心,对爹爹与娘亲也不亲近。 上辈子他爹从京都返回后明明有叫过她一同赴宴,估摸着想趁此机会告知她一些事情,但她却不想去,躲在李姨娘院子里找了借口回绝了。 如今爹爹进京面圣提前,她的直觉告诉她京中有变,可具体是什么她却想不出来。 这一世仿佛冥冥之中有些事都在发生变化,下一次会是什么发生改变呢?安锦舒心中忐忑。 大雪纷飞,整个将军府银装素裹,梅园的红梅迎着风雪灼灼开放,别有一番景致,安锦舒停下脚步望向那片红梅。 “今年的梅花开的真好。” 她喃喃道。 “就是不知爹爹与兄长是否能在年关赶回来,吃上这梅花做的水晶膏。” 红鲤安慰道:“放心吧小姐,大将军与大公子定能在年关赶回陪小姐吃水晶梅花糕的。” “但愿如此……” 由于安如鹤与安锦然的离开,安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安锦舒因心中担忧,郁郁寡欢良久,当日回了院子遣人去君兰阁送了膳方后就一收往日跳脱的性子,每日除了必要的外出,就呆着屋子中看书睡觉。 曲氏担心便常常来陪她说话,安锦舒怕天寒地冻路上湿滑摔着她,便不让她再来,可又怕她娘多想,便只能每天前去探望,不叫对方忧心。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 一月中旬年关将近,登门拜年的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安锦舒还兴致勃勃的陪着曲氏接待宾客,后来连着半月人都络绎不绝,她着实太累便在大雪纷飞的某日清晨窝在床上罢工了。 然后无事可做的安锦舒又开始去君兰阁找乐子,成天阿弟长阿弟短的,今日送点心,明日送物件反正一日都不闲着。 对方也从一开始把她拒之门外慢慢破罐子破摔算准她去的时间,直接开着门等她入内喝茶,都省了她拍门的时间了。 虽然每次安锦舒喝茶时顾卿辰的脸都拉的又臭又长,对方不高兴可她高兴啊,于是对于上门“送温暖”一事更加乐此不疲。 “小姐,这砚台可真漂亮,得要不少银子吧。” 绿萝趴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工艺精美的黑青色砚台,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 “哎,别摸别摸,摸出手纹来就不好看了。” 红鲤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这砚台可是小姐拖扬州城内最大的文房墨宝掌柜的给找来的,整个扬州仅此一台,珍贵着呢。” 绿萝一听这砚台竟如此稀有,小手猛地就缩回来了,离那砚台远远地,打碎了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红鲤看她被吓住,上前哄道:“别怕,就算打碎了小姐也不会怪罪你的,走近点瞧瞧,在不瞧就成别人的了。” 绿萝才不信,使劲摇头,怎么说也不上前。 “你怎这般胆小,以后走夜路被吓着还叫小姐保护你啊。” 红鲤笑她。 “才,才不会,那不一样。” 绿萝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 “行了,你二人莫要吵嘴了,把砚台包好该去阿弟那里了。” 安锦舒适时的上前制止了二人继续吵下去的劲头,把手中的盒子小心放在了砚台旁边。 “这又是什么啊小姐?”红鲤好奇道。 “一根毛笔,与这砚台是一套,我一起买来了。” 安锦舒边垂首摆弄盒子的位置边答,结果摆弄了好几个位置都不满意,最后还是把盒子放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行了,赶紧装好,时间不早了一会还要去娘亲那里用膳呢。” 红鲤不在嬉闹快速把东西放上托盘,盖上锦缎,端着东西跟安锦舒前往隔壁君兰阁。 君兰阁内,张宝掌着房门脑袋一直往院门口瞧,整个身子都要飞出去一般一截在屋内一截在外边。 张财看着自家少爷写好最后一个字,上前把未干的纸张小心拿起挂在身后木架上,在给其放上新的纸张这才有辖去看门口的情况。 见张宝做飞天状,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自家少爷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赶紧上前把自家作死的弟弟拉回来。 低声怒斥:“你做什么呢?要瞧出去瞧,打扰到少爷小心你的脑袋。” 张宝却不显惊慌,而是低腰与张财小声道:“大哥,三小姐每日都是准时午时来,今天已过午时半刻却不见踪影,她是不是不来了。” 张财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心虚的转头看了眼案后之人,接着又给了张宝一掌恨铁不成钢说:“你是不是闲的慌?赶紧关门进屋,再瞧一眼我挖了你的眼。” 张宝委屈的揉揉脑袋,低低的哦了一声,正要关门却见院门口进来一抹艳色,他顿时兴奋的转头朝自家大哥道。 “来了来了,三小姐来了!” 第19章 授之私印,欲得信任 如果可以,张财恨不能缝了自家弟弟这张惹祸的嘴,他快速转身回到顾卿辰身边抱拳恭顺道:“请少爷恕罪。” “无妨。” 顾卿辰没有停笔,亦没有怪罪。 面色平静无波无澜似对来人不感兴趣,可纸上的字却错了一笔。 错了,他却没停,而是继续书写。 张财看到了却装没看到,头却更低了。 屋外漫步而来的踩雪声越走越近,纸上游走的毫毛越来越快。 案后少年执笔如游龙,气若惊鸿,丹青挥毫处,春风扫过尘。 张财伸头瞧去,目瞪口呆。 一幅飘逸大气的行草跃然纸张之上,行云流水,观之若脱缰野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 他不敢置信抬眼看向面前之人,若非亲眼所见,他定不会相信这幅妙笔出自面前少年之手,听说四少爷是边塞小城贫民之子,如今瞧来,非也。 他忍不住赞叹:“好字。” 顾卿辰搁笔,对这幅字却不大满意,书法大多讲究静气凝视,可草书讲究“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气势贯通,心无旁骛。 他这幅字虽有形却无神,终归是心浮气盛,差了火候。 “阿弟我来啦!” 少女娇俏之声自门外响起,接着一道轻盈身影翩然迈入了屋子。 张宝早早就在门口候着她们了,此刻人进了屋,他忙关了门,看到绿萝有些发抖他赶紧去烧地龙了。 “小的见过三小姐,问三小姐安。” 张财恭敬行礼。 “奴婢红鲤见过四少爷,问四少爷安。” “奴婢绿萝见过四少爷,问四少爷安。” 红鲤与绿萝也恭顺问安。 这都是规矩,就连顾卿辰见安锦舒都要问安,自是不必多说。 红鲤把手中东西放在桌上,安锦舒忙献宝似的扯开锦缎露出里边物件真容。 “阿弟,快瞧,可喜欢?” 她欣喜唤道。 顾卿辰面不改色走上前来,瞧着那砚台后却眸光微动,流露出喜爱之色。 安锦舒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极其喜爱,于是笑的愈发灿烂,拿出砚台边上的盒子打开,里边赫然躺着一根紫色玉雕狼毫毛笔,与那砚台放在一处,两者成色不相上下,互相晖衬间更显珍稀。 “阿弟可喜欢?” 她又问,满眼期待望着面前之人,带着水汽的眸子炯炯有神。 仿佛只要对方说一个“不”字,她就哭给对方看。 顾卿辰盯着那台灶台与毛笔伫立良久,安锦舒送来君兰阁的东西他从不动,不论吃食还是玩意,皆是赏了下人或锁进了柜子。 他见多了口蜜腹剑之人,自是万分注意。 何况安锦舒还是他憎恶之人,对方送来的东西他更是不屑一顾。 可面前这两样东西着实合他心意,他的确缺一根趁手的毛笔,砚台也算锦上添花。 凭借这两样物件他相信不久之后他的书法便能再上一层楼。 他心中纠结,若收了不用便是自欺欺人,小人也。 若不收不用便日想夜想辗转难安,自欺欺人,小人也。 若收了用了,那区别对待对方所送物件,择喜爱之物用之,其余物件弃之,辜负对方心意更是小人也。 世间安得双全法,顾卿辰向来敢作敢当。 他在想明白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对着安锦舒抱拳作揖,沉声道:“阿姐所送之物甚合心意,但恕我不能收。” 安锦舒毫不意外,看着他只说:“阿弟既然喜欢,又为何不收?” “不瞒阿姐,阿姐送来的物件我皆存放在柜子中,不曾用过。” 安锦舒与他面对面而立,对方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眉眼都低垂了下去。 她能瞧到少年如扇睫毛轻轻煽动,经过一月将养对方皮肤白皙了不少,凹陷的面颊也渐渐丰满,眉宇已有当初她喜欢的模样。 别人没有见过他后来的妖孽模样,她可是深有体会,现在瞧不出来,但顶多半年,待他脸上的伤好了,这张脸搁在何处都是万众瞩目。 许是安锦舒的视线太过灼热,顾卿辰抬眸看她。 安锦舒却脸不红心不跳的与之对视,毫不避讳。 她这幅正气凛然的模样倒是把顾卿辰整慌乱了,心头思索着她这眼神的意图。 也就在顾卿辰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时,安锦舒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我都知晓。” 安锦舒毫不在意道,接着去桌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仿佛与他在闲聊。 “阿弟千里迢迢自边塞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扬州城,身边无亲信,身上无傍身之物,我若是阿弟,也绝不会轻信他人。” “画人画皮难画骨,留一份戒备之心总是好的,这是人之常情,我岂会怪罪阿弟不信任。” 说罢她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不知从袖中拿出何物走近顾卿辰,执起他的手,把手中物件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嫣然一笑,朝对方调皮一眨眼,然后放开他的胳膊,回到座上又添了杯茶。 顾卿辰松开拳,一个精雕细琢的金章倒在他掌心之上,金章底部赫然刻着一个“烟”字,烟字周围有一圈桃花花瓣纹饰,最下边有安家纹印,乃是私印。 他面漏彷徨,第一次不敢置信的看向桌边正在品茶之人:“这是?” 贵族子弟在出生后都会由家族长辈取字,冠了字,就会找名匠篆刻私印,私印一般会取字里的单字雕刻其上配以家族独特纹饰,由官府登记入册后此章就正式生效。 也就是说见印如见人,私印就代表了印主人,若这私印扣在谋反名册之上,哪怕你是被陷害,想要摆脱嫌疑都要大费周折。 曾经就有一酒楼内一名江湖浪客做了一首辱骂皇上昏庸的诗,一醉酒贵族弟子在狐朋狗友的唆使下把自己的私印扣在了纸张之上。 后来这张纸被送到了皇上手上,皇上龙颜大怒顺着私印逮捕了当日在场所有参与之人,而那贵族子弟也是其中之一。 哪怕那贵族弟子家中势力强盛拼了全族之力力保,也终是没拦住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可见这私印分量。 第20章 收效甚微 如今对方把这私印交于他是为什么? 这等贵重之物都要仔细藏着,若被有心之人取走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这是在向他示好? 顾卿辰顿时觉得手中金章重如千斤,那些缱绻画面自脑海闪过叫他双手颤抖双眼猩红。 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否定了心头想法。 不,哪怕对方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把如此贵重之物交于他一个外人,梦中他俩都走到那般境地了她也从不曾在他面前拿出此物。 梦中她对自己尚有提防之心,如今他不过入府一月有余她怎么可能这般信任他。 她所作所为到底是为哪般? “阿弟是不是在思索我为何会把如此贵重之物给你,此印代表了我安家三小姐的身份,给了你相当于重要把柄捏在你手里,若非有所图,谁会这样做对吧?” 安锦舒的话直接把此事放在了明面上,逐字逐句皆是顾卿辰所疑惑。 “其实对阿弟我很是感激。” 这句话一出仿佛石子投入寂静河面,惊起河面之上圈圈涟漪。 顾卿辰似以为自己听错了,感激?何来的感激? “阿弟这会肯定在想我的感激从何而来吧。” 似有读心术一般,安锦舒又精准的说出了顾卿辰的心头所想。 顾卿辰眉头皱起,一双眼带着打量戒备着她。 “我不过胡乱猜测,看阿弟表情我应该是猜对了吧?”她笑道。 只见对方刚才还皱起的眉头在闻她此话后渐渐散了去,安锦舒见此心中叹气,这人真不是一般的难哄,戒备之心竟如此之重。 她随便猜一猜都不行? “阿姐有话不妨直说。” 顾卿辰有些失了耐心,给他点时间他并非猜不到对方的真正目的,只是眼下人既然在他跟前,他更愿意听她自己说,但他想听她真正目的,而不是在这里与她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你年纪轻轻就这般心浮气躁怎么行。” 安锦舒偏偏不如他所愿,在他的注视之下不慌不忙的又把杯子添满了茶。 顾卿辰盯着她也没再催促,直到安锦舒把一杯茶喝完。 安锦舒不疾不徐擦擦嘴角看向他,抬眼间满是真诚。 “我感激阿弟双亲大义,救我爹爹与兄长于水火,感激阿弟不计前嫌心无怨念成全爹爹的报答之心,感激阿弟愿意进我安家全我安家良义之名声,也感激阿弟愿意认我这个姐姐。” 说到此安锦舒眸光黯淡下来,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阿弟对我的戒备与疏离,虽然我不知道阿弟为何会这般疏远戒备我,可我想定是我自己的原因。\\\"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无非是真诚换真心,虚情换假意,我待阿弟是真诚还是假意我相信天长日久中定能显现出来。” 话落,安锦舒起身行至门口推开了门,她此次前来,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至于对方怎么想……就看她今日所作所为能入他心几分了。 临走前她穆然转头看着背对着她的少年,补充道:“至于这个私印先放你这里好了,阿弟还未赐字,没有私印,待爹爹回来给阿弟赐了字,篆刻了私印阿弟在还给我便好。” “我相信阿弟……” 少女的声音被屋外寒风吹散,顾卿辰转身,门口早已没有人影。 他垂首,那个篆刻着少女名字的私印安静的倒在他的手掌心上,金光闪过,带来一点寒凉。 他收手握拳,把那私印藏进了掌心,看向一边的张财吩咐道。 “去把阿姐以前带来的物件全部取出来,以后阿姐所送来之物不必在锁。” 张财点头称是,领命离开。 第21章 赏你个骠骑将军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又是一夜寒风呼啸,京都皇城内大雪纷飞,青白色的琉璃瓦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仙都宫内手持拂尘的大太监李风昌正匍匐在龙床边哭的泣不成声。 他的周围还跪着一圈的人,有身着锦服的皇子,有头戴珠器的嫔妃,也有身着朝服的大臣,还有身着盔甲的安如鹤。 床上年迈的老皇帝睁开浑浊的眼睛冷飕飕的扫过在场众人,接着吼了句:“朕还没死,哭什么哭!” 顿时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元崇帝吼完这声立马咳嗽起来,咳的整个后背都在窜动,似要把肺都咳出来才罢休。 李风昌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连忙给其顺气,涂着脂粉的脸上苍白而又丑陋,他尖着嗓子骂一旁的奴才:“你们个没眼力见的玩意,没见皇上咳嗽着呢,还不赶紧去把仙丹取来,仔细你们的皮!” 那着道袍的小奴才连滚带爬的奔出殿内,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捧了一个红色盒子回来。 由于奔跑的太过匆忙,没留意脚下,被那门槛给绊住,他哎哟大叫一声,手中盒子应声飞了出去。 眼瞧那盒子要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一道黑色身影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那离地只有一掌的盒子。 那盒子安然无恙的被对方接在掌心之中,众人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一幕,这功夫这身手,着实了得。 安如鹤瞧着那大殿中央英姿勃发的壮年郞无奈摇头,这孩子还是这般冲动,进宫前他再三告诫不许胡来,他是把自己的话当个屁给放了啊。 安锦然执着盒子迎着众目睽睽阔步上前,在龙床前单膝跪地呈上锦盒:“陛下请用!” 元崇帝咳的停不下来,枯槁如树枝的手抬起指他想说话,可每每说了一个字便就迎来更猛烈的咳嗽。 李风昌赶紧拿过安锦然手中盒子,倒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仔细看了看,见无问题这才就以旁边的清水给元崇帝服下。 丹药服下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元崇帝立马就不咳嗽了,面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顺畅起来。 场中众人见此皆是长舒一口气,只有偶尔几人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行了,你们几个都退下吧,皓儿还有你,还有安大将军留下。” 元崇帝指着安锦然厉声道,有些嫔妃不愿意走缠着元崇帝要陪寝,元崇帝却一改往日荒淫无度,厉声呵斥下那些个嫔妃才讪讪离去。 待殿内人走完后整个大殿内就只剩寥寥几人,元崇帝颤颤巍巍的从龙床上坐起指着下方安锦然。 “报上名来。” 安锦然立马抱拳恭顺道:“臣乃杨远大都护嫡子安锦然。” 元崇帝旁边的李风昌忙弯腰与之耳语了几句,元崇帝恍然大悟,在看向安锦然时浑浊的眼中带了些欣赏之色。 “好啊,不愧是安都户的嫡子,年纪轻轻便屡立奇功,边塞魏都围城一战可是你的主意?” 安锦然把身子往下压了压,声音越发恭顺:“这是臣之本分,算不得功绩。” “如何不算,此战直接解我大元三十年粮食紧缺之难,是大功,得赏!赏你个骠骑将军,良田百亩,珠器无数如何?” 此话一出安如鹤终是坐不住了,大步流星上前跪在安锦然旁边抱拳沉声婉拒。 “谢陛下赏赐,只是犬子年纪尚轻,怕难担大任,作为将士救死扶伤乃他本分,保家卫国乃他为臣根本,只此一战就论功绩得封赏怕会引来其他将士不满,若皇上非要行赏,便赏他一柄金剑嘉奖一下便可。” “父亲?” 安锦然显然有些不明白安如鹤为何要拒绝赏赐,安家已是都护府,若再加一个骠骑将军将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他安家也能随之水涨船高,无人能比肩。 “闭嘴!”安如鹤低声怒斥。 安锦然不敢反驳咬牙转过头去,面上却有些不服。 元崇帝哈哈大笑两声,并未因为安如鹤的婉拒生气,他摆手叫李风昌拿来圣旨。 李风昌端来圣旨,径直走向安锦然。 安如鹤眉头直跳,抬眼看向龙床上的人,对方佝偻着背正掩唇咳嗽,哪怕年事已高,却也掩盖不了帝王威严与骨子中的强势。 知晓皇上是铁了心要封赏,他垂首重重叹息一声。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陛下有备而来,他今天就算说破了天,这个赏也躲不掉了。 “圣旨到,安家父子接旨!” “安如鹤接旨。” “安锦然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杨远大都户之嫡子宿卫忠正,智勇双全,实乃国家之栋梁,朕甚嘉之,为表彰其卓越贡献,特封为骠骑将军,赏良田百亩,金剑一柄,珠器无数,愿其再接再厉,不辜负朕之期望,钦此。” “臣接旨。” 安锦然俯身接过圣旨。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风昌送完圣旨轻扫拂尘对着一旁脸色不算好的的安如鹤笑道:“恭喜啊杨远大都户。” 安如鹤皮笑肉不笑道:“李公公费心了。” 此话话中带话,李风昌哪能听不出来。 他自得一笑,扭着步子回到了元崇帝身前,然后就见他低头与元崇帝耳语几句,元崇帝立马面色青黑。 安如鹤只觉一道寒光扫过自己,他咬牙暗呲:可恶阉贼,简直该死。 许是那李风昌说了不好的话,或是有他们不便听的秘事,元崇帝在封赏完后没多久就驱退了他父子二人。 退出宫殿后安如鹤瞧着那仙都宫的大门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在仙都宫门前伫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带着安锦然离去。 而他们离去没多久一紫衣男子与一太监模样的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父皇还有多长时日?”紫衣男子沉声问道。 “最多三日。” “父皇可有留遗诏?” “陛下留了口谕,说要继位给二皇子殿下。” 紫衣男子塞给那太监一个黑色药丸,冷声命令:“把这个给父皇吃了,仔细着些,莫要漏出马脚。” 那太监收起药丸,二人没有在门口多驻足,又说了两句后快快散了去。 紫衣男子前脚刚走,暗处便闪过一抹虚影,向着紫衣男子离开的相反方向而去。 寒风刮起瓦片上的积雪,搅动着本来平静的雪花,呼啸着穿梭于深宫之中,然后藏入某个黑暗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第22章 路捡小乞丐 安锦然被封骠骑将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扬州。 前有安都护救驾有功皇上亲赐提匾,后有安家嫡长子战功赫赫皇上亲赐爵位。 但凡能在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都知晓安家这是得陛下青眼,要扶摇直上了,一门两将这等天大的殊荣安家还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手握精兵几十万,身肩重职,若非皇帝有意扶持,岂能再让安家多一员大将? 当初猜测安家要被皇上打压的那些个皇亲贵胄此刻是毁的肠子都要青了,本以为安如鹤在外打仗十几载,此番回朝必要被陛下猜忌架空其权利,哪知陛下竟剑走偏锋大力扶持,这一举动几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扬州城内的世家大族闻风而动,当消息散开后,每天天还没亮都护府大门口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加官进爵本是好事,可如今大门都被堵这好事也成糟心事了。 曲氏作为尚书之女,自小便学习掌家逢迎之事。 知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低调行事,家中能主持大局的人还在千里迢迢的外的京都,未见到圣旨前,这客不能见。 所以哪怕那些世家再如何殷勤,就算每日从清晨等到夜暮,再从夜暮等到白昼,坚持不懈的叫人动容,曲氏也铁了心闭门谢客。 对外只道家中不便,并扬言待日后方便了定广开大门,邀四方宾客,备美酒佳肴,以赔今日闭门之过。 有的世家心气高,被拒之门外当即就黑脸走了,有的世家呢耐心多,也不在乎被拒,于是便多等了几日。 更甚者直接在安家大门口寸步不离守了足足半月,直到小年前三天才不情愿的离去。 经过一月有余大门口的人终于走光了,得此消息的曲氏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终于走完了,否则这马上过年了,她再把人晾在门外就难免落人口舌了。 在安家憋了一个月的安锦舒在得知终于可以出门的那一刹那激动的蹦了八尺高。 那些人终于想起来要过年了? 成天不去备年货就守着她家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大门是镶金都想偷呢,只求爹爹与兄长早些回来,来年这些人也不必堵她家大门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街道之上,绿萝捞了帘子探头探脑,对沿路的周遭都好奇的不行。 红鲤敲了她的脑袋提醒:“冷风灌进来当心冻着小姐。” 绿萝立马缩了脖子进来,心虚的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安锦舒,怕对方不愉快。 安锦舒看着手中话本头也未抬道:“距离目的地还有一阵子你就让她瞧瞧吧,在家关了月余难得出门,我穿得厚无妨。” “谢谢小姐。”绿萝顿时眉开眼笑,捞了帘子继续探头探脑。 红鲤见此无奈摇头,没有在反驳只是小声提醒绿萝把帘子朝反方向捞着,免得冷风吹着小姐。 “站住!你这个死崽子!站住!” 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自人群中冲出,他衣衫褴褛赤脚奔跑在雪地之上,哪怕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伤痕可依旧挡不住他往前奔逃的脚步。 他的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奋力追赶,手中弯刀发出冰冷寒芒。 与他们相比,奔逃的少年肉眼可见的凄惨,饥饿交加,天寒地冻之下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还能坚持奔逃不过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让他不敢停下。 他所奔逃之处,人们无不是避之不及,掩鼻嫌恶。 地上的尖锐石子刺进少年脚心,少年吃痛不稳撞倒摊位之上,那摊主立马凶神恶煞把人推到一边,啐了口唾沫。 “滚滚滚,哪里来的叫花子,大过年的别来找晦气,快滚快滚!” 少年本就无多少气力,脚上受了伤又被人如此大力一推,直接瘫软在地上无法起身。 眼见身后之人要追上来,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颤抖着身子颤颤巍巍爬起身来,亦步亦趋的倒在了那大道中央的马车前。 驱赶马车的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受惊扬蹄而起。 马车里的人四仰八叉,尖叫连连。 直到马车停稳安锦舒都未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红鲤与绿萝赶紧爬到她跟前询问她的状况,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红鲤正正发饰,气冲冲就捞了帘子把车夫一顿数落:“你这车夫如何驱车的,小姐若有闪失你那颗脑袋剁碎了也不够顶罪的,还有这管家怎么回事叫你一个没有经验的来驱车,回去非得好好惩治他一番。” “红鲤。” 安锦舒唤她。 红鲤连忙放了帘子回到她跟前满眼担忧望着她:“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返程回府。” “不是。”安锦舒摇头,听着外边的叫嚷声吩咐她:“去瞧瞧,外边是出什么事了。” 红鲤点头,捞了帘子出去。 绿萝上前给安锦舒整理衣冠,安锦舒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救命二字。 恰时红鲤捞了帘子禀报道:“小姐一个逃出来的奴隶倒在咋们马车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了咋们的去路。” 安锦舒透过空隙往街道上看了一眼,就见距离她们马车不远处一个黑团匍匐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两个大汉浑身煞气上前直接架住对方托着就要走。 她不是个善人,世间苦难人千千万她也救不过来,她本不想管,可她却有种此人非救不可的荒唐感觉,于是为了证实这种感觉她叫红鲤拿着银钱去拦住那两个大汉,告诉他们这个奴隶买了。 红鲤不解可没有犹豫,她刚才走近去瞧了一眼,那叫花子一看就是常年被虐打的,这次被抓回去必定凶多吉少,小姐愿意救他,她也是高兴的。 红鲤拿了钱匆匆跑上前拦住那二人,表示她要买人。 那叫花子本就是个奴隶,迟早是要被卖出去的,他又不省心,一年来不知逃了多少次,人牙子市场上健全的少年最值钱,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被打断腿关起来的原因,一旦失去价值,他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可架不住他实在闹腾,大汉追出来前他们老大就交代此次把人带回去,打断腿做成人邳推出去观赏,既然对方想跑他就让他没腿能跑。 此刻见红鲤拿了银票来买人,价格还是市面上的三倍,二者对视一眼没有拒绝,直接把手中人扔在地上,取了银票就要走。 红鲤叫住他们:“卖身契给我。” 红鲤虽说通体穿戴就不像普通门楣的丫鬟,可那两个大汉干的就是打杀人的买卖自然也就不怕她,见她要卖身契冷嗤一声轻蔑道。 “要人,就这个,要卖身契?没有!” “你们想私吞这笔钱?” 两个大汉贼笑一声步步逼近红鲤:“是又如何?” “你,你们别过来。” 见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人竟这般猖狂红鲤也是有些吓住了,赶紧往后退。 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叫那两个大汉脸色一变,顿在了原地。 “你们老大若知晓你们私吞钱款能饶的了你们吗?还是你们以为你们老大会因为你们与都护府为敌?” 第23章 一门两将 如今的扬州城论谁的风头最盛,那都护府必排第一。 上至名门贵府,下至大街小巷人人皆知安家大权在握,不可同日而语。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他们能瞧出来说话女子气质不菲,光她脖子上的鎏金玛瑙项圈都不是普通世家能享有的。 据说安大将军此次大退蛮夷从蛮夷皇室夺了无数奇珍异宝,这玛瑙品质绝佳,绝非凡品,恐也是那蛮夷皇室的珍宝,面前人能佩戴此物,身份是谁自是不必多说。 大汉哪怕有贼心,思量下来却也没了贼胆。 现在得罪安家,那就是自找罪受,都不用安家出手,自有那巴结安家的人上赶着替安家出头,他二人恐怕前一刻绑了人,拐个弯人头就落地了。 思索明白后其中一个大汉立马后退一步含腰恭维道。 “哪能啊,贵人可别与我们这等粗人一般见识,我二人被狗屎蒙了心,贵人大人有大量,放我二人一马。” 安锦舒毫不在意他的鬼话,无一分动摇之色,稚嫩面容之上此刻满是森冷言语更是凛若冰霜,周身散发着压迫感。 “若想要我放你二人一马也并非不可,限今日,把此人的卖身契送到都护府来,过期不候。” 话毕,她吩咐在不远处等候的车夫背起地上的人拉着红鲤返回了马车之上。 直到马车走远,捞起帘子看不见那两个大汉的身影时两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红鲤拍着心口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还好,刚才真的吓死奴婢了。” 安锦舒刚才虽然一直从容淡定,可那毕竟是强装出来的,此刻一松懈下来她顿感惊心动魄。 那两个大汉明显畏惧都护府,否则她们哪能如此轻易脱身,看他俩的样子明显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也不知晓她的话对方会不会听. 若不听...... 安锦舒的目光落在车厢角落那一团糟粕的人身上,若那两个大汉没有把此人的卖身契送来,她届时还真要麻烦爹爹为其善后了。 刚才没有发觉,此刻冷静下来后背一阵寒凉,安锦舒才发现她的后背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这会子衣裳贴在她的后背之上又湿又黏难受得紧。 她没了心情,叫车夫掉了个头,换了条道返程了。 待回到家,安锦舒叫红鲤安置好那叫花子,接着去换了身爽利的衣裳,喝了热茶才缓过来。 等她在看见那叫花子时对方早已洗去了满身污秽露出了污泥下的真容。 只瞬间安锦舒便捏紧了掌心,心口位置好似隐隐做疼,对方呼出的绵薄气息此刻都仿佛有了实质变成了一把把尖刃刺入了她的心脏。 面对顾卿辰她亦有三分愧疚,可面对此人她除了恨便什么也没剩下。 她竟然冒着那般危险救了这么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温衡,哪怕对方如今的狼狈模样与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可这张脸就算烧成灰她也认得。 顾卿辰最得力的暗卫与属下,聪明睿智,武力超群,他是顾卿辰最尖利的那把刀,只有他不想杀的人,没有他杀不掉的人, 上辈子她被顾卿辰囚禁在地牢之中,就是此人受命日日鞭笞折磨于她。 她永远忘不了他鞭笞她皮开肉绽之后把一桶蚂蚁倒在她的身上叫蚂蚁啃食她的血肉,最后用盐水泼向她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极致痛苦。 此人无情冰冷到极致,他天生就是为杀戮而活,与顾卿辰那样的人相辅相成,也只有顾卿辰那样狠厉又有野心的人才能驾驭他这把寒刃。 安锦舒脸色发白,重心不稳倒退一步,手撑着桌子这才避免软下腿去。 这一刻她仿佛感觉事情都脱离了掌控,自她重生后,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上辈子的路线发生,而温衡是她重生后最大的变数。 他是顾卿辰的得力下属,此刻却被她救了? 那顾卿辰上辈子是如何得到此人又如何叫此人给他卖命的? 那如今人都已经在她这里了,她要把他扔出府去吗?还是说留着他,叫他为自己卖命? 他又能否心甘情愿为她卖命呢? 安锦舒的脑子乱的如一锅乱炖的粥,怎么也想不通。 她的目光骤然凝在床上少年身上,其它的她暂时想不通,可有一件事她很笃定,此人她绝不会留在身边。 她决定等人醒了,就叫人把他扔出府去,反正他如论如何也死不了。 她救他这一次,已是后悔至极,总不能在养着他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怪不得他倒在他们马车前时她总有一种心悸之感,原来那直觉不是叫她救人,而是趋势她赶紧走的,怪她没多想,早知是他,她管他去死。 回到院子安锦舒依旧心惊,她坐立难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都不舒坦。 她思来想去,最后莫名其妙竟想到去君兰阁。 既然对方是顾卿辰的人,那她就把人送过去不就成了?这样一切不就回到正轨了? 安锦舒顿时茅塞顿开,可突然想到她前面才往对方院里塞了十来号人,还借此好好作弄了对方一番,如今在给对方塞人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她想来想去觉得她还得亲自跑一趟才行。 君兰阁内木檀香的白色烟雾自翠鸟吊坠香炉中袅袅飘起,丝柔缥缈,散发着清幽冷冽的香味萦绕在屋中经久不散。 安锦舒端着她的专用玉瓷杯坐在席上边喝边观察着与她一样席地而坐的人。 真是赏心悦目呢,她暗暗想着。 双手捧着的杯子挡住了她略带惊叹的眸光,直到杯中茶水见底她才收敛好神色抬眼,眸中早已一片清无。 顾卿辰放下手中玉瓷杯,青葱白指掂起茶盏给她续茶。 见他墨发轻垂,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安锦舒捏捏手中帕子脑子里都是在想:这人啥时候背着她学习礼教仪态了? “近日不见阿弟出门,可是在屋中练字?” 顾卿辰放下手中茶盏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冷:“我如今的身份尴尬,不好乱走动。” 意思就是他的确在屋中练字。 “阿弟作何这么想,你尽管出去走动,谁敢嚼你的舌根子我第一个饶不了她。”安锦舒盯着他认真道。 顾卿辰唇角微扯,没有拒绝安锦舒的好意:“谢过阿姐,若有那个人,我定告知阿姐。” 第24章 给他屋子送个人 “只是不知阿姐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啥事,就是觉得近日没怎么见着阿弟就想着过来瞧瞧,看看阿弟这里有没有缺点什么,少点什么?” 似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度,安锦舒忙不迭左右打量起屋子。 花瓶,她两天前送的。 书画,她五天前送的。 摆件,嗯......她半月前送的。 这个屋子里都快被她送的东西塞满了,好像也不缺啥。 见她打量的目光顾卿辰失笑:“想来阿姐也瞧出来了,这屋子倒也不缺什么。” 她有这般能送吗? 她承认前期为了刷存在感往他这院子跑的勤了一些,可不知不觉竟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东西嘛......确实不缺。” 安锦舒摸摸鼻尖,似是无意的带出接下来的话。 “可阿弟这近身伺候的似乎有些少,阿弟院中可还缺人?正好我那有空闲的小厮,我给阿弟送来?” “我这......” 顾卿辰一句话刚说两个字,安锦舒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慌张打断他。 “完了完了,我怎么忘了祖母还叫我过去的事了,行了这事我就看着给阿弟你安排了,阿弟也莫要推辞,我先去祖母那里了,改日再来找你哈。” 说完不等顾卿辰张口她带着红鲤一溜烟没影了。 张宝这边端了点心走到门口,那边门就被打开,他一见来人刚想打招呼,哪知对方行色匆匆绕过他就走了,那小碎步迈的都快生风了。 他满目狐疑的进门,看见自家少爷正席地而坐悠悠品着茶,他想也没想道:“少爷,这三小姐可是内急?” 刚要递茶进口的顾卿辰手微微一顿,看向杯中那黄褐色的茶水眸光奇怪,然后就见他放下了玉瓷杯起身。 “张宝。”他唤道。 张宝积极的哎了一声,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昨天你大哥说院中干粗活的缺人手,我觉得你甚合适,明天你就去后面干活吧,这屋中由你大哥伺候着就行。” 哐当一声,盘子落地。 张财一进屋就见自家弟弟跟块木头一样杵在屋里,脚边散落满地碎片与点心。 他连忙上前拉住张宝,立马跪下身:“少爷恕罪。” 说罢他一把掐住张宝胳膊上的软肉:“你愣什么呢?赶紧给少爷请罪。” 张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通通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发颤:“少,少爷恕罪,奴才,奴才只是不知道哪里,哪里做错了,这,这才大意摔了碗。” 顾卿辰没有追究,只对张财道:“你且带他下去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张财感激的朝他磕头道谢,然后带着张宝退了出去。 顾卿辰看着张宝失魂落魄的离开微叹一声,哥哥见风使舵,圆滑周到,弟弟老实木楞,为人实诚,倒也难见。 并非是张宝不好,只是他这性子不叫张财好好调教他一下,以后出去麻烦事可不少。 离开了正屋,张财一掌拍在张宝头上,不像以往随意拍打,此次张财丝毫没有留情,一掌下去把张宝打的捂头乱窜。 看着面前这个呆愣的弟弟张财真是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道:“你且把刚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出了,少一个字我扒了你的皮。” 张宝委屈,不敢隐瞒,把刚才碰见三小姐以及进门以后得事全部交代了一遍。 听完后的张财重重叹息一声,拍拍张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怪不得少爷要这般罚你,你确实需得好好磨磋磨错,你如今在都护府,伺候的是尊贵的都护府四少爷,见得也都是些达官显贵,在这般口不择言迟早要出事,少爷也是为你好。” 张宝急了,拉住张财急切道;“大哥,少爷会不会是不准备要我了,前面我给少爷送点心时听见三小姐说要给少爷送个小厮过来,少爷是不是觉得我笨,打算把我换下去。” 张财也吃不准顾卿辰的心思,只叫张宝好好在后面呆着,少说多做,好生反省,他则返回主屋准备探探口风。 顾卿辰正聚精会神的画着一副雪中腊梅,见张财回来他停笔看他。 张财抱拳恭敬道:“少爷,奴才已经训斥过张宝,也叫他好生在后面磨磋性子,奴才替自家的蠢笨弟弟谢过少爷不罚之恩。” “你不怪我?那后院可比不得这前面,干的都是最累最脏的活计,吃的喝的也差之千厘,张宝定会吃很多苦头。” 张财微笑摇头:“我家那个蠢笨弟弟自小被我护的太好,心直口快,胸无城府,他那性子若搁在平常世家,定早被主人家嫌弃打断腿丢出门去,只有少爷心善愿意给他改过的机会,奴才都明白,少爷是为了他好。” “你倒是会拍马屁。” 顾卿辰看着失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张财连连摇头:“奴才没有拍马屁,奴才句句真心。” “玉不琢不成器,人也是一样,你好生调教,否则以后受累的是你。” 顾卿辰斜睨他一眼,他知道张财定是明白他的意思。 张财若有所思点点头,显然是有了定量。 “把我披风拿出来。”没有在与他多言,顾卿辰吩咐他去取披风。 张财没有犹豫,快快取了披风过来。 他一边把披风往顾卿辰身上披一边问:“少爷可是要去老夫人院子?” “嗯。” 顾卿辰轻嗯一声,青白指节拉了拉脖间的披风缎带,视线落在那副还未完成的腊梅图上沉声道:“我这两日需要出府一趟,自是要去祖母那知会一声的,想来母亲应该也在,正好。” “据说近日为迎新年,街道之上处处张灯结彩,表演甚多热闹非凡,少爷正好去感受一番扬州的新年气氛。” 新年?顾卿辰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略觉讽刺。 所有人都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兴奋,除了他。 他感受到的并非是新年的喜悦,而是彻骨的悲凉。 边塞的亲人尸骨未寒,他又如何能开心,许只有大仇得报那日他才能发自肺腑的笑吧。 而他此次出府也并非是为了感受新年将至的欢快气氛,而是为了一个人,梦中他无意救下的一个奴隶,他以后的得力干将。 第25章 搞得她愿意挨着他一样 从君兰阁出来的安锦舒并未像她所说的那样去安老太太那里,而是直接回了院子。 她想反正是一句搪塞的话,对方又不知道。 奈何她这边刚躺上贵妃榻准备磕着瓜子看着话本时,红鲤就跑进屋子大声道:“小姐不好了,四少爷去老夫人那里了!” 贵妃榻上的安锦舒差点一跟头滚下来,慌乱之间导致她发髻东倒西歪衣衫不整,整个人如被人殴打了一般凌乱不堪。 “你说什么!他去哪了!” 红鲤又大声叙述了一遍:“四少爷去老夫人那里了!” 天杀的! 安锦舒一个激灵从贵妃榻上跃起,榻还没躺热乎就来事了,她前脚跟顾卿辰说要去祖母那里,后脚他就过去了,故意的? 问题是,她没去啊! 安锦舒不敢想象对方去了看不到她,会如何想她,会不会以为她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或者她的那句话是为了躲避他的借口? 那她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好姐姐人设不就崩塌了? 她三两下把散乱的发簪拔了,叫红鲤给她简单束了发,换了衣服就提着裙摆往如意院赶,大道她是走不了了,走过去定是赶不及的,她索性带着红鲤抄小道。 而抄小道的结果是赶上了趟,但却跟走到门口的顾卿辰撞了个正着。 安锦舒心头打鼓却强装镇静:“好巧啊阿弟,你也来找祖母?” 顾卿辰微微点头没有言语,看着她来的方向眉眼清冷疏离。 安锦舒察觉到他的眼神,赶紧开口解释:“这边梅花开的好,我就顺道去赏了个梅花,阿弟是没看到,那……” “阿姐喜欢就好。” 对方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显然没有兴趣听下去。 知晓他脾性安锦舒也不见怪,热络的迎上前去就要与他一同进去。 谁知她才凑过去,顾卿辰就避了开来,躲避的动作之大,叫安锦舒不介意都不行。 “阿弟这是?” 安锦舒面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他的躲避之举有些受伤。 是了是了,顾卿辰不喜她,如今对她表面恭敬也不过是她上赶着的结果。 安锦舒心头暗暗想着,搞得她愿意挨着他一样,要不是怕他先进去露馅,她才不会与他一同走呢。 她退开一些,端起一个淡淡微笑,语气之中夹了些疏离:“看见阿弟一时欣喜忘了男女大防,既然阿弟不喜,那阿弟慢慢走,我先进去了。” 她说完这话就没有再停顿,带着红鲤就先进了院子。 直到安锦舒的身影拐入了长廊消失不见顾卿辰才提步往里走。 少女身上甜腻的奶香味萦绕在空气中经久不散,越走顾卿辰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他低头往对方刚才碰触过的披风上瞧去,执起凑近鼻尖轻嗅,少女独有的香味飘进鼻腔,他背脊一僵立马甩开手中披风。 紧接着他取下披风直接扔进了张财怀中,眉头紧锁仿佛谁欠了他钱一般。 张财看看手中披风再看看前方挺拔的背影,心道只要他家少爷与三小姐相处过,那他家少爷必反常。 比如前面三小姐给他家少爷送的丫鬟小厮,其中有一个叫月季的丫鬟,就因为与三小姐侧脸有三分相似,他家少爷就把对方扔在后面洗衣裳,干粗活,任对方百般哀求,他家少爷都无动于衷。 在比如三小姐送去君兰阁的物件,他家少爷表面上拿出来摆放着,实际根本没摸过也没用过,唯一用得玉瓷杯还是在三小姐的强迫下才用的。 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让张财看出来自家少爷对三小姐的刻意回避与不喜。 这种表现很微小,微小到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而他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后面在看这二人相处,咋看都耐人寻味。 当然这些他看在眼里,想想便罢,主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指手画脚。 顾卿辰进到屋子时,安锦舒正缠着安老太太撒娇,说想吃外边江春楼的梨花酥。 曲氏坐在下方就看着这一老一小打趣。 见到顾卿辰进来她先是一愣,紧接着见他穿的单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连忙走上前牵住他的手。 入手一片寒凉,她心疼的揉揉他的肩:“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披件披风,可冻着了。” 曲氏的关心做不得假,顾卿辰瞧在眼里心里排斥很不适应,他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朝曲氏摇头:“让母亲忧心了,儿子不冷。” “那就好那就好。” 曲氏得了他的回应也是放下心来,可转身就倒了杯热茶放进他手中温和道。 “喝杯热茶去去寒,你阿姐也刚来,倒是巧。” 顾卿辰端着青翠瓷杯没有动,眼睛看向安锦舒的方向。 正好安老太太朝他招手:“来辰儿,来这里坐。” 安老太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顾卿辰心中抗拒,但对方如今是他祖母,他不能拒绝。 他正要上前,安锦舒却又拉着安老太太不依不饶了:“祖母还没答应烟烟呢,祖母要是不答应烟烟,我就不让阿弟过来坐。” 此刻的安锦舒褪去了往日的沉稳,漏出了小女孩的闹腾性子。 顾卿辰前进的脚步一滞,望着对方可爱娇软的卖萌样子,听着对方甜软的声音他这才惊觉对方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豆蔻少女。 她往日的表现如他一般冷静沉着,倒让他忘了她不过十一,他不过十岁年纪。 他是因为一场大梦改了心性,那她呢?又是因为什么变了性子? 顾卿辰没有在上前,因为此刻他的位置已经叫安锦舒占了去。 “烟烟,不许闹了,没大没小。”曲氏出声制止。 安锦舒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挪动屁股起身,顾卿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似乎看到对方朝他眨了下眼睛。 在看去,对方神色正常,正摇晃着双腿捡着盘中瓜子仁吃着。 顾卿辰上前坐在安老太太旁边,安老太太仔细端量着他,眸子满是对他这个义孙的喜爱。 “平日里也不见你出来走动,可是不适应府内生活?” 安老太太关切问道。 “孙子只是觉得未得父亲宣告,常在府内走动不合规矩,怕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顾卿辰如实回答。 见他这般懂理且不见委屈安老太太心生愧疚。 “哎,是我安家愧对于你,你父亲得急召进京复命我们都始料未及,倒是委屈你了。” “祖母言重了,能得父亲青眼成为安家义子已是孙子修来的福气,孙子虽在边塞长大,可道理还是懂得的。” “好孩子......” 安锦舒在一旁听着,不屑的端起牛乳喝了一口,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他自然不会怨的,毕竟他对安家的恨可比怨重的多了,这安家义子只是个幌子,所以除了对他暂时不方便以外,他也根本不在乎。 安锦舒也不想他在假惺惺的对着自己祖母说着虚伪的话,她也不乐意听。 她可以与顾卿辰虚与委蛇,因为她有明确的目的,也知晓对方的目的,所以哪怕对方在厌恶她,她也能装作疼爱他这个弟弟,然后原谅他所有所作所为。 但母亲与祖母并不知道,她们如今对他的疼爱与关心都是发自肺腑不掺一点假,但顾卿辰却是在欺骗她们。 所以她不想在让祖母与他说下去了,至少此刻不想。 于是安锦舒拍拍手上残渣故作天真探头打断他二人的对话。 “阿弟,你突然来找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第26章 这姐弟二人感情极好 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顾卿辰眉眼轻轻挑了挑,侧眸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态度,可随即想到刚才门口发生的事,他了然。 “哦,我知道了,定是近日外头热闹,阿弟想找母亲只会一声,想出府去玩吧。” 她没看他自顾自说着声音雀跃,格外亲昵。 只一瞬间,两句话所表达的情绪却截然不同,此刻的她笑颜如花,哪有半分不愉快。 刚才的冷淡仿佛是顾卿辰的错觉。 顾卿辰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他失望了,对方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天真明媚的样子,与之一对比反倒是他一直阴沉着脸,表现得很反常。 他还没弄明白安锦舒的意图,安锦舒却又开口了。 “祖母,刚好阿弟想出门去,那能不能叫阿弟一同陪我去买梨花酥?那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啊,就知道吃,阿弟比你小,出了门需你保护阿弟可知晓。” 安老太太宠溺的点了点她额头,算是同意了她出门去买梨花酥的事。 她二人就这么把事情盖棺定论了,而当事人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安老太太也没有怀疑过自家孙女的话,直到她二人离开曲氏才开口提醒。 “母亲,辰儿从头至尾也没说要出门,烟烟这样多嘴,母亲还纵容着她。” 安老太太笑笑,端起养生茶喝了一口,一副她多虑了的表情。 “亏你还是个当娘的,你是不知晓这姐弟二人的感情有多好。” 曲氏听言来了兴趣:“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什么我不知晓的。” 安老太太放下瓷杯,开怀笑了两声,心情极好。 “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往辰儿院子里送了多少东西嘛?” “这......媳妇倒没留意过。” “我就说你不知道嘛。” 安老太太一副你还能有我了解的多的眼神。 “烟烟可是极为喜欢辰儿这个弟弟的,把屋中大半物件都给对方送去了,据说前一阵子烟丫头天天往辰儿院子跑,比来咱们院子都勤嘞。” 说着语气中竟带了些酸味。 “你恐怕还不知晓月余前烟丫头掷重金在咱们扬州城最大的文房墨宝店内为辰儿寻了一套珍稀砚台与紫金玉雕毛笔的事吧。” “这足以见得两个孩子感情颇深,辰儿向来寡言少语,不吐露心事,他能此刻来我院子,定不会单单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烟丫头与他玩的好,烟丫头的话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你还不明白吗。” “我就说烟丫头为什么突然来嚷嚷要出门还要吃那什么劳什子梨花酥,全是为了陪辰儿出门啊。” 说到后面饶是安老太太早已知晓全貌,也是有些酸溜溜的咂了咂嘴。 小丫头以前不懂事就喜欢跟那猫啊狗啊的玩,现在懂事了却又来了个弟弟,她这个老婆子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叫别人享受了个遍,一想还真不是滋味。 曲氏恍然大悟,接着她又沉下脸,她是不是对烟烟的关注有些少了? 这些事她竟然都不知晓。 她阴沉着脸看向她身后的婆子,那婆子被她冷眼扫过低着脑袋往后瑟缩一下。 安老太太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耐人寻味笑着摇摇头。 自如意院出来安锦舒蹦蹦跳跳在前走着,顾卿辰掉在她身后看着她。 “阿姐为何会知晓我要出府?” 他站定问她。 前面蹦蹦跳跳的身影停住,少女转身回眸面漏迷茫:“什么?” 两人遥遥相望,寒风呼啸中顾卿辰眸光微动再次开口:“阿姐为何不生我的气。” 这一次安锦舒听清了,她朝他笑着毫不在意道:“因为姐姐是不会生弟弟的气的。” 少女裙踞随着寒风飘扬,她的笑意比这漫天雪花还要纯白几分,顾卿辰满腹猜疑随着她的这番话散尽了。 很多很多年后,安锦舒被某人堵在屋子中时她想起今日的话舌头都恨不能咬断了,不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回院中的路上路过一处梅林,安锦舒看上一颗枝头的腊梅叫顾卿辰给她摘。 顾卿辰并不想搭理她,可耐不住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只能妥协,安慰自己全当是为了感谢她赠送的那满屋子摆件,提起白袍爬上假山准备给她摘花。 顾卿辰刚爬上假山安锦舒便听见踩雪声从梅林深处传来,她抬眼去看声音来源处,就见安念从梅林某处走出。 对方自梅林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她们,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 可那抹不自然却转瞬即逝,下一刻对方就挂起笑容,没有刻意回避,径直向她们走过来。 安锦舒看着她款步走近,正要开口与她打招呼,对方却先伸出手轻拂掉不知何时落在她肩头的梅花瓣,温柔笑道:“三妹在此处做什么呢?” 接着她抬眼看到了在假山上攀爬到一半的顾卿辰,捂嘴做吃惊状:“四弟,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危险,快些下来。” 顾卿辰看白痴一般的瞧了她一眼,没有理她,继续往上爬了一截。 他这一下子直接引来安念的惊呼,安念作势就要上前去拉他。 安锦舒拉住她,笑道:“二姐不用担心,我叫四弟给我摘腊梅呢,挪,就那枝。” 安锦舒手指的那枝腊梅血红似火,朵朵都绽开的极盛,点点白雪覆盖枝头,在这一众梅花中确实美的与众不同。 安念看到那枝腊梅后眸光闪过喜爱之色,侍弄花草乃是雅事,她向来喜欢在屋中放花。 她想象了一下这枝腊梅放在她新得来的那琉璃瓶中的样子,简直是绝配,她的眼中瞬间充斥起志在必得之色。 “哦,原来如此,那四弟定要小心些。” 她心不在焉说着,心头思索着该如何光明正大把这枝腊梅索要过来还不落人口舌。 这时顾卿辰已爬上假山,捞住那枝腊梅往回拉时梅花上的雪花抖落而下。 这本是无法避免的事,安锦舒为了防止雪落在头上湿了发,赶紧后退了一步。 可安念却没有动,枝头掉落的雪全部砸在她发上与衣裳上,只听她惊呼一声,似未曾意料一般赶紧去拍打额间的雪。 她的婢女书竹也上去帮忙拂雪,可面上却极为愤怒,只见她仰着头,咬牙切齿朝假山上的顾卿辰嚷嚷道:“四少爷是故意的吧。” “四少爷是因前面我家小姐说你哑巴这才生了记恨心吧,枉费我家小姐还赠你礼物,你一个男子竟这般小肚鸡肠!” 第27章 还没罚就跪下了 嗯? 安锦舒从她这句话里快速的抓住了重点。 哑巴?谁? 她目光霎那间变得锋利,直勾勾的盯向书竹:“什么事情?你仔细说来。” 声音强硬,压迫感十足。 见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安锦舒一下子冷了脸,书竹害怕的往安念身后缩了一下。 安念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安锦舒,她印象里的对方虽然跋扈嚣张,也常常斥责下人,可从来不曾有如此气势。 以前的她就像一个纸老虎,凶归凶却一戳就破,好拿捏也好哄骗。 可此时此刻的对方明显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派头,那双透着水汽的杏眸还是如当初一般无暇,可眼底透出的犀利却如一双大手掖住了安念的脖颈,让她第一次有低人一头的感觉。 见书竹没回话,安锦舒冷嗤一声笑道:“怎么,我堂堂都护府嫡小姐的话还撬不开你的嘴了是吗。” “这......三妹妹干嘛如此大的火气呢。”安念见她发了火不得不上前展示自己的淑慧贤良,接着冷声呵斥:“书竹,你还不跪下!” “扑通。”一声巨响传来,书竹已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缩着脑袋。 “奴婢,奴婢该死,三,三小姐恕罪。” “二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想听她把刚才那话的事情经过说明白,并未想罚她。” 她不过想问明白事情经过,对方这直接跪下求饶是做什么,安锦舒抬眼看向安念,见对方也诚惶诚恐看着她,她顿时明白过来。 合计着这个时候都要算计她一手?她什么也没做,她主仆二人如此惺惺作态是想叫旁人觉得她欺负庶姐? “书竹所述之事皆由我而起,若三妹妹要怪便怪我好了,书竹也是护主心切这才冲撞了四弟。”她眼如秋水望向假山上的顾卿辰,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想来四弟是不会怪罪一个小丫鬟的对吗?” 安锦舒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这是闹哪出呢? 书竹口不择言自然该罚,可她这从头至尾都未说一个罚字,甚至她一个字都还没打听到她二人就在她面前卖起了委屈,她简直比窦娥还冤好吧。 顾卿辰一个翻身从假山上跳下,他无视安念的目光与询问,径直走向安锦舒,然后把手中那枝腊梅递了上去。 腊梅本就娇艳,此刻残雪在上面化成细细水珠更显美艳,安锦舒一瞧眼睛都直了,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开心的接了过去。 “真好看,谢谢阿弟。” 因着这枝腊梅,被安念二人搅郁闷的心情也稍稍好转,她抬头望着顾卿辰的眉眼,问他:“阿弟,书竹说的话你想必也听见了,二姐单独去见你了?还给你赠了物件?” 既然书竹那里问不出来,她索性直接找当事人问。 安念的视线一直盯着安锦舒手中的那枝腊梅,都快掩饰不住眼底的嫉妒之色。 她咬牙瞪了一眼身后的书竹,那眼神恨不能活扒了对方的皮。 要不是她多嘴,光凭顾卿辰淋了她一身雪也能叫对方心甘情愿还极为愧疚的送上这枝腊梅,可现下因她多嘴,不仅叫她白白淋了雪还要受那低贱之人的冷眼,想起顾卿辰刚才竟然无视她,她就恨不能立马抽书竹几鞭子好好解解气。 那种贱民之子也敢无视她?他也配! 顾卿辰闻言转身看向安念,狭长的星眸中露出些陌生,接着他眸光一动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朝安锦舒回道:“并非什么大事,月余前路上偶然碰见二姐,因我行为粗鄙惹了二姐不快,二姐便责骂了我两句,但二姐大方,事后不仅不与我计较,还送了我一支银簪子当见面礼。” 寥寥数语便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安锦舒听着却皱起了眉,顾卿辰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行为粗鄙? 她打量了面前少年几眼,回想了一下对方与他相处种种,离席都要作揖拜别的人可能会对自己名义上的姐姐行为粗鄙吗? 何况安锦舒完全没办法把粗鄙二字与顾卿辰扯上关系,你想想当你知道这个人未来的成就,明知对方比她们所有人身份都尊贵,突然有人说他粗鄙,那种感觉,跟黄连噎了嗓子一样难受。 安锦舒皱眉,安念同样跟见了鬼一样。 就连书竹都瞪大眼睛惶恐看向顾卿辰,结结巴巴道:“小,小,小姐,他,他不是哑巴。” 安念如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话,她想起那日她骂对方是哑巴时对方看她的眼神,那分明不是畏惧,而是在看她笑话。 她指甲死死的捏着,接着她转身狠狠给了书竹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比这梅林呼啸的风声还要大,书竹直接被她扇的倒地不起,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我又不是聋子,自然能听见,需要你来说。” 夺梅之恨,被人讥笑宛如跳梁小丑,安念何时受过此等侮辱,胸腔里的怒火此刻一股脑发作出来,书竹便成了这倒霉鬼。 只见她恶狠狠怒斥着书竹,面目狰狞,浑身抖个不停,此刻的安念哪里还有半分温文尔雅,比那接头的恶婆子差不了几分。 结合这主仆二人的话安锦舒算是理清楚了那日的事。 可她丝毫不同情书竹的遭遇,要按她的话来说,当日安念辱骂顾卿辰时她应当在场,否则她也不会如此诧异顾卿辰会开口说话之事。 她作为奴婢探听事情不到位导致自家主子出丑,又口不择言指责家中其他主子,这种奴婢不打死卖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 安锦舒有些索然无味,安念的脾性她也有数,一棒子打不死一船人,书竹固然有错,可若非她这二姐有害人之心,那书竹做什么也是无用,说到底还是她这二姐心思不纯,这才出了大丑。 她扬扬手中梅花枝打了个寒颤没了在待下去的心情:“二姐姐若要教训下人,还是回院子比较好,毕竟咋们府中谁都知晓二姐姐尽善尽美,对待下人极其宽容。” 安锦舒四周张望一下:“这梅林四通八达指不定哪个没眼色的下人瞧了去在乱嚼舌根子,那二姐姐这好不容易堆砌的良善名声岂不毁了,为了这么一个奴婢,不值当。” 第28章 安念的不对劲 她的话随着冷风吹过使安念浑身一个哆嗦,对方刚才还充斥着怒意的眸子突然间就清明了不少。 她仿佛回神一般看看自己的手,在看看倒地的书竹,眼中浮现出恐惧。 “我,我,我......” 安念连说了三个我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接着腿一软坐倒在地似在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她这个模样安锦舒甚是奇怪,咋看她这个样子好似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看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远离了她一些,生怕对方赖上她。 “走吧阿姐。” 顾卿辰的声音响起,安锦舒看看他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哦了一声就要走,可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 她看着那依旧坐在地上的安念,最终还是吩咐红鲤去唤人,直到安念被她的人接走,她才放心离去。 回到院子安锦舒也没放下心头疑惑,她在屋中来回踱步回想梅林中的事。 安念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这与她记忆里的人也不吻合。 她记忆里的安念虽背地中心思深沉,对待下人尖酸刻薄,可人前永远是温文尔雅,举止文雅端庄。 哪怕是生气也永远是宽容大度的模样,从不会去计较些什么。 上辈子的她极其喜欢往李姨娘院子凑,把安念这个姐姐看的比她兄长还重要。 她这二姐背地中喜欢打骂下人,挑三拣四,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方好的她是一个没学到,坏的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加上她对李姨娘言听计从,安念自然对她也没有戒备之心,在她面前时常暴露本性。 只是那时候的她并不会觉得对方两面三刀,只觉得对方竟与她一样,待对方还更加亲切了。 所以种种致使安锦舒想不明白,对方那么在乎名声的人,会因为出了一个小小的洋相就这般大动肝火吗? 还有顾卿辰,他是不是冷静过头了? 红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在屋子里如无头苍蝇乱转。 她走上前把手中东西递过去:“小姐,后门小冬瓜送来的,说是一个大汉给的,并指名要给你。” 小冬瓜是安家看后门的一个小厮,因长的矮像冬瓜,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冬瓜。 安锦舒拿过红鲤递上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整个脑子里就只剩下温衡二字了。 她暂且把安念不对劲的事放在了一边,拿着那个卖身契看了又看。 在确认没作假后,这才会心一笑。 看来那大汉是个蠢得,其主子却不蠢,拿了钱乖乖把东西送来对彼此都好,若等她爹爹回来了,前往官府处理此事,那他们便没那么好脱身了。 这个东西在她手上,温衡便受制于她,思及此安锦舒杏眸狡诈,透着得意的光。 这辈子温衡的卖身契在她手上,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看他醒了如何应对。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一掌把她打进了湖中,这一次待他病好,她也得一脚把他踢入湖里一解心头之恨。 “把这东西收好了,那人还没醒?” 红鲤把卖身契放在匣子里锁上:“没醒,大夫说对方被折磨的厉害,能不能熬过今晚还未可知。” 安锦舒踢了鞋上榻,拨弄了一下玉净瓶中的红梅,毫不担心道:“放心吧死不了。” 红鲤若有所思点点头:“奴婢也觉得他死不了,小姐你是没见他的求生欲,发着高热惊厥着张大夫给他喂药他还往下吞着呢,连张大夫都说他坚强呢。” 安锦舒不置可否,那个人是野草是疯狗,命大着呢。 她叫红鲤安排人盯着,人若是醒了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红鲤嗯了一声,然后把茶与瓜子给安锦舒摆放好,安锦舒拿起画本就消遣起来,今日天色已晚应是没什么事了,若是温衡醒了她明天可有得忙了。 顾卿辰与安锦舒分别后便回了院子,进屋子后张财便打来了热水给其净手。 温水没过白皙手背,水中的手似乎白的有些过头了。 见此顾卿辰蹙眉把手从水中抽出,带起水花一片。 他举手在眼前仔细端详,手指如青葱,白皙如美玉,边塞的风霜没有侵蚀这双手一分一毫,上面的伤痕也在这两月的将养中结痂脱落透了淡粉。 若这是一双女子的手,白皙,修长那定是好事。 可这双手在他眼里却是耻辱的象征,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与那秦楼楚馆中以色伺人的小倌才需要这样的一双手。 他沉声吩咐张财:“去找一把趁手的剑来。” 张财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少爷,低等的趁不了手,好的咋也没钱啊。” 也不知晓是不是夫人事情太多忘了,少爷都进府两月有余一次月银都没发过。 三小姐倒是送了不少细软珠宝过来可他家少爷不愿意动,无法变现就是死物有没有没甚区别。 可以说他们现在除了这一屋子宝贝,口袋里空空荡荡,用两袖清风来形容他们毫不为过。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纵使顾卿辰有法子弄到钱,可如今还不是冒尖的时候,他不能冒险。 但若是让他去找府内的人,对方既不上心,他张口了倒叫双方都难堪。 他随手扔给张财一个银簪子与一瓶药:“簪子拿去卖了买柄剑足够了,这瓶药拿去清风堂找他们掌柜的说明用法,他们自会买下,然后买一份梨花酥回来。” 张财看着手中的两个物件,一个素银簪子,赫然是二小姐那日随手扔给自家少爷的“见面礼”。 一瓶写着迷惑散的药,他家少爷自己配的,这个药张财知晓药效,毕竟今天梅林中可是有人亲身为他证明了此药的厉害之处。 只是张财不解,这银簪子少爷都敢拿去卖,那三小姐送来的那些发冠岂不比这值钱,为什么不卖那些? 待张财揣着迷惑走出院子后他猛的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蠢货。 二小姐这银簪子不值多少钱,卖了也没人找麻烦,三小姐送的那些发冠个个价值不菲,万一被人发觉,那不是自找麻烦。 看来还是他家少爷厉害,这都考虑到了。 张财暗暗赞叹,揣了东西快快出府去了。 第29章 阴错阳差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摆在窗边的梅花在烛火的照耀下颜色如血,清幽的芬芳香气围绕在安锦舒周围,少女的身子被烛光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倒映在窗台之上。 红鲤自外进屋,对着手哈了两口热气:“小姐,这天儿太冷了,亏的老夫人心疼,否则冒着这寒风去大堂用膳着实遭罪。” 安锦舒没有抬眼,只轻笑着:“祖母向来心疼咋们小辈,她老人家也是怕咋们顶着这寒风走那么远着凉,今日就算了,明日这寒风停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得了小小训诫的红鲤缩了缩脖子轻嗯一声,接着她凑上前提醒:“小姐,已经戌时了,天寒地冻的要不早些歇息?”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蓦然传来,绿萝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小姐,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 安锦舒开心的放下话本子,套上绣花鞋就跑过去开门。 一开门杨妈妈搀扶着曲氏正伫立在门前,见门开杨妈妈立马笑道:“夫人,三小姐果真没睡呢。” 曲氏也笑了,提步迈入屋中,安锦舒笑呵呵的给让道。 等曲氏进了屋安锦舒笑眯眯的凑上去揽住她的胳膊:“阿娘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想烟烟了?” 一门之隔温度却天差地别,曲氏把披风取下递给杨妈妈,杨妈妈把披风放好后便把带来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 曲氏指了指那食盒故弄玄虚笑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馋猫,猜猜这是什么。” “这是?”安锦舒凑上去闻了闻立马眼睛就亮了:“是梨花酥!” 曲氏摸摸她的头满眼宠溺:“白日你不是说想吃梨花酥,特意差人去江春楼买来的,快尝尝。” “阿娘真好。”安锦舒甜甜的朝她一笑,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盒。 梨花酥金黄金黄的外面裹着鸡蛋液,炸的酥脆,里面却是流心的,一口咬下去奶香味混合着梨花香满齿满腔皆透着芬芳。 “嗯,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喝点水别噎着。” 曲氏眼中满含爱意,顺顺安锦舒的发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吃了几块梨花酥又喝了几杯热茶的安锦舒觉得有些撑了,见此曲氏叫人把食盒撤了下去,接着遣散了屋内众人。 见屋内人都被遣退出去安锦舒有些疑惑的盯着自家娘亲,不太明白她要做什么。 直到屋内人都退出去后曲氏才满目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烟烟,母亲想问你些事。” 不明所以的安锦舒睁着大眼点点头:“你问吧娘亲。” 曲氏拉过她的手:“你下午在梅林碰见你二姐了?” 安锦舒第一反应就是安念出事了,可她瞧自家娘亲并没有责怪的神色,她也没听见什么风声,当即就否定了这一猜测,只点点头承认有这件事。 “听说你为了给辰儿出头顶撞了你二姐姐?” “莫须有的事,是谁在乱嚼舌根子。”安锦舒真没想到她都那样注意了结果还是被污蔑,顿时有些生气。 曲氏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没人乱嚼舌根子,只是你知道的李姨娘就你二姐姐一个孩子,但凡你二姐姐有点风吹草动她定第一个冲上去。” “今日你二姐姐那般模样回了院子,李姨娘可是发了好大的火气,把你二姐姐院中的书竹打了个半死,对方最后说了白日梅林的事,她便来找我要说法。” 安锦舒气的坐不住了,腮帮子气的鼓鼓的辩解:“白日我与四弟在梅林摘花,二姐姐从梅林冒出来,上前与我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我本不欲理她,可四弟摘花时不小心把雪扬到了二姐姐身上,那书竹便指责起四弟来。” 说到此她赶紧喝了口茶压了压心头火气。 “若非那书竹口不择言我竟还不知晓二姐姐辱骂四弟是哑巴的事,可女儿并没有顶撞二姐姐,女儿只是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二姐姐听到四弟开口说话,觉得自己出了丑,当着我们掌掴了书竹,接着便跟魔怔了一般,女儿走时还不放心,还叫人把她送回了院子呢。” 曲氏自然是信她的,于是拉着她坐下笑道:“我也是了解过事情后才回复了李姨娘,事不怪你,她也休想把事赖在你头上,她与我说了半刻钟,见错却实不在你便离去了,只是......” 曲氏突然欲言又止。 安锦舒追问:“只是什么阿娘。” “只是你二姐姐毕竟身子不好,以后你还是少见她为好,在等一年她便及笄了,届时嫁出去便没这等烦心事了。” 见曲氏叫自己躲着安念安锦舒便想笑,若是搁在平常世家,遇到这种事不是教自家女儿不用放在心上便是保住名声多去探望,结果她娘与众不同只叫她以后躲着些对方,十足的偏袒了。 安锦舒憋笑点点头:“我知晓了阿娘。” “还有一件事。” 曲氏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听你祖母说你与辰儿极为亲近可是真的?” 安锦舒没想到她娘会问这个,思索一下:“真也不真。” “他是我阿弟,我自然要对他亲近些啊。” “听你祖母说你把你屋中大部分珍宝都给他送去了?前一阵子还掷重金给寻了一套砚台与毛笔?你不会......” 曲氏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可不用说安锦舒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女子十五及笄许人家,像她这般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见曲氏凝重的表情安锦舒算是明白过来,她娘今晚过来送梨花酥与李姨娘的事小,主要就是冲着这事来的。 作为母亲她的担心安锦舒自是理解的,只是她娘属实多虑了,她对顾卿辰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可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阿娘多虑了,我只是可怜阿弟孤苦无依,何况对方进了咱们家,若不好生照顾,岂不叫外人说咱们亏待人。” “当真?并非其它的?”曲氏有些怀疑的确认一遍。 “当真,再说了女儿才十一,距离及笄还有四年,婚姻大事自该由父母做主,娘亲不同意的人女儿定不嫁他,何况这等有违常伦的事女儿哪里能做出来。” “如母亲担心,我以后离他远一些便是了,定不会叫人乱说的。” 得了她此番保证曲氏终是放下心来,怪不得她乱想,辰儿那孩子生的着实不差,气质也了得。 她这女儿自小养在闺阁,没见过什么世面,她怕这花太艳迷了眼,毕竟这姐弟相爱的事不是没有,搁在平常人家也就罢了,搁在勋贵之家是要殃及全族,叫世人所不耻的啊。 屋外寒风如鬼叫虎啸,冷风刮起的雪花打在少年眉间,只见他直勾勾望着窗户上映出的两道一大一小的影子,里边人的对话一言不差的落入他耳。 他捏紧了手中泛着梨花香的油纸包裹,眼角有些泛红,接着他轻蔑一笑,转身离开了院子。 红鲤自隔壁走出,看着有道人影自门口闪过,她唤来守门的小厮:“谁来过?” “君兰阁的四少爷” “来做什么?” 那小厮想了一下:“说是给小姐送梨花酥。” “行,下去吧。” 那小厮刚要走,红鲤又叫住他。 “四少爷来过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么晚了难免叫人多想,知道了吗。” 那小厮哪里敢反对,点头哈腰下去了。 红鲤望着院门口思索一阵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转身回了屋子。 第30章 负伤出府 第二日晨曦破晓天刚被撕开一道苍白口子时,君兰阁的门便从里边打开了。 一个着薄袄的俊逸少年自门内执剑走出,发丝用麻绳束起,一双眸子透着冷光,脚上的黑缎白底小朝靴踩在雪地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规律声音。 他出了院门后四下打量一番,接着抬脚往院子旁边林中走去。 黑暗褪去,第一抹日光洒下时张财打开房门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接着他胡乱洗了把脸就准备去叫自家少爷起床。 可不等他敲响房门就见一人携着初朝寒霜进了院子,对方似乎累极了,提着剑的左手无力的低垂着,剑柄在他手中似握非握,剑尖在雪地上一路划过,带起一阵金属磨地之声,清脆又刺耳。 冬日的小院云雾缭绕渺渺茫茫少年自云雾中走出露出真容,周身寒冽之气搅动那一片烟气。 张财见着眼前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若非对方那张脸他日日相对见了近两月,他还以为是哪个被仇家追杀的江湖侠客误入了院子。 “少爷。” 他惊呼一声冲上前去,到了近前他才发现对方低垂着的胳膊似乎有些不对劲,有种奇怪的扭曲。 再往下看,那剑柄之上满是鲜血,鲜血已顺着剑柄流至剑身,最后再滴落在雪地之上,炸开一朵朵殷红血渍。 “少,少爷,这,这是怎么了!”他吓得无与伦次,虚捧着面前人的胳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顾卿辰哈了口寒气:“进屋再说。” “是是是……” 张财哪里敢耽搁,慌张自他手中取过剑半搀着他回到屋子。 进了屋子张财小心为其宽衣,脱下袖子才发现那条受伤的胳膊似乎是移位了,而流血的手则是被利器所伤,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自掌心到手腕。 他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自家主子,不知道他是如何把自己伤成这模样的。 “去端盆热水来,叫张宝去安排马车,我们出府。” 顾卿辰从容说着,语气中除了有淡淡虚弱,毫无痛感,断的仿佛不是他的胳膊。 “少爷,你这需要立马就医,府内有常驻大夫,要不然奴才叫大夫来给你处理完在出府也不迟。” 顾卿辰摇头:“叫你去就去,别耽误。” 张财着实不明白,那伤口如此触目惊心自家少爷为何不处理非要赶着出府,这才卯时,着实有些太早了。 可他向来不敢反驳顾卿辰,见对方神情严肃,他不敢再张嘴,赶紧按吩咐做事去了。 不多时一辆马车自安家后门疾驰而出,未惊动府内任何人,直奔着扬州城内的清风堂而去。 清风堂乃扬州城一小小医馆,三年前才开起来,规模算不得大,生意也算不得太好,但清风堂内有一老神医,一手针灸施展的出神入化,经脉续接,隔针点穴堪称神人,遂上门求医者也不算少。 当顾卿辰敲响大门时,那老神医正坐在桌后细细擦着银针。 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咂咂舌讥讽道:“可惜这胳膊算是废咯!” “老先生别来无恙。” 少年声音空洞冷冽,明明年纪尚轻,可单听声音却无法把此声音主人与少年二字联系起来,他熟络的打着招呼那老神医突然就抬起了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深深瞧了他一眼。 接着就见他脸色难看起身,对着小药童道:“关门,避客。” 小药童也没迟疑,把顾卿辰二人迎进门内,便利索的关了门上了锁。 “跟老朽来。” 说罢他背手往后院而去。 顾卿辰早有所料,提步跟上。 安锦舒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自屋内走出时早已是日上三竿,艳阳高照了。 近日都是些狂风暴雪,今日难得停了雪有了太阳,安锦舒便起得有些晚了。 见她出来,绿萝匆匆走上前来请安:“小姐早啊。” 安锦舒笑笑:“都太阳晒背头了,还早啊。” 绿萝嘿嘿傻笑:“早,以前小姐都要睡到下午呢。” 红鲤上前弹了下她的脑袋:“你啊,比我还没规矩。” 绿萝噘嘴嘟囔:“哪有。” 安锦舒捂嘴呵呵笑着,接着她看到隔壁院头冒出的一枝梅花,突然问道:“隔壁院子可有动静?” 红鲤与绿萝皆摇头。 安锦舒咬唇也没再问,平日里她虽然去顾卿辰那里去的勤,对他也有一定的防备之心,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派人监视他。 对方并非常人,她怕监视的人被他发现致使前期的努力功亏一篑,何况她只需要做好她应做的事,顺着他,哄着他就足够了。 她还没有那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觉得还是给彼此留些尊重比较好。 对方平日也不怎么出院子,她也没问过,就是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起来便问了一嘴,这会想想,她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自嘲一笑转了话头:“那小乞丐呢?如何了?” “醒了,奴婢正想与小姐说这事呢。” 红鲤有些激动道。 怨不得她激动,毕竟一个将死之人被救活了,搁着谁谁也激动,何况这人能活还有红鲤一半功劳。 “去瞧瞧。” 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见见这醒过来的温衡了,看看他是否像上辈子一样见了她眼冒凶光。 温衡被安排在安锦舒院子后面的小屋里,绕个回廊便到。 安锦舒刚一走近便听到里边人在问。 “请问救我的那位小姐可在?” 门外的安锦舒挑眉,这问的是她? 她回头看看红鲤觉得对方应该问的是红鲤吧,毕竟当时可是红鲤去救得他。 她毫无芥蒂,对着红鲤小声调笑:“看来你这救命之恩,对方是牢记于心了啊,我瞧他长得也不赖,红鲤姐姐还有两年及笄不如就收了他?” 红鲤刷的一下红了脸,跺跺脚急了:“小姐你别乱说!” 安锦舒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说真的,红鲤姐姐好好考虑考虑。” 红鲤红的跟熟透的虾子,羞愤愈加,安锦舒偷笑推门进屋。 屋内药味浓重,张大夫的徒弟茯苓正在给床上之人把脉,见了安锦舒他起身拜见。 “小人茯苓见过三小姐,问三小姐安。” 床上的温衡听他说三小姐,便直勾勾的盯向安锦舒,接着他捞开被子下床跪倒在地。 莫说是茯苓没反应,连安锦舒都被吓呆在地。 并不是因为对方虚弱至此还要跪她,而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叫此人跪一跪她。 第31章 不会是个傻子吧 “小人谢过小姐救命之恩,愿当牛做马效效犬马之劳。” 温衡掷地有声,眼神清澈又坚定,安锦舒却心中打鼓,后退两步。 她嘴唇紧抿,眉头紧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温衡还是她上辈子认识的温衡吗? 如此眼神纯良一个人顾卿辰是如何把他培养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 她心想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于是小心试探:“你叫什么?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温衡摇头丝毫没有犹豫:“小人自小无父无母,乞讨长大,无名无姓,也不知晓从哪来,要往哪里去。” 安锦舒咬牙,第一次陷入头疼了,想来温衡这个名字是后来顾卿辰给他取的,对方一问三不知,她犯难了。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只见安锦舒快步上前,接着捞起温衡的胳膊袖子往上一捋,惹来众人惊呼的同时安锦舒也是眉头舒展开来。 没有,他胳膊上没有那红色疤痕,他不是温衡。 安锦舒松了口气,知晓对方不是温衡的同时她也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些。 “小姐,你这是.....”红鲤惊疑不定的叫她。 安锦舒却丝毫不慌的放了手中胳膊,拍拍掌笑道:“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救他时看到他胳膊上有个伤口,我突然想起确认一下以免遗漏罢了,刚才确认了,是我看走眼了。” 安锦舒回到原来的位置,清清嗓子:“虽然你身家清白,可终归来历不明,我院子终归留不得你。” 她一句话刚说完,就见刚才还跪得老远的温衡跪走着几下就挪到了她跟前,接着抓起她的裙摆就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语气慌张满是乞求。 “求求小姐别赶我走,我年轻,身体这会子虽然有伤,可我向来身强力壮能吃苦,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现在就能干活,小姐你别赶我走。” 说罢就见他起身忍着脚底疼痛硬是走到了门口提起门口扫帚就要干活。 安锦舒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赤脚走出了屋外,她赶紧叫人把他扶回来。 温衡怕因为有伤遭安锦舒嫌弃,硬是不愿意回屋,不停嚷嚷着自己能干活,自己好得很。 安锦舒听着屋外吵嚷的声音头疼无比,只得亲自出去说道:“你这条命是我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你若想死,先把我为你找大夫,抓药的银两结清,否则你现在立刻回屋躺下,我兴许能留你下来。” 话落只见温衡立马扔了扫帚快步回了屋子,躺的板正一动不动。 他这一系列行为着实叫安锦舒迷惘,她留红鲤在屋内给他喂药,接着拉着茯苓出了屋子。 “我问你,他脑子是不是被人打了?” 茯苓疑惑看了她一眼否认:“回三小姐,他脑子好着的,小的查看过。” “那他这行径你也看到了,我看这可不像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茯苓也没反驳,思索一下若有所思道:“兴许是热还未褪,还糊涂着。” “那什么时候能褪热?” “若他体质强,今晚一过便能褪,若不强,可能得三四日。” “这么久!” 安锦舒吃了一惊,她本有意明天就把人给顾卿辰送过去呢,结果她话才张口一半对方就跟魔怔一样,这副模样给顾卿辰送过去对方不会以为她故意往他院子塞个傻子吧。 “行吧行吧。” 安锦舒无奈摆手,事已至此她着急也没办法:“药还是用最好的,好生照顾着,缺什么找红鲤,定要把人给我治好了。” 茯苓领命进了屋子。 剩安锦舒一人在原地唉声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她现在都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胳膊无特征,性格丝毫没有可取之处,对方除了那张脸与温衡有七分相似,哪里也不像她印象中的大魔头啊。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了把人给顾卿辰送去她还撒了谎,现在这人送也得送,不送也得送。 她顶多养他到年后,届时就算他是个傻的她也要把她送去顾卿辰那里,指不定瞎猫碰死耗子,人一到顾卿辰手里就好了呢。 等到红鲤出来安锦舒还在门口站着,红鲤快步上前安锦舒转头问她:“怎么样了?” 红鲤回答:“人还发着高热,这会又睡了。” “红鲤姐姐,你说我不会捡了个傻子回来吧。” “奴婢看不像,不如等人好了小姐在观察观察?” 安锦舒赞同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从温衡处回到院子安锦舒本打算收拾一下去给祖母请安,却不想有意外之客登门。 只见安念抱着汤婆子站在院门口等她,一身浅蓝色织金繁袄衬得她亭亭玉立,身段纤细,她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与昨日梅林中的模样恍若两人。 对方见到她笑意更甚,待安锦舒走近她笑道:“三妹妹早。” 安锦舒嘴角微微上扬,也笑道:“二姐姐早,这么早来我院子可是有事?” 安念朝后使了个眼色,就见一眼生的丫鬟端了东西上前,安念揭开红布,红布下是个粉色桃花玉雕刻的踏云麒麟,麒麟栩栩如生,眉眼传神,桃花玉淡淡桃红为其增了三分灵动,虽算不得珍宝,却也极其难得了。 “这祥瑞麒麟是我在庄子养病时我的老师赠送于我,老师说麒麟是仁兽,可驱邪避难保平安,有吉祥之意,我身子不好,回来这些日子常常难以入眠,头疼不已,姨娘有意让我即日启程回庄子养病。” 安念似有些难受与愧疚,眼中含了泪珠:“昨日的事是我不对,许是病症又犯了吓着了妹妹,妹妹不要往心里去,这个麒麟是我送给妹妹的歉礼,妹妹莫要拒绝我。” 安锦舒自然不会拒绝,有礼不拿是傻子。 对方这番表现有几分真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十分的假,对方想拿这物件堵住她的嘴又全了自个温柔淑慧的名声,不得不说李姨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安念有没有病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别庄秘事那可是生艳的很,怕养病是假,勾搭皇子是真吧。 但她走了也有好处,两个字:清净! 安锦舒表面担忧,内心却毫无表情,与之客套了几句把人恭恭敬敬送走了。 待安念走远红鲤才凑上前:“小姐,这马上过年了,李姨娘与二小姐这个节骨眼上走夫人能同意吗?” 安锦舒摸了摸那触感极好的麒麟,神情唏嘘道:“阿娘就算不同意也是留不住她二人的,走了也好,又不是不回来了。” 安锦舒说的玄乎,红鲤听不太懂,可她想起安锦舒说的上辈子的事便知道自家小姐意有所指。 而出乎安锦舒意料的是,她以为安念与李姨娘顶多过了年便会回来,却不想她们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年时间。 第32章 莫老 清风堂的屋子不大,后院却是大的离谱。 供客人看病的屋子满共就五张桌子,五张长凳,一个案台,一排药柜子,平日里忙的时候小小的屋子里那是人挤人。 可这一门之隔的院子却是整整齐齐的四合院,空旷幽雅,中间还极为讲究的放着生财的风水轮,风水轮后一整块招财石,布置的极为雅致。 张财看着这别有洞天的庭院暗自咋舌,心道看门头那样小,客人进来都没地方坐,原来这主人家把好东西都藏着自己享受呢。 顾卿辰倒无甚表情,手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血痂结了厚厚一层,尽管如此那整条胳膊也处于扭曲状态,叫人看了都心惊胆战,可其主人却表现的云淡风轻,不由让人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胳膊。 到了四合院主屋门口,老大夫停住脚步,看了眼张财:“你在外面等着。” 接着又看向顾卿辰:“你与老朽进来。” 张财不放心,顾卿辰眼神示意他在外等着,然后便与那老大夫进了屋。 不多时就听屋里一声痛呼之声,张财听出是自家少爷的声音,一急就要推门那小药童忙挡住他:“哎,你不能进去,我家先生施针治病时最忌讳有人打搅,你就在外等着。” 张财无奈的哎呀一声缩回了手,有些后怕,少爷吩咐他在外等着他若是刚才推门进去了少爷定少不了责罚于他。 张财抱拳向那小药童道谢:“谢小先生提醒,是我莽撞了,放心,我就在外等着,再不会推门。” 那小药童瞧他神色不似作假便收手继续安静立于门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财快冻成冰雕时门终于开了。 顾卿辰的断臂已然接好,只是为了让其治愈,手臂之上被固定了一圈夹板让其无法来回活动。 张财见此依旧不放心,来来回回把顾卿辰的手臂看了又看,说实话他对这清风堂的大夫始终抱着怀疑,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何非要费劲出府来此小药堂接骨。 “不得无礼。”顾卿辰冷呵。 正看的入神的张财立马后背一僵直起了身子,朝屋内之人抱拳作揖:“小人粗鄙,唐突了老先生,还望老先生莫要怪罪。” “无妨。”屋内传来老人呵呵笑声:“今日是个好天气,便原谅了你这刁奴蠢笨,若有下次,便毒瞎你的眼。” 张财第一次感谢上天今日是个好天气救了他一命。 他缩了脖子打了个寒战,毫不怀疑对方话的真实性,甚至已经为自己小命感到堪忧了。 小药童走上前递给张财一串药包。 “这是养气散与聚骨露,回去小火煎了每日早晚服用,只需七日你家小少爷的手便能好了。” 张财忙点头道谢,表示自己记住了。 顾卿辰向屋内微微点头以示感谢:“今日叨扰老先生,改日有空小辈在登门拜访。” 屋内迟迟没有在传出动静,那小药童极有眼力见的上前恭敬道:“贵人这边出口,请。” 顾卿辰也没在多逗留,神色诡谲的朝屋子瞧了一眼,与那小药童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屋内慢悠悠走出一位老者,便是刚才的老大夫,而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位琼林玉树般的俊俏男子。 “莫老,你认识这人?” “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会他还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我在边塞行医时他为他母亲求过一副药,不曾想他就是安大都护认下的义子。”那名叫莫老的老者悠悠叹气,感叹缘分奇妙。 “学生感觉此人不简单,瞧他年纪不过十岁出头,可不知莫老你注意没有,对方的言谈举止,气度行事皆秉节持重,老成练达,受那般重伤依旧稳如泰山,面不改色,这绝非十岁少年所能有的。” 青年所述何曾不是老者所困惑之事,可刚才他刻意摸了对方骨相,虽比十岁少年骨相要大一些,可也差不离,所以对方应该是十来岁没有错。 但他的行为举止着实叫人心生疑窦:“罢了,对方如何与我你二人有什么相干,索幸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还能翻出什么惊天大浪不成。” 想不明白的莫老只得摆手放弃,背手回了屋子,那青年随后关了门。 只听屋内传出二人低低的对话之声。 “京中如何了。” “要变天了......” 从清风堂出来后顾卿辰并未回府,而是叫车夫行驶到一条闹市街道上,然后下马车,三人就近找了家馄饨铺子,各自要了碗馄饨。 车夫与张财都饿了一早上,此刻皆抱着馄饨吃的起劲,而顾卿辰却没有动筷,眼睛四下观察,神情也极其凝重,仿佛在找什么人一般,巡视一圈未发现目标这才收回视线吃起馄饨。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街道上的人影重重,人声鼎沸,天寒地冻挡不住人们雀跃的心,街道上的铺子门前都挂起了红灯笼,红压压一条好看极了。 小摊的摊主卖力的吆喝着,卖年货的,卖姑娘家饰物的,卖胭脂的......应有尽有,而每个摊位前总会停那么三四位姑娘家,拿着摊上的物件来回笔画,笑容满面。 张财与车夫吃饱喝足后不由望向那片闹市区,特别是张财,这等情景叫他想起与自家弟弟小时候过年的事,想起已故之人神情难免落寞。 “你二人若想去逛逛便去吧,我回马车等你二人。”顾卿辰看出他二人的向往之色,不曾阻拦。 张财立马收回视线:“小的不去,小的绝不会丢少爷一人在此。” 他不去那车夫自是不会去,见他二人无意,顾卿辰便未再说话,叫张财搁了铜板就准备回马车。 提脚刚走了没两步,一道香风扑来,伴随着少女银铃笑声,顾卿辰被人撞了个趔趄,还被对方狠狠踩了一脚。 “呀,你走路没长眼睛啊!”一个小丫鬟重重推开顾卿辰,把那少女护在身后,接着就见她横眉竖眼指着顾卿辰鼻子冷嘲热讽道:“好你个登徒子,青天白日之下敢轻薄我家郡主,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你姓甚名谁,我回去叫我家老爷绑了你扒了你的皮,免得出去祸害她人。” 第33章 端亲王之女顾瑶 “你这泼皮丫头好生无礼,是你家主子踩到我家少爷,还偏偏睁眼瞎说我家少爷轻薄你家主子,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吧,是谁撞得谁。” 张财声音大,嗓子粗,他一吼这人立马就围了上来,他二人刚才相撞时有很多人都瞧到了,这会子都嚷嚷着是女子撞了顾卿辰。 “你们闭嘴,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你们就敢乱说话。”那小丫鬟双手一叉腰,趾高气昂怒视众人。 顾卿辰看着她在看看她身后的女子,并不想与之纠缠,他今日有事在身,并不想因为此耽误了事情。 “张财,走吧。” “你走什么走你!今天你不给个交代谁也别想走!”哪知顾卿辰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方却不愿意。 那小丫鬟一张口,她们随行的侍卫便挡住了顾卿辰的去路,一个个凶神恶煞盯着顾卿辰,只要他敢在往前一步就动手的凶狠模样。 “嘿,你这丫头还要交代,我家少爷还受着伤呢,你撞我家少爷一句赔礼道歉都没有,还尽胡搅蛮缠,你倒是说说你是谁家的,说出来叫我们瞧瞧啊!说啊!” 见对方这般蛮横,张财也气性上来了,他以前可是在那些穷凶极恶的江湖汉子手下讨生活的人,见多了泼皮无赖,也不怕这等装腔作势之人,事实摆在眼前,不怕对方以身份压人。 那小丫鬟气的头发都炸了起来,正要说话她身后的女子一把拉住了她,只听如黄鹂婉转空灵的声音响起。 “葵香莫要无礼。” 那名叫葵香的小丫鬟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蔫吧了下来,收回了蛮横劲头。 只见那撞了顾卿辰且从头至尾没有出头的女子款步自葵香身后走出,也就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绫罗绸缎贵气无比,头顶宝珠金簪,脖子上还挂了一个明晃晃的宝玉长命锁。 女子生的肤白貌美,丹凤眼,左下眼角处还有一颗泪痣,硬把她这无甚特点的容貌平添了七分姿色,年纪虽小可已出落得楚楚动人,她这一出面顿时引来围观众人的惊叹之声,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她是何许人家的千金。 顾卿辰面不改色瞧她,除了刚瞧见此人的诧异,眼中根本没有任何波动。 顾瑶一开始本对撞到一个男子的事有些嫌恶与羞恼,可当她刚才看见顾卿辰容貌后她一双眼睛便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上挪开,哪怕是在京都,她也不曾见过这般俊俏的少年郎。 对方虽手臂负伤,脸上还有淡淡疤痕未褪,可这根本无法掩盖对方的容颜如画。 他穿一身惨绿罗衣狐裘,头发以木簪束起,少年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吸引人极了。 她想在过上几年,面前之人想必会生的更加好看,她一颗心跳的极快,想起自家母亲在闺房中与她说的话,如果非要嫁人的话,她定要嫁如面前少年这般俊美的人。 顾卿辰瞧着对方那扭捏的模样眉角跳了跳,若可以他并不想与此人这么早便有瓜葛,毫无利益可图还容易惹一身麻烦。 按梦中预兆近日京中应该不太平,宫中也正值皇朝动荡期间,端亲王贵为亲王却在这个节骨眼携家眷来这扬州城,名头上说是探亲,实则是避难,他一闲散亲王无权无实他比谁都明白该如何自保。 这个节骨眼上他端亲王府举家上下都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低调行事,若端亲王本人知晓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在外给自己惹麻烦,想必鼻子都得气歪。 但见顾瑶有意隐瞒自己身份,顾卿辰心头冷笑,还不算太蠢。 “实在抱歉小郎君,我的婢女也是护主心切,若言语之间有所冒犯,请小郎君莫要记怪。” 顾瑶身为亲王之女,身份尊贵,哪怕如今在外无法显露身份她也是自持清高不会与顾卿辰这等看上去就比她身份低的人行平辈礼。 她站在离顾卿辰几步开外的地方说着所谓的抱歉,实则言语之间无丝毫愧疚,不过是个表面话罢了。 “无妨。” 顾卿辰淡淡道,对方自持身份,他亦不会与她太过计较,扔下两字后携同张财二人离开。 “让开让开!” 张财没好气的赶开那些挡路的侍卫,那些个侍卫收到顾瑶放人的眼色,悻悻然让开了道。 “郡主,你为什么这么轻易放这登徒子离开啊,要奴婢说绑了打死扔掉才解恨。” 葵香愤愤然道。 顾瑶看着顾卿辰头也未回的登上马车,然后扬长而去,对方是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想法,甚至不愿与她过多纠缠。 她收回视线:“你忘了我们来扬州城的目的了?忘记爹爹出门时与你说的话了?” 葵香哪里能忘,知晓她们如今身份特殊不能惹事。 她闭上嘴,心口的恶气憋的她脸色难看。 “你派个人去跟着,别叫对方发现了,看看对方是谁家的人。” 葵香一听这话立马眼睛就亮了,只要知道对方是谁,家是何许人也,待风波过去,不怕没时间惩治对方。 她立马指派了两个瘦小机灵的,叫他俩跟着。 那两侍卫也没耽误,得了命令立马就去追马车,生怕跑的慢了把人跟丢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并未影响顾瑶玩耍的心,她神情冷淡,高昂着头颅配着她那一身贵气的打扮看向众人,哪怕众人不晓她身份两相对比下来也都因自卑羞红了脸。 有那不少的世家公子上前献殷勤,顾瑶在他们眼中与扬州城的小姐完全不一样,不仅贵气还漂亮,周身有着扬州城姑娘没有的矜贵,能与这样漂亮的女子结实,哪怕对方家世低微,也能叫他们在朋友之中长脸。 顾瑶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走了。 围观的群众没有热闹可看也都一哄而散,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马车走的很慢,顾卿辰靠着软垫闭目养神,张财放下窗子幕围担忧道:“少爷,有人跟踪咱们。” 顾卿辰睁眼:“让他们跟着吧。” 今日若不打探出他的身份,顾瑶是不会收手的,他有意杀了这跟踪的二人,可他现在手下无可用之人,他也负伤在身,杀人讲究利索干净不留痕迹,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招来祸患。 顾卿辰眼神沉的如一滩死水朝外面车夫道:“你看仔细了,外头若有被人追赶的叫花子定要告知于我。” 马车外的车夫清脆的哎了一声,接着马车停下,只听外面车夫道:“少爷,你说的位置到了,小的就在这等着?” “等着。” 第34章 发现他的秘密 过了午时还是不见顾卿辰安锦舒有些坐不住了。 昨日对方明明答应他要陪她出府,为何到了这个时辰也不见人。 安锦舒起身,放下手中话本:“走。” “啊?” 在一旁剥着莲子的红鲤没反应过来,见安锦舒已经走到了门边立马反应过来,胡乱擦擦手拿了披风跟了过去。 “你家主子不在院子?那他去哪了。” 君兰阁门口两男一女正对峙着。 守门小厮抹了把额头冷汗想起顾卿辰出门前的交代,只得顶着面前人刺般目光硬着头皮回:“少爷只说他在院中闷,要出去走走,至于去哪走走奴真不知道。” 安锦舒冷冷的盯着他,半晌后才转身说了个走字。 那守门小厮一听她要走了,可见的松了口气,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回头的安锦舒眼中。 她眼中疑虑渐起,但却并未在君兰阁门口逗留。 那守门小厮明显有猫腻,他定是知晓顾卿辰的去处,可他不过一守门的,若非顾卿辰交代,他定不敢瞒报。 顾卿辰不在院子,不,应该说他不在府中。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安锦舒遣红鲤去后院问管事,自己则回了院子。 没多时红鲤慌慌张张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与安锦舒自己猜测的大差不差。 “崔管事说今儿一早四少爷房中的张宝就去要了马车与车夫,说是四少爷有事要出门一趟,这已经走了有四五个时辰了。” “红鲤姐姐,今儿是什么日子?”安锦舒凝眉询问。 “今儿是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五......”安锦舒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脑海中不停翻找上辈子的记忆。 可找来找去她的脑海中也只有她在近除夕时开开心心逛街游玩,摆弄新首饰新衣裳的画面。 她收回思绪极为懊恼的叹了口气,她一开始以为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便能得天独厚,掌握一切。 可自重生后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知道她有的那点子记忆根本无法支撑她带着安家走出泥潭。 因为全都没有用…… 若在倚靠那点没作用的记忆,她无非是坐以待毙最后落个与上辈子一样的结局。 不知晓她就去问,现在的顾卿辰又不是稳坐龙椅那人,她用点心总能问出她想知道的。 “你去问问崔管事,前几日裁的新衣可完工了,若完工了叫他们快快送来,若没完,叫他们赶工,就说是我的意思。” 红鲤点点头,叫了外头的一个婆子吩咐了,那婆子得了差事自是高兴,一个劲保证绝对办的稳稳当当的。 见那婆子兴高采烈去了,红鲤才转身回屋。 看着榻上愁眉苦脸的自家小姐,她把剥好的莲子放在对方跟前,笑眯眯哄着:“小姐吃些莲子,清热去火,一颗下肚烦恼没了,两颗下肚精神焕发,三颗下肚保证小姐开心一整天。” 安锦舒确实苦恼,可听她这番话烦恼倒也褪了一些。 她拿起一颗润白莲子放入口中,莲子入口微苦,后味却香醇,她边吃边徐徐问出心头疑惑:“红鲤姐姐你说四弟出府本不算什么见不得人事,可他为何要叫小厮瞒着我呢。” 红鲤是唯一知晓安锦舒重活的人,自然能知晓她的担忧,此时此刻她也能站在安锦舒的角度为她分析问题。 红鲤沉吟一下:“有意瞒人,若非有所企图便是为了避免麻烦,小姐觉得四少爷是为哪一个?” 扔了颗莲子入口,安锦舒抬眸思索:“有件事我想不通,按理说他寄人篱下依附我安家,理应心生惧意小心生活,可你回想一下,他进了府后可有任何寄人檐下的窘迫,亦或者有仰人鼻息生活的委屈?” “或者丢掉以前种种不谈,就拿今日的事来看,他明显不怕我,也不怕他出府之事被发现造成的后果,他还刻意瞒着我,生怕我不找他麻烦?我虽对他好,可我以前的名头他不可能没听过。” 安锦舒停顿一下,眼神明灭不定自问自答着:“他这样做只有两个可能。” 她如被打通任督二脉似茅塞顿开,指尖颤抖脸色难看泛着青白。 “一则他不惧我,二则他笃定我不会为难他。 ” 红鲤诧异,敏锐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小姐怀疑四少爷也回来了?” 安锦舒求证般看向红鲤:“你觉得有可能吗?” “太过匪夷所思,需得多观察,奴婢不好妄下定论。” 红鲤的话非常有道理,安锦舒也觉得需要在多观察观察。 可一旦人的心底种了这颗怀疑的种子,那种子就再不会消失,安锦舒快快收拾好情绪,叫上红鲤意有所感的乘马车出府去了。 一辆围了帆布,无丝毫装饰的普通马车正停在闹市街道的一个胡同口处,马儿因为寒冷正有些不耐的跺着马蹄,鼻中哼哧处的热气带起一股白烟,马夫环抱着手臂抖着快被冻僵的身子,眼睛左撇右瞧,生怕错过些什么。 有离他们近的小摊主皆投去探究的目光,不明白他们为何在此处停留这般久。 而就在马车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大概在一个时辰前来的,但后来的马车显然比前一辆马车要豪华一些。 外头的帆布有简单的图案,木框上也雕着装饰,后来的马车车夫极会找位置,恰好停在一间铺子的拐角处,可以观察到前方马车的同时还不会被对方发现。 红鲤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远处的马车,马车虽平平无奇不好认,可坐在马车上的车夫她却认得,就是安家后院的。 一阵冷风透过帘子钻进来只叫红鲤打了个哆嗦,她放下帘子问道。 “小姐,你怎么知道四少爷在此处啊。” 安锦舒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成真了,她感觉浑身凉的没有一丝热气,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初雪顾卿辰出现的那一刻。 只有恐惧与麻木支使着她的身子,叫她喘不上来气。 此处是她当初救了温衡的地方,若非是为了特殊的人,顾卿辰不可能顶着寒冷在此等待。 那他为何知晓温衡会出现在此处呢?亦或者他为什么在这里驻留呢? 她不信什么巧合,他在此处的原因她心知肚明。 对方也重生了,这是安锦舒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因为顾卿辰知晓温衡会在这条街被人追赶,他想救下他,为他所用。 只是他没想到上辈子的时间这辈子温衡却没有出现。 许是她二人的重生引来了变数,导致温衡被追赶的时间提前,又阴差阳错被她救下,他自然等不来一个已经被救的人。 曾经种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全都明白了。 他为何能那般有礼,为何能写的那一手好字,为何能遇事不慌不乱,面对她二姐的辱骂能无动于衷,那日烟雨亭跟前对方的气急败坏,面对她时那永远带着疏远嫌恶的眸子...... 她每日上赶着讨好的人也知晓自己的命运未来,所以上一世她的所作所为他全部知道。 怪不得他时常面对她的讨好眼带疑惑,原是想不明白她为何与上一世差距这般大。 安锦舒突然觉得自己每日的讨好就像一个笑话,她如一个跳梁小丑成日在那蹦跶,自以为能靠真心打动对方,殊不知她在对方眼中从始至终就是个有所图谋的人,她的所作所为也是刻意为之。 眼泪不争气的自眼眶滚落,不等红鲤问安锦舒便一抬袖子粗鲁的擦掉了那还来不及落下的泪珠。 “好生等着,今日对方什么时候走,我们便什么时候走,从明日起找几个身手好的把君兰阁盯死了,对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汇报给我。” “奴婢明白。” 红鲤应声,随即她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安锦舒通红眼眶再三犹豫还是没有做声。 第35章 无言的指责 天气严寒,顾卿辰又等了两个个时辰见时间不早便未再等,吩咐车夫驱车回府。 那两个被顾瑶命令过来跟踪的小侍卫早就耐不住寒冷躲进茶馆里去了,一个没留神待他们在看原地,哪里还有马车的踪影,他二人交换个视线,匆忙揣了武器循着踪迹去找了。 不知何时天又阴沉下来,雪花纷纷扬扬像天女散花般撒下,顾卿辰下了马车进了后门往院子走,拐过一片回廊他蓦然停下脚步,望着来人。 安锦舒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候着,她眉眼平顺,与平日相同可又不太一样。 顾卿辰不自然的扯了一下披风挡住了那条受伤的胳膊,这才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 “阿姐怎么会在此处。” 走近了顾卿辰便率先开了口,此处是后门,位处偏僻,府中连下人都极少来这里,何况金娇玉贵的安锦舒。 “我在等阿弟。”安锦舒语气极淡,却并没有在街道上发现对方秘密的气愤。 可顾卿辰却眼尖的发现对方眼眶发红,明显掉过眼泪:“阿姐哭过?” 语气之中带了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慌乱,只是太过隐晦,他不曾发觉,听者亦未察觉。 安锦舒没有答话,只把手中东西递过去:“这是前一阵裁的新衣,管事今日送来说阿弟不在院中,叫我转交,我等了很久总算不负所望,阿弟且把衣服收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她往前把手中衣物放在顾卿辰手中,她眉眼低垂,自顾卿辰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她白润侧脸与紧抿嫣唇。 那是只有人在克制自己情绪时才会出现的轮廓,顾卿辰看着手中衣物眸色闪烁,她似乎很难过。 安锦舒并未耽误他,把衣物送给他后便离开了,就像她说的,她不过是为了送衣物才等候在后院,其它的她什么也没说也没问。 抱着衣物回到院子,顾卿辰叫来守门小厮询问情况。 守门的小厮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遍,顾卿辰听完扬扬手让他下去了。 顾卿辰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他本也没打算瞒自己出府的事,叫下人瞒着不过是嫌解释麻烦,安锦舒发现不了固然是好,发现了也无妨,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对方暴露本性,鞭笞他一顿而已。 可对方此番发现了却不闻不问,不曾指责他一句。 昨日如意院中他分明默许了今日与她一同出府陪她吃梨花酥,若非昨夜...... 瞧着桌上摆放规整的新衣,又想起刚才后院对方的语气与神色,他想这次是他错了,她看似平静的对待何曾不是种控诉呢。 她在无言的责怪他。 一直以来他都有意防备她,因梦境的缘故他不曾对她有半分真情,可她也并未如梦中虐打于他,反倒事无巨细,对他极为照顾。 她昨夜的话其实并无不妥,他二人虽为姐弟可他与安锦然是不一样的,安锦然是她亲兄弟,又十余载未见,亲近一些是情理之中。 可他呢,半路捡来的义弟,她二人太过亲近却并不符合常理。 何况对方离他远一些不是正中他下怀,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 晚间风雪又大了起来,安老太太本不让儿孙过去,可安锦舒却早早跑去,无论如何也要陪她用晚膳。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卿辰也会来,且也同她一样要留下来用晚膳。 用膳时安锦舒发现对方左手一直没有提起来过,她有些奇怪可并没有问。 后续饭后用茶时安锦舒有意问了句,顾卿辰才告诉他早间不小心自阶梯滑倒摔了胳膊剩下的便没有再说了。 安老太太一听他摔着了,立马就要叫大夫,顾卿辰安抚她已经找大夫看过了,于是带出了他今日出府的事。 安锦舒听出他这是在刻意与她解释,可那又如何呢? 他的这些话里可有一句真话? 手臂是摔断的,叫外头大夫医治是怕府内人担心,出府是迫不得已的,耽误这么久回府是因为断臂难治,这里哪里有半句真言。 自从今日证实了顾卿辰的回来,安锦舒在无法向以前一样看待对方。 以前她把他当成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可怜人,他的话她永远都会上心,还为取得他的信任与亲近把自己的私印奉上。 如今对方戏耍于她,她又何须真心以待,既然大家都虚情假意,那就虚情假意到底,虚情假意若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她乐见其成。 出了如意院安锦舒并未像往日一般粘着顾卿辰,反倒是小脚甩的极快,有意避开与他同行。 反正顾卿辰也不乐意与她相处,她今日也不想看到他,大家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甚好。 哪曾想她今日有意躲避,对方却追了上来,并且还拦住了她。 “阿姐在躲我?”顾卿辰眯着好看的桃花眼打量她。 安锦舒心头翻了个白眼,面上不显摇头:“只是天儿太冷,想早些回去休息罢了。” 顾卿辰并没有怀疑,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面容上难得局促道:“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也买不起太贵重的,阿姐莫要嫌弃。” 安锦舒没有伸手,只冷冷瞧着那泛着冷白光的玉桂花簪子,好半晌才道:“阿弟的意思我不明白。” “今日失约是我的错。” 安锦舒真的很想笑,他明知今日失约却连句对不起都不愿意说,拿根破簪子就想取得她的谅解,顾卿辰啊顾卿辰,你永远这般铁骨铮铮,自傲又清高。 但即便对方拿根破簪子来糊弄她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收也得收不是吗,毕竟她还要做他永远的好姐姐呢。 想到此安锦舒勾起唇角露出笑容,端着不及眼底的笑意从顾卿辰手中取过了那支簪子。 “阿弟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因阿弟失约就与与阿弟置气,我气的是阿弟明明受伤却不吭不响,明明最需要帮助时却宁愿自己扛着,我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对阿弟还是不够上心,不够好。” 这话当初给私印时安锦舒也同他说过,只是时隔不久,两番话里的感情却天差地别,再也不复当初。 许是天色太暗,许是风太大糊了眼,顾卿辰并未从此话中听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暗自想着还好对方不嫌弃这根玉簪,也收下了他的道歉,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取得对方谅解,并想待日后他有钱了在买一根贵重的弥补。 “天寒地冻,阿弟还是早些回去吧,路上湿滑,多注意脚下。” 如此直白的赶人顾卿辰还是第一次从少女口中听见。 他有瞬间失神,接着反应过来安锦舒不便与他同行。 他从不会妄自菲薄,不会觉得对方是因为生气所以不愿与他一起,只当对方有事,于是便未做多想的抱拳作礼先行走了。 见顾卿辰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安锦舒把那支玉簪收进袖中,沉了脸也踩着月色往院子而去。 她慢悠悠走过刚才顾卿辰走过的路,脚步没了一开始的匆忙,等她渐渐隐没在暗色里时,假山处却走出一个人来。 赫然便是早已离去的顾卿辰,他看向路的尽头,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他的眼眸却阴暗的可怕。 第36章 噩耗,皇帝崩了 第二日安锦舒正要去曲氏那里顾卿辰却破天荒的登了门。 这是她印象中对方极少数的主动登门,他提着不知何时买来的梨花酥非得叫她尝尝。 说真的,安锦舒自认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面对任何出人意料的事都不会再有所动容。 可当她看见顾卿辰那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那带着讨好的语气,那认真摆弄糕点并亲自端到她面前的样子,她还是大为震撼。 那梨花酥透着甜腻,安锦舒心头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她咋觉得这梨花酥相比以前吃到的要香甜一点呢? 对方不会在里边下毒药要杀她吧。 这个想法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骇人又可怖,安锦舒猛地捂住脖子,心道她不过就昨天与对方置气了一下,今天对方就要置她于死地,这人也忒歹毒了吧。 安锦舒额头冒出冷汗,再看那盘梨花酥怎么看怎么碍眼。 “阿姐?”少年清润嗓音突兀的响起,安锦舒啊了一声惊醒过来。 就见面前人不知何时已经凑了上来,与她鼻尖只一掌宽,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息扑打在她的面颊之上,对方眸子深邃,黑眼珠中倒映着她惨白惊慌的脸。 安锦舒脸色巨变,哐当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头上珠钗散乱,咯的她哎哟直叫。 “小姐。”红鲤失声跑上前来搀扶她:“小姐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被搀扶起来的安锦舒眼睛不时瞟向她对面的人,见对方一脸茫然好像受惊一般她一口气憋在心头,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阿姐可摔疼了。”作俑者隔着桌子假意关心。 安锦舒咬牙笑道:“没事没事,没坐稳而已。” “那阿姐以后可得当心了。”顾卿辰把那梨花酥往前推了推:“阿姐吃些梨花酥压压惊。” 刚坐稳的安锦舒看着那盘梨花酥皮笑肉不笑扯谎:“今早用膳用的多了些,这会腹中饱胀吃不下,待一会饿了再吃。” 刚说完这话,她肚子咕咕咕的叫了三声,整个屋子顿时陷入尴尬。 顾卿辰冷笑一声,不曾说话,只亲手拿起盘中梨花酥放入口中,咀嚼两下后他皱起了眉,太甜。 “阿姐明明就不曾用膳,却骗我用了膳,这梨花酥可是不合阿姐胃口?还是说阿姐......” 顾卿辰眼梢尖锐,语气似有讥讽,眸光中含着打量。 “怕我在这梨花酥里动手脚。” 安锦舒眼神“唰”的一下锁定他。 这是第一次对方在她面前露出不属于少年的锋芒。 顾卿辰迎着安锦舒的视线邪笑着反盯回去,二人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戒备与打探。 良久安锦舒率先撤回视线,以茶杯遮挡视线,润润嗓子道:“阿弟说的什么话,只是现在没有胃口,又怕阿弟伤心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说着她拿起一块梨花酥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后抬头笑道:“阿弟这想法着实可怕,下次莫要在这般猜疑了。” “阿姐教训的是。”顾卿辰眉眼恭顺回她。 在瞧,他哪里还有刚才猜忌时的犀利神色,他自顾倒了杯茶,嘴角含笑拿了梨花酥,一口茶一口梨花酥吃的心满意足。 而安锦舒坐立难安,整个身子都绷成了一根弦,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催促,硬生生与之周旋,直到半盘梨花酥下肚,对方终于吃饱喝足告辞了。 对方一走,安锦舒便一屁股瘫软在地,一阵心悸。 她不过昨日发现对方秘密稍稍置气,今日对方便发觉不对劲上门试探于她,心思缜密诡谲如斯,直叫人心惊胆颤。 “少爷,有信送来。” 顾卿辰刚回到院落,张财便取了一封信前来。 顾卿辰伸手拿过看见信上点漆他眸子一凛,快步走至桌案前拿刀取开。 里边滑落出两张银票,一张数额巨大,另一张数额中规中矩,张财凑上前来,立马眼睛就亮了,他们现在缺的就是钱,这两张银票的数额就算取空扬州城所有钱庄都有余量,可见对方阔绰。 顾卿辰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两张银票上,而是从上至下打量起那信封。 接着就见他从最下方抽出一个卷成条的小小纸筒,那纸筒比平日用的最细的牙杖(牙签)还要细一些,就附着在信封最深处,若非知晓,哪怕刻意去找都会遗漏。 待顾卿辰打开那微小纸筒,张财发现那小纸筒并没有他现象的那般袖珍,对方也不知晓用了何种秘法能把巴掌大的纸张卷的那般细小。 顾卿辰看着纸上内容,然后展颜一笑,接着点了烛火,把那张纸烧成了灰烬。 信乃是莫老送来,如他所料昨日对方就已知晓他的身份。 本有意与他相认,可二人在房中时变故突生,他名义上的学生突然自暗道而出,躲在了屏风后。 遂未与之相认。 信中还道如今宫廷已乱,叫他稍安勿躁,谨慎行事,加密口谕已传回京都,让他做好准备。 梦里他是在进安家第二年偶然间遇得莫老,知晓身份。 如今他提前去找对方一来为了验证猜想,二来他并非上一世一无所知,无需徒徒浪费这一年光景。 朝廷之上,刀光剑影,风云鬼策各个都非善类,早一些打算便多一分胜算。 “去暗阁,找他们的门主,告诉他你需要两个人。” 顾卿辰把手中数额较小的银票递给张财,然后执笔画出两张画像一并给他。 “就要这画上两人,还有一条需要对方打探的消息我已写在纸上,去吧。” 张财拿着那银票与画卷慎重点头,未曾多言快步离去。 听着声音溅远顾卿辰沉下眉来凝心书写,他最喜欢的便是张财这份眼色与心性,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他从不会多言。 腊月二十八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安家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来者竟是官府的人。 曲氏身边的杨妈妈得了信,快快邀人进府,斟茶倒水,询问来意。 这不问不知,一问如天雷轰顶,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官差如此火急火燎的来,竟是来告知她们,皇帝一日前驾崩了! 不仅如此,还表示昨夜宫中齐王举兵谋反,是安大都护携新晋骠骑将军以命相护,这才保太子无恙,宫闱太平。 曲氏不知是如何把这官差送走的,她满脑子都只有他说的昨夜宫廷谋反。 她浑身抖如筛糠,唇色青白,杨妈妈见此急忙安慰:“夫人莫要担忧,这官差也说了,老爷与少爷无恙,还立了大功。” 曲氏死死抓着杨妈妈的手不停念叨:“还好,还好。” 安锦舒得知此消息时并未太吃惊,此些事她上辈子已经历过一次,再来一次无非是巩固记忆罢了。 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家爹爹与兄长的安危,谋反之乱哪里是官差说的那般简单,其中凶险她们根本无法想象。 当天午间安锦舒便写了封家书叫信使快马加鞭送去了京都,但愿爹爹与兄长看到家书能多小心留意,她只希望爹爹与兄长平平安安归来,别无他求。 第37章 平安寺 皇帝驾崩,举国同丧,天下缟素。 原本热闹的过年气氛以极快的速度骤冷了下来。 挂上红灯笼的店铺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撤下了灯笼开半门,有喜事的人家也不敢大肆操办只得窝在家中悄悄请上三两亲友热闹一下。 昔日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却是冷冷清清,行人走过皆是白布素衫面色匆匆,买了年货都快快回家了,除非必要都不会再街道逗留。 他们此举并非是他们难过君王宾天而是忌惮官府威压。 官府早已发了通告,挂红摆宴之家罚银三十两,关押一月,穿花红柳绿之物者罚银十五两,关押二十天,置乐唱大戏大肆娱乐者,罚银五十两,关至忌辰结束。 这个通告能不能管住世家大族暂且不说,普通百姓一瞧这个通告连专为新年裁的新衣都不敢穿了,甭管这新衣是艳丽的还是素的,生怕官府逮着把柄罚他们个十五两冤枉银子。 更甚者直接闭门不出,就安心在家等着过年,这人都不出门了,街道自然冷清下来。 安家作为官宦之家更是注意这些个规矩,在那官差来过后曲氏就立马吩咐人拆了府内所有红绸与灯笼,撤了正堂面客的金盘玉器改为了素色琉璃盏。 收拾完家中曲氏又立马叫衣裳铺子的来重新裁衣,裁的皆是青白一色的素色。 奈何时间紧迫,那衣裳铺子的掌柜在安家好一通哭诉,只道要衣裳的世家实在太多,他顶多在除夕前为安家主子各赶制一套出来。 曲氏想着这个节骨眼对方也是有苦难言,便也没有为难,且还多付了定金,那掌柜的千恩万谢离府,第二日晚间便送来了成衣。 除夕头一天晚上,本该欢快一堂的安家众人却都早早用了膳,早早歇下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宫中之事。 除夕当日一早,安锦舒便被红鲤唤醒,说是曲氏要去平安寺上香,叫她一同前往。 安锦舒起床洗漱,梳发期间看着铜镜中的俏白小脸她吩咐绿萝去通知隔壁的顾卿辰,叫他一同前去。 当初以为除夕当天会舞龙杂耍,歌舞升平,哪曾想一朝天子驾崩使得家家门户紧闭,行人匆忙,没有半分过年的影子。 今年这年过得着实无奈。 安锦舒微微叹息放下幕帘,刚转身一盘莲子就递到了她眼前。 “阿姐出来如此早定还没有吃早膳吧,吃些莲子垫垫肚。” 顾卿辰声音清朗,带着关切,安锦舒狐疑看他一眼没有拒绝道了谢接过那盘莲子。 吃了两颗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对方:“我前面与你说要给你送个小厮过去,后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你院子里也不缺伺候的,再多送一人过去反倒累赘。” 说这话时安锦舒看似镇静实则心虚极了,温衡毕竟是他上一世的心腹,这一世被她就此截下万一被发现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发作她。 可不知晓他重生便罢,既知晓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温衡给他送回去,谁知道他现在是如何想的,万一还是要取她安家人性命,她把温衡送过去不是无疑给对方锦上添花吗。 所以她思来想去决定冒险留下温衡,至于以后如何那是以后得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本以为她说了此话顾卿辰多少会不满,可对方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倒点头认同:“都听阿姐的。” “......” 安锦舒跟见了鬼似得盯着面前的人,这话从别人口中冒出来她许会欣慰,可从他嘴里冒出来,她只觉寒气从脚底直达头顶,她着实不太习惯如今的顾卿辰,特别是在知道对方也是重生的后,这话听着就更渗人了。 一路无言,马车疾驰间就已到了平安寺山底。 往上没有供马车行驶的道路,所以她们需要下车步行上山,周围偶有香客提着篮子越过她们往山顶而去 玄音郎朗,余钟磬磬。 寺庙的洪鸣钟声自山头传出,响彻山谷。 数峰生暮寒,山僧喜客至,安锦舒一行人刚入庙中便有僧人上前引路,一条幽深小路延伸到积满白雪的竹林深处,竹林中时不时还传来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叫声,叫人心中宁静。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一亮,大雄宝殿巍然雄壮,大殿的塔尖高耸如云,显的庄严而神秘,周围园林似被刻意修剪过,雅致幽静,花木葱茏,若人间仙境,叫人心旷神怡。 “诸位施主,主持就在这大殿内等候诸位,小僧不便前往,就此作别。” “谢过小师父。”曲氏拜谢。 安锦舒四下打量,见这边并无香客便知晓这是寺庙高僧知晓她们要来特意安排,以免有人冲撞了她们。 缓步进入大殿,凶神恶煞的佛像跃然眼前,安锦舒心中一慌,低下头不敢与其直视。 所有人都跪下虔诚叩拜,只她如坐针毡,锋芒在背。 她只要低头就觉头顶佛像在怒视她,那眼神似要透过她的皮囊看到她的前世今生。 抬头相对刹那,她陡然浑身震麻,无法抑制的颤抖,魂魄仿佛都被摄走,直到顾卿辰邪肆眉眼映入眼帘,取代上方那张可怕面容。 安锦舒出了一身冷汗,在无法待下去,她起身朝主持行礼,然后逃似的离开了大殿。 顾卿辰望着她夺门而逃的背影眉目紧皱,向住持合掌作揖,快步追了出去。 主持眯着眼看着他二人离去,嘴角含笑闭上了双眸。 风在耳边刮过,身上的斗篷被寒风扬起,针扎的凉意钻入肌肤,安锦舒满心只有一个目的逃离身后的大殿。 越远越好. 她跑了很久,直到听不见那沉闷钟声,也听不见人声喧闹,只能听见自己如鼓心跳与风呼啸山林的风声。 她越跑越慢,越跑越慢,直到腿脚再也抬不起来,随手扶着一根竹子瘫软坐了下去。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腿也在发抖,她的全身皆在颤栗,就连她的灵魂都因恐惧颤鸣着。 安锦舒大口喘息着,贪婪的汲取着周围的空气,她双眼空洞不知望着哪一处,耳边炸起好似从天边而来的诵经声。 好远,好多人,她听不清,如魔音灌耳,叫她头疼欲裂,她死死捂住头,拼命的想把那些声音从脑袋里甩出去。 “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 她尖叫着,如一个疯子。 “阿姐。” 轰的一声,安锦舒的世界一片寂静,这声阿姐似一双牢固又坚韧的大手,把她从地狱边缘扯了回来。 她听着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急。 直到大殿前那双拯救她于魔瞳摄魂的邪肆双眼出现眼帘,她含糊呢喃两字,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38章 惊现旖旎心思 在醒来,安锦舒觉得浑身骨头似要散架般,腰酸背疼,特别是腿,又酸又胀还发疼。 “红鲤......”她虚弱叫唤。 周围没有动静,只有噼里啪啦的不知什么东西在燃烧的响声。 “红鲤。”她又加大了声音唤了一声,可依旧没有动静。 安锦舒终于感觉出不对劲来,立马睁开眼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警觉得打量四周。 四周哪里是她的闺房,也根本不见红鲤以及任何人的影子,不远处一堆篝火正烧的旺盛,借着火光安锦舒看到她正处于一个山洞,山洞就一间房子大小,山壁之上有人工挖凿的痕迹,她正坐于地上,只是相比较其它地方,她的身子底下有枯树叶垫吧着。 她这是在哪里?她记得自己在平安寺上香然后受惊跑出来了啊,晕过去前她还听见顾卿辰的声音..... 顾卿辰! 安锦舒立马弓起背,做防备状,接着四下扫视,可根本没见到第二个活物,她稍稍放松下来。 “阿弟?”她哑着嗓子轻声叫了声以作试探。 山洞空旷,根本没有任何回声,就如一滩死水,一个死物,任何东西丢都无法激的对方有一点点回应。 除了那火光倒映出来的光亮,山洞口黑黢黢的,那黑暗如猛兽的血盆大口,下一刻就要吞了她一般。 若说刚才她还害怕顾卿辰有歹心想杀她,这会她更怕对方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山洞里,除了那堆火发出来的声音,到处都死寂般安静。 无形的恐惧笼罩安锦舒,她抱紧双膝,窝在角落中,只留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洞口,只怕有东西从那黑暗中冲出。 没多时洞口突然响起淅淅索索的动静,不像是人在走路,更像软体动物在地上爬过发出的声响。 安锦舒如受惊之鸟立马弓起身子,咬着下唇眼睛死死防备着洞口,手在地上摸索着抓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拿在手中防身。 很快那声音就停在了洞口,应该是看见里边的火光犹豫着没有进来。 安锦舒连呼吸都停了,眼睛都不敢眨,怕自己一眨眼那东西就冲了进来。 静...... 死一般的静,外面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蛰伏找时机,竟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安锦舒被这种寂静折磨的冷汗直冒,对方在暗她在明,那种有双眼睛盯着你,等待随时冲出咬断你脖子的恐惧让她再也无法等待下去。 她缓慢起身,摸着墙壁缓而静的向洞口走去。 手中的石头正蓄势待发,准备只要对方一露头她就给对方致命一击。 只是还不等她走到洞口,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且听那声音竟是直奔她而来。 安锦舒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一跳三尺高,啊的大叫一声,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拿着石头就冲过去。 结果石头落下的瞬间她只看到顾卿辰闪烁着冷光的眼,她来不及收回石头却下意识松了手石头啪嗒一下落在她脚背之上。 只听山洞中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接着便见安锦舒便哭唧唧的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被砸伤的脚一个劲的喊疼。 顾卿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一刀就把手中握着七寸的长蛇脑袋削掉,那长蛇到死都没想到,明明它只看到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羊羔,哪里知道自个身后还潜伏着一头饿狼,不等它张开獠牙就直接掖住了它的七寸,尾巴颤动两下软软的耷拉了下去。 顾卿辰用帕子擦拭一下刀身血迹,然后有些嫌恶的扔开了手中长蛇,这才蹲下身子要拉面前人的脚。 安锦舒立马戒备的看向他,也不哭了:“你做什么。” 顾卿辰指指地上石头,在指指她的脚:“阿姐不是喊疼,这么大的石头砸下去应该是破皮了,不处理会留疤。” 一听留疤安锦舒便慌了,可一听对方意思是要给她处理她又不乐意了:“那我自己来。” 顾卿辰不置可否,眉眼轻挑起身捡起那条长蛇就回到了火堆跟前。 见对方竟这般好说话安锦舒有些语塞,看对方专心致志的处理手中蛇肉,她把视线放到了对方胳膊上。 “阿弟的胳膊痊愈了吗?” 她没有忘记对方胳膊有伤,白天把她一个昏迷不醒的大活人扛到这山洞,刚才又捉蛇,若是胳膊没好因为她伤上加伤岂不是罪过。 顾卿辰没有抬头只冷淡回了两个字:“无妨。” 听他说无妨安锦舒便也稍稍放心,对方这样说想必是有分寸,她眼下还是顾及一下自己吧。 她转过头轻轻脱了鞋,果不其然就瞧见白色罗袜上有丝丝血迹。 她小心翼翼的褪着罗袜,但浑身本就酸疼,这会弯着身子实在不便,袜子褪去间又不小心碰到伤口,安锦舒立马吃痛出声,疼的刚止住的眼珠子又滚落出来。 “呼呼呼。”她赶紧朝脚背吹气,可依然止不住那火辣辣的疼。 忽然一片阴影洒下,不等安锦舒把脚收回去,一双手就死死钳住了她的脚腕,安锦舒缩了两次都没有缩回去。 “你,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安锦舒羞愤的朝面前人吼着,对方却不理她。 直接扯过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那小脚莹白如羊脂宝玉,踩在暗色锦缎上说不出来的诱人。 顾卿辰好似根本不在乎身上的脚好不好看,他冷着脸观察了一下受伤脚背,然后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往伤口撒了些药粉,接着只听呲拉一声他从里边衣裳撕下一片布条,利索的包裹住伤处。 “擦破了点皮,这两日许会红肿,少动,过两日就好。” 从他扯住她的脚到她的脚被包扎好对方仅仅用了几个呼吸间,速度之快都叫安锦舒来不及反应。 直到脚被放在地上,听着对方冷淡又无情的声音她才反应对来,她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对方刚才还抓了,抓了...... 安锦舒脸色一下布满霞红,这人真是阴晴不定的,一会不愿意碰自己跟避瘟神一样,一会又主动给她疗伤,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她怕对方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多想,只得把脸低下隐在暗处不敢回头。 殊不知她如此非但没有藏住想藏的,还尽把洁白后脖颈与耳垂暴露在身后人眼前,叫人一览无余。 顾卿辰瞧着对方那泛着白光的后颈,突然想起梦中她养的那只鸳鸯猫儿,她与他欢好时,那只猫儿总喜欢翘着那如扇子的大尾巴凑到他二人间叫他二人抚摸。 那毛发的触感极好,想必她此刻的脖颈应该也如那鸳鸯猫儿一般触感细腻...... 顾卿辰薄唇紧抿,眼中光亮明灭不定,刚才握住对方脚腕处的柔滑之感这会如跗骨之蛆沾染在他手上,叫他掌心一片滚烫。 “啪嗒”一个木材在火中炸裂发出巨响。 顾卿辰被猛然间惊醒,眼睛微眯立马抽回了视线,低头讥笑心头思绪万千,讥讽自己竟能对这人生出旖旎心思。 真是可悲又可笑。 第39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卿辰把手中蛇肉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着,然后又从身后布袋中拿出些野果。 迟疑一下开口对不远处的安锦舒道:“我去找过回去的路,但怎么走都是在原地转圈,我猜想这平安寺后山应被高人设过阵法,你我二人今日误打误撞进了阵法,想出去只能等人来寻。” “哦。”安锦舒低声应道然后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惊叫:“什么!” 安锦舒一听回不去了立马急了,从地上艰难站起一瘸一拐的走到顾卿辰跟前透过火光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意思是我们出不去了?那要是没有人来寻我们呢,怎么办?这阵法没有破解之法吗?” 顾卿辰把目光自蛇肉上挪到安锦舒面上,跟安锦舒一副着急忙慌仿佛天都塌下来的焦急模样相比,他云淡风轻的过了头:“阿姐怕是问错人了,我比阿姐还小上一岁,怎么可能知晓办法,最坏不过你我二人饿死在这山谷间,身体遭野兽啃食,最后成为两具枯骨。” “你!” 安锦舒咬牙想说你装什么装,你多大年纪我能不知道吗,结果话到嘴边却突然闭了嘴。 差一点露馅了。 顾卿辰冷冷看了她一眼:“难道阿姐认为我有本事破了这阵法?” 他的声音虽带着调侃笑意,可安锦舒却听出了别的意味,她索性直接坐在顾卿辰对面,哭丧着脸:“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这话直接惹来顾卿辰嗤笑:“阿姐如此高看我,倒叫我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阿姐从何而来的信心,这般笃定呢?” 说完顾卿辰便直直盯向安锦舒,那眼神分明是要安锦舒给她一个答复。 安锦舒有些心虚的侧头躲避他的目光,她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有上辈子的记忆,对阵法有所专研吧。 顶着对方危险视线,她只得随意编了个借口:“我并不笃定,只是想着既有阵法定有阵眼,我们可以去找阵眼啊。” 她说完这话,那灼灼盯着她的危险视线便消失了,安锦舒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人,只见顾卿辰拿起火上的蛇肉用指头按了按,接着似感觉没熟便又把肉放了回去。 接着他拿起野果起身,安锦舒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本能的缩了下身子。 顾卿辰走近后并未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把手中野果扔到了她怀中,自己啃了口手中不知叫什么的果子,回到了位置上继续摆弄起蛇肉来。 “山谷颇大,阵眼绝不止一处,你我二人都不曾接触过阵法,胡乱去寻,只会浪费体力罢了,何况.....” 顾卿辰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她的脚,安锦舒顿悟过来,她现在腿脚不便,的确不应该把体力浪费在没把握的事情上面。 知晓一时半会回不去的安锦舒神情萎靡下来,想到什么眼眶通红,但很快她就收敛好情绪没叫眼泪流出来,她只安静的低着头,在一旁的木材堆里挑了根木棍拿在手里摆弄。 顾卿辰看她神情不佳,自顾自玩着木棍,稍加打量后见她没有其它不对劲的地方便专心烤起肉来。 没一会,蛇肉烤熟,肉香弥漫开来,安锦舒也停下手中动作望向肉香来源处。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除了一开始吃的莲子,她可以算是滴水未进。 这会闻到香味,肚子早就争先恐后的叫了起来,眼里只剩对食物的渴望。 那条蛇不算小,足足有一个成年人的手臂宽,被烤熟后肉量也极为可观,顾卿辰取出小刀,小块小块的把肉裁分下来,动作极为娴熟,裁分下来的肉皆被他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树皮之上,泛着外焦里嫩的诱人光泽。 瞧着他极为娴熟的使用刀具瓜分蛇肉,安锦舒抿着嘴唇想起刚才他出现在山洞口,手执长蛇,一刀削掉蛇头的场景,那般利落痛快,那手腕粗的长蛇甚至比他胳膊还要大,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捏住对方七寸,取其性命。 安锦舒不由得想,他一个天之骄子,年少时父母疼爱,后来来了安家虽为义子可也不愁吃穿用度,后来成了尊贵的皇子,再后来当了皇帝,这期间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这些山野精怪。 可瞧着对方这处理尸体,架火烤肉的手法明显是长时间染指,若非在凄苦之地待过便只能是他做皇上时杀人剔骨之事做的太多,久而久之才有了这般手法。 在外吃苦可能性太小,便只能是第二个可能,安锦舒一想到对方如今剔肉的手曾经剔过人骨她浑身便一阵冷颤,连那诱人的蛇肉都没有吸引力了。 顾卿辰全然不知她的想法,把蛇肉处理好后,择了干净的树皮分成两份,然后起身走向安锦舒。 当蛇肉递到安锦舒面前时,她不由自主看向对方那双修长的手,然后才神色无常的接过蛇肉。 “我只简单处理了,可能会有些腥膻。” 顾卿辰提醒她。 安锦舒木讷的点点头,她还是第一次吃蛇肉,也不知晓味道如何,但想也知道没有调料味道不会太好,可肚子的动静容不得她矫情。 这一顿吃完下一顿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如今是冬天山谷间野兽本就稀少,这蛇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惊醒了竟误打误撞来到这山洞,这才能叫她们饱餐一顿。 蛇肉入口倒还不算太难吃,烤的外焦里嫩刚刚好,就是不同于鸡鸭鱼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 可就算如此安锦舒也认认真真吃完了,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饿了一天,这点蛇肉也就勉强果腹。 顾卿辰吃完手中蛇肉后便起身走向洞口,安锦舒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紧张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顾卿辰扯回她手中衣裳:“去弄点干净的雪。”说完就大步出了山洞。 “哎!”安锦舒叫他,可对方并没有停下。 她有些尴尬的拢了拢衣裳,行吧谁叫对方是顾卿辰呢。 山洞中又剩她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眼裙摆上的果子,埋头捣鼓起来。 第40章 除夕快乐啊阿弟 顾卿辰回到山洞时看到便是女子低垂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他缓步走过去,尽管已经刻意缓慢,但还是踩到了一截枯树枝,发出咔吧一声断裂的声音。 只见火堆前的少女猛然回头,如受惊的猫儿满身炸毛,当看见是他时才缓和了神色,肩膀松了下去。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阿弟,吓我一跳。”安锦舒小声埋怨一句,转身继续埋头弄着东西。 顾卿辰走上前去,想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哪料刚走到安锦舒背后,一串野果子串成的“糖葫芦”便递到了他眼前。 火堆前的少女依旧坐在地上,火光映照之下她的小脸白皙透红,此刻的她正举着手,把那只极为简陋的“糖葫芦”递到他身前,仰着头看着他,笑的还算开心。 “除夕快乐啊阿弟。” 她笑着祝贺他。 顾卿辰愣在原地,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熟悉画面。 “除夕快乐啊阿辰。” 梦中少女满眼爱慕,晶亮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影子。 脑海中的面容与面前少女的面容重叠,顾卿辰眼眸深邃,隐隐间眼尾染了些薄红。 “今日除夕我本给你准备了礼物,打算守岁时给你,可如今被困在这里,只能给你做串糖葫芦了,勉强算个礼物吧。”安锦舒以为他是嫌弃开口解释着。 开什么玩笑呢,这野果她都没舍得吃,特意串成串拿来讨好他希望借着除夕这特殊日子感动对方一把,这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她不亏大了,赶紧把话说漂亮些,挽救一下。 顾卿辰黑色眼眸如暗夜星河,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火光映射上去在缓缓跳动。 安锦舒手都要举酸了,见对方一动不动软硬不吃她有些悻悻然准备收手休息一下。 哪知刚要缩回的手被突然攥住,然后她手中的“糖葫芦”就被取走了。 她看着顾卿辰黑着脸回到火堆对面,心头暗叫送礼送到阎王殿门口,找死不是,这煞神黑个脸做什么,她好歹不计前嫌送他除夕礼物,他呢,啥也没有,还给她脸色看,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姐既送我除夕礼物,我便也许阿姐一个愿望如何,阿姐想要什么?” “哐当。” 还在心头碎碎念的安锦舒感觉从天而降一个大惊喜砸到她脑袋上,把她砸的晕头转向,她生怕顾卿辰反悔,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瘸着脚三步并两步走到顾卿辰身前,然后与他面对面坐下,伸出手指。 “拉钩,以后你不许反悔,谁反悔谁不得好死。” 如此恶毒的誓言? 顾卿辰眉目一跳,有些迟疑,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并不想与之拉钩,可瞧着对方那认真且执着的神色,知晓他若不做,对方必不会罢休。 于是思虑片刻他伸出手指,只他伸出去的一瞬间安锦舒的手指头立马勾缠上他的手指。 温腻触感叫顾卿辰立马就想避开,但安锦舒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他的手厉声道:“不行,你收回去就是骗人,你得等我说完愿望,你点头才能放开。” 顾卿辰眼中透着厉色:“无理要求不行。” 安锦舒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是无礼要求。” “咳咳。”她清清嗓子,怕自己声音含糊叫对方听错了,随即就听她一字一句清晰道:“愿以后不能发生什么事情,都能与阿弟做最亲之人,愿阿弟与家中亲人皆能岁岁康健。” 少女一字一句清脆明亮,杏眸若水,满眼诚挚。 安锦舒深知顾卿辰的承诺有多难得,她许此愿便是为她与安家求一道保命金符,她虽不寄希望于他,也不指望他能抛弃仇恨放过安家,可有此承诺总归是比没有好。 顾卿辰万万没想到她的愿望竟然这般简单,句句不离他,句句都有他。 顾卿辰很想从对方眼中或脸上看出些别有目的的端倪,可对方仿佛说的就是真心不掺半分虚假。 “最亲之人?” 安锦舒慌忙解释:“就是最亲近的家人,不论婚丧嫁娶,贫穷富贵,生老病死,彼此皆不离不弃那种,家人。” 她这样说对方应该明白吧?安锦舒心中忐忑,心中思量她是不是应该再说明白点,免得对方误会。 哪知还没开口就听一声轻笑,她愕然看向面前之人,顾卿辰正轻笑着,少年邪肆眉眼弯成一道月牙状,嘴角噙笑,如一株白玉兰,美的惊心动魄。 这是安锦舒两辈子第一次见对方露出这样笑容,不似以前的虚情假意,发自真心的笑容,她呆住了,虽然重来一世她对顾卿辰再无别的心思,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一个小小少年郎也能笑的这般邪肆惑人。 顾卿辰说不清楚自己是作何感想,但至少此时,他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我以为阿姐想与我保持距离,离我远一些,毕竟人言可畏,不曾想阿姐是想与我亲近一些。” 顾卿辰笑着说出这么一句,安锦舒立马察觉出不对味来,这话咋这么耳熟? 她抬眼思索,顾卿辰却无意瞒她:“阿姐自己说的话,这么几天就忘了?需要弟弟我提醒你吗?” “你......”安锦舒瞪眼捂嘴,这不是那日她与自家娘亲说的话吗?这人怎么知道的。 顾卿辰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看向二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头:“阿姐的这个愿望,我应下了。”然后抽回了手。 安锦舒忙抓住他的袖子,眼睛眨了眨,睫毛如扇神情有些躲闪:“阿弟那日是来找我了?”她小心翼翼询问。 顾卿辰没有回她,可他那勾起的唇角就已经给了安锦舒答案,安锦舒咬唇,思索为什么守门小厮没来通报她。 随即她想到什么,握紧了手,决定回去好生盘问一下。 “你今日在大殿之中看见了什么?” “什么?” 安锦舒没回过神,看向顾卿辰时还眼露迷惑。 顾卿辰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柴火,又重复了一遍:“阿姐今日在大殿中被吓得魂不附体夺门而逃,阿姐是看到了什么?” 顾卿辰的视线如寒刃直击安锦舒眼眸,安锦舒微微颤抖一下,慌忙挪开视线,想起大殿中的魔瞳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可她总不能告诉顾卿辰她是因为恐惧吧。 恐惧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会随时被上天收走,恐惧那大殿佛像的眼神窥到她是个偷生的小人,恐惧今夜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把目光落在顾卿辰脸上,从对方脸上她看到一派从容,为什么同样是苟且偷生她如此惧怕神佛,顾卿辰却好似根本不在乎。 “阿弟信前世今生吗?” 她突然道。 只见顾卿辰拨弄火堆的手一顿抬眸视线与她相碰,安锦舒从他那一开一合朱唇上听到他说。 “如今的阿姐是前世还是今生呢。” 第41章 同床共枕 天色昏暗,山洞口呼啸着刮过寒风,卷进山洞一阵阵寒气。 安锦舒窝在火堆旁把自己卷成了一团,许是太冷,哪怕是梦里她也打着寒战。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时不时喊着阿娘,阿辰,红鲤等字眼。 顾卿辰坐在她的旁边如老僧入定般盯着她因梦魇而越来越苍白的小脸。 眉头紧锁,神情莫测。 想起昨夜她的回答,顾卿辰冷笑出声。 「阿弟你说什么呢,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肯定是今生啊,我若是从前世活到现在不成妖怪了。」 「其实我就是在大殿中被那佛像吓着了,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就跑出来了。」 「哎呀,不说这些了,我困了我要睡了。」 「对了,那“糖葫芦”你记得吃,不然坏了。」 ...... 顾卿辰的手缓缓伸向地上少女的发间,青葱白指自对方额头轻柔抚摸而过,笑意森然:“不论你是装疯卖傻还是自前世而来的妖怪,既然要藏你便藏一辈子,否则......” “大家快来,这有个山洞。” 山洞外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断了顾卿辰接下来的话,他眸光往山洞口一扫,只见隐约火光,他立马收回手往山壁上一靠,佯装睡觉。 不多时熙熙攘攘的人便快速来到了山洞口,接着便涌了进来。 亮堂的火光把漆黑山洞瞬间照的宛若白昼,曲氏一眼便看到山洞内的少男少女,慌不择路的跑上前抱起地上的安锦舒,语气焦急:“烟烟,烟烟娘来了。” 安锦舒费力的睁开眼,看见曲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阿娘,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虚弱微小,曲氏心疼的无以复加:“好,好,阿娘现在就带你回家啊。” “小姐,小姐。”红鲤跪在旁边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都怪奴婢跑得慢,没有跟上小姐,叫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安锦舒脑子浑噩,身子巨疼,听着红鲤的哭腔她努力扯出个笑容安慰她:“我没事。” “母亲.....” 彼时顾卿辰找了个时机醒了过来,看见曲氏低低叫了声。 与安锦舒的虚弱语气想比,他倒是好的多,可也能听出语气中的疲惫之感。 曲氏赶紧应了一声哎:“辰儿你如何了?” 顾卿辰摇晃的站起身来,努力支撑着不叫自己倒下;“劳母亲关心,儿子一切都好。” 话音刚落他便在众人眼前晃了两晃,接着便腿一软直接倒下。 好在张财眼疾手快接住他,否则他定是要与地面来个硬碰硬。 曲氏见此在无法淡定,山洞简陋连个遮风的都没有,她都无法想象两个孩子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她立马派人把人抬到门口轿子上,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都护府。 回到府内曲氏一刻不停的找来大夫给她二人诊治,张大夫诊治后只告知她两个孩子惊吓过度又受了风寒有个头疼脑热属于正常。 后发现安锦舒的脚上也有擦伤,但看样子似处理过问题不大只给简单进行了包扎。 给开了两副药又叫婢子去煎了给二人服下这才退下。 因情况紧急曲氏便未把她二人送回各自院子,只在大堂后的小间中安顿了他二人,想着他二人皆在昏迷之中,特殊情况同床共枕也无妨。 给他俩喂完药后曲氏便携一众下人出去了,免得打搅他二人歇息,因是年关家中有客到访不得不离开,曲氏无奈前往只留了红鲤与张财在门口守着,只吩咐人一旦醒了就去叫她。 等屋内寂静无声时,床上的顾卿辰缓缓睁开了眼。 眼神透彻,泛着亮光,哪里像昏迷才醒之人。 他转头看向旁边,身旁少女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小口微张吐气如兰,正处于昏迷之中。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触碰对方脸颊,所触之处传来一阵滚烫之感。 他凝眉,然后把被子往对方那里扯了些,后又觉不够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全部给了对方,还仔细的把对方包裹起来,以免有冷风灌进去。 “这般矫情。” 他冷嗤,接着合衣翻了个身,虽然他并不困,也不需要歇息,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安静躺着,放松下来后那截断臂传来丝丝疼痛,顾卿辰伸手按了按可并未得到缓解。 他无奈只能翻身把未受伤的那边朝下,可这样一来他一睁眼便是少女侧脸,他索性闭眼看不见便不烦。 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少女在他眼前吐气如兰的画面,顾卿辰极为烦躁的睁开眼,接着把身下枕头取过挡在眼前,隔绝了视线这才满意的再次阖上眼。 * 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余晖透过窗子洒进屋中,绣着金线的锦泛出点点金光。 床上的两个人儿正一人一边安静睡着,显得岁月静好,温馨至极。 “放开我……” “救……” “救……” …… 阖眼小憩的顾卿辰被断断续续的呓语吵醒。 他睁眼仔细聆听确认声音是从旁边发出的,他随即拿开中间的遮挡物,就见几刻钟前还安静睡着的少女此刻额头碎发已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如在火上架烤一般灼热通红。 顾卿辰凑耳过去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可刚凑过去又觉姿势奇怪,脸色一变闪身开来只得作罢。 被吵醒后他也无心在睡,坐起身来观察着安锦舒,只等她有动静就发出声响唤门口的人进来。 梦中的安锦舒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依旧被顾卿辰绑在地牢中,看着他他黑沉着脸满眼阴狠走向自己。 她害怕的嘶吼,拼命的想逃离,可下一刻嗓子便被来人狠狠扼住,力道之大叫她立马失了声。 她怒目圆睁无力张着嘴看着面前之人,对方如恶鬼索命笑的阴森残忍。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就在安锦舒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要死的一瞬间,只觉有股大力推搡了她一把,这一下撞得她的灵魂仿佛都出了窍,面前一切如烟散去,脖子上的索命之手也骤然消失,安锦舒猛烈的吸了口气,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伴随她的惊醒而来的是急促的开门声与红鲤慌张的脚步声。 “小姐!”红鲤见她醒来一把扑在床边,哭的眼睛通红。 安锦舒还处在浑浑噩噩间,听见她哭木楞的转过头看她。 “红鲤姐姐,我这是在哪?” 红鲤赶紧擦了把泪道:“在家中小姐,夫人清晨在山洞里找到你与四少爷,救回家中,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 是啊,她意识失去前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山洞中,意识渐渐恢复,安锦舒舒了口气,她如今在家中,并非在山洞也并非在地牢,身边也没有那个人。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天色也晚了,要不要奴婢去叫点吃的,顺便把四少爷也喊起来一同用些。” 安锦舒以为她是要去君兰阁叫顾卿辰,刚才的梦叫她心惊,她实在不想这会子看到对方,摆摆手:“不用叫他过来了,随意叫些吃的就成。” 红鲤愣住,没明白过来,明明人就在旁边睡着呢,为啥自家小姐说不用叫过来。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还不知道旁边睡了个人的事。 她伸出一只手指头心虚的指指床榻小声提醒道:“小姐,四少爷就睡在你旁边啊。” 安锦舒:? 第42章 千万不能叫他知道 若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现在的安锦舒觉得莫过于对方明明在你身后,而你却不自知。 她徐徐转头,然后瞳孔放大,浑浑噩噩的脑子立马清如明镜。 她捂嘴捞起被子,在红鲤张嘴想说话时,一把捂住她的嘴。 “嘘。” 她示意红鲤不要出声。 红鲤被她捂着嘴,只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安锦舒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连被子都不敢挪动一下,生怕小小的动静就惊醒了床上的人。 脚刚一沾地她就疼的龇牙咧嘴,低头一看自己受伤的那只脚被裹得像个粽子。 可她顾不得这么多,忍着疼走到衣架前,边穿外衣还边留意床上之人的动静,呼吸都不敢太大。 直到她蹑手蹑脚与红鲤出了门,关上门后她才松了口气。 “三小姐,你......” 守在门口的张财见她二人出来正欲问候,谁知话刚说了一半却被堵回了嘴里,只因红鲤使劲朝他摇头,叫他噤声。 张财立马理解乖乖闭了嘴,小声哈腰询问安锦舒:“三小姐你好了?” 安锦舒点点头,赶紧低声交代道:“一会你家少爷醒了你别说我与他躺过一张床啊。” 这话咋一出口甚是奇怪,安锦舒怕他理解错误,忙做勉为其难状:“阿弟毕竟是男子,这我二人虽为姐弟,叫人知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财又不是个蠢得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立马点头哈腰保证自己绝对守口如瓶,谁也不给说。 得他此保证,安锦舒微笑着由红鲤搀扶着走了。 她二人刚离开,那紧闭的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张财转头便瞧顾卿辰站在门内黑着张脸瞧着他,冷飕飕的,如一盆冷水把张财知对方醒来后的高兴灭了个干净。 他知道顾卿辰是听到他与三小姐的对话了,脑子嗡的一声想到平日里自家主子对三小姐的不待见。 怕顾卿辰误会他叛变,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二话不说就把刚才门口发生的事完完整整交代了个干净,之前所做的保证皆被他丢到脑子后面去了。 谁知顾卿辰听完后并无甚反应,甚至有些烦躁的朝他道:“进来,有事叫你去办。” 张财哪里敢犹豫,忙不迭的进屋,关门前还四下张望了下,见无可疑之人这才关了门。 再说安锦舒,从那屋子匆匆逃出来后由红鲤搀扶着一路往繁锦阁走,走到一半她突然顿住脚步,忙叫红鲤去找自家娘亲。 红鲤起初并不解她的意图,后来安锦舒解释后她才恍然大悟,坚持着把安锦舒送回院子,这才跑着去找曲氏去了。 实则安锦舒叫她去找曲氏并非为什么大事,只是叫她去给自家娘亲说一声她醒了并自行回了院子,顺便让她娘亲给下人紧紧皮,莫要把今日她与顾卿辰同处一屋的事乱传出去。 她相信她无需过多说,她娘会理解她的意思的。 可她哪里会知道,她费这么大劲想封住下人的嘴,叫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实则顾卿辰早就知晓她二人同床共枕的事并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温柔照顾过她。 这一路受着冻回到院子,安锦舒又有些犯困,这副身子骨着实羸弱,动不动就倒下了,她想待这次病好,她定要早睡早起,好生养养才是。 安锦舒的这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用了两日便好透了,除了脚上的伤还在结痂未落以外,整个人都恢复了以前的活泼样子。 就连张大夫来都说她身子骨比几月前硬朗了不少,搁在几月前她这风寒没有十来天定好不了。 安锦舒知晓他这话是场面话,听听一笑全当图个一乐,她娘听着却是又拍掌又叫好的,张大夫临走时还给了赏钱,安锦舒笑笑没有阻拦。 后来曲氏有向她解释为什么一天一夜才找到她们,原是那后山阵法乃平安寺一得道高僧无聊所留,留下后竟忘了破阵,往日里那高僧都在山下走街串巷体验民间疾苦,那日她们误入阵法后说巧不巧那高僧刚好回寺补衲成衣。 曲氏找到那高僧后,那高僧听闻阵法还愣了好一阵子,后来才想起不知何年何月他在后山琢磨阵法时顺手布置了这么一道阵法,后来他有事在身便把此事抛之脑后了,如今听曲氏一说,他才想起。 由于时间相隔太久,那高僧也无法立马破阵,只叫曲氏安心回去等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解出破阵之法,破了那幻阵。 至于她为何会从大殿跑出去,又为何会与顾卿辰一同入阵法的事曲氏却只字未提,安锦舒知道她娘是尊重她的秘密,所以才没有刨根问底。 安锦舒不由感动,还好她没问,她娘若是问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大年初七又下了一场大雪,新年最后一天安锦舒并没太大感觉,没有新年已去的失落,也没有新的一年来到的期盼,她如今最期盼的便是自家爹爹与兄长能平安归来。 桌上摆放着顾卿辰一早叫人送来的梨花酥,安锦舒没有动,她近日吃着梨花酥都快吃腻味了。 这人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从她病好后不仅三天两头往她院子跑,还每日不落的送来这梨花酥,纵使她在爱吃,吃了这么些天也都有些吃够了。 红鲤见安锦舒不动,以为是梨花酥出了问题,她可没忘记第一次四少爷给自家小姐送梨花酥时的事,于是她赶紧拿出银针往那梨花酥里扎了下,掏出后银针还是晶亮反光并没有变黑。 她有些疑惑了,没有毒那为何自家小姐不吃呢。 “红鲤,那小叫花子如何了。”安锦舒盯着那梨花酥半晌突然道。 “张大夫两日前还去看过他,说他除了身上的沉疴旧疾,其他的都痊愈了。” “脑子也好了?”安锦舒想到那日对方抱着自己腿的模样,她可不想体验第二遍。 红鲤思索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应当好了吧,小姐要去瞧瞧吗?” “去。”安锦舒站起身,她的确该去瞧瞧了,那日她已经给顾卿辰说过不会把人送过去了,那也该给想想该如何安置他才是。 临出门时安锦舒瞧了眼那桌上的梨花酥:“把这梨花酥带上。” 红鲤应了声,拿食盒把那梨花酥装好。 穿过长廊走到后院,刚踏入后院安锦舒便发现了不对劲。 青石板路上的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周围本杂乱的树枝不知何时已被修剪整齐,以前杂乱不堪的花圃如今也都瞧不见枯叶与杂草,只整齐堆着打扫后的雪堆。 这一情景不止出现在初入后院的月洞门门前,一直往里延伸,直到那两间小屋出现。 安锦舒诧异的问:“你安排的人打扫的?” 红鲤摇头:“奴婢没有安排。” 安锦舒哑然失色,这处是她繁锦阁的地界,平日里她嫌位处偏僻又没有什么景色不愿意前来,便一直空置着,也不曾安排人打扫。 后来她被迫把温衡安置在此处,也没有过问过,只叫红鲤留意着,更不会叫人收拾。 所以...... 安锦舒望着这一路被收拾的极为雅致的景色,不敢想象一个拖着浑身伤的人是如何顶着漫天风雪,寒冷风霜一趟趟一次次把杂草丢掉,把枝叶修剪,把雪清扫的。 他是为了留下来才特意如此做的吗? 安锦舒不敢在往下想,留下温衡她本就有着私心,她甚至不知道留下他要如何安置他,可他却费劲心思想留下来,她顿时对自己做的决定有些懊恼。 “走吧。”安锦舒长长呼出口浊气,继续提步往前走去。 事已至此,她在懊恼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43章 温衡 走到小屋前,安锦舒叫红鲤去敲门,可红鲤还没上前门便从里边打开了。 里边的人见到安锦舒眼睛都亮了起来,快步走了出来,直挺挺的跪倒在她脚前。 安锦舒哪里想过对方每次见面都要给她如此“大礼”,脚上不知所措后退一步,眼睛却在打量面前之人。 这时的温衡并没有她印象中的冷血眸子,他的眼睛还透着善意,与顾卿辰的邪肆清冷长相相比,他倒是更偏硬朗一些,浓眉大眼沈腰潘鬓,满头黑发被他扎的歪七扭八引人发笑,一瞧就知晓他以前不曾束过发。 一身素色布衣干净如壁,眉目温润,眼睛正直直的望着自己。 安锦舒被他的眼神瞧的有些不自在,撇头轻咳两声。 红鲤立马上前拍了把地上的温衡,语气有些凶:“小叫花子你有没有规矩,不许这样盯着小姐。” 温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立马缩脖子低下了头,怯懦的叫安锦舒颠覆了对他所有的认知。 她稳定思绪,开口问他:“你多大年纪。” 温衡没有抬头只回道:“十五。” 这般大?安锦舒有些吃惊,看对方身形她还以为对方与她一般大,不曾想对方马上就到及冠之年了。 安锦舒迈过他走向屋子,进了屋子后见他还在门口跪着有些头疼:“起来吧,进来说话。” 她说了这话后,门口跪着的人才缓缓起身,连膝盖的雪都不曾拍打就照吩咐进了屋,还小心关了门。 屋子简陋,纵使安锦舒已经来过一次还是觉得简陋的厉害,可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简陋的屋子却并不脏乱。 地面墙面皆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仅有的桌子与凳子也被人擦得亮亮堂堂,榻上的被子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纵使屋子简陋仅能遮风也能从这一桌一凳,边边角角瞧出其主人对这一方避雨之处的上心与在意。 安锦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坐下,可不等她俯身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温衡却叫住了她。 她狐疑看向对方,就见温衡走向床榻边,在床边褥子下抽出一条锦帕来。 接着见他似有些踌躇,犹豫再三才拿着那锦帕走向她。 安锦舒见那锦帕眼熟,定睛一想这不是自己曾经丢失的那条帕子吗?为什么会在他这里。 温衡把帕子垫在凳子上,又退到一边:“凳子脏污,恐污了小姐衣裙,这个帕子是我前些日子在门口雪堆里捡的......” 他声音极低,浑身都透着自卑。 安锦舒狐疑瞧他一眼,接着拿起那凳子上的锦帕又确认了两遍,的确是她的帕子没错,想必是那日来瞧温衡,对方拉她衣角时不慎掉落了。 这等私密之物她向来不离身,东西丢失后她恐有小人借此发难还特意命红鲤前前后后找了好一阵子,后又与自家母亲通了气这才放了心。 她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东西会掉在温衡这里,瞧样子对方还把此物当宝贝一样贴身保管。 她又羞又恼,面对温衡再一次张口她直接无情打断了对方即将要开口的话。 “我救你只是瞧你可怜,我不希望我救得人是个没用的废物,从今日起你搬出这里,去后院做活。” 她的愤怒叫温衡惊恐,他大概意识到那个帕子叫对方不愉快了,他想解释,可是他又怕他的反驳会叫对方生厌然后被赶出安家,在回到以前的日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惶恐的低垂着头,接受了安锦舒给他的安排。 安锦舒拿起帕子气恼的拍门而出,这件事她知晓并非是温衡的错,可她无法控制心底的羞愤,只要想到这个帕子在对方手中揉搓过她就更气愤了。 这么长时日,他有无数的机会与红鲤说起此事,可他不仅没说,甚至还把这等明眼一看就是女子的贴身之物捡回去细心保管,若非安锦舒知晓温衡脾性非好色之徒,她今日绝不会只把他遣出繁锦阁这般简单。 把登徒子留在身边,可不止她失去清誉这般简单,那是要祸及整个都护府的。 温衡颤抖着手攀着门框,见人越走越远,无边恐惧笼罩着他。 他伸手使劲给了自己两巴掌,暗骂自己无耻没用,废物! 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把他从那地狱般日子拯救出来还给他住处治病的大善人,他不心怀感激,卖命效忠就罢了,还藏着那等大逆不道之物惹小姐发怒。 思及此他又狠狠给了自己两掌,一张白净脸颊顿时被他左右开弓扇的通红生肿。 可即便如此,也难消他心头罪恶,他站在门边,抓着门框的手已因心底无法抑制的恐惧骨节泛白。 他望着安锦舒离开的方向一直站到寒冷席卷他整个身子,一身血液都凝固了。 然后他看到月洞门处出现了一个黑点,他立马露出惊喜之色,以为是安锦舒回来了。 可当人走近后他却垮了脸,来者并不是他想见之人,来人乃是一个婆子。 那婆子一脸凶相,一个大大的痦子长在嘴角下一看就是那种说话骂架都极其厉害的主。 她一路走来一路嫌弃,走到温衡跟前更是难掩嫌恶。 听说三小姐从外头捡了一个叫花子回来,不仅叫大夫给治病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本以为是个什么绝色大美人,如今瞧了也就那么回事嘛。 如今小姐弃了他也是情理之中,这婆子向来对这种以色侍人的玩意没啥好印象,自然不会和颜悦色。 “老奴我奉三小姐之命来领你去后院。” 温衡没有动静,只呆呆的站着,那老奴见此立马不乐意了,眼冒凶色狠狠唾了他一口:“我呸,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低贱玩意,以为凭着几分姿色就能得小姐青睐了,小姐怜你救你那是小姐良善,你这腌臜玩意可莫要起了歪心思。” 说罢她叉腰上前恶狠狠拽了温衡一把,直把温衡扯出屋子推搡在地。 温衡扭头狠厉瞧着她,眼神如一匹饿狼,冒着绿光。 那婆子哎哟一声吓了一跳,瞧他这眼神也不敢在造次,怕他这叫花子发起疯来咬她两口,那可真是要命了,俗话说得好,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若这是叫花子跟她拼起命来吃亏的还是她。 可即便如此那婆子还是强装镇定指着他威胁道:“你这恶奴做什么如此盯着我,我,我可告诉你,如今没了小姐给你撑腰,你若,若敢碰我一下,我定打死你!” 温衡没有理会她,慢悠悠从地上站起身。 那老奴以为温衡起身是要打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腾腾腾后退几步:“我,我警告你,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衡却并未如她所想起身殴打于她,只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那老奴见他没有打人的意思这才大了胆子,可依旧有些后怕的不敢在辱骂他,见他往前走也不敢喊他。 温衡走了没几步便停下了脚步,那老奴以为他后悔了,立马又缩起脖子戒备起来。 “不是要去后院。”温衡转头看她。 那婆子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此趟的目的,赶紧强装镇定越过他在前带路,可却刻意的加快了脚步离身后温衡远了些,且还时不时回头确认对方状态,生怕对方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他二人一路穿过长廊,走到主屋门前时温衡意有所感的停顿了一下脚步,见房门紧闭屋内无声只有两个丫鬟在门口当值,他握了握袖中的手,最终还是无言垂下头与那婆子走了。 第44章 活的堂堂正正 红鲤扒拉着窗子,自窗子小小缝隙看着外头的动静,一会眯眼一会咬唇的,模样滑稽又可笑,安锦舒坐在小几前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那条锦帕愁容满面,苦恼不已。 “小姐,叫花子已经被婆子领走了。” 红鲤扭头知会她。 “红鲤姐姐,你说我救他留下他是不是错误的,他本不应该是如此命运的。” 安锦舒幽幽道,红鲤关上窗子走到她跟前,然后直接伸手把那帕子拿了过来。 “哎!”安锦舒伸手要去抢,红鲤却把手背在了身后防止帕子被她夺去。 “小姐,你既然铁了心要留下他何须在担忧这些有的没的,小姐救他于水火,在都护府后院做活再不济也比他在外头遭人鞭笞衣不蔽体要好,他若是块金子总归会发光,他若是块锈铁小姐就算样样给最好的他还是烂泥巴扶不上墙,这物件奴婢帮小姐收起来,小姐也莫要在因那叫花子苦恼了。” 红鲤的话叫安锦舒有些哑然,她说的在理安锦舒也觉得是如此。 既然她已救人也已决心留下他那何苦在自寻烦恼,现在人已被她遣去后院,若没有意外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 但安锦舒总觉得温衡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她纠结一下叫红鲤附耳过来,她悄悄与红鲤耳语几句。 “知道了吗?” 她问。 红鲤点点头:“奴婢明白。” 当天午间一辆简陋马车自都护府后院出发疾驰往城外而去。 温衡不安的坐在马车中听着外头车夫驾车的吼声与呼啸而过马车的风哨声接受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他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望着某处,小姐不要他了,因为他惹小姐生气了,小姐厌恶他,因为他是个废物! 温衡的视线慢慢聚焦,然后定格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他缓缓抬手,慢慢慢慢靠近自己的唇。 当冰凉的唇触到手腕的一瞬间他仿佛得到救赎一般张口狠狠咬住了脉搏跳动处,眼中透着嗜血的红芒。 他的牙齿在此刻变成了锋利的兵器,而他的手腕成了没有感知的烂肉,只见他嘴角很快便流出了鲜血,他仿佛觉得不够,眸子透出狠色就要在使劲。 “哐当!” 马车外传来巨大声响,接着马车被未知的东西撞飞,大力颠簸之下,马车内的温衡被惯性甩至马车木壁上随着马车落地重重砸回甲板之上。 胸腔传来刺痛之感,让温衡恢复了人的感官,他捂住胸口惨痛呻吟,手腕的咬伤正潺潺往外流着鲜血,他所躺的那一片很快便被鲜红血液侵染,随着时间的流逝温衡感觉生命仿佛也从他身体中抽走。 「你这条命是我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 就在温衡认命般闭眼之际,他的脑海中却突然响起安锦舒愠怒的声音。 他倏然睁开眸子,颤栗的抬起那条被咬伤的胳膊死死捂住,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他用尽全身力气敲打马车。 “救命.....救我!” 他不能死,他还没有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不能辜负小姐的救命之恩,他不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 “救我.....” 马车幕帘被掀开,一股血腥之气夹杂着寒风飘进马车,温衡涣散的瞳孔似看到一道黑影,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朝那人伸出手去。 “救......我......” 我字堙灭在寒风之中,下一刻他直直倒下,不省人事。 温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手腕上被处理好的伤口以及周围弥漫的草药味都在提示他,有人救了他。 他摸索下床,屋中黑暗不见五指,他心慌的想去点灯。 可他脚刚落地,黑暗中便伸出一柄冷剑,抵上了他的喉咙。 “不许动。”对方声音嘶哑,透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温衡以前不怕死,甚至自残咬断手腕时他都不曾怕过,可如今他只想活着,于是他收回脚,回到了床上。 “你是谁?是你救得我?”温衡看着黑暗中的人轻声询问。 而回复他的是死寂的沉默。 就在温衡不抱希望准备放弃追问时,黑暗中传来轻缓脚步声,接着一盏灯笼与一双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是我救得你。”来人瞧不清面容,可温衡听见这声音时却愣住了。 听声音对方最多不过十二三岁,他眯眼想瞧清对方真容,可不论他如何瞧,都瞧不真切。 “你是谁?”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温衡呆住,他是谁?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个自小被抛弃在山野长大的野孩子?一个被贩卖被殴打人人嫌恶的叫花子?他怎么会知道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今天之前他以为都护府是他的家,可如今那里是他再也回不去的人间仙境,既是仙境又怎能叫他这等卑劣之人玷污呢。 他泛出苦笑:“我是为天地所不容之人,如今留着这条贱命也不过为偿还她人救命恩情罢了。” “就如此模样偿还?” 黑暗中的人无情的嘲讽他:“唇齿相撞说的言语不过是口上功夫罢了,你是要一辈子做一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 温衡顿时脸色青白,唇齿发颤,对方说的没错,他难道就这般模样偿还对方恩情?他如此德行如何能还的了。 他的身上散发出的死气没有瞒过来人的眼睛,下一刻黑暗中的人缓步走出,露出真容来。 温衡见着来人瞳孔放大骇然惊颤。 “你,你是.....四少爷。” 顾卿辰俯身身后人为其搬来太师椅,顾卿辰一撩衣摆稳稳坐下。 他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幽如毒蛇,浑身散发的可怕压迫感叫温衡后背生出冷汗,忍不住的颤栗。 “你见过我?”顾卿辰似笑非笑注视着他。 在他的视线下温衡只感觉自己心底那些阴暗心思都原形毕露,无处遁逃。 温衡这十几载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煎熬,纵使在那下三流的庄子里吃着生蛆的猪食,被那些畜生日日鞭笞殴打,被打的半死时扔进冰天雪地自生自灭,他都没有这般煎熬过。 面前人的眼神仿佛能透过他的灵魂,看到他那些心底深处不想叫人知晓的龌龊。 他怎么可能没见过他呢,多少个白日他躲在廊壁后看他来繁锦阁,进入那间他永远进不去的屋子。 见他没回答顾卿辰也不恼,只道:“若论起救命恩情,我也救你一命,你又该如何报答?” 温衡看向他,眼神无丝毫求生欲望:“只一副躯骨可偿还。” 顾卿辰笑了,下一瞬语气寒到了极点,看着温衡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一个私人,我需要的是你替我卖命,对我忠心不移。” 温衡那毫无生机的瞳孔中有了一神采,他以为他听错了,于是他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你身世简单,无亲无故,效忠我,于你于我都有好处。”顾卿辰说着便有一人自暗处走出端出一卷卷轴。 “你若同意便签了死契,若是背叛,受千刀万剐之邢。” 温衡指节死死攥住衣角心中天人交战,他知晓此刻的他没有任何资格与对方说这话,可他犹豫良久还是问了句:“跟了你,有何好处。” 顾卿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瞰着他,这一刻他的身影在温衡眼中如高山仰止,让人忍不住想膜拜。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在不受人欺辱,能叫你摆脱这悲惨命运,去报答你那救命恩人的恩情,如此,你可同意。”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在不受人欺辱,能叫你摆脱这悲惨命运,去报答你那救命恩人的恩情.....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在不受人欺辱,能叫你摆脱这悲惨命运.......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 很久以后的温衡想起这一夜的对话,他都会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以及那一句...... “我同意。” 第45章 安阳郡主给他下了帖子 当安锦舒收到温衡失踪的消息已经是一日后了,她暗中派了人手去找,可找来找去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为此她自责了很久,当初是她私自留下温衡,后来又出尔反尔,她本打算送温衡出扬州在给他一笔银两还他自由,可没想到半路遇到贼寇误打误撞掀翻了他的马车,待车夫醒来,满地只剩残渣,财物与人皆不见所踪。 安锦舒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当初那两个大汉所为,可她与对方人货两清,对方如此作为根本没有好处。 她无奈只得加派人手,叫人暗中寻找,但找了半月都无线索,安锦舒不得不听取红鲤的意见收手。 按红鲤所言,人若是被抓,那如今她想找也是难如登天,人若是没被抓,那如此久对方还不回那便是冒着风险也不想在与都护府有所瓜葛。 若是死了找回来也是烂肉一堆,这所有找人的代价耗费的财力时间都无法衡量,她一个闺阁女子纵使有财力可也力不从心。 但即便如此安锦舒还是单派了一人留意温衡的消息,她心中有愧,所以不论人是死是活她都要亲眼看见了才相信。 年关过去,仲春已至,大地吐绿,万物迎春,墙头的红杏探出枝头时安家终于收到了安如鹤自京都而来的信件。 信中字字句句皆是表露其对家中亲人的思念与担忧,还诉说了京都风土人情与其遇到的趣事,信得最后还说他与安锦然已由仲春中旬出发,正快马加鞭返家,叫家中人不要担心。 收到此信的安家众人喜极落泪,曲氏更是泣不成声,安锦舒拿着这封信看了又看,当看到信中自家爹爹语气幽默的描述着京都街头耍猴戏时不由得喜上眉梢笑出声来。 随即她忙憋笑,可任谁都能瞧出她的高兴。 三月桃花粉面羞,鲜花争相怒放,绮丽芬芳,安锦舒刚学会做鲜花饼时安如鹤与安锦然便风尘仆仆归了家。 霎时间消沉几月的都护府终于热络起来,伴随着安如鹤的归家接踵而至的便是各类世家的拜竭与收不完的请帖。 安如鹤皆以先皇忌辰未过为由婉拒了。 孟夏刚至元崇帝忌辰便算过了,整个扬州城都仿佛活了过来,时隔三月终是再次听见了锣鼓唢呐之声,不知是谁家有喜事,鞭炮声自早响到了夜间,似要把前几月没放的补齐了才罢休。 安锦舒看着面前那快堆成小山的拜帖与邀帖有些哭笑不得,这扬州城大大小小世家贵族有几十之多,而她眼前的帖子便占了大半。 她虽然知晓众世家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可这会不会有些夸张了? 红鲤与绿萝坐在桌前数着那些精美帖子,越数越吃惊。 最后直接不敢置信的叫出声来:“小姐,这里竟有十本拜帖,十五本邀帖,共二十五本啊,咱们扬州城算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也不过三十五家啊。” “谁说不是呢,若按这些帖子见客,小姐一天见一家也得要一个月才行啊。”绿萝附和。 “这些个帖子里你们挑出五个重要的,三个可结交的,剩余的便回了吧。” 若非必要安锦舒连这八个都不想见,那些个世家小姐没一个好相与的,她上辈子可是深有体会。 “阿弟那里可有收到帖子?” 红鲤点头:“探子来报过,说四少爷也收到了两张帖子。” 一听顾卿辰也收到了帖子安锦舒便来了兴趣,追问道:“是哪两家?” “是西头的张秀才家与端亲王府。” “端亲王府?”安锦舒诧异,接着指着桌上帖子:“端亲王府可有下邀贴给我。” 红鲤思索一下,连忙翻找起来,接着就从帖子底部抽出一本印着端亲王府私印的帖子:“有的小姐。” 安锦舒接过帖子,小心打开查看其内容,下帖之人是安阳郡主,帖中邀她本月中旬前往西湖游湖。 安锦舒合上帖子起身:“走,去君兰阁。” 安阳郡主邀她中旬游湖,那顾卿辰那里想必与她一样,安阳郡主与顾卿辰说起来还有一段露水情缘呢,她需得去打探一下顾卿辰是何时认识的这个安阳郡主,顺便看看他与端亲王是否有瓜葛。 可她哪里料到她到君兰阁后自家爹爹与兄长竟然也在,她面露吃惊道:“爹爹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安如鹤大笑着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屋:“烟烟你来的正好,我与你兄长正商量着近日为你阿弟摆宴认亲,你觉得这近日可有好日子?” “原是这等好事。”安锦舒开心笑道,然后看向不远处正端坐着的顾卿辰:“既然是阿弟的事,不妨叫阿弟自个做主,阿弟可有主张?” 顾卿辰却不慌不忙把视线落在安如鹤身上:“但凭父亲做主。” 他的回答在安锦舒意料之中,他向来人前功夫做的足,叫人挑不出错处。 “刚巧我那得了一块好料子,一会我叫工匠拿去纂刻私印,阿弟可有喜欢的样式?若有的话可画于我,我叫工匠按图纸纂刻,既然要摆认亲宴,没有私印可不行。” 安锦舒瞧着顾卿辰,一副姐姐一心为弟弟着想的关切模样。 她此话没等来顾卿辰的感谢,倒是等来了安如鹤的懊恼之声:“对对对,瞧瞧我这脑子竟把如此大事给忘了,还是烟烟聪慧,不然为父可出大丑了。” 安锦舒立马娇羞起来,语气娇滴滴的:“哪有啊爹爹,爹爹事务繁重,母亲掌管中馈更是繁忙,这种事我作为阿姐本就应当上心的。” 安如鹤笑着走上前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见你姐弟二人关系如此之好为父也倍感欣慰。” 安锦舒很想对她爹说:都是假象别信。 可面容之上却略显揶揄,还偷偷瞧了顾卿辰一眼,乖巧的点点头应了。 顾卿辰瞧她如此除了眸子瑟缩一下并没有过多反应,接着就见他站起身来抱拳朝安如鹤体贴道:“儿子听说近日府中拜帖良多,父亲不妨忙完手中事务在摆宴席也不迟。” “哎!”安如鹤一挥大手拒绝了他的提议:“这认亲之事本该在几月前就完成的,若非京中急召耽误了哪能拖到今日,我瞧这四月二十就是个好日子,就定那天了。” “可......”顾卿辰正要再说,安如鹤朗声打断他。 “此事就定下了,你莫要在劝。” 见安如鹤心意已决顾卿辰也只得作罢,抱拳作揖:“儿子知晓了。” 商量完事后安如鹤与安锦然便先行离开了,安锦舒还有事于是送别他二人后又返回了屋中。 第46章 讨厌鬼顾卿辰 当房中只有她二人时顾卿辰问她:“阿姐找我有事?” 安锦舒忙做开心道:“我收到了安阳郡主的邀帖,想着阿弟自来扬州还未见过扬州城的西湖,便想前来叫阿弟与我一同前去赴约。” 顾卿辰看着她,眸子深邃:“阿姐想与我一同游湖?” “对啊。”安锦舒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她拿出那张邀帖在他面前晃了晃,高深莫测笑道:“端亲王,当今圣上三皇叔,真正的皇亲国戚,阿弟难道不好奇吗?” “还有安阳郡主,据说这个安阳郡主生的沉鱼落雁貌比天仙,在京都时可是整个京都贵少爷门的心尖宠呢,若非端亲王此次下扬州,哪能有机会见到如此绝色,阿弟不想去瞧瞧?” 安锦舒说的津津乐道,把人都要捧到天上去了,可顾卿辰却丝毫不感兴趣。 安锦舒纳闷,难不成红鲤情报有误? 她都这样说了对方也不见有什么反应,难不成安阳郡主根本没给顾卿辰下过帖子。 她这边刚这样想,那边就闻:“实则我见过这安阳郡主,并没有阿姐说的那般惊艳。” 然后一本与安锦舒手中一样的邀贴被扔至桌上:“实则我今日收到此贴时也极为震惊,按理说我一个寄人篱下的义子不应会受到此人物的邀约,可当看到贴上内容后我才惊觉,这安阳郡主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想必那次在街上无意唐突了对方,对方想借此次游湖给我难堪吧。” 安锦舒故作吃惊:“阿弟,你与那安阳郡主见过?什么唐突?你轻薄那安阳郡主了?” 顾卿辰敛眉神情有些不爽。 “若对方撞上我也算轻薄,那我倒是冤枉。” 安锦舒捂嘴啊了一声,赶忙追问:“那阿弟事后可有登门赔罪?” 顾卿辰凝眸瞧了她一眼:“无错之有,为何登门赔罪?” 他这样说倒是把安锦舒噎住了,她倒是忘了如今的顾卿辰可不是上辈子那个被欺辱还要忍气吞声的少年了。 指不定他现在已经凭借记忆暗中联系上京都之人了,思及此安锦舒后背突生冷汗,她得赶紧把监视他的人撤回来,那些监视的人没作用不说还浪费钱,别到时候被顾卿辰发现得不偿失。 她现在不知晓顾卿辰身边是否有暗卫,若是有她以后说话做事都得小心才是。 “话虽如此,可对方毕竟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表面不显实际这种人最是记仇,有了那次冲突难免心生怨气。”安锦舒表情为难,咬唇思索一下:“不然阿弟先别回帖,我今日以阿弟的名义送份贵礼去端亲王府,探探那安阳郡主的口风在下决定如何?” 安锦舒思虑的周到,且愿意为其善后顾卿辰自是不会拒绝:“那就劳烦阿姐费心,只是阿姐也知晓,弟弟我囊中......” 顾卿辰面露窘迫。 安锦舒赶忙笑笑摆手,极为贴心道:“我那库中还有兄长带回来的珍宝,我随意挑两件就好,阿弟不必苦恼。” 顾卿辰再次道谢:“阿姐破费了。” 安锦舒也不是第一次做这老好人了,她不乐意可却不得不为,毕竟只有叫顾卿辰多承她恩情,以后对方才能手下留情不是。 只是她此次并未像以前一样达到目的便走,依旧优哉游哉的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以往也就罢了,今日她不捞点好处再走真是亏得慌。 顾卿辰也以为她殷勤完便会走,哪知道一抬头对方依旧呆在原处,瞧模样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他放下手中毛笔,疑惑开口:“阿姐还有事?” “有啊。”安锦舒眨巴几下大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他:“阿弟还没给我回礼呢。” “回礼?”顾卿辰怔住,事都没办回什么礼? 见他一副迷茫不知所措的模样安锦舒没好气的提点他:“亏得我那种情况之下还念着阿弟,把仅有的果子送给阿弟,没曾想阿弟根本不在意,甚至事后连回礼都不想给。” 经她这阴阳怪气一说顾卿辰顿悟她所谓的回礼是什么了,除夕那日山洞中她给的那串“糖葫芦”的礼。 隔了这么些日子才问他要那日的回礼?顾卿辰还以为她在跟他开玩笑。 “阿姐莫不是心血来潮想起来了?这距离除夕夜已经过去近三月了。” 安锦舒不乐意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书案直直盯着他,语气不善气哄哄道:“怎么过去三月你就想赖账?我前面不说是以为你会记得,哪知道你就是想赖账,就是不想给!” 她一叉腰小脸竟是委屈巴巴:“哼,亏我对你那样好,有好东西都往你这里送,结果你呢,只送过我一个簪子,难免过分。” 顾卿辰听着她的控诉,心头升起少有的羞愧之感,他从来不曾把对方当成真正的阿姐对待,又怎会对这些事上心。 如今对方提起来,他才惊觉自己似乎从进府到现在确实一直在接受对方的馈赠却从未对此有所感谢。 这一件事小,可若是叫安家其他人知晓了,难免对他有所看法,于以后的计划并不利。 顾卿辰心头有所思量,看向安锦舒的眸子闪着精光:“阿姐教训的极对,这事是弟弟的错,不知明日阿姐是否有空,给弟弟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嗯?”安锦舒狐疑瞧向他,眼睛亮闪闪的:“做什么?” 顾卿辰难得没有冷脸,温润笑着如沐春风:“听说近日那江春楼上了很多新菜色,阿姐不是最喜欢吃江春楼的糕点。” 本兴致勃勃的安锦舒立马垮了脸:“一点糕点就想打发我,不去。” “阿姐不去怎么知晓只有糕点?”顾卿辰擒着笑意反将她一军。 安锦舒又来了兴趣:“难道还有别的?” 顾卿辰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执起毛笔不疾不徐道:“阿姐去了,便知晓了。” 如此神秘? 安锦舒心头暗暗揣测:这人还有什么计划? 怀着满心疑惑安锦舒缓缓走出屋子,走到门口后她顿住回身望了眼书案后的人,见顾卿辰正低眉顺目专心书写着根本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安锦舒撅撅嘴暗暗朝他翻了个白眼。 上辈子不讨人喜欢,这辈子也一样讨厌。 掂了掂手中东西安锦舒随即又笑了,好在这一趟没白来,临走时死皮赖脸要了对方一幅字画还知晓了端亲王府与他的关系,跟以前比,算是赚了。 其实安锦舒张口问对方要礼也是忐忑,毕竟这说不好对方一烦她那就麻烦了,但既然她敢张这个口,她也不怕对方烦她,那日山洞的拉钩可不是白拉的,想着以后都能借此朝对方提要求安锦舒就心里偷乐。 瞧样子顾卿辰与那端亲王并没有见面,而那安阳郡主下帖子给顾卿辰也并非是为了报复于他。 安锦舒把目光落在屋内人的脸颊之上,这人明明心知肚明安阳郡主下此帖的意思,却偏偏要歪曲了意思说给她,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 安锦舒眯了眯眼收回了视线,款步离开了君兰阁。 只要他现在还没有与端亲王有联系,那就能肯定他暂时还没有暴露的想法,这对安家是好事,只要对方给她足够的时间,她才能有足够的把握。 他最好永远都不暴露,那她也做他一辈子的好姐姐。 当然安锦舒知晓她这个愿望想要实现几率渺茫,毕竟最多三年顾卿辰不愿意暴露身份都不得不显露了。 三年后当今天子死于痨症,少年帝王手执七星剑夜斩诸子百家,血染朱门,震慑天下!可以说是内震朝纲,外震外邦,人人闻之名号都要抖三抖。 上辈子的那一夜,她从天堂跌落地狱,第一次见识到了权利的可怕与残忍。 第47章 太守府来人 既然说要给顾卿辰做私印,那便不能随意找个料子凑合,刚才在君兰阁安锦舒为表现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如今回到屋子她才头疼起来,她这屋中能做私印的料子极少,且都是些平常料子,自是不行的。 她左思右想突然想到自家祖母那里有一块好料子,若是能讨过来便不用再破费去买了,于是叫上红鲤与绿萝兴冲冲的冲去了如意院。 刚走到如意院门口安锦舒便瞧到几个眼生的婆子与丫鬟,瞧身上的衣着与打扮非都护府的人。 红鲤立马低语道:“是太守夫人携其家眷前来造访。” 安锦舒挑眉,扬州太守木氏,有点印象,若是没记错她家似乎有个三岁能诗,七岁成赋的才女,今年刚好及笄。 微做停留安锦舒提步朝主屋走近,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只见一少女袅袅婷婷自不远处走来,皆张大了嘴巴。 少女约莫就十一二岁的年纪,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莲步轻移间发间玉钗叮当作响,踩粉莲金锦翘头鞋,着玉锦柔丝莲花绫裳,如小小莲花仙子般娉婷婀娜,叫人心生爱怜。 待人走近后那些个丫鬟婆子都还未反应过来,还是如意院的丫鬟梨花咳嗽两声才使她们惊醒。 惊醒过来后的她们忙低头垂目不敢再造次,梨花见此得意洋洋的昂了昂头赶忙朝安锦舒行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三小姐? 那些太守府的下人低头面面相觑,想起外头的传言面露惊色,这外头传言都护府三小姐性子泼辣,蛮横无理,鼻如蒜头,眼如黄豆,可面前这人分明就是个天仙啊。 “祖母可在?”安锦舒轻声问道。 梨花连忙点头捞了丝帘:“在里边。” 安锦舒不动声色跨步进了屋子,留下外头一群下人相顾失色。 等梨花放下丝帘太守府下人们正欲询问她几句,又听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太守府下人循声望去,再次呆在了原地。 以前外头传的难听,都说都护府看似位高权重,其实是个空壳子绝户,两个男人一走就是十几年,指不定哪天打仗死外头,抬回来两具尸身,这都护府也就名存实亡了。 这以前偌大的扬州城大大小小的世家夫人哪个不暗地里嘲笑这都护夫人守活寡,更甚者还有那下作之人编了首极为难听的打油诗满街头传唱。 她们如今都还记得那打油诗的词。 近日少吃又少穿,只缘床事太节俭。 听那宅院贵妇怨,只恨无缘爬床前。 美妇哪是人间有,偶遇夜夜梦湿帘。 吾欲做那摘花郎,夜夜狂欢不成眠。 可惜妇人有狼夫,苍老岁月成枉然...... 这首打油诗乃是那登徒子偶遇都护府马车见到都护府女眷后夜夜臆想后做出来的,后几乎成了扬州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若非她们太守老爷实在觉得有碍观瞻遏令停止,这首打油诗估计现在还在街头巷尾流传。 如今这都护府的男人们带着泼天的功绩与富贵回来了,以前那暗地里讥嘲的世家立马又见风使舵上赶着巴结了。 太守府的丫鬟婆子们看着那七尺男儿眼冒惊艳之色咂咂嘴,有些明白自家夫人为何要急着带大小姐过来了,这等英勇俊朗的男儿不先下手为强,恐过不了多久就是她人的了。 安锦然大斧阔步两步行至门前,见那太守府婆子丫鬟都一脸痴相望着自个,立马冷哼一声,眼神如箭扫向她们。 那些太守府下人立马吓得缩起脖子后退了开来。 梨花眼神鄙夷的剐了眼太守府的丫鬟婆子,以前这些个世家下人在外碰见还嘲笑她们,说她们都护府是女人堆,没阳气,各个趾高气昂的样子梨花现在还记得。 如今瞧她们这副模样总算样扬眉吐气了,挺了挺胸脯拿出了最好的仪态朝安锦然温声细语道:“大少爷您来了,老夫人在里边等着你呢。” 安锦然冷冷嗯了一声,接着也进屋了。 “这就是先皇亲封的骠骑将军吗,这身姿,这气魄,也太帅了。” 安锦然一进屋,门口的小丫鬟立马忍不住眼冒桃心惊呼出声。 “小姐真是有福气。” 另一个小丫鬟附和。 梨花听着不乐意了,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打断她们:“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我家大少爷乃人中蛟龙,就算配公主也是有的,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屋内与外边就隔一道浅薄丝帘,梨花说此话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所述之言依旧断断续续的传进了屋中。 屋内众人脸色各异,安老太太与安锦舒等人倒还好,太守夫人与那太守嫡小姐却是脸色难看,一会青一会白的。 安锦舒与安锦然并肩坐着,见那太守小姐总时不时偷看自家兄长,她笑笑用胳膊顶了下自家兄长,凑过去小声调侃道:“兄长,你瞧那太守府小姐瞧你呢。” 安锦然听她这样说,遂抬头看向那对面的女子,却正巧与对方偷看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两人都是一愣。 木蓉蓉没想到自己偷看被逮个正着脸突地就红了,忙偏过头在不敢看。 安锦然也没想到会正巧与对方视线相撞,随即也是尴尬咳嗽两声,端起茶杯挡住了有些无措的神色。 瞧着这一幕安锦舒偷偷捂嘴轻笑,然后把目光落回了木蓉蓉身上,对方少女娇羞,刚才那一撇直把她羞得连耳根子都是红的,此刻正垂着脑袋纤纤玉手抓着帕子不停扭动着,就是不敢抬头。 安老太太坐在上首哪能没瞧到他俩的动作,露出慈爱的温和笑容对着安锦然安锦舒二人道:“这是周夫人与木大小姐。” 她一开口那周夫人肉眼可见松了气,这刚才屋外的话她都听见了,说实话她也是知晓双方身份有些悬殊,若是老太太不说话她最后的结局便是带着自家女儿灰溜溜的离开,好在对方并没把刚才那小丫鬟的话放在心上。 老太太温和笑着,朝周夫人指了指下首的两人:“这就是我与你说的我那调皮捣蛋的孙女与我那不省心的嫡孙。” 说着还无奈的摇摇头,似对二人极其头疼,可任在场所有人听都能听出其语气中的自豪与宠溺,如此介绍也是自谦罢了。 周夫人听她说完赶紧站起身拉着木蓉蓉朝安锦然行了一礼,虽她贵为太守夫人,可论实权太守一职并没有骠骑将军官大,论辈分她无需行礼,可论身份,她不能失礼。 “奴家周氏见过将军。” “小女木蓉蓉见过将军,问将军安。” 安锦然作为晚辈哪里真受对方的礼,赶紧起身抱拳回礼:“小辈安锦然,自小便随父亲在外征战,礼节不周到处还望夫人小姐海涵。” 周夫人本见他相貌堂堂,身姿不凡就已心生喜欢,如今在瞧他身居要职却不卑不亢,谦虚有礼更是喜爱得紧,拉着木蓉蓉的手也是紧了紧,木蓉蓉侧目瞧了她一眼,见自家娘亲那满意的神色脸更红了。 第48章 给他兄长相见 安锦舒也款款向对方行礼:“小女安锦舒见过夫人,见过木小姐。” 她一出声顿时把周氏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见着她后那周氏立马喜笑颜开上前从手上褪下个碧绿的镯子拉住她的手。 “常常听你祖母说起你,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这么大的小家伙。”周氏手中比划一下,接着感叹道:“这么久不见都成大姑娘了,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这个镯子就当见面礼了,东西不贵重千万别嫌弃。” 对方熟络的叫安锦舒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她与对方常常往来一般,可印象里她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与这周氏没什么交集。 “镯子很好看,谢谢夫人舍爱,我会好生珍管的。”安锦舒摸着手上镯子笑盈盈的说着,神情不似作假,周氏瞧着也是放下心来。 据说这安家大少爷在外十一载回来拉了几车的珍宝全是送给了这个小妹可见对其疼爱,若是能叫对方有所好感,届时美言几句,那对木家可是大好事啊。 “不知祖母叫孙儿过来所为何事?” 安锦然见这屋中气氛古怪,有些担心的看向自家祖母,怕真是他想的那般。 周夫人闻言笑眯眯放开安锦舒的手,以极其古怪的眼神看向他笑呵呵道:“小将军在外征战十一载,今年应该及冠了吧。” “及冠了。”安老太太冷不丁插了句嘴:“去年就及冠了。” “那可有心仪之人?”周夫人两眼放光瞧着安锦然,安锦然哪里被妇人这样盯着过,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拳避开了对方目光。 “回妇人,在下并无心仪女子。” “那可有娶妻的打算?” “母亲......”木蓉蓉见自家母亲如此追问拉了拉她衣袖提醒她注意言辞,周氏如此追问不就差把话说出来了嘛。 “......” 安锦然沉默了,把求救的目光扫到了安锦舒身上,安锦舒佯装看不到自顾自品着茶,安锦然瞧此暗骂一句小没良心,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凭家中长辈做主。” 得此回答周氏顿时喜上眉梢,对方没有直接拒绝那就代表有戏,脸上笑意越发和蔼可亲,看安锦然的眼神也立刻不一样了。 木蓉蓉此刻缓步往前两步,红着脸递出一张帖,声音若蚊娇的能滴出水来:“下月我的生辰,想邀小将军前来太守府参加我的宴辰。” 说完生怕安锦然拒绝丢了脸又忙补充了一句:“若小将军事务繁忙的话,就算了。” 安锦舒瞧着木蓉蓉这前后矛盾的话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想何时她也曾像她一样满怀着对喜欢之人的心小心翼翼的讨好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 如今的她面对男女情爱一事早已经没有了少女的雀跃之心,当看到木蓉蓉娇羞姿态后难免伤感羡慕。 安锦热知晓女儿家脸皮薄,他虽对她无意可对方生辰之邀也是出于诚心他不好拒绝,伸手接过那帖子客气回道:“在下定尽力前往。” 木蓉蓉看他竟然收下帖子并答应会尽力前往开心的笑了起来接着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失礼连忙收了笑意施施然朝安锦然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安老太太适时插话:“行了,你不是军中还有事,且去忙吧。” 安锦然顿时如释重负,若说打仗杀敌他首当其冲绝不胆怯,可是此种场合他实在如坐针毡,若是一开始他就知晓自家祖母找他来是为相见,他哪里能来。 “孙儿先行告退。”安锦舒抱拳:“周夫人,木小姐告辞。” 周夫人笑呵呵摆摆手:“去吧小将军,莫要耽误你的要事了。” 安锦然脚上生风一般一掀丝帘走了,安锦舒趁着空档赶紧上前揽住安老太太胳膊撒娇:“祖母,我记得你屋中有块黑宝金玉对不对啊。” 一瞧安锦舒那撒娇模样安老太太就知道她定没安好心,一点她额头没好气道:“你个死丫头一来就没好事,说吧想要我那宝玉做什么。” “这不是马上要为阿弟摆宴认亲了嘛,孙女答应为他纂刻一块私印,可祖母也知晓孙女那库中根本没几块好料子,怕拿出去丢了咋门都护府的人,遂不是来问祖母讨要了嘛。” “你个皮猴子,好事叫你做,我可不吃那亏。”安老太太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安锦舒嘿嘿一笑用上了自己的独门秘法。 “祖母~”她糯糯的喊。 “祖母你最好了~”她撒娇卖萌。 “祖母就忍心我在阿弟那里失了信誉嘛,祖母疼疼烟烟嘛~”她开始装可怜。 安老太太被她缠的没法:“行了,你个皮猴子,在喊下去我老婆子的耳朵都要嗡嗡叫了。”她一点安锦舒的脑袋哭笑不得。 她转脸看向一边的王婆子:“去把我库中的那块黑金宝玉拿出来。” 王婆子哎了一声赶紧去了。 “祖母真好,祖母最最最好了。”安锦舒小嘴如抹了蜜般甜滋滋的夸的安老太太眉开眼笑的。 “三小姐人美嘴儿甜,真羡慕老姐姐你有这个福气,不像我家这个,就把规矩挂嘴边上,跟块木头一样。” 周夫人瞧着她二人举动羡慕说着,木蓉蓉低垂着头也不说话,可身形却是端正秀气的,可见是个大家闺秀,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安老太太赶紧摇了摇头无奈的很:“我可巴不得有个蓉蓉这般的孙女,淑慧懂事,瞧瞧我家这个泼猴,这不,一来就要走我一块宝玉,你说说,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嘴上说着讨嫌的话,可明眼人都知道这话就是表面话,谁家孩子谁家心疼,周氏捂嘴笑着,实则心里明镜似的。 这老太太对这三小姐的宠爱可谓是毫不掩饰,怕是这整个安家孙子孙女里,她最疼的啊就是这三小姐,否则也不会对方撒撒娇就把那价值连城的宝玉送出去了。 王婆子很快就端着一个锦盒回来了,安锦舒拿过东西打开一瞧顿时大大的杏眼都眯成了月牙。 她起身朝安老太太笑道:“谢谢祖母割爱,届时这私印做好我第一个拿来给祖母瞧。” “瞧瞧,瞧瞧。”安老太太被气笑了:“这泼猴存心气我呢。。” 周氏笑眯着眼笑道:“我倒是喜欢三小姐这天真无邪的性子。” “嘿嘿。” 安锦舒嘿嘿一笑抱着锦盒朝周氏施了一礼:“小辈先走了。” 说着她眼珠子贼贼一转语气低了些对周氏又道:“周夫人,你好生劝劝我祖母,叫她莫心疼这点物件。” “去去去。”安老太太闻言没好气哄赶她:“不是要纂刻私印,还不快去。” “那孙女去了。”安锦舒笑呵呵抱着宝玉跑了。 安老太太瞧着她那没规矩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头:“这丫头自小被宠坏了,叫你们见笑了。” 周氏毫不在意摆手:“三小姐年纪还小,活泼点好,待在长几年,性子便会沉稳的多。” 安老太太不置可否,后续周氏与木蓉蓉又在屋内与安老太太寒暄几句,见时间不早便告辞了,等出了都护府坐上回府的马车木蓉蓉才悠悠问道:“刚才三小姐说的阿弟是传言中大将军认得义子吗?” 周氏点头:“没错。” 木蓉蓉哦了一声沉默下来,马车疾驰在街道之上,很快便消失在街头拐角处。 第49章 他给她买了蝴蝶簪子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安锦舒就爬了起来,用完早膳她左等右等,左瞧右瞧间终于是盼来了顾卿辰。 见到对方的时候安锦舒才舒了口气,还好对方信守承诺,再像上一次那般失约她就真生气了,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还被对方次次戏耍的话饶是她也无法一忍再忍。 坐上马车二人就往江春楼出发,走到一半安锦舒听外头热闹至极于是心血来潮拉了顾卿辰下马车,表示要逛一逛,顾卿辰面上不耐可还是依着她下了马车陪她走路。 扬州城的街道上那叫一个热闹非凡,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看的安锦舒眼花缭乱,小摊贩吆喝的声音夹杂着行人的说话声虽然嘈杂,可也透着人间烟火味道。 走在街道上,安锦舒瞧着左右两边卖各类物件的铺子只觉各个都新鲜,她生性不爱走动,以前偶尔甩甩鞭子,后来她那鞭子早被她扔到角落里吃灰去了,今日出来逛倒觉得有趣。 “小姐你瞧,这蝴蝶簪子真好看。”红鲤兴奋的声音响起,安锦舒停下脚步走了过去。 那摊主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红鲤唤小姐,又见安锦舒华衣锦服就知晓是大户人家的,立马恭维笑起来:“姑娘好眼力,这簪子可是用东海五彩贝壳打磨三月才制成的,你瞧这上头的颜色,就是那五彩贝壳本身的颜色,贝壳难得,五彩贝壳更难得。” 安锦舒瞧了眼那簪子,确实不似平常死气沉沉的颜色,蝴蝶的两个翅膀皆透着流光溢彩的斑斓颜色,好像要展翅腾飞一般栩栩如生。 “多少银钱?”她道。 摊主嘿嘿讪笑两声,掩不住眼中精光:“嘿嘿,这簪子小的这也就这一个,实属独一无二,不多不少,正好一两。” “什么!你抢钱呐你。”红鲤被这价格吓了一跳。 安锦舒也是皱了皱眉,把手中东西放了回去:“东西虽好,却也值不得一两,店家既无心卖,那便算了。” 眼瞧到嘴的大鱼要飞了摊主急了,忙挽留道:“小姐留步,小姐既喜爱,东西也难得,就这么错过岂不遗憾,小姐生的花容月貌,一瞧就与这簪子极配,不妨这般,你我二人各退一步,八十八个铜板如何,好听又吉利。” 红鲤被逗笑了,张口调侃道:“你当说媒呢还讨吉利,那我家小姐偏掏你八十七个铜子,你是不是还要说我家小姐近日不宜出行啊。” “这,小人哪有那意思啊,姑娘你可莫要乱说,我们做生意的本就喜讨彩头讨吉利,万万没有姑娘你说的那个意思。” 摊主连连否认,若不说清了对方若真出了事,少不得算在他头上一笔,对方一瞧就是富贵人家的,就是让他卖儿卖女也是赔不起的啊。 “我的丫鬟虽有些无礼可话糙理不糙,八十八个铜子也是贵了,若店家能给七十个铜子那我便买了,若不能便是我与这簪子无缘,待它有缘人来买它吧。”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直叫那摊主额头滚汗,心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能还价,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个贵女从不为这几个铜子与他多费口舌,今日算是遇到难缠的主了。 摊主又瞧了瞧那蝴蝶簪子,盘算着盈亏与否,可安锦舒哪里是能等他的人,抬脚就走,那摊主一见人一言不合就又要走,顿时张口把人叫住。 “小姐莫走小姐莫走,七十便七十。” 安锦舒也不客气:“红鲤掏钱。” “哎!”红鲤爽快应了一声,刚要从腰间荷包里掏钱有人却比她快一步。 安锦舒看着顾卿辰把钱放在那摊贩手中,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可随即就高兴起来,铁公鸡终于拔毛了。 “走吧。”顾卿辰付完银子回头朝她淡淡道。 “好。”安锦舒不客气点点头示意红鲤拿东西。 红鲤不客气的拿过那蝴蝶簪子,在她看来,这簪子顶多值三十个铜板,七十都是贵了,虽然不是她掏钱她还是觉得不值当的。 那摊主也不恼,笑嘻嘻送走她一行人,咧个牙笑眯眯的数起钱来。 红鲤把安锦舒头上原本的宝石簪子换下,把蝴蝶簪子插上,五彩斑斓的蝴蝶配上安锦舒的颜色真是美极了。 “小姐真好看。” 安锦舒摸了摸那簪子,眼眸微动转头看向身边从刚才到现在都不发一言的人:“阿弟,好看吗?” 她笑的如狡黠的小狐狸,顾卿辰哪能看不出来她是刻意问他,他本想说丑,可瞧着那蝴蝶在她发间熠熠生辉展翅欲飞,她整个人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到嘴的那个丑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看。”他道。 瞬间绣幕芙蓉一笑开,少女仿若得了心尖人肯定一般笑靥如花艳丽无匹,连打在她身上的光辉都失了颜色。 “阿弟喜欢便好。”她朝他笑。 顾卿辰被晃了眼,随即不动声色别开了眼。 他动作微小安锦舒自是没发觉,她的目光全被一路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吸引了去。 “哎,这是什么啊。”安锦舒又眼尖的看到一个小玩意,走上前拿起来,接着她就兴奋道:“竟然是缩小的糖葫芦发饰。” 顾卿辰看到她手上那小玩意眯了眯眼。 “阿弟,这个也好看。”安锦舒把那小糖葫芦晃了晃。 “这是孩童戴的。”顾卿辰无情的提醒她。 安锦舒抿唇:“我知道,就是觉得好看罢了。”说着她把那小玩意放了回去。 “对了,上次我送你那串“糖葫芦”你吃了吗?” 顾卿辰斜睨她一眼,冷淡回她两个字:“扔了。” “你.....”安锦舒觉得自己的好心简直喂了狗,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笑随即在顾卿辰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剐了他一眼。 讨厌鬼浪费食物可耻! 二人就这般走走停停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江春楼,时间正好值午间,江春楼作为扬州最有名气的酒楼自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小二可有位置。”张财大步上前询问。 那小二转头一瞧,一眼就看到门口的顾卿辰哎哟一声惊呼,真是好一位翩翩美少年呐。 再往后一瞧,再次把嘴张大了,好一位容华若桃李的少女啊。 看到那小二瞧安锦舒毫不掩饰的震惊眼神,顾卿辰没由来垮下了脸;“有还是没有。” 声音寒的如冰窖,直把那小二冻回神来。 在顾卿辰冷飕飕的眼神下那店小二也不敢在乱瞧了,结结巴巴指着楼上回道:“有,有的,正好还有一雅间可供二位贵人上座。” “带路。”顾卿辰冷冷瞧他一眼,那店小二忙不迭的上前带路,不敢有半分迟疑。 第50章 情人丝 把他们一行人送到二楼雅间后那店小二连菜色都没介绍逃似的跑开了,没多久来了另一位年纪稍小的伙计,笑嘻嘻的进屋询问顾卿辰一行人要点什么菜。 “把你们店的招牌菜与近日新上菜色皆来一份。” “有些多阿弟。”安锦舒小声打断他;“吃不完太过浪费,随意点几样就行了。” “今日我请客,阿姐确定要随意点几样?”顾卿辰勾着嘴角看着对面的安锦舒:“阿姐可要想好......” 以为他是暗示自己他的银两不够下一顿饭钱,安锦舒觉得她很有必要回去找自家母亲说一说,把顾卿辰的月银涨一涨,这堂堂都护府四少爷总是把穷挂在嘴边实在有些寒碜。 “今日随意吃些,改日咱们再来。”安锦舒违心道。 实则她想把顾卿辰口袋那点银子全花了,可又怕毁了自己体贴姐姐的人设,只得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 可惜安锦舒不知晓如今的顾卿辰所谓没银两都是装出来的,她若是知晓对方如今的钱能买下整个江春楼,她定要捶胸顿足叫小二把江春楼最贵的菜上个十份八份的,吃不完她就带走! 小二笑呵呵出去了,安锦舒与顾卿辰正对坐品茶时只听隔壁雅间的门被嘎吱推开,随即就是人入座的声音,接着安锦舒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元忠兄此次云游天下可有遇到什么奇人趣事?” 赫然是安锦然的声音。 安锦舒本听到自家兄长的声音还激动了一下,但随即听完他的话暗暗蹙起了眉。 兄长这是会见好友?元忠是谁? 她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眼神不由自主看了眼正悠闲品茶的顾卿辰,见他没有反应这才继续凑耳去听隔壁二人的对话。 “自是遇到很多趣事,至于奇人,倒还真有一个。”对方声音响起,是个低沉清润的男声,听声音应该与安锦然一般年纪,十七岁上下。 安锦舒不由自主想到去年冬日在远处看到的廊下男子,一把折扇,风雅贵气,对方当时就是与自家兄长在廊下说话,听这声音年纪也能对的上。 “什么趣事?”安锦然追问,许是二人说的并非密辛,所以他们并没有压低声音,这雅间隔音并不好二人声音又大,安锦舒听得清清楚楚。 叫元忠的男子应该是喝口茶,安锦舒听到茶杯落在桌上的声音。 接着对方清朗声音响起:“遇到个蛊毒师,满身都藏着毒药与蛊虫。” 隔壁沉默一瞬:“这算什么奇人?我在边塞打仗时还见过那蛮夷巫师指挥蜈蚣撕咬我方将士呢。” 安锦然不屑道。 “然兄有所不知,此人养有一种奇蛊,名为情人丝,一公一母二蛊虫可叫男女双方凭空生爱,凭空生......” “啪嗒!” 安锦舒手中杯子落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 隔壁的声音随着这杯盏落下的巨响戛然而止。 “啊。” 安锦舒也是被自己这无意之举惊了一跳,愣在原地满脸惊慌。 红鲤赶紧上前抽出帕子为其擦拭身上水渍:“小姐可有烫着。” 安锦舒摇摇头:“没事。” “阿姐。”顾卿辰出声喊她,安锦舒抬眼。 瞧到对方的眸子瞬间安锦舒下意识的想躲避,可她知道她不能避,避则是虚,她不能让顾卿辰看出她的心虚与恐慌。 她扯了扯嘴角,装出事发突然被惊吓的可怜模样,杏眼水汪汪的瞅着顾卿辰语气带着微微抱怨:“水太烫了阿弟。” 顾卿辰眸光森冷看向桌上倒掉的茶杯,伸手要去拿,安锦舒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只感觉抓住的手顿时抽搐一下,安锦舒忙放开他,自己把那茶杯扶了起来。 “有茶水,别湿了手。” 顾卿辰面无表情收回手,看了眼她湿掉的一片衣裙非礼勿视的转移视线:“是我没注意茶水温度烫着阿姐。” 他起身:“阿姐衣裳湿了不能在穿,我去给阿姐买身干净衣裳回来。” 安锦舒没有阻拦他,她的衣裙确实不能再穿:“劳烦阿弟跑一趟了,阿弟可有银子,红鲤你......” 安锦舒正想叫红鲤给他荷包,顾卿辰就打断她:“既是我的错怎能叫阿姐出银子。” 安锦舒愣住,听语气她能感觉出来对方心情不佳,屋中气氛已是诡异,她也不想在与他呆在一处:“那我在这里等阿弟回来。” 顾卿辰瞧了她一眼随即带着张财出了雅间,屋中只剩安锦舒与红鲤二人。 安锦舒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衣裳上的水迹拿了帕子使劲擦了擦,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听到了情人丝而已,她何至于这么大反应。 还好她反应快没叫顾卿辰没有察觉到异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叫他知道自己也是重生回来的,还怀着上辈子的记忆刻意亲近他,恐安家再难有安宁之日。 见衣摆上的水怎么擦也擦不掉安锦舒气急败坏的把那帕子拍在了桌子上吓了红鲤一跳。 “小姐这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我没事。” 安锦舒叹了口气,她自己心里知道她的火气从何而来,懊恼自己沉不住气,差点把安家推入火海。 “小妹?是你在里边吗?”屋门被敲响,外边传来安锦然的声音。 安锦舒收敛好思绪,露出笑容来:“是我兄长。” 门被推开,安锦然与一身长玉立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应该就是刚才说话之人。 见到安锦然安锦舒却难得没有起身迎接,她扭捏半天有些害羞解释道:“刚才不小心失手泼了一身的水,这会子不便就不起来迎接兄长了。” 安锦然哈哈大笑两声连说两句无妨,接着一拍旁边好友笑道:“你瞧我说什么,你就是太疑神疑鬼,这是我小妹,我与你说过的,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安锦然拍拍对方肚子,那男子捂肚笑着,二人举动熟络,一看就知晓他二人关系不错。 那男子面上看着放下心来,可安锦舒分明能看到对方打量屋中的视线,她眯眼垂头心头打鼓,这人看似良善,那双眼里的精光可一点不比顾卿辰少。 此人,不简单。 第51章 主子很想少主 安锦然先行进了屋子落座,男子则是在门口迟疑一下,最后还是抬步跨进了屋子。 红鲤赶忙给倒了茶水,安锦然见屋中只有她二人很是奇怪。 “小妹一人出来的?” “与阿弟一同出来的,我衣裙湿了他待在这里不方便,正好去给我买身衣裳。” 安锦舒没有隐瞒他,毕竟她与顾卿辰是姐弟关系,相约出行也是合理。 “原是如此。”安锦然点点头,但随即他又道:“小妹出来竟不叫我,看来我这兄长比不得他人啊。” 他语气酸溜溜的,安锦舒失笑。 “兄长可是大忙人,上次答应我的事到现在都不兑现,成日都瞧不见踪影,如今倒是怪起我来了。” 几月前安锦然无奈答应安锦舒要教她习武,结果直到如今都未兑现。 一来他后被传召入京此事搁置,二来他归家后实在害怕被安如鹤抓住他偷偷教安锦舒习武给他两鞭子。 近日好友到访他确实也抽不开身,所以一拖再拖,安锦舒这话也算揪住了他的小辫子,叫他有些无地自容。 “这.....”安锦然有些语塞,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军中繁忙,军中繁忙.....” 安锦舒瞧自家兄长这羞愧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偷笑,乖巧的给他添了杯茶,嘴上不饶人鞭策他:“我知晓阿兄军中繁忙,所以我也不曾怪过阿兄,阿兄这么心虚做什么,难不成事有隐情?阿兄其实是刻意躲我?” 话落头上便吃了一记糖炒栗子,安锦舒委屈巴巴捂着脑袋:“做什么啊阿兄。” 安锦然瞪她:“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 “分明就是踩到你尾巴急了,还打我。”安锦舒不满嘟囔。 可她声音太小安锦然听不清楚,只看她小嘴一个劲的动着,就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安锦然哪怕是不听也知道它没说好话,于是故意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叫安锦舒停下嘀咕的嘴。 “阿兄欺负人。” “欺负的就是你。”安锦然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羞愧,反倒以此为荣。 他旁边的男子笑着看他兄妹二人打闹也不说话,只安静喝茶,直到安锦舒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兄长,这是?” 从进屋安锦然就在与她斗嘴,此刻听她问起,安锦然这才给她介绍:“这位是我凯旋之时路上认识的好友,一个秀才,生平最爱的就是舞文弄墨,云游四海,极其潇洒的一个人。” 安锦舒恍然大悟点点头:“那请问兄长,这位公子姓什么呢?” 安锦然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叫他贺元忠就行。” “可是扬州首富贺家之人?” “不是。”安锦然摆手:“就是普通人家。” 安锦舒轻哦一声,似了然了,她偷偷瞧了眼贺元忠开口与对方打招呼:“小女安锦舒见过贺公子,今日不便起身行礼,望公子莫要介怀。” 贺元忠不曾想安锦舒看着年纪小却极为规矩,当着安锦然的面起身朝她抱拳笑道:“无妨,是贺某唐突了。” 听她二人对话安锦然才惊觉安锦舒现在衣裙脏污的确不便见客,于是一口喝完杯中茶水起身告辞:“行了,我俩就是来打个招呼,既然小妹不便我们便先走了。” 安锦舒没有挽留,端坐着朝他二人摆手:“兄长贺公子慢走。” 安锦然硬推着贺元忠出了屋子,哐当一声就关了屋门,那生怕贺元忠多看两眼的模样逗笑了红鲤。 “大少爷真有意思,等大少爷想起来小姐不便,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安锦舒认同的挑挑眉:“兄长在军中呆的时间长,若说打仗谋略自是无师自通,可这女子规矩大防之上兄长怕是要下番功夫才行啊。” 屋外安锦然勾着贺元忠的肩膀说笑着回到隔壁雅间,而他们头顶之上的天字阁中,顾卿辰正扶着栏杆死死盯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二人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手转身。 他的身后莫老正端着茶盏悠闲品着茶,周围站了一圈的黑甲卫士。 “我观察这安大公子有一阵子了,他与三皇子日日都在一起,两人关系极好。” 莫老抬起青玉茶杯深深吸了口茶香,然后眼睛一亮:“好茶!” 顾卿辰落座他旁侧,青葱白指捏起茶盖剐着青玉茶杯中悬浮的茶叶,眼神幽深:“安锦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莫老缓缓摇头:“自是不晓,既然放了线,不钓到大鱼对方岂能罢休。” 顾卿辰冷笑,端起杯盏浅尝香茶不再说话,莫老斜眼一瞧他竟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坐不住了,忙道:“你不做点什么?” “做什么?”顾卿辰看他:“时间还长,就让他在蹦一蹦吧,我倒想瞧瞧他能蹦多高。” 听他这般说莫老沉默下来,随即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换了话题:“京中来信,找寻你的消息择日就会到达扬州,你有何打算。” “没有打算,安家是个极好躲藏的地方,没有万分把握时,自是不能冒头。” 莫老赞同的点点头,皆沉默下来,可没多久莫老却突然开口:“主子很想少主。” 顾卿辰玩弄茶盖的手一顿,接着讽刺一笑:“是他叫你说的。” 莫老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少主......” “莫老不用担心。”顾卿辰打断他:“你为臣自是忠义为先,我不怪你,只是以后此话,莫要再说。” 顾卿辰起身朝他抱拳告辞:“今日还有事在身,改日在与莫老品茶闲谈。” 莫老想挽留他,可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任由人离去。 顾卿辰一走黑甲卫也都随之隐入暗中,莫老颓然坐回太师椅上,半晌从怀中掏出一片不知是何物的玉器,只听他重重叹息一声:“若是主公你还在,见少主与主子这般离心也会心痛的吧。” 抚摸了一会那玉器莫老才把东西收回怀中,在抬头已是神情肃穆,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虽顾卿辰说任由那人蹦跶,可他哪里真让他蹦跶下去,少主未长成前,谁也不能成为少主的绊脚石,他随即朝空中喊了声什么,一个黑甲卫凭空出现。 莫老低低朝他吩咐几句,那黑甲卫抱拳隐了身形,他拄着拐杖这才慢悠悠的走了。 第52章 拿她私印去赊账 安锦舒本以为顾卿辰买个衣裙很快就会回来,谁知菜肴都上齐了也不见人,她闻着那香味肚子咕咕咕的叫,正拿了筷子准备偷吃一点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她拿着筷子与门外人视线相交,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 “那啥.....我就是想尝尝咸淡。”她解释。 顾卿辰进屋落座,看着她的筷子正夹着一块红烧肉要落不落的,随即执筷把那红烧肉从她筷子上取走一口喂进了自己口中。 见他竟然从她眼皮子底下抢走她筷子上的肉安锦舒顿时如炸了毛的猫. “这盘中明明有肉,你作何抢我的。” “我替阿姐尝尝咸淡,味道正好。”顾卿辰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故意递到安锦舒眼前,他勾着嘴角,眉眼如月:“要不,这一块赔给阿姐如何。” 安锦舒瞧着眼前那块红烧肉立马缩回了身子:“你欺负人。” 她怎么可能吃他筷子上的东西,他刚才都放入口中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安锦舒愤愤瞧着顾卿辰。 顾卿辰慢条斯理的把那块肉放入口中挑眉一笑岔开话题:“阿姐不妨先去换衣裳。” 经他提醒安锦舒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湿衣裳,恰好此时红鲤拿了衣裳过来。 “那我先去换衣裳,你不许先吃,记得等我。”安锦舒临走前不放心交代他。 “放心,弟弟我顶多尝尝咸淡。”顾卿辰意有所指回道。 安锦舒的脸立马红了,知晓对方是在暗指自己偷吃的事,羞愤愈加哼了一声走了。 见她明明偷吃被他抓个现行如今却还先气起来了顾卿辰失笑,可手中筷子却放回了筷枕上。 里间内,红鲤把那衣裳打开,顿时惊呼一声:“小姐,这衣裳真好看。” 安锦舒看向顾卿辰买回来的衣裳,那是一件广袖琉璃五彩锦裙,边上用彩线勾勒了流云图案,裙摆之上绣着花鸟戏春图,那丝线流光溢彩,稍稍一动就是一道流光划过,美轮美奂。 她手指轻滑过那衣裳,发现衣裳料子薄软丝滑,像是雪锻锦,她有些不敢确定的拿起那衣裳仔细辨认,最后确认那料子并非雪锻锦而是云丝柔。 雪锻锦乃宫廷秘用锦缎,因为极其难得,所以价值千金一匹,民间几乎不见流传。 但云丝柔就要常见一些,一些较好的铺子里都会有云丝柔做的成衣或布匹,云丝柔主要供世家贵人穿搭,分低中上等,价格虽没有雪锻锦贵,却也非普通百姓所能消受的。 顾卿辰买的这件衣裳不仅走线工整,绣案精美,入手还丝滑绵软,是云丝柔里的上等料子,这么一件衣裳,没有二十两以上的银子根本无法成交。 纵使是安锦舒要花这么一大笔钱都会再三犹豫,如此贵的衣裳,顾卿辰哪里来的钱? 安锦舒拿着那衣裳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决定先换上再说,如果不穿她这脏衣也无法出去见人,大不了一会去询问一下顾卿辰,如果他是非正常手段得来的这衣裳,问清楚来路她带人赔礼道歉把银子补齐就好了。 但是更令安锦舒没想到的是,衣裳上身后竟然诡异的合身,似乎对方亲手测量过一般,穿上正好。 不仅安锦舒奇怪,就连红鲤都是奇怪念叨:“小姐,这衣裳像是为小姐量身定做的一般,四少爷怎么知晓小姐身量的。” “不应该啊。” 安锦舒打量着身上的衣裳,想起上辈子她与顾卿辰有染时并非在这个年纪啊,纵使对方手丈量过那也是后来的事了,她如今的身形对方是如何知晓的这么清楚的? 她满目迷茫,这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衣裳换好后安锦舒便缓缓回到了雅间,当见到顾卿辰时她收敛了一下眼中情绪,如走时一般有些气愤的进了屋子。 顾卿辰看向她,眼中一闪而过惊艳之色,而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却恰好被安锦舒捕捉到。 她向前的脚步微顿,狡黠一笑停下了脚步,接着她在原地转了个圈,身上的裙子旋转成一朵花瓣状:“好看嘛阿弟。” 顾卿辰神色早已清冷,只看了她一眼,敷衍回她:“不好看。” “奴才觉得很好看啊。”张财直了眼,笑呵呵在一旁作死道。 顾卿辰一记冷眼扫过,张财立马收敛笑意,缩回了后面。 “阿弟口是心非,明明好看偏说不好看。”安锦舒也不害臊,走上前定定看着顾卿辰,想用眼神看破对方的强装镇定。 可顾卿辰是什么人,又岂会因为她视线慌张,他执筷夹起一块肉放进安锦舒碗中:“先用膳吧,菜凉了。” “等等。”安锦舒却叫住他,提袖质问他:“这衣裳哪里买的,多少银两。” 顾卿辰不慌不忙抬眼,见安锦舒神情严肃,语气不好便知晓对方心有怀疑。 他没有回答,他身后的张财倒是开口了:“三小姐,这衣裳是在这条街的一件成衣铺子买的,少爷没花钱。” “没花钱?”安锦舒狐疑看着他:“这衣裳可是上等云柔丝制成的,没花钱难不成别人送你的不成。” “那倒也不是送的。”张财挠挠头,见自家主子没有制止他继续道:“是赊的。” “赊账?”安锦舒没想到竟是这样:“可这衣裳少说值而是多两银子,那掌柜的凭什么给你们赊账,凭你们说是都护府的人?” 那铺子的掌柜的怕不是傻的吧,这种空口无凭的鬼话也信? “这......”张财哑然,眼睛不自主的看向顾卿辰。 顾卿辰出声道:“想必阿姐忘了自己的私印还在我这里。”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金印,意思明显是在说,口头说话自是无凭无据,可有了这个东西那就是有凭有据了。 安锦舒望着他手中那小巧金印差点气血上涌,这家伙竟拿她的私印去赊账! 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知道我给你这私印是作何用的吗?你竟然拿去赊账。”她声音陡然拔高两度,预示着她现在极为不爽的心情。 顾卿辰一脸无辜的瞧瞧那金印:“钱庄取钱与赊账并无区别,阿姐觉得呢?” 这下安锦舒顿时淡定不了了,火气直接冒了上来。 并无区别?区别大了去了。 她懒得与他一般见识朝他伸手:“还给我。” “不还。”顾卿辰把那私印捏在掌心冷声拒绝。 “你这马上就有私印了,作何还留着我的私印,你赊账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你把私印还我。” 安锦舒铁了心要把私印要回来,可却忽略了顾卿辰渐渐冷下去的脸。 “为什么不还?” “阿姐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安锦舒怔住,记忆被拉回几月前。 她想起把私印交付给对方时说的话。 「这个私印先放你这里好了,阿弟还未赐字,没有私印,待爹爹回来给阿弟赐了字,篆刻了私印阿弟在还给我便好」 安锦舒:...... 第53章 将亡不亡差点就亡了 她无奈作罢,想起当初给出这个私印的初衷便也稍降火气,喝了口清茶,她又开始后悔起刚才的严词厉色。 她清清嗓子,缓和了脸色问他:“你知晓拿着私印赊账会有毁名声吗?” “只有泼皮无赖才会做这种事,世家绝不会拿着私印做这种事,有碍名声。” 安锦舒说的难听,因为她真的很生气。 顾卿辰同样作为重生之人,怎么可能不知晓这事的影响。 安锦舒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怀疑对方是蓄意报复,她兴师问罪看着顾卿辰,但瞧对方眼神疑惑,面露坦然她心头咯噔一声。 她惊疑不定看向顾卿辰,小心翼翼试探他:“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晓?” 她这会是终于发现了顾卿辰脸色很难看,可以说是难看至极,安锦舒知晓自己猜对了,他真不知晓,那她岂不是冤枉他了,她还骂他泼皮无赖! 安锦舒心头哀嚎一声,天要亡她。 她毫不怀疑顾卿辰此刻已经在心里想好她的死法了。 她赶紧哈哈一笑,脑子一热手掌已经啪啪两下拍上顾卿辰的肩膀如山野村夫般叉腰笑道:“瞧你,就是吓唬你一下,咋一点不经吓呢。” 她如此豪放的笑声与粗犷动作吓坏了红鲤:“小姐......” 张财也是被安锦舒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他从不知三小姐竟还有这样一面。 顾卿辰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脸色由黑转晴,眼神奇怪看着她,透着点陌生。 “那啥,不说这个了,不就是赊个账嘛,一会我叫红鲤去结清了银子便没事了,吃饭,不是说菜凉了。” 她努力摆出一副刚才只是跟他开玩笑的轻松模样,使劲往对方碗里夹菜,只是那菜进了对方碗里,却没被动过。 她停住筷子,眼中透着淡淡担忧,先是看了眼面前人琢磨不定的脸色,小声唤他:“阿弟?” 如果时间能回到一盏茶前,她定会装作开心的样子夸赞他眼光好,并表示会把衣服供起来,以示对他买的东西的珍惜。 可惜,她已经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了对方,并还强行要要回私印,最主要的是她还骂了他。 哪怕她事后说是吓唬他,可显然对方不买账。 安锦舒着下的手揉吧着衣裙,脑子里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挽救一下如今的情形。 是她糊涂啊,咋就忘了这人是要哄着的。 安锦舒这边急的如热锅蚂蚁想着该怎么圆场,那边顾卿辰却开口问了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阿姐的衣裳还合身吗?” 他一张口安锦然立马上赶着回道:“合身,特别合身。” 顾卿辰起身,安锦舒也赶忙站起来,以为他要走赶忙挽留:“阿弟,我真的没骂你,我不知晓情况才会那么说,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卑微如安锦舒。 顾卿辰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退后一步抱拳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给阿姐造成困扰,阿姐并没有错。” 完了完了完了,安锦舒心都要跳出来了,对方已经开始行周公之礼了,过后就是要她小命了啊。 “咋姐弟二人还分什么你我,你也无需道歉,咱二人都有过错,就算抵消了,坐下吧,用膳先啊。” 安锦舒边说边尝试坐下,可屁股却一直没挨到凳子,直到看顾卿辰坐下她屁股才落在了凳子上。 顾卿辰没在说话,坐下后便执筷用膳,安锦舒也赶紧刨了两口饭,视线却一直注意着顾卿辰的表情,见他并没有纠结此事的时候才放下心来,认真用膳。 中间安锦舒还忐忑的给顾卿辰夹了两次菜,然后极其害怕的看着他的碗,生怕对方把菜扔出去。 好在对方并没有那样做,她舒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用完膳小二收拾了碗筷,送上了香茶,安锦舒喝着香茶遥望窗边景色,见窗外树木葱郁,天空万里无云,微风轻拂间也让她散去了些因刚才事滋生的恐慌,她指着不远处的高阁朝顾卿辰道:“阿弟知晓那里是哪里吗?” 顾卿辰随着她所指望去,目光微凝薄唇轻启道:“望月阁。” “阿弟竟然知晓。”安锦舒故作吃惊。 “前面出街时有所耳闻。” “那阿弟可在那上面看过烟花?” “并未。” 安锦舒放下茶杯拖着腮帮子望着望月阁微微叹息一声:“其实我也没看过,这望月阁建成时间虽长可我一直不曾登上去过,据二姐说这望月阁夜间景致极美,逢年过节遇上烟花时更是好看。” “阿姐不是一直在扬州?” “我是在扬州长大,但我确实没去过,以前我不爱出门,也厌恶人多的地方,这等人人趋之若鹜之处却是我最厌烦的。” 安锦舒想起自己未重生前的性子,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有趣的物和事,面上浮现出丝丝哀伤。 若是她没有重生,那这个时代的安锦是不是依旧会一生为情所困,最后犯下滔天祸事,死在牢狱中呢。 “阿弟。”安锦舒转头看向顾卿辰,眼中星芒闪动:“你陪我去望月阁看次烟花吧。” 顾卿辰的眼睛中倒映着安锦舒期待的面容,良久他转头看向望月阁,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锦舒笑了,从此刻开始,以前的不愉快皆散去吧,因为她要去望月阁看烟花啦。 从江春楼下来,安锦舒又碰见了安锦然,只是这一次他是一个人,贺元忠已不见所踪。 “大哥。”顾卿辰抱拳向他打招呼,安锦然拍拍他肩膀以示亲近。 “兄长,你们也要走啦,怎么就你一人啊?” “元忠兄有些急事先走了,正好军中有人来唤正准备去瞧瞧。” 安锦舒乖巧轻哦一声:“那兄长快去吧,我与阿弟准备再去闲逛两圈。” 安锦然笑着点点头,接着又拍了拍顾卿辰肩膀交代他:“我小妹就交给你了,你小子得把人给我照顾好了,不然军法处置。” 顾卿辰失笑:“定不负将军所托。” “哈哈哈,你小子。”安锦然一捶他胸脯,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直到他走远安锦舒才与顾卿辰才准备离开,可不等她们提步就听身后一个尖锐女子声音响起。 “是你!登徒子!” 第54章 替他出头 安锦舒闻声回头,就见一穿着杏色锦衫做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怒气冲冲指着她们。 安锦舒左右看了看,确认对方指的是她们后也是变了脸色不客气道:“你是谁家的丫鬟,好生无礼。” 张财一眼便认出来对方是冬日街上那什么郡主的丫鬟,于是对着安锦舒道:“对方是端亲王府的人,她家郡主与少爷有些过节。” 安锦舒目光蔑视的看向那丫鬟:“纵使是端亲王府的人又如何,左右不过一个丫鬟,想必安阳郡主不会计较的。” 若是安阳郡主来了她怕是会敬上三分,但区区一个丫鬟也敢指骂她府中之人,是嫌她不敢发作她吗。 “张财,去把她给我绑了,敢骂我府中人,我叫她知晓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登徒子!”安锦舒阴恻恻朝那小丫鬟笑着。 那小丫鬟手中提的物件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害怕的后退几步:“你们要做什么,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我家小姐是安阳郡主,你们敢动我,我小姐.....唔.....唔.....” “闭嘴吧你。” 张财不客气的拿了帕子堵了她的嘴,接着二话不说用她衣裙上的带子绑了她的手,那小丫鬟惊恐的瞪着眼睛,呜呜呜的向路人求救。 可周围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可能真的上前救她。 刚才她骂的那句登徒子大部分人都听见了,有错在先不占理。 她还口口声声扬言是端亲王府的人,那敢绑端亲王府的人不用想也知晓身份了得,这种情况别说没人救了,还恨不得躲远一些,免得惹祸上身。 “绑紧了,别叫人溜了。” 锦舒单手叉腰指挥着张财一副桀骜不驯的大小姐架子灵动又狡黠,顾卿辰侧目看她,又想起了那只鸳鸯猫儿。 他虽知晓安锦舒会维护他,可没想到她手段竟这般雷厉风行,瞧着那被绑着呜呜直叫的小丫鬟,顾卿辰摩挲指尖,道不出来心头滋味。 “住手!” 就在安锦舒绑了人准备扛人回马车时,一道暴喝叫住了她们。 “唔,唔......”那小丫鬟听到这声音后立马奋力扭起了身子,想要挣脱束缚。 安锦舒知晓是正主来了,于是堆起笑意缓缓转身,果不其然,离她们不远处,一穿的珠光宝气的女子正满脸怒容,目露凶光看着她们,她的身后还跟了一群侍卫,而她的旁边竟站着木蓉蓉。 “你把我丫鬟放了!”顾瑶语气尖锐且暴躁,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实在叫安锦舒窝火。 安锦舒端袖轻笑,面露诧异之色:“原来这无礼的丫头竟是安阳郡主你的人啊,这我还以为这丫头胡说,污蔑郡主名声呢。” “你是都护府的三小姐?”顾瑶见安锦舒与顾卿辰站在一处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不知安三小姐我的丫鬟如何招惹到你,青天白日之下就直接绑走我的侍女,能否给我个交代呢?” “可以啊。”安锦舒回答的也爽快:“你可以问问你这丫鬟刚才说了什么。” 安锦舒一把扯下那小丫鬟口中布条,布条拿开的一瞬间,那小丫鬟就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吼道,可惜吼得都不是她想听的。 “郡主救我,她们要杀我!” 安锦舒蹙眉捂了耳朵:“小点声,你家郡主又不是聋子听得见。” 可那小丫鬟根本不听,还一个劲的吼,安锦舒受不了又把布条塞回她口中,瞬间耳边立马清净了。 “聒噪。” 她道:“既然你不中用就罢了!” 安锦舒转头看着顾瑶。 “你这丫鬟说胆子大吧,稍微一吓唬就不行了,说胆子小吧,她又敢凭空捏造莫须有的事污蔑我阿弟,以她刚才所言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都护府家风不严,管教无方呢。” 顾瑶知晓安锦舒不会凭空捏造莫须有的事,葵香八成是说了冲撞的话,她眉头紧锁,嘴唇抿的紧紧的:“不论如何你也不该当街绑人。” “那郡主说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安锦舒也退了一步,她也不想让事情陷入困境,以如今都护府的权力虽然不惧端亲王府,但多个朋友总归比多个敌人好。 “你放了我的丫鬟,我的丫鬟我自会教训,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无需担心,是我侍女胡乱说话,不论何事,与四少爷都无关。” 顾瑶声音清冷,脸色青白,说这话时牙齿紧咬充满了愤怒与压抑,可她说声音不小,四周百姓也都听的清楚。 “行吧,有郡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安锦舒借梯而下把那小丫鬟往她那边一推然后施施行礼:“那民女便不打搅郡主雅兴了,告辞。” 说罢她鬼灵精怪的朝顾卿辰眨眨眼,顾卿辰没有反应,安锦舒也不恼,笑呵呵的上了马车。 待她们一行人走后顾瑶咬牙切齿的一把扯了葵香嘴里的帕子,眼神狠厉剐着她:“回府在收拾你。” 葵香跪在地上打了个寒颤,不敢去想接下来她的下场。 木蓉蓉从始至终站在一旁都未说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今日这种事情。 刚才安锦舒与顾瑶的话她都听见了,她没想到安锦舒今日表现与昨日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那见到顾瑶丝毫不惧的从容,那面容之上的胸有成竹都叫她红了眼。 最主要的是她有安锦然那般优秀的兄长,还有她刚才身边站着的少年,木蓉蓉从第一眼看到那少年时便知晓对方是她这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人。 有人出生就在云端,而有些人拼命爬也无法触摸到哪怕一点点。 木蓉蓉低头掩住眼底的嫉妒与嫉恨,很快她调整好思绪抬起了头小心凑到顾瑶跟前低声道:“刚才那顾三小姐旁边便是郡主说的那位吧。” 顾瑶冷冷看她一眼没有反驳。 木蓉蓉一看她承认了赶紧又道:“昨日安三小姐不是差人送来了歉礼,要民女说郡主就收了吧。” 顾瑶奇怪看她:“我本就打算收了。” 毕竟她还想与顾卿辰游湖呢。 顾瑶一听她收了眼中露出喜色,只是这喜色一闪而过快的无法捕捉。 “安三小姐与安公子感情真好,葵香不过说了句莫须有的话三小姐便顶着得罪端亲王府的风险为其出头,想必平日里这姐弟二人感情定是形影不离,惺惺相惜。”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瑶听出她话里的歧义,横眉扫向她。 木蓉蓉狡诈一笑,表现出与平常淑慧模样完全相反的样子。 她凑过去笑道:“难道郡主不想打探清楚这二人的关系吗?郡主如此喜欢安公子,万一对方心有所属岂不是白费心思。” 顾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向木蓉蓉,不明白她怎么会觉得顾卿辰与安锦舒有染,她二人是姐弟,亲近些不是很正常吗。 木蓉蓉看出她的猜疑,冷不丁的提醒了她一句:“郡主可别忘了,安公子可是都护府的义子,并非亲生......” 第55章 纷争渐起 已经离去的安锦舒完全不知她与顾卿辰已经被木蓉蓉算计了,她坐在马车上扔了颗葡萄进口有些愤然道:“这区区一个丫鬟都敢如此猖狂,看来这安阳郡主私下里也不好相与,我看那游湖就拒了吧,指不定对方想整什么幺蛾子。” “端亲王府的帖子可不是那么好拒的。”顾卿辰开口冷声道。 “又不是端亲王亲自下的帖子,有何拒不得。”安锦舒却丝毫不怕,可随即想到什么有些惋惜:“可惜我昨日送去的宝贝,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梁子怕是彻底结下了。” 顾卿辰瞧她有些闷闷不乐没有说话,沉默一下才道:“纵使是端亲王也拒得。” 他此话一出安锦舒笑了,若是搁在以后他说这话安锦舒还能信他有这本事,可现在嘛她全当顾卿辰在安慰自己,俯身把桌上果盘拿过来:“不想那些糟心事了吃点水果这凤梨可甜了。” 顾卿辰伸手拿过凤梨,却没有吃,他望着马车外满眼幽深,端亲王府,秋后蚂蚱罢了。 扬州城上好的酒楼为江春楼,而所有男人最爱之处乃是醉春风,一个灯火辉煌夜夜笙歌之处,一个叫所有男人进去便不愿意离去的销金窟。 里边有身段上等的美人,有扬州城最好的歌姬舞姬,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佳肴,还有赌不完的银子,乃是男人趋之若鹜的人间仙境。 贺元忠与安锦然匆匆分别后便立马赶往了醉春风,可他并非是去醉春风潇洒的,他神情有些急不可耐走密道直入醉春风阁楼之上。 一上阁楼阁便是无边死寂,此处完全隔绝了楼下的风月奢靡,如幽深的黑潭任何东西投进去都激不起一点动静。 他轻车熟路走至一门前,敲响了房门,门从里边打开时他已是迫不及待问道:“消息可准确,确认人就在巫山。” 里边白衣男子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一把把他拉进了屋中,关上了门。 “那么大声做什么,此处也并非真正安全,小心隔墙有耳。” “哪里来的消息,可信否。”贺元忠目光逼人迫切追问。 白衣男子点点头:“可信,乃我私家暗卫传来的消息,那人确实在巫山显露过身影,他腰间挂了皇室信物,错不了。” 贺元忠一拍掌心,眉目紧锁在屋中来回踱步:“我曾在巫山那么长时日都无动静,为何我一走便传出来了消息,这里边恐有诈,我需要见你那暗卫亲自盘问。” 白衣男子自是了解他的脾性,早知晓他会有此一说,遂今日特意把通报之人带上了,这会贺元忠说要见他,他只拍了拍掌,一个人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屏风后的男子矮如侏儒,粗眉大眼塌方鼻梁,样貌丑陋无任何可取之处,贺元忠见此微微蹙眉,怀疑的看向白衣男子。 如此模样的一个人怎么当暗卫? “此人是练了特殊功法这才成了如此模样,丑是丑了些但身手了得,你莫要小瞧于他。”白衣男子解释。 贺元忠这才稍稍散去猜疑,上前盘问于他:“刚才你家主子的话你也听见了,我问你,你在何处见到的那人,他衣着样貌年纪可有看清,那信物长什么模样,你可有确认过,对方最后去了哪里。”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那侏儒男人却丝毫不慌,他抱拳嘿嘿一笑信口拈来道:“巫山丰登米庄,对方约莫十四年纪,生凤眼星目潘安之貌,着布衣穿草鞋做贫民打扮,腰间信物只三指宽,通体黝黑篆刻麒麟之纹印,小人特靠近辨认过,的确为皇室纹印,对方买了米后回到了巫山上一个院子里,院中还有两个老者,似是一家三口。” 见他回答的这般顺畅贺元忠面色沉了下来,语气不善目光如炬审视着他:“时隔多日,你为何还记得这般清楚。” 他目如饿狼,危险阴冷,那侏儒终是露出了点恐惧之色小心回道:“小人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且小人按主子命令四处寻人,若没点特殊本事如何能得主子信赖,担此重任。” 贺元忠瞧他面有惧色且所述之言皆条理清晰心头最后一丝疑窦也散了去,终归是自己人的暗卫,他信得过,且不论他所言真假,巫山他都必须去,宁杀错不放过,绝不能叫那人活着回到京都。 “我今夜就出城赶往巫山,白兄你的暗卫皆调配于我。”贺元忠朝那白衣男子朗声道。 白衣男子点点头赞同他:“此事确实拖不得了,此次前往巫山不论那人是与否,你都不能留活口,可明白。” “我自是知晓。”贺元忠咬牙,扶案之掌青筋毕露:“那老不死的这么多年都不死心,千方百计寻那孽种,若非母妃大意,怎能叫他逃了,如今父皇登基大权在握,丝毫不顾母妃之感受竟大肆寻找那孽种,我定要先他一步,把那孽种斩杀于剑下,叫他也尝尝我母妃的痛不欲生。” 白衣男子瞧着他那恨意滔天的狠毒模样勾唇一笑,拍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我自是相信你的,以你的谋略绝对会成为最厉害的君主,你放手去吧,你要知晓,不论如何我白家永远支持你。” 贺元忠感激看了眼那白衣男子,重重点了点头,待贺元忠走后他执笔写出一封密信经由特殊手法处理了才叫人递了出去。 这天下顾家坐的时间太长了,纵使是要易主,也绝不会再是顾家人。 经由这三皇子的手除掉那最大的隐患,接下来的几位皇子便不足为惧。 白衣男子起身推开身后轩窗,入耳一片乐器觥筹之声,俯身望去,异域舞姬正在台上翩翩起舞,轻纱薄锦若隐若现间可见诱人春色。 四周男子无不面露痴迷,心神荡漾,白衣男子冷笑一声拿起手边烈酒仰头灌下,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快了,很快这天下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这美人,这美酒皆是我的!” “痴人说梦。” 隔壁屋子内一头戴斗笠者正隐在暗中讥笑这旁边人的狂妄自大,他如鬼魅出现于暗中,消失于窗幔晃动间,直到他消失,那白衣男子还在喝着烈酒放着豪言壮语毫不自知。 第56章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钱 由于天色尚早安锦舒与顾卿辰无奈只能先行回府等待晚上再去望月阁,回到府中的安锦舒没有忘记赊账一事,叫红鲤拿了都护府信物前去顾卿辰赊账的铺子去销账。 她则带着绿萝前往自家母亲那里,准备去找她给顾卿辰涨涨月银,刚好借此来消除今日春江楼里她与顾卿辰的不愉快。 可当她向自家母亲说出来意时明显看到曲氏脸上的惊骇之色,安锦舒不解,不就涨一点月银,以她家的财力不至于如此诧异吧。 曲氏二话不说赶紧起身翻找起什么东西,安锦舒疑惑看着她,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没多时曲氏在一堆账本之中翻出来一张口谕用的条子,她颓然回到位置把那纸条往安锦舒跟前一放:“是为娘的错,竟把此等重要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安锦舒不明所以,拿起那条子一瞧,却陡然睁大了眼,条子并非是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世家府内添了新人当家主母用来添置吩咐后院管事的口谕。 有了这个条子后院管事才知给新入府的人多少月银,一日三餐什么分例,逢年过节如何安排,可以说没有这个条子新进府的人皆以下人待遇安排。 此刻曲氏拿出的这张纸不是别人的,正是顾卿辰的,安锦舒瞪着杏眼不敢置信问道:“母亲别告诉我,这半年以来君兰阁的分例银子一次也未曾给过。” 曲氏苦笑:“没有这个,崔管事如何能给他月银,怕是崔管事以为我刻意为之,这么久了一次也不曾来问过。” 安锦舒脑子嗡嗡作响,想起顾卿辰身无分文进府,在一点钱都没有的情况下在安家生活如此之久,不敢想他是如何撑过来的。 怨不得他总是捉襟见肘赔礼道歉只送她一支簪子,怨不得他总是说囊中羞涩,原来他是真的口袋空空,没有银子。 如果不是她上心照拂被那些个下人看在眼里,怕是他要被那些个下人欺凌的不知什么模样。 他把他仅有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钱给她买簪子,请她吃梨花酥,请她吃饭却一声不吭毫无怨言,这么久没有月银他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他是变卖了什么东西吗? 安锦舒腾的一下站起:“阿娘我去阿弟那里,这口谕我亲自送去崔管事那里,亏待阿弟的银两自是要补齐母亲觉得呢。” 这事本就是曲氏失责,她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自责点点头:“去吧,顺便替为娘给辰儿道个歉,晚一些为娘亲自去瞧他。” 安锦舒应下匆匆走了,曲氏则坐在原处唉声叹气,都怨她疏忽,也不知那孩子这几月受了多少委屈。 “杨妈妈,你且去把我库中的那只宝冠找出来,晚一些你与我走一趟君兰阁。” 杨妈妈知晓她的用意,哎了一声应下了。 安锦舒风风火火冲进君兰阁,张财见她来正要打招呼安锦舒却视若无睹的越过他直接进了屋子。 现在的君兰阁对安锦舒来说已经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之处了,只是往常来她都是要先在门口问过张财,张财说顾卿辰方便她才会进屋,可今日她二话没说直接冲进屋子,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进了屋子后安锦舒更是直接无视书案后的顾卿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把顾卿辰摆放在屋子内的器具全部看了一遍。 “阿姐是在找什么吗?”顾卿辰见她行为奇怪搁笔询问。 安锦舒却没理他,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仿佛确认了什么之后这才冲到顾卿辰跟前直勾勾望着他问道:“阿弟没有月银为何不说,我刚才瞧了我送给你的能变卖的物件都在,你没有银子可用,为何不说。” 顾卿辰没想到她的反常竟是因为这个,他无所谓笑笑:“阿姐多虑了,我吃喝用度皆来自安家,没有银两也是饿不到冻不着,有没有那点银两都无伤大雅。” 安锦舒杏眼直直看着他,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阿弟你真的这么想?” “阿姐在担心什么?”顾卿辰也回看向她,那眼里的审视直叫安锦舒弃械投降挪开了视线。 “我,我就是担心你以前过得不好,怕有人借此欺辱你。”安锦舒低头违心道,实际她担心什么她最清楚,她担心一直以来的努力因这一件事付诸东流,他怕这事在顾卿辰心里成为一颗种子,然后哪天生根发芽。 “是吗?”顾卿辰邪魅一笑:“有阿姐的照顾,谁又敢欺辱于我。” “这,这倒也是。”安锦舒跟着附和,但随即又摇摇头忙纠正他:“阿弟别忘了咱们是最亲近的亲人,以后在遇到这种事你不许憋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她又为自家娘亲辩解:“母亲她管着这偌大的都护府大事小事都要经过她的手,总会有所疏忽,阿弟你莫要怪罪母亲,母亲知晓此事后也是万分自责,还叫我跟阿弟说声抱歉呢。” 安锦舒说完便细细观察着顾卿辰的神色,怕他露出讥嘲的笑意来,若是那样便表明对方打心底里就不曾原谅曲氏的所作所为,所谓不在意都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可好在顾卿辰听完后只淡淡一笑,一脸淡然,看不出喜怒但至少没有她担忧的表情。 “区区小事罢了,我又怎会往心里去,不说只是觉得没什么所谓,既然阿姐觉得此事有碍咱们姐弟二人的感情,那以后我定不瞒阿姐。” 也不知道是安锦舒的错觉还是怎么样,她总觉得顾卿辰在说“姐弟二人感情”五个字时有刻意咬重一些,可惜他说的太快安锦舒并未分辨出来,瞧他表情也瞧不出端倪来,她便只能安慰自己是她听错了。 “阿弟不计较就好,我现在就去后院找崔管事去,你在这里等我,等我领了你的月银再来找你。”安锦舒扬言就往外去。 “阿姐。”顾卿辰却叫住她:“一点月银罢了,你莫要大动肝火。” 这话咋听着那么像关心她呢?安锦舒心头琢磨,也不敢细想,只扔下不会二字便匆匆走了。 张财见人如风一般的来又如风一般走,转头望去竟还瞧见自家少爷勾着唇在笑,张财忙回头不敢再看,青天白日他都能眼花,真是晚上没休息好,今日得早些歇息了。 第57章 落荒而逃 安锦舒一股气冲到后院,崔管事见人来势汹汹早已吓得在原地发抖,把近日他所贪污的银两与器物都仔细算了一遍,当得出那些个钱足以要他小命时顿时两腿打颤,站都快站不稳,人如面条一般直往下滑溜。 索幸他跟前小厮搀扶着他,否则他定要瘫跪在地上。 “崔管事何在。”安锦舒抓住一个门口小丫鬟询问。 那小丫鬟乃是粗使丫头,平日里都在后头洗衣裳,今日刚巧来崔管事这里回话,却恰巧碰到安锦舒,见对方衣裳光鲜,气质不菲立马吓的如缩头乌龟头也不敢抬生怕冲撞贵人,她指着身后结结巴巴回话。 “回,回小姐,在,在那里。” 安锦舒顺着她手指方向,一眼就瞧到了那在庭院中正擦汗的崔管事。 她提着步子就走了过去,那粗使丫鬟等她走后才敢抬眼偷偷瞧一眼她的背影,可随即又快快低下然后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小姐来找小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崔管事连忙恭敬迎了上去,看似震静实则额头滚落的黄豆汗珠已出卖他此刻的慌张。 安锦舒把那口谕纸条往他跟前一拍:“赶紧,把君兰阁的月例按这条子上的一分不差的给我补齐了。” 崔管事一听对方不是来找他算账的立马松了口大气,手忙脚乱接过那条子端详起来。 “这是四少爷院子的?夫人是......”崔管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他立马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小的并非是故意不去找夫人询问,小的以为,以为......” “你以为我母亲是刻意为之,有意刁难我阿弟吗?你作为安家管事管着安家各主子的份例,堂堂主子没有月银你觉得像话吗?”安锦舒语气不善,冷冷瞧着他。 她母亲固然有错在先,可崔管事也并非无错,他若只会按主子吩咐办事,那何须要他,不能替主子分忧的奴才不要也罢。 但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训斥他的,崔管事办事不力自有她母亲教训,她只需敲打一下拿了银子便好。 “你且快快去把这半年君兰阁的份例备齐,少一个铜子仔细你的皮。” 安锦舒不客气说道,崔管事也不敢怠慢,软着腿手脚并用爬起来:“小姐稍作等待,小的去去就来。” 说罢崔管事拉着副手就进了屋子备银两去了。 君兰阁的份例是一月三两,半年是十八两银子,不算太多崔管事准备起来也不算困难,没一会功夫就拿了包裹出来。 他跑的极为慌忙,脑袋上的帽子掉地上也无暇去管,怕安锦舒等急了发作他。 “小姐,这包裹里,是,是十八两银子,不多不少您数数。” 安锦舒没有动作,她身后的绿萝倒是眼疾手快接过了那包裹。 只见绿萝掂量一下朝安锦舒回道:“小姐,是十八两。” 崔管事诧异看了眼绿萝,对她这只掂重量便知钱数的本事有些稀奇。 拿了钱安锦舒便要走,可正准备转身却看到崔管事那颤抖成筛子的双腿,她深深瞧了眼那崔管事,这才带着绿萝离开。 心里却在想她不过来找他拿个银子何至于怕成这样,看来这崔管事心里有鬼,她得叫她母亲多上心一些了。 回到君兰阁,安锦舒把那包裹递给顾卿辰,本以为对方会感激她一番,谁知对方光埋头写字根本不理她。 她绕到书案后,凑过脸去瞧对方写字,这才明白为何对方不理她。 宣纸之上龙飞凤舞的一笔连词就要收尾,顾名思义便是需一笔成型的词,若中途有半点停顿整段词就废了,这种词的书写极其考验书写人的反应能力,一不留神便会功亏一篑。 就当安锦舒瞧的起劲时顾卿辰手中的毛笔已稳妥收尾,带出一道极其锋利的笔触,给这段连词做了锦上添花。 安锦舒拍手夸赞道:“阿弟真厉害啊,可是曾在边塞有过名师指导?” “确有其人。”顾卿辰没有否认,若非如此他无法解释他这一手字的由来。 安锦舒心头冷笑,好你个顾卿辰,撒谎都不带脸红的,果然是当皇帝的人,脸皮真厚。 “师傅只是指点迷津的,主要还是阿弟天资聪颖,瞧瞧阿弟这一段连词真是应了那句行云流水刚柔并济乃世间难见也。” 她的马屁都要拍到天上去了,顾卿辰怎会不知她是故意为之,他浅浅一笑搁笔抬眸:“阿姐谬赞。” “怎么会谬赞呢,我可是真心实意的,不信阿弟把这幅字送给我,我挂起来一天三炷香拜着以示诚意。”安锦舒说着就要去拿那幅字画。 顾卿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眼低垂间已是掩盖了二人肢体相触的诡谲眼神。 “墨迹未干,若阿姐真心喜欢,待墨迹干了我亲自给阿姐送去。” “哦,那,那也行。”安锦舒有些慌张的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接着赶紧指着那拿回来的包裹道:“我把阿弟的月银都取回来了,阿弟届时数数是否够数。” 那装着银两的布包裹就摆在案头上,顾卿辰只大眼扫过便收回了视线:“劳阿姐费心。” “无妨,无妨。”安锦舒咬唇一笑,二人突然就沉默下来,安锦舒只觉周遭空气都稀薄下来,她捏捏手中帕子连忙退了几步:“我突然想到那些个帖子还没回,既然阿弟这里没事了我就先回院子了,阿弟忙着。” 看着人慌张离去,顾卿辰的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他走上前打开了那个包裹,里边躺着白花花的碎银子。 “张财。” 他沉声道。 “小的在。” 顾卿辰把包裹扔给他:“存起来。” 张财低头瞧瞧怀中银子,自从见过那数额巨大的银票后在瞧这银子他已是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有些疑惑自家主子为何要把这些个碎银子存起来,直接花掉不就好了。 当然他也只是心头想想,如今的他早已对顾卿辰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轻视怠慢之心,主子有命他只管去做就行了,他拿着包裹就要去存放,顾卿辰却道。 “张宝如何了。” 时隔这么久张财甚至都以为顾卿辰把张宝忘了,他无数次想开口提张宝的事可次次都忍了下来,如今听见顾卿辰提自家弟弟张财自是激动万分,连忙抱拳道:“他一直在后院学习,如今早不复当初莽撞性子。” “既然如此,叫他回来吧。” 张财喜上眉梢,千恩万谢的给顾卿辰磕了两个头,然后快快放了银子去后院找自家弟弟了。 顾卿辰看着他那般看重张宝,沉眉讥笑,只有平常百姓家才能有如此珍贵的兄弟情,身在王室,所谓亲情,兄弟情都不过云烟,权势利益一触皆散,浮尘罢了。 第58章 得知迁都一事 “小姐,小姐你慢些,小姐。”绿萝小跑着追赶着前面的人,气喘吁吁的唤着,希望对方等等她。 安锦舒停住步子转过头来催促她:“你怎么走的那么慢,快一些。” 绿萝三步并两步跑至安锦舒面前,红着小脸气都喘不上来:“小姐,咋门,咋门不是回院子吗?” 但这方向已经距离院子越来越远了啊。 “谁告诉你我要回院子的,回院子作甚。” “刚才小姐在四少爷那里,说,说有帖子没,没回啊。”绿萝傻愣愣的回着。 安锦舒知晓她不懂也没与她多说,只随便找了个借口:“突然想去看看风景不想回帖子了。” 绿萝真信了她这话,哦了一声。 安锦舒被她这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模样给逗笑了,正欲在逗逗她开心一下却听到有脚步声正往她们这边来。 安锦舒踮脚张望就只见一人脚下生风般向她们走来,此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兄长安锦然。 她奇怪,她兄长不是回军中了嘛,怎么又出现在家里了,瞧样子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愁眉不展的。 她迎上去先是唤了声兄长,安锦然听见有人叫他这才停下步子抬头。 “兄长这是怎么了?” 安锦然叹了口气却嘴硬不愿意说,只道:“无事” 安锦舒也没想强迫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对方愿意说她洗耳恭听,对方不愿意说她自然也要尊重对方的意愿。 但越是如此安锦舒越是担心,她上前拉了拉自家兄长衣袖抬着脑袋望着他:“兄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定要与我说。” 她如此乖巧懂事的模样倒叫安锦然笑了起来,大手一揉安锦舒的脑袋哈哈大笑两声:“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挺细腻。” 安锦舒伸手去拍他的大手:“兄长又欺负人。” 安锦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先不与你拌嘴了,父亲交代我去找阿辰,我得赶紧去了。” “兄长去吧,阿弟就在院子中。” 安锦舒没有问他是何事,现在她爹找顾卿辰只可能是为认亲宴一事,若是其他的事,哪怕她问了,她兄长也不一定会告知她。 见安锦然的黑色锦袍消失在路的尽头,安锦舒担忧的神色却一点未消,刚才她兄长明显是极为忧虑的表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锦舒心头想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安如鹤的书房门口,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时安如鹤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烟烟?你怎么在这里。” “爹爹。”安锦舒飞扑过去,一把扑进安如鹤怀中,小嘴甜甜道:“烟烟想爹爹了,所以来看爹爹。” 安如鹤哈哈大笑两声,面容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哈哈,你个小嘴竟会哄爹爹开心。” “哪有,烟烟说的是真的。”安锦舒眨着灵动的大眼:“烟烟是真的想爹爹了。” “好好好,烟烟想爹爹了,是爹爹小人之心。” 安如鹤顺着她的话哄着她,一个勇猛无匹的大将军此刻却丝毫没有战场上统领百万大军的骇人气势,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小心呵护,视若珍宝的宠爱。 见时机成熟安锦舒这才不经意说:“爹爹,我刚才遇到兄长了,兄长好像遇到什么困难了,略显苦恼呢,爹爹知道吗?” 安如鹤的笑容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他把安锦舒放下点点她的额头,眼神有些锐敏:“想套我的话?” 安锦舒没想到自家爹爹这么机警,竟直接察觉出她的目的,于是索性点点头大方承认了:“我就是担心兄长,我怕兄长有什么困恼之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如鹤双目如潭悠悠回道,接着他起身负手而立站在门前沉声说道:“只是有些变数。” “变数?”安锦舒细细品啄这两个字,没明白这变数是什么意思。 “烟烟,你喜欢扬州吗?” 安锦舒听此话愣住,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想,她点头嗯了一声:“喜欢。” “那若是爹爹告诉你,有一天我们要离开扬州前往别处,你会伤心吗?”安如鹤转头看安锦舒。 安如鹤此话一出安锦舒便已知道他话里所藏的信息了,举家迁往京都一事,这辈子竟这么早就来圣旨了吗? 安锦舒先是表现出了迷茫之色,接着笑着朝安如鹤道:“爹爹与娘在哪里,烟烟就去哪里,有爹爹跟娘亲在,烟烟去哪里都不伤心。” 这次轮到安如鹤愣了,他本以为最无法接受迁都一事的人会是自己这个小女儿,毕竟她自小生活在扬州,若是走定是万般不舍,不曾想她竟是最洒脱的那一个。 他开怀大笑上前又一把搂住安锦舒,宠爱至极的笑道:“还是烟烟心宽,能成大事。” 安锦舒也呵呵笑着:“那兄长是因为要迁都所以才不开心?” 说到安锦然安如鹤显然脸色都不好了,恨铁不成钢道:“不管他,逆子!” 安锦舒失笑,此时此刻她是确定了自家兄长的忧虑为何而来,想必是舍不得这扬州的家,舍不得扬州城的伙伴与部下。 一旦去了京都,除了必要的部从,必须得遵从军中条例,若私自带大军入皇城,视为谋反,诛其九族。 如今天下太平,军队只需整顿无需练兵,大部队留守扬州各地州县,安如鹤与安锦然回京赴任这是历朝历代得规矩,无法更改,怨不得她兄长忧虑,搁谁与自己朝夕相处得部下分别都会如此,或是更甚之。 安锦舒小手抚摸了两下自家爹爹得肩膀以示安抚:“兄长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给他些时日会好的。” 安如鹤鼻子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安锦舒继续道:“那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啊。” 若是与上辈子一样,那便是明年季夏时节。 “今年仲冬。” 什么?安锦舒心头愕然,她有想过会提前,可提前整整七个月这变数竟如此之大。 她心中泛起浅浅担忧,她重生一事冥冥中改变了太多东西,一切都好似在朝她从未遇到过得方向走,她担忧自己是否能应对接下来得事情。 可安锦舒知晓她没有退路,纵使这条道满是荆棘,她也无法停下脚步,她什么也无法肯定,但有一件事她非常确定,巴结好顾卿辰这未来帝王,就能保安家无恙。 若是她押错了宝...... 安锦舒赶紧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押错宝,不说那人未来怎么样,瞧瞧现在那讨厌得模样像极了前世。 何况他也是重生回来的,这般他都坐不上皇位,那他就不是顾卿辰! 顾卿辰想得到得东西就没有得不到得,他得野心安锦舒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天下最后.....非他莫属。 第59章 何不遵从本心呢? 待安锦然领着顾卿辰来时安锦舒刚好要走。 她路过顾卿辰时低声提醒他:“别忘了陪我去看烟花。” 接着她朝顾卿辰俏皮一笑,可惜顾卿辰并没有搭理她,安锦舒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讨厌鬼。 安如鹤叫顾卿辰来所为之事与安锦舒猜想的并无偏差,为了认亲宴一事。 认亲宴乃为安如鹤凯旋后第一次宴请四方,所以很多规矩与细节都马虎不得,他怕顾卿辰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不懂其中规矩,特唤他来好生交代。 三人在书房中说了三个多时辰,待确认好认亲宴上得诸般事宜后安如鹤拍拍顾卿辰的肩膀满意道:“辰儿聪慧,为父甚是欣慰。” 顾卿辰起身抱拳恭顺道:“父亲谬赞。” 安如鹤笑而不语,看了眼天色:“天色已晚,走辰儿陪为父去大堂用膳去。” 顾卿辰也是抬眼看了眼天色,没有动作,安如鹤发觉到他的不对劲:“辰儿可是有事?” “儿子答应了阿姐去望月阁看烟花,遂无法陪父亲前去大堂用膳了,请父亲恕罪。”顾卿辰垂眉恭敬道。 安如鹤冷了脸:“烟烟那丫头,又胡闹。” 不逢年不过节看什么烟花。 他本欲说不用搭理,可随即他又想到自家小女儿失望的表情与可怜模样叹了口气无奈的摆摆手。 “罢了索性也非什么过分要求她想看你就陪她去看吧,只是得小心安全,我派两个亲兵给你,莫要生什么事端。” “儿子知晓,定会护阿姐周全。” “嗯。”安如鹤重重应了,目光在眼前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他从边塞带回来的少年只几月的时间便能成长的这般稳重,到底是他安如鹤认下的义子,就是比平常人强。 不知不觉时已傍晚,天色昏暗间可见安家院子亮起了星星光点,安锦舒坐在院子廊下安静等待着,夜风拂过彩绸飘逸,裙摆迎风飘舞,灵动双眸不自觉的看向门口,那里却空空荡荡一片黑昼。 红鲤凝眉有些不满道:“小姐,四少爷不会忘了吧?” 安锦舒没有吱声,顾卿辰的性子她虽未了解透彻,可也知晓他并非是无缘无故失约之人。 他定是还没有与她爹爹商量完事情。 “阿弟不会的,我相信他。” “可是四少爷曾经就做过这种事。”红鲤愤愤不平道。 “红鲤姐姐。”安锦舒叫她:“是人都会犯错,阿弟会,爹爹会,母亲会,我也会,可错也分大小,凡事无绝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而不改者你需劝诫,若对方冥顽不灵你弃之才能无愧无心。” 安锦舒抬眼遥望天空,那里月亮高挂繁星点点,她想起上辈子犯错后家人的不离不弃面颊之上浮上淡淡笑意:“阿弟定是有事耽搁了,我们在耐心等等,他应该就在路上了。” 院门口,一盏灯笼光晦暗淡,可提着灯笼的人却眼若明灯,顾盼生辉,那黑色瞳孔中院中少女的削薄身形清晰的倒映其上,如一座玄铁打造的牢笼,把那身影锁入其中。 清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遮掩了少女空灵的声音,可少女的声音却仿佛带了魔力透过这天地间嘈杂的喧嚣重重的敲击在顾卿辰心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而不改者你需劝诫,若对方冥顽不灵你弃之才能无愧无心......」 梦中曾几时顾卿辰求她回头,可对方并没有如今的觉悟。 后来他看着少女在他脚下痛苦扭曲,他想他给过安锦舒机会,也劝诫过她,可惜她没有悔改,怪不得自己。 梦中他覆灭安家之时对自己的决定无愧于心...... 至于后来的他是否后悔过,他不得而知,他的梦截止在安家人被捕入狱时,后来他如何处置安锦舒,如何处置安家他都不知晓,那个梦他哪怕后来无数次想续上,都无果,恐是上天有意,不想让他知晓。 可如今,当听见曾经厌恶之人说出这些话,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这一刻他甚至想,安如鹤,安锦然所犯之错又无关安家其她人,他何须耿耿于怀呢。 江山未定,大局未成时,他何不遵从本心过得自在一些,若将来乾坤定,天下皆由他说了算,乾坤落......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一次顾卿辰动摇了复仇的想法,也不知是风吹落了哪块瓦片,发出啪嗒落地的巨响,不仅惊醒了门口的顾卿辰,也惊着了院中正赏月的少女。 “阿弟怎么还没来。”少女如猫的呢喃声传来。 顾卿辰不知为何突然抚摸上腰间玉佩,那是一块圆形青色玉佩,乃他初入府时安老太太所赠,平日里他不曾戴在身上,今日出门时他却鬼使神差的戴了。 这会子玉佩微凉触感由指尖传入心尖,让他眸色如这夜色一般暗沉。 顾卿辰提脚迈入门中,守门的小厮慌忙低头退后,心中暗暗嘀咕这四少爷真是奇怪,来时不进门,硬是在门口发呆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进院子,怪哉怪哉。 听见脚步声安锦舒转头便见一盏灯笼自院门口摇摇晃晃而来,不是顾卿辰又能是谁。 “阿弟。” 她开心唤道,虽然跟红鲤说的笃定,可一直等不到人她也是有些慌张。 毕竟顾卿辰向来不按套路行牌,心思极其难测,就算对方不来,她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就像冬日那次,轻飘飘就带过了,她在气又能如何呢。 只是今天与那次不一样,梨花酥她尝过,吃不吃也不会太过失望。 可望月阁她没去过...... 她并非不能一个人去,也并非不能换个人去,只是眼下最好的人选只有他。 一个人去与两个人去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风景,若能在望月阁与顾卿辰冰释前嫌那就更好了,反正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对方拉进关系的事。 “让阿姐久等了。” 顾卿辰清冷的声音响起,如玉石之声悦耳好听。 朦胧夜色中安锦舒听着这声音稍稍怔愣了一下,老天一点都不公平,把人生的好看也就罢了,还叫对方声音也好听。 她小小哎了一声,为以后能夜夜听见这美妙声音的女子庆幸了一下,同时也未听不见的女子稍稍惋惜。 第60章 悄无声息 “阿姐何故叹息?” 安锦舒没想到自己那么浅的一声叹息对方也能听见,赶紧道:“只是稍稍吐了口浊气,既然阿弟来了,我们便走吧,这个时辰出府刚好能赶上街上最热闹的时候,阿弟定还没用膳吧,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如此明显的欲盖弥彰顾卿辰怎么看不出来,但他也只是浅笑着嗯了一声,并不打算深究对方为何叹息。 由着夜间出府与白日出府有些差别,为保安全安锦舒多带了些人,除了她红鲤与绿萝,她还特意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同行,心想若真有什么事这两个婆子的体格也能震慑对方一番。 只是当她看见顾卿辰所带的亲兵后她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她怎么忘了顾卿辰从她父亲那里来,她父亲定是知晓她要出府,为保她安危肯定会派亲兵给顾卿辰,与之一比,她这两个婆子便有些多余了。 于是她把那两个婆子遣退了下去还吩咐红鲤给些赏钱,毕竟她把人寻过来又叫人回去实在有些愧疚。 安锦舒趴在马车窗沿边,看着诸多女眷拿着牡丹花灯跑向护城河边,她伸头有些好奇,红鲤透过空隙看到护城河边的景象于是笑道:“小姐,明日是牡丹花朝节,这些小姐们放花灯求牡丹娘娘保平安呢。” “牡丹花朝节?这是个什么节?”她这么些年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节日。 其实也不怪她不知晓,毕竟她这些年也鲜少出府,此节也并非什么大节日,她不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民间的一个小小节日,因孟夏时节为牡丹盛放之日,所以民间百姓特选了一天来庆贺。” 安锦舒来了兴趣:“那这牡丹花朝节不是明日吗?今日为何这么热闹。” “用民间说法便是明日是牡丹娘娘的好日子,不好用俗事来扰娘娘烦忧,所以特选前一天祈尔吉运。” 听到这说法安锦舒噗嗤一声就笑了:“牡丹娘娘本想着今夜早些歇息明日容光焕发的过节,结果不曾想竟要挑灯熬夜一整宿处理俗尘琐事,明日心情定是很差。” 此话一出不止红鲤笑了,绿萝笑了就连一向冷脸的顾卿辰都稍有动容。 安锦舒见他们竟然笑自己有些不乐意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红鲤赶紧憋了笑赞同的点点头:“小姐说的极对。” 就在这时马车哐当晃动一下。 “小心。” 顾卿辰清冷的声音响起,接着安锦舒便感觉自己脑袋后面枕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避免了她的脑袋与木板的亲密碰撞。 等马车稳下来后安锦舒才发觉眼前一阵黑,扑面的冷冽香味叫她知道她正被人护在怀中,而她脑袋后的软软的东西正是对方的手。 她整个人都僵硬如雕塑不敢乱动弹,心如擂鼓,脑袋一片乱麻。 顾卿辰也是情急之下下意识而为之,因刚才那种情况他离安锦舒最近,所以他也未曾多想便上前护人,此刻也是发现他二人动作有些不雅,且太过亲密。 于是他敛眉抽手,面上从容的退了开来,跟无事人一般捞了帘子看向外面:“怎么回事。” 他一退开红鲤与绿萝便围上了安锦舒,拉着安锦舒左看右看,检查她有没有磕着碰着。 安锦舒先是抬眼看了眼顾卿辰,见他面色如常正盘问车夫便知晓对方刚才就是下意识的出手罢了,于是她暗暗松口气朝红鲤二人浅声道:“没事,有阿弟护着我呢。” “马车轮子卡了东西挤压坏了木轴,修缮恐要一阵子,阿姐若是想看烟花,只能步行去了。” 顾卿辰盘问好了车夫回头朝安锦舒说明情况。 安锦舒望了眼外边,这条街道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步行倒也不错,于是她点点头,一行人下了马车。 她们一行人突兀的出现在街道上与这四周显得格格不入,周围并非没有世家子弟,只是与之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少女锦衣华裙流光溢彩,杏眼黛眉俏丽若三春之桃,少年锦袍金缎相貌非凡,眉眼冷冽摄人心弦。 光论相貌,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在看衣着,非富即贵,当大家看到她们身后的亲兵时更是惊骇,对她们的身份也是猜到了大概。 整个扬州城能用亲兵当侍卫的除了那风头正盛的都护府,便是那端亲王府,可安阳郡主成日带人在街道招摇过市她们都认识,这少女明显不是安阳郡主,那便只剩一个可能,对方是都护府的人。 安锦舒没有在意四周投来的视线,她看着一个小摊上的花灯兴致勃勃的走了过去。 “老板,这个花灯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了。”安锦舒豪迈的指了其上的几个花灯:“多少银子。” “不要钱。”那小摊摊主笑呵呵道。 “不要钱?”安锦舒吃了一惊:“为何不要?难不成你这摊子上的物件都免费送不成。” “那自是不可能免费送,只是免费送给小姐您。”说罢那小摊贩从摊后一瘸一拐走出,安锦舒才发现他腿上有疾。 那小摊主有些难为情的笑笑,揉了揉自己那条跛腿:“七年前我乃安大将军旗下一个小兵,上阵杀敌时因胆怯被敌军刺穿了小腿,是安将军在马上斩了那人首级救我一条性命,后又因我伤势过重允我归家。” 他苦涩笑笑后又感激的看向安锦舒,仿佛透过她在看那年在漫天厮杀中救他一命之人:“小人一直感恩安将军的救命之恩,可惜身份低微无以为报,刚才听闻她们说小姐是将军府的人,不论如何我也不能收小姐的钱,全当感念安将军的恩情,希望贵人莫要嫌弃。” 安锦舒大为震撼,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替她父亲全了此人这些年的挂恩之情,战乱无情,刀剑无眼,她父亲作为主帅自当救部下于水火,这是一个主帅应该做的。 可没想到只不过这随意的一命之恩却叫人记了这么多年。 只是还不等安锦舒说话,耳边便响起了暴喝之声。 “死跛脚的,你那儿子又偷别人家鸡蛋,你还管不管了。” 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喝声自身后铺子传出,一位身穿麻衣,头戴花布的妇人挺着个大肚子气冲冲的走出来,边走边骂,显然是气的不轻。 那小摊主听着这怒吼声面上先是闪过些惧色,接着面露慌张,转身把刚才安锦舒挑选的几个花灯匆忙递到红鲤手中:“有些家事要处理,叫贵人看笑话了,贵人慢些走,我先去瞧瞧。” 说罢他一瘸一拐的上了台阶,那妇人上前一拧他耳朵就把他提溜进了屋子,叫骂声很快就消失在铺子里边。 安锦舒看着红鲤手上的花灯,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他摊位的隐蔽处,确定过路行人发现不了这才携了众人离去。 她父亲若是知晓他当初随手救下的人如今已是儿女双全,恐也会为他感到庆幸吧。 第61章 带她到青楼! 护城河边,安锦舒把手中牡丹花灯放入河中,然后以手化浆叫它慢慢飘向远方。 红鲤与绿萝在一边拿着属于自个的花灯往河流中放着,嘴中还念叨着叫牡丹娘娘保佑她们青春永驻,吉星高照,万事顺利,四季平安...... 安锦舒听着无奈摇头,今夜许愿的女子那般多,也不知晓牡丹娘娘能不能瞧到她二人的愿望。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顾卿辰,只见对方端着一个粉色牡丹花灯正直愣愣的站着,没有要放的意思。 安锦舒知晓他嫌弃,当时买灯时她没考虑那么多,此刻看着他端着那灯的模样才觉得有些滑稽。 起身把那灯从他手中取过,安锦舒蹲下身子点燃烛心放入水中叫它飘走。 “这样,牡丹娘娘便也能听见你的心愿了。”安锦舒笑着仰头看向身旁少年,眸子光彩湛湛。 顾卿辰看着那盏牡丹灯顺流而去,手又不自觉触碰了腰间玉佩,他垂眸去瞧,却刚巧撞入一双星瞳之中,他呼吸一滞接着慌乱挪开视线。 光线太晦暗,安锦舒由下而上瞧不真切,自然也没瞧到对方的躲闪,见对方不说话她便转回了头,看着河面上的灯轻拂着河水。 “阿姐怎知我有心愿?”顾卿辰突然道。 安锦舒一笑没有抬头:“我猜的。” 她猜顾卿辰的愿望一定很多,有为权利的,有为边塞死去亲人的,有为仇恨的,世间人千千万,谁都可能无欲无求,但顾卿辰不可能。 天空之上蓦然炸开一朵璀璨烟花,把本晦暗之处照耀的亮如白昼,安锦舒惊呼一声站起了身子。 “烟花开始了!”安锦舒叫道,她竟然光顾着放花灯忘记时辰了。 她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看来今天也没办法在望月阁看烟花了。 失望刚起她的手腕便被人拉住,安锦舒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扯着跑了起来。 “小姐!” 红鲤的叫喊声在身后响起,安锦舒回头却只能看见密密人影。 她回首看着抓着她手腕的青葱白指,在抬眸,少年黑发迎风飞舞,迎着光似穿过了时间的洪流,与她映像中的伟岸背影相重叠。 可不同的是,面前少年的背影清瘦且单薄,他的手抓着她的手腕,他在带着她奔跑,他跑过的路,她一样踏过。 不像记忆中,她永远在追随那个背影,可对方从不曾带着她前行,也从不曾这般对过她。 风呼啸而过,安锦舒跑的有些喘气,人群慢慢稀少,天空的烟花还在绽放。 “阿弟,阿弟!你要带我去哪啊!” 顾卿辰步子未停也未回答,继续拉着她绕过一条街后,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跟前。 安锦舒边喘着气边打量四周,发现这条街虽然人少,可听着这楼中熙攘之声却热闹至极。 “这,这不是......”安锦舒指着那门头牌匾,有些难以启齿:“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望月阁太远,跑过去来不及了,这醉春风我知道一个地方,阿姐一样能看到烟花。” 与安锦舒的气喘吁吁相比,顾卿辰却显得过于轻松,一连跑了几条街却心不跳气不喘的,除了面色有些潮红,与平常无异。 “这里?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安锦舒一急也不喘了,赶紧低声提醒他:“这是青楼赌坊,这里怎么可能有好地方。” “阿姐跟我来。”顾卿辰没有回她,转身往楼旁的一处胡同走去。 安锦舒看着那黑洞洞的胡同不太想去,虽然她现在不怕顾卿辰动歪心思杀她,可那胡同那么黑,谁知道有没有歹人埋伏其中,趁黑杀人啊。 “我......我.....”安锦舒想说怕有歹人,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我怕黑。” 顾卿辰脚步顿住,接着就见他转身回来:“拉住我袖子,我带你走。” 安锦舒看着他伸出来的袖子没有抬手,她不想去。 顾卿辰看出她的害怕,于是望望天提醒她:“烟花并非日日都有,若阿姐不快一些便看不上了。” 听到这个安锦舒犹豫了,最终还是缓缓拉上了顾卿辰的袖子,罢了,有歹人就有吧,有顾卿辰陪着她一块死,她也算完成夙愿保安家无忧了。 顾卿辰在前走,安锦舒在后小心翼翼跟着他,胡同中并非如她想的一般伸手不见五指,醉春风的明媚光亮透出,倒也照亮了这胡同,能看到前进的路,路上空空荡荡莫说歹人了,连个石子都没有。 没走一会,顾卿辰便停下了步子,安锦舒以为是有情况,立马靠近了他些四下打量。 “阿姐可以先松手,我要打开暗门。”顾卿辰的声音响起,安锦舒才知晓并非是有情况,于是放松了些,松开了他的衣袖。 这时天空再次炸开一朵烟花,安锦舒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赶紧拉住顾卿辰的胳膊,顾卿辰的侧脸在烟花的照耀下透出冷冽的光线,感受着旁边人瑟瑟发抖的手,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这里。 他没叫对方放手,而是直接在墙上摸索起来,很快他摸到一块凸起,使劲按下,面前的墙壁分开露出一条地道来。 地道并不黑,从中透出光亮来,安锦舒怔怔的看着那地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吧,要来不及了。”顾卿辰伸手拉过安锦舒,叫她走前面。 安锦舒迟疑一下便踏上了地道的台阶,缓缓往下走。 而当她们下去后,那地道便慢慢合上,外面又恢复成了一面墙的模样,瞧不出痕迹。 地道不长,安锦舒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尽头,顾卿辰示意她往右看,安锦舒转头,看到一个类似于匣子一样的大东西,中间是空的,其中三面的木板被雕刻成精致的花纹,面向她们的这一面只有两扇简单的栏栅。 “上去吧。”顾卿辰开口道。 安锦舒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似开玩笑,提着心打开那栏栅踏上了那匣子,待她踏上去她才瞧到,她的头顶竟是空的。 顾卿辰紧随其后站在了她旁边,紧接着只见他把旁边的一个木轴稍稍转动,一阵嘎吱声响起,安锦舒只觉脚下匣子动了,她心猛地提了起来,手死死扶住旁边雕花木板。 很快她就发现她们正在往上上升,速度不算慢,但也并不快,随着她们的上升伴随的是一阵阵木轴运转的声音,很显然这个东西是借助某些特制的机关才能运转。 “此物名叫天梯,顾名思义,直通天上。” 顾卿辰轻声道。 安锦舒恍然大悟的打量起这所谓的天梯,突然想到在井中打水时所借助的轱辘,由轱辘头支架绳子等组成,可以方便快捷的拉起木桶,想来她现在所乘用的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也是这个原理。 第62章 一起赏烟花 也不知是何人有这巧夺天工的本事,能造出这般载人的器具,不仅省时省力还美观。 顾卿辰一直暗暗观察着旁边人的神情变化,从对方下地道以及上这天梯,除了一开始的惊异外,好似并没有很吃惊。 当初他第一次见这天梯时纵使是他也惊惧了很久,这等鬼斧神工之作,能叫人在眨眼之间上高楼之上可见其厉害之处。 可瞧安锦舒的神情却并有特别惊讶,他不由开口:“阿姐似乎并不惊讶。” 他此话说的含糊,并未指明所谓“惊讶”是惊讶他今夜的所作所为,还是这天梯。 可安锦舒却下意识的摒弃了第一个选项,直接选了天梯回答。 “这器具动起来时我也是吃了一惊呢,但是我随即就想到了水井上的轱辘,阿弟不觉得这个东西就像轱辘?” 安锦舒微微皱眉思考一下:“打个比方,我们所站的地方乃是水桶,而我们是水桶里的水,运转的那个木轴就像轱辘,把我们往上拉去,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轱辘尚有人在操控,这个东西又是借什么方法往上的呢?” 安锦舒抬眼往上看,接着捂嘴睁大了眼:“不会上面也有人在拉扯我们吧。” 她的逻辑极为清晰,分析的也头头是道,甚至她所说此器具的原理也极其接近,若说一开始顾卿辰还觉得她淡定的过于蹊跷,此刻却是佩服她的观察力与想象力。 他轻笑:“阿姐真叫我刮目相看。” “嗯?”安锦舒没明白他这话意喻何为,可天梯却没给她询问的时间,只听嘎嘎嘎一阵刺耳响动,接着安锦舒便感觉匣子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顾卿辰先一步推开门稳稳的走了出去。 安锦舒惊魂未定的扶着雕花木板摸索着踏了出去,出去后她还转头看了眼那天梯,见它并没有往下这才收回视线。 想来这个东西需要人为操控一下才会上下,它若是自行下去了,她就该担心她与顾卿辰的处境了,该如何回去地面呢。 “嘭!” 一声巨响传来,安锦舒愕然转身,她的眼中霎时间便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如繁星点点美的动人心魄。 一朵.... 两朵...... 烟花如雨般绽放开来,接连不息,安锦舒仰头望着天空,那烟花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一般,叫她有种不真实感。 “此处可比得上望月阁?” 在烟花停顿的空隙,顾卿辰声音响起。 安锦舒点点头,一双晶亮杏瞳比烟火还亮上三分,她看着顾卿辰开心道:“这里比望月阁好。” 在安锦舒没看见的地方,少年的手已握住了腰间玉佩,正狠厉的摩挲着来抚平心头刚才突生的奇异感觉。 一朵彩色烟花在空中四散开来,把安锦舒与顾卿辰的影子拉长,她二人并肩而立,皆仰头欣赏着天空之上的美景,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在开口,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可烟花易散,时间骤逝,璀璨的烟火并没有持续太久,也就在她二人登上露台的一盏茶功夫,烟火便放完了,天地间归于寂静。 虽然繁华落下之后总会有些落寞,可安锦舒还是庆幸道:“总归是赶上了,从来未曾想过能如此近的欣赏烟火,今夜终归圆满了。” 她笑着转头诚恳道:“今日要多谢阿弟,不然错过了此等景色,该遗憾了。” “阿姐不怪我擅作主张便好。” 嗯?安锦舒侧目:“阿弟为我寻来如此一处风水宝地我怎会怪阿弟。” 顾卿辰微顿侧头看向安锦舒,似无意的解释:“地道,天梯与此处皆是我偶然间发现的,我自己偷偷来过两次,见没有危险这才敢带阿姐前来。” 好一招欲盖弥彰,安锦舒心头讥笑,其实顾卿辰不说她也不会问,如此隐秘的地道,如此繁琐的天梯,还有她现在所站的露台哪一个都不可能为常人所知晓。 醉春风本就是个花柳之地,这种地方乃是打探情报的好地方,鱼龙混杂之处最好游走。 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不想死,所以她不会问。 可既然顾卿辰都开了这个话匣子,她也不好不接,于是微微沉脸道:“你平日里没事不要乱跑,扬州比不得边塞,这些个地方都是他人交接情报所用,你贸然跑进来被发现会被直接灭口的,知晓了吗?” 她说的严重,脸色也严肃,顾卿辰瞧在眼里淡淡一笑应了一声:“听阿姐的。” 安锦舒见他应得脸不红心不跳,心头暗暗鄙夷了对方一番。 然后她缓步走动四下打量起来,发现她们所站的露台并非简单毫无陈列,露台很大,另一边有凉亭还有盆栽,四周布置的极为雅致,地面上铺设的白色小碎石走动起来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处怎么瞧也不像人迹罕至之地。 反倒像他人常来之处...... 从安锦舒所站位置望下去,能瞧到整个扬州城的全貌,眺望远方护城河蜿蜒直下如盘龙一般隐没在黑暗之中,街道之上灯火通明还能看见一个个人头窜动,光是站在此处安锦舒都能感觉到心境的豁然开朗,若在白日定是个高瞻远瞩的好地方。 “阿弟,我们......唔.....” 嘴被突然捂住,安锦舒的话被直接堵回了口中。 若非鼻尖的冷冽香气提醒安锦舒捂她嘴的人是顾卿辰,安锦舒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咬上捂住她嘴的手。 她杏目圆睁直勾勾的仰头望着顾卿辰的下颚,手拍打着他禁锢在她脖颈间的胳膊。 “嘘,来人了。”顾卿辰沙哑的声音响起,安锦舒顿时屏住了呼吸,眸子警惕的望向四周。 而四周除了醉春风楼中泄露而出的嘈杂声便只有风吹过带起的声音。 一座凉亭,几处装饰都为死物,哪有人?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啊? 下一瞬顾卿辰带着她一个闪身躲入她们所站之处的夹缝处,说是夹缝其实不过是凸起的遮挡,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挡住她二人身型。 安锦舒被圈在顾卿辰怀中,四下突然间都骤静下来,她背靠着对方胸腔之上,对方心跳的震动感隔着浅薄的布料传到她的背部之上,与她的心跳似产生了共鸣般,安锦舒身子控制不住的僵硬起来,丝毫不敢乱动。 第63章 一念之间 顾卿辰敛眉,眉眼中危险神色暴露无疑,四周动静从他耳边略过,他未放过任何一丝响动。 很快他便从这细微风声之中听见了极为微小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快速朝他们而来,对方时而跳跃时而跑动,伴随着瓦片的声音顾卿辰猜测对方应该是在屋顶之上行动。 很显然对方轻功了得,这般跃动间都只发出了轻微动静,若非刚才影卫暗中提示,估计此人到他眼前他都无法察觉。 “不要说话。”顾卿辰凑在安锦舒耳边低声耳语。 安锦舒只觉耳边热气突起下一刻捂住她嘴得手已经离开。 安锦舒知晓现在情况特殊,虽她二人姿势过于亲密,可也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所以也没有乱想,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顾卿辰放开她后先是侧头看了眼空旷处,接着他抬眼往上看去,头顶梁上一个黑影正如鬼魅一般潜伏在横梁之上一动不动,顾卿辰收回视线落在了怀中人得身上。 他二人离得极近,不论谁有动作都能感知到,顾卿辰不仅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得特殊幽香味道,也能感觉到对方紧绷得身子在微微颤抖。 顾卿辰黑如夜色得眸子中闪过懊恼,今夜不应该带她来得,他一人尚可全身而退,但若是带上她,他便要另作抉择。 现下时局他不能叫安锦舒出一点马虎,他还需要安家做掩护,安如鹤与安锦然手握重权,待日后也是他需利用得力量,所以他本不应该冒险带人来此,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便不会叫人伤她分毫。 很快,露台之上便发出闷响之声,安锦舒哪怕没有侧头去瞧也知晓有人落在了露台之上,她心再次提了起来,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 飞檐走壁而来的人能有几个好人?对方怕是哪个组织的刺客吧,这个时辰来此是为了交换情报? 她如今不知晓顾卿辰到底有多少实力,万一对方真的只是凑巧知晓这个地方暗中没有帮手,那她们若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轻则被打断腿,从此处扔下楼去,重则绑起来扒了皮受尽酷刑,光是想安锦舒都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把自己的死状都想好了。 “谁!” 突然对方暴喝一声,安锦舒浑身汗毛倒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动静叫对方发现了,她慌张转头去看顾卿辰。 顾卿辰朝她摇摇头,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表示没事,接着他眼神示意安锦舒往外瞧瞧,安锦舒不敢探头,可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探了个眼睛出去。 下一刻安锦舒就瞪大了眼睛,她明明就听见一个人落地的声音,为何又凭空冒出来一个? 只见露台之上两个黑衣人对立而站,衣袍无风自动发出瑟瑟声响,如话本中两个大侠的生死决斗前一刻,彼此都在衡量对方的本事,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飞檐走壁而来的黑衣人先行开口,声音凶厉,极为不善。 “将死之人告诉你又何妨。” 对面黑衣人声音嘶哑开口,接着安锦舒便见一道寒芒掠过,她小小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可纵使她声音极小依旧被那飞檐走壁而来的黑衣人所捕捉,就在对方眼神扫到她身上的一瞬间,安锦舒只闻血腥味传来,那刚转头看她的黑衣人已人头落地。 安锦舒亲眼看到那道寒芒掠过对方的脖颈,速度之快如冲破云霄的利箭,只眨眼间便取其首级,对方甚至来不及叫出声,那颗人头“咚咚咚”的在地上滚动三圈最后停在了墙根处。 安锦舒只觉胃中一阵翻涌,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噌!”清脆的收剑声传来,安锦舒下意识缩了脖子,翻江倒海的吐意也被吓了回去。 只见那黑衣人把地上跪着的尸首一脚踢翻,不屑道出两字:“黑昼。” 听见黑昼二字时安锦舒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竟然听见了这刺客的名号,是不是代表她要死了? 下一刻安锦舒便觉一道极为阴冷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缓缓的把视线从地上尸首上挪开,慢慢朝上看去。 霎时如遭雷劈! 那已收剑的黑衣人此刻正执剑立于不远处,阴冷视线透过这暮色沉沉直直锁在她身上,仿若实质叫安锦舒神魂惧栗。 安锦舒的手直接抓住顾卿辰的胳膊,下一刻她大叫一声跑,拉着顾卿辰就往天梯处奔去。 她刚才已测算过她们与天梯的距离,得出的结论便是她们较近一些,若是她们够快,就能在黑衣人抓住她们前坐上天梯直达地面。 她跑的很快,可顾卿辰却比她更快,只见顾卿辰两步就跑到了安锦舒前面,接着反手握住她的手大力把她甩向天梯,安锦舒身子到天梯里的一瞬间天梯便急速而下,根本没给顾卿辰上去的时间。 “地道开关乃墙壁右手第三块石砖!”天梯下去时安锦舒听见顾卿辰向她吼道。 “阿弟!”安锦舒撕心裂肺大叫一声,可却于事无补,她赶忙去搬动身后木轴,可那木轴却怎么也扳不动,她仰头瞧去除了黑便只剩黑。 天梯下降速度极快,安锦舒的发丝都被擦肩而过的风带的扬起,她抓着雕花木板死死闭着眼,这个速度冲下去,恐她性命难保。 就在安锦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阵“嘎嘎”声断断续续传来,接着天梯一阵晃动,如她们上去时一般顿挫一下便渐渐停了下来,只是这次的顿挫感与晃动感明显比上去时强烈数倍。 天梯停下后安锦舒慌忙地去扳木轴,想要再上去救顾卿辰,可那扳动木轴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她面上出现了一丝厉色,仰头看向上方,心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如果顾卿辰死在这里,那便与安家没有关系,死于歹人之手也不会拖累安家,只要他死了,这一切便结束了,她也无需担忧父亲与兄长的安危了。 她后退一步,手放开了木轴,可下一刻她又走上前抱住木轴,眼中闪过纠结与不忍,想使劲,手却不听使唤不曾动作。 “不,不行。”她仓惶退后,双手颤抖着在原地呢喃:“他死了便一了百了,不会连累安家,地上的黑衣人尸体也能够证明他是遇到了歹人,如此,便不会连累安家,不会连累。” 安锦舒如魔怔一般在原地语无伦次,接着她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一般再次抬眼看了眼头顶,毅然决然的走下了天梯。 第64章 她回来了! 露台之上,顾卿辰看着天梯直冲而下,他转身,那黑衣人已缓步朝他走来。 顾卿辰阴恻恻看向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那黑衣人便提剑走至了他身前,下一刻剑芒掠过,那黑衣人已收剑抱拳蹲身恭敬道:“黑昼见过少主。” “你做的很好。”顾卿辰看了他一眼,提步越过他走至那人头落地的黑衣人尸首旁。 蹲身在对方身上摸了片刻,从对方胸腔之处取出一封信来。 当看到那信上印记顾卿辰笑了,不曾想还有意外的收获。 “本以为是个高手,不曾想如此不堪一击。”黑昼上前冷声道。 顾卿辰起身把信收入怀中:“太过轻敌,乃为大忌。” 此话一语双关黑昼闻言立马抱拳:“少主所言,黑昼定当铭记于心。” 顾卿辰轻嗯一声,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天梯处,见无动静眸光有些发沉,接着自嘲一笑,他刚才竟然在想那人会不会来救他,他何时竟对她抱有如此高的期待了? 对方能与他分享富贵,可富贵在生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恐怕此时已按他所说找到了那第三块石砖,出了地道回都护府去了罢。 至于他的死活.......又怎么会在对方的考虑范畴。 生死攸关之际,没有人会不顾安危去救谁,当自身都难保时,又怎么会在意他人死活。 哪怕平日里二人关系有多好,在利益与生死间,人性永远都是丑陋又肮脏的。 “人已经去了?” 收回视线,顾卿辰遥望天边,那里一轮圆月如他眸色透着冷光。 黑昼道:“人已前往巫山” 顾卿辰知晓莫老不会留那人在扬州,可他这调虎离山之计用的却是极妙,那人又怎会知晓这都是莫老设下的圈套,恐他反应过来,事已成定局无法扭转了。 “走.....” 顾卿辰一个走字没说完,便听天梯处传来异响,他嗖的一声回首,黑昼已是消失在原地徒留一阵清风。 他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却闻女子细细呢喃之声,他唇角微挑,接着找了个墙角缓身瘫坐而下,开始装晕。 突然他又睁眼觉的这般不够真实,从袖中翻出匕首,毫不犹豫的直接划过自己手臂,那胳膊仿佛不是他的,动作干净又利索。 隐在暗中的黑昼看到此不禁对顾卿辰心生惧意,疯子! “安锦舒啊安锦舒,你说你心软什么呢?如此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以后哪里还能有这好机会,你后悔也没用,死也是你活该。” 露台之上顾卿辰的所作所为安锦舒全然不知,此刻的她正站在天梯之上嘴中不断骂着自己。 她边自言自语边不停地向上张望,眸子中的焦急出卖了她的嘴不对心。 这天梯往上与往下的速度截然不同,安锦舒觉得这天梯简直慢如蜗牛。 “你倒是快一些啊。” 安锦舒没好气拍打那木轴,但天梯的速度并没有因她的拍打而有所增加。 实则此刻天梯速度比之她第一次乘坐时已快上不少,只是她心头焦急便也觉得速度慢了。 随着天梯往上安锦舒的心越发焦躁不安,她担心一会上去露台之上看到的是一具首身分离的尸体,她害怕她踏上露台便被那黑衣人一刀斩掉脖颈,她更怕她去了见到顾卿辰绝望的眼。 她此刻心头如有火烤,把她整个人来回翻面不停煎着,时间流逝都仿佛停滞不前了:“顾卿辰你坚持住啊,你若是死了,我这辈子良心难安呐。” 若非是怕下半辈子活在愧疚之中,安锦舒才不会在刚才找到第三块石砖时停手未按。 若非是怕午夜梦回间梦魇缠身,她此刻才不会站在这天梯之上。 若非没有那日她与顾卿辰拉钩说过的话,怕违背誓言天打雷劈,她也不会冒死回去露台。 安锦舒苦恼的抓抓衣裳,一咬银牙,大不了一起死,顾卿辰都愿意放弃未来皇位保她一命,她有何惧。 天梯卡顿接着停下,安锦舒毫不犹豫的如风一般冲出天梯,直奔露台。 可她的担心统统没有实现,没有尸首,没有黑衣人,没有顾卿辰...... 就连刚才那具头身分离的黑衣人尸首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一滩血迹,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她踩在地上石子上发出的咔咔声。 “阿弟.”安锦舒轻声唤道,她不敢大声,她怕黑衣人没走远闻声回来。 “阿弟.....”安锦舒不死心的走向她二人一开始躲藏的夹缝处:“阿弟,你在吗?” 安锦舒探头去看,什么也没有,她霎时心神恍惚,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不在这里..... 她转身,晦暗灯光之下,她的眼睛已是通红一片,她大了些声音:“顾卿辰,你在吗?你能听见吗?” 回应她的除了风声便只有无边空寂。 房梁之上的黑昼看了眼那瘫坐在角落的主子,又看看脚底下因恐惧浑身颤抖却鼓着勇气寻来的少女默默往暗处隐了隐身形,不敢打扰到小主子的雅兴。 “阿弟,你别吓我,你说话啊。” 安锦舒声音已是带上哭腔,她奔上露台,走上凉亭四下寻找,那黑衣人就算要毁尸灭迹也无法一次带走两个人的尸体,定有一人被藏起来了,她肯定有遗漏的地方。 她抹了把因恐慌流出的泪水,扒开花卉探头去角落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可就在她找了最后一个地方也不见人时她颓然瘫坐在地上,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她死死抓住衣裙,纤细手指骨节泛白,豆大的泪珠滚落在下颚之上掉落在裙摆上,她就那样坐在地上抽泣,把那件价值不菲的衣裙打湿了一片。 “阿姐.....” “阿弟?” 安锦舒突地抬头,她刚才好像听见顾卿辰叫她了,她止住哭泣,探耳去听,可却没在听见声音,下一秒她哭的更凶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接着她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天梯上冲,不行,她要去找爹爹,爹爹定有办法找到顾卿辰。 “阿姐。” 身后再次传来顾卿辰虚弱的声音。 这一次安锦舒很清晰的听到了有人唤她,她惊喜转身。 “阿弟是你吗!”她快速跑向身后:“阿弟你在哪里。” 好在这一次有人回答了她:“这里……” 安锦舒不敢迟疑,听声音辨别了位置,极速跑了过去,就在凉亭的后方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中她终于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顾卿辰。 “阿弟。”她大惊,赶紧上前搀扶于她,入手一片黏腻。 安锦舒没有管手中的黏腻感是什么,她使出吃奶的劲把顾卿辰从地上捞起扶着他摇摇晃晃走出角落。 而就在走上露台的时候,本还站着的顾卿辰却突然倒了下去,带着安锦舒都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阿弟,你怎么了?阿弟。” 她慌忙去拍顾卿辰的脸,可手拍上去挪开时却留下了刺眼血红。 第65章 无论如何也要带他出去 安锦舒呆住,缓缓抬手,只见她两手掌心不知何时已是一片血红,她想起刚才入手的黏腻之感,连忙去查看顾卿辰的胳膊,入目是大量黑色血迹,掩盖了原本的伤口,可想而知伤口有多深。 安锦舒知道不能再耽搁了,照这个速度流血,人都得流死。 她起身接着跪在地上抓住顾卿辰未受伤的那条胳膊往自己肩上架:“阿弟,你,你醒醒,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再睡。” 安锦舒身子较小,虽比顾卿辰大一岁,可体型却小了不少,纵然她已经很努力的把人往自己身上背,可起身时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看这个方法不行,赶紧又把人放下,去拽他衣裳,但随即她又发现不行,那衣服一拽就勒住了顾卿辰的脖子,怕是她把人拖到天梯时,也被衣服勒断气了。 最后她只能想方设法把人在塞回角落之处,接着她就要起身去找救兵,但随即她的衣角便被人拽住。 只见顾卿辰气若游丝睁眼看她:“阿姐要去哪里。” 见他醒了安锦舒连忙蹲下:“你醒了,你能走吗?走那里去。” 安锦舒手指天梯,顾卿辰随后便点了下头,见人尚清醒,安锦舒也是不敢耽搁,怕下一刻对方又晕过去,连忙扶着他就往外走。 好在这一次顾卿辰没有撂挑子,倚靠着她虽走的艰难可总算走上了天梯。 人已上了天梯,接下来便顺利的到了地面,可到了地面后安锦舒又犯了难,她们面临的是一截不长不短的暗道与台阶,出了这里还有一条长胡同,她担忧的看向顾卿辰蹲下身子轻声问他:“阿弟,你还能坚持吗?” 顾卿辰睁眼看着她,接着点点头。 安锦舒把人搀扶起来,还贴心为其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叫顾卿辰身子的重量大部分都在她身上,二人艰难的往外走去。 顾卿辰倚靠在安锦舒肩头之上,在安锦舒看不见的地方,缓慢睁眼看向她的侧脸,见她死死咬着牙坚持着吃力的扛着他往外挪去。 茂密的汗珠自她额头滚下,可她却不管不顾,眼神坚定又执着的望着前方。 “阿弟,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安锦舒怕顾卿辰坚持不住,还一个劲的为他加油打气。 自己都没甚力气腿都在发抖还有心思关心他,顾卿辰轻笑,然后把身体重量微不可察的挪开了一些。 安锦舒感觉身体好像轻了一些,她转头看旁边顾卿辰,可对方闭着眸子一副全身心只能依赖她行走的模样叫安锦舒不敢在有过多想法,应该是马上到出口了她的心理作用,她得赶紧把人扛出去,瞧样子顾卿辰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走到出口,安锦舒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那第三块石砖,她使劲按下,接着地道打开,露出石阶来。 她再次诱哄着顾卿辰:“阿弟,我们上去之后就能回家了,我会搀扶着你,你需得走上去。” 顾卿辰在她的话语声中睁眼,瞧了眼那阶梯,轻嗯了一下。 安锦舒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汗珠,接着迈步往阶梯上走,阶梯比不得平地,走起来更加吃力,安锦舒扛着顾卿辰走了没两步就已是气喘吁吁,双腿打颤。 可她硬生生咬着牙不曾停下,她知道一旦停下她可能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力气了。 就这样咬着一口银牙,安锦舒硬是把人扛到了地面之上,地道闭合的瞬间,安锦舒跪坐在地,一点气力也没了,她垂眼看了下旁边倒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先是拍了拍他的脸:“阿弟?” 对方没有动静,她又叫了一声:“阿弟?” 对方依旧没有动静,下一刻安锦舒狠狠给了他一拳,砸在他胸膛之上,气冲冲道:“叫你逞能,叫你装英雄,这下英雄变狗熊,还叫我吃苦受累,就应该把你扔在天台上自生自灭才是。” 出了气,安锦舒靠在墙上又开始苦恼,看样子这人彻底晕过去了,可这胡同也不安全,她不能与顾卿辰在此处长时间逗留,若那黑衣人找回来,她二人真是要做对方的刀下亡魂了。 “你在这里乖乖躺着,我去找人。”安锦舒啪啪拍了两下顾卿辰的脸颊,接着费力起身往胡同外走。 而就在她离开的瞬间,那本昏迷的顾卿辰却咻的一下睁开了眼,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危险的看向安锦舒离去的背影,可随即他便阖上了眸子。 罢了就看在对方回来救他的份上,此次就不与她计较了。 安锦舒拖着两条疲软的腿与酸痛的身子走到胡同外,正头疼怎么去找红鲤等人时就眼尖的看到一个熟人。 虽然她很不想叫顾卿辰与此人有所联系,可现下这种节骨眼上,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等她找到红鲤等人的时候,怕是顾卿辰也血流而尽了。 她慌忙跑上前,截住了对方的去路。 莫老见人拦路,先是皱眉,接着不解问道:“这位姑娘,你作何挡我去路啊。” 安锦舒没有迟疑,自报来意道;“小女乃扬州人,今日与我阿弟出来游玩不曾想却遇见歹人,我阿弟不幸被伤此刻性命垂危,我知晓老先生乃是大夫,求老先生救命。” “哦?”莫老吃惊:“姑娘为何知晓我是大夫?” “老先生的针灸之术出神入化,百治百效,我等早闻老先生名号,自是认识。”说着安锦舒怕他再问乱七八糟的东西耽误时间,赶紧又道:“人命关天,老先生不妨先救我阿弟,银钱的事好说。” 莫老显然是有些迟疑,安锦舒瞧他那犹豫不决的样子焦急万分:“老先生身为医者,自是救死扶伤为先,老先生若是怕我尔是歹人,待你救了我阿弟,我与你走一趟官府也行。” 她此话一出莫老便没在犹豫,冷眉道:“带路。” 待莫老把人带到医馆医治后,安锦舒终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她扯下身上香囊递给清风堂的小药童:“麻烦你拿着此物跑一趟都护府,找那守门侍卫叫他去通报我兄长,就说我在这里等她们,叫她们来人接我。” 那小药童听到护府三个字连忙点点头,拿了香囊就去了。 没多时安锦舒就听有脚步声向清风堂而来,接着清风堂的大门便被推开。 “小姐!”红鲤哭着扑了过来:“小姐你去哪了啊,你没事吧。” 安锦舒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没事。” 安锦然满眼狠厉之色从外走进了屋子,当看见安锦舒的一瞬间顿时化为担忧,赶紧走向她:“小妹。” “兄长。”安锦舒起身,谁知腿一软一屁股坐了回去。 “小妹这是怎么了,腿怎么了?”安锦然见此蹲身就要去拉她的脚,安锦舒赶紧拦住他。 “我没事兄长,就是累的。”说着她看向紧闭房门的屋子,有些痛心:“我没事,只是阿弟为护我被歹人所伤,失血过多,如今生死难料。” 第66章 他的命,硬着呢 安锦然听她没事便放下心来,接着他起身走向那屋子,看着那小药童问道:“我弟弟情况如何。” 那小药童摇摇头:“我家先生还在救治之中,大人稍安勿躁。” 安锦然眼中火星跳动,下一刻就要发怒一般,那小药童却毫不惧他,安锦舒看情况不对连忙开口:“兄长稍坐,这等事急不来。” 安锦然哼了一声一甩衣袍转身坐于凳子之上,脸色极为难看:“是谁伤的你二人,可看清样貌,我定要把他捉拿归案,叫他尝尝千刀万剐之刑。” 安锦舒不欲惹事,只摇摇头含糊不清道:“黑衣人,看不清样貌。” 安锦然一拍桌子,怒气冲天:“气煞我也。” 安锦舒瞧他火气这般大迟疑片刻道:“有件事我想求兄长。” 安锦然转眼看她:“何事。” “今日之事还望兄长保密,不要叫父亲母亲与祖母知晓,我怕她们担忧。” 安锦然沉默下来:“小妹怎知晓父亲母亲不知晓你失踪一事。” 安锦舒笑笑:“若是知晓,此刻母亲便会亲自来了。” 安锦然哑然:“小妹不想叫父亲母亲知晓当真是怕她们忧心?并非是害怕她们知晓后大肆寻找凶手?” 安锦舒没想到这平日里并非心思深沉的兄长在遇到这等事时竟这般开窍,怔愣一下笑道:“兄长应该知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我二人无意间撞到对方刀口之上,对方并未杀人灭口就代表对方不想惹事,我自然也不想与那等危险人物扯上关系,若是不找,此事就过去了,若是找了,那结局不用我说想必兄长也知晓。” 安锦然自是明白此等道理,江湖上的刺客多半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辈,安锦舒二人碰到对方还能活命就代表了对方并不想惹麻烦,若他们执意寻找,恐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何况对方无所顾忌,可她们却还有一整府的人需要顾及。 息事宁人才是对彼此都好的结果,当然这个前提是建立在顾卿辰活下来的前提下,若是顾卿辰死了,那就算豁出性命,安锦然也不会叫对方好过。 “小妹放心,若是阿弟无事,我便忍了这事,若是阿弟出事.....” 他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不会放过对方。” “阿弟不会有事的”安锦舒视线停在房门之上,虽未看见屋中情况却相信顾卿辰不会就这么死掉,他的命,硬着呢。 屋内,顾卿辰背靠木榻之上,任由莫老为其清理伤口。 莫老把他受伤那条手臂的伤口细细清洗缝合然后包扎,期间他一点麻药也不曾给顾卿辰用,似有意让对方疼一疼,而顾卿辰也硬是一声不吭,把那穿肉之痛忍了下来。 “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好的手臂非得划上一道子伤口,还这般用劲。”莫老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的瞧着榻上的顾卿辰。 顾卿辰回他:“自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随意划一下意思意思便罢了,何须划这么重的伤口,若非我得到消息前去那处寻你们,你这是想血流而尽不治身亡?”莫老越说越气,手上一重,顾卿辰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莫老气归气,何必拿我胳膊撒气呢。” “我是气,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主公。” 莫老激愤之下未加思考脱口而出,刹那间,屋内气氛凝重。 顾卿辰低垂着头瞧不清神色,可他那周身散发的冷意明显能感觉出来他极度糟糕的心情。 莫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收敛了脾性退后一步抱拳道:“是我多嘴,请少主责罚。” “莫老何错之有呢?”顾卿辰轻笑抬眸,眸子深不见底:“莫老说的对,我不应该拿性命当儿戏,我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若是这般死了,岂不便宜了他人。” 他笑的讽刺,莫老拿不准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半晌他才语重心长道:“我找了少主十几载,如今终于找到少主,只求少主顺遂,希望少主能明白老臣苦心。” “我自是明白。”顾卿辰翻身下床,走至莫老面前,把他搀扶而起:“今后的路道长而任远,劳莫老费心了。” 莫老欣慰点头,站起身来没好气道:“只要少主叫我少操心一些便好咯。” “扣扣....”敲门声响起 小药童的声音传来:“先生,外头的人问患者是否有性命之忧,什么时候能好。” 顾卿辰躺回榻上,莫老喂他吃下一粒药丸:“此药丸能叫你七天之内面色苍白,血气虚浮,回了都护府也不怕被人瞧出来。” 顾卿辰点头,然后阖上眸子,莫老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一掌敲在那小药童脑袋上:“催催催,催什么催,治病救人若是催一催便能把人治好,那人人不都能做大夫。” 此话看似是在教训那小药童,实则屋内众人都知晓莫老这话是说给他们听得,安锦然面露愤色,正欲起身说道安锦舒却先他一步微笑着对莫老行了一礼。 “老先生莫要生气,我等没有催促之意,只是担忧亲人伤势,这才急迫了些,望先生谅解。” “嗯....”莫老冷嗯一声,摸了摸胡须,眼神在安锦舒身上打量了一下,这才道:“人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昏迷着,估摸要半个时辰才能醒,你们留一人等着,其余人都走吧,太晚了,莫要耽误老夫歇息。” 安锦舒一听人没事了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感谢老先生出手相救,此恩我定铭记于心。” 莫老弓着身子往后院走去,走了一半才意味深长回道:“姑娘此话老夫记下了。” 说罢他低哑唤那小药童:“长须。” “弟子在。” “救人总共二十两,你记得收了账再放人。” 长须重重嗯了一声:“弟子明白。” “哎,你......”安锦然见对方这般不信任他们顿时不乐意了,可依旧没发作就被安锦舒给打断了。 “兄长,二十两救阿弟一条命,值了。”她轻笑道,然后叫红鲤上前给钱,自己则是踏步进了屋子。 屋内,草药味道混合着血腥味道直冲人鼻腔,叫人泛呕,可安锦舒也只是稍稍皱眉并未觉得难以忍受,捂了捂鼻子走向床榻。 床榻之上顾卿辰面无血色的昏迷着,安锦舒捞了薄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见伤口已被处理妥当放下心来。 “不愧是你,流了这么多血都能活命。”她喃喃道。 “小妹说什么?”安锦然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安锦舒朝他微笑:“我说阿弟没事太好了。” 安锦然不疑有他,坐在榻边看了眼顾卿辰:“这小子真不叫人省心,但他能以命护你是条汉子,待他醒了,我好生犒劳犒劳他。” 安锦舒没有答话,她兄长的犒劳她可不敢替顾卿辰应下,毕竟以她兄长的脑子,指不定要把人带到哪里去,所以还是等顾卿辰醒了自行与他兄长说吧。 第67章 上私塾可以,但那个夫子不行 得知顾卿辰没有生命危险后安锦舒便先行回府,安锦然则留在清风堂等顾卿辰清醒。 安锦舒走后没有半柱香的功夫顾卿辰便悠悠转醒,安锦然关切几句确认人可以挪动后这才带着人回府。 他们一行人前脚离开清风堂,后脚莫老便开了腔:“黑昼。” 黑昼闻音现身:“属下在。” “你留下,清歌去吧。” 暗中响起一女子清脆之声:“是!” 接着便是衣袍撩动之声,最后归于寂静。 莫老看了眼地上的黑昼:“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黑昼不敢迟疑,起身进了屋子。 * 自都护府后门偷摸进了院子,安锦舒正毫无防备的与红鲤说着话不曾想一推屋门却见屋中坐着自家母亲。 安锦舒一愣随即赶紧笑着奔上去:“阿娘,你怎么来了啊。” 曲氏没好气瞧她一眼:“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安锦舒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抱住她胳膊有些心虚道:“这不是看烟花去了,所以回来晚了些嘛。” 她一靠近曲氏便眼尖得发现她衣裳脏污,头发毛躁,曲氏立即眯了眼,慌张得站起身来把安锦舒从凳子上捞起来。 “母亲?”被捞起得安锦舒不安唤道。 曲氏没理会她的叫唤,目光凌厉得直逼一旁红鲤:“怎么回事?” 红鲤被曲氏眼神一扫顿时就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是奴婢得错,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叫小姐摔着了。” 回来路上安锦舒便交代了她无论如何不能把实情说出来,此刻面对曲氏得盘问她虽惶恐却依旧硬着头皮撒着谎。 安锦舒知道她这副模样定叫曲氏误会了,赶紧接过话头解释:“不怪红鲤,是我非要放花灯,结果被人流挤走,还不小心摔着,连阿弟都未能幸免,为了帮我手臂都被擦伤了。” 听她这般说曲氏依旧不放心,还细细问了些别的,安锦舒皆镇静得一一回答,曲氏见她回答顺畅便也放下疑心,拉起她的手瞧了瞧,见手上确有红痕,心疼得无以复加。 叫王妈妈拿过药膏细心得为其涂抹,边抹边念叨她:“我下午去找辰儿时他就说晚间要陪你去看烟花,你啊,太贪玩。”曲氏语气难掩无奈。 安锦舒嘿嘿一笑:“贪玩怎么了,贪玩阿娘最疼的也是我。” 说罢她朝红鲤使了个眼色,红鲤心领神会起身到一旁当透明人去了,曲氏瞧在眼里却没说什么,有些事管多了只会叫母女二人离心。 “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你的年纪也到了,与其叫你平日里这么贪玩着,不妨开个家学,叫你去学些女德女诫,免得以后出去毛毛躁躁的叫人看笑话。”曲氏突然道。 一听要上私塾安锦舒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犹记上辈子上私塾的那段日子简直是她最痛苦的时候,那夫子摇头晃脑讲学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听他念叨一天晚上头都疼。 “阿娘,我以后不贪玩了,能不上这私塾吗?”她觉得她还能争取一下。 哪知曲氏这次铁了心要叫她上这私塾,当即就道:“不行,这并非是娘强逼着你,而是规矩,找了名师教你,日后你出去说起来也叫她人高看两眼,这件事没得商量。” 安锦舒欲哭无泪,她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了,既如此她便也死了心,可她一想到那夫子她便觉得不行,私塾可以上,但这夫子能不能换一个. 她眼珠子溜溜转两圈对着曲氏娇滴滴道:“阿娘是想叫哪个夫子来教学啊?嗯.....咱们扬州城最有名的夫子乃陈夫子,难道阿娘想请他来?据说此人对世家有恨,怕是不好请。” 上辈子这陈夫子可是她娘三顾茅庐花了重金请来的,可估摸着对方心头对世家有疙瘩,教学时也不甚上心,日日走个过场权当完成任务。 曲氏闻言也是有些为难,显然她确实是有此想法。 但随即她便转眼看向安锦舒,见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便知晓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当即就冷声道:“我可告诉你,这上私塾一事是大事,纵使请不来那陈夫子还有别的夫子,你莫想以此当借口不去上学。” 安锦舒端坐身子,一脸无辜:“没有啊,阿娘怎么会这么想烟烟呢。” “真没有?”曲氏狐疑盯着她瞧。 安锦舒咬唇摇头,杏眸大大的,亮晶晶的看着曲氏:“没有,女儿只是担心,若是陈夫子请不来,阿娘不妨考虑考虑其它夫子,俗话道新竹高于旧竹枝,谁说年长就是好的呢。” 只要不叫那摇头晃脑的陈夫子来,谁来都成,这学习一事本就枯燥,若老师再不上心,无甚趣味,那滋味可想而知。 曲氏细细柳叶眉稍稍皱了皱,显然对安锦舒的话上了心,实则她早有开家学的想法,暗地里也找人去请过那陈夫子,就如安锦舒所说,对方太过顽固,甚至到了泯顽不灵的地步,表示绝不给富贵人家当先生。 早年间那陈夫子被那京都富贵人家折辱过,后来回到扬州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进富贵人家大门,若非对方学识渊博,曾经给先皇做过老师,曲氏哪能能费那般功夫前去请人。 曲氏此刻也是有些苦恼了起来,但心头困恼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缓缓起身看着安锦舒轻声道:“这事我回去与你父亲商量一下,你既回来了就早些歇息吧,我去隔壁院子瞧瞧阿辰。” 隔壁院子哪里有人! 安锦舒心中惊骇,一把抱住曲氏的胳膊轻声提醒:“阿娘就别去找阿弟了吧,我刚回来时阿弟说要洗漱,想必这会不方便呢。” 曲氏闻言看看天,觉得似乎是有些晚了,于是便歇了去君兰阁的心思:“天色确实不早了,我便回去了。” 接着她满眼宠溺的看向安锦舒,语气放低下来:“你啊,疯玩了一天,也赶紧收拾收拾歇息吧,明日一早可别忘了去给你祖母请安。” 安锦舒乖巧的点点头,然后极为热络地把人送出了院子,看着曲氏的背影她挥挥手大喊道:“阿娘慢些,阿娘早些歇息!” 曲氏身形停下,然后转身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去,安锦舒嘿嘿笑着,接着回到了门里,可等曲氏一走她便探出头来。 、 第68章 清歌 “走了。” 她轻声道,然后就见她提着裙摆踮着脚出了院子,往隔壁君兰阁偷摸走去。 君兰阁门口的守门小厮见了安锦舒,刚要张嘴就被安锦舒一声嘘给堵住。 安锦舒凑近问他们:“你家少爷回来没?” 那两个守门小厮摇摇头,说也奇怪,今夜一夜都没见到四少爷,他二人互看一眼,皆从对方脸色看到了惊恐,少爷不会出事了吧。 他二人脸色哪能逃过安锦舒眼睛,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打着幌子:“原是没回来,我就让兄长不要带人去喝酒,这下肯定喝多了宿在兄长那里了,你二人勿大惊小怪,也不要对外人说起,可知晓。” 那两小厮哪有不应的道理,对安锦舒说的话深信不疑赶紧点点头,原来四少爷是被大少爷拉去喝酒去了,他们四少爷定是喝不过大少爷那等在军中待过的人,但求大少爷手下留情。 见他二人信了安锦舒便没再多说,提了裙摆又回到了自个院子,但却没进屋子,一直在墙根上听着对面得动静。 可听了很久也不见人回来,安锦舒打了个哈欠决定还是先歇息,顾卿辰那里有她兄长守着她何须担心。 她转身回到屋子吩咐绿萝去烧点热水,今日真是过的一波三折,心累身子更累,此刻放松下来,浑身都疲软得不行,绿萝很快就烧来了热水,伺候安锦舒梳洗时绿萝却红了眼。 “小姐身上好多淤青,小姐定是很疼吧。” 红鲤本在一边整理床铺,听此赶紧凑了上来,她拉过安锦舒得胳膊瞧了瞧,又左右看看安锦舒得身子,皱起了眉头。 “小姐这是.....” 安锦舒无所谓得笑笑抽回手:“为了救阿弟撞得,别担心过两天就消下去了。” 今夜为了搬动顾卿辰,她又是拖又是拽得,这些个淤青是没法避免得,与顾卿辰那触目惊心得伤口相比,这又能算的了什么。 “小姐以后莫要在做这等危险得事了,奴婢看着心疼。” 安锦舒知晓她担心,朝她露出一抹明媚笑意:“知晓了,以后定不会了。” 从浴桶出来,安锦舒往自己那雕花木床上一趴,两个呼吸间便直接睡死过去。 红鲤见一个转身得功夫人就没了动静,赶紧上前查看,当得知人只是睡着后微微失笑,拿过药膏为其淤青处都细细涂抹上,然后轻手轻脚点了熏香,放了帷幔出去守着了。 夜黑风高,风声嘶啸,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自屋顶追风逐影而过,有那起夜之人瞧到两道黑影闪过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耳边呼啸风声吓得连滚带爬回到屋内,边跑还边大叫:鬼啊! 这二人只几个呼吸间便跃上醉春风高台,落地无声,手执弯刀浑身煞气弥漫。 他二人皆黑布蒙面,余一双眼在外,此刻正警惕得打量四周。 “有血迹。”其中一人蹲下身抚过地面,指尖带起地面血迹。 他指尖摩挲两下,然后抬眼锐利扫向周围:“小心点,血液还未彻底凝固,人很有可能还在暗中。” 露台上没有打斗痕迹,说明对方是一招毙命云蝎,云蝎乃组织一等高手,对方能一招毙其性命,武功定在云蝎之上,他二人对上都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脚下石子发出清脆声响,一个黑衣人正目光如蛇小心检查着露台各个隐蔽角落,突然一道破风声传来,那黑衣人大骇侧身躲闪,却依旧慢了一步,一柄飞刀直接命中其肩膀,入骨三寸,叫他痛哼后退。 “谁!” 与他同行者直接飞身而起,执刀在前,做厮杀状。 暗中再次传来破风声响,那黑衣人冷哼一声,迎面而上,但随即他便觉周身阴冷,浑身汗毛倒竖,多年来得暗杀经验叫他对危险有种敏锐得感知,他脚尖一点地面侧身开来,几乎就在他侧身一瞬间,一道寒芒掠过他的脖颈,如闪电钉入后面石墙。 “拿命来!”黑衣人一声厉喝,弯刀直击飞刀飞出之处,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弯刀并未像想象中一般砍在人身体之上,而是落在了石墙之上。 “你在找我吗?”一道娇俏身影如鬼魅般轻飘飘出现在他身后,女子空灵声音刚起,黑衣人已先发制人猛地转身,一刀甩出,发出“咻”得刺耳响声。 下一刻本在他身后得黑衣女子却不见影踪,长刀破开空气,风都有了实质般扭曲起来。 “此人邪乎,撤!”中刀者上前冷喝。 黑衣男子也觉暗中女子不好对付收刀正欲离开,身后又闻破风声,此次并非一道,而是四五道破风之声,呼啸着向他二人所站之处疾驰而来。 “趴下!”那两个黑衣人动作迅速趴下身来,飞刀疾如雷电贴着他二人头皮闪过。 两人互相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阴狠之色,知晓这暗中女子没有放过他二人得打算。 既如此,那便谁也别想走,虽说这暗中女子武功了得,身形如魅,可他二人也非吃素得,正面交锋起来,孰赢孰败未尝可知。 二人面罩之下悄无声息吞下早已备好得解药,接着只见他二人拍地而起,快速一左一右双面夹击,黑衣人单手掷出,青色药粉随风散开,在这片空间形成一团青雾。 暗中清歌未曾想过这二人竟会使用这下三滥得手段,只怔愣了一下便不小心把那青雾吸入鼻腔,青雾入鼻得一瞬间她便暗叫一声糟糕,此迷烟并非普通迷烟,入鼻得瞬间清歌就觉头脑混沌起来。 她当即咬破舌尖使自己清醒,目光锐利如刀,透着寒光,紧盯着猎物得一举一动。 “阁下中了我门得迷烟,此刻想必不好受吧,不如阁下露出真容来,我二人许能怜你是女子,饶你不死。” 说着那二人猥琐大笑起来,清歌瞳孔不经意得微微一缩,接着飞身而下,自暗中走出。 二人见清歌真走出来,便以为清歌是中了迷烟怕了他二人,轻蔑一笑就要上前捉拿。 但清歌怎能真如他二人所愿,在他二人缓步上前时,她手中飞刀已准备就绪,算着距离然后找准时机蹲身而下,手间飞刀破刃而出带起三道冷芒。 那二人不曾想清歌在中了迷烟后还能有此身手,皆毫无防备得各中一镖,而前期已中飞刀得男子此次没了第一次得好运,飞刀直入他心口,他呜咽一声倒地而下。 “二弟!”黑衣男子痛苦大吼一声,接着双眼猩红望向清歌,下一刻只见他狂躁执刀拔地而起,风驰电掣间已出现在清歌眼前。 他没有丝毫留手,利刃带着破风声砍向清歌头颅,清歌脚下微动,想要避开此击,一动脚却没有预料得腿一软,她踉跄一步躲开了致命一击,可随即寒芒再次从眼前划过,她闪避不及,只眼睁睁瞧着那刀直入她腹腔之处。 第69章 终是救了她 “去死吧!” 那黑衣人咬牙冷喝,一刀抽出就要取清歌首级,下一刻他眸子蓦然睁大,只听利刃落地之声,黑衣人捂着脖子瘫软在地,直到死他都不知道清歌是如何出的手。 而清歌在杀掉他之后也是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地上,她捂住腹部狠狠唾出一口血沫来,今夜是她大意,否则以这二人武功根本无法近她的身。 她刺啦一声撕掉衣摆上得布条,咬牙把腹部狠狠捆缠起来,接着她起身把那已断气得二人塞进密道之中,这才亦步亦趋坐天梯而下。 安锦然把顾卿辰送回君兰阁后只身借着月光往自己院子走去,路过其中一处假山时他敏锐得闻到了血腥味道。 对于常年在战场厮杀的他来说,血腥味道就犹如刻在他骨子里一般,他有可能闻错香味,臭味,但此味道绝错不了。 他拔出腰间软剑,谨慎盯着那假山,他缓步而上,浑身杀气四散,打算若假山后的贼人有所动静一招毙其性命。 可等他举剑绕假山一圈后,却根本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他蹙眉有些疑惑,再次吸了吸空气,那血腥味浓重的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他再次执剑四绕,借着浅浅月光检查四周。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似听见芍药花丛中有动静,他小心谨慎走上前去,越走近,那血腥味越浓。 他笃定那受了伤的贼人就躲在那芍药花丛里,他眼神冰冷,踏步上前,一剑劈开那茂密芍药,接着他的剑停在了半空之中,只见他瞳孔剧烈收缩一下,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清冷月光洒下,把面前景色照的一览无遗,女子一身黑衣此刻正蜷缩着身子侧卧在花丛之中,一头乌丝散乱开来勾勒出她曼妙身姿,娇颜惨白眉头紧蹙,如破裂的美玉,奄奄一息鲜血淋漓。 安锦然收剑踏进芍药花丛,然后小心翼翼蹲下身来,他轻轻推晃一下女子身子,接着警惕她的动静,但他推搡过后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安锦然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见对方捂着腹部,于是拿起她捂住腹部的手。 手拿开的一瞬间,鲜血便透过衣裳涌了出来。 “唔。”女子痛苦呜咽一声,接着便彻底晕死过去。 安锦然起身,不欲救治于她,此女一身夜行衣,身受重伤倒在此处,说不定是被仇家追杀或本就是残忍之辈,救了她于他没有好处。 他目光冷冽看了眼地上之人,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地。 可没过多久,安锦然又站在了芍药花丛中。 他打量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人,极为规矩的在她身上摸索一番,把她身上的利器全部取出后,这才抱起她,大步离开。 清歌从床榻上惊起时伸手就去摸随身携带的飞刀,可入手哪有什么飞刀,连她一直套在手腕上的暗器都不知何时被拆下。 她低头瞧了眼身上衣裳,顿时面色难看,她身上的黑衣不知何时已被换下,变成了一袭白衣,她摸上腰间伤口,那里被裹上了绷布,有人救了她。 “你是谁?” 就在清歌检查自己身上少了哪些东西时,暗中却传来低沉男声,接着安锦然从暗中走出,环抱手臂直直盯着床上清歌。 清歌立马翻身而起,跪于床榻之上,眼神危险浑身戒备。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安锦然往前两步。 “站住!”清歌眯起眸子冷声道,她作势就要去摸腰间武器,可摸上去之后才想起来她的武器都面前人被取走了。 安锦然站住步子,站在窗边看着她语气不善:“交代清楚你来安家的目的,我放你离开。” 清歌似在考虑他话的真实性,半晌都未出声。 “你若想这样跟我僵持着,我乐意奉陪。”安锦然不知何时捞来了一凳子,顺势坐下,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清歌见他就那般坐下了,也是有些诧异,她的身份想必对方很清楚,可对方却丝毫不惧她,是因为她现在没有武器还是对方对自己太过自信? “你不怕我杀了你。” 安锦然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起来:“你用什么杀我?用你中了迷药疲软的四肢?” 闻言清歌脸霎时间惨白起来:“你怎么知道。” 知道她中了迷药。 “在战场上时,蛮夷探子总是会用这种手段来迷晕我方将士然后打探情报,中了迷药之人会不自觉的呓语,与正常昏过去的人不一样,很容易便能辨别出来。”安锦然毫无隐瞒道,然后他眼神突然奇怪起来,笑看着清歌神秘道:“你想知道你昏迷时都说了些什么吗?” “什么?”清歌下意识追问。 安锦然故意吊她胃口:“你说出我想要的,我就告诉你。” 清歌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的激将之法,没有在说话,可她的神情已经没了一开始的从容,隐隐有了些松动。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确如对方所说纵然她现在有武器,也奈何不了对方,她现在手脚除了走路起身的气力,根本没有杀人的能力,她唯一能离开此处的方法只有对方说的,全部交代。 但她的身份定是不能暴露,暴露是死,不说也是死,既然都是死,她何不杀了眼前人再死呢。 “我只能告诉你我来安家并非是因心生歹意,我受了伤,躲进安家是不得已而为之。”说到此清歌顿了顿,视线落在安锦然脸上认真道:“没有人敢在都护府内寻人。” 此话真假掺半,在边塞审问过无数探子的安锦然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能猜到对方身份特殊,许是说真实身份后也是死,所以对方刻意隐瞒,对方是不是真的为了躲避敌人他不得而知,可那句“来安家并非是因心生歹意”他能从对方语气听出三分诚意来。 他起身自身后取出一个包裹,扔至榻上。 清歌伸手打开,里边是她的武器与那身黑色夜行衣。 安锦然推开房门,回头望向她:“拿了东西快速离去,待我反悔,你便把命留下。”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清歌才信了对方是真要放她离开。 她没有迟疑快速套上夜行衣,装备好武器,闪身到了门前。 确认门口无人后,快速朝着后院奔去。 安锦然负手而立站于屋顶之上,看着人消失在暗中,他抬手屏退四周弓箭手:“你去盯着,人离府后速来禀报。” 身后副手抱拳领命,带着人追着那暗中身影而去。 第70章 猫儿撩人,养一只 清歌一路狂奔,她本有意去往君兰阁,可作为刺客的她又怎听不到身后那跟着她的脚步声,她停下脚步,然后换了个方向,向着府外而去。 副手一路跟踪于她,看到人翻墙出府后他也翻墙而出,在周围细细搜索一圈见无人后这才打道回府。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黑昼于暗中现身,而他的身后正是受了伤的清歌。 “何人伤你?我若没看错,出来那人是安锦然身边的副手吧,他为何会跟踪于你?” “说来话长,少主可还好?” 黑昼点头,清歌道:“此地非说话之地,我们先回少主身边,有话日后再说。” “你受伤不浅,少主那里暂由我盯着,你且回去歇息。”黑昼没动,只盯着清歌关切道。 清歌摇摇头:“无妨,我伤口无碍。” 她伤口她自是有数,她今夜能晕倒在安家并非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身中迷药的原因,待明日迷药药效散去,区区伤口不足挂齿。 黑昼见她坚持便也未在劝,二人闪身消失在原地,连那后院门口的野狗都未惊动。 寅时一刻,醉春风阁楼之上,依旧是白日的那间屋子,依旧是白日里的人,白绍看着手中密信额头滚落豆大汗滴,面色又惊又惧,接着他一屁股坐于凳子之上,久久无法回神。 白日里的侏儒走至他身边,拿过那密信细细看来,然后就见他一样面露惊恐,不敢置信看向白绍。 但他反应快,他拿着那信快步行至蜡烛旁,把信架上烛火,眨眼间信就只剩灰烬。 “京中是不是知晓了什么?父亲如何能叫人抓住如此把柄。”白绍盯着侏儒,不相信那般睿智的父亲能犯如此大错。 “大哥莫慌,父亲已入诏狱如今能左右大局的只你我二人,你我定不能自乱阵脚,我今夜赶回京都,父亲那边由我盯着,你在扬州定要小心行事。” 原那侏儒并非常人,而是白绍同父异母的二弟白泽,因相貌丑陋不被白家所承认,一直以部下的身份跟着白绍。 “那那人那里?”白绍闻他要返京起身询问。 白泽只道:“如今情势不容乐观,巫山那边且由三皇子前去杀人,不论成功与否你都莫要过多插手,我此次一去定会被父亲之事拖住,你且耐心在扬州呆着,待一年时间一过,速回京都。” “如此,便只能依大哥所言。”白绍认命坐回凳子上,眼里满是不甘心,明明事情已步正轨,明明只要他父亲不被抓住把柄,他这边便能拿捏住三皇子。 如今白家出事,他就如被捆住双腿限制行动,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叫他功亏一篑,叫他如何能甘心。 白泽瞧他面露不甘之色,就晓他心中气愤,但事到如今,他不忍则乱大谋,不忍都得忍。 “你自小聪慧,定明白忍一时风平浪静得道理,莫要因一时意气,乱了全盘谋划,没了白家,三皇子定不会信你一句话,届时你又该如何。” 白绍重重叹息一声,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白泽所言非虚:“孰轻孰重,我有分寸。” “既如此,我便先去了,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 待屋中只剩白绍一人时,他一把把那桌案上得器物扫落在地,只见他双目猩红,眼中恨意翻涌,若非白家,他何须要这般畏手畏脚,接着他扬声唤进一人:“去,告知那人,我愿意与其合作,但是我要他们全力支持于我。” 能成王者哪一个是善类,纵使他做些常人无法理解之事那也是为了登上那个位置,何况对方曾答应过他,只要他同意,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有了对方得帮助,白家有没有,又有何惧。 第二日,安锦舒早早就起身前往君兰阁看望顾卿辰,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面目苍白,虚弱又狼狈得人,但令她没想到得是她见到的是一个生龙活虎赤着上身正练剑的少年。 安锦舒看的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狠狠捏了把自己手臂,痛感传来提醒她她没看错,对方确实生龙活虎得在练剑。 顾卿辰听到动静,收剑,穿衣一气呵成,转身见到安锦舒也不慌,抱着剑行至她跟前与其打招呼。 “阿姐怎么如此早就来了。” 所以她不应该这么早来呗?她不这么早来她还不知道人能好的这般迅速。 “阿弟这伤好了?”她语气生冷开口询问,她深刻怀疑昨夜所经历的事都是她的一场梦。 顾卿辰低头看了眼受伤的手臂:“并未。” “昨夜我把阿弟从露台背出来时阿弟伤的走路都走不稳,这只过了一夜阿弟仿若正常人一般,这......” 她话点到为止,顾卿辰自是能听明白其中意思,顾卿辰能这般大胆在这院中练剑便不怕她发现,他早已做好应对之策。 只见顾卿辰微微一笑,抬起受伤手臂,一把揭开那绷布,露出里边可怖伤口。 安锦舒不明白其意欲何为,只盯着他不曾说话。 “阿姐你瞧,这伤口其实也没多深,我昨夜不过失血过多诱发浑身无力,休息了一夜已没什么事了。” 那伤口的确不深,可安锦舒想到昨夜瞧见她伤口的时候,那血覆盖了他整只胳膊,恐怖如斯,她扛着人下来时人也是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咽气了。 她疑惑了,这点伤口能叫他虚弱成那个模样? 她有些怀疑顾卿辰的话,但下一刻她便笑了:“阿弟无事便好,昨夜真是吓坏我了。” 管顾卿辰说的是真话假话,她冒死前去救他是真,她把人从露台扛出是真,她为他找来大夫救他也是真,所以哪怕他在演戏,她也陪着他把一场戏演完了,这个情,他顾卿辰必须得记着。 见少女眸子狡黠,笑得如一只小狐狸顾卿辰眸子闪动,眼底神色难辨,手又不自觉摸上腰间玉佩。 安锦舒也是发现了他腰间得玉佩,其实昨天她就瞧到了,只是没来得及问,今日瞧他又把那玉佩带在身上,终是开了口:“阿弟好像很喜欢这玉佩。” 顾卿辰垂眸:“入手温润,是个好物。” “以前也不见阿弟佩戴。” 意思便是你为啥现在戴上了? 顾卿辰把那玉佩放下,勾着嘴角反问向安锦舒:“阿姐好像对这个玉佩很上心,可是有什么说道?” “并未,只是好奇。”安锦舒随意糊弄过去。 这个玉佩与她那个玉佩乃为一对,现在顾卿辰不知晓佩戴上也无妨,但对方若是知晓她那里还有另一半,不知道会不会暴起伤人,对曾经佩戴过这个玉佩得行为感到愤怒。 “既然阿弟已无大碍,便收拾收拾与我一同去祖母那里请安吧,昨夜母亲得知你为护我受伤本要来探望你,被我拦下了,刚好今日去叫她看看,叫她放心。” 顾卿辰扬眉:“阿姐稍等,我稍稍收拾就来。” 安锦舒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后续二人前往如意院给安老太太请安,安老太太笑呵呵得与她二人说了些体己话,后又留他二人用早膳。 曲氏来了后又拉着顾卿辰好一阵关切,直到安锦然来了后顾卿辰才与其出了如意院。 安锦然也是没想到顾卿辰身体竟这般好,只一夜就能恢复至此,夸他的同时也没忘找大夫在确认一下。 顾卿辰没有拒绝,张大夫给他把完脉后只道气血亏虚,需大补,安锦然笑呵呵拍拍顾卿辰肩膀,说自己房中有个万年老人参,一会送给顾卿辰补补身体。 接着还神秘兮兮与他道:“养好身子,大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世面。” 顾卿辰笑着回应他,后瞧对方欲言又止知晓对方定有话问他,于是便直接把话挑明了把昨夜得事说了清楚。 安锦然对他所说之事没有丝毫怀疑,只道扬州城鱼龙混杂,叫他日后出门定要小心,顾卿辰应下 ,接着回了院子。 张财递来密信,顾卿辰查看后勾了嘴角笑道:“看来可以轻松一阵时日了。” 他得目光落在窗外梧桐树上,一只白色鸳鸯猫儿得身影映入眼帘,顾卿辰眸光微动。 猫儿撩人,养一只,也不错。 第71章 与那猫儿一模一样 夕照红于烧,晴空碧胜蓝,一日时间匆匆而过。 繁锦阁中芍药花迎着清风左右摇摆,透着淡淡馨香,安锦舒悠哉悠哉的躺在院中摇椅之上,拿着话本看的起劲,绿萝边剥瓜子边凑眼上去偷偷瞧那话本上的内容,安锦舒一转头把她逮个正着。 “想看?” 绿萝红着脸点头:“想。” 安锦舒坐起身来,偷偷一笑凑近她小声道:“我有个孤本,你想看吗?” 绿萝天真懵懂的使劲点头。 “你等着我给你去拿。” 安锦舒作势起身,绿萝眼疾手快的站起身要与她一同前去,恰时红鲤端了水果从小厨房出来,看到她二人起身以为她二人是要进屋,连忙上前帮忙。 安锦舒摆摆手:“不用,绿萝想看看我的孤本,我去屋中拿给她。” 红鲤端着水果的手一僵,立马放下那果盘拉住绿萝:“那个你看不了。” 绿萝睁着大眼睛不解看着红鲤:“为何?” 红鲤看向安锦舒,无奈叹息一声:“反正你就是看不了。” 安锦舒捂嘴偷笑:“忘了红鲤姐姐看过了,红鲤姐姐你别那么小气嘛,你都瞧过了,不妨也叫绿萝瞧瞧。” 红鲤脸一红,语气颇为羞愤:“小姐,那孤本是你非叫我看的,而且我就看了一眼。” 谁知道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自家小姐竟喜欢那种话本,害她好几天都没睡好。 安锦舒瞧她那羞愤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两颊香腮红红,眼如明珠,红鲤拉着绿萝原地羞愤的不知所措,绿萝则是一头雾水的瞧着她二人。 顾卿辰进院子后就瞧着这么一副少女嬉闹场景。 暮光四溢,彩霞欲坠,那背对着他的少女周身如被镀了金光,珠压腰裾稳称身,一根玉簪松松簪了发,叫那满头青丝欲落不落洒满后背,她正弯腰笑的开怀,似是开心极了。 “喵.....” 一声猫儿叫声惊动了院中的人,安锦舒猛地止住笑声,转头望向身后。 待看清来人怀中的东西后嘴角笑意就那样渐渐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此刻正低垂着扫帚一样的尾巴抬头望着她,猫儿双瞳一蓝一红,清透狡黠,顾卿辰抱着它与她遥遥相望,安锦舒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下来。 这只鸳鸯猫儿在上一世见证太多她与顾卿辰的荒唐,此刻透过它的眼睛安锦舒都似能望到她以前的荒淫无度。 顾卿辰抱着那猫儿缓步上前,那猫儿似极为喜欢安锦舒,见到她后异常兴奋,顾卿辰一靠近安锦舒它便迫不及待的跳进了安锦舒的怀中。 “好漂亮的猫儿,它的眼睛颜色还不一样。”红鲤极为喜爱的逗弄两下那猫儿,可那猫儿却根本不理她,只一个劲的在安锦舒怀中打滚。 “它很喜欢阿姐。”顾卿辰笑道。 安锦舒垂眸看着怀中猫儿,也是轻笑起来:“猫儿还小,自是粘人,阿弟从何处找来的这猫儿,我看还这般小,不妨把它先送回去,叫母猫多喂养上一阵子。” 说着安锦舒便要把那猫儿递还给顾卿辰,可谁想那猫儿仿佛能听懂安锦舒的话,两只爪子抱着安锦舒的手臂,可怜兮兮的喵喵叫着,那声音凄惨又委屈,直听得人不忍心。 许是女子对这等毛茸茸的小家伙都无法抵抗,红鲤心疼的直叫安锦舒把它留下养着。 安锦舒不想留它,只道它太小,非要还给顾卿辰让他送回母猫那里,叫母猫多喂养一阵。 结果红鲤说她可以每日去后院厨房拿羊奶喂他,绿萝也在一旁掺和,说这只小猫瞧模样应该是被母猫强行断奶了,否则母猫会一直跟着小猫,不会乱跑。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安锦舒不留都不行。 怕态度太过强硬叫顾卿辰看出不对劲来,安锦舒便点了头:“行吧,那便留下吧。” 许这就是命吧,这只鸳鸯猫儿与她有缘,躲不开的。 但她还是心有疑窦,顾卿辰既也是重生回来的不应该不知晓这只猫儿的意义啊,他把这只猫儿送来是什么意思? 安锦舒觉得他的想法实在难以揣测,猫儿喵喵喵叫个不停,扰的安锦舒也无法静心,她把猫儿递给红鲤:“它许是饿了,你去给它弄些吃的吧。” “好的小姐。” 红鲤欢欢喜喜的接过猫儿,那猫儿还不愿意离开,到红鲤怀中后还直勾勾的盯着安锦舒,可安锦舒却并未瞧它一眼,猫儿似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小主人不喜欢自己,当即垂下了耳朵。 “阿弟哪里找来的这个猫儿?” 犹记上辈子,这只猫儿乃她先行找到喂养的,这辈子却不想是顾卿辰先碰上。 “在我院子里的梧桐树上。”顾卿辰漫不经心道,然后他似看到了什么,直接越过安锦舒走向她身后摇椅。 安锦舒本也没在意,可等对方拿起那摇椅上的话本后她脸一红立马扑上去抢夺。 顾卿辰哪能如他所愿,只微微抬手就躲过了安锦舒伸过来的手,他仰头看着话本内容先是皱眉,然后冷笑出声。 “阿姐为何喜欢看这种话本?” 语气难掩嫌弃。 安锦舒手抓着衣裳恨恨的怒瞪着他:“阿弟管的未免有些宽了。” 小秘密叫人发现,论谁也不会高兴,安锦舒此刻是越瞧顾卿辰越烦,怀疑他今日就是来给她不痛快的。 见安锦舒咬牙切齿得模样顾卿辰没由来得想到今日在梧桐树上逮那猫儿时,猫儿朝他龇牙得样子,背部毛发乍起,露着犬牙凶他,明明没多大威慑力,却偏偏要装作凶狠模样。 顾卿辰猛地凑近面前之人,吓得安锦舒脚下一个不稳眼见下一刻就要摔倒,一只手一把握住她得手腕,安锦舒错愕抬眼,就瞧顾卿辰正邪笑得看着她:“阿姐怎么这般不小心。” 被握住得地方宛如被烧红烙铁所触碰,安锦舒连忙挣脱开来,气愤道:“阿弟好生说话,突然凑近做什么。” 摩挲两下指尖,顾卿辰勾着邪魅笑意轻声道:“我有没有与阿姐说过.......” 安锦舒看向他:“什么?” 顾卿辰薄唇轻启,眼中满含放肆笑意:“阿姐生气得模样,与那猫儿一模一样。” 第72章 突闻故人之名,心欣喜 夜间,安锦舒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顾卿辰那邪肆眉眼,想起他今日傍晚在院中与她说的那句话。 突然,一个小东西从她被窝里钻了进来,往她腿边贴,使得她的腿痒痒得。 安锦舒坐起身来掀开锦被,看着那蜷缩成一团得白色毛团子,伸手拎起它的后颈,想要把它丢下床去。 “喵。”小家伙发出轻柔叫声,接着响起舒服得呼噜声。 安锦舒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于心不忍得把它放回了床上,但只施舍了它一个脚边得小角落,小家伙想要往她腿边爬她一把按住它,凶巴巴道:“不行,你若是敢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小家伙极具灵性,听见安锦舒语气不好,只得可怜巴巴得缩回身子窝成一团,老老实实得待在角落里。 “喵。”它轻叫一声,似在控诉安锦舒。 安锦舒又一点它脑袋:“不许叫,在叫把你扔出去。” 可小家伙却不听话了,一直“喵,喵,喵”个不停,似故意与她作对一般。 “你就像那讨厌鬼,他是个讨厌鬼,你是他送来的,也是个小讨厌鬼。”安锦舒再次掂起它后颈,起身下床,打开房门把它直接扔进了门口绿萝怀中。 “它太吵了。”安锦舒啪的一声关了房门。 绿萝低头瞧瞧怀中小家伙,小家伙也仰着脑袋看着她,仿佛在说:小主人好像不喜欢我。 绿萝揉揉它得小脑袋瓜,坐回褥子上:“想要呆在小姐身边,你须得安静些才是,今晚就委屈你与我睡啦。” 小家伙再次喵喵两声,然后在绿萝枕头旁边找了个舒服得位置,呼噜着睡着了。 绿萝摸着那毛茸茸得毛发,开心得躺下,没多会也睡了过去。 门外一猫一人睡得香甜得酣声陆陆续续传进屋中,安锦舒再次翻了个身,接着烦躁得在床上鲤鱼打挺。 顾卿辰这个讨厌鬼,他发什么神经过来与她说那话,难不成是昨夜受伤,莫大夫给他开错药了? 安锦舒披上衣裳,走到窗边,夜风阵阵,裹着花草香味飘过,她深呼吸一口气在缓缓吐出,希望借着这口浊气,吐出心头困扰。 月光皎洁,照亮了院中景色,安锦舒看着那后院中随风飘摇的树枝,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只见她再次呼了口气,然后转身回到了床上。 而这次她不曾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躺下没一会香榻之上就响起了清浅得呼吸声。 “烟烟,你糊涂啊。” 安锦舒摇头,不!阿娘,你别凶烟烟,烟烟错了。 “烟烟,只要你喜欢,不论是什么,兄长都支持你。” 兄长?兄长你在哪里? “烟烟,你怎么就能做出那般有毁伦常之事,你还未许人家,你这般以后要如何自处啊!” 祖母!祖母你听烟烟解释,祖母!安锦舒想要去拉面前人得腿,可一触碰到对方,对方就如烟消散,接着画面一转,白纱遮面,鼻尖是那人身上独有得幽香,男子压在她身上,红着眼怒视着她。 “毒妇!”他怒吼。 “不......我....不是,我不是......!” 安锦舒哭着嘶吼,画面再次变换。 她坐在青砖之上,看着红鲤被拖拽出去,她疯了一般大喊想起身阻拦,可她只觉得腿好痛,她低头,只看到一滩鲜红血液,她得腿不见了,她没有腿。 安锦舒眸子瑟缩,下一刻恐惧得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小姐!小姐!”红鲤焦急声音响起,安锦舒只觉得有人推搡着她。 下一刻,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双目失了焦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接着她回过神来,发现那一切竟只是她得一个梦,她心有余悸得擦了把额头汗渍,直挺挺得又倒回床上。 红鲤担忧得脸出现在她视线中:“小姐,你还好吗?” 安锦舒摇摇头,可立马又点点头幽幽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上辈子得事了。” 红鲤知晓她重生一事,不曾诧异,只轻声安抚她:“已经过去了小姐,已经过去了。” 安锦舒翻了个身子,觉得疲惫极了:“我想继续睡。” 红鲤还是不放心道:“需要奴婢陪着你吗?” 安锦舒没有说话,红鲤知她未拒绝就是要得意思,于是盘了腿趴在床边守着她。 “去拿床褥子吧。”安锦舒含糊不清说着。 红鲤轻嗯一声,起身去拿了褥子铺在身子底下,安锦舒翻过身来,抓住她的手,红鲤微微失神,接着便心疼的为其拉了被子:“睡吧小姐,有奴婢陪着你,别怕。” 做了噩梦得结果便是第二日安锦舒精神极其萎靡,前去如意院请安时把安老太太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生病了,非要把张大夫叫过来给其把脉,安锦舒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那场梦实在太过痛苦揪心,致使安锦舒一连好几日都精神恍惚,顾卿辰似与她心有灵犀一般,她不想见他,他也没再来找过她,平日里请安也都是与她错开时辰,二人仿佛一下子没了交集一般。 此番倒正合安锦舒得意,她不想见到顾卿辰,对方这般做,还省去了她得麻烦。 没过几日曲氏前来找安锦舒,安锦舒听见她所说之事后渐渐缓过神来。 “阿娘说谁?” 安锦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与她确认。 曲氏笑呵呵道:“盛怀安,你小时候常常跟在他身后叫怀安哥哥得盛怀安,你还记得吗?” 安锦舒赶紧摆手:“不对,阿娘上一句说的什么?” 曲氏见她奇奇怪怪得,神情不解看了她一眼说道:“为娘找了新的夫子,乃今年新晋新科状元郎盛怀安。” 是了,安锦舒眼睛一亮,记忆里男子一袭白衣胜雪,眉眼温润,温柔得叫她烟烟妹妹,她得怀安哥哥,她怎么能把他忘了呢。 “怀安哥哥中了状元?”安锦舒惊喜道。 曲氏见她竟然还记得对方,也是有些诧异,但随即便笑起来:“那孩子自小我瞧着就非池中之物,如今中了状元,正在家中等候明年殿试。” 安锦舒记得盛怀安乃元宏二十七年中状元,进京都任职,可如今才是二十六年,很显然,所有事情都提前了。 “怀安哥哥可有同意阿娘得邀请?” 上辈子盛怀安并未来安家当教书先生,她与盛怀安重逢乃为认亲宴之上,本她认为那般高雅清洁一人不会与她有过多交集,可安家落难之时,唯他鼎力相助。 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如今再闻故人之名,心头除了激动便是期待,也不知对方如今模样,是否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安锦舒暗自笑起来,随即苦涩想道,若再见,她定要与对方道一句感谢,全了上辈子得遗憾。 第73章 给顾卿辰送情书 日子晃眼而过,四月中旬将至,安锦舒已在自己院子中待了整整十天,这日一早她起床,突然间就觉自己神清气爽,阴霾尽散。 她难得的端了糕点,去往君兰阁找顾卿辰,这十来天她有意躲避对方,也不知晓对方如何了,想着去瞧瞧对方态度顺便探望探望他的伤势。 对于第二日就能舞剑之人,安锦舒自是知晓对方应是没有大碍了,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得。 哪知她鼓足了勇气前去,到了君兰阁门口那守门的小厮却说,顾卿辰一大早就出去了。 安锦舒吃了个闭门羹,无奈的回到院子,瞧着桌上原封不动端回来的糕点她无奈叹息一声。 这次是她心魔作祟,其实也怪不了对方,她这十天的刻意躲避,不知是不是叫顾卿辰误会了。 当初是她非上赶着给对方献殷勤,对方如今终于对她敞开心扉她没高兴便也罢了,还把自己吓得噩梦连连,还闭门不见人,叫谁谁也会多想。 “小姐,端亲王府又送信来了。”绿萝从外走进来絮叨道:“这安阳郡主日日差人送信却从不见人,也不知意欲何为。” 许是游湖之日将近怕有变故,这安阳郡主近日总是遣人往都护府送信,次次都打着交好的幌子,实则信里的内容一大半都是与顾卿辰有关。 安锦舒接过那信,拆开的瞬间只闻一阵清香扑鼻,宣纸入手细腻柔滑泛着淡淡粉色,她轻笑出声,只觉这安阳郡主倒是个趣人。 明知这信送不到顾卿辰手中,还次次都精心熏染了纸张,也不知是有意这般还是真是个注重细节之人。 她凝眉看向信中内容,然后在细细把信折叠好放回信封之中:“去把这信送去君兰阁交于那守门的小厮,叫他等他家主子回来后亲手交付。” 绿萝点点头,红鲤给安锦舒添了牛乳茶接声道:“后日便是游湖之日,小姐可有准备。” 安锦舒浅浅尝着那茶,只觉浓香馥郁,她眯了眯眼睛笑笑:“做什么准备,那安阳郡主目的并非是我,我只需去吃喝玩乐便好。” “可是奴婢总有不好得预感,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一样。”红鲤神情凝重说着,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叫她心慌。 “好啦别担心啦。”安锦舒推过去一个玉瓷杯子:“尝尝这牛乳茶,特别香醇。” 红鲤眼睛一亮:“奴婢谢小姐赏赐。”说罢美滋滋得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待她要入嘴之时,却瞧到绿萝眼巴巴得望着自己。 红鲤默默转过身去,安锦舒瞧到后嗤笑出声:“想喝自己倒,别眼巴巴望着红鲤,叫别人瞧着还以为我这个主子亏待你们呢。” 见自己也能喝上,绿萝顿时喜上眉梢,开心得迈着步子上前给安锦舒施了一礼:“谢小姐赏赐。” 安锦舒失笑:“快倒吧,小馋猫。” 繁锦阁内一片其乐融融,江春楼天字阁楼之上却是风起云涌,剑拔弩张。 顾卿辰与莫老相对而坐,莫老手中黑子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曾落下,他浑浊得眼中透着纠结之色,面对棋盘上得走势眉头紧蹙,密密麻麻得汗珠自额头冒出。 “无需着急,莫老可慢慢想。”顾卿辰放下茶盏幸灾乐祸笑道。 莫老瞪他一眼,然后手起子落,瞬间他眉目舒展开来,笑呵呵道:“此局,你如何破?” 顾卿辰展望棋局,然后捏起白子,霎时也是迟疑起来。 这下轮到莫老幸灾乐祸了,他打满褶皱的前额微微上挑,眼睛慢慢放出光来,浑浊却温润,透着一股祥和与淡然。 顾卿辰分析着棋盘上的局势,半晌无奈放下白子,声音清冷,带着笑意:“此局是莫老赢了。” “哎?”莫老见他竟这般放弃了立马不愿意了:“不行不行,你小子故意的,不算不算。” 顾卿辰无奈摇头:“莫老也能瞧出此乃死局,我如何能破局,恐叫莫老失望了。” 莫老才不信他的话,大手一挥依依不饶:“不行,你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顾卿辰抬眼,眸若清泉,他叹息一声被逼无奈自棋奁中取出一子,然后在莫老望眼欲穿的注视下定定落于棋盘之上。 霎时间棋盘之上风云变幻,如长剑直破云霄,纵有摧枯拉朽之势破开了这当死之局。 莫老浑浊眼中透出惊愕之色,下一刻他哈哈大笑起来,满意的望着顾卿辰:“少主天资过人,老臣自愧不如啊。” 顾卿辰起身抱拳作揖:“莫老谬赞,此局既已破,我便先行一步。” “嗯,去吧。”莫老摆摆手,而就在顾卿辰转身时他又突然开口:“棋局中,死棋是活棋,生棋是死棋,少主可明白。” 顾卿辰身子一顿没有说话,停留一瞬便抬脚出了屋子。 见他出来张财忙凑上前来:“主子,回府吗?” “东西买上了?” 张财笑眯眯的把手中东西晃了一晃:“买上了,刚出锅的还是热的。” 顾卿辰冷眼看向张财手中东西:“回府。” 回到君兰阁,守门小厮见顾卿辰立马上前把安锦舒交代的信递了上去。 “这是谁的信?”张财替顾卿辰接过询问那守门小厮。 那小厮点头哈腰回他:“是三小姐送来的,说一定要交到少爷手里。” 听是安锦舒送来的信顾卿辰清冷眸子有一瞬间的变幻,他垂首不动声色斜睨了眼张财手中的信不曾言语,抬脚往屋中走去。 张财收了信,跟着顾卿辰进了屋子。 顾卿辰净手行至书案后,目光又不自主看了眼被张财放在桌上的信。 张财毫不自知的端来香茶为顾卿辰斟满,接着仿佛忘了那信的存在开始为顾卿辰布置书写用的宣纸,顾卿辰坐在太师椅上就静静等待着他拿信过来,可张财放置好宣纸后竟又开始为其研墨,丝毫没有拿信的意思。 顾卿辰咳嗽两声以示提醒,可张财还以为他是嗓子不舒坦,赶紧上前把那香茶往他手边递了递。 顾卿辰眸色犀利的看了他一眼,张财顿时如惊弓之鸟僵住了身子,以为是茶水太烫,于是赶紧把香茶拿了回来双手捂住杯身试探温度,可下一刻他就疑惑了,也不烫啊。 他不敢直视顾卿辰的视线,却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跪地以求顾卿辰明示:“还请主子明示。” 顾卿辰站起身来,瞟了他一眼,接着走到桌边拿起那封信来。 张财看到他拿信这才恍然大悟自己错在何处,他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三小姐的东西他也敢轻视,简直是该死。 第74章 虚以逶迤 顾卿辰脸色本还算和善,可等他看完那封信后他脸上的和善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青黑如锅底之灰,难看至极。 张财只觉周身有些发冷,疑惑抬头就看到顾卿辰那如鬼魅般难看的脸色。 他心头咯噔一声知道那信中内容有问题,缩了脖子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对方霉头。 顾卿辰收起信来付之一笑:“拿着东西,我们去看看阿姐。” 张财光是听着顾卿辰那冷笑声都牙关打颤,忙不迭起身拿了桌上东西跟上。 安锦舒正与猫儿玩的开心,红鲤匆忙进屋打断她:“小姐,四少爷来了。” 安锦舒毫不意外,手中逗弄猫儿的动作未停,声音如黄鹂,清脆悦耳:“叫阿弟进来吧。” 很快脚步声就停在了屋外,安锦舒逗弄猫儿的手终是停顿下来转头望向门口,下一刻少年挺拔身影出现在眼前,随着身影的出现安锦舒面容之上也挂上了明媚笑意。 “阿弟!快来!” 她语气热络,尽显亲近。 顾卿辰望向她的眼神莫测,但妖孽面容之上却勾起了三分笑意,他应声上前,只见少女身子所遮挡处一团白色正在她裙间嬉闹。 安锦舒嫣然一笑把手中木棍递到他面前:“阿弟试试,踏雪对这东西极为感兴趣。” “踏雪?”顾卿辰看着那正露着肚皮玩着衣衫的小东西眸色复杂:“你给它取得?” 安锦舒不置可否朝着他点点头:“对啊,好听吧,我想了好久呢。” 踏雪......暮雪...... 顾卿辰细细品啄这两个名字,然后漠然笑道:“为何叫踏雪?” “因为它浑身毛发雪白,如踏雪而来的雪中精灵,故取名为踏雪啊。” 顾卿辰晃动一下手中逗弄木棍,似无心说道:“既如此,叫暮雪岂不更为恰当,暮雪而来,阿姐以为呢?” 安锦舒初闻暮雪二字笑容有一瞬间凝滞,可眨眼间她依旧神色如常,笑魇如花,手摸了摸踏雪软软肚子有些不乐意说:“我还是觉得踏雪好听些,何况叫了这么些天,踏雪也已经习惯了,再改这小家伙定不乐意,还是罢了。” 似在意料之中,顾卿辰挑眉坐下,张财上前把东西递给他。 “新鲜的梨花酥,阿姐尝尝。” 顾卿辰解开油纸,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糕点。 梨花酥的奶香味香飘四溢,叫人垂涎欲滴,安锦舒没想到他出府会带梨花酥回来,也是诧异怔愣一下。 “阿弟去江春楼了?” “出府办点事,顺道给阿姐捎了一份回来。” 顾卿辰说的无意,安锦舒听在耳朵里却品出了这话里的其它意思。 对方似在埋怨她近日来的躲避之举,她有些不确定的抬眼,略带关切道:“阿弟的伤如何了?” “说起这伤.....”顾卿辰眉眼带笑望向她:“我还未感谢阿姐那夜的救命之恩呢。” 安锦舒赶紧打断他:“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言谢,若非阿弟冒死救我,我恐已死敌人剑下,要说谢,得是我谢谢阿弟才是。” 顾卿辰拿过玉碟把那梨花酥仔细放入碟中,然后放置在安锦舒跟前:“阿姐真的想道谢?” 安锦舒看他那云淡风轻模样背脊却蔓延上细细麻麻得冷意,她面色如常诚挚点头:“自然。” 一封信被摆至桌上,安锦舒笑得越发灿烂,有些不解瞧他:“阿弟这是?” “阿姐若想谢我,便帮我替笔回信一封如何?” 安锦舒梨花酥咬了一半突得停在嘴里,眼睛睁得溜圆瞧他,接着咳咳咳得咳嗽起来,边咳嗽还边摆手,浑身写满了抗拒。 红鲤忙端过来牛乳茶:“小姐,小姐茶来了。” 安锦舒手忙脚乱得接过茶灌了几口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她伸手欲问红鲤要帕子,一只青葱白指便出现在眼前,而那手间是一条折叠整齐得锦帕。 “阿姐可有大碍?” “无碍无碍。”安锦舒不想拿他的帕子,可对方已经递到她眼前不拿好像太过刻意,于是她伸手拿过,假装使用,但只有她知晓,那手中得帕子根本未触及她得肌肤。 “无碍便是能替笔,阿姐歇息一下,等一下有劳了。” 安锦舒又猛地咳嗽起来,看着顾卿辰那从容模样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在口中,她直起身子来,掩住抽搐嘴角不明所以看着他:“阿弟为何要叫我替笔回信?那信有什么不妥吗?” 顾卿辰歪头与她面面相觑,眸子幽深,其中倒映着安锦舒雪亮双眸,他轻笑出声:“阿姐应该看过那信,阿姐觉得妥否?” “我觉得没有异处啊。” 安阳郡主给她送了那么多封信,也算是有心了,她见对方真心一片,总不能叫芳心白付不是,何况那么多封信她都不曾给顾卿辰瞧过,只给他瞧了这一封,说起来她还有愧于安阳郡主呢。 她送那封信去君兰阁本意是想叫顾卿辰亲自瞧一瞧安阳郡主对他得痴心一片,顶多有点幸灾乐祸在里边,可若说其它心思,那是万万没有的。 可她万万想不到这顾卿辰竟叫她回信,她如何能回?她怎么回? 这若是叫安阳郡主拿到回信,后日得游湖她都无法想象安阳郡主脸色得多难看,恐是得处处针对于她吧。 这是赤裸裸得报复! 就在刚才,就在顾卿辰打开这梨花酥时她还认为对方对近日她得所作所为没有放在心上,她还暗自想着是她狭隘,把对方想的太过斤斤计较。 而现在,安锦舒狠狠在心里唾了自己两口,她怎么就能把顾卿辰想的那般大度,他分明就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辈,你不叫他痛快,他也绝不叫你舒坦之人。 他就是在报复她近日得刻意躲避与疏远,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得讨厌鬼! 信是万万不能回得,认怂与写信她根本不用多加考虑毅然决然选了前者。 安锦舒突得眸含雾气,杏眼微垂,似受了极大得委屈一般低声抽泣一下:“阿弟是不是觉得我是故意把这信送过去得?” 她下榻自柜中拿出一叠信来,递到他跟前:“安阳郡主近日总是送信给我,虽说是送予我,可这每封信里都念叨着阿弟,我自是知晓这安阳郡主得意图。” 她眼睛越发红了:“可我一直不曾把这些信拿给阿弟瞧,是因为我知晓阿弟不喜这些,但对方这日日送来得信可见真心,我瞧着也是犹豫,恐妾有意郎有情,误了一桩好姻缘,纠结再三这才送信去给阿弟,想叫阿弟知晓心中有数。” 泪珠子如线滚落下来,安锦舒眼尾都哭红了,好不委屈:“阿娘叫我好生呆在院中修身养性,应付接下来得宴席,我日日念着阿弟伤势,还特意为阿弟绣了荷包,可谁知阿弟如此久不登门,一登门便是为了这信一事责备于我,我.......” 安锦舒泣不成声背过身去,肩膀哭的一抽一抽得,声音哽咽,叫听者难过,瞧着者更不是滋味。 第75章 我想念阿姐得紧 而站在安锦舒身后的红鲤瞧自家小姐哭的那般委屈,赶紧上前安抚,安锦舒一把拉住她的手使劲给她暗示。 红鲤见她挑眉弄眼的也是机灵的反应过来,立马心疼哭喊道:“小姐,你别哭了,前几日为了绣荷包日日熬,夜夜熬把眼睛都快熬坏了,今儿一早你还叫着眼睛疼,如今在一哭,明儿眼睛该坏了。” 安锦舒给她悄悄递了个满意的眼神。 安锦舒:可以啊,反应够快啊。 红鲤:那当然,小姐你觉得行不行?不行我还能再说严重一些。 安锦舒不动声色的眨眨眼:别别别,就这样就行了。 “阿姐为我绣了荷包?”顾卿辰收敛了笑意,清冷声线中倏然多了几分低沉与怀疑。 安锦舒是真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这个人却偏偏抓了这一个点,好在她有准备,背对着顾卿辰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纵使她声音再小,顾卿辰却听的分明,他笑道:“原来近日不见阿姐竟是因为此般情况。” 安锦舒回过身来,眼泪汪汪的注视着他:“不然阿弟以为什么?” “自然是.....”他的尾音勾着邪肆笑意,邪魅眉眼之中映衬着少女水汪汪的眸子,他刻意卖了个关子,安锦舒一直等着他说下半句,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开口。 她眨眨眼,没有追问他为何不说了,只抹抹眼泪自顾自说着:“阿弟若不想说便罢了,我只是不希望阿弟误会于我。” 声音欲泣,惹人心怜。 顾卿辰摩挲腰间玉佩,阴鸷眸子沉如暮色,那后半句话他咽于口中,未曾说出,他那日说出那句话后对方躲他十天,今日若再把对方惹了,恐不知要躲他多少天。 顾卿辰执起茶盏为她添了茶,声音柔和下来,略带诱哄之感:“阿姐莫哭了,在哭眼睛该红了。” 安锦舒真的乖乖的不哭了,她抽抽鼻子,红着鼻头不情愿说道:“那信我不写。” 顾卿辰嗯了一声:“不写了。” “真的?”安锦舒一喜,顿时眼泪也不流了。 她本也不想哭,但不哭似乎躲不过去这一关,看来眼泪有时候也是解决事情的利器,利用好了也能事半功倍,瞧瞧现在,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顾卿辰迟疑,安锦舒怯怯瞧他,难不成有变? “阿弟?” 顾卿辰抬眸:“但作为交换,阿姐需把荷包给我。” “荷包?”安锦舒咬咬唇,犹豫不决起来:“那个.....还没完工呢。” 实际根本就只开了个头,一条锦鲤就绣了个脑袋,身子都没有,如何能拿得出手,应付一下还行,送出手怕是不行。 顾卿辰也不恼,极为耐心的说:“什么时候能绣成?” 见他真想要,安锦舒思索一下道:“半月。” 然后她就见顾卿辰脸色咻的变冷,她连忙反悔:“不不不,半月有点多,十天?” 说罢她瞧顾卿辰脸色依旧生冷,她咬咬牙:“八天?” 顾卿辰终是有了动静,只见他眼角微微上挑,勾唇一笑:“五天。” 他说的肯定,没给安锦舒一点选择的余地,安锦舒侧目沉思一下,应了下来,五天就五天大不了她扔给红鲤做,红鲤绣工了得,莫说五日,三日就能完工,反正顾卿辰也瞧不出来。 “下次别在往我院中送无关人的信。”他冷声道。 此话就是不喜安阳郡主,对信上所述也没兴趣。 安锦舒立马点点头:“再也不会送了。” 见安锦舒回答的迅速,顾卿辰面色稍稍缓和,他放了块梨花酥进安锦舒面前碟子,接着慢条斯理的自行拿了一块尝着。 安锦舒边吃梨花酥边瞧他,只觉得他眉眼狭长上挑的异常好看,少年独有的青雉面庞掩藏起他自带的冷峻之感,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浅红薄唇,就是这张脸曾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无法自拔。 如今再看依旧俊美无双,只是她却心如止水泛不起半点波澜,安锦舒挪开视线专心吃起梨花酥,只是在她垂眸之后,那狭长眉眼的主人却挑眼看向她,眼中难掩复杂。 “对了阿弟。”安锦舒突然出声:“安阳郡主对你的心思你既知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管她作甚。” “后日的游湖,她定会缠着你,你既无心于她凡事都需多留心,莫叫别人做了手脚。” 顾卿辰轻笑:“阿姐与其担心我不妨担心担心自己,游湖宴人多眼杂,你就不怕被有心之人算计?毕竟你与那安阳郡主可是有过节。” “不怕。”安锦舒说的笃定。 “为何?” 安锦舒嘿嘿一笑,哭过的眼尾带着薄红,眼睛璀璨晶莹如黑宝石一般耀眼。 “因为我相信阿弟会保护我啊。” 青葱指节骤然握紧,感受到心口处传来的怪异之感顾卿辰眸子一沉,他羽睫微动,凝视着安锦舒问她:“阿姐为何觉得我能护住你?” 在所有人眼中,他还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义子,自保都难何来护人的能力,可顾卿辰分明从对方的语气之中听出了笃定来,对方笃定他有能力护她周全,他的好阿姐,似乎秘密也不少啊。 “因为阿弟是......”安锦舒猛地一下咬住舌头,因为她差一点就说出无法挽救的话来。 她略微吃疼,偷偷为自己的舌头喊了两声痛,接着她装作无事人一般继续道:“因为阿弟是爹爹承认的人,我相信爹爹的眼光,何况我看阿弟似会用剑,若有人欺负我,阿弟你就拿剑砍他!” 少女说的眉飞色舞,顾卿辰望着她哑然失笑:“就因为这般?阿姐难免高看于我。” 高不高看我不知道? 安锦舒噘嘴,这人也太难应付了,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能挑刺。 顾卿辰起身拂了拂衣袍上的梨花酥渣子,安锦舒知道他这样就是要走的意思,赶紧抱着踏雪凑上去:“阿弟,踏雪你要带回去养两天吗?陪你解解闷。” 顾卿辰冷眼看了下那白团子:“不了,我没阿姐这般闲,不用解闷。” 安锦舒:“.......” 她皮笑肉不笑的朝顾卿辰龇着两排皓齿,不客气的送客:“那阿弟慢走,我便不送你了。” 谁知顾卿辰邪笑看着她:“谁说我要走了,我只是站起来拍拍衣物上的残渣,许久未见阿姐,我想念阿姐得紧,自是要多陪陪阿姐才是。” 安锦舒:“!?” 第76章 换做他人,阿姐会这样说吗? 谁需要你陪啊,安锦舒心头怒吼,可爱面庞之上却笑意盈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原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阿弟要走了。” “听母亲说,近日要开设私塾,阿姐可知晓此事。”顾卿辰拍完遂又坐下。 安锦舒怎么可能不知晓此事,她含糊嗯了一声:“我知道,阿娘特意为此事来找过我。” 一想到马上要上私塾她顿时不开心了,可随即她又想到教导她之人是盛怀安她便又开心起来。 她的喜怒哀乐皆表现在脸上,顾卿辰见她上一刻还不开心,下一刻便高兴起来,似随意开口:“阿姐似很期待这私塾开学?” “嗯?”安锦舒望向他:“上私塾这么无聊得事我怎么可能期待。” “可我瞧阿姐似很开心。” “有吗?”安锦舒摸摸自己的脸,然后摸到了自己上翘得嘴角。 她好像确实有些高兴,可她怎么可能告知顾卿辰实情,她脸不红心不跳得随意敷衍他:“因为想到能与阿弟一同上学放学就很开心,那样与阿弟呆在一起得时间便又多了一些,阿弟呢?阿弟开心吗?” 他开心吗? 顾卿辰看着玉瓷杯中的乳白香茶,眼底暗的如深渊。 他似不应该开心,就如安锦舒所言,上私塾本就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可他却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是开心的。 并非是因为上私塾一事,而是因为安锦舒说她所高兴是因为他。 如此明显的心理变化使得顾卿辰皱起眉头,这种不受控制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神情冷峻,声音冰冷,连看向安锦舒的目光都仿佛沁了寒气:“换做是他人,阿姐也会这般说吗?” 他这话就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了,安锦舒不理解,她脸上露出迷茫之色:“阿弟这话是何意思?” 什么叫换做他人,她也会这样说? 说什么?她怎么可能对着其他人说这种话? “若今日坐在此处的不是我,你的弟弟也并非是我,阿姐也会说这种话吗?”顾卿辰注视着她,再次出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安锦舒觉得她好像被顾卿辰绕进了一个死胡同,她打住他,开始梳理他的话:“我听明白了,阿弟的意思是若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而那另一个人是我阿弟,我是否会这般对他说话对吧。” 安锦舒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顾卿辰问出这个问题简直出乎她的意料,她面露惊疑之色看向顾卿辰:“阿弟?你为何会这样问?”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卿辰,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顾卿辰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问题明明是他抛出来的,可如今他又这般作态是为何? “阿弟?”她出声提醒。 “阿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安锦舒顿感无力,她低头思索良久,只回答了一个字:“会。” 说罢她抬起头来,莞尔而笑,看着顾卿辰的眼认真且坚定:“可是......” “什么?”顾卿辰与她目光相撞,语气中带了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迫切。 “可是,如今坐在我对面的并非别人,而是顾卿辰不是吗?”安锦舒浅笑:“不是别人,不是张三,不是李四,而是顾卿辰啊。” 不知为何明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卿辰却不见开怀,但见他轻笑出声,接着站起身来,低头俯视这正遥望他的少女:“阿姐莫要多想,只是兴起一问,阿姐睡一觉.....便忘了吧。” 说完他大步出了门。 留安锦舒一人坐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直到踏雪的叫声传来,她才惊觉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抱起踏雪,摸摸它柔软肚子,一种强烈的怪异之感让她脑袋一片乱麻。 绿萝摸不着头脑的进来屋中,边探头瞧外头一边念叨:“小姐,四少爷好奇怪啊,脸色好难看,还走的那么快,君兰阁出事了吗?” 红鲤赶紧上前制止她乱说话:“嘘,没瞧到小姐在想事情吗?” 绿萝自红鲤身后探出脑袋,声音哀怨:“没有啊,小姐明明在逗踏雪玩啊,红鲤姐姐你又骗人。” 红鲤一拍她脑袋:“跟了小姐这么久不知晓看事不能看表面的道理吗?” 绿萝揉着脑袋撅嘴:“知道了,我不说便是了。” “红鲤,什么时辰了?”安锦舒声音响起。 “申时了小姐。” “申时了.....”安锦舒幽幽念着,眼睛看向窗外,天边已能瞧见朝色:“阿弟竟来坐了这么久吗?” 红鲤听见附和:“四少爷未时来的。” 安锦舒视线转至桌上已经凉透的梨花酥,伸出手去拿起一块,下一刻梨花酥自她指尖掉落,安锦舒的心也随那梨花酥沉了下去。 她并没有对顾卿辰的话有过多想法,也并未太过纠结顾卿辰今日的不对劲,于她而言,顾卿辰说此话可能有千百种意图,唯一不可能的便是对她有所企图。 对方心思难测,总会在言语之间叫她难堪与猜忌,许对方拿此作乐吧,她只能告诫自己以后都不能被对方莫名其妙的话影响。 叫红鲤早早掌了灯,安锦舒坐于榻上开始慢悠悠绣起荷包来,可绣了没一会她就把那绣了个锦鲤脑袋的荷包扔给了红鲤,然后自己又重新挑选了一块青蓝色料子仔细绣了起来。 * 巫山山下闹市之中,一位美人正斜倚阑珊,手摇蒲扇百无聊赖的听着楼内青衣唱曲。 她肤若凝脂眉宇间慵懒妩媚,如描似削身段,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引路人纷纷顿足侧目。 安念侧卧于胡床之上,眼眸似闭非闭,只觉这日子无聊透了,每日除了在庄子里便只能在这集市上,明明是为了那人而来,可那人却被琐事缠身,她自来了这巫山便在未见过他。 青衣一曲闭,安念被书竹唤醒:“小姐,我们该回了。” 安念瞧瞧天色,整理一下衣衫与书竹下了楼,马车往庄子而去,可才走到半途,安念却闻笛声。 她顿时一喜,忙叫车夫停了马车,她匆匆下马车,四下张望,然后在一条胡同口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你在这里等着我。”安念交代,说完她便欣喜奔向胡同。 往胡同内走了没几步,安念被人猛地拽入黑暗角落,她正欲惊呼,红唇却被堵住,感受着口中搅动,安念顿时眼神迷离起来,她抬手搂住对方脖颈热烈的迎合对方。 良久二人唇齿分离,安念媚眼如丝望着对方,如缠人的网,缠上对方不愿离开。 “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但闻男子嘶哑轻喘之声,安念被来人再次搂住腰身:“待你伺候舒坦了我,我便告知你我何时来的如何。” “讨厌。”安念轻拍男子肩膀,柔情绰态。 “哈哈哈。”男子大笑着直接把人扛起,安念微微低呼一声, 没有丝毫反抗。 她故意勾了鞋尖露出白嫩玉腿,惹身下之人呼吸粗重,她呵呵呵娇笑着,搔首弄姿之态直叫扛她之人无法淡然。 一掌落于她的股间:“小妖精,消停些,一会有你好受的。” 安念却摆弄的更加起劲,男子忍无可忍,脚下微点就已跃上墙头,几个跳跃间人便消失在胡同尽头,而他所过之处,很快便有黑影掠过,追着他的身影而去。 第77章 是她是我有何区别 京都皇城之内,紫柱金梁宫中,新帝正端坐于金案之后,敛眉批阅奏折。 明烛摇曳,把这一方金案照的宛若白昼,宫门被推开,发出沉闷声响,接着一匆忙脚步之声快快行至金案跟前。 “陛下,扬州那边有信了。” “呈上来。”元安帝搁了笔,抬起头来。 明媚烛光之下,男子明黄色龙袍之上,龙头怒然栩栩如生尽显威严,腰间围着白玉宝石缎带,漆黑长发束在红冠之中,斜飞的剑眉英挺,眉眼冷峻,看着来人时散发着淡淡压迫之感。 他眼角虽已浮现淡淡细纹却遮挡不住他仙姿玉貌,仪表堂堂,大眼瞧去,此人眉眼与顾卿辰竟有五分相似,只是顾卿辰眉眼比此人更为妖孽勾人一些。 李风成垂首上前,低眉顺目递上密信,元安帝拆开瞧来然后开怀大笑出声。 “哈哈哈,辰儿这孩子,真叫我惊喜。” 他把那信随手扔到金案之上,李风成大眼扫过恭维笑道:“殿下随了陛下,聪颖着呢。” “那是自然,我与雨儿的孩子,怎么可能是......” 男人声音戛然而止,元安帝本还笑着的眼在提及“雨儿”二字时,笑意尽褪,散发出凄凉来。 李风成见势不对立马接茬:“王妃娘娘在天之灵瞧到陛下这般忧愁该流泪了。” 元安帝只觉心口绞痛,痛的他无法直腰,李风成搀扶他坐下,为其添了热茶。 元安帝似想到了什么,眼中噙了笑意:“她总是那般爱哭。” 李风成没有应声。 元安帝自顾自拿出一副画轴来,那画轴放在金案之上,触手可及之处,用沉香木盒仔细保存着,与四散的奏折相比,这木盒却端端正正不曾歪斜半分,显然是被人用心护着的。 画轴打开,画中女子窈窕身影飘然越入眼帘。 区区一寸薄纸,绘不出女子三分风韵,仿若兮若青云之蔽月,飘摇兮若之回雪,绝代佳人,幽居空谷,笑颜如花绽,皓腕凝霜雪,她只在画中回眸,却胜人间无数。 元安帝失神的望着画上女子,目光柔情似水,眼底浓重情意呼之欲出,如翻涌的海水无法止歇。 他手渐渐抚摸上画卷,想摸她的眼,却颤着手不敢落下,元安帝挣扎着握紧拳头,半晌才苦笑出声,慢慢收起那画卷,再次把她藏入盒中。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李风成哎了一声,拿起披风缓步跟上。 今夜月色皎洁,御花园的花灼灼开放,御湖之上波光粼粼,月影倒在水中,泛起涟漪一片。 元安帝听着虫鸟鸣叫之声心绪稍有舒缓,不知不觉间竟走到御湖边上。 悠扬琴声阵阵传来,元安帝抬眼看向湖中央的四角亭,那亭中赫然坐着一位女子,白纱飘飘,如梦似幻。 琴声渐缓然后归于虚无,女子侧眸回首,元安帝瞳孔顿时瑟缩,眸中惊现狂热:“雨儿。” 他慌不择路脚步踉跄,几乎是跑着奔向那亭中之人,若有人在场,瞧到天下之主这般模样定要惊掉下巴,顺带要好好瞧瞧到底是何种颜色女子能叫皇上这般急迫。 “雨儿。”元安帝奔至近前,温柔又急切的唤道。 “臣妾见过皇上。”女子声音魅惑,如歌如泣,起身行礼时香肩半露,在月光下泛出浅白色荧光。 她尾睫如扇,红唇如血,一肤一容,尽态极妍。 可元安帝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却骤然黑了脸,眸光冰冷似要把面前之人霜冻,一瞬间两副面孔,先前的柔情早已去的无影无踪。 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走,腰却突然被人箍住,女子柔软紧紧贴上他的后背,啜泣之声传来:“陛下,你别走,你看看我,求你。” “松手!”元安帝咬牙怒声呵斥,接着便直接伸手去拿腰间的手。 “不!我不松,陛下到底要到何时才能看我一眼,臣妾明明就在陛下身后,陛下为何不愿意转头看看我。” 女子的手箍的更紧了,语气之中满是哀求,她哭的泣不成声,身子都因抽泣在耸动。 “够了!”元安帝怒吼一声,疯了一般去拉扯她箍住自己腰间的手。 他力气极大,纵使女子使出浑身力气都无法阻止他要走的决心。 “陛下!不要,陛下!求你别这般对我,求求你。”女子泪如雨下,哭的梨花带雨般娇弱可怜,声音凄凄,求怀中人回首。 可下一瞬她的手臂被大力拉扯开来,她大惊失色想去拉对方衣裳,可对方已毫无留恋的抬脚大步离开,她的手堪堪摸住对方一片衣角,她慌了神,要去追赶却被衣裙绊倒在地。 “陛下!”她悲痛大吼:“我与姐姐分明长的一模一样,是她是我有何区别!” “啪嗒!”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滴水之声在这天地间响起,让那道明黄色身影突然间顿住, “啪嗒!”又是水珠滚落湖中的声音,分明声音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在元安帝耳中却是声如洪钟。 女子啜泣之声在身后不远处隐隐约约响起,元安帝头疼欲裂,眼中猩红之色嗜血骇人,他猛地转身,眨眼间便已死死扣住了地上女子的脖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宛若一头嗜血野兽,要把手中之人撕裂成碎片。 女子被他的模样吓住了,呆愣的盯着他,做不出一点反应,脖间的大掌越收越紧,窒息之感终是叫女子恢复了清明,看着元安帝那通红血眸,女子知道,他是下了杀心。 她开始奋力挣扎起来,桃红脸颊已因缺氧露出青白之色:“皇.....是我啊.....姜....我是姜月。” 她声音嘶哑语不成词,肺部的空气已消失殆尽,女子白眼外翻,眼看就要魂归西天,忽地脖间大掌松开,姜月如一根浮毛气若游丝掉落在地。 “娘娘!”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宫女奔上前来,跪倒在地搂住姜月为她顺气。 元安帝冷眼旁观俯视着眼前场景,看着那女子惨白脸色眼中猩红缓缓消散,可他周身散发出的煞气却久久未消,首当其中的小宫女被如此煞气所笼罩,浑身抖如筛糠不敢抬眸。 李风成上前为其披上披风,极为不屑瞧了眼地上之人轻声提醒:“变天了陛下。” 元安帝抬眸,就见本高挂于九天的玄月不知何时已被阴云遮蔽,乌云涌动,是雷雨将来之兆。 他转身,声音冰冷又无情:“既然这个贵妃之位你坐的不舒坦,便降为贵嫔,迁出长春宫,移居长乐门。” 卧在小宫女怀中的姜月眼角滚落一滴清泪。 所以,她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到头来...... 都是一场徒劳。 第78章 阿姐喜欢吗? 游湖宴当日一早,安锦舒收拾妥当叫了早膳,前往君兰阁与顾卿辰一同用膳。 她今日着了粉色绣金锦鲤诃子裙配上同色水舞柔花蝴蝶步摇,锦鲤配水,蝴蝶配花,倒是与今日宴席所在之处极搭。 少女略施粉黛,却似娇花含苞待放,娇气又柔弱,皓齿星眸耀眼如辰星,她走的极快,可却不显慌张,她笑意盈盈与门口张财打了个招呼,心情极为不错,接着推门而入。 “阿弟,我带了早膳来,你与我一同用些啊。” 顾卿辰自山水屏风后走出,衣衫还有些松垮,安锦舒瞧他这般不注重大防也是有些尴尬,掩面咳嗽两声提醒他注重些。 可顾卿辰根本不觉得自己穿着有问题,就那般大刺刺坐在了安锦舒对面。 见他都不尴尬安锦舒也强装淡定抬起眼皮来,看顾卿辰面色潮红便知晓他清晨又练剑了,于是把那份稍大分量的白粥推至他那边,唠家常般问他:“今日游湖,阿弟穿什么啊?” 顾卿辰向来喜欢素色,只见他抬臂随意道:“此件就好。” 安锦舒瞧他身上衣裳,青配白,虽素雅,可却淡过了头,虽没有不妥,可今日场合却不大适合。 “还好我早有准备。”安锦舒狡黠一笑,接着朝身后道:“快把衣裳拿过来。” 绿萝应声而上,安锦舒把她手中东西取过:“阿弟穿这件。” 木盘上,一件烟青色锦袍正整齐叠放着,颈口处绣着金丝流云滚边,四周用金线勾勒了散发着淡淡光泽,其它处虽瞧不见,可也能从边边角角瞧出这衣裳精美模样。 衣裳上一只锦鲤荷包静静躺着,顾卿辰伸手拿过那荷包,仔细摩挲了一下其上纹路,然后他抬眼看向安锦舒,问:“阿姐只两日便绣好了这荷包?” 哪里能是她绣的啊,两日功夫他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可能绣出这荷包来。 她本想秉着一开始的想法点头道是,可奈何顾卿辰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盯得她发慌,最后笃定的话到嘴边都变成了:“也不全是我绣的,红鲤帮我绣了一些。” 顾卿辰面色如常毫不意外,只是把那荷包扔了回去淡淡问她:“你绣了多少?她又绣了多少。” 连阿姐都不唤了。 安锦舒忙拿过那荷包指给他看:“这里。” 鱼头。 “还有这里。” 鱼头下方一点。 就在顾卿辰等着她继续说的时候,却在没听见任何动静,顾卿辰抬眸,眼中有些森冷:“没了?” “没了。”安锦舒毫不隐瞒的承认道:“虽然这荷包不是我亲手绣完的,但你也没说别人不能帮忙啊,你说五天时间,我两日便完成了,刚好今日游湖宴还能用上,岂不美哉。” “重绣。”顾卿辰冷声说道。 安锦舒看着他:“为什么?阿弟你不喜欢?” 随即安锦舒便知晓原因,她赶紧指着那荷包解释:“这荷包虽未全部经我手,可这皆是我耐心指导的结果,阿弟你在瞧瞧,这走线,这绣工,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啊。” 可顾卿辰毫不买账,冷睨她一眼:“重绣。” “我只要你亲手绣的,她人经手一针一线我都不要。” 你可真是个讨厌鬼啊!安锦舒心头咆哮。 面上如沐春风:“既然阿弟不喜她人经手的,我便重新给阿弟做一个。” “但是三天定是不够了,阿弟在容我五日。” 想要她亲手绣的,不与他谈条件怎么可能,她那松竹荷包还差点才能完工,怎么说也得把那个完工后才能给他绣啊。 本以为顾卿辰会拒绝或者与她讨价还价,可没想对方却爽快的应了下来:“可以。” 但他只稍稍停顿便又道:“事不过三,我不会再给阿姐第三次机会,阿姐明白的吧?”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安锦舒心头警铃大作,却略显委屈道:“阿弟干什么这么凶啊,我不假手她人了还不行吗。” 她这般无辜表情一显露,顾卿辰也没在为难于她,夹了一筷子菜进她碗中:“用膳吧。” 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端起白粥刨了两口,暗自想早知这般刚才她就应该直接承认下来说是她亲手绣的,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安锦舒哪里知道,纵然她承认下来那荷包是她绣的,顾卿辰也不会信她,那荷包上锦鲤的头与身子分明就是两种绣工,他又岂会瞧不出来。 何况他对她的绣工走线可是一清二楚,顾卿辰想到她梦中所赠之物便又沉了眸子。 正刨着饭的安锦舒哪里知道,她曾经为对方绣的衣裳鞋子与荷包皆成了她此次无法偷懒的罪魁祸首,上辈子的她极爱为顾卿辰绣这些玩意,虽绣工不好却乐此不疲,送的多了对方便也多瞧了几眼,便也记下了。 二人吃完饭,安锦舒便催促顾卿辰前去换衣裳,那衣裳可是她特意为顾卿辰量身定制的,对方不穿岂不白花银子。 顾卿辰也未拒绝,拿了衣裳前去更换。 待人在出来时,安锦舒与绿萝都呆在了原地,绿萝更是嘴都张大了,仿佛第一次见顾卿辰一样。 “小姐,这真的是四少爷吗?”绿萝凑近安锦舒不敢置信道。 安锦舒点点头:“不然还能是谁。” 虽心头有些嫉妒,但安锦舒不得不承认对方不论是相貌还是身姿,都是一顶一的好,安锦舒没有见过顾卿辰那所谓亲爹,自然也就无法想象得是什么样得二人才能生出他这般得妖孽来。 初进安家时顾卿辰瘦的背脊都是嶙峋,可这不过区区半年有余,对方不仅健壮起来,身姿也拔高不少。 区区黄口少年,却已不差束发之郎,那浑然天成得上位者风范,在配上他本就清冷老成得性子,他若不说年纪,谁也不敢贸然小瞧于他。 “这衣裳真是极配阿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论谁也比不得阿弟俊美一分。” 安锦舒毫不吝啬得夸赞使得顾卿辰微微勾起了嘴角:“阿姐喜欢吗?” 他定定看着安锦舒。 “.......” 安锦舒皮笑肉不笑回道:“喜欢,这衣裳这么好看谁不喜欢。” 说罢她扭头掐了绿萝一把:“你喜欢吗绿萝。” 绿萝哪里敢说不喜欢,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奴婢也喜欢,四少爷穿这衣裳比奴婢见过得所有公子都好看。” “你瞧,绿萝也喜欢,阿弟若不信我说得,我还能把张财叫进来问问他。” 但见顾卿辰为之一笑:“阿姐喜欢就好,其他人......不重要。” “.......” 要心如止水,绝不为对方三言两语所影响,安锦舒为自己默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然后微笑催促他. “阿弟时间不早了,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且去赴宴吧。” 在耽误下去指不定顾卿辰又如何作弄于她,油嘴滑舌不说,还没一句实话,她可不想自找罪受。 第79章 梧栖阁 待顾卿辰出了大门,瞧到门口两辆马车时,他眼神暗沉转头看向安锦舒似在无声询问。 安锦舒朝他一笑:“平日里都叫你与我同乘马车,今日场合特殊,我特意为你另外安排了一辆马车。” “不用。”顾卿辰冷声拒绝。 安锦舒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好事他做什么要拒绝,但还是耐着性子与他说:“为你另安排马车是不想叫外人说道,精心安排方显重视。” “外人说便说了,何须管他人说什么。”顾卿辰望向她,薄唇透着淡淡的红,说出的话更是叫人无法反驳:“我只知晓,两辆马车在外人瞧来便是你我姐弟二人关系不和,更会叫外人说道,难道阿姐想叫他人说都护府看似厚待于我,实则瞧不起吗,此乃我第一次在世家子弟中露面,阿姐都不愿意庇护一二?” “.......” 这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安锦舒顿时有些头疼,她发觉现在与顾卿辰说话是越发费劲了,他以前不喜说话时她害怕对方对她不够亲近影响日后,现在他倒是喜说话了,可那嘴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她爱听的,还不如不说。 她侧脸浅浅叹息一声,败下阵来:“既然阿弟有此担心,便与我同乘一辆吧。” “小妹?阿弟,你们是去赴宴?” 安锦然的声音蓦的响起,安锦舒才发觉她兄长不知何时已骑马走至近前,对方坐于马背之上,一身盔甲衬的人英挺俊朗,瑛红披风撩动间,人就已经翻身下马到了她们眼前。 “兄长。” 安锦舒笑盈盈的迎上去:“兄长从军营回来的?” 安锦然嗯了一声,看向她二人沉声道:“近日扬州可不太平,你二人前去赴宴定要注意安全。” “不太平?未听见什么风声啊。”安锦舒疑惑。 而她身后的顾卿辰眸中却闪过冷厉之色,他走上前佯装不确定问道:“大哥说的可是近日来连环杀人一事?” 安锦然点头,安锦舒一听连环杀人四个字浑身寒毛都炸起了,明亮眼眸中有些惧色:“什么连环杀人?” “近日扬州城内已陆陆续续死了三四位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郎了,死因皆是被利器封喉,手法极其残暴。”安锦然一想到那些惨死的少年便满脸悲痛之色,看向安锦舒二人的眼神也满是担忧。 “我追查凶手良久,却毫无头绪,虽以我现在经验瞧来,这凶手似只挑男子出手,且限制年纪,但你二人出门还是需小心谨慎,稍有不对记得跑为上策。” “还有这般骇人之事!”安锦舒诧异不已,接着她转头看向顾卿辰眼中是止不住的担心:“这样说来,今日赴宴岂不危险,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顾卿辰不置可否:“全听阿姐安排。” 瞧他竟这般乖巧了,安锦舒哑然抽了下嘴角,这人咋这么会装模作样呢,在人前与人后可谓是天差地别,平日里也不见他这么好说话。 红鲤闻言却有些为难的凑上前来提醒她:“小姐,你帖子已回,对方也放出话去,你若现在反悔......有毁声名。” “可......”安锦舒看了眼顾卿辰轻声道:“凡事也没有阿弟的性命重要,谁知那凶手会不会冲进宴席之中,毕竟今日去的可都是世家公子小姐,年纪也都与那凶手目标相近,太危险了,不行。” “无妨,你二人游湖宴在白日,谅那贼人也不敢青天白日之下现身,我叫两个亲兵陪你二人一同前去赴宴,结束后快快回府。” 安锦舒听自家兄长这般说,低头思考一下,便应了下来,这已是最为完美之法。 上次露台之事她可不愿意在发生第二遍。 与安锦然道了别后,安锦舒与顾卿辰上马车前往西湖赴宴,自从上马车后顾卿辰便阖眼假寐,安锦舒本想问问他对那连环杀人一事的看法,可瞧他似没有说话的打算便也放弃与之说话。 安锦舒转头看向马车外,一抬头却发现本晴空万里的天此刻却有些暗沉,变天了? 安阳郡主所设宴之处乃为西湖旁边一处清雅幽静之所,原本是一处无人打理的园林,后被一位富商买下。 他对外宣称他有一夜难以入眠出屋透气,只见漫天萤火往这园林处飞来,他跟着那萤火前来就见园林正中央的梧桐树上正停歇着一只火红色大鸟。 那大鸟通体莹红,周身被耀眼火焰覆盖,它伫立在梧桐树梢之上,周围被萤火所围绕,天上百鸟朝鸣。 而那大鸟在停留了没一会后便展开巨大的火红翅膀冲天而起,他只听一声鸿亮啼叫,他低头捂耳在抬眼之时眼前却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那在黑夜中随风而动的梧桐树枝,刚才的景色仿佛是他的黄粱一梦,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他缓步走上前去,在那梧桐树底捡到一片红色羽毛,第二日他便重金买下了这片园林,说并非是为盈利,只想保护那颗梧桐树,但在有生之年能再见那大鸟停歇在梧桐树上一次。 据说那片红色羽毛到现在还被他仔细收藏着 后扬州城内所有人都听闻了他所述的这个故事,众人纷纷猜测那大鸟来历,有那读书之人听完后曰:尝闻有灵鸟,其名为凤凰,夜间愿驻梧桐树,晨沐清雨风露尝。 世人这才皆知,那富商所见原来是上古灵鸟:凤凰。 神话传,圣鸟百啭,且可与龙同列,与天长在,所以自古皇帝与皇后皆以龙,凰二者以示身份。 纵然那富商所言破绽百出,可终是有那想沾沾福气的人不惜重金也要摸上一摸那梧桐树,想借凤凰之神力,佑他富贵长安。 有一便有二,扬州城内不论是世家还是普通百姓都对那梧桐树感兴趣至极,不惜代价也要一睹真容。 后那富商瞧有商机,便把那园林开凿成了一处可吃喝游玩之所,便是现在的:梧栖阁。 虽为吃喝游玩之处,可却并非人人都能进。 这梧栖阁有四不许,可谓是苛刻至极,叫未达条件之人心灰意冷,哀哀欲绝。 非皇家不许进,非世家不许进,非官家不许进,非富商不许进。 这四不许一出顿时这梧栖阁便成了贵人眼中的福地,那些个贵人各个都是含着金汤匙度日的人,眼高于顶,自是瞧不起那些个身份低微之人。 若这梧栖阁是如酒楼茶楼一般的人人皆能去之所,她们岂会把此处当成洞天宝地,就因此处是块宝地,且还只为贵人开放,她们才趋之若鹜,上赶着来此消遣,就算要等几月才能有位置,她们也是在所不惜,宁愿等着。 第80章 顾卿辰是颗歪脖子树 马车还未行至梧栖阁前,马车便被拦停下来。 “站住,此处乃梧栖阁地界,出示进帖方能进入。” 红鲤闻声悻悻然道:“这梧栖阁架子未免太大。” 安锦舒嗤之以鼻:“捧高踩低处,最叫人厌恶。” 安锦舒向来不喜这梧栖阁,这处地方是富贵人家攀比之处,她不喜与人周旋,也讨厌那些世家公子小姐高高在上得模样,纵使是上一世也不曾来过几回,比起来这处装模作样得喝茶吟诗,她更喜欢在府中耍耍鞭子。 说到此,反倒是她那二姐姐很是喜欢来,曾未去别庄养病时,她二姐姐几乎日日都要来此处。 有时是受人之邀有时是她自行来此,她以前跟着对方来过几次,觉得无聊总是待不了多久就先行离开了。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安锦舒捞开幕帘看向窗外,两边得景色已从熙熙攘攘得街头变成了种植着繁花锦簇的园林,扑面而来得热气也隐隐带上了湖水腥气。 “我们马上便要到了。”安锦舒看向顾卿辰道。 顾卿辰轻嗯一声,眸子未抬半分。 “阿弟怎么兴致缺缺得?可是身体不舒坦?”见他脸色不好安锦舒凑上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而就在她得手碰到顾卿辰额头得一瞬间,顾卿辰那双狭长眸子便缓缓睁开。 安锦舒缩回身子喃喃道:“也没发热啊。” 顾卿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得脖子收回视线,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把刚才安锦舒碰过的异样感拂去:“并未有何不妥,阿姐无需担心。” “那就好。”得到答复安锦舒放下心来,再次重复一遍:“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到了之后阿弟凡事都要多注意些,女眷与男眷不会一直在一起,我可能无法事事都照料到你。” 话音刚落,便听车夫“吁”得一声,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顾卿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安锦舒的交代。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交头接耳声。 “这是谁家得马车?” “瞧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大家。” “嘘......”一女子打断她二人的谈话:“这是都护府得马车,你们瞧那车轮之上得虎头印记,整个扬州城你还能找出第二家虎头印记不成,还有你们瞧那马车后得两位亲兵......” 女子声音消失,接着响起得是微小抽气之声,许是看到了那女子所说得亲兵,被吓到了。 外面动静传进马车,安锦舒冷眼透过幕帘看向声音来源处,马车旁边三位少女正侧目交谈着,正对着她们得马车指指点点。 “走吧,看样子人已经到齐了。”安锦舒深深呼出一口气,对接下来得周旋有些头疼。 “阿姐若是厌烦,可不必搭理。”顾卿辰抬眼。 少年眉眼薄红而美丽,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覆盖于那完美无瑕的脸蛋之上,双目清冷,仿佛对接下来所要发生之事毫不在意。 早已习惯他这副模样得安锦舒微微一笑,用曾经他回答过她的话回答他:“全听阿弟得。” 顾卿辰深深瞧了她一眼,接着先行起身出了马车。 他出马车得一瞬间,安锦舒便听见外面此起彼伏得惊呼之声,马车内得安锦舒微微摇头,看来这场游湖宴注定热闹至极。 “阿姐。”顾卿辰清冷声音在外面响起,催促她下马车。 安锦舒提起裙摆出了马车,突如其来得光亮使得她眯了眯眸子,身子也随之轻晃一下。 下一刻她便觉手腕被人握住,她诧异看过去,就见顾卿辰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得握住了她得胳膊。 安锦舒忙抬眼看向四周,发现果然已经有人在低头窃窃私语,她慌张抽出胳膊刻意大声说道:“谢谢阿弟。” 说罢她把手放入红鲤手中,缓步走下马车。 众人还在猜测她二人身份时,安锦舒只闻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抬眼间便见一群人向着她们而来,这般阵仗与架势除了安阳郡主还能有何人。 顾瑶一反常态见到安锦舒后显得极为热络,走上前来就一把拉住她的手,似久别重逢得姐妹二人亲切极了:“好妹妹你怎么才来啊,叫我好等。” 真不愧是端亲王女,这等心性真是叫她望尘莫及,她与对方的过节对方是真不放在心上,还是假装不在意呢? 安锦舒退后一步,款款行礼:“民女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你我二人无需多礼。” 顾瑶大度的摆摆手,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顾卿辰,见对方一身锦衣美如冠玉,春山画眉,寒江凝眸俊美不可方物,她耳尖突的红了,赶紧别开了眼。 “顾公子别来无恙。” 她眉目轻垂,语气娇柔,把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感表现了个淋漓尽致,周围的世家小姐也并非是懵懂无知,见她这般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皆是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一紫衫女子嬉笑着凑上前来调侃道:“郡主与这位公子原来认识啊,怨不得从刚才郡主就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瞧,想必就是在等顾公子吧。” “别乱说。”顾瑶剐了她一眼,语气娇嗔,随即她偷偷抬眸去瞧面前男子反应。 可顾卿辰能有什么反应?注定要叫顾瑶失望了。 安锦舒见顾瑶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顾卿辰却一副不解风情的冷淡样子也是暗暗替顾瑶惋惜了一下。 顾瑶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顾卿辰这个没有心的,她若是碰壁回头也就罢了,若是她执意不回头,那顾瑶必碰个鼻青脸肿不成。 上辈子的顾瑶就未在顾卿辰这里讨到什么好,但愿她这辈子能早些看开。 那封“情书”安锦舒已经拿给顾卿辰看了,顾卿辰也表明了态度,她实在不愿意看顾瑶放着一群森林不要,非要在顾卿辰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有意帮衬顾瑶脱离苦海,特眼神锐利直逼那调侃之人,想借此来提醒顾瑶,她与顾卿辰身份悬殊,且妾有情,郎无意,终是无果。 “郡主说的没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郡主此等身份,怎能被随意调侃。” “我阿弟一无爵位二无功名怎能与郡主相提并论,望这位小姐注意措辞,不要随意乱说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但叫有心人听去,乱传出去污了我阿弟名声是小,污了郡主名声我是万死难辞其咎。” 第81章 心怀鬼胎 安锦舒看着人小小的娇软可爱,可当她冷了脸义正言辞说出这番话时却一改原本娇软模样,叫人不敢驳斥,就连顾瑶都被她这模样唬住了,脸色从潮红恢复了正常。 她袖中的玉手握了握,见安锦舒这般维护顾卿辰,第一时间并未往其它处想,而是想到那日街头木蓉蓉与她说的话。 她面无表情瞥了眼站在她旁边的木蓉蓉,恰好对方也抬眼看她,对方那眸子就似再说:怎么样,我就说她姐弟二人不对劲。 顾瑶心里还是愿意相信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她收回视线巧笑嫣然笑道:“安妹妹说的在理,不论是针对我还是他人,都要多注意些,免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传点什么出去对大家都无好处。” 先前开口的女子被说的脸色涨红,这二人她谁也得罪不起,只得难堪的咬了下唇,低头诚惶诚恐道:“是民女嘴笨不会说话,还望安小姐与郡主宽恕。” “罢了,你且多注意些便好了,也非什么大事,说明白便无事了。”安阳郡主冷脸道。 说着安阳郡主又拉住安锦舒的手,黛山眉轻轻挑了挑,脸庞绽放出一丝笑意:“你说对吧安妹妹,因为这点小事动气,岂不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安阳郡主显然和那女子有些交情,既然她有心维护安锦舒自是不会拆对方得台。 安锦舒本意也并非为难这女子,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挂起灿烂笑意,就像清泉的波纹,漾及满脸:“郡主说的是,我本也无怪罪之意,只是想提醒这位妹妹多注意些言辞,毕竟这席间耳目众多,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说到这里,还不知道妹妹是谁家小姐呢?” 安锦舒明眸璀璨望向那咬唇低头的紫衣女子,安阳郡主立马就侧目看向对方:“安小姐问你话呢。” 那女子慌忙行了一礼,局促不安回道:“民,民女乃是扬州杜家之女,单字一个娟,家父乃是杜录事。” 见她竟这般惧怕顾瑶,安锦舒心头有些疑惑,但她面上无异,只轻笑着看着杜鹃。 “原来是杜妹妹。”安锦舒笑盈盈的唤道:“杜妹妹何必如此拘谨,你无需往心中去,郡主邀我们前来游湖玩耍,你若是一直这般愁眉苦脸下去,郡主该怪我了。” 杜鹃瞧安锦舒神情柔和,似真的不在意她刚才的话眉眼间愁云这才缓缓散去,露出了笑容来。 瞧她这般如履如临,敬终慎始的模样安锦舒多看了她两眼,刚才她说那调侃话时安锦舒以为她是那种娇娇小姐,可这会子对方表现倒像常年看脸色行事之人。 因为常年看脸色行事,所以才会在顾瑶脸红时说那调侃的话,因为常年看脸色,才会在她冷脸时那般诚惶诚恐,也是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她才会在她露出笑意后才敢笑。 安锦舒顿时有些好奇这杜录事家事了,杜鹃乃家中嫡女,按理说不应该这般性情,除非她在家中常年不受宠爱,亦或者宠爱都被她人夺去。 看来所谓杜家嫡女不过是明面上说出去好听一些罢了,家中还不知是如何腌臜糟粕呢。 但想归想,安锦舒自是不会真去打探人家家事,她还有一堆糟心事没处理呢,哪有那闲工夫管那闲事。 “安小姐好,顾少爷好。”木蓉蓉身姿款款走上前与安锦舒二人打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安锦舒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看见木蓉蓉在起身瞬间目光有异看了一眼顾卿辰,但等她一眨眼在看时,木蓉蓉眼神却落在她身上,端着淡淡微笑,瞧不出丝毫不对劲来。 对于木蓉蓉这人安锦舒虽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毕竟她虽成不了自己嫂子,可对方也没招惹过她。 上辈子木蓉蓉来她家相与过后没过半年就嫁给了隔壁州的一位秀才,所以安锦舒自见她便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她二人也不会有太多交集,无需费心深交。 “木姐姐好。”安锦舒也与对方打着招呼,可下一刻她突然惊呼一声,吓了木蓉蓉与顾瑶一跳。 木蓉蓉见安锦舒睁着眼睛望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脸色有什么脏东西,正要伸手去抹,却被安锦舒拉住,只见安锦舒满眼惊艳夸赞道:“怎么几日不见木姐姐,木姐姐这气色竟这般好了,瞧瞧这杏脸桃腮、玉质天成的模样,真叫妹妹嫉妒,木姐姐是用的什么补品,能否也割爱拿与妹妹试试?” 她有意热络气氛外人瞧不出来,顾瑶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呵呵呵。”顾瑶掩嘴笑了起来,语气娇嗔不悦道:“安妹妹这般会夸人怎不夸夸我,别以为我不知晓蓉蓉去你家相与之事,这对未来嫂嫂与对她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我与蓉蓉用的一样的胭脂傅粉,你眼中却只能瞧见她。” “郡主可误会小女了,若非怕夸郡主得一个谄媚得名声,刚才见郡主时我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你这嘴,谁也说不过你。”顾瑶嗔怪瞅她:“走,与我进去,我给你说说我近日才发现得好物,蓉蓉那般好气色可全亏了那东西呢。” “哦?”安锦舒似也来了兴趣,星眸都亮了亮:“是何好物竟还能有这般奇效?那我定不能错过了。” 她本只是有意夸赞,不曾想还真有好东西? 世间女子哪有不爱美得,纵使是活了两世得安锦舒对于变美一事也是极上心得,平日里去街上也难免对胭脂水粉爱不释手,虽很少抹在脸色,但总喜欢买来放着,想着总有一日用得上。 瞧瞧那些皇宫中的嫔妃与娘娘,为保美貌,无所不用其极便可知这变美一事对女子得吸引力了。 女眷们都被顾瑶得话勾起了兴趣,左一言,右一语的跟着顾瑶便往梧栖阁内走去,留下稀稀两两得男眷与几位被顾卿辰容貌迷得魂不守舍得女眷还伫立在门口不愿离去。 在场男眷年纪都与顾卿辰差不多大,也有那束发少年,见顾卿辰那冷脸模样极其不爽,等顾瑶一行人离开后,立马成群结队围住了顾卿辰。 为首得少年约莫十一,十二模样,一身缎金长袍把他衬得富态又跋扈,腰间价值连城得青白玉佩刻着繁琐得符文,顾卿辰只一眼便认出那是端亲王府得家印。 他在脑海中细细搜来此人得身份,终是在记忆得一个小角落想起此人是谁。 顾长铭,顾瑶得庶弟,虽为庶子却极得端亲王宠爱,其母亲乃是一个小县城中得商女,因姿色貌美被端亲王相中,迎进府中生下了他。 平日里这顾长铭仗着自己身份没少在扬州城里为虎作伥,膏腴子弟.......向来引人嫌恶。 第82章 顾卿辰被揍了 “你就是我姐喜欢得那个小白脸。”一上来这顾长铭便没个好脸色,语气间也满是对顾卿辰得鄙夷。 他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了顾卿辰几眼,鼻中发出不屑冷哼:“切,我还以为长得有多好,也就比我家后院那条大黄狗好个几分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与他一伙得世家子弟皆哄堂大笑起来,目光讥讽的看着顾卿辰。 “听说你是自边塞来的。”顾长铭嫌弃得缩回脖子,皱鼻摆手,语气嫌恶:“啧啧,我说哪里来的一股恶臭,想来你这种贱民,天生就与我们不一样,纵使穿成人模狗样得,也掩不住那周身散发出来得臭气。” 顾卿辰只冷眼看着他们,对顾长铭这种王公子弟的嘲笑与讥讽不曾有半点反应,在他眼中,这群仗着身份欺辱他人的王子王孙才是最可悲的。 一直等到他们笑完顾卿辰才慢悠悠张口,声如寒冰,冷入心扉:“笑完了?笑完了便滚开。” “你好大得口气!” 顾长铭没想到此人心性竟这般坚韧,他都这般择辱于对方,对方竟毫无反应,且还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这话来,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怒斥一声,眼中歹毒之色尽露,似如毒箭直击顾卿辰面庞之上。 顾卿辰抬眸冷睨向他,视他眼中歹毒之色若无物,他慢条斯理得掏掏耳朵冷笑出声:“聒噪。” 此话一出那顾长铭脸皮下面霎时间隆起一条条筋肉不断地抽搐着,他长这般大,从没有人敢对他说聒噪二字,区区一个贱民就算打死又有何妨。 这一刻顾长铭满脑子都只有顾卿辰冷眼斜睨向他,对他不屑道聒噪二字得模样。 他低吼一声眼底暴虐情绪陡然徒生,顾长铭激愤咬牙捏拳大步上前,扬拳狠狠得砸向顾卿辰得脸庞。 下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他感觉自己得手腕像被老虎钳子钳住在纹拧,痛的他冷汗霎时间就冒了出来。 可不等顾长铭痛呼出声,他那被顾卿辰死死钳住得胳膊猛然一松,如此好的机会顾长铭自是不会放过,手中蓄力,下一刻他的拳便狠狠挥在了对方脸上。 “顾长铭!” 身后怒吼之声响起,顾长铭惊愕转身才看到原本离去得女眷此刻皆已返回,顾瑶正站在不远处怒视着他,变故来的太快致使顾长铭都来不及反应。 “姐.....”顾长铭面如土色后退两步,恐慌万状得向着她解释:“我.....我没打他,他分明已经握住我的手了。” “阿弟!”安锦舒飞奔上前,刚才顾长铭那一拳她是看到了得,下那般狠手,他怎么敢的,真当她都护府好欺负不成。 “阿弟你可有事?”这一刻安锦舒得担心不似作假,顾卿辰舌头顶了顶脸,唾出一口血沫来,眼底狠意波涛汹涌,可看向安锦舒时却风平浪静。 “无妨。” 安锦舒看他脸颊,一片血痕在白皙面庞之上显得触目惊心,她转眼看向顾长铭,尽管她不喜顾卿辰,可不代表她能容忍他人欺辱于他,他如今代表的可是整个都护府,打他就相当于在打都护府得脸。 她今日若咽下了这口气,明日她安家就得被世人笑掉大牙。 “顾公子,今日这事你若不给个解释,那就休怪我都护府翻脸无情!”安锦舒掷地有声,盛气凌人得模样竟叫众人在她身上看到了安如鹤得影子。 诸人心头同时闪过一句词:虎父无犬女。 顾瑶阴沉着脸走上前去,一巴掌重重扇在顾长铭脸上,未留丝毫情面:“你可知我为今日游湖之宴费了多少心思,你胆敢在我宴席之上行凶伤人,当真以为爹爹宠你我就不敢发落你了!” 顾长铭显然是怕顾瑶得,挨了顾瑶一巴掌后他不仅未发怒反倒面露哀求之色,再没刚才那嚣张跋扈模样:“姐,你别告诉爹,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顾瑶冷哼一声,又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众人只听清脆巨响,顾长铭一个男儿家竟被她扇得眼冒金星,后退两步瘫软在小厮怀中。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顾瑶一个冷眼扫过去,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在场众人除了安锦舒能与顾瑶平起平坐,其他人皆不敢与端亲王府作对,随意一句话,一点动静都有可能付出惨痛代价。 “起来!” 顾瑶瞪向顾长铭恶狠狠道,众所周知顾瑶并不是一个脾性温和之人,顾长铭更是心知肚明。 当初他爹为了整治顾瑶的性子,特去宫中寻来一经验老道的嬷嬷,据说那嬷嬷是在宫中调教贵女的,手段自是不必说。 可是...... 顾长铭想到那个老嬷嬷最后得下场,浑身一阵胆寒,惊恐得如寒蝉般,哑然失声,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已经很久没见顾瑶这般了,自来了这扬州城这是他第一次见顾瑶动这般大的火气。 “给顾公子道歉,否则我定饶不了你。”顾瑶只要一瞧到顾卿辰脸上得红痕便忍不住想要狠狠收拾顾长铭一顿,那般美丽得容貌若是毁了,他必弄死顾长铭才解气。 顾长铭不敢忤逆,顾瑶话音刚落他便颤巍着身子从小厮得搀扶下挪开手来抱拳对着顾卿辰深深做了一揖:“今日是我仗势欺人,言语不妥还打伤了顾少爷,望顾少爷,安小姐宽恕。 ” 安锦舒瞧的出来,这顾长铭极为惧怕顾瑶,这顾瑶显然平日里并非她所见这般性情,从杜鹃与顾长铭得表现就能瞧出。 顾瑶得两巴掌打上去,已经算是给都护府极大得脸面了,毕竟这顾长铭谁人不知是端亲王最疼宠得儿子。 顾瑶不曾护短,还极为干脆得当场责罚,当着如此多世家子弟得面顾长铭也与顾卿辰道歉,这安锦舒若不顺着台阶下来,还真是说不过去。 “顾公子这歉今日我暂且收下了,可顾公子莫要忘了,打狗还需看主人,下次动手前仔细想想后果,莫要最后做出些无法挽回之事,后悔都来不及。” 这便是不再追究了,顾长铭舒了口气,点头道是。 “安小姐此次不与你计较,可你打伤人在先,你回府吧,我不想在看见你。” 顾瑶无情得话一出,顾长铭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得,他乞求般看向顾瑶,可顾瑶只狠狠瞪他一眼,警告意味浓重。 顾长铭咬牙,一甩锦袍离开了,瞧那顾长铭气冲冲得走掉,安锦舒得心猛地跳了起来,可她并未多想,她侧目看了眼顾卿辰,向顾瑶道:“不知郡主此处是否有药。” 顾瑶点头:“有。” 安锦舒与顾卿辰前往顾瑶所说得房中上药,而木蓉蓉却留在原地并未离开。 她思索一下,然后追着顾长铭得脚步而去。 第83章 催情烟 梧栖阁后院中,安锦舒把药放在顾卿辰手中:“阿弟自己上吧。” 顾卿辰没有拒绝,自行倒了药粉出来涂抹在伤口上。 顾瑶站在一旁看她姐弟二人相处突然笑出声来,安锦舒不解看向她:“郡主笑什么?” “我只是羡慕你二人得相处方式,姐弟二人没有隔阂与猜忌,会互相关心担忧,不像我......” 顾瑶说着面露伤感。 “我家中姊妹众多,可却无一人真心相待,日日勾心斗角,谁也不能相信。” 这是顾瑶前世今生第一次在安锦舒面前吐露心事,安锦舒有些受宠若惊,看来对方看似风光的背后也隐藏着无可奈何。 “郡主莫要伤怀,纵使身边全是恶人,也总会有人披荆斩棘为你而来,付出真心,满心相待。” 顾瑶抬眼看向她,眼睛不动声色看了眼她身后顾卿辰:“会吗?” 安锦舒笃定点头:“会。” 但那人不会是顾卿辰...... 安锦舒暗自瞥了一眼顾卿辰,很想直接告诉顾瑶别再顾卿辰身上浪费时间,她能瞧出顾瑶并非是心狠手辣,残虐不仁之人,许是有些桀骜不驯在骨子里,可谁敢说身在皇家没点脾性? 她还算喜欢顾瑶,从她敢勇敢表达自己的爱意开始,她便知晓此人是个能相与之人。 从今天的事来看,她不仅勇敢,做事敢作敢当勇于承担责任,凡事拎的清轻重,这般女子,应当有个更好的归宿,顾卿辰.....不是她的良人。 何况她二人还有血缘关系,这就更不妥了。 可这些事安锦舒现在无法对顾瑶说,顾瑶也是听不到安锦舒心声的,她对刚才安锦舒宽慰的话感到暖心,看向安锦舒的眼里带着谢意:“借安妹妹吉言,但愿那人不会让我等太久。” 说罢她的目光无意落在了顾卿辰身上。 安锦舒瞧在眼里微不可察叹了口气,看来顾瑶注定要重蹈她的覆辙。 顾瑶并未在屋中待太久,她作为这场宴席的发起者,自是要去主持大局的,她交代安锦舒二人上完药收拾好去前院找她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一走,安锦舒才回身看向从刚才到现在都未说话的顾卿辰。 “阿弟感觉如何?需要回府歇息吗?” “阿姐为何会那般笃定?”顾卿辰答非所问直视向安锦舒。 安锦舒心头暗叹一声这人咋这么烦人,面上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我猜的。” “阿姐事事都能猜,那阿姐不妨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顾卿辰勾着邪肆笑意,脸上的红痕为他增添三分妖孽之感,安锦舒只一眼瞧过去便立马挪开视线,怕看第二眼被他那脸晃到眼睛。 “我猜阿弟想一个人静静,我便先出去了。”安锦舒越来越不想与他单独相处了,太过压抑。 “阿姐。”顾卿辰叫她。 安锦舒停住身子看他:“怎么了?” 顾卿辰看着她笑:“阿姐别乱跑。” 安锦舒愣了一下点点头:“放心吧,我去前院等你。” 等安锦舒离开,顾卿辰转头看向铜镜,脸上的伤并无大碍,若非他故意为之,顾长铭那一拳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他脸上,想到刚才安锦舒的维护,顾卿辰笑得越发放肆。 “黑昼。” “属下在。” “去保护阿姐,无需顾忌。” “是!” 黑昼一走,一道黑色身影便出现在房中,顾卿辰瞧她一眼:“如何了?” 清歌摇头:“那人是个高手,属下跟丢了。” “无妨,对方可有发现你?” “并未,只是对方好像有特殊隐藏身行的法子,每次一进入胡同对方便消失了。” 消失了? 顾卿辰闻言蹙眉,江湖上是有一种功法,可叫人把七尺身形缩成三寸,可并非能完全隐匿身形,若是消失...... 他眸中精光掠过:“去找找对方消失的地方,看看是否有暗门。” “是少主!” “去吧。” 一道风掠过,刚才清歌所站位置早已没有身影,只瞧窗前吊穗有所摆动,其余东西皆不曾有人来过的痕迹。 安锦舒出了后院,可却迷路在三岔道口,她问红鲤:“哪条道是通往前院的?” 刚才她二人一路跟着顾瑶过来,也没留意是哪条路,此刻见面前三条路哪一条都像是正确的。 红鲤摇头:“奴婢也没往心里记。” 安锦舒犯了难,四下看了看,周围郁郁葱葱一片静谧,连个小丫鬟也不见,那两条岔路口没一条能望到头的,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走了。 突得她听到右手边的岔路口尽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她一喜,赶忙叫红鲤叫两声。 红鲤也按她的吩咐叫了,可对方并未回应红鲤的叫喊。 “罢了,我们还是回去后院与阿弟一同前去吧,阿弟那里人多,定有记得路的。” 安锦舒怕走错道白费功夫,思索一番觉得还是原路返回最为靠谱,红鲤也赞同的点点头。 二人转身往回走去,可路过一处假山时却听见呼救之声。 红鲤一惊,下意识护在安锦舒身前,安锦舒蹙眉看向那假山,细细听了,只听到女子呼救声并未听到其他声音,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她拍拍红鲤肩膀小声道:“我们还是走吧,此地距离阿弟的位置不远,我们去找阿弟在前来施救。” 她没忘记临行前安锦然的交代,何况最近还有那杀人如麻的歹人到处杀人,她怎么可能贸然去管一个不知全貌的事,万一那歹人用计引她二人过去,那她二人不死定了。 她越想越心惊,拉起红鲤的手就准备走,可她二人刚转身,迎面便走来一小丫鬟,对方走路无声,待安锦舒发现时对方已到了她们近前。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一挥手间安锦舒便见白蒙蒙一片灰烟,对方也不知晓扔了什么东西,瞬间沁人心脾的冷香气扑鼻,安锦舒吸入口中呛的顿时咳嗽不止。 可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她突觉浑身发热,燥热难耐,她上辈子是经过人事的,自是明白此感觉是什么意思,那白烟竟是催情烟,有人算计她! 她赶紧去瞧红鲤,只见红鲤已经耐不住热开始拉扯衣服,安锦舒忙按住她的手:“忍一忍红鲤,忍一忍。” 尽管她也面色潮红,浑身燥热如蚂蚁在咬食她的血肉,可她潜意识知道,她不能与红鲤在此处逗留,再往前没多远便是后院,待与顾卿辰碰面,对方定有办法,纵使他没有法子,也能保她与红鲤清白。 安锦舒费力扛起红鲤,与她相搀扶着摇晃往后院走,而她没发现的是,当她二人中了那催情烟后,那假山后的呼救声便消失了。 第84章 不为人知的一面 从假山到后院不过短短一截距离,可对安锦舒来说,如受刑一般,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红鲤早已没了意识,只顾消除身体异样,衣衫已被拉扯的歪七扭八,露出雪白肩头来,安锦舒咬破红唇叫自己保持清醒,为她扶正衣襟,可她刚扶正,红鲤便又拉开来。 安锦舒正想伸手替她拉好突觉腹部酸痒,下一刻便跪倒在地,弓腰喘息起来,那种身子从内到外散发的空虚之感,折磨的她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她费尽全身力气堪堪喊出的“救命”二字,却低若蚊音还带着无边魅惑。 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那催情烟不知是何品种,药效来的极快且猛烈异常,安锦舒只觉邪火从她脚部蔓延,然后游走她的全身,连她的手都滚烫的如烧沸的水,胀痛与酥麻侵蚀了她所有感官,她狠狠咬破舌尖,可本应该巨疼无比的痛感,此刻却并未激起多大的反应,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才叫她稍稍恢复清明。 她不敢迟疑,连忙拉扯住红鲤的衣裳,费力扛起她亦步亦趋往顾卿辰所在之处赶去。 很快,那间熟悉的屋子便出现在眼前,她一喜,就要往前去,可下一刻身体的异样传来,她呜咽一声,在支撑不了半分,整个人连同红鲤一同扑倒在地,在顾不得礼义廉耻难耐喘息起来。 但下一瞬安锦舒便觉身子被人抱起,纵然情欲已掌控了她的身子,可她亦惊恐的睁开了眼,可她瞧不清抱起她的人是谁,只闻一阵幽冷清香,这个味道......是顾卿辰。 她一把抓住抱她之人的衣衫,喘息着糯糯叫他:“阿弟?” “是我。”顾卿辰的声音似蕴含了怒气,安锦舒听不真切。 喉间酥麻弥漫,安锦舒感觉自己如一叶扁舟,起起伏伏找不到岸,热辣突兀的酥痒由浅至深深入骨髓,安锦舒只想让自己舒坦一些,她感觉身边很凉,她努力的往身边人跟前贴去,所作所为皆不在受自己控制。 安锦舒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感觉自己轻如鸿毛在摇曳晃荡中坠落,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她的脑海中闪过扭曲的人影,混杂着不知是现实还是假象的声音与人像,她若置身荒野,被烈日暴晒,叫她皮肤一寸寸龟裂,连着内脏都开始着火。 “水......水......” 她嘶哑着唤着,然后冰凉触感碰到她的唇,她如久旱逢甘露的枯草,努力的汲取着那清凉的液体。 安锦舒醒了,在无边剧痛与无力之中苏醒,四周静悄悄的,外面暮色已至,屋中已点了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物,见衣物完好这才放心,但当看见这间屋子,一颗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她还在梧栖阁.....所以她并未昏迷太久吗? “阿弟。”开口是嘶哑且难听的嗓音,她惊骇捂住脖子,舌尖巨疼使她倒抽一口凉气。 “嘎吱.....”开门声响起,接着一股幽香传来,安锦舒朦胧抬眼,撞进一双幽暗不见底的眸子中。 顾卿辰返回桌边倒了水,走上前递到安锦舒手中,接着他坐在榻边贴心的为她放好枕头,以供她歇靠:“阿姐身体可还有异样?” 安锦舒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有异,但并非......”她没有说出那句词:“很疼,到处都疼。” 她指了指自己脖子:“我的声音……” “阿姐刚醒喝点水润润嗓子便好了。” 听顾卿辰这般说安锦舒遂放下心来。 突然她想到什么,抬眼看向顾卿辰:“红鲤呢?她人呢?” “她无事,与你一样,毒已解了,现在还未苏醒。” 听见红鲤没事,安锦舒提起的心终于落下,气氛瞬间奇怪起来,安锦舒没有去问之前的事,她也不想知道,总归她没有意识做了什么都非她本意,而顾卿辰绝不会对她如何便是了,问那么清楚只会叫二人难看。 她端着茶一口气全部灌下,觉嗓子稍微舒服一些这才说:“有人陷害我,是个小丫鬟。”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下一刻一个人便被丢进了屋子,顾瑶自外面黑着脸走进来,当她看见安锦舒醒了后立马惊喜笑了起来,匆忙走上前来满眼关切:“好妹妹你醒了,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坦。” “谢郡主关心,除了身子有些疼,已无大碍。” 安锦舒的视线落在那被扔在地上的人身上,觉得有些眼熟,顾瑶看到她的目光,立马起身上前一脚踢到那人身上,露出对方真容来,赫然便是今日在假山处向她撒催情烟的小丫鬟。 “你出事后顾公子派人找到我,我立马派我的亲兵围住了这梧栖阁,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检查了一遍,只有此人对不上号,梧栖阁管事说此人并非是他们的人,我便抓了此人等你醒来辨认。” 安锦舒立马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她蹙眉看向顾卿辰,顾卿辰朝她点了点头。 “郡主可叫她人回去了,正是此人陷害于我,郡主能为民女做到这般,民女感激不尽。” 顾瑶为替她找出凶手囚了梧栖阁上上下下的人,又为等她醒来辨认凶手,不叫人出,今日前来游湖宴的人身份都非富即贵,顾瑶此举可想而知得罪了多少人。 安锦舒固然感激对方所作所为,可既然她已醒,便不能在叫对方为难,她叫顾瑶前去安排前院的事,之后在细细与她说。 顾瑶也知晓天色不早,不能在囚人的道理,快快去了。 顾瑶去的快,回的也快,待她回来后第一句话便是问:“妹妹可认识这人?” 安锦舒摇摇头:“并不认识。” 顾瑶一脚踢在那小丫鬟肚子上,可那小丫鬟却纹丝不动。 “她死了?” “只不过略施小戒便疼晕过去了。”顾瑶恶狠狠道,接着她叫亲兵去打了桶凉水,直接泼向了那小丫鬟。 被冷水一激,那小丫鬟动了动手指,醒了过来,可当她看见顾瑶后目眦欲裂恐惧的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上一个劲的向对方求饶。 顾瑶彪悍的蹲下身去,一把抓住对方头发:“说!谁指使你的。” 凶神恶煞宛若打家劫舍的土匪头目。 她这模样实在过于骇人,安锦舒瞠目结舌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顾瑶真是叫人吃惊,谁能想到平日里钟灵毓秀的顾瑶在人后竟有这不鲜为人知的一面,她震惊过后便只剩释然,想必这才是真正的她吧,被隐藏起来的她。 “奴婢不能说,奴婢若是说了,那人也会杀了奴婢!”那小丫鬟哭的惨不忍睹,尽管被顾瑶抓着恐吓也坚决不说那幕后之人是谁。 只见顾瑶冷冷一笑,凑上前去不屑的讥嘲于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是谁。” 那小丫鬟顿时睁大了眼,顾瑶呵呵呵的媚笑出声,然后道出一个人名来:“木蓉蓉。” 第85章 上报官府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叫安锦舒听清,当听见“木蓉蓉”三个字时,安锦舒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阿姐?”顾卿辰唤她,眼神询问她的状况。 安锦舒摆手:“我没事,没事。” 她以为顾瑶弄错了,可转眼瞧见那小丫鬟满眼不敢置信的脸时脑子却一下子空白下来,她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陷害她的真的是木蓉蓉。 可是为什么呢?她与对方并无瓜葛,对方甚至有意她兄长,她所为这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安锦舒想不通,对木蓉蓉来说,陷害她这件事百弊而无一利,她图什么呢? 顾瑶已知幕后主使,松手一脚踢在那小丫鬟心口,那小丫鬟惨烈痛呼一声,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的哀嚎。 侍卫很快便把人拖了下去,屋中顿时安静。 顾瑶在原地踌躇片刻,这才缓步走上前来。 她目光有些躲闪,欲言又止的模样瞧在安锦舒眼中便已知晓对方有话想对她说。 “郡主有话但说无妨。”安锦舒率先出声道。 顾瑶向来不是扭捏的人,可此刻她却不知该怎么跟安锦舒交代她知晓的那件事。 虽说安锦舒中催情烟这事她并未参与,可她分明是知晓木蓉蓉异心的,知晓却没有提醒,此刻说出来,她不知道安锦舒会怎样看待她。 可不说......她良心难安。 安锦舒见顾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心头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望向顾瑶,并没有任何愠怒的表情:“郡主是不是想告诉我,其实你早已知晓木蓉蓉对我起了谋害之心?” 说着安锦舒停顿下来,目光微闪:“郡主有话直说便可,无需担忧我看法,孰对孰错,我还是能分清的。” 顾瑶咬咬牙,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顾卿辰,见对方并未表现出什么异色来,她才缓缓开口:“那日街上你二话不说当街绑我侍女,我与你争论了一番,木蓉蓉瞧我气恼便道你与顾公子关系斐然,出了一计想叫我出气。” “我当时并未多想,只觉她是为了讨好我这才口不择言,后便与她分道扬镳未在同行,今日相见后她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只在我二弟打顾公子时对我使了个莫名其妙的眼色,我瞧在眼中以为她是为那日我反驳她做出的挑衅,那般情况下我心乱如麻,自是不会去想她那眼神代表的意图。” 说到这里顾瑶眼神愧疚的看向安锦舒:“我不知晓她竟然还未打消作弄你的心思,她以为这般便能替我出气以此讨好我,所以安妹妹发生这种事,有我一大半的责任,若是我早些打消木蓉蓉的念头,明令呵斥她,她便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哪知她说完这些话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顾卿辰却冷笑起来,安锦舒看向他:“阿弟是想说什么?” 顾卿辰起身,从安锦舒手中取过茶杯,添满水递到她手上后才不紧不慢道:“郡主太看得起木蓉蓉的本事了,若是她一人,又如何能将此局做的这般漂亮。” 顾瑶不解:“顾公子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她还有帮手?” “自是有的。”顾卿辰似笑非笑望向顾瑶:“我的小厮在我阿姐出事的那座假山捡到了这个,不知郡主是否认得?” 顾卿辰从袖中掏出一件首饰来,顾瑶一看那花簪子便如坠冰窟,浑身仿若冰雕冻住了僵硬到难以动弹。 那花簪子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她经常见顾长铭,又岂会不知顾长铭对他那通房婢子玉柔爱不释手百般宠爱,这花簪子乃用金玉雕刻而成,价值不菲,顾长铭为讨那婢子欢心不惜重金买来送与对方,为此还遭了她爹的一顿毒打。 而那玉柔每次出门总要带着这簪子显摆,次次都要把簪子簪在最显眼的位置,顾瑶怎么可能不认得。 可若只是区区一个金簪子倒也无可厚非,可那簪子之上篆刻着她端亲王府的家印,这如何解释都是身跳黄河,无法洗清嫌疑。 可是她记得今日顾长铭出门分明没有带那玉柔啊,但那簪子就明晃晃摆在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是不是疑惑那婢子分明没来,为何这簪子却出现在了梧栖阁?”顾卿辰一眼瞧破对方想法,一语中的。 顾瑶脸色有些暗沉,对顾长铭那惹是生非的蠢货恨到了极致。 今日这事若只有木蓉蓉参与那便只是女子家的恩怨,她从中周旋也激不起太大浪花,可若是顾长铭参与进来,那这事就变了质了。 说小了是二人合伙整蛊安锦舒,想叫对方难堪。 说大了...... 那便是堂堂太守府与端亲王府欺辱陷害都护府嫡女,想叫对方声名尽毁,永失清白,这便是三个世家的恩怨,那便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令弟在扬州城内的声名想必郡主也有耳闻,秦楼楚馆,歌楼舞榭,赌坊戏楼,令弟可是这些地方的常客,常常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众人因此给他安了个“惜花公子”的名号不知可对?” 顾卿辰所述并非密幸,顾瑶自是没有否认的道理,顾长铭这些事人尽皆知,对方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但顾卿辰接下来的话却叫她满眼满脸皆是惊骇。 “听说令弟房中有个极其貌美的通房婢子,身姿妖娆,极受令弟宠爱,不知可有其事?”顾卿辰声音带着凉薄笑意,顾瑶听着分明感觉对方已经知晓那簪子的来历,这般问她只是为了得到她肯定的答复。 顾瑶捏着掌心久久不曾答话,她知道,此话一出,事就再难反转。 她思考良久终是决定在为顾长铭辩解一二,顾长铭虽性子纨绔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不会因为区区一点小事就这般报复于安锦舒,许是误会也不一定。 “我觉得此事疑点颇多,指不定是贼人故意栽赃也说不定,安妹妹觉得呢。” 顾瑶目带期许看向安锦舒,她知晓自己这话是在自欺欺人,说这话时甚至不敢直视顾卿辰的眼睛,她想安锦舒同样身为女子,应该会明白她的苦衷吧。 她把仅有的希望寄托在安锦舒的身上,此时此刻的她丝毫不像刚才雷厉风行的彪悍顾瑶,这一刻的她又恢复成了那心思玲珑,以端亲王府利益为重的安阳郡主。 安锦舒已经从顾卿辰与顾瑶的对话以及表情中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木蓉蓉勾结顾长铭合伙陷害于她,那簪子乃是顾长铭通房婢子的贴身饰物,那饰物的出现便代表了顾长铭的参与。 而顾瑶分明认得那簪子,可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安锦舒的心透着寒气,在顾瑶期许的目光下她给了对方台阶:“郡主的担忧是正常的,民女也觉得这事有蹊跷,既然大家都有疑虑,那不妨把此事交给官府处理吧。” “到底是何人陷害于我,目的是什么,官府一查便知,届时咱们都不用为难,也不用互相猜忌,于郡主你于我都好,郡主说对吗?” 第86章 不要放过坏人,也别冤枉好人 顾瑶想说不要报官,可她话没出口就被一道极冷的声音打断。 “郡主难不成不满意我阿姐的说法?还是说郡主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 顾卿辰直击顾瑶痛处,顾瑶霎时间颓然下来,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牵扯到三大世家,她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是能信口雌黄说那簪子是顾长铭不小心遗落的,那她便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顾长铭未在事发时出现在假山处,但以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顾长铭显然不清白。 如果她那般辩解了,她以后还如何能有颜面面对安锦舒与顾卿辰。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信口驺来,她不会做,也难以做到。 顾瑶终归还是一个孩子,纵使身在皇家这种尔虞我诈之处见多了勾心斗角,可当自己真正面对这样的事时终是没了主意。 她微叹一声:“你我二人身份报官不妥,若你二人没有异议,托个人去家中传个信吧,事情既然发生在梧栖阁,那便在梧栖阁解决,安小姐,顾公子意下如何。” 安锦舒看着顾瑶半晌点了点头:“这般也好。” 梧栖阁位置并不偏僻,顾瑶与安锦舒派人回去传信后,很快双方长辈就赶到了梧栖阁。 梧栖阁守门的小厮老远便见一辆金锦繁花云烟马车奔驰而来,马蹄声滚滚,带起尘土飞扬,只两个呼吸功夫那守门小厮便与那高头大马来了个鼻子对眼。 骏马显然脾气不大好,突碰生人受了刺激骨子里的血性一下子便爆发了出来,鼻中不停的喷出热气,嘴中发出咈哧之声。 “啊,啊啊啊!”那小厮哪里见过这般高大的骏马吓得惊声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一叫那烈马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似对那小厮的叫喊之声极为不满,下一刻便作势要上前踩踏于它。 “白风!”安如鹤的怒吼于马背上暴喝而起,手中缰绳用力一拽把那正准备暴起伤人的烈马硬生生扯的调转了方向。 白风马蹄高高扬起啾啾的嘶鸣起来,整个马身都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可那马背上之人却稳如泰山手中缰绳紧握,不曾被影响半分。 白风嘶鸣过后焦躁的在原地踏步,安如鹤目光如刺望向另一个还站着的小厮,周身煞气弥漫冷喝道:“梧栖阁何在!” 安如鹤周身煞气岂是一区区小厮能受的住的,那小厮在安如鹤煞气冲击下,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冷汗早已浸透衣衫,颤颤巍巍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安如鹤嫌他碍事,眉宇一凛不欲等他回话,一鞭子打在马上,只见白风一阵惨烈嘶鸣,接着便如剑冲进了园林内。 身后金锦繁花云烟马车紧随而上,在后面便是数百将士浩浩荡荡一拥而入,声势浩大,不可抵敌。 马车很快便到梧栖阁主园门前,还未停稳,曲氏便急急捞了帘子,看着马背上的自家夫君急切问道:“烟烟?烟烟在哪里。” 安如鹤翻身下马,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怕她着急摔着,待曲氏站稳后这才瞧了瞧四周,并未看见安锦舒的身影,四周死寂没有一个人影。 他浓眉斜飞,一双眸子深邃幽暗不可见底,待他正要叫亲兵前去找人时,一群人却从梧栖阁内走了出来。 “父亲。”来者不是他人,正是顾卿辰。 见到顾卿辰曲氏立马上前扯住他的手,急迫询问:“阿辰,烟烟呢?你阿姐在哪里。” “母亲不用担心,阿姐已经没事了。”说罢顾卿辰一双眸子幽深看向安如鹤徐徐道:“端亲王已经到了。” 安如鹤冷嗤一声,声如洪钟极为气恼道:“带路!” 他今日倒要瞧瞧,到底是谁敢动他安如鹤的闺女,别说是区区端亲王,就算是天王老儿来了,他不爽也得干他! 安如鹤一身盔甲行走起来赫赫作响,离了老远屋中人都能听见那盔甲金属清脆的碰撞声与来人那气恼至极的喘气声。 顾瑶自来了这扬州城还未见过这传言中杀伐果断,叫蛮夷闻风丧胆的大将军,虽心头有了准备此刻听见对方这动静也是有些害怕与其对峙,心头也为顾长铭捏了把冷汗,她不难想象顾长铭接下来的下场。 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烟烟。”人未到声先至,曲氏疾步迈入房中,在屋中人身上大致一扫眼,最后直奔榻上的安锦舒而去。 “阿娘。”安锦舒伸手,曲氏赶忙握住她手,见她声音嘶哑,手臂也有擦痕淤青心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掉。 安锦舒拿了帕子给她擦擦脸,轻声安抚她:“我已经没事了阿娘,这里人多。” 杨妈妈见状立马上前挡住曲氏:“夫人,端亲王妃也在。” 此话便是提醒曲氏得注意言行。 曲氏自是知晓现下情况特殊,赶紧擦了擦眼泪,恢复了都护府当家主母得气势:“我知晓了。” 杨妈妈见她已调整好这才退开身子。 安如鹤紧随而至,他一九尺大汉迈进屋子得一瞬间致使这宽敞屋子瞬间变得狭隘起来,端亲王顾德元见他立马堆着笑上前,哪知还没走到近前,安如鹤便大跨步越过他走向床榻。 顾得元端在半空的手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就那么尴尬得呆愣在了原地,脸上得笑意也褪得无影无踪,他何时被人如此忽视过,简直大胆! 端亲王妃葛氏上前扯了扯他衣裳小声提醒他:“都护府如今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得。” 只一句话就叫顾德元脸色由黑转白,褪去得笑容又重回面庞之上,只见顾德元抖了抖他那浓黑得一字眉,一双透着精光得眸子带着恭维笑意,面上得笑容把他那还算儒雅得相貌衬更加和善,他缓步回到座位前,只守着安如鹤一家人,等他们说完话。 “父亲。”安锦舒乖巧唤道。 安如鹤揉揉她的脑袋,身上煞气收敛了些温声问道:“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异样?” 安锦舒摇摇头:“没有大碍了父亲,阿弟给我找了大夫,那毒已经解了。” “嗯,这次多亏了辰儿。” 安锦舒闻言不置可否,这次的确多亏顾卿辰,否则她还不知晓会发生什么事,做出什么无法挽救得事情来。 下一瞬安锦舒拉住安如鹤得手,语气略带劝说之意:“想必父亲也知晓事情得来龙去脉了,女儿此事关乎三大世家,希望父亲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歹人,也莫要因为气恼冤枉了好人。” 第87章 似曾相识 闻言安如鹤稍稍压下去得火气腾一下又冒了上来。 他冷哼一声起身望向那坐下端亲王一行人,满身煞气走上前去,那架势不像去询问情况得,反倒像去揍人得,这阵仗顿时把那顾德元吓得腿都有些软,硬是要端亲王妃搀扶着才能站起身来。 “都护大人近来可好。”顾德元硬着头皮搭腔。 如他所料,话一出便惹来对方毫不客气的嘲讽:“端亲王也瞧到了,本将不太好。” 安如鹤站定于端亲王身前,横眉厉色扫过他身后一众人,声音不悦道:“谋害本将爱女的罪魁祸首可在!” 顾德元见对方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心头暗自鄙夷这粗鲁武将上不得台面,表面上却极尽恭维,做势苦恼为难:“这.....事情还未理清来龙去脉,贸然抓人过来,若冤枉了对方,有失威仪。” “嘭!”的一声巨响,顾德元旁边的太师椅已经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安如鹤只一脚就让那椅子碎了个七零八落,也叫满屋子鸦雀无声。 “大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动怒呢。”葛氏从中好言相劝,接着赶紧拧巴了一下端亲王皮笑肉不笑大声提醒道:“夫君莫不是忘了瑶瑶的话了,人证物证俱在,何来冤枉一说。” 接着她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霍的有些扭曲,一双勾着紫色凤梢的媚眼含了怨毒,咬牙用她与顾德元所能听清声音提醒他:“那贱人的儿子惹了这般多祸事,平日里他胡作非为你替他遮掩着也就罢了,今日他惹的是都护府,朝廷新贵。” “夫君是温柔乡中呆的太久都分不清大局了?这京都夫君难不成不想回了?想要一辈子呆在这扬州城?得罪了安如鹤,你莫说回京都,扬州城你也待不下去。” 听到葛氏这一番话,顾德元只觉冷汗透心的凉。 他来扬州城并非偶然,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初他收到一封密信,乃为他大哥笔迹,告知他若不想死,速速躲出京都。 顾德元知晓京都恐要变天,他大哥身为皇上都无力保他可见事态严重,怕祸及已身他连夜举家躲往扬州,本以为事情过去便能回去,可哪知没多久噩耗传来。 他大哥骤然驾崩,不仅叫他惊骇,也令朝堂动荡不安。 世人皆以为太子能理所应当坐上那个位置,连顾德元都深信不疑。 可不曾想太子一朝失足落水,差点死于非命,后被救活也被水淹坏了脑子,他大哥膝下另外一位皇子也一夜之间暴毙,其中蹊跷无从查起。 按规矩,皇室嫡系无法继位便由亲王接任,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此消息送至顾德元一众亲王手中时,先不说剩余两位亲王首当其冲的顾德元先是大喜后是大惊最后归于冷静。 做久了闲散王爷,面对那位置他心动却不敢坐,他手无实权,也无大军,仅有一个名号顶什么用? 登上皇位也得叫别人啃个血肉淋漓,白骨难剩。 后来他常常会想,是否是因为自己那夜的怯懦所以他才能活着,而非像他四弟那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之人,却落了个坠马而亡的悲惨结局。 最后他那默默无闻的五弟力排众议坐上龙椅,顾德元心中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可当事情真正发生后他还是难免感到心惊肉跳。 若一辈子不愁吃喝,金银财宝用之不愁取之不竭便也罢了,这扬州城依山傍水,是个绝佳落脚之地。 可他那五弟登基后,不仅大改朝廷制度,连宗亲皇室的所有俸禄皆降了一倍不止。 以前顾德元靠着他那所谓大哥元宏帝帮衬生活不仅滋润还富硕难比,可如今只过半年他已捉襟见肘。 早已习惯大手大脚的他如何能过得了这般苦日子,扬州城虽好却是远远比不得京都的,他想回去,可如今却不是回去的最佳时机。 如今回去只会叫他成为众矢之的,他那五弟又如何能在这根基未稳时放过他。 龙椅之上的人自古多疑,届时随意给他安个罪名,那诏狱便是他下半辈子的归宿,所以现在返京,不妥! 他早已暗中得到消息,都护府已收到圣旨,于今年仲冬迁往京都,他准备趁此机会与其一同返京,这样时机恰当与之同归也不会显得突兀,毕竟他区区一个端亲王如何能与朝廷新贵都护府相比。 既有了打算,这期间便不能出任何幺蛾子,你既想借这个佛光,又怎么能与之交恶。 想通这些事顾德元才惊觉刚才自己刚才的所言有多愚钝,不禁为自己捏把冷汗。 “是是是,是我糊涂。” 顾德元沉了脸对着顾瑶就喝道:“那个逆子呢!” 顾瑶瞧了眼旁边侍女,侍女忙替她出声道:“二公子自出事后便在未见到人影,想来是躲起来了。” “躲?我倒要瞧瞧他能躲到哪里去!”安如鹤煞气冲天怒声冷嗤。 顾德元站在他跟前只觉浑身一阵冷寒,对方身上得煞气乃常年在战场之上厮杀而来,岂能是常人所能抵挡的。 “众将士听令!”安如鹤对外一声令下。 “是!”外面传来将士洪亮之声。 “速去捉拿......” “不用了!” 安如鹤一句话未说完便被来人打断,紧接着屋内众人只见两道黑影被扔进了屋子,伴随着对方痛苦哀嚎之声,顾瑶一下子便认出来这地上被揍成猪头毁了容貌得人就是顾长铭,另一个便是他的宠婢玉柔。 安锦然自外走入,剑眉入鬓相貌俊朗,身姿笔展威风凛凛,双眼炯炯有神带着隐晦得怒气,葛氏一行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传言中得骠骑将军,皆被对方得样貌与气势深深震骇。 若葛氏没有记错,安锦然正值婚娶年纪,有这般成就还有这般样貌,这样一个女婿,谁家有那便是谁家捡来得便宜,天大得便宜。 她突然想起太守府好像已经先人一步上门相见了,她斜睨了一眼身后得顾瑶,见对方一双眼睛死死得黏着另一个方向葛氏突得皱眉。 顺着顾瑶得视线望去,只见雕窗前少年姿容绝滟,青丝如墨唇如血,欣长清瘦之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那双眉眼大眼瞧去叫人心惊,邪肆如妖孽。 他分明不是那种会叫人忽略得人,可他在后面站着时葛氏的的确确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瞧见,一双眼便再难从对方身上挪开。 葛氏越瞧越惊心,不知为何,对这少年郎她有种本能得畏惧之感,还有那双眉眼,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却记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第88章 为何好事都叫安家赶上了 从刚才顾卿辰便觉有视线在打量自己,他并未上心,可随着对方越发肆无忌惮得打量,他终是抬眸警告得看向对方。 他并未因为对方身份有所客气,深不见底得黑眸之中除了警告便只剩不耐烦,仿佛只要对方在看他一眼,他下一刻便挖了对方双眼。 葛氏本打量得正起劲,哪知对方那双黑瞳就与她视线相碰撞,眼眸之中警告意味甚浓,透着森冷寒意,哪里会是一个少年郎该有得。 葛氏再不敢看,慌乱撇开视线,心中如鼓击鸣叫她只眨眼功夫便汗湿背部罗衫,她自小生在贵胄之家,见多了达官显贵,比此人身份尊贵者不知凡几,却无一人能叫她有这般心悸之感,只一个眼神便能叫她感觉到浑身颤栗。 此人年纪虽小,可却是安家父子里最叫她心惊胆战得一个,据说此人乃安如鹤在边塞认下得义子,此人这般瞧来也绝非池中之物,为何这好事都叫安家赶上了? “爹,爹,救我,爹。” 地上顾长铭得哀求之声惊醒了葛氏得胡思乱想,她喘出一口长气稍加镇静后抬起眼来,转头见顾瑶还望着对方看冷脸轻咳两声。 顾瑶如惊弓之鸟忙缩起脖子,葛氏这才转眼看向地上顾长铭。 顾长铭那本还算清秀得脸此刻乌青一片,左右脸颊与眼睛肿的跟猪头一样显然就在不久前刚遭受过毒打。 “你叫爹又有何用,闯下祸事时你可有想过爹得难处,可有想过家中得状况,此刻知道叫爹了!你叫爹如何救你。”顾瑶冷声呵斥顾长铭。 顾长铭青肿得眼睛硬挤出一条缝隙来,他半跪着挪到顾德元跟前抱住对方得腿哭的泣不成声:“爹,我错了爹,我也是一时糊涂被人迷了心窍,我并非是要害安小姐,我是被唆使得啊。” 顾德元对这个他疼宠着长大得儿子此刻除了心疼便只剩失望,他摇摇头眼底一片苦涩。 “铭儿,你此次惹得祸事叫为父实在为难,你已经被我惯的无法无天,无恶不作了,爹有错,爹真后悔啊,可爹不能在纵容你了,这次你惹得祸事便叫你自己承担吧,只要你真心认错,诚心悔改,我信都护大人仁善,定会饶你一命。” 顾德元一顶高帽子就这么扣到了安如鹤头上,安如鹤冷眉一挑走上前去。 “哐当”一声,一根簪子落在顾长铭眼前。 “说出实情,饶你不死。”安如鹤疾言厉色看着顾长铭,一双眼睛透着寒光,叫顾长铭舌关打颤,不敢有丝毫隐瞒得全盘托出。 实情与众人所知晓得消息并无出入,木蓉蓉心怀不轨找上顾长铭,告知顾长铭她有一法子可叫顾长铭出白日之气又不会牵扯进其中,顾长铭本就对白日之事忿忿不平,听她一说自是上了勾。 木蓉蓉给了顾长铭一包药粉并告知他在宴席上时把此药粉洒进顾卿辰与安锦舒得杯中叫双方喝下去,接下来得事便由她来处理。 顾长铭见那药粉有一大包,哪里能真正听木蓉蓉一介女流安排,他觉得下入杯中这法子太过繁琐,哪索性想了个别的简便法子。 顾长铭本以为木蓉蓉给他的药粉就是类似于迷魂散那种叫人失去知觉无法动弹得药,或者是那种喝下或者闻到就会浑身瘙痒得药,于是并未与木蓉蓉商量,自己找了人合伙给安锦舒与顾卿辰撒了药粉,想叫对方难堪。 对付安锦舒顾长铭想了两个法子,一个是他与宠婢躲在假山后借呼救引诱对方上钩,待对方上来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对方洒药粉,另一个法子便是那个小丫鬟偷着走上前给对方下药,他二人躲在假山后偷看。 而顾卿辰他决定故技重施,反正只是叫对方麻痹瘙痒得药,无伤大雅,就算对方找到他,他也能辩驳回去。 显而易见,对付安锦舒第二个法子奏效了,可顾长铭只与自己宠婢笑了两声便觉不对。 见安锦舒身旁得婢女喊热还拉扯自己衣裳,顾长铭久经风月场得人怎么可能不知晓对方那是怎么了,他大惊,这才惊觉木蓉蓉给他的药并非是普通得药粉,而是催情散。 这药与他所想得药便是两种状况了,他害怕对方知晓是他做的,慌不择路得拉着宠婢奔逃了现场。 可顾长铭没想到得是玉柔在奔逃时太过匆忙掉下了簪子,而他也因为害怕把他指派出去得小丫鬟扔到了脑子后边,待想起来时为时晚矣,顾瑶已叫人围了梧栖阁,他想叫人出来人都已经出不来了。 后来顾长铭见梧栖阁得世家子弟都被放了出来,他还松了口气,以为是对方找不见人放弃了,可随即玉柔便叫自己簪子不见了,他便知晓坏了。 拉着人就驾马离开了梧栖阁,可他二人只跑到街道上就叫人绑了,接下来便是拳打脚踢,再后来便是被扔到了这屋中。 安如鹤听完怒极上去一脚踢在顾长铭肩头之上,那顾长铭惨烈嘶嚎一声,右边得胳膊如散软得面条耷拉着,随着他身子抖动而乱晃着。 纵使顾德元已狠了心不管他,可见此情形也是顾不得所顾虑之事冲上去护住他:“安将军息怒,铭儿固然有错,可显然他也是被人唆使这才酿成祸事,并非是故意谋害令千金,求大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这一脚安如鹤用了八成气力,一脚踢裂了顾长铭得肩头骨,算是小惩大戒,敢动他安如鹤得千金,不叫他知晓他得厉害对方下次只会变本加厉。 “看在端亲王得面子上本将此次饶你不死,若非你是受人唆使,并未真有那般下流想法,本将定要将你抽筋剥皮,挂上城门风干半月!” 说完安如鹤对着顾德元道:“虽说他是受人唆使,可药确是他撒得,他若没有害人之心,又岂会中人奸计,今日这一脚他受得不冤枉,受了我这一脚他与都护府此事算是一笔勾销,本将并非不讲理之人,届时公堂之上,还望顾公子把今日所言一字不落得上告公堂,若有一字相差,本将要你的脑袋!” 顾长铭听闻这话哪敢不从,头如捣蒜连痛都顾不得了。 安锦然走上前,蹲身查看了一下顾长铭伤势:“端亲王带令公子去找大夫吧,救治及时的话,这胳膊还能治好。” 顾德元千恩万谢,匆忙叫人扶起顾长铭离去了。 既然与端亲王府得账算完了,那便轮到太守府了,安如鹤望向太守府得方向,眼眸深沉,透着寒光。 第89章 木蓉蓉的打算 太守府厢房内,木蓉蓉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的来回乱转。 她身后的婢女莲花见她这般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小姐,我们直接去跟老爷交代清楚吧,这事瞒不了的。” “不行不行。”木蓉蓉摇头,口中不停呢喃:“爹若是知晓了,定要打死我。” “可是小姐......”莲花还想在劝,结果木蓉蓉却奔到柜子边拿起一块锦布开始打包金银财宝。 莲花大惊失色她没想到木蓉蓉竟打算逃跑,这会不会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她上前拦住对方:“小姐这是做什么,事情都还未被发现,何况小姐你如何能丢下太守府逃跑,你往哪里跑啊。” “我没有要逃跑,我就是出去躲两天,快!你快把我那支荷花玉簪子拿过来,那簪子昂贵,路上若无钱财了还能当掉换点盘缠。” 木蓉蓉此刻满脑子只有“躲出去”三个字,莲花不知晓这件事情败露的严重可是她知道。 若非顾长铭擅自行动,她岂能如此被动,对方若按她的法子行动,此刻她又何须惧怕。 她心头一直萦绕着一种不祥预感,这个感觉就像大祸临头前的预感一般,叫她如溺水之人找不到浮木,心中慌神,性情自然暴躁。 见莲花没有动静她面孔骤冷,一改往日淑慧阴沉着脸不悦道:“你是未听见我得话吗?把我得荷花玉簪子拿过来!” 莲花哪里见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不敢忤逆她的话,匆忙去柜中匣子里找到那簪子递给她。 打包好了包裹,木蓉蓉拉住莲花的手交代她:“我先走了,我爹若来找我你就说你没见过我,可知晓。” 莲花满眼不敢置信望着她:“小姐不打算带奴婢一起走?” “我如何能带你,你得留在府中替我稳住父亲,若事情未暴露,过不来几日我便回来,若暴露了......” 木蓉蓉眼神含了泪光期许望向莲花:“你应该知晓如何做吧,莲花。” 她握住莲花的手,强忍泪意,好似她非常不忍心却不得不为:“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会帮我的对吗。” 莲花浑身一阵颤寒,她清秀小脸瞬间煞白毫无血色,眼中除了不敢置信便只剩下死气沉沉的绝望。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木蓉蓉这是放弃她,叫她去做替死鬼呢。 可作为丫鬟,命本就是主人家的,她又能如何呢,她只是心寒与想不明白,明明她自小就跟着小姐,小姐为何却能这般轻易就放弃她。 见莲花满目踌躇与愁容木蓉蓉以为对方是不愿意替她去认了罪行,她退后一步痛心疾首瞥着她,再不复往日主仆情深。 “平日里丫鬟里边我待你最好,与你情同姐妹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今日只是叫你替我稳住父亲,然后东窗事发替我稍稍担责你都做不到,你太叫我寒心了。” 木蓉蓉声音生冷,冻得莲花周身颤抖瘫跪在地,她不知何时眼睛都哭红了满脸泪痕凄惨至极。 莲花抓住木蓉蓉裙角苦苦哀求她:“小姐,求你别丢下奴婢,我愿意为小姐当牛做马,奴婢什么都能为小姐做,小姐带我走吧。” “什么都能做?”木蓉蓉眼神一黯温声温气弯腰拍了拍莲花的脸,眼波流转对其面庞上的细腻肌肤摸了又摸。 莲花被她摸得浑身冒出细细鸡皮疙瘩,想要躲闪可下一瞬木蓉蓉的手却死死捏住了她的脸颊。 莲花惊悚呜咽一声瞧着曾经淑慧端方的木蓉蓉此刻宛若索命的恶鬼,她惊惧的瞪大了眼。 木蓉蓉死死盯着莲花那惊恐万状的眼语调平缓一字一顿冷声道:“既然你什么都能为我做,那你便替我去死吧。” “啊。”莲花身子被大力一甩,钳住她脸的手已经抽了回去。 “我没功夫与你在这里闲扯,你若不按我得话去做.......你好好想想你弟弟”木蓉蓉看向地上的莲花威胁道,虽是笑着,可那笑意叫人害怕。 莲花听木蓉蓉说她弟弟,顿时什么都不想了,一把抱住木蓉蓉的脚:“我替小姐去认罪,求小姐不要伤害我阿弟,他还那么小。” “你......” 突然木蓉蓉的话顿住,她僵着脸直勾勾望着屋门,下一刻一道身影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屋门口。 黑昼未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闪身上前直接一掌劈在木蓉蓉脖颈之上,木蓉蓉眼睛瞪得极大呼救之声咽于嗓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莲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她鼻子抽了抽,眼泪都被吓了回去,她眼神飘忽不敢去看黑昼的样貌,下一刻她恐惧的匍匐在地上一个劲的颤抖着,声泪俱下求黑昼饶她一命。 黑昼没有对她动手的打算,蹲身扛起不省人事的木蓉蓉只给她道了句:“管好你的嘴。” 说罢就消失在屋中。 莲花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才突的反应过来木蓉蓉被贼人绑走了,她站起来就往屋外跑,却在刚要喊救命时被人自后面一掌给劈晕了过去。 黑昼瞧着地上翻白眼的莲花眼神冰冷:“本想放你一命,偏你不识好歹。” 黑昼来的快去的也快,待院门被踢开时,黑昼已扛着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夜色做掩护,根本无一人发现他以在院内一进一出宛若出入无人之境。 安如鹤黑沉着脸跨入院内,他身后木太守与太守夫人皆战战兢兢跟着,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直到安如鹤大刺刺进入了木蓉蓉院子里,木太守这才壮着胆子的开口:“那个,这乃小女闺阁,大人这般贸然闯入,怕是不合礼数.......” 可安如鹤根本不搭理他,四下打量起来。 木蓉蓉的院子并不大,因天色渐晚,院内并无闲杂人等,四周一片静谧,屋中也不曾有灯光亮起,他心头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脸询问那木太守。 “令千金喜爱黑暗?” 木太守矢口否认:“小女最是怕黑。” “哦?”安如鹤顿时来了兴趣,瞧着那黑漆漆的屋子讥讽道:“这般夜色令千金都不舍得点灯,难不成堂堂太守府连二两油灯钱都没有吗?” 他话一出木太守也发觉了不对劲,周氏提了裙摆匆忙跑上前去,捞了门帘朝屋内喊道:“蓉蓉?蓉蓉你在吗?” 可回答她的乃一片死寂,连回音都无。 她心头恐慌有不好之预感,她厉声叫下人点了灯把屋内照的明晃晃的。 只见屋内器物齐整,床铺整齐,没有打斗与被人翻找的痕迹,安如鹤眼睛在屋内打量一圈,然后眼尖的看见桌下掉落的东西。 他上前拾起那东西搁于桌上,是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打开来,满当当的珠玉金银,其中还掺杂着女儿家的首饰与簪子,收拾了这么一堆东西,显而易见其主人是打算跑路。 安如鹤只瞄了一眼木太守,当即下令把人抓了起来,根本未给其辩驳的机会,堵了嘴带着二人就出了太守府,往衙门而去。 第90章 夜色深沉,一片岁月静好 长街之上一群人马疾驰而过,而紧随其后得便是另一队人马,有那认识的指着那疾驰而去得人交头接耳道:“这不是都护府与端亲王府得亲兵吗?这般晚了这么大动静是做什么去。” 街头之上议论纷纷,安锦舒坐在马车上,倚在曲氏怀中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曲氏边搂着她边温声絮叨着:“你自出生就多灾多难,那年若非云游得和尚救我一命,咱娘俩二人都得死在分娩时。” “后来你大了些,性子又野,时常在外疯玩天黑才归家,有一日你天黑都没归,我派人出去找你,找了半夜才在一口枯井中找到你。” “你自小就不叫人省心,女娃娃家得玩意你都不喜欢,就喜欢玩些鞭子,蹴鞠,成日把自己作弄的浑身都是泥土跟伤疤,如今你终于长大了我本以为可以放心了,结果还是无法省心。” “半年前你无缘无故晕厥,后又出门遇袭,如今又遭了这等子祸事,为娘真是心疼我儿,怎就这般不如意。” 安锦舒只觉马车摇晃如篮,身旁人得体温暖暖,声音很温柔,馥郁苍浓香气萦绕,这般岁月静好一刻使她嘴角透出清澈笑意来,她闭着眼闷声闷气糯糯道:“阿娘怎知道我遇袭了。” 那日露台遇袭她以为兄长未告知自家娘亲,却不曾想曲氏竟一直知晓。 一只柔荑覆上安锦舒头顶,顺着她如丝秀发轻柔抚摸着,曲氏慈爱得声音再度响起,如春雨后雕窗前那飘摇得一抹青烟,柔得惶在云端。 “只要是烟烟得事,为娘都知晓,只要是烟烟愿意的,为娘都支持......” 少女唇瓣如三月桃花勾起美丽弧度,玉柔轻圈身边人腰腹,声若蚊呐甜得发腻:“阿娘真好.....” 巷深人稀,红衫对望上悬月,金锦繁花云烟马车转过拐角,缓缓停在玄色漆黑大门前,门前镇宅石狮青面獠牙在月色下透着冷白得光泽,朱红牌匾之上悬着元崇帝御笔钦赐“杨远大都护府”五个劲笔金字。 门前少年静立在阶梯之下,如一风朽得雕塑,半晌也不动弹一下,他身子一半被暮色隐藏,一半沐浴在清白月色之中,眼眸微垂掩住里面阴戾一片。 瞧见那金锦繁花云烟马车身影,他才稍有动静,抬脚欲上前却见那烟青色锦袍靠近鞋尖处透出一抹殷红血色来。 他抬起得脚慕然收回,接着他蹲身下来掏出怀中帕子狠狠擦拭上那血痕,可不论他如何擦拭,那血痕依旧依附在衣摆之上,他眸中戾色更深,起身未在纠结那淡淡血迹,抬脚走向马车。 走近却刚好与捞帘下马得杨妈妈碰了个正着,杨妈妈见他立马眉开眼笑轻声细语道:“四少爷可是在等夫人小姐?” 顾卿辰默不作声点头,侧眼往马车里瞧了一眼,只见少女身姿奇怪,似坐似躺瞧不清晰。 杨妈妈下马往门前瞧了眼又道:“大少爷可在?” 顾卿辰冷声回她:“兄长未与我一同回府,道有事处理,暂不回来。” 杨妈妈霎时间陷入为难,瞧瞧马车又瞧瞧门口等候得一众奴仆,似在做什么决定一般,纠结半晌无法进行决断。 “杨妈妈可是有为难之事?”顾卿辰再次看向马车内。 不待杨妈妈答话马车内便传出曲氏轻柔声音:“可是辰儿在外边?” 杨妈妈立马侧身让开路,好叫顾卿辰登马车。 顾卿辰也未踌躇,踏上马车捞开幕帘,入眼少女侧颜柔美,正倚在曲氏怀中睡得香甜,环佩湘妃,盈盈素靥,闲静似娇花照水,和月最温柔。 他目光有一瞬间凝滞,接着弯腰进入马车内。 “母亲。”他轻唤道。 曲氏笑意盈盈看着他,声音刻意压低,怕吵到美梦中得人:“你大哥不在?” 顾卿辰点头,曲氏恍若大悟点点头:“既如此,那只能叫醒烟烟了。” 曲氏作势要去摇晃怀中之人,顾卿辰缓声打断她:“母亲若是相信儿子,便由我抱阿姐回院子吧。” 曲氏手中动作停住,接着美眸似有打量之意在顾卿辰身上扫了扫,见少年身姿虽并非强壮一流,可也未有手无缚鸡之力模样,想起对方身形好似比烟烟高出不少这才笑着点点头应了。 “眼下情况似也没有更好得法子了。” 得了应允顾卿辰便起身自她怀中搂起酣睡娇人儿,许是那药得原因对方睡得深沉,纵使顾卿辰已刻意放轻手上动作,可自一个人怀中到另一个人怀中动静都不会太小。 可当顾卿辰稳稳搂住人踏下马车后,怀中少女都没有要醒得迹象,甚至自顾自找了个舒服得姿势轻声打着鼾,也不知是不是做了美梦,唇边勾了一抹似有似无笑意。 顾卿辰得视线缓缓划过怀中人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海棠娇花薄唇,最后落在她精致小脸下的洁白脖颈上,细细一拃细嫩又羸弱,似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轻而易举折坏。 听闻身后脚步声渐近顾卿辰移开视线转身看向来人。 曲氏本还担心顾卿辰年纪小抱不起来安锦舒,不曾想如今对方抱着人,却并非如她所想那般吃力,小小少女在他臂弯稳稳当当,他一手拖着怀中人肩膀一手环着怀里人腿弯,没有丝毫费力与逾矩。 也是在此刻曲氏才惊觉面前少年郎比那日初雪纷飞日进府之时要壮硕许多,虽还是清瘦,可那臂膀与腰腹却已是今非昔比。 “母亲可要与我一同前去送阿姐回院子.”顾卿辰抱着人抬眼询问。 曲氏点点头:“你且在前面走吧,总要见人安稳睡了我才能放心。” 顾卿辰没有说话,转身往府内走去,张财立马提了灯笼走在前照亮去路。 绿碧绘饰雕檐画栋,黑油兽面锡环多是菱花槅房,碧瓦鸟铃声阵阵,阶柳庭花,院宇深沉。 许是重檐上的鸟铃清脆声扰人,本睡得香甜的少女睡梦之中微微蹙眉,发出一声极其低微的不耐声来,顾卿辰低眉看向她,轻转她的脑袋,臂膀微收,稍稍为她挡了些杂音。 一行人速度不缓也不慢,只一盏茶功夫就到了繁锦阁内,顾卿辰把人放入床榻间便抽身离开,绿萝快快迎了了上来,曲氏细细交代她几句,也是出了屋子。 第91章 若安将军允许,大发慈悲允我换个姿势吧 一出屋子见顾卿辰还伫立在院中曲氏稍稍诧异,她走上前去慈爱关切道:“辰儿今日定也疲劳,快回院中歇息吧?” 顾卿辰没有与之过多言语,抱拳作揖沉声道:“儿子回了。” “去吧。”曲氏摆摆手。 待人离开后曲氏回身望了眼身后屋子,见一只通体白色小猫在廊柱间欢叫终是面露疲惫对着杨妈妈道:“走吧,我也乏了。” “哎。”杨妈妈赶紧伸出手去搀扶住她,陪着她缓缓离开了繁锦阁。 只她一走,本该回院子的少年却又出现在院子墙头,望着那在廊下撒欢的白猫眯了眯眸子,接着上前一把提溜住它的脖颈把那白猫抱入怀中。 “莫要吵闹。” 踏雪抬起小小猫头望着他,轻轻“喵”了一声,似不乐意,可待看见头顶上方那张冷然的脸时,忙缩了脖子躲了起来。 顾卿辰失笑:“你倒是与你那主子一模一样,都这般会看人脸色......” 夜色浓沉,楼宇瓦舍隐在雾气之中,一道黑影闪跃于墙头,只一眨眼功夫便从街东铺子到了尽头高阁重檐之上。 藏于斗笠下的双眸望着四周空空荡荡隐隐含上了薄怒。 又跟丢了...... 清歌在楼阁高处静默了一瞬,四周静的诡谲,连平日里吠叫的犬声今日都没了动静。 一双透着杀气的眼不停巡视四下,那隐在雾气中的宇舍就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蛰伏于黑夜浓雾之中,等待着伺机而动。 忽的,一道劲风于头顶而来,清歌脸色蓦的一沉,脚下发力偏身躲开,一柄刻着繁古花雕弯刀自她眼前带着冷光闪过,射入她脚底瓦砾之中。 若非她反应快,这弯刀破开的不会是瓦砾,而是她的头颅。 对方未给她喘息的机会,下一瞬,一柄弯刀自夜色中冲出,带着摧枯拉朽之气势,直奔清歌面门而来。 清歌闪避不及,只得抽剑抵挡。 “铛!”的一声金属碰撞巨响,清歌身子被大力震飞出去,脚在瓦砾之上留下一道深刻痕迹。 手中长剑嗡鸣,手臂被震的发麻,清歌只觉虎口处传来剧痛,低头一瞧发现自己虎口已被震裂,此刻血液汩汩地涌出来,只一呼吸间便蜿蜒至剑身。 暗中之人显然是经验老道的江湖杀手,透过浓浓薄雾也能闻出来那血腥味道。 清歌只听一阵诡异“桀桀桀”笑声自雾气中传来,接着凌厉刀光撕开薄雾再次席卷而上。 清歌也是被此人接连不断的突袭惹出了恼意,眼神一冷,脚尖点地原身如鬼魅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道残影。 下一刻她悄无声息出现在那人身后,手中劲风凸起,几道小巧飞刀蕴含着内力带着呼啸之声击向对方。 对方显然没有意料到清歌会这移形换影的本事,长刀劈中幻影后他便知不对,转身抬刀抵挡却已来不及,一柄飞刀划着他刀芒直入他肩膀,叫他“蹭蹭蹭”后退几步,吐出一口黑血来。 飞刀上有毒! 那人大惊,立马飞身而起,显然是准备逃离。 清歌见人要跑,哪里能如对方所愿,正待追击,只见那飞身而起的黑衣人转身扔下一个黑球来,清歌见此只迟疑一瞬,下一刻黑球炸裂开来,如天女散花般刺出无数细小银针来。 清歌瞳孔骤缩,脚下猛地倒飞出去,可那银针却如牛毛细雨般密密麻麻,叫人避无可避,清歌只觉腹部与腿部皆传来刺痛,她顾不得伤势,瞧着已经远去的黑衣人就要去追。 可一用内力腹部便传来撕扯痛意,只尝试了两三次,清歌额头便已冷汗密布,那银针似是刺到了她的穴位之上,叫她痛心入骨,只能眼睁睁瞧着那黑衣人消失在眼前。 清歌咬牙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与地面的距离然后强忍痛意飞身而下。 落地瞬间,一柄冷剑便搁在了她脖颈之上,清歌身子猛然一僵,缓身转过头去。 待见到拿剑抵她脖子之人时,清歌眼中闪现出一抹异色,眼中精光微闪,想要趁对方不注意时扫开脖间长剑逃离。 可谁知她还没有动作,那剑突的靠近她的脖肉,只稍稍用力便能划开她的喉颈。 清歌瞬间不敢动作,只冷然抬眼看向来人。 安锦然目光冷沉带着不容抗拒的气魄,执剑之手青筋毕露:“摘下斗笠。” 他冷声道。 清歌未动,安锦然见对方不配合,手中长剑一动,那锋利剑锋就已划破对方脖肉,渗出血痕来。 “摘下斗笠。”安锦然再次冷声呵斥。 清歌只见他身后亲兵凶神恶煞抽出剑来,仿佛她只要有异动,立马将她斩杀。 她神情有一瞬间破裂,然后缓缓抬手摘下斗笠来。 入眼一双极其熟悉的明眸,安锦然紧锁深眉,手中长剑剑锋一转已挑开对方面罩,露出那熟悉且难以忘却的容颜来。 “是你!”他有些诧异:“怎每次见你你都这般狼狈。” “安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清歌眉眼弯弯,含笑与之打着招呼。 “你为何在这里?” 安锦然抬眼看向头顶,刚才对方便是从这里跳下来的,他瞧瞧那建筑门口牌匾. 青禾布庄....... 并非是什么乌烟瘴气之地。 清歌没有答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是杀手,我在此能做什么?杀人呗。 见她这般大胆,安锦然勾唇一笑,以剑身轻拍她的脸颊笑道:“你胆子很大嘛,不怕我抓你进诏狱?” “怕。”清歌眼含愠怒之色偏头躲开他的剑:“所以我怕安将军便能放我离开吗?” 安锦然眯起眸子看着她那怡然自得的表情觉得有些刺眼,怎么他是上一次太过好说话叫她以为他是纸老虎吗? 安锦然眼眸一压周身气势汹汹,望向清歌的目光在无半分笑意:“你当我在与你贫嘴?深更半夜你一袭黑衣出现在此,怎么?还是被人追杀?” “安将军说的不错。”清歌露出手上伤口,表情无辜:“我的确是被人追杀躲在此处的,现在安将军可否在放我一马?” 见那白皙手掌之上鲜血淋漓安锦然剑眉微挑有瞬间心软,可很快他便发觉这是对方的苦肉计,他冷笑出声,长剑再次抵住对方脖子,横眉冷对森然道:“不行。” 对方这副严肃模样并未叫清歌觉得惧怕,她摊手一副任君发落的模样:“既如此安将军何须在与我多说,直接抓了我,还能早些回去歇息。” “你当我不敢?” 清歌轻笑:“我没说过。” 亲兵应声而动,一人一边架住清歌手臂叫她无法乱动。 “唔。”清歌暗自痛呼一声,声音沉闷可还是落入了安锦然耳中。 他冷眉看向被架住手臂无法动弹之人:“你怎么了?” 清歌抬头朝他露出惨白脸色,低声虚弱道:“受了伤,这个姿势使我伤势太痛,若安将军允许,大发慈悲允我换个姿势吧。” ……分割线(说两句与文无关的废话) 灵姝姝宝宝在吗?看到请留言! 第92章 这做将军的人都这般仁善? “放手。”安锦然命令道。 亲兵点头应是,立马放开了钳住清歌的手。 安锦然一把扯过对方那只受伤的手臂,凑近一瞧立马皱眉,他在战场厮杀十余载,对此伤早已熟的不能再熟,虎口破裂,乃内力震伤所致,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叫她疼成这般。 瞧清歌一副冷汗淋漓,微微弓腰的模样他立马反应过来,致使她痛呼的伤乃在腹部。 只稍稍犹豫,安锦然翻身上马,接着朝清歌伸出手去:“上来。” 清歌怎么可能上去,站在原地没动,眼睛四下观察,计划着最佳逃跑路线。 安锦然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她,见她没反应直接俯身一把把她捞入马上。 清歌坐于马上微微怔神,她怎么也没想到安锦然会叫她同乘一匹马,这做将军的人都这般仁善?对待犯人这般好的待遇? 马蹄声“踏踏踏”的响彻这寂静街头,清歌感觉对方身上的盔甲有些发凉,她往前挪了一下身子,她稍一动一只大手便按住她肩头:“别动。” 清歌眼神微闪,没有在动。 半晌她开口问身后之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身后本跟着的亲兵不知何时已不见影踪,这方向明显也不是去大狱的方向。 安锦然没有应声,只驾着马目视前方,很快他便勒马停了下来。 清歌转头一瞧,立马呆了。 这人竟带她来清风堂?做什么?给她治病? 安锦然先行下马,然后朝清歌伸出手,清歌瞧着那手冷声拒绝:“不用。” 然后利索的翻下马来,腹部尖针使她腹部如撕裂一般痛苦,她咬牙没有出声。 安锦然见她这般逞强也是眸色暗了暗,二话未说转身上前拍了清风堂的堂门,很快里边便传出一道年纪尚轻且极为烦躁的声音。 “谁啊,别敲了!” 门被打开,长须揉揉睡眼惺忪望向门外之人,语气不善吼着:“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敲什么敲啊。” 接着他看到了安锦然那张俊朗又冰冷的脸,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语气也和气下来:“原来是安将军,不知将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你这是医馆,我来自是治病。” 长须又问:“可问将军得的什么病?” 安锦然怒瞪向他:“你瞧本将是有病之人?” 长须忙摇头:“不是不是,将军龙精虎猛一瞧就健康壮硕无比,怎么可能生病,将军莫要气恼,天色太暗,小人又睡得迷糊这才看走了眼。” 说罢长须往他身后瞧了眼,露出迷茫神色来:“若将军并非是自身病了,可是因家中人病了?需要我家师傅前去问诊?” “你长这两大眼珠子是瞧不见.....” 安锦然怒斥之声戛然而止,只因他回头过去,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余夜色冷雾,萧条街头。 他握了握腰间长剑,然后低头呵呵呵的笑起来,笑声低沉而爽朗,可长须却觉一阵冷风席卷而过,不由得抱了抱手臂,这四月的天果然还是更深露重,冷的慌。 安锦然笑完便大步到了马前,一个翻身上马,缰绳拉扯间叫那黑马长长嘶鸣一声。 “将军这是不需要治病了?”见安锦然要走长须忙追问他。 “不需要了。”安锦然留下这话,随着一声“驾”,黑马如箭离弦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长须一头雾水抓抓脑袋,觉得这人好生奇怪。 清风堂后院之中,清歌已进入了莫老的屋子。 莫老见她面色惨白弓着腰腹立马上前搀扶住她:“这是腹部受伤?” 清歌点头:“中了敌人的梨花针,腰腹与腿上各一针,还要劳烦阁老替我取出。” 此针极其细小,今夜若安锦然不带她来此她自己也是要来的,取此针需要极其精湛的医术,莫老一辈子都在与针打交道,只他能准确无误替她取出此针。 听闻“梨花针”三字,莫老也是沉了脸,立马吩咐清歌躺下,接着检查起她的伤处来。 那两根银针所过之处只留下淡又浅的一个红点,若不仔细查找,都无法查看到。 “对方能用这般暗器,身份不简单。”莫老取出银针为其封住穴位,避免一会取针太痛叫人昏厥过去。 清歌回想一下就道:“那人有把弯刀。”说着她顿住觉得这个形容不妥,改口道:“有把匕首,那匕首上雕刻的花纹很奇怪,属下从未见过那般繁古花雕,至少元宏内不曾见过。” “哦?”莫老讶异瞧向她:“你可瞧清了?” 清歌笃定点头:“属下瞧得真切,那匕首自属下眼前掠过,属下不可能看错。” 莫老手上动作一沉,清歌惨叫出声,下一刻一条帕子塞进她口中,莫老严肃道:“咬住。” 清歌死死咬住那帕子,额头冷汗滚滚,莫老取针的手法并不温柔,清歌只觉脑子都在抽痛,浑身如水洗一般,那取针之痛如人拿刀剐着她的血肉,惨痛异常。 “好了。” 就在清歌感觉到口腔中血腥气一片时莫老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接着清歌虚脱转眼,就瞧那清水盆底躺着两根细细银针,银针虽小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莫老潦草为其撒上药粉,接着扔给她一卷粗布:“自行绑上,这几日莫要碰水,每日按时敷药,很快就能好了。” 银针取出,身体骤然间轻松下来,清歌艰难坐起身来,自床榻上抱拳叩谢:“谢阁老救命之恩。” “无需客气。”莫老净手避嫌,叫清歌包裹伤口。 等他收拾好银针后,清歌已整理完毕下了床榻,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伤足以致命,可对她们这种刀尖上舔血之人来说,这点小伤毛毛雨罢了。 若非那腹部银针刺入她穴位,就这区区两根银针怎能叫她吃这么大的苦。 莫老拿来纸笔搁于桌上:“把你瞧到的匕首花纹画上去,尽量完善些。” 清歌也没犹豫,坐于桌前拿了毛笔开始绘画,虽她常年手握利器,可当初在组织内部时这绘画也是有所涉及,画不了太繁琐的东西,可画一个花纹她还是能描形三分的。 很快一幅匕首图便画好了,清歌搁笔把那七分相似的图递给莫老,莫老一瞧那画中花纹便立马变了脸色。 “此乃蛮夷花样。” 清歌失色:“蛮夷花样怎会出现在元宏内,若属下消息属实,今年蛮夷似还未到进贡时月。” 莫老把那画拍于桌上,浑浊眸子中沉深一片:“蛮夷物件在元宏内也有所流通,此人用这匕首虽来自蛮夷,可并不能代表对方身份,还需在查。” 清歌沉眸然后抱拳道是。 莫老瞧着那画中匕首样式,看来他得抽个时间去与少主碰个面了,为做万全准备,什么细节都不能遗漏。 第93章 奴婢瞧她就不是好人 清晨微凉,安锦舒自雕花床榻间裹了狐裘慵懒走出,昨夜她迷迷糊糊在马车上睡着了,这在睁眼竟然已是第二日清晨。 身子歇息一夜竟已大好,除了舌尖刺疼与浑身淤青处有淡淡疼痛,催情烟带来的异样感觉已经全消了。 出了榻,她才觉屋中有些冷清,然后立马想到平日里在屋中忙碌的身影今日却没见到。 “绿萝,绿萝。” 她慌忙朝外唤道,绿萝应声推门而入,手中端了热水。 “小姐你醒啦。”绿萝放下热水开心迎了上来。 “红鲤呢?” 安锦舒朝外张望一眼,昨日红鲤与她一同中的药,后来她醒的时候红鲤在隔壁房昏迷,这又过了一夜怎么还不见人。 “红鲤姐姐早间就醒了,见小姐你还睡着便去小厨房了,说要给小姐你做些补身子的药膳。” 这边二人刚说着,那边便见红鲤端了早膳走了进来,当看见安锦舒醒了,红鲤赶紧上前关切道:“小姐你醒啦,身子如何了?可还有碍。” 见她没事安锦舒遂才笑了起来:“我没事了。” 红鲤把早膳放在桌上,拧了帕子上来伺候安锦舒梳洗:“昨日多亏了小姐,不然奴婢......” 红鲤虽然记不全自己昨日中药后的具体细节,可她记得她浑身燥热,使劲拉扯自己衣裳,是小姐一直在旁边护着她,不叫她乱动,若非是小姐,她昨日定是清白尽毁,今日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毁了清白的丫鬟只能叫主人家打残或者发卖出去,那般还不如叫她一死百了。 红鲤眼中蓄了莹光,泪水框在眼底,眼睛红红的,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安锦舒知晓她的害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摸摸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没事了,你我如今不是平平安安站在家中吗,所以别哭。” 绿萝并不知晓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从昨夜大夫人及四少爷把安锦舒护送回院子时她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后面红鲤被人抬回来后她更是肯定了心头猜想。 今日听她二人说话,虽不知具体情况,可瞧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人这般难过还是忍不住道:“红鲤姐姐,你别哭,你一哭我也难受,我也想哭。” 红鲤本来都要掉出来的眼珠子被她这番话直接堵了回去,她一抹眼角流出来的泪花啼笑皆非的看向绿萝:“你哭什么。” “红鲤姐姐哭我就想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啊。” 绿萝眼角已见白光,声音委屈不知所措,安锦舒瞧着只觉她赤子之心,这般都能共情。 “绿萝这是心疼你呢,所以别哭了,事情既已过去,便叫她过去吧,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自寻烦恼只会徒增难过。” 安锦舒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似在安慰红鲤,也似在安抚自己。 用早膳时安锦舒觉得今日少了些什么,低头寻找一番她问道:“踏雪呢?” 平日里那小家伙都总爱在她腿边转悠,今日怎么没有动静了? 红鲤边给她布菜边四下寻找,绿萝也同样一脸迷茫,到处翻找起来,把踏雪平日里喜欢窝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却未见小家伙踪影。 “昨夜还在呢啊。”绿萝望天努力回想:“昨夜夫人与四少爷来时踏雪好像在屋外的廊上玩耍呢,是不是跟着四少爷跑到隔壁去啦。” 安锦舒咬着筷子瞧向绿萝:“你说昨夜阿弟来了?” 她昨夜明明是与娘亲一起回来的,顾卿辰后来还来瞧她了? 绿萝摇摇头:“四少爷把小姐抱回来的。” 只一句话就叫安锦舒胃口全无,筷子咬在口中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放下筷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但只浅浅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 “我饱了。” 红鲤瞧瞧桌上剩的不少的食物有些怀疑:“小姐才没吃几口。” “撤了吧,给我梳洗一下,我们去爹爹那里。”安锦舒确确实实没胃口在吃,一想到是顾卿辰抱她回院子她就一阵恶寒。 别说吃早膳了,怕是今日一整天都不会再有胃口,对方那般抵触她,昨日连着抱她两次指不定回去搓了几遍澡。 而她呢,暂且不提她中药后对对方的所作所为,那是药效导致情理之中。 可后来她分明只是睡着了,却也叫顾卿辰抱回来,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装睡? 她娘为啥不叫醒她? 哎,看来这习武一事得赶紧提上日程,强身锻体之后,面对这等事也不会在如昨天一般连那短短的路都坚持不了,也不至于身子虚弱的叫人抱回来都毫无察觉。 红鲤没有在劝,叫绿萝撤了早膳,自己则是为安锦舒梳妆打扮。 替安锦舒更衣时,瞧对方膝盖手臂到处都是淤青红鲤心疼的直呜咽,安锦舒瞧着无奈一笑,不过一点小小淤青,红鲤却每次都要红眼。 “也不知晓爹爹是否处理好了昨日的事,好好地游湖宴怎就这般了。”安锦舒叹息。 红鲤却愤愤道:“奴婢前几日就觉忧心忡忡的,有不好的预感,看来奴婢的预感果真没错。” 瞧着镜中娇俏的小脸安锦舒挑眉有些忧愁:“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我与木蓉蓉无冤无仇,她为何要陷害于我呢?她分明中意我兄长,这般对我她不怕我抵触她在兄长耳边说她坏话吗?” “是木小姐陷害小姐?”红鲤听见安锦舒说木蓉蓉时吃了一惊,随即就冷嗤一声噘嘴道:“奴婢第一次瞧她就觉她不像好人。” “哦?”安锦舒得趣瞧她:“怎么瞧出来的。” “常言道人伦何处定枯荣,先相心田后相行,那木小姐虽大眼瞧上去长的文静秀气,可仔细瞧会发现她眉眼往下低垂,眉尾太散,卧蚕落陷与有福良善面相相差太远,纵使不是个恶人,也是个诡计多端的。” 说到这里红鲤停下瞧着安锦舒的脸极其开心道:“不像小姐,眼大圆秀,眉毛婆娑,耳如莲瓣,红润鲜明,笑起来还有浅浅酒窝,怎么瞧都叫人心生欢喜。” 安锦舒噗嗤一笑,一点她额头:“竟会胡言乱语,你在我身边如此久,我怎不知道你何时学了这相面之术?就会瞎说惹我开心。” 红鲤揉揉额头着急解释:“奴婢才没有瞎说!” 说罢她有些心虚的瞧了眼安锦舒诚实道:“这些都是那后院的婆子说的,木小姐那日进府时刚好叫那婆子瞧见,那婆子后来说那木小姐不是有福之人,谁家娶了家宅都不安宁。” 安锦舒摇头笑笑,并未将她此话放在心上,只随意开玩笑道:“这人既说的这般神呼,改明儿你带来叫我瞧瞧,让她也帮我看看,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要定她一个非议贵人之罪,叫她还敢胡言乱语。” 第94章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为自己活一次? 安锦舒只是随口一说红鲤却上了心,这边伺候完安锦舒梳妆打扮完那边就赶紧唤了一个杂扫的小丫头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就见那正扫着院子的小丫头忙不迭点头,然后扔了扫帚出了院子。 安锦舒出了院门往旁边院子瞧了瞧,稍作犹豫提步走了过去,守门的小厮一瞧她来了立马笑脸相迎。 “阿弟在吗?” 那小厮摇摇头:“回三小姐,少爷出门去了。” “那便算了。”听顾卿辰不再不知为何安锦舒竟然呼了口气,转身毫不留恋的抬脚就走。 到了安如鹤的院子,安锦舒还没进院门就见自家兄长大步流星向她而来。 “兄长。” 安锦然一瞧到她眼睛立马一亮,三步并两步就到了她跟前,由高至低打量她片刻笑道:“小妹身子可还爽朗?瞧着似乎是好了。” 安锦舒点点头:“好了,让兄长忧心了。” 安锦然摸摸她脑袋:“一会记得去祖母那里报个平安,顺便瞧瞧祖母,她老人家昨夜担忧了你一夜,今早身子不爽叫了大夫。” 听见自家祖母因为自己叫了大夫安锦舒立马有些慌神,她朝安锦然福了一礼就要去如意院,安锦然却叫住了她。 “小妹。” 安锦舒转身不明所以看着他。 安锦然指指院门:“不是要找父亲?” 安锦舒想了想问道:“就是想问问父亲昨日的事,问兄长也是一样的,兄长可知晓结果?” 安锦然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木蓉蓉叫人绑走了,父亲赶去太守府时对方已不知所踪。” 安锦舒闻言睫毛微颤半晌问了一句:“兄长可知晓是何人绑走了她?” 安锦然摇头。 与自家兄长道别后安锦舒马不停蹄赶去了如意院。 一进门就瞧自家祖母侧着身子在榻边咳嗽,安锦舒忙上前:“祖母,烟烟来瞧你了。” 听见她的声音安老太太抬起身子来,那浑浊的眼在见到安锦舒的时候似清澈了不少:“好孩子,你身子好了吗就乱跑。” 见自家祖母因为身子不舒坦脸色发黄憔悴却还不忘关心她的模样,安锦舒当即红了眼眶:“我已经好了祖母,听大哥说你身子不舒坦,可找大夫来瞧了?什么原因。” 王婆子给老太太顺着气伺候她香茶漱口然后替老太太回着安锦舒的话:“三小姐放心吧,已经找大夫来瞧了,大夫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难免有个小病不爽的,昨夜老夫人忧心小姐身子一夜难眠,今早有些头痛,大夫给开了安神的药,吃过睡一觉便好了。” “那药可吃了?” “吃了。”安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慈爱的拍了拍,接着忧心道:“你这丫头自小就不叫人省心,这半年总是出事,我瞧你近日也别出门了,免得叫人担心,改日我与你母亲为你求个平安符来,你戴上在出去。” 安锦舒本想说以后不会了,可瞧到自家祖母期望的眼神她却把话咽了回去:“那祖母就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身子不养好烟烟也不叫你出去。” 瞧她竟然一转口管上自己了安老太太也是笑了:“你这皮猴子。” 二人正说话间,曲氏自外头进来,见到安锦舒时也是一怔,随即先是上来询问了安老太太的病况,见安老太太只是普通的头痛脑热这才转眼询问安锦舒的身子。 安锦舒自是告知她身子已经好利索了,三人在屋中又是说了好一会话,由着安老太太吃了药得歇息了安锦舒与曲氏才离开。 出了院子安锦舒与曲氏并行走了一会,拐过一处长廊安锦舒抬头看向自家娘亲终是没忍住轻声问道:“阿娘,昨夜为何不叫醒我啊。” 她其实想问的是昨夜由顾卿辰抱她回去一事,但总觉得那般问出口怪怪的,只得从旁探听。 “你昨夜睡得那般香甜,我怎忍心叫你。”曲氏未作她想缓声回道。 安锦舒垂目有些踌躇,纠结半天还是决定不问了。 事已发生,问那么多只会叫她多想,顾卿辰如今的性子叫她越发琢磨不透,装作不知情对彼此都好。 得出这个结果,安锦舒抬头望向碧蓝天空。 天空之上万里无云,是个晴朗阳光明媚的一天,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晴朗起来。 看着那展翅飞远的鸟儿,安锦舒突然冒出了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为自己活一次? 像这天空上的鸟儿一般无拘无束,翱翔五岳三川感受奇峰险峻,不用考虑他人想法,也不用担忧每日一睁眼该如何去与人周旋,那种日子想必定很逍遥自在。 人一旦有了念头,就会在心头种下一颗向往的种子,然后日日浇灌,待它生根发芽,直到开花结果。 与自家娘亲悠哉的走了一会,曲氏担忧她身子非得叫她回去歇息,安锦舒只得按捺下活络的心思无奈听话回院子。 刚走进院子,一只通体白绒绒的小家伙就从门边上窜了出来,安锦舒稍稍嫌弃后还是蹲下身子把它抱进了怀中。 “喵~”踏雪的小猫脸不知去哪里拱了一圈,此刻腮边黑乎乎一团。 安锦舒撅了小嘴,掏出帕子来给它擦了擦,擦完见它还是黑乎乎一团嫌弃道:“你这是跑到哪里野去了小脏猫。” 听见安锦舒叫自个小脏猫,踏雪极其灵性的朝她“喵喵”了两声来表达对这个词的抗议。 见它反应这般大,安锦舒也来了兴致,两手托着它小小身子把它举高故意叫唤它:“小脏猫,小脏猫。” “喵!”踏雪在她手间不停挣扎,小小的尖牙朝安锦舒龇楞着,极其不乐意安锦舒这般叫它。 “呵呵呵....”安锦舒被它逗得咯咯直笑。 逗弄着踏雪不知不觉也走到了屋门口,安锦舒绣花鞋刚踏上廊间阶梯就瞧到屋门口垂头站着一个婆子。 麻布粗衣,袖子领口虽洗的泛白可胜在干净,衣服虽旧却没有补丁,显然其主人平日里穿着也是爱惜的。 往下瞧是一双家中奴仆常见的黑色布鞋,往上瞧,对方低着脑袋看不到脸,只能瞧见一支木簪子把透着白丝的发绾在一处,发上打了不知是何品种发膏,透着点奇怪味道。 “你是谁?”安锦舒对此人陌生的很,这婆子显然不是她院子里的。 红鲤忙走了上来,站在那婆子身边替她回道:“小姐,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个会看面相的婆子。” 第95章 自我怀疑 “嗯?”安锦舒黛眉微挑,没曾想她开玩笑一说红鲤却真把人找来了。 只是这婆子的模样......与她想的有些出入。 “你是后院做什么的?”安锦舒问那婆子。 那婆子低着头诚惶诚恐回道:“回,回三小姐,老奴,老奴在后院是做杂扫等粗活的。” “你把头抬起来。”安锦舒实在不想看她的后脑勺遂命令她。 那婆子迟疑一下这才缓慢把头抬了起来。 可不等安锦舒瞧清,那婆子却猛地眼睛一瞪,身子一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发着抖。 这一变故叫安锦舒等人都迷惑了,这是做什么呢? 别人没瞧见安锦舒却是瞧见了,这婆子分明是看到她的容貌后才跪下的。 她长的有那么吓人? “你这是作何?”安锦舒俯视着她疑惑开口。 那婆子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听见安锦舒的话也不做声,只一个劲发颤。 安锦舒见她那抖得恨不能抽搐过去的模样黛眉紧蹙,她抬眼看向红鲤:“你且先把人送回去,待对方冷静下来在叫来问话。” 红鲤也不知晓这婆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在后院里此人能言善辩,与后院的那一群人打的火热,也不像这般胆小怕事之人啊,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她走上前拉了那婆子的袖子:“你且先与我回去,莫要在这跪着了。” 那婆子一听要走,立马起身,准备走却突然又向安锦舒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这才跟着红鲤走了。 她直到走那头都是低垂着的,从始至终也没叫安锦舒看清楚样子。 瞧着人走出院门安锦舒这才收回视线,觉得真是莫名其妙的,她难不成真的很吓人? 她走进屋子往铜镜前一坐,铜镜里的小人儿分明明眸大眼,粉面桃腮水嫩的很,任谁瞧了都会说一句欢喜,不应该啊。 安锦舒挑挑眉,准备过几日再把这婆子叫来盘问一下,接着便把此事扔在一边没有再想。 她往那榻上一坐,叫绿萝斟上香茶,自己则翻出那针线来,准备着手绣荷包。 她可没忘那日答应顾卿辰重新为他绣荷包的事,虽然她心底有千百个不愿意,可既然答应了她也不好反悔,左右不过一个荷包,她辛苦两日便能完工。 刚好这段日子她祖母不叫她出门乱晃悠,她也正好得闲,但她对女红这事本就不热衷,只想以后这种劳什子事她是定不会在做的。 若要搪塞顾卿辰也得找个轻松一点的活计,这般辛劳又费眼的活,不划算。 安锦舒在府内的日子一下子平静下来,可府外安阳郡主的游湖宴有歹人陷害都护府千金一事却是传的沸沸扬扬,只是还未等众人热论起来另一则消息便接踵而至。 太守府嫡千金,堂堂名门闺秀竟然莫名其妙叫人掳走不知所踪。 此消息一出立马如巨石扔进平静湖面激起千层巨浪,一叠高过一叠,传遍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盖过了游湖宴陷害一事,成为了百姓与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衙门与都护府联合搜寻三日都不见人影踪,也是摇头叹气知晓这人活着的几率不大了,就算活着,好端端的女儿家被掳走三日,清白名节也毁了。 回来...... 不如不回。 太守与其夫人成日以泪洗面,其夫人葛氏更是哭晕过去好几次,一夜白头叫人唏嘘。 木太守见寻人无望无奈广发告示表示若有人能找到其女儿,不论活与死,皆悬赏黄金千两。 此告示一出,不少江湖浪客都纷纷动了心思,平日里还算平静的扬州城顿时陷入一片动荡之中。 江湖人士向来随心所欲,不论做何事情皆无章法可言,轻则半夜之间飞檐走壁饶人安宁,重则潜家入户到处摸寻深更半夜吓户主一个激灵。 就这样持续了几日,人没找到,百姓却再也受不了了,纷纷闹上衙门开始抗议,衙门不得已只得请都护府出马勒令整治。 安锦然也不客气,上来就逮了几个不服管教的江湖之士自公堂上打了个半残,如此雷霆手段总算叫那些江湖侠客安分了些。 木蓉蓉的事还未消沉下去,扬州城内却传喜事。 安大将军广邀四方宾客前往都护府参宴,时间就定在本月下旬,据说是专门为安大将军收养的义子所举办,有那往都护府送菜的人见了府内的阵仗直呼:极其隆重。 据说安大将军已经发话了,认亲宴当日但凡上门道贺之人,不论是谁,皆有好酒款待,可见重视。 扬州城很久未传喜事,此消息一出,百姓恨不能明日就是那认亲宴的日子,也好叫他们这些百姓凑到都护府门前掌掌眼,顺道讨个酒喝,沾一沾那贵气。 繁锦阁的凉榻之上,安锦舒低垂着眼咬牙把最后一针穿进线中,然后剪刀剪断线头,再把线头藏起来,做完这最后一步,她眼眸一亮。 成功了! 她手中静静躺着一个锦鲤送财烟青色荷包,上面锦鲤灵动明艳,神态栩栩如生口中叼着金银钱,一瞧就知晓是个寓意好的。 她满意的把荷包翻来覆去瞧了又瞧,然后得意一笑转身去端茶,一转眼却瞧到茶盏旁边的红色锦盒。 那是早间铺子里送来的,里边是她前一阵子送去篆刻私印的黑金宝玉,安锦舒打开来,入眼一块极其通亮的黑玉,虽然已经被篆刻上了花纹,却依旧挡不住那幽光色泽与其本身的价值不菲。 安锦舒沉思一下,穿鞋下榻,把那锦盒与荷包都拿上出了屋子。 君兰阁内,黑昼正站于书案之后与顾卿辰汇报着近日扬州城发生的大事,楠木雕花书案之上摆着一幅潦草的图像,赫然便是几日前清歌所绘的匕首图。 “巫山情况如何,”顾卿辰把桌上图像收起面色冷沉看向黑昼。 黑昼没有思索,抱拳回道:“对方如今已完全进入了我们所布下的陷阱,至少这一年都不会再有旁的心思。” 意料之中的回答,顾卿辰并无太大反应,摆摆手叫他退下。 黑昼却并未直接离开,顾卿辰执笔在纸上落下浓墨:“说吧。” 黑昼神色难得有了动容,一抱拳朗声道:“还望少主对清歌网开一面。” 顾卿辰手中笔触未断,闻言静默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听他道:“只此一次,若再有第二次,她便不必留下。” 黑昼大喜,连忙抱拳叩谢:“谢少主。” “阿弟!” 第96章 丑东西 女子银铃嗓音传来,下一刻黑昼便消失在屋内,也是他消失的同一时间安锦舒风风火火踏进了屋子。 张财在外阻拦无果,生怕对方贸然闯入看到些不该看的,跟着安锦舒慌张进了屋子,当他看见屋中除了书案后的顾卿辰已没有旁人的身影时,紧揪在一起的心才松开。 顾卿辰朝他使了个眼色,张财极为识趣的默默退了出去。 安锦舒自是未发现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只拿着东西高兴走上前为顾卿辰展示。 “阿弟你快瞧,我给你拿来了什么。” 她把那锦盒与自己绣的荷包放在桌上,打开锦盒后一脸期待看向顾卿辰欣喜道:“好看吗?我特意去祖母那里要来的宝玉为你篆刻了麒麟踏瑞的图案,佑你顺遂如意,看看可喜欢。” 顾卿辰只淡淡看了眼那私印,然后伸手拿过私印一旁与之相比毫不起眼的荷包。 那荷包在安锦舒手中还是中规中矩,可到了顾卿辰手中却有些小。 安锦舒眯了眯眼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手,在抬眼看看顾卿辰的手,对方指节修长,骨节处还透着薄粉,细细长长的像雨后新出的笋牙尖。 安锦舒不动声色挪开眸子,也努力抛开脑中那些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东西。 “阿姐此次可有假手于人?”顾卿辰翻来覆去把那荷包看了一遍冷声开口。 “没有。”安锦舒手指对天:“此次都是我一个人绣的。” “是吗?” 顾卿辰勾着笑意抬眸看向她,接着就吐出一句叫安锦舒听了极其愤怒的话。 “这么丑的荷包,想来也不可能假手于人。” “?”安锦舒顿时火冒三丈,又委屈又气愤,她直接伸出手:“既然阿弟嫌丑那便还给我。” 哪知顾卿辰却后退一步,接着当着安锦舒的面把那荷包挂在了腰间,做罢还抬眼挑衅般看了眼她道:“阿姐送出来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何况这般丑东西世间难得一见,自是要随身带着,他人见了问起,我便说是阿姐的手笔。” 真是气煞她也! 安锦舒袖中的手死死捏紧,咬牙狞笑着看着顾卿辰:“阿弟莫要逗我玩,东西若真的丑便还给我,我重新做,何必如此挖苦我。” 虽知晓顾卿辰难伺候,可当初说不许假手于人的是他,如今嫌弃丑的又是他,怎么什么话都叫他说了,故意针对她? 安锦舒回想了一下近日所发生的事,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他又发哪门子疯。 “这个丑东西我便留下了,算是我救阿姐的谢礼,这般的话阿姐便还欠我一个,我想想.....”顾卿辰做思索状,然后笑道:“这次我要个锦囊,劳烦阿姐给我绣一个了。” 可以瞧出今日的顾卿辰心情不错,连说话都不再惜字如金了,可安锦舒却不高兴了。 自君兰阁出来后安锦舒连君兰阁院门口的草看到都厌恶,顾卿辰那人不仅记仇还斤斤计较,她说他今日发什么疯,原来是还惦记着救她一事。 她自梧栖阁回来后便一直窝在院中绣荷包,便未上门与之道谢,她本也并未往心里去,毕竟并非什么大事,却不想顾卿辰竟然一直惦记着..... 明明是上门送礼物顺便邀功的,结果礼物遭嫌弃还又给自己找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回来,安锦舒是怎么都不舒坦。 刚走到繁锦阁门口安锦舒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忘记把她私印要回来了。 那东西当初为了取得顾卿辰信任便暂放在他那里,如今他自个的私印也有了,她的私印自然要还回来的。 若顾卿辰是个自觉的人便也罢了,她还能盼着对方主动给她送回来,可顾卿辰分明不是个自觉地,所以这个私印只能她自己要。 安锦舒想着就要过去,可抬起来的脚刚走一步却又停下。 不行,她不能自己去要,她去要的话对方不知道又该说什么风凉话了,她当即对着红鲤交代几句,红鲤点头然后往君兰阁而去。 可没一会的功夫红鲤却哭丧着脸回来了,安锦舒望着她朝她要东西:“私印呢?” 红鲤撇撇嘴愤愤道:“四少爷不给我,说那等重要物件,应该由本人亲自去取才行,他也得亲自交到小姐手里才放心。” 安锦舒颓然的放下手,叫她去取? 她偏不去,她总有法子叫他吐出来,但那之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卿辰竟敢说她绣的荷包是丑东西? 平日里她花银子买来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荷包可是她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缝上去的,得不到感激便也罢了,他怎么敢说她东西丑。 这次这口恶气不消,她寝食难安。 “走,去找兄长。” 林云轩中,安锦然早间去了校场,刚返回家中整顿,洗漱完毕出来时正好碰上安锦舒来找他。 安锦舒见自家兄长青丝半湿,浑身冒着热气便知他是刚洗漱完出来。 遂她并未像以往那般热络上前,而是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甜甜唤了声:“兄长” 安锦然瞧她举动,也知晓男女大防便也没纠结她为何站的那般远,只道:“小妹来找我做什么?可是家中无聊想出去玩了?” 安老太太不叫安锦舒出门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都护府,安锦然自然也知晓,所以当看见对方找上门来,便以为是对方家中呆的无趣,来偷摸找他叫他带她出府。 哪知安锦舒却摇了摇头,瞧着神情有些沮丧。 安锦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见衣裳没有不妥之处立马走上前去:“小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与大哥说,大哥去帮你讨回公道。” 安锦舒又摇摇头支支吾吾道:“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今日心情不大好罢了。” 安锦然半信半疑盯着她:“为何心情不好?” 只见安锦舒抬起眼来,悠悠的道:“今日去阿弟那里,阿弟正在练字,阿弟比我还小一些都知晓勤学苦练的道理,我成日却只知晓玩。” “今日本想去感谢阿弟救我一事,可瞧阿弟这般用功,我便没忍心打搅他。” 安锦舒扯了扯安锦然袖子眼巴巴望着他:“兄长你说我是不是很懒啊,还没有阿弟一半用功......” “怎么可能。”安锦然一口否决:“小妹无需与他人比较,在兄长眼里,小妹就是整个扬州城最勤奋最可爱的姑娘。” “真的吗?”安锦舒面露雀跃:“兄长没有骗我。” “男子汉说话算话,怎能骗人。” 安锦舒的表情顿时开心起来,但立马她又垮了脸,安锦然虽对排兵布阵,阴谋诡计得心应手,见招拆招,但是对女儿家的心思却猜不明白。 见人上一刻都开心了,下一刻却又冷了脸他面显慌张,急急追问:“小妹又怎么了?” 安锦舒摇摇头然后又抬眼看着他,声音迟缓支支吾吾道:“兄长.....要不然你带阿弟出去玩吧。” 第97章 红姑 安锦然一愣,这是什么要求? 安锦舒手拧着帕子,整个人都透着纠结与难为情。 “阿弟总是呆在院子里勤学,我怕他太过辛苦,兄长带阿弟出去逛逛,劳逸结合才能提高学习效率不是,兄长说对吗?” 安锦然是对女儿家的心思不甚了解,可自家小妹这明晃晃的心思他却是瞧出来了。 他微微一笑,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烟烟说的甚是有理,兄长这就带阿辰出去玩,你且在院子里好生用功。” 说罢他似觉不对,立马笑着改口:“在院子里乖乖待着,等兄长回来给你买你最爱的梨花酥。” 安锦舒无辜又乖巧的点点头。 与安锦然一路回到院子,安锦舒找了个借口没有与他一同去君兰阁,安锦然也知晓她的心思没叫她一同前往。 安锦舒躲在门后偷偷扒着门框瞧着自家兄长进了顾卿辰院子然后没过多久与其一同走了出来。 顾卿辰出来的一瞬间便往安锦舒的方向瞅了一眼,安锦舒反应极快的缩回了脑袋这才避免被对方瞧见。 等人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后,她这才又探出了身子,露出一抹狡黠笑意来。 扬州长街之上,人头涌动,骏马威风凛凛。 安锦然与顾卿辰各骑行一匹骏马慢悠悠走在街头,身后跟着各自的小厮。 安锦然神情悠然,身子放松,眼睛打量着街道两边铺子极具闲情逸致。 而他身旁的顾卿辰却恰恰与之相反,只见他骑着一匹黝黑骏马,手握缰绳,一脸冷然的目视前方,对旁边事物毫无兴趣。 安锦然瞧到一个好玩的物件,抬头就欲与顾卿辰说道一下,抬眼却见对方面色严肃,目不斜视看着前头顿时哑然。 下一刻安锦然笑出声来勒缰绳骑马靠近他,一拳捶在顾卿辰肩膀之上:“看什么呢?有漂亮姑娘?” 说着安锦然还伸长了脖子往前瞧去,顾卿辰偏头轻笑:“大哥莫要调侃。” “嗯?怎么就调侃了。”安锦然瞧他一眼,眼中带笑故意道:“瞧你那目不斜视的模样,我还以为前面有漂亮姑娘呢,哪知道没有啊。” 二人忽的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大哥今日怎突然约我出来?” 安锦然笑道:“上次你为保护烟烟受伤时我便说过待你日后恢复后好生犒劳你,今日自是来兑现承诺的。” 顾卿辰突然想起露台受伤那日他假装受伤昏迷在榻上听见的对话。 当时安锦然确实站在他旁边说过这么一句话(忘记的宝宝请去六十六章重温)。 隔了这么久他都要忘了,对方却突然记起来了,顾卿辰也是有些诧异。 “我救阿姐是应该的,大哥无需见外。” 话音才落肩上就挨了结实一拳。 “谁跟你小子见外了,就是因为不把你当外人,所以今日我带你小子去见见世面!” 安锦然大笑出声,接着朝顾卿辰道:“跟紧了。” 说罢一甩鞭子,安锦然已冲出几米以外,顾卿辰见此只得策马跟上。 骏马奔驰没有半炷香的功夫,安锦然已勒马停在一栋楼阁前。 顾卿辰抬眼瞧见那楼阁上的牌匾,当即蹙了蹙眉头。 安锦然翻身下马,门口小厮极有眼色笑着上前接过缰绳:“安将军来了。” “嗯,楼里可有位置。”安锦然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与这奴仆交谈间可见熟络。 “有。”那小厮端着恭维笑意:“别人来了没有,安将军来了必须有啊。” “哈哈哈。”安锦然很是满意的拍拍那人肩膀,接着转身一把搂过顾卿辰肩膀拥着他往里走:“走,大哥今天请客,你好好玩,玩开心!” 被安锦然强行带入楼阁中的顾卿辰进门只觉香风扑面,四周嫣红柳绿,乐声阵阵,好不热闹。 他眉头紧锁,瞧着楼梯上相拥而下的一对姐妹花转身欲走,哪知肩头大手却猛地收紧叫他动弹不得。 “阿弟做什么去。” 顾卿辰眼中闪过冷色极为不悦道:“此处乃腌臜之地,大哥还是与我速速离去吧。” “这位小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不等安锦然解释一旁就传来一位娇柔女声。 只见一位身着姻红色锦缎,画着极致妖娆妆容的女子扭着腰朝他们而来。 顾卿辰眼眸一压目光冰冷瞧向她,那女子被这眼神一瞧立马顿住了步子不敢在往前去,隔着三人的距离与他们相望。 安锦然站在顾卿辰身后,自是瞧不见顾卿辰的眸色,见女子突然止步他便以为对方是见了生面孔好奇,于是拍拍顾卿辰的肩膀与之介绍。 “此乃这雅轩掌柜的红姑。”说着他抬眼看向所谓的红姑与她笑道:“今日带本将弟弟前来听戏玩耍,还望红姑安排一番。” 那红姑见顾卿辰小小年纪气势却堪比她遇见的中郎将心头突突跳了几下,旁人瞧不出来,她阅人无数岂能瞧不出来,此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之感。 红姑的生存之道便是,若觉不对,躲为上策,此人,她还是莫要招惹轻视为好。 刚本听顾卿辰说此处是腌臜之地时红姑还有些气恼,本想当即反驳回去,此刻思量后却转了话头笑盈盈道:“哎哟喂,安将军都吩咐了,岂能怠慢,这位便是近日风头极盛的顾小郎君吧,不愧是安都护认下的义子,啧啧,一瞧就不是凡人。” “我安某人的弟弟岂能是凡夫俗子可比,红姑快快带路,莫要耽误!”安锦然不欲再说,红姑也极为客气的转身带路。 一路上那些个客人遇见红姑皆抬手与之打招呼,可当瞧见红姑身后的安锦然时又都纷纷闭了嘴快快避了开来。 近日整个扬州城谁不知晓其名头啊,那般雷霆手段,纵然只是听闻也叫人心生惧怕。 “此乃莲荷居,本楼最好的雅间之一,安将军,顾公子,请。”红姑推开一雅间门落落大方笑道。 安锦然首当其冲进了屋子,而顾卿辰则是在进门时顿了一下身子,斜睨那红姑一眼这才进屋。 红姑只觉那一眼刺骨寒凉,叫她胳膊之上冒出细细疙瘩来,这种莫名的恐惧直到回到自己屋中时才缓和下来。 她拉起袖子,露出其胳膊之上的刺青来,那是一条盘龙刺青,龙头龙尾相连,中间一个古怪符文。 她眼中透出些冷意来,快快捞下袖子挡住那块刺青,若非知晓她身份的人都死完了,对方那眼神真要让她生出身份被识破的错觉来。 第98章 老实巴交安锦然 “坐坐坐。”安锦然在军中呆的久了,对繁文缛节没那么看重,平日里在人前装一装也就罢了,如今跟自家人在一起自是原形毕露装也不装了。 只见他一撩衣袍,双腿打开一屁股坐下,一手撑腿一手执茶盏倒水,那茶盏被他提的老高,倒入杯中的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来,不仅如此还四下飞溅,溅的桌上一片狼藉。 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杯中水满后直接往顾卿辰跟前一推,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顾卿辰瞧着这一幕并未有太大反应,他坐在安锦然对面低头看了眼那杯茶水,没有动。 “阿弟似一点不惊讶我如此举动?”安锦然又倒了杯水凑近嘴边。 顾卿辰笑道:“大哥难道忘了,在边塞时我什么都见过。” 安锦然身子一怔接着大笑出声,这还真是他忘了,都忘记顾卿辰是与他一同自边塞而来,见过他在军中的模样。 “哈哈,倒是我糊涂了。” 顾卿辰打量屋内然后问出心头疑惑:“大哥知晓此处是什么地方吗?” 雅轩......听着是个雅致的地界,可只顾卿辰知晓此处暗中做的是什么买卖。 见顾卿辰对此处似意见颇大,安锦然赶紧凑近他笑道:“此处乃我那好友推荐的,我与他来过几次,这楼里的姑娘可都是清倌,弹得一手好曲,还有那能歌善舞的,跳的舞可丝毫不逊色京都皇城。” 见他这般认真,顾卿辰心中冷笑。 清倌?恐这整个扬州城也只有安锦然才会认为那些女子是清倌。 秦楼楚馆之中哪有清者,恐是一身清白在内,也会被浊染成黑的。 “大哥莫不是以为这雅轩只是个喝茶听曲之处?” 安锦然突然看向顾卿辰:“难道不是吗?” 顾卿辰:“......” 他迟疑一瞬,回了个:“是。” 但他又顿了顿变相提醒了句:“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哥以后还是莫要来了,叫父亲知晓......” 恐要打断你的腿。 后面这话顾卿辰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安锦然必是知晓他要说什么。 “你小子!”安锦然闻他这话立马垮了脸:“我带你出来玩,你可别一转头把我卖了,若让父亲知晓,我饶不了你!” 这处是他平日里消遣之处,虽他只是听听曲喝喝茶,可他父亲古板如斯,让他知晓岂能饶他。 顾卿辰失笑:“大哥放心,大哥好意我又岂能辜负。” 见他不似说谎安锦然这才放心坐下,可随即他瞧着桌上的清淡茶水就不乐意了。 “人呢!这坐半晌了怎不见人!”平日里他来也不似今日这般怠慢啊,安锦然气愤起身一把拉开房门朝外头叫道:“人呢?” 一个抱着琵琶的白衣女子被人簇拥着匆匆自尽头而来,所过之处香风阵阵,直引其他客人驻足。 待她走近莲荷居时这才停下步子,由身后伺候奴仆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上前袅袅楚楚朝安锦然福了一礼声音如乐,清脆悦耳:“奴家青莲见过公子,奴家乃雅轩三等乐姬,奉红姑姑的命前来伺候公子听曲。” 安锦然冷冷瞧了她一眼:“怎么就你一人,小厮呢,叫他过来。” 顾卿辰从屋内走出,他缓声对门口张财交代道:“去找小二,要上几样上好的糕点,再来上几样点心,叫他快快送来。” 张财抱拳应是,转身去行交代之事。 安锦然瞧顾卿辰如此游刃有余的模样眼中赞赏,一拍他肩膀赞叹道:“你小子可以啊,怎瞧着你比我还熟悉这地方。” “这处与酒楼无甚区别。”顾卿辰转身,接着他抬眼看了眼门口的白衣女子:“除了她们。” 白衣女子乃是这楼中三等乐姬,这雅轩分舞姬,乐姬,歌姬与茶姬,顾名思义就是跳舞的,唱歌的,弹琴的跟掌茶的。 平日里安锦然来都是只要一壶清茶,一个乐姬,茶见底就走人,遂今日他来红姑见他没有其他交代便未擅作主张为他安排其他的。 毕竟他二人身份摆在那处,红姑也不敢造次。 只是今日这乐姬乃红姑特意安排的,楼中的乐姬分三六九等,这三等乐姬只比头牌乐姬低一等,可见这红姑为了不得罪安锦然费了一番心思。 要知道这上等的乐姬都是要提前约才行,否则当日来的话莫说听曲,恐是连人影都见不上,因为这些上等乐姬早早的就已被定了出去,每日都有客人的。 这红姑此番情况之下还能为其找来一个上等乐姬,也不知晓约了此乐姬的客人是何想法。 青莲款步进入雅阁之内,三等乐姬有伺候之人,遂她只需要进屋坐下,其余的便由奴仆忙活。 只见奴仆搬来一扇薄如蝉翼的纱屏遮挡在青莲面前,阻隔了安锦然二人的视线,透过纱屏朦朦胧胧之感,把里边的女子衬的越发如梦如幻。 张财办事利索,很快就有那侍女鱼贯而入为其送上糕点香茶,也不知晓是不是安锦然今日要的东西与往日不同叫红姑有所猜测,待侍女出去后,自外面走进一位青衣女子。 她缓缓朝安锦然二人福身悠悠道:“奴家梵碧见过公子,奴家乃雅轩四等茶姬,奉红姑姑的命前来伺候公子品茶。” 安锦然自是知晓这雅轩内都有哪些活计,他见这茶姬后心思一动吩咐道:“你去找红姑就说我要看跳舞,你叫她给我找个舞姬来,就上次那个会跳什么什么天的就要她。” 梵碧闻言低眉顺目福身:“公子稍等,奴身去去就来。” 悠扬乐声响起,纱屏后的青莲已悠悠弹起了曲子,安锦然闻这琴声并未觉得与平日里的五等乐姬弹得有什么区别,自顾自倒了杯茶等着那茶姬带人过来。 梵碧去的快,回的也快,一位身着红纱薄缎,赤脚摇铃的女子与她一同而来,女子脚腕处与腰腹处皆捆了银铃,走动之间,铃声阵阵,极为悦耳。 那舞姬红纱遮面只余一双媚眼在外,顾卿辰本垂眼品着茶,可当那舞姬走进来后,他霎时抬起了眼睑,盯着那舞姬眯了眯眼。 那舞姬自是也瞧到了顾卿辰,只见她眼中稍露惊色,接着垂目从容走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那舞姬便向安锦然遥遥一拜,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些魅惑:“奴家轻铃见过公子,奴家乃雅轩四等舞姬,前来伺候公子赏舞。” 安锦然视线盯着那蒙面舞姬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对方与上次身形不太一样了?是他记错了?他怎么记得对方并没有这般高啊。 也难怪安锦然记得,只因当日那舞姬跳那飞天舞时贺元忠随口一说:此舞只应天上有,地上难得几回瞧啊,可惜这跳舞的舞姬身形太小,若那腿在长些......便好了。 第99章 打探 所以安锦然一直记得那舞姬身形不高,可今日这舞姬明显有一双长腿,光瞧对方与那茶姬站在一起高出半个脑袋就能得知,对方身形修长。 他对那茶姬道:“此人就是我叫你找的那个舞姬,会跳什么天的那个?” 见他怀疑梵碧不敢犹豫,点头恭敬回他:“回公子,轻铃姑娘乃我楼中唯一会跳飞天舞的舞姬,此楼中带天字的舞除了轻铃姑娘所跳飞天舞,便只剩头牌舞姬明月姑娘的明月天,但据奴家所知,明月姑娘已有半年不曾接客跳过明月天,遂公子所说的便只能是轻铃姑娘。” “可.....”安锦然还想再说,顾卿辰却开口打断他。 “常听外界提起飞天一舞,却从未见过,大哥,不妨就叫此女舞一曲,是不是大哥想看的一舞闭便知,若是自是最好,若不是.....也不亏。” 顾卿辰都这般说了,安锦然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今日所为就是犒劳顾卿辰,哪能只顾自己心意呢,遂点点头应了。 飞天舞乐声起,舞姬手中红纱猛然飞出然后似有生命般又骤然缩回,她一身火红轻纱飘然灵动,头带珠簪,面纱之下的眼向上勾起,如暗夜中的狐狸,带着狡猾与勾引。 她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莲臂微抬间玉腿轻勾,身子往下稍低薄纱无风自动顺着她抬手的方向偏飞,如一位神女堕落人间,抬眼间盼望展翅飞天,去往那天上人间。 安锦然看的有些痴了,此舞他觉得眼熟,可又似未曾见过,上一次此舞叫他眼前一亮,此次却叫他入了心,两次差距如此之大,他更加怀疑跳舞之人非上次之人。 乐声突地变急,安锦然沉眸看向舞动之人,只见舞急红腰软,袅袅腰疑折,骞骞袖欲飞,乐声忽低,佳人衣决飘飘,莲步轻移,原地回身摆袖一字长马,乐止舞闭,只余满室寂静。 “好舞。”顾卿辰率先开口,安锦然的一双长眸缓缓回神。 他随着顾卿辰的称赞鼓起了掌:“轻铃姑娘此舞妙绝,这般舞姿在你楼中竟还是四等舞姬,不知晓那头牌舞姬的明月天会是何等风姿。” 安锦然有些来了兴致,对着那茶姬便道:“去告诉红姑,就说本将要看明月天。” 轻铃眸子微动退至一旁,梵碧应是再次退了下去。 屋中只余舞姬,乐姬与安锦然二人,安锦然扔了果子进口中,遂打量起轻铃来:“我觉得你甚是眼熟,摘下面罩叫我瞧瞧。” 此话太过孟浪,顾卿辰阻止他:“大哥慎言,以免唐突佳人。” “噗!”隔壁屋子的某人听见这话一口茶水没憋住,生怕自己声音太大叫隔壁人听见赶紧忍住笑意,擦了擦嘴角的水,再次附耳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 好在隔壁人似乎并没注意她这微小动静,她才放心下来。 轻铃媚眼微垂,似很为难:“楼中有规矩,面对客人必须以面纱遮挡。” “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安锦然有些愤然,可也没在为难对方,若按对方所言,若是他强行破这规矩,不知要为这舞姬带来多大麻烦。 他虽不懂风花雪月,可也有怜香惜玉之心,这舞姬的舞深得他心,哪怕是为这一舞,他也不应该为难对方。 见那舞姬气喘吁吁似乎一舞之后累极模样安锦然挥挥手叫她下去歇息,轻铃对此有些诧异,可也没迟疑,当即福身谢礼,悠悠退出房中。 她退出去后顾卿辰也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子,安锦然毫不怀疑,还言叫他快些回来,免得一会错过头牌舞姬的明月天。 轻铃身姿轻盈,摇曳间就已躲过来往客人进了一间屋子。 顾卿辰紧随其后也进了屋子,顺带还带上了房门。 而他二人进屋之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紧随其后摸索到了门口,扒着门框想透过窗纸看清屋内情形。 可看了半天她二人也没瞧到个情况,甚至没听到任何动静,安锦舒向红鲤做了个撤退的手势,然后二人又蹑手蹑脚的溜走了。 她二人一走,顾卿辰冷眸才从门口方向收回,以他耳力怎么可能不知晓门口有人偷听,只是不知是何人,今日黑昼并未与他同行,遂他也不晓门外人身份。 他看向身前之人发问道:“你为何在此?” 轻铃则是当着他的面取下了面纱,露出面纱下美艳清冷容貌,抱拳单膝跪地沉声感激道:“属下谢少主饶恕之恩。” 此人并非别人,而是刚刚被顾卿辰免恕罪责的清歌,她任务屡屡失败本就是要收到惩罚的,若非顾卿辰网开一面,她此身都没有机会再为其效力。 “你已将功抵过。。”顾卿辰森冷俯视于她:“但仅此一次。” “谢少主。” “起来回话。”顾卿辰命令她:“你在此可是有发现?” 清歌眼神犀利点了点头:“属下发现这雅轩红姑不对劲。” 说着清歌把她近几日潜伏之下所发现的猫腻处大致说与顾卿辰,根本不用清歌细说顾卿辰就发觉出了不对劲来。 “盘龙刺青?”他敏锐捕捉到重点,眼中寒凉一片。 清歌自手腕间的镯子上取出一张纸来,展开后递于顾卿辰眼前:“属下怕忘记,特意画了下来。” 清歌的画虽潦草,可却有形,顾卿辰只一眼便在心头描绘出那刺青本来模样。 “属下还发现一件事。”清歌突然出声,她咬咬牙有些迟疑,对自己的猜想有些怀疑。 顾卿辰瞧她欲言又止便开口命令道:“说。” 清歌不敢再犹豫当即道出她所猜忌之事:“属下怀疑那日伤了属下的人就藏在这雅轩之中。” “你如何能确定。”顾卿辰质问于她。 清歌摇头:“属下并不确定,只眼花在红姑屋子中见过一道黑影,那人与属下交过手,那黑影与对方身形极为相像。” 顾卿辰轻笑:“你有几成把握。” 清歌踌躇不定的想了片刻,抬手比划出三根手指,顾卿辰不值一哂冷笑出声:“三成.......够了。” “小姐,你说咱们在这里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有什么意义啊。” 红鲤扒着门框往外眯眼瞧着,恰好一清凉打扮女子扭着胯走过去,她脸一红立马缩回了脑袋。 第100章 好久不见盛怀安 安锦舒在她身后咔吧咔吧的磕着瓜子,脸色不悦道:“你没瞧见顾卿辰跟着那舞姬进了屋子吗?还有你刚才听见没有,他竟然说我兄长唐突佳人!” 安锦舒把那瓜子皮扔进她自制的橘子垃圾壳内,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平日里见他那般正经,实则也不过是个孟浪子。” 她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小脸上气鼓鼓的,今日的算盘全打空了,想着借她兄长的手来膈应顾卿辰一番,谁知她雪中送炭直接顺了对方心意把人送进温柔乡来了。 这下人没膈应到,还叫对方痛快一番,真是晦气。 这乌烟瘴气之地本就叫她不痛快,此刻知晓自己算盘落空安锦舒更是半刻钟都不想在待,直接拉了屋门大步下了楼。 而顾卿辰自屋中出来后似看到一抹熟悉身影,可等他定眼再看,那身影却消失了,他以为自己眼花遂未放在心上,大步回了屋子。 安锦舒黑着张脸出了雅轩,盘算着今日算盘打空改日在想个啥法子出口恶气,结果想的太入神当头撞上前方行走之人。 “啊!”安锦舒惊呼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被撞了个满目金星。 “小姐。”红鲤根本顾不得被撞是何人慌忙蹲下身子轻声关切道:“撞的疼不疼啊小姐。” “怎么可能不疼啊,哎哟......”安锦舒欲哭无泪想去揉揉屁股可一想到这是街道上,到处都是人,纵使她现在伪装了身份,可依旧难为情,伸出去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快,红鲤,你快替我跟对方道个歉。”安锦舒拉了下红鲤,她实在有些羞愧,想叫红鲤跟被撞之人赔个不是,她这两瓣屁股还痛着呢,起身定是起不了了,得在缓会。 都怪她想的太入神不看路,这下好了把自己撞了不说还冲撞了别人。 红鲤点点脑袋,起身抬眼看向被撞之人:“实在抱歉,我.......” 红鲤说了一半的话突然没了下文,安锦舒奇怪抬头就见她一脸吃惊之色望着前方,小嘴微张似看到了什么令人诧异的东西。 安锦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淡笑化融千处雪,明眸停驻万星光,眉间一点朱红,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怀安哥哥..... 安锦舒望着那张宛若刻入脑海深处的容颜激动万分,没曾想会在此遇见对方,她刚一动身子,屁股就传来一阵酸痛。 她轻嘶一声,低下头去,见自己身上的衣裳,顿时惊觉自己如今的装束不便与对方相认,于是止住心头喜悦之情缩了脑袋,扯了扯红鲤的衣裳:“扶我起来。” 红鲤被这一扯也发觉自己失态,慌不择路的哦哦了两声,没敢在看弯腰扶起安锦舒。 盛怀安瞧着撞了自己之人,见对方身形小小,似比他小了三岁左右的模样,玉冠束发,紫袍金线勾勒图腾,金玉腰封掐出纤细身姿,白面杏眼,明眸皓齿,他心头暗附这是谁家的玉面小郎君? “公子?”盛怀安身旁小厮墨竹眸中略有担忧。 盛怀安摆手:“无妨。” 墨竹闻言垂首退至其身后,盛怀安抱拳有礼道:“这位小公子可有大碍?” 明明是她撞了对方,可对方不仅不在意还反过来询问她身子是否有碍,安锦舒心头轻笑,怀安哥哥本就是如此温柔一个人啊。 安锦舒也学着世家公子的礼节向对方行了一辑,压了压嗓子不叫对方听出她声音端倪来:“谢公子关怀,我身子无碍,只是刚才走路太急,神游天外倒是撞了公子,不知公子可有何处不舒坦,我叫我的侍......” 安锦舒差点咬住舌头连忙停住改口:“我叫我的小厮去备马车与公子走一趟医馆。” 只听一声浅笑,安锦舒抬起眼来,就见面前人眉眼弯弯,如一轮干净新月,唇角间带着柔光静静看着她,说话之间声音如溪流敲击青石,悠扬动听。 “我身子并无碍,与之相比,小公子反倒要严重一些,小公子可要去往医馆瞧瞧?刚好我有马车,可载小公子一程。” 顺着他手指方向安锦舒瞧到街道之上一辆雕花锦布马车,从外观瞧去那马车并不富堂,可却雅致极了,就连那四匹骏马都是极为难得的白马,倒是与其气质很是相配。 按安锦舒以往的作风来说,这马车她定是不会上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这马车她还真想坐一坐。 于是她并未客气,点头笑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盛怀安没想到对方真敢上他马车,稍微怔愣,随即便笑道做了请的手势,安锦舒抱拳道谢,然后就不客气的走向马车。 似雨后竹林散发的雅郁清香充斥安锦舒的鼻尖,不算小的马车之内除了正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正散着香气还有浓墨散发出书香之味,叫安锦舒有些心旷神怡之感。 身旁的楠木雕花小桌之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与书写了一半的诗文,旁边放着几样精致糕点与琉璃茶盏再无其他。 看似简单的搭配却透着其主人的雅量高致,安锦舒有些好奇的凑过脑袋去想瞧瞧那书写了一半的诗文是什么,哪知头刚凑过去,马车却一顿,她一个趔趄直接趴到了对面人的身子之上。 盛怀安一双眼透着惊慌失措,双手放在半空之上对此突发状况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若是仔细瞧去,会发现其眉间朱红似稍比刚才深了些。 鼻尖的竹节清香味道在提醒安锦舒她与对方的距离有多近,她耳尖一红,手忙脚乱退离对方,乖巧坐回位置上,正襟危坐不敢在乱动。 盛怀安见对方耳尖有些红晕颇感诧异,轻笑出声:“小公子与我都是男子,怎还耳红了?” “咳咳。”安锦舒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找了个借口道:“不曾离生人这般近过。” 盛怀安抬手拿过茶盏,倒了香茶递给安锦舒:“喝口茶压压惊。” 安锦舒见对方似并不在意她刚才的冒犯,伸手接过那琉璃茶杯,馥郁茶香叫她心神稍定,细细品了一口,眼睛一亮:“这是什么茶,好香。” 盛怀安为自己也添了一杯,深嗅其茶香,眼中满含笑意:“此乃帘安惊蛰,以其馥郁浓香口感而闻名,小公子若方便,可告知盛某其门楣,改日我派人送一些至其贵府,叫小公子慢慢品尝。” 安锦舒从杯间抬眸,看向那双清澈温润双眼,她道:“不知公子名讳。” 盛怀安目若秋水,瞧着安锦舒时只见其眼波流转温润如玉,只闻他轻声道。 “在下姓盛名怀安,小公子可唤我盛怀安。” 盛怀安....... 安锦舒细细品酌这三个字,垂首勾唇笑了起来,距上次一别,已是经年百载不晓流年,本以平生再难相见,可却不想竟能再见。 好久不见盛怀安,别来无恙。 第101章 私心叫她撒了谎 “怀安兄这般轻巧就把名讳告知于我,不怕我别有用心?” 安锦舒稳了情绪嬉笑出声,由于她刻意压了嗓子,声线粗了几分,倒也没叫盛怀安怀疑,只认为对方是年纪小还未变声。 “不过一个名讳而已,有心之人纵然费劲心思隐瞒依旧是瞒无可瞒,小公子觉得可对?” 盛怀安笑起来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君子如玉般的温润之感,他向来这般温文尔雅与之相处极为舒心。 安锦舒把杯中剩余茶水一口饮尽,擦擦嘴道出自己家世:“怀安兄说的很对,我乃是扬州人士,家父乃杨远大都护,家兄为新晋骠骑大将军,我在家中排名老三......” 她想说她的名讳,可却突然哑然,她这般穿着.......此番情景,私心不想告知对方她的真实身份。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难猜又显着的,她的私心叫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我单名一个锦字,安锦。” 盛怀安凝眸思索:“安锦?你难不成就是都护大人自边塞认下的义子?” 安锦舒顿时脸庞上霞云毕露,因为对对方说了谎而显得格外慌张:“怀安兄所说乃是我阿弟。” “怪哉。”盛怀安俊逸面庞略显疑惑之色,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喃喃道出心头疑问:“都护大人膝下有三子,我怎么记得排名第三的是都护府嫡三小姐?” 他狐疑看向安锦舒:“若按安公子所言,难不成外界所晓皆是错误的?都护府排名第三的并非是位小姐,而是位公子?” “这......” 安锦舒说瞎话时忘了对方乃世家子弟,且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自然是对各个世家王子王孙的信息了如指掌。 她自己脑袋空空竟也把对方当她一般对待,这下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安锦舒急的额头冒出细细汗珠,想着要不然实话实说得了,刚吸一口气准备交代,就听外面车夫长长“吁”了一声,接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公子,医馆到了。”外面传来墨竹的声音,安锦舒闻此声如豁大赦,连忙抬起屁股往外去。 见他这般慌张盛怀安眼中透着淡淡疑惑,却并未多想捞了窗口竹帘探头与之道别:“既然医馆已到盛某就告辞了。” 安锦舒抱拳行礼:“劳烦怀安兄了。” “既然小公子乃安家的人,那就不必劳烦我的小厮跑一趟了,待宴席之日登门拜贺之时,盛某把这惊蛰亲自给安公子送去,也省了麻烦。” “那就劳烦怀安兄了,今日之事还望怀安兄莫要介怀。” 盛怀安轻笑:“此等小事,何须放在心上,安公子且快去瞧伤吧。” “怀安兄慢行。” 竹帘垂落,遮住马车内如玉容貌,马车缓缓启程,很快就消失在安锦舒眼前。 红鲤满眼惊艳之色凑上前来,刚才她不在马车内,自是不知晓马车内所发生之事,只是好奇为何自家小姐突然与那公子兄弟相称了。 “小姐认识这位公子?”红鲤贼兮兮笑道。 安锦舒把视线自街头收回,盯着她调侃道:“你的心思可都摆在脸上了,小心口水流下来。” 红鲤嘿嘿一笑,像模像样的擦了把嘴角:“奴婢注意着呢,定不会给小姐丢人的。” 安锦舒无奈一笑,视线又落在长街尽头,那里人潮涌动却早已没有熟悉车影。 “我与此人算是旧识.....”安锦舒喃喃道。 “啊?”红鲤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个大眼就惊呼出声:“奴婢怎么不知晓?” 安锦舒回头给她脑袋瓜来了一下,没好气道:“ 你忘了我身上所发生之事了,此人上辈子于我有恩,此地非说话之地,具体事宜待回府我在告知于你,你且去安排一辆马车,我们先行回府。” 她出府乃是偷偷溜出来的,连衣裳都是现去铺子买的,她得赶在被发现前回府,若被发现不知晓顾卿辰会不会有所怀疑。 四周熙攘,马车内与外界宛若两个世界,墨竹把泡好的香茶倒入琉璃茶杯中轻手轻脚放置在书案之上,看自家公子正聚精会神写着那残卷把想问的话咽于口中。 “你想问什么便问就是了,做什么欲言又止。”盛怀安轻笑出声,说话时头也未抬,仿佛后脑勺长眼睛了一般。 墨竹也不惊讶,已对自家公子这般本事习以为常,挠挠头疑惑道:“公子似乎对那小公子很有好感,奴才就是好奇,并没有其它的事。” “初来乍到总不好与人交恶,安公子相貌仪容皆非常人,我自是要以礼相待才是。” “安公子?”墨竹一愣,随即诧异道:“难不成那小公子就是安将军认下的义子?” 墨竹可不会忘记他们此行来扬州的目的,若是安家的人那确实不能得罪。 “说起这个.....”盛怀安放下笔转头看向墨竹:“都护府排名第三的可是安三小姐?其是否有胞弟?” 墨竹摇头,不假思索直接道:“安将军除却马上认下的义子,膝下有一儿两女,其中有曲夫人所出大少爷安锦然安公子与安锦舒安小姐,余外就是姨娘所出二小姐安念,三位皆是独子,并无胞弟胞妹。” “那就奇怪了。”盛怀安闻言颇为不解:“是否是消息有误?” 墨竹笃定道:“此乃书名册所记,不会出错。” 说罢他也是有些奇怪的看向自家公子:“公子为何这般问?” 盛怀安摇摇头,转身拿起笔轻声道:“无事,只是有一事不解罢了。” 见自家公子又醉心于书写墨竹在未出声,只是偶尔把那空掉的杯盏添满香茶。 马车缓缓驶入一条繁华街道,接着停在一处宅院门口,宅院门口并未挂牌匾,但从门口侍卫瞧来,也是知晓此人家非富即贵。 “公子,我们到了。”墨竹轻声提醒。 盛怀安轻嗯一声,接着放笔起身:“把这副字收起来吧,我瞧安公子喜欢,待过两日正好与惊蛰一起赠于对方。” 墨竹点点头,盛怀安捞帘下马,一身白衣如白皑皑雪山之颠挺立青松,额间朱红若九重天上的耀阳高雅致洁周身透着淡薄光晕。 他一下马守在门口的侍卫便单膝跪地恭敬跪拜,盛怀安笑笑:“起来吧,父亲可回来?” 侍卫抱拳朗声回道:“国公爷已于午时回府。” “我知晓了。”盛怀安扔下此话进了府中。 第102章 一言婚约 庭院之中楼阁水榭,碧水青山雅致清幽,盛怀安绕过红雕长廊立足于湘竹林后的屋子前。 他极为轻巧的敲了敲房门然后不急不躁等在门前,直到屋内传来声音他才推门进入。 “父亲。” 屋内传出草药刺鼻味道,盛怀安面色有些担忧,走上前去帮榻上之人整理衣襟:“此次这药可有效果?” “不用忧心 ,这药比以前的药都有效。”盛舟侧过身子轻拍盛怀安手背,然后起身下榻。 盛怀安的目光停留在榻边的一白帕之上,只见其上有着殷红血丝,他眸子透出些痛心,手心握了握,最后还是转头佯装未瞧见。 “父亲这药我瞧着效果并不如意,我会继续为父亲寻找良方,定不会叫父亲在这般痛苦。” 盛舟转身,一双眸子透着欣慰之色:“有你这份心,为父何惧生死。” 他拢拢身上裘衣,明明是四月暖阳天,可对方身披厚重裘衣却无丝毫燥热之感,甚至嘴唇有些发紫,似是极为寒冷。 “此乃我盛家之顽疾。”盛舟苦叹一声:“多少神医都束手无策,你尽力便好,不用自责。” 说着他似想起什么开心之事,本阴郁愁容瞬间舒朗,他回身看向盛怀安,笑道:“好在天不亡我盛家,终给我盛家留了安儿你这一条活路。” 自盛怀安记事起,他就知晓家族中有一种遗传隐疾,家族中称那隐疾为“寒症”。 盛家不知从哪一辈开始只要是出生的新生儿,满周岁必得此症,最显着的病发症便是浑身发冷。 不管是在寒冬腊月还是夏日炎炎,只要发作,那病发之人就犹如身置刺骨寒水之中,骨头之上会产生细密针扎刺疼之感,浑身僵硬,无法抑制的颤抖。 此症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频繁,痛楚也会随之增加,而盛怀安却只能看着自己的亲人受尽折磨却无法为此分忧痛苦。 这么多年他苦学医道,寻遍世间神医,可最终也只换来这一副看似有用,实则效果轻微的药方。 他是盛家唯一免于此症侵扰的孩子,虽他并不知晓为何他这般特殊,可他也时常庆幸,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研究药方,专研药理,为家族亲人带去希望,也为盛家迎来一线光明。 他相信他终有一天能找到其解决之法,破了这世世辈辈流传于盛家的“诅咒”。 “父亲屋中可用点碳?”盛怀安隐下眸子中的酸楚,抬眼问道。 盛舟摆手:“不用。” 他行至案后,突地抬起头来:“后日便是认亲之宴,你可准备妥当了?” 盛怀安点头:“放心吧父亲,已全部准备妥当。” “嗯。”对于盛怀安的行事盛舟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他面色稍稍犹豫,然后自案中柜子中取出一锦盒来。 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精美器物来,那是一块通体晶莹透亮的玉佩,其颜色呈淡淡藕荷色,其上篆刻着锦绣蝴蝶,模样雅致篆刻纹路可见细腻,整个玉佩不仅是女儿家最喜爱的颜色与样式还能瞧出其本身价值连城。 “这是临行之时你母亲叫我交予你的,并叫我告知于你,都护府安三小姐与你有一言婚约,我本不欲告知于你,可此事关乎你终身大事,不应该瞒你。” 盛舟轻叹一声,眸色有些忧色望向盛怀安:“为父只希望你娶平生挚爱,不想你因为这闲聊间的随口之言误了自己终身,那都护府纵然有千百般好,但若是安儿你不喜欢,为父便支持你。” 盛舟接着把那锦盒往他跟前推了推:“此玉佩乃盛家家传玉佩,自盛家立家之时便只传给盛家嫡媳,今日我把此玉佩交于你,日后你要把它赠予谁都由你做主。” 盛怀安望着那锦盒中的玉佩一时踌躇,突然冒出的婚约叫他有些无以适从,他抬眼看向自己父亲,问了一句:“ 母亲的意思是什么?” 盛舟敛眉神情严肃:“你母亲的意思自这块玉佩便能瞧出。” “安儿。”盛舟唤。 “你母亲也是担忧日后.......” “父亲。”盛怀安打断他。 但见盛怀安把那块玉佩收入袖中,面上轻露笑意:“我对以后之事自有计量,母亲担忧之事实在是杞人忧天,我会按父亲所言娶此生挚爱,也不会辜负其族中上下对我的期望。” 盛舟看着自家儿子面上轻松模样,心头抽痛,若非是这隐疾,他何须叫自己这年少儿郎早早担起家族重担,是他愧对安儿,可若不如此,他愧对列祖列宗啊。 安锦舒拉着红鲤自后院偷摸着进入府内,一路上还算畅通无阻。 本以为无人发现正高兴着,结果进了院子后安锦舒却眼尖的瞧到自家母亲身边的杨妈妈在她屋子门口伫立着,她顿时就想脚底抹油开溜,却听杨妈妈大声唤她。 “可是三小姐回来了?” 得,高兴太早不是。 身后脚步声响起安锦舒僵着身子转身,讪笑着看着来人。 “阿娘......” 曲氏听见动静出来就瞧到这么一幕,好好的娇人儿做男子打扮,对方还极为讲究的给自己束上腰封挂上荷包与玉佩,若是手中拿把折扇就是一个活脱脱翩翩贵公子。 这小家伙真是叫人不省心,曲氏无奈轻叹,伸出纤白玉手招了招:“过来烟烟。” 安锦舒轻咬唇瓣,搓搓小手慢悠悠挪了过去,知晓自己犯了错,脑袋低如鹌鹑糯糯叫了声:“阿娘。” “跑到哪里去了?” “哪也没去。” “进来。”曲氏冷声进了屋子,安锦舒屁颠颠跟了进去。 进了屋子后安锦舒赶紧给自家娘亲斟了茶,讨好的露出如玉皓齿,眼睛笑的如两个小月牙甜滋滋道:“阿娘喝茶。” “知晓错了?”曲氏做佯嗔状,盯着她接过茶水。 安锦舒使劲点了两下脑袋:“烟烟错了。” “错在哪里了?”曲氏问她。 “不该偷偷跑出去玩,也不该女扮男装没有规矩......”安锦舒可怜巴巴的回着。 见她那可怜人的劲,曲氏在恼的火气也是消失了,何况她本也没生气,这般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谁又舍得凶她呢。 “好啦,还未说你两句就做这副模样。”曲氏没好气的一点她额头:“你啊也不知何时才能叫为娘省点心。” 第103章 给怀安哥哥的信 一听曲氏语气变了,安锦舒嘿嘿一笑立马就开始撒娇耍赖了,各种甜言蜜语统统倒了出来,直哄得曲氏合不拢嘴。 “阿娘今日怎么突然来我院子啦?”安锦舒换回了女儿装,瞧着她湘妃色的水袖墨裙曲氏终是顺眼了些。 听她的话曲氏笑道:“后日是辰儿的认亲宴,我本是去找他的,顺道来了你这里。” 一听这话安锦舒不乐意了,一把环住曲氏胳膊不开心噘嘴:“原来阿娘不是来找我的。” 见她又做这委屈表情曲氏吃笑,摸摸她得脑袋诱哄着:“谁在为娘心里都比不得烟烟你。” “阿娘......”安锦舒听着这话眼睛差点就红了,扎入曲氏怀里不愿意抬头。 曲氏也愿意由着她,顺着她的背轻轻抚摸着。 母子二人难得悠闲一会,曲氏与之待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想起有一件事给忘了。 她连忙道:“后日宴席,为娘与你说的夫子也要来参宴,你可莫要顽皮,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安锦舒想说已经来不及了,她今日不仅撞了对方还对对方说了谎,本已给对方留下莽撞的印象,待认亲宴当日她身份曝光时又会给对方增加一个虚伪印象。 还有什么事是比这还惨的? 待曲氏走后安锦舒总觉得心里有根毛刺,扎的她不疼不痒却难受极了。 曲氏的话提醒了她,她的确不应该拿着他人真诚回以谎言,何况那人还是盛怀安。 她叫红鲤准备笔墨纸砚然后细细思索一番落笔准备写致歉信,写了没两行字,她觉不对,扔掉那纸重新书写。 这次她思索好了言辞这才落笔,可又写了两行觉词不达意,她苦恼扔了那纸,又开新纸。 这样来来回回,案上废纸越来越多,纸上的字却越来越少,红鲤在旁看着,没忍住道:“小姐.....要不然随便写写?” 回来路上安锦舒已经与她说明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既然对方并非计较之人,这信不论怎么写想必对方都能谅解吧。 “不行,这事是我撒谎在先本就有错,怎么能在随意书写二次搪塞怀安哥哥,不行。” 安锦舒言辞厉色拒绝了红鲤的提议,但是在落笔时又犹豫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盛怀安所以她无论怎么写都觉不满意,近情人怯,她总是怕写不好也怕对方拿到这封信后笑话于她。 毕竟对方可是今科状元郎,她的文采在对方眼里,怕是与三岁稚儿不相上下。 已经留下了那般差的印象,这信怎么说也要叫对方满意些才是。 又沉思一会,安锦舒正欲再次动笔,却闻院中说话之声。 接着便听门口脚步声由远而近向她而来,抬眼间便已见人行至门口。 来人背着光,阳光倾泻而下,给少年镶嵌上了层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身影让人有一瞬间恍惚,清冷幽香伴随入堂之风飘进屋子,安锦舒搁笔走了过去。 “阿弟怎么来了。” 不是在温柔乡里玩的尽兴着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卿辰进入屋子,把手中东西放在桌上,俊朗面庞上冷意森然:“梨花酥,大哥给你带回来的。” 见他表情不对劲,安锦舒心头翻了个白眼,不知晓这人又怎么了,怎么是美人不合心意嘛? 她直接略过他难看的脸,开心上去打开食盒,拿出里边热气腾腾的梨花酥。 一口下去香甜鲜嫩,所以说啊,还是兄长靠谱,回来还会给她带好吃的。 不像某人..... 安锦舒斜睨了旁边人一眼,铁公鸡,一毛不拔。 “阿姐似乎对我有意见?”顾卿辰的声音冷不丁出现。 安锦舒咬着一块梨花酥睁个无辜大眼望向他,摇头装傻,她拿下口中吃食,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狡辩:“没有啊,阿弟何出此言?” 说着她眼睛瞟到桌上梨花酥,灵机一动做大彻大悟状赶紧拿了一块梨花酥递给顾卿辰:“阿弟也吃,我不是要吃独食的,以前阿弟分明会自己取。” 顾卿辰捏着那块梨花酥,抬眼间眸子中黑沉一片,分明对他不满,却总是这般讨好他,顾卿辰冷笑一声,张口咬下那块香气四溢的糕点。 忽的他眼尖的看到什么,抬脚缓步走了过去。 安锦舒本正啃着糕点开心时,却见顾卿辰挪脚往书案后去,她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把糕点塞进口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冲过去挡在了顾卿辰身前。 顾卿辰止步俯视于她,见她满脸惊慌失措,凝眉退后一步。 安锦舒想说话,可嘴里满满当当叫她费了半天劲才吞咽下去,待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后她立马开口道:“你不能过去。” 说罢她使劲给红鲤使眼色,红鲤自然是明白她得意思,连忙走到书案后把那些写废的信收了起来。 顾卿辰冷冷注视着面前情形,并未开口阻止,红鲤收拾完后快快捧着废纸离开,路过顾卿辰时头都不敢抬,逃似的出了门去,直到出了屋子她都觉身后有道冷冰冰的视线盯着她,心头欲哭无泪,四少爷简直太可怕了。 被红鲤捧走了废纸,桌案上又恢复如初,安锦舒讪讪一笑解释道:“都是练废的字,不想叫阿弟看到,以免阿弟笑话于我。” 本以为她说了这话顾卿辰会反驳于她,哪知对方只淡淡一笑,并未刨根问底。 “突然想起父亲唤我前去,这梨花酥虽好,阿姐还是莫要贪多,以免积食。”说完顾卿辰朝安锦舒拱手一拜转身出了屋子。 见人就这般轻巧走了安锦舒却惴惴不安起来,可仔细一想对方刚才的表情明显是没有怀疑的,恐是她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思及此安锦舒探长脑袋往院中望了望,没看见那讨厌鬼的影子这才拍了拍掌擦干净小嘴回到书案后。 就在刚才,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写致歉信了,并且有把握叫怀安哥哥看了不怪罪她得同时还能觉的她是个风趣之人。 此次落笔很是顺畅,伴随着香炉中冉冉升起的香烟很快一封字迹工整的簪花小楷就跃然纸上。 虽字形并非极佳,可贵在书写之人极为用心,全篇望去如被排整好一般,叫看者赏心悦目。 拿过香炉,安锦舒轻轻拿起那信放置在香炉上方细细熏着,叫那信的每一处都沾染上浓郁的馨香之气。 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了,安锦舒细心折叠好纸张再精心的装入信封之中,扣上火漆写下落款这才交到红鲤手中。 “去吧,叫送信人仔细着些。” 红鲤接过信点点头匆匆去了,看着她急匆匆去送信的背影安锦舒展颜一笑。 不知晓怀安哥哥看到她这封信会是什么表情呢? 定会很吃惊吧,真是有些期待后日的宴席了,对方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第104章 信被顾卿辰截了 是夜,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似有人徒手撕开了天幕,留下惊人残影,不一会儿,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青瓦之上劈里啪啦直响。 一道黑色身影矫健如飞,踏着水雾跃上重檐,然后飞身而下敲响紧闭房门。 门从内打开,张财看向来人让开了身子。 黑昼脱下身上特制蓑衣,擦干净脚上水渍这才往里去。 案上一盏烛火如豆摇曳间把案后之人身影拉的极为可怖,黑昼自怀中掏出一封带着香气的信规整放在桌上。 “少主,信已截下。” “此信送往哪里?” “西郊一处宅院,属下特去探听了,乃盛国公歇脚之处。” 听闻盛国公三字,顾卿辰眉眼冷峻,抬眼间可见寒光。 “盛舟?” 他拿起信来,一排娟秀字迹跃入眼帘:盛怀安亲启。 凑近鼻尖,信上香味清新馥雅,显然是用熏香熏过的,就连封信的火漆都圆圆整整,可见写信之人用心。 顾卿辰眸色如墨,勾起一抹冷笑,信在修长指尖扇了两下,接着四分五裂开来。 信纸飘落,顾卿辰低头看去,只见怀安二字,娟秀字迹写其它字只有五分形,可这怀安二字形态却极佳,顾卿辰瞳孔稍瑟缩一下,把那碎纸挑出,抬手叫张宝把剩余纸屑打扫了干净。 不用看信顾卿辰也能知晓其信中内容,他阴沉着脸出声:“去查查她今日行程。” 这个她不言而喻,黑昼立马拱手应是。 幽暗烛光之下,顾卿辰望着那片碎纸,下一刻碎纸无风飘起,正好落在烛火之上,顷刻间无踪无际连半点火星子都不曾激起。 两日时间匆匆而去,宴席当日安锦舒早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她娘一股脑的把那些珠玉往她身上堆,那阵势不知晓的还以为今日主角是她呢。 实则她今日就是个配角,有可能配角都不算。 她穿的花里胡哨的反倒喧宾夺主,不知晓她娘把她折腾成这般所为什么。 待曲氏把最后一块水晶坠子放入她额间后安锦舒终是放松的扭了扭脖颈,这些个朱钗宝玉上了头,脖子都开始发酸了。 “今日来的皆是贵客,你言行举止定要多加注意,莫要叫她人笑话。”曲氏边为其整理裙摆边交代着。 自早间开始直到现在,这句话安锦舒都听了不下五遍,也不知晓她平日里有多泼皮,能叫她娘担心成这般。 “我知晓了阿娘,我定谨言慎行,舒婉娴静,不叫您丢人。” 见安锦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曲氏只暗暗摇头,最后交代两句这才说了句大功告成。 “小姐,这.....哇!” 绿萝进屋本想问问安锦舒前几日绣的荷包是否要带上,结果一进屋子瞧到屋中伫立的人立马瞪大了眼睛,惊羡的叫出声来。 “小姐,你今日真好看,就像那仙子一样!”绿萝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安锦舒朝她抛了个媚眼佯嗔道:“你家小姐哪一日不好看,说错话今日罚你不许吃糕点。” “啊?”突如其来的话对绿萝来说宛若惊天噩耗,今日可是府内大宴之日,不叫吃糕点,那不是要她的命嘛。 顾及到曲氏在场绿萝不敢造次,只得哭丧着脸委屈哦了一声。 瞧她此般安锦舒笑出声来,恰在此时杨妈妈进屋来唤:“夫人,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宾客已经进府了。” 曲氏点点头然后看向安锦舒:“我且先去,你慢慢来。” 安锦舒点头,曲氏没在耽搁快快出了屋子往前院而去。 “小姐,今日可要戴这块玉佩?”红鲤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安锦舒一直藏着的月牙玉佩,正提溜在手上询问于她。 安锦舒眯了眯眼,上前把那玉佩取过,摸了摸后又递还给她:“找个匣子锁起来,这玉佩日后莫要在拿出来。” 红鲤不解,这玉佩当初可是小姐的宝贝疙瘩啊,红鲤还清晰记得安锦舒问老夫讨要这块玉佩时的场景,那是无所不用其极,很长一段日子没见自家小姐戴,今日瞧见怎地就要锁起来了? “可是这玉佩有问题?”红鲤拿过那玉佩翻来覆去打量。 安锦舒脖子被压得酸疼,也不想废口舌与之解释,只道:“不喜欢了。” 红鲤见原因竟是如此也没多想,轻哦一声把那玉佩收了起来,又找出另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为其佩戴上。 庭院之内白玉桌子整列齐摆着,上好的玉器与鲜美的瓜果放置在一处,显出主人家的阔绰与雅致来。 宴席自一月前就开始准备,小至用食,大至场地陈设,皆是曲氏一手操办,所用一切器具皆为上等却又不会逾矩,可谓是费了一番心思。 安锦舒到席上后偌大的将军府庭院已宾朋满座团头聚面热闹非凡,她得出现如一束耀眼光晕,叫众人鸦雀无声。 只见少女腰肢袅袅,袭满面桃花之色,明眸皓齿巧笑嫣然,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湘妃桃花绣花罗衫,珍珠白湖绉裙,腰不足盈盈一握上系一斓彩锦缎中嵌精美翡翠,东海白玉珍珠制成的头冠在阳光下闪着璀璨光晕珠玑琳琅耀眼夺目,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众人脑中不由闪现出一句词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用此来形容这般娇人儿,在恰当不过了。 “这便是安家三小姐?怎与传言的不一样啊?” 有那自扬州外来的小姐见此交头接耳喃喃道。 “可不是嘛,外边都传这三小姐极为丑陋,性子还暴躁无比,如今瞧来,传言害人,不可信。” 众女眷认同点头。 “小姐,好多人啊。” 红鲤第一次见这般阵仗,一时有些惊诧不由惊叹出声,安锦舒为之一笑,四下望了望,并未看见熟悉身影。 “爹爹与兄长镇守边塞十一载,凯旋之日本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城百姓前往街头相迎,方显重视,奈何爹爹与兄长低调归府,未能给诸世家表现的机会,这才有今日的齐聚一堂,加上阿弟之事更是隆重,嘈杂是嘈杂了些,可也难得如此热闹,甚好。” 安锦舒说的平淡,可不难听出语气中的欢喜,红鲤在一旁顿悟的点点头。 别的世家逢年过节总会邀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只他们,忧心远在万里之外的老爷与公子,莫说宴请宾客了,平日里都不敢太张扬,如今这席面,用难得毫不为过。 “安大都护,一别十一载,别来无恙啊。” 不远处,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使得安锦舒侧目,当瞧到对方以及对方身后的人时她平静无波的眸子却泛起了涟漪,嘴角也挂上了盈盈笑意。 来了。 第105章 可有婚约了? “哈哈,盛兄,如此久不见,你依旧意气风发,俊朗不减当年啊。” 再见旧友,安如鹤也是欣喜,与盛舟二人立马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举杯共饮。 “你何时来的扬州城,怎也不找个人告知我一声,我给你接风洗尘啊。”安如鹤语气不悦道:“你是不是又怕麻烦我,你怎一点也没变。” 盛舟与安如鹤是儿时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届时二人家皆在定西,一位是勋贵望族国公府,一位是平平无奇骑尉舍,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二人却因一场意外落水得以结识。 安如鹤自小就爱上蹿下跳,是个十足的泼猴,盛舟出生大家,自小学的便是君子之道,他羡慕安如鹤的逍遥自在,而安如鹤也乐意带着他到处玩耍,春去秋来友情日益深厚。 后来一场变故,盛舟随父迁往帘安,两人在未见过,只偶尔书信往来以慰心安,再后来安如鹤救驾有功赏扬州封地,他迁往扬州二人才再次聚首。 上次一别又是十一载,再见彼此都不是当初那年轻模样,可二人的友谊却不会随时间流逝。 盛舟在听闻安如鹤凯旋归来时 就有意上门拜偈昔日好友,但还未来得及动身就闻对方被召进宫,后先帝驾崩他更是忙的不可开交,终是赶在此次机会来了。 他三日前就已到扬州,知晓安如鹤忙着操办宴席之事,特未只会于他,就怕对方知晓后盛情款待他,耽误正事。 听他这般一说盛舟讪笑出声,手掌拍拍安如鹤肩膀:“你既了解我,又何须多问。”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心照不宣的互碰瓷杯大笑着一饮而尽。 “你走后我想找个痛饮的人都没有,如今你回来了,可得抽时间来我府上好生聚聚,不醉不许归啊。”一杯见底盛舟笑道。 安如鹤自是答应的爽快:“那肯定的,正巧我那珍藏了几坛佳酿,明日,明日一早我就去找你,咱们兄弟二人喝个痛快!” 安如鹤不禁感叹,二人又是一阵怀念少年往事,常念时光不经留,年华易老。 “父亲,盛伯伯。” 安锦舒不知何时已行至二人身前,规矩的行了礼,甜甜唤道。 见到她盛舟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脑袋一转这才认出来不敢置信道:“你是烟丫头?” 安锦舒乖巧点头,盛舟更惊了,一掌拍在安如鹤背上:“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如此粗犷一人竟能生出这般娇软丫头,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当年安如鹤临时受命前往边塞镇守蛮夷,走的匆忙他二人也不曾告别,天灾大旱,盛舟作为国公府公爷哪能无动于衷,于是他自荐上京与各地能人义士共同商讨大旱之事,待回帘安已是三年之后。 他有意来扬州探望好友妻女,可苦于时间过去太久,突然登门难免不妥,他只能歇了这个心,想着好友已走三年,可能就要归来,待对方归来他再来也不迟,哪知这一等就是八年。 所以他是没见过安锦舒的,今日突然一见,惊艳之色大于诧异,真是一个玲珑娇软,楚楚动人的小丫头,着实好看。 安如鹤难得有害臊的时候,此刻便是那难得时候,只见一八尺汉子腼腆的笑了笑,道:“都是若儿的功劳。” 若儿是曲氏的乳名,安锦舒捂嘴偷偷轻笑。 盛舟满脸艳羡:“真是叫你捡了个大便宜,得了那般贤良妻子,还生了这般娇软丫头,说起来,烟丫头的年岁与我家安儿似乎相仿吧。” 说着他转身看向背后之人,神情严肃下来:“安儿,见礼。” 盛怀安一双眼睛正牢牢定在安锦舒身上,并非是美色诱人,而是瞧到安锦舒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被骗了啊。 他低头无奈一笑,怪不得他想不明白,哪里知晓原来这安锦便是安三小姐,女扮男装是偷溜着出去玩了? 盛怀安拱手向安如鹤行礼,不卑不亢,不磷不缁,少年一袭白衣胜雪,玉冠金笄,鞶革锦缕,面如冠玉,俊逸非常,面上带着恭敬笑意缓声道:“小侄盛怀安,拜见杨远大都护。” 他的声音如他这个人一般温润似玉,让安锦舒不由想起他为她所做之事。 前一世安家被流放,她被囚,所有人都唯恐惹祸上身对安家避之不及。 只有他,前后奔忙,为她亲人打点关系,为她去宫中求情,他也曾用这般声音告诉她,他什么也不求,只求她能平安喜乐便好。 他就像她第二个兄长,对她极尽耐心,从不苛责,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只是不知晓她死后他如何了,是否有因为她得死而难过,想必是难过的,毕竟怀安哥哥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妹妹死了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盛怀安身上的儒雅气质仿若天成,哪怕是安如鹤这般大老粗都无法忽略了去,不过一瞧到身旁一如当初的好友便笑眯了眼,有他当年年轻的影子。 他瞧着面前少年喃喃道:“盛怀安,二百里溪平似掌,一帆风色到怀安,好名字,好名字,今年可及束冠?” 盛怀安恭声回道:“回大都护,已束冠一年有余。” 那便是十六,年纪虽小却谈吐大方,周身气质也不凡,德才兼备更是不用说,盛家乃真正的勋贵世家,怎可能教养出一个呆子。 他不由赞叹:“盛兄,得子如此,伱亦何愁啊。” 盛舟对自己这儿子自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平日严苛亦是为了日后偌大的家业,别人夸赞他也许会当恭维之词一笑而过,可自己挚友如此夸赞,那自是不同,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不愁,不愁,今年安儿中了状元,特来此与安兄分享喜悦!” “哦?”安如鹤闻言大惊,再看向盛怀安的目光已无轻视之意甚至带了敬佩之意,十六岁的状元郎,那是奇才啊! “瞧我这大老粗,成日里就知晓练兵打仗两耳不闻窗外事,竟连如此消息都不知晓。”安如鹤一拍脑袋上前一步目光钦佩的看着盛怀安,拍拍他肩膀,调侃笑道:“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比你爹可强多了。” 一听这话盛舟不乐意了立马上前辩驳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什么叫比我强多了,小子还能比过老子,我还不信了。” 瞧他一句话把人逼得都说出了这般话,安如鹤也是失笑:“盛兄,你这脾气何时也与我一般了,有辱斯文,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不了,今日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盛舟不依不饶道。 安如鹤一摆手:“那盛侄儿年纪轻轻就中状元,你在盛侄儿这个年纪还在与我和泥吧呢,你说说这对比不就出来了吗,乖侄儿你自个说,你与你老子谁更厉害些。” 安如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故意把话头扔给盛怀安。 盛怀安也不慌张,笑道:“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侄儿才疏学浅,有幸得圣上青眼乃是恩赐,日后还需更努力才是。” “说得好!”安如鹤一拍大掌哈哈大笑几声,感叹的搂了盛舟的肩头与之真心感叹道:“盛兄啊,你这儿子真是个宝啊,可有婚约了?” 第106章 他是她的龟壳 一提到婚约盛舟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后在隐晦的瞧了眼自家儿子,见他并未有所反应犹豫一下叹道:“不瞒安兄,实则我也为犬子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 “是何缘故,侄儿不仅仪表堂堂且博学多才,何苦愁这婚事? ”安如鹤不解。 “是有一口头婚约,可这女方答不答应还不知晓呢。”盛舟那是一个苦恼:“且再说这女方就算有意,你瞧瞧我这孽子,可有婚娶之心?如今又中了状元,指不定哪日才能圆满呢。” 安锦舒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瞧了眼盛怀安,然后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来。 上辈子的盛怀安并未有婚约在身,安锦舒只知他有爱而不得之人,并为其守身如玉极为钟情。 上辈子她于认亲宴结识盛怀安,当时他年纪比如今小上几月,这一辈子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有些偏离原来的轨道。 当初认亲宴当日,她因追赶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黄狗把整个宴席闹的人仰马翻,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时,只有盛怀安上前询问她是否有碍。 也是从那时起,她便对他有所好感,并非是男女之爱,那种好感就像他望向她得眸子,纯粹又干净。 那日在他眼里,在她满身狼狈之时只有他,满眼纯净的望着她,眸中除了关切再无其它。 他是她的龟壳,在往后所有不愉快的日子里,她都缩在这个龟壳中,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倚靠停靠的避风塘。 他是君子,从不会嫌恶甚至鄙弃于她,面对她的抱怨与受伤,他总会像个兄长一样倒上一杯茶陪她坐上很久很久。 安锦舒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娶妻生子,她会对他的夫人极尽爱护,把对方当成亲嫂嫂一般对待,可惜这个夙愿直到她死也未实现。 那年她十七岁,而他正值壮年。 其实安家未出事前安锦舒问过盛怀安,在他十九岁诞辰那日,在宾客的祝贺声中,她问他:盛怀安你为何不娶妻呢?与你一般年纪的男子孩子都能上学堂了。 她如今都能清晰记得他的回答,他说:因为我喜欢之人并不喜欢我。 也就是从那日开始,安锦舒才知晓,原来这般风光霁月之人,竟也会为情所困,她也总会猜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得对方爱慕,又是什么样的女子会拒绝这样一个人。 如今在听盛舟的这番话,安锦舒诧异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上辈子并不存在的婚约,这辈子为何突然出现了? 还是说其实这个婚约上辈子就有,只是因为什么事情被隐瞒了? 安锦舒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盛怀安身上,只是不巧的是,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刚好也看向她。 她二人目光相接皆是一愣,然后就见对方朝她微微一笑,安锦舒有些尴尬却又不失礼的回之一笑,然后赶紧别开了视线。 她摸了摸因刚才那一眼有些发红的耳尖,心想对方突然这么笑是不是因为她那封信的缘故? 她虽与那日女扮男装衣着不同,可脸却一模一样,对方不可能瞧不出来,但既然瞧出来却还对她这般温和,想来是她那封信的功劳,安锦舒心头暗自一笑,对自己的信心又增加了些。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她那封信早就在送出的当日被某人拦截了下来,并毁尸灭迹了。 “有婚约了?是谁家千金?”安如鹤瞥了一眼盛怀安追问。 可惜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因为某人不知何时已走近他们,并出声扰了这一方平静。 “父亲。” 少年声音幽幽如雪山融化之雪水,几乎是瞬间就叫人忘却所问所说之言,满脑子只有这空灵声音。 转头看去,少年一拢黑衣金纹?云袖,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白色镶边,腰系玉带锦线勾边,满头青丝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谁人见了不道一句妙哉? 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妖孽如鬼魅,此颜色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世间还有这般姿容。 盛舟的心提了提,这张脸怎么与那人那么像? 盛怀安初见顾卿辰只想到两个词: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看似漂亮过头的容貌之下,少年眼中的深沉却难以掩盖,出于本能盛怀安隐隐间就起了些提防心思。 “辰儿来了。”安如鹤见他喜笑颜开,转头与盛舟介绍:“此乃我信中与你说的,我自边塞认下的义子,姓顾,名卿辰。” 他拍拍顾卿辰的肩:“辰儿,此为盛国公,见礼。” 顾卿辰拱手朝盛舟一拜,声音不疾不徐,极为有礼道:“晚辈顾卿辰,见过国公。” 盛舟是越瞧顾卿辰越心惊,他不敢细想,收敛起眼中惊色眸光微动亲和伸出手搀扶起他:“好孩子,我与你父亲乃是挚友,你以后叫我盛伯伯即可。” “边塞日子可辛苦?”盛舟关切询问。 顾卿辰轻笑:“侄儿自小便在边塞长大,再苦也不觉得苦了。” 他说的含蓄,盛舟自是知晓那般苦寒之地日子定不会好,他没再多问,怕惹对方伤怀再次关切两句这才放开顾卿辰的手。 “你大哥呢?怎么不见他?”安如鹤突然道。 “应是有事耽搁。”顾卿辰回道。 安如鹤眼神一下子严肃起来:“如此不分轻重,他难不成不知晓今日是何日子,不出席招待宾客,整日乱跑!” 说罢他转头交代身旁小厮:“去,把大少爷找回来。” 小厮应声下去,盛舟无奈笑道:“锦然与你在边塞呆了十几载,好好的儿郎被你磋磨的不成样子,如今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回了家,你怎还这般管着人家,我若没记错,锦然今年也十七了吧。” 安如鹤一吹鼻子嗯了一声,盛舟失笑:“都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你也别总是这般把人呼来喝去的。” 这下轮到安如鹤瞪眼了:“什么叫我呼来喝去他!他......” 盛舟一把搂过他打住他继续说下去:“行了,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走,咱兄弟二人单独找块地方,慢慢聊。” 安如鹤被强行弄走,直到走都能听见他气哄哄的声音。 第107章 狗皮膏药 他二人一走,场中便只剩下安锦舒与顾卿辰,盛怀安三人面面相觑,安锦舒是有意与盛怀安单独说说话,可奈何顾卿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安锦舒暗自咬牙,皮笑肉不笑的对他道。 “阿弟不去招待宾客吗?” 顾卿辰看向她:“阿姐不也没去吗?” 安锦舒:“.......” “今日认亲宴你是主,理应去席中周旋才是,借此机会认识认识各个世家子弟,对你也有好处。”安锦舒继续笑道。 顾卿辰不冷不热回她:“阿姐难不成打算当个甩手掌柜?” 这话是什么意思?安锦舒无奈,这人是狗皮膏药不成?看不出来她有意支开他吗? 她刚准备再次张口,早在一旁观察半天的顾瑶却有些踌躇的走了上来。 “安小姐。”她有些心虚的开口唤着:“能借一步说话吗?” 自上次梧栖阁一事后这是安锦舒首次见到顾瑶,与当初光鲜亮丽的少女相比,如今的她憔悴的叫安锦舒瞠目,以为自己看错了。 “郡主?” 顾瑶怕她拒绝,忙祈求看着她:“可以吗?就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于你。” 安锦舒瞧她样子似有要事与她说,于是点点头。 接着她转头看向盛怀安轻展笑颜:“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盛公子请自便。” 盛怀安点头示意,得了回应安锦舒就与顾瑶慢悠悠走了,却未看见身后黑脸的某个人。 人一走,顾卿辰便抬眼看向盛怀安,眸中冷色叫盛怀安微怔,接着盛怀安拱手向他笑道:“在下盛怀安,常听都护大人信中提起顾公子,今日一见,果然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与状元郎相比,我只是那粒中尘罢了,盛公子请吧。”顾卿辰无意与他说些假意的恭维话,大手一挥,做邀请入座状。 此举正中盛怀安下怀,正好他也不想与顾卿辰单独相处,也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并排往席间走去。 再说安锦舒,与顾瑶走后她跟着顾瑶避开人多之处,在庭院的偏门一处凉亭中停了下来。 “此处寂静,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顾瑶瞬间眼眶发红落下泪来,安锦舒一惊,这是做什么? 她递上去帕子:“郡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呢?” 顾瑶抹抹眼泪然后不好意思的苦涩一笑:“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虽说上次一事叫安锦舒对顾瑶有了些芥蒂,可那事总归怨不得她身上,见她这般安锦舒眉头皱起,感觉此次顾瑶与她所说之事不会那么简单。 “郡主是有事相求于我?”安锦舒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 顾瑶擦干净眼泪朝她 扯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我爹要把我许配给户部侍郎之子。” “户部侍郎?”安锦舒大骇,端亲王身为王爷怎会把顾瑶嫁给一个区区三品侍郎?如此下嫁,如何想的? 安锦舒看向顾瑶,面色也是有些凝重,她并未接触过京都之人,自是不知晓那户部侍郎之子是何样子,但作为旁观者她自也不会过多掺和他人家事,只道:“虽对你来说这户部侍郎有些委屈于你,可若是对方品格高尚,敬老尊贤,也不妨是个好归宿。” 顾瑶摇了摇头:“安妹妹有所不知,众人瞧我平日锦衣玉食潇洒自在,实则并不知晓我的苦楚。” 她叹息一声,明媚的眸子早已没了往日璀璨。 “贵为郡主,自我懂事我便知晓婚姻大事由不得自个做主,所以我从不敢把自己真心随意托付,我怕日后因此为家族带来祸患。” “可......”安锦舒想道那你为何会喜欢顾卿辰,可却突然哑然,因为从顾瑶的眼睛里,她看见了死气。 那么肆意的女子如果只是因为要嫁给一个侍郎之子显然是不会如此的,其中定有隐情。 “那侍郎之子有什么问题吗?”安锦舒问。 顾瑶面色青白,犹豫一下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虽动作轻微,可安锦舒还是瞧到了。 她追问:“你能与我说说吗?” 若是旁人,安锦舒不会问,对顾瑶,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她虽然在扬州城长大,可并没有朋友,她以前性子不好,世家女眷都怕与她一同出现在世人口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与什么样的人玩耍,世人便会为你扣上什么样的名声。 后来她重生回来,面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却懒得理会,外人想如何说那是外人的事,何况外人所言确实是事实,无法狡辩,她只需做好以后便是。 所以当顾瑶在梧栖阁不顾一切为她软禁世家子弟并替她出手教训那下药的小丫鬟时,安锦舒才会那般动容,并在她为其利益犹豫时才会那么伤心。 但不论怎么说,对顾瑶安锦舒还是希望对方好的,所以她才会有了恻隐之心。 “对方若真是个踏踏实实且良善的,我嫁给他也并不觉得委屈,但安妹妹没在京都呆过,不知晓这户部侍郎的品性,对方奢靡浪荡,恶贯满盈,我在京都时最是厌恶此人,且还与此人有过节,我爹他分明知晓,却还是要执意把我许配给对方......只是因为对方说会出两千两黄金迎娶于我。” 顾瑶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哭的梨花带雨,好似以对未来日子不抱任何盼头。 只因几千两银钱便可以随意把自己的孩子推入火坑,这黄金难不成比亲情更为重要? 那户部侍郎如真像顾瑶所言,那顾瑶嫁过去恐不得善终,毕竟你不能奢求一个恶棍好生对待于你,这求娶说不定都是另有所图。 安锦舒想到什么眼睛一沉:“你与那户部侍郎之子是何过节?” 顾瑶红着眼抹了把泪,冷嗤一声:“来扬州前,我把那户部侍郎之子窝藏在外面的美人得罪了,那贱人胡说八道吹枕边风,那浪荡子一听立马花钱派了贼人劫我马车,我逃出生天后一气之下把那浪荡子的命根子踢伤了。” 安锦舒差点咬住自己舌头,这么彪悍! 那户部侍郎不仅是个浪荡子,且还卑鄙龌龊,没甚主见还耳根子软,想来也没什么大出息。 最最最主要是命根子还伤了,安锦舒咋舌,若是她要嫁给这种人,恐是跳河自尽也比受此侮辱好吧。 第108章 手帕交 “我能帮郡主什么?” 顾瑶拉住安锦舒的手,满眼红色血丝,可怜又可怖,她声音夹杂着慌乱与不知所措。 “你能帮我求求我父亲,叫他莫要把我许配给那人吗?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纵然我日日在家哭,哭出血泪来,我父亲都铁了心要把我许配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锦舒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能叫她好过一些,她一个闺中女子,一无品阶,二无权势,如何能帮她? 她有心帮她,可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她去求端亲王? 一个能为了钱出卖自己孩子的父亲,又如何能听进去好言相劝。 但瞧顾瑶此时的情绪,安锦舒却不忍心拒绝于她,她已经从顾瑶脸上看到了死相,恐对方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方法无果后才求到她面前。 她不知晓在顾瑶心里她是怎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何对方能觉得自己可以帮助她脱离困境,但有一点安锦舒很明确就是她不能拒绝顾瑶。 她不忍,也不能,她不想今日与她的见面,是毕生最后一次,所以安锦舒思虑良久之后轻声回她:“容我想想。” 安锦舒没有拒绝她,可也没有立马答应下来,顾瑶如今也才十三年纪,就算交换庚帖后也得等到及笄才能出嫁,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安锦舒自不会急于一时,这种事也必须得好生考虑才行。 顾瑶见安锦舒并未拒绝于她,立马哭颜换笑颜,喜极而泣:“我就知晓你会帮我......”说着顾瑶哭的更凶:“也只有你,愿意帮我,其实这么多天我一直很自责,当初在梧栖阁没有坚定的维护你,我一直想登门与你道歉,可是我爹他软禁我,不叫我出府,我翻墙想偷跑出来,他还打我.......” 说着顾瑶挽起她臂上袖子,薄纱一褪去,露出来的是触目惊心的鞭痕,那鞭痕在女子细嫩白皙的肌肤之上宛若浓墨浊染了宣纸,在无法复原。 安锦舒瞳孔骤然一缩,心头气愤难忍,下如此重手,端亲王如何忍心! “你这些天.....难怪憔悴至此。”安锦舒心疼的拉过她的胳膊,覆手上去,只觉一片凸起。 同样身为女子,安锦舒感同身受,她不敢想象这些天顾瑶经历了什么,一个好好的姑娘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折磨她至此的人还是自己敬重的父亲,身与心的伤害,怕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心头对顾瑶那最后一点责怪也没了,安锦舒心疼她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为何突然就为你择亲事了?虽两千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可对你家来说应该不值一提才是。” 一个王爷,不至于穷成这般吧? 可安锦舒却忘了,端亲王作为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这两千两黄金对其来说可是一笔天大的横财,莫说为此卖掉一个本就要嫁出去的女儿,纵使是其他孩子,他一样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顾瑶惨淡一勾嘴角:“都是假象罢了,所有能叫外人看到的,都是为了王府的体面。” 她不必多说,安锦舒已是领会到她那一笑与话里的意思,她放开她的手,轻轻抱住了她:“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何其之多,比起这些拌住你脚的石头,往前走,你会看见青川湖泊,雪山美景,与那些美好之事美好之景相比,回头去瞧,那些个糟心事又算什么呢。” 顾瑶身子僵住,然后抬手缓缓推开安锦舒,她眼中含着泪滴,唇角的笑意却并不是悲伤的:“你说的对,我不应该为这点小事就如此一蹶不振,我还没有看过这山川美景,也未与良人双宿双栖,我不能放弃。” 安锦舒见她眼中死气渐褪,也是稍稍心安:“擦擦眼泪,跟我回席间去,看模样你近日也没好生用膳,脸都瘦了。” 如此轻松的话语叫顾瑶绷了这么多天的神经也终是松懈下来,她扯出一个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二人欲走时,顾瑶却突然顿住身子,还未等安锦舒询问她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锦盒来,锦盒小巧精致,用上等布料覆盖,绣着宫廷御用盘纹,顾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那锦盒递到安锦舒面前,眼神飘忽不定的道:“这个,是我送给你的歉礼,希望你别嫌弃。” 安锦舒有些诧异的接过锦盒,眼神好奇的望了顾瑶一眼:“是什么?” 顾瑶却不愿意告诉她:“你自个打开瞧瞧就知晓了。” 如此神秘?安锦舒揣着好奇打开了锦盒,眼睛瞬间流露出惊艳之色。 一条用上等雪锻锦绣几株玉兰花帕子就静静躺在锦盒中,透着淡淡玉兰花香。 “你送我手帕?”安锦舒惊疑不定看向顾瑶:“你要与我......” “嗯!”顾瑶坚定点头:“我想与烟烟你结手帕之交,做闺中密友!” 安锦舒再次低头瞧了眼那锦盒中的帕子,那帕子上的玉兰花栩栩如生,枝繁叶茂,雅洁极了,她突然笑出声来:“你绣的?” 顾瑶脸颊一红,咬唇别开脸去:“嗯” 安锦舒得了答复笑着把那香帕取出,取自眼前翻来覆去的看,接着目露怀疑之色盯向顾瑶:“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帮你,故意拿此忽悠我吧。” “这,这真是我自己绣的,我虽有求于你 ,但这个帕子我绝对没有旁的心思。”顾瑶急急解释,生怕安锦舒误会于她。 安锦舒故意长长哦了一声,然后贼兮兮的凑上去:“可我怎么觉得你送这帕子不会单单是与我致歉呢?你该不会......为了我阿弟吧。” 顾瑶脸唰的一下红成了猴屁股,她是真不知晓安锦舒这嘴竟这般能说,她低着头扭着袖子:“没有,你别胡说。” 瞧她那扭捏样子安锦舒嗤笑,这样也好,总比刚才那死气沉沉好的多。 “罢了,瞧在你这般用心的份上,我且收下便是,可我得提前声明啊,我绣工可不好,莫想叫我回你一个一样成色的绣品。” 顾瑶闻言大喜,眼睛顷刻间就亮了起来,看向安锦舒笑了起来:“只要是烟烟你送的我都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这片寸天地间霎时间弥漫开来少女银铃般的娇笑之声,随着那展翅的鸟儿,飞向了天际。 第109章 想为她捧上天下至宝 回到席间,安锦舒远远地就瞧见一位身着柳绿广袖锦衫的少女正垂首与顾卿辰说着话。 那娇羞的模样纵使隔了这么远安锦舒都能瞧的一清二楚,反之顾卿辰却冷淡的如一尊冰雕,面对楚楚动人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 隔得太远安锦舒听不清少女在与顾卿辰说什么,但瞧双方截然相反的表情安锦舒撇嘴,看上谁不行非得看上顾卿辰,自找罪受不是。 视线在落到别处,庭院中宾客不少,可瞧那些空位,显然是还有一大部分的宾客未到场,她娘在场中与那些个世家夫人说笑着,而她爹则是捞着盛国公与那些个世家老爷谈笑风生。 世家女眷与世家子弟自发凑成了几波小团体,不是低眉说着话就是在庭院中踱步欣赏着景色,众人一片其乐融融也算和谐。 看了一圈也没瞧到熟悉身影,安锦舒有些苦恼的踮了踮脚伸长脖子往场中瞧,突然顾卿辰却转头往她这边瞧了过来,安锦舒忙侧过身子躲在了柱子后,避免暴露。 不知晓他今日又发什么神经,刚才他这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她还要找怀安哥哥说话呢,才不想被这讨厌鬼打搅。 好在她闪避的够快,顾卿辰望过来时并未看到她,见对方没有怀疑的转回了头安锦舒松了口气偷偷的躲到一盆茂密松针后。 而就在她躲过去时,也恰巧看到了场中被盆栽挡住的熟悉身影,安锦舒轻笑一声,然后找到一个小丫鬟指着盛怀安的所在之处吩咐对方给她带句话。 那小丫鬟哪里敢不从,睁着大眼认真记着安锦舒所交代的话,然后顺着她手指方向找到了盛怀安。 顾卿辰虽被面前少女拦住,可眼睛却一直在观察场中动向。 见一小丫鬟直直走向盛怀安他本没有反应,可接着他就见那小丫鬟低头与其说了什么。 只见盛怀安眼神先是有些惊疑,接着便笑着朝那小丫鬟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起身离席。 顾卿辰眸色黑沉,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小女父亲昨日为小女找来了一条金龙千金难得,浑身金黄,尾巴如绸缎,特别漂亮,顾公子可想瞧瞧?” 拦住顾卿辰的少女满面桃花娇艳难掩,垂首声音软软努力找着话题,想与面前之人拉近关系。 可话放出去却半天等不来对方回应,少女悄悄抬眼去瞧,却见面前少年脸色冰冷,眉头紧皱,眸色黑沉,她顿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瞬间薄薄香汗就自额头冒了出来。 “若,若是顾公子没兴趣便,便罢了,小女......” “嗯,姑娘若说完了,我还有事,你请自便。” 少女一句话未完便被打断,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她死死拧着帕子满眼自责,她定是说错话了才叫顾公子这般厌了她。 是了,她分明知晓顾公子乃是都护大人收养的义子,对钱财以及身份最是敏感,她还偏偏说那金龙价值连城,顾公子定是以为她是故意借此嘲讽他,可她分明没有那个想法啊,她该怎么办啊。 “妹妹?你在这做什么?”就在少女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道紫色袅袅身影走上前来。 一见她少女连忙拉住她的手:“阿姐,我刚才好像惹顾公子不开心了,怎么办,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杜鹃瞥了眼顾卿辰离开的方向,眼底有淡淡的痛快之色,可待她转头看向面前少女时那抹痛快却变成了忧虑。 她拍拍少女的手:“没事的,顾公子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杜蝶乃是杜鹃的双胞胎妹,上次梧栖阁游湖之宴杜蝶因身体有疾所以并未前往,今日见了顾卿辰,她一双眼便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上挪开,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与杜鹃相比,她满眼纯净,似像一个被家中人保护极好的小宝贝,眸子透亮,浑身散发的都是天真无邪。 可在瞧杜鹃,与之一样年纪,眼神已是没了小女娃的通透,衣裳颜色虽然鲜亮,可上头的花纹却老气至极,与杜蝶的柳绿广袖锦衫相衬,其二人在家中受宠程度一眼便知。 “真的吗?上次阿姐不是说在梧栖阁游湖宴上也见到顾公子了嘛,他对旁人也是如此嘛?”杜蝶生怕杜鹃是安慰于她,急迫的拉着对方的手一双眼不眨不眨的盯着杜鹃求证着。 杜鹃眯眼笑着轻嗯一声,然后有意的未在顾卿辰一事上多说什么:“走吧,母亲找你呢。” 见杜鹃点头了杜蝶立马就笑了起来,看来就像杜鹃所说顾公子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讨厌她才这样。 得了结果她立马松开拉住杜鹃胳膊的手开心的往席中走去,杜鹃站在原地看着杜蝶雀跃身影眼中透出一抹讥讽。 她可真想看看她这好妹妹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连郡主都不放在眼中的人,又岂能瞧上她区区一个录事之女。 庭院侧院长廊之上安锦舒正静静坐着,她垂首露出一截皓白脖颈,烟青色小宝石耳坠子在她白润耳垂之上衬的她耳垂白中透着淡粉,如羊脂玉一般想叫人摸上一摸。 一个精致荷包正被她攥在手中缓缓摩挲着,那青白色的穗子正随着她的抚摸左右摆动着。 清风拂过,带起她碎落在脸颊边的几缕青丝,可她却恍若未觉,目光空洞望着手掌之物不知思绪飘向了何方。 盛怀安进入侧院的瞬间就被廊下之人侧影迷住了眼,微风似有生命,轻轻撩动少女秀发,光影自茂密树丛中洒落,为少女镀上一层薄光,这一刻盛怀安只觉那俗气朱钗宝玉在少女发间脖间都璀璨起来。 他有种恨不能把这世间所有闪光之物都双手奉上的冲动,只有廊下的少女才配得上那最明媚的珠宝,纵使是那闪烁的水晶,也不及廊下少女半分闪耀。 随着光影,少女转过眸来,透白小脸在光影下熠熠生辉,看到他的时候,那黑如宝石的眸子霎时间就眯成了月牙。 盛怀安站在原地只见少女起身面向于他,朱唇轻启空灵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怀安哥哥,你来啦!” 第110章 当初是谁说的会照顾我 盛怀安眉目轻挑。 怀安哥哥?如此亲昵的称呼他似觉不妥,可抬眼看见少女那顾盼神飞的明媚笑意,他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好像还不错。 他提步走了过去,等距离差不多时停下了步子站定未再往前。 安锦舒见他虽笑着可浑身却透着疏远,她知他德性,轻轻一笑往前一步:“怀安哥哥,我能这么叫你吗?” 安锦舒往前一步后拉近了他二人距离,盛怀安只闻一阵甜腻馨香,这香气确实很适合她,如她一般软腻甜美。 少女比他矮了不少,看着他时需得抬头,自他视线瞧去,少女眼睛大大的,闪着微光满是期翼,盛怀安想起初遇对方时对方穿着少年的衣裳,戴着白玉发冠,纵然女扮男装依旧掩不住那娇俏之色。 他回过神来,局促道:“自是可以的,论年岁我比安小姐长几岁,论关系,令尊与我父亲乃是旧友,称呼哥哥也不算逾矩。” 见他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安锦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都唤你怀安哥哥了,你还叫我安小姐,怕是乱了辈分啊,状元郎说呢?” 盛怀安脸爬上一抹可疑红晕,他偏头掩唇清了清嗓子,他分明很是能言善辩可此刻却怎么也辩驳不了。 安锦舒也不急,笑着望着他等着他开口,可谁曾想她等了半天却等来一句:“不知安姑娘找在下是有什么事?” 安锦舒小嘴立马垮了下来,可是一瞧对方那红透的耳尖她便捂唇笑了起来。 罢了,怀安哥哥本也不是孟浪之人,他乃家中独子,想来是这妹妹二字叫他有些为难,她还是需给对方些时间适应才是。 她伸出手去,把那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到对方面前,虽然说安锦舒算上上辈子已经活了两世,对男女之事也略微知晓些,可给男子送礼这事,加上上辈子她也只给顾卿辰一人送过。 面对这突然的送礼,她虽强装镇静,可还是难掩慌张,白皙脸庞之上染了抹桃色,眼神有些躲闪:“这个,是我送给怀安哥哥的歉礼,那日,那日在马车里,我并非是故意欺瞒,只是.....只是那般装束,我怕怀安哥哥误会。” “这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希望,希望怀安哥哥不要嫌弃。” 盛怀安先是惊讶地后退了一步,接着低头看向少女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个天青色的荷包,上面绣着青翠竹节与枝叶,不论是锦缎还是绣纹都能瞧出所绣之人用了心思,虽然绣工并非最好可走线工整,繁复精美,不是最好却盛最好。 盛怀安并非没有收到过女子的示好,作为世子,他自小身边就不乏莺莺燕燕往上凑,如今中了状元,更是数不清的女子扎堆往他府中送东西,但平生第一次,他面对对方送来的礼物如此局促。 “怀安哥哥?” 见对方一直没有接她的礼物安锦舒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你是不是还在怪罪我当初欺瞒你之事?可我分明......” 给你送信四字还没出口,手中荷包便被取走,安锦舒惊喜抬头,就见盛怀安拿着那个荷包瞧了瞧接着挂在了腰间:“我很喜欢,谢谢。” “怀安哥哥是原谅我了?”安锦舒笑道。 盛怀安抬眸,神情温润,眼中含笑:“实则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有些漂亮过了头,你说你是安家三少爷,可安家分明没有三少爷,心中早有怀疑,便也有了准备,本也不曾怪罪,何来原谅一说呢。” 听他这般说安锦舒笑如朝阳,她就知道怀安哥哥不会怪她:“怀安哥哥不生我的气就好,我自那日后担心受怕好久呢,就怕怀安哥哥以为我为人不诚实,因此都没有好好吃饭,人都瘦了呢。” 安锦舒有些委屈的戳戳帕子,这可怜模样叫盛怀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哪里见过女子这般模样,红着耳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突然他想到什么连忙道:“那日安.....安妹妹不是说喜欢惊蛰的香味,我今日前来特意带了些,等一会席散后我遣人给你送来。” 安锦舒轻嗯了一声,眸子亮晶晶的盯着盛怀安:“劳怀安哥哥挂心。” “咳咳。”盛怀安见她笑容耳尖如火烧,忙掩唇别过眼去。 长廊下的两道一高一矮身影分明不应该和谐,可自顾卿辰的视角望去,却觉得那两道身影犹如一对璧人,极为相配。 少女湘妃桃色罗衫随风舞动,与那高挑少年青白锦衫相纠缠,少女自刚才便一直在笑,那笑容明媚到要晃花顾卿辰的眼。 曾几时这个笑容只对他一人,可这一次自他见她以来,她却在未对他这般笑过,梦里她的一娉一笑真如黄粱一梦,醒了便再不复存在。 平日里她看着他时虽笑意盈盈,嘴上说着讨喜的话,可顾卿辰怎能瞧不出来,对方是刻意讨好。 他看着安锦舒坐在廊下等盛怀安,看着她雀跃起身亲昵喊对方怀安哥哥,亲眼看她对着盛怀安撒娇,并送出她亲手绣的荷包。 叫她给他绣个荷包她不是假手于她人便是再三推辞,可给盛怀安的荷包却是摸了又摸,用了十分心思。 顾卿辰眼中透出冷光,嘴角勾起邪魅笑意,想起那封信上的怀安二字他眼神幽暗如不见底深潭,寒的叫人只一眼便恐惧起来。 他缓步向廊上二人走去,然后冷冷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如冰封千里的寒潮,叫这暖意盎然之处顷刻间弥漫起了寒气。 安锦舒的笑意瞬间收敛,探出头去看向声音来源处。 “这话....应该我问阿弟才是吧。” 安锦舒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也忘了一直以来讨好对方的目的。 什么人啊阴魂不散的,没看到别人二人在说话吗?懂不懂礼貌啊。 盛怀安也转过了身子,看见顾卿辰并未有所慌乱,反倒抱拳笑道:“顾公子如此巧,也来这侧院赏景?” “赏景?”顾卿辰冷冷一笑:“我是个俗人,可没有状元郎这般雅兴,我来......” 他目光落在安锦舒身上:“是来找我阿姐的。” 安锦舒心头狠狠翻了个白眼,谁叫你找我的?好好的宴席你不待着非要来找我做什么! 心头这么想了自然也是这么问了,安锦舒不悦道:“阿弟找我做什么?” 顾卿辰没在回答,上前一把抓过安锦舒胳膊把她自盛怀安背后扯到他面前:“阿姐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说的会照顾我。” 第111章 阿姐喜欢他 安锦舒不敢置信唰的转头看向他,见他眸色阴冷,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完了这个讨厌鬼不会在席间受欺负了找她算账来了吧。 好在她该与怀安哥哥说的话都说完了,礼物也送出去了,本也该回席上了。 安锦舒没在往下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看向盛怀安:“抱歉怀安哥哥,我阿弟是第一次出席如此场合,想来是有些紧张,我且陪他去席中周旋,咱们席中见。” 盛怀安温润眸子看了眼那冷着脸的少年,然后温柔笑了笑:“无妨,你且陪令公子去吧,我稍坐片刻就来。” 见他应了安锦舒才舒了口气,回身对顾卿辰道:“走吧。” 顾卿辰没有应话,可身子却与对方同步离开,盛怀安站在廊下看着他们离开。 突然那走到一半的少年顿住脚步,接着回头朝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盛怀安眉头不自觉的猛的一跳。 待人影消失在视线内后盛怀安低头去看腰间荷包,忧心忡忡的模样比之当初上京赶考时还要浓重。 与顾卿辰并排回到庭院席间,安锦舒只见刚才还空着的位置此刻已坐满了人,不停有侍女鱼贯而入往白玉桌上放着糕点果茶,殷红柳绿相互辉映好不热闹。 她望向场中眸子未动的问顾卿辰:“谁欺负你了?” 顾卿辰看她一眼:“没人欺负于我。” “没人欺负你你找我做什么?还与我说那话?”安锦舒立马不淡定了,音量都提高了两分。 顾卿辰一脸无辜:“从始至终我都未与阿姐说过有人欺负于我,是阿姐误会了怨不得我。” 好你个顾卿辰....... 安锦舒气笑了,所以她以为他被欺负了,撂下盛怀安赶着出来为他出头,结果是她自作多情呗? 她无言以对,只得把气憋了又憋咬牙笑道:“那你找我是所为何事呢?若我没记错这私印我已给你送去了,不耽误你才是。” “阿姐,锦囊可绣好了吗?”顾卿辰侧首看向安锦舒突然问道。 什么锦囊? 安锦舒突然愣住,然后突然想到那日去给顾卿辰送荷包时他说要一个锦囊...... 她能说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那指定不能说啊,要说她忘了顾卿辰这个讨厌鬼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神经。 安锦舒轻咳一声,面上毫无慌色淡淡道:“还在绣呢。” 实则动都未动。 “后日能完成吗?” 安锦舒差点又气笑了,后日如果能完成,她恐是得把眼熬瞎吧。 她扯了扯嘴角回答的很干脆:“不能。” 顾卿辰没在说话,安锦舒心虚的偷偷瞧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赶紧收回了目光,敌不动她不动。 很快顾卿辰又开口了:“阿姐什么时候能绣好?” “五天。”安锦舒想也没想道。 “那就五天。” 安锦舒只听顾卿辰轻笑一声,接着面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顾卿辰独有的冷幽香气袭来,安锦舒不明所以抬眸,少年已从她身旁挪到了她身前,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眼前景色。 安锦舒不自觉后退一步,顾卿辰离她太近了,近的她能看见对方起伏胸膛,能闻到冷冽香气,那种压迫感叫她极不适应还没由来的心慌。 顾卿辰看着安锦舒面露惊慌,看着她不由自主后退躲闪,眼中透出讥嘲。 如此怕他?当初不是还主动拉他手? “阿姐喜欢他?” “谁?”安锦舒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他,她喜欢谁? 顾卿辰透着寒光的眼底寒意稍稍散去,声音清冷提醒她:“盛怀安。” “阿弟说什么呢。” 安锦舒似听见了什么笑话般顿时笑出声来,紧接着她心突的快速跳了起来,刚才在侧院,顾卿辰难不成瞧见什么了? 先是问她锦囊,后是问她这般奇怪问题,若说他没瞧见,安锦舒都不信。 她斜睨了顾卿辰一眼咬唇思索,脑中思绪快速掠过,她并不知晓顾卿辰看到了什么,但她定不能叫他误会她与盛怀安。 她二人清清白白,怎能让他瞎猜。 “阿弟可别乱说话,盛公子如我兄长,我对他只敬重,无男女之情。” 安锦舒严肃道:“这话咱们姐弟二人之间说说便罢了,以后莫要再说了,免得有心人听去拿此大做文章。” 盛怀安刚中状元,正是叫人眼红时,有太多人想抓住他的把柄借势把他拉下马来,她怎么能叫风言风语染他一身污秽。 他就应该玉润冰清不染半点浊泥,他那般高风亮节之人理应按着命定的轨道为国效命然后受百姓尊崇,娶一位名门闺秀为其生儿育女享一世幸福美满。 而她......一颗心早被浊黑过,又如何配得上他,何况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盛怀安都如她兄长,对他她没有半分旖旎心思。 见她未曾犹豫便撇清与盛怀安的关系顾卿辰眼中寒意也是渐渐消散勾唇笑了起来:“好奇罢了,阿姐既不喜,我定不会再说。” “嗯。”见他并未刨根问底安锦舒连忙岔开话题:“席间人也来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入席吧。” 说着她赶紧逃似的越过顾卿辰走向席间,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就怕一回头顾卿辰又拉住她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而安锦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不曾回头去看的身后,盛怀安与顾卿辰正相对而立,刚才.....盛怀安就站在她得身后。 他与顾卿辰隔着不远的距离遥遥对望,一人笑着,一人冷着脸,看似平静但中间的暗潮只他二人感受的到。 “状元郎想来也听见了,我阿姐对状元郎并无男女之情,还望状元郎莫要误会。”顾卿辰目光落在盛怀安的腰间,那里悬挂着的,正是安锦舒送给盛怀安的荷包。 盛怀安并未对他所言有什么反应,只是瞧着顾卿辰有些不解的挑挑眉:“外传顾公子也就十岁的年纪,怎盛某瞧来,顾公子所言所行都非十岁少年应有的,顾公子真的年岁无虚?” “若一直在这扬州城长大,我自是潇洒,可状元郎别忘了,我乃长在边塞,可比不得这扬州城矜贵的少爷们。” “那倒是盛某单见浅闻了。”盛怀安轻笑一下,目光越过他落在正赶往席间的少女身上:“烟烟妹妹心性单纯,若是知晓她所疼爱的阿弟竟套她的话定会伤心,这等事,望顾公子以后莫要在做,我与烟烟妹妹只是在侧院闲聊两句,对她.....我也只是当做妹妹一般对待。” 第112章 带着他血的金印 顾卿辰闻言一双眼睛轻眯一下,正欲说话盛怀安却又接着笑道:“但是有件事盛某得提醒顾公子一下,作为大将军的义子,烟烟的义弟,顾公子管的未免有些多了。” 盛怀安声音轻飘飘的,可是这句话的重量却压得顾卿辰霎时间呼吸粗重。 他本就生的白,稍一动怒眼尾就会泛起一点薄红,此刻的他勾着嘴角,直勾勾的盯着对面之人蓦的笑出声来:“承蒙状元郎提醒,真是差一些就忘了自个的身份了。” 盛怀安似听不懂他话中嘲讽,拱手行了一礼:“这是盛某应当做的,顾公子无需客气。” 顾卿辰的勾起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除了冷意便只剩杀气,突然他冷嗤一声转过了身:“时辰不早了,该入席了。” 盛怀安看着顾卿辰的背影浅笑着,接着提步跟了上去。 安锦舒见顾卿辰与盛怀安一前一后回来,心中似有不太好的预感,她面有担忧的看向盛怀安,盛怀安朝她温柔一笑,似在叫她放心。 见他无事安锦舒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顾卿辰,对方脸色很难看,是安锦舒没有见过的难看。 刚刚不还好好地,这又是怎么了? 她走上前去本想拍一下他肩头可手都伸出去了又缩了回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碰他,他不喜自己触碰他。 “阿弟可是哪里不舒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安锦舒关切道。 曲氏此刻也走了上来,见顾卿辰脸色黑沉也是有些担忧:“辰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可需要大夫。” 顾卿辰袖中的手死死捏着一块金印,直到掌心被金印边角割破有了痛意流出温热液体来,他才恢复了笑意抬起头来:“我无妨,母亲不用担心,有些热坐坐就好。” 曲氏见他面色跟变天一样很是惊奇,盯着他仔细看了片刻见他没有异样这才放心:“这日头确实有些毒,你且在这坐着歇息会,我叫人给你煮个解暑的凉茶来,宴席马上开始了,今日乃是你的认亲宴席,你可不能出事。” 顾卿辰不置可否:“劳母亲费心了,儿子休息一下就好。” 见顾卿辰这般曲氏才惊觉今日天儿确实有些热,她不敢松懈,忙下去安排解暑凉茶去了,叫厨房多做些给来的贵客们都安排上,莫要把谁热的中了暑,传出去那才是笑话。 对于顾卿辰中暑不舒坦一事安锦舒是抱着怀疑的,就在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能转眼间说中暑就中暑了,可刚才顾卿辰那难看脸色又不像装的,她有些搞不明白了。 “这处凉快,阿弟且在歇息,我去与那些小姐们说说话,等等再来。”安锦舒柔声道,说着就想走。 “阿姐。”顾卿辰叫她。 安锦舒啊了一声看向他:“怎么了?” 顾卿辰抬手,然后凑近她,安锦舒看他握着拳那意思分明是有东西要给她,于是没有多想的伸出手去。 “咚。”一道沉闷之声响起,安锦舒只见一个东西带着血色划过眼前,接着她手心一重,有东西落在了她得掌心。 安锦舒低头一瞧,呼吸都停了下来,她脸色瞬间发白,身子猛的颤栗一下,她的掌心中一块金印裹着殷红血迹正不偏不倚伫立在她掌心中央位置。 那金印上的血顺着腾纹流至她的掌心上,安锦舒只觉好冷,那印很凉,那血很凉,却没有她的身子凉。 她睁着眼满是惊恐的望向顾卿辰,哆嗦着唇半天没有问出一个字。 “阿姐惧我如此,又为何总是刻意讨好于我?”顾卿辰笑的渗人,安锦舒抖着身子后退几步。 “我,我不惧你,我也未刻意讨好你。”她努力保持镇静,努力想摘除顾卿辰带给她的恐惧,她不想在时机未成熟前与他摊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握着金印的手掌打开:“这个金印上,为何有血?” 她把目光落在顾卿辰手上:“ 你受伤了?” 见她分明就惧他惧的浑身颤栗,可却还是强忍恐惧关心他的模样顾卿辰觉得有趣极了。 他眸色幽深,眼尾的薄红替他的面容染上绮丽色彩,他望向安锦舒的眸光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晦暗色彩,他的笑声很浅很轻,可安锦舒听得真切,她能听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那笑声叫她脊椎上蔓延起丝丝寒凉,那种寒意与那次在平安寺山洞中她与山洞口的毒蛇对峙时一模一样。 那种被猎物盯住咬死的危险感觉叫她不自禁的退到了阳光之下。 被阳光笼罩的安锦舒感觉冰凉的身子在一点点回暖,而阴影在她与顾卿辰的中央划出了一道分界线,如一道屏障隔绝了她与对方。 她看着顾卿辰坐在阴影中,勾着邪肆笑意盯着她,他此刻就像那条蛇,正蛰伏在暗中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肩上突然传来拍打,安锦舒受惊的转过身子 ,曲氏正端着解暑凉茶站在她得身后,本正常的神色在看见她青白脸色的瞬间黑了下来。 “烟烟?你莫不是也中暑了?”曲氏担心的伸手摸她的脸:“怎么这么凉啊。” 曲氏忙把手中凉茶递到她手上:“喝掉,快。” 安锦舒不想叫曲氏担心,一只手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好些没?” 安锦舒点头,朝曲氏一笑:“好了阿娘,这茶真管用。” 曲氏依旧不放心的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接着她赶紧把安锦舒拉到阴影里:“怎不舒服还往阳光下站。” “没来的及躲避而已,我喝了凉茶已经没事了阿娘。”安锦舒怕她担忧,努力笑着。 索性她装的够像,曲氏也没怀疑,又拿了碗凉茶递给她嘟囔着:“你们这些个孩子平日里娇养的过了头,一点点热都受不了,真叫人操心。” 说着她端着凉茶走到顾卿辰跟前,然后半弯身子观察了一下顾卿辰的脸色,见他确实已经无恙这才拍拍他的肩慈爱道:“喝吧,喝了不够还有。” 顾卿辰笑着接过那碗凉茶,然后笑着朝安锦舒做了个隔空碰杯的动作,接着一仰头,一碗凉茶就见了底,自碗边流出一道褐色茶液,顺着他的青葱脖颈滑入衣领之间,顾卿辰大手一抹极为舒坦道:“好喝!” 第113章 安三小姐不仅是个病秧子,听说早被人...... “嗡......” 放置在庭院主位之上的日鸣钟响起嗡鸣之声,提醒着场中众人吉时已到。 曲氏闻音大喜:“辰儿,烟烟,走,吉时到了,该入宴了。” 顾卿辰先行起身,然后朝安锦舒笑着:“阿姐,走吧。” 安锦舒并未动身,顾卿辰看出她的目的,他微微一笑:“阿姐若不走,我便陪阿姐一同站着,阿姐什么时候走,我便什么时候走。” 安锦舒下意识的去找曲氏,她不想与顾卿辰同行。 可一抬眼,曲氏已经先行走远,她祖母在不远处朝她招着手,安锦舒咬唇看向顾卿辰缓缓出声:“阿弟先走吧,我不太舒服想坐一会。” 此话并非是骗顾卿辰的,她确实不愿与他同行,可她也的确身子不舒坦。 从刚才的某一瞬间,她突然开始耳鸣,这会子头疼的厉害,她想借此打发了顾卿辰然后自己在慢慢前往。 可顾卿辰却并未有独自离开的打算,他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我可以陪阿姐一起......” 坐自还未脱口,顾卿辰脸色突的一变,一个健步上前搂住瘫软晕厥的少女。 “阿姐。”他搂着人急唤一声,可怀中之人没有任何动静,那惨白的脸色如一张蜡纸,无半分血色。 远在宴席的众人也发现了他们的状况,安如鹤几个大步就到了他们跟前,当瞧到地上不省人事的小人儿时他脸色黑如锅底。 他蹲身把人从顾卿辰怀中捞过拍了拍对方的脸心急叫她:“烟烟?烟烟你能听到吗?” 无人回应他,曲氏搀扶着安老太太也走了过来,一瞧安如鹤怀中晕厥之人安老太太险些站不稳脚,曲氏忙扶住她柔声宽慰:“母亲不用忧心,烟烟定会无事的。” 曲氏何尝不是腿软焦急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并未失仪,只软着腿拉住自家夫君的袖子含着泪问他:“烟烟怎么了?” “应是中暑。”一道温润之声回答了她,盛怀安不知何时已从人后走上前。 顾卿辰也站起身来:“阿姐今日为了宴席前后操忙,想来是受了热气,母亲带阿姐下去散散热,想必过不了多时阿姐就能醒了。” 这话听在无心之人耳中觉得甚有道理,可在有心之人那里却是变了味。 “对对对。”曲氏反应过来忙点头赞同。 安老太太赶紧道:“那赶紧把人送去屋子叫大夫啊!” 安如鹤也没耽搁,抱着人就大步走向正院,安老太太不放心的跟了过去,曲氏却并未离开,宴还未散,哪有把宾客扔在席中的道理,纵然心中焦急她也必须等安如鹤回来才能离席。 宾客陆陆续续回到席上,可经过刚才这么一茬本乏味的宴席顿时有了话题。 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席中女眷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 “你们瞧到刚才那安小姐的脸色了吗?天呐,白的跟个纸人一样。”一粉衣女子捂嘴做惊恐状。 “看到了,我早听说这安三小姐身体有隐疾,我本不信,可刚瞧着她那模样,分明就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一蓝衣女子满眼嫌恶之色附和道。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安三小姐不仅是个病秧子,听说早被人......”蓝衣女子低声道,话虽未说完,可这些个世家小姐们哪能猜不到其中意思,纷纷做惊讶状。 突然一杯热茶自那蓝衣女子头上淋下,烫的那蓝衣女子原地跳起,她不停拍打着发间热水,顾不得形象的嗷嗷大叫。 “谁啊!”有与那蓝衣女子玩的好的人起身为其打抱不平。 顾瑶今日出门时心不在焉自是没有好生打扮,只简单簪了发,插了几根宝钗,衣裳也是从一堆衣裳里随意捞了一件,由着近日的糟心事,脸色也有些蜡黄。 她此番模样怎么瞧也与金娇玉贵的郡主挂不上边,倒像一个不知从哪个村脚野地里冒出来的小官员之女。 除了那周身气势极有压迫感之外,她整个人都显得寒酸又滑稽。 那为其打抱不平的女子一见她这番模样,立马认定她家中定不是什么权势之家。 她也没了顾忌,当即斜楞着顾瑶捂嘴讥笑出声:“这是哪个穷乡僻壤跑来的野丫头,真是地大了什么人都有,你知道你这一杯热茶会为你家带来什么后果吗?” 她得意的看向顾瑶,眼神恶狠的不似个十来岁的少女:“你就要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你。” 那被顾瑶淋了满头的蓝衣女子终于是缓了过来,她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并非是惦记着衣衫不整,有碍形象先去梳整而是猩红着眼冲上前来,作势就要抓顾瑶的头发狠狠掌掴她。 顾瑶反应迅速,先一步避开了她抓过来的手,后退时却被她们一伙的几位女子抓住胳膊,挡住去路。 也就是这迟滞一下,顾瑶没有来得及闪避,脸被狠狠地扇偏过去。 场中其他人只听清脆又响亮的“啪”的一声,再看挨打之人,皆是变了脸色。 只那蓝衣女子为首的一群人还不知死活的幸灾乐祸着,更甚之还想趁顾瑶无所反应之时在补上一掌。 可蓝衣女子的手刚抬起,便被一大掌狠狠拧了胳膊。 “啊!”蓝衣女子惨呼一声,下一刻就被人甩在地上,一地茶水早被踩的泥泞,此刻蓝衣女子就倒在茶水之上,朱钗散乱,狼狈至极。 与她一伙的其她女眷皆是惊恐后退几步,看着那冷眸俊美少年都不由自主心生惧意,只因对方的眼神实在可怕。 顾瑶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本娇小的脸颊之上竟已肿起高高一片,如发面馒头一般还有涨大的趋势,青红血丝在肿起的脸颊上蔓延开来,叫人瞧的直吸冷气。 瓷器掉在地上发出四分五裂的清脆碎裂声。 “郡主!” 葵春大叫一声顾不得碎片扎脚,踏着碎片奔向了顾瑶:“郡主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敢打你!” 郡主? 蓝衣女子面如死灰的怔愣在地上,与她同流合污之人与她面色一模一样,当听见郡主二字时她们便知完了。 曲氏已携人上前,瞧到顾瑶脸色伤口时她先是脸色一沉,转头立马吩咐人去唤大夫,至于地上那蓝衣女子,曲氏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有那知情的婆子立马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曲氏越听眼神越冷。 最后知晓情况的她只冷声对地上人道:“你所掌掴的乃是端亲王之女安阳郡主,你可知晓?当真如此不怕死?” 那蓝衣女子早已没了刚才的威风,半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摇头,几片枯黄茶叶在她晃动时自发间滑落,她抬起袖子直接泪水混着茶水一把抹掉,撕心裂肺哭着。 “小女,小女不知晓她是郡主,小女只是一时糊涂,求都护夫人替我求求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次。” 第114章 恶语伤人恨不销,可恶也,亦可哀也 曲氏同样摇头叹气:“我无法救你,你打的乃是皇亲国戚,你与其求我,不如求求郡主,求她原谅你此次冒犯,饶你一命。” 庭院虽不算小,可也架不住她们这处动静实在太大,葛氏本与那些个世家夫人们在湖边赏鱼,见人都往庭院中走,她深谙这宴席最是多事,见此阵仗便知宴席上出事了。 她本抱着瞧热闹的心态上前观摩,哪知却见自家女儿站在人群中央,脸肿的如一个猪头。 “瑶瑶?”葛氏推开身前之人上前扯住顾瑶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得脸,当看见那肿的泛红的血丝时葛氏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瘫软之人。 她乃堂堂端王妃,自宫廷出来的,那周身气势一旦爆发出来,又岂是蓝衣女子所能承受的。 蓝衣女子只感觉对方眼神如寒刺,皆扎入她血肉之中,她眼惊骇欲裂,跪趴在地上连求饶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发抖磕头。 葛氏眼带寒芒自周边扫过,叫那些女眷噤若寒蝉。 顾瑶可不是见对方可怜就会原谅之人,她手指点了几位少女:“她她她还有她,皆是同犯!” 此话一出,四下惊呼声起,只一瞬间,她所指点的那些个女眷便齐刷刷跪下了身子,一个个都喊着冤枉。 今日能来都护府参宴的女眷皆是自个家中看重或受宠之人,自家女儿受了这般委屈,当母亲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刚才出事时绝大部分贵妇人都在湖边赏鱼,对所发生之事并不了解,如今只见顾瑶大手一指便为其定罪,她们是有怒却不敢言。 可一群人中总有敢言之人,那最先帮助蓝衣女子出头的少女正被其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其母见自家女儿大喊冤枉,便认定是顾瑶胡说,大声抗议道:“纵然夫人你是端亲王妃,也不能如此蛮横,郡主所说我儿是同犯,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又凭什么说我儿是同犯!就因为其郡主身份吗?” 她声音很大,叫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这话正中其余人下怀,皆是认同点头,纷纷附和起来,叫顾瑶拿出证据来。 “我看到了!”杜鹃自人后走出,指着那率先开口妇人怀中少女道:“我看到她替这位蓝衣小姐出头。” 说罢她又指着另一个女子:“她,拉扯郡主胳膊。” 然后她手一变方向指向剩下几位女眷:“她们拦着郡主不让郡主离开。” 有她出来指证,其她看到当时情形之人也是毫不犹豫把自己所看到的道了出来,那架势生怕自个说慢了惹来端亲王府的怪罪。 一时间整个庭院热闹如集市,四周乱哄哄的一团。 “瑶瑶,你来说。” 顾瑶也毫不遮掩道:“大家都亲眼瞧见安小姐中暑晕厥,可这几位小姐们却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顾瑶走到那蓝衣女子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声音极冷:“你说!你刚才说了什么!说出来,叫大伙听听!” 那蓝衣女子趴在地上,只见背部凸起嶙峋骨头,她只一个劲的哭,却无论如何都不吐露半个字。 顾瑶冷笑一声:“怎么,刚才不是说的起劲,这会子怎么不说了?你不是说安小姐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吗?不是说她早已失了清白,想道她是个什么人?你这会子怎么不说了,你倒是再说一句啊,瞧我撕不撕烂你的嘴!” 顾瑶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以叫在场之人听个真切。 顾卿辰的眸子在听见顾瑶说对方造谣安锦舒时就已暗如深渊,瞧不到一点光亮,可那深渊并非是平静的,那里边蛰伏的是所有人都看不透的杀机。 “求,求郡主饶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蓝衣女子跪爬着上前哭着要抓顾瑶衣摆,顾瑶后退两步厌恶瞧她:“含血喷人,先污其口,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销,可恶也,亦可哀也。” 她转身:“今日我若饶了你,改日她人就会以为安小姐确如你所言那般,你理应为你说出的话付出代价。” 曲氏并未叫这场闹剧持续太久,她与葛氏低语两句,葛氏迟疑一下点点头。 只见她冷脸指向那蓝衣女子:“我虽贵为王妃,却并非不讲理之人,今日之事因此人而起,我便只与她算账,至于其她人,若从今往后我从你们嘴里在听见任何关于安三小姐与我儿的事,我定不会像今日这般仁善。” 那些个被指控的女子头如捣蒜不停谢恩,然后跟着自家母亲快速逃离了现场,最后只余蓝衣女子与其双亲。 葛氏叫亲兵把蓝衣女子押走,至于其父母,子不教父之过,一并带走。 她此举得到了在场人赞叹,处罚带头之人,赦免其她人,也算杀鸡儆猴,保了安小姐名声也为其子出了恶气还不会得罪太多人,三全其美,极好。 宴会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经过刚才那事,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都只想快快吃了饭然后速速离去,免得祸及已身。 恰好安如鹤与一众人也自前院返回,曲氏没在耽搁,快快进行认亲仪式,也总算紧赶慢赶在吉时最后一刻礼成。 顾卿辰看着那写着他名字的族谱,沉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三跪安如鹤与曲氏后起身恭恭敬敬唤了声:“父亲,母亲。” 曲氏与安如鹤把一早准备的礼送给他,摸摸他的头又与他说了些体己话。 宴中客人纷纷举杯上前恭贺,安如鹤与曲氏赶紧前去周旋。 有那些与顾卿辰同龄子弟端酒上前与他结识,顾卿辰无奈之下也只得陪着喝了几杯。 最后以不胜酒力为由,摇晃着离了席。 可一入偏院,他本摇晃的身子却猛地直了起来,眼神清明如镜哪有半分醉酒模样。 他撩了衣袍只几个闪身间就出现在十几米开外,如一阵诡异的风,眨眼睛偌大偏院就没了他的身影。 前院禅房素雅古朴安锦舒暂时被安置在内,安老太太本守着她想等她清醒,可张大夫劝她还是去旁边歇息一下,并表示他刚给安锦舒针灸完,对方要醒也得几个时辰以后了,实在没必要等着。 安老太太觉得有理,便叫张大夫守着些,自个则是去旁边歇息了。 禅房门开,张大夫数着手中药材出了门,准备趁着安锦舒晕厥时去为其煎两副清脾的药,人醒了刚好可以喝。 只他前脚刚走,后脚禅房门便被推开。 门开刹那,榻上昏迷之人却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其来者身上的冷冽香气哪怕是在梦中,都叫安锦舒皱眉。 第115章 八字不合 来人脚步很轻,如一阵穿堂风未惊动任何人,就连在偏房忙碌的红鲤也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顾卿辰坐在榻边,看着晕厥中还皱眉的少女,伸出手去为其抚平了那眉头间的褶皱。 然后他自被中捞出她赤条胳膊,屏息凝神覆手而上感受其脉搏,见她脉搏平稳只有略微虚弱并未有明显异常这才微微展眉。 看少女稍稍恢复血色小脸顾卿辰冷嗤一声,平日里不是胆子挺大?怎就这稍稍一吓就晕了? “今日认亲之宴,我的礼物呢?”顾卿辰俯身凑近床上少女:“今日欠我礼物,改日需得加倍还我......” 似在反对他的话,本睡得踏实少女再次嘤咛出声,动了动脑袋似有清醒得征兆。 偏房闻声传来匆匆脚步,红鲤端着热水走出,而本应坐在床榻边得少年已消失无影无踪。 红鲤先是看看那床榻上晕厥之人,接着看那半开得窗柩,走上前去探头往外瞧了瞧:“奇怪我明明把窗子关了啊。” “嗯.....” 身后传来声音,红鲤顾不得窗柩为何会打开,慌忙缩回脑袋回到榻边。 拧了毛巾为安锦舒细细擦拭额头细汗,见自家小姐晕厥中还面露苦色,红鲤也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都怪四少爷,若不是他吓唬小姐小姐哪能这般。” 安锦舒被安如鹤抱进屋子中后,红鲤是最近伺候得人,所以当她扳开对方得手见到那带血金印时便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敢声张,把那金印偷偷藏起并为其擦干净了手心血迹谁也不敢提起。 可如今见人这般她恨不能冲到老爷跟夫人面前去揭发作俑者得罪行,小姐分明对四少爷那样好,四少爷却这般捉弄小姐。 自从小姐与四少爷关系亲近些以后,小姐不是被歹人追杀就是被人陷害几乎没几日安生日子,在红鲤看来,顾卿辰就是那克星,专程来克自家小姐的。 她心头暗下决心,待安锦舒醒后,她一定要好生劝劝她,劝她离四少爷远一些,免得日后得事还未发生就被对方克死了。 顾卿辰站在禅房屋外得梧桐树之下,黑昼不知从何处闪现自他身后。 “那金印就在那小丫鬟手中。”黑昼拱手恭敬道。 顾卿辰轻笑:“她对阿姐最是忠心,未得阿姐允许自是不会乱说,只是我瞧她对我意见颇深,找个时间带她来见我,我有话问她。” 黑昼应是,然后上前递给顾卿辰一张纸条:“清歌密信。” 顾卿辰并未打开,只笑着抬头看高挂日头幽幽出声:“今日可是个好日子怎能叫人打扰了好兴致,吩咐清歌卸了其手脚,关入水牢,看看其能嘴硬到何时。” “是。” 宴席直到傍晚人才散去,盛怀安离去前特吩咐小厮把一个包裹送到了红鲤手中,告知其内是他当初答应送给安锦舒的东西。 红鲤道谢收礼,返回屋子后发现安锦舒已经醒了。 见她手中包裹,安锦舒虚弱开口:“谁送来的?” 红鲤为其倒了水伺候着她喝完,这才拿着包裹上前:“是盛公子托人送来的,说里边是答应送给小姐的东西。” 听是盛怀安送来的,安锦舒才伸手打开,入眼是一只木雕的可爱兔子,雕刻之人手艺精湛就连小兔子的身上都被细细雕刻上了花纹,兔子眼睛内用了上好颜料上了色,叫那木楞小兔子顿时如活过来般有了灵气。 看着这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安锦舒勾唇笑了起来,怀安哥哥想来是知晓她是的生宵是小兔子,这才雕了小兔子给她当见面礼。 把小兔子放在一旁安锦舒看向包裹内的其它东西,一袋用纸裹着的东西,凑近鼻尖有淡淡茶的清香,想来是惊蛰(茶叶),包裹底部还有一副卷轴,安锦舒有些好奇的打开。 见上面端正俊美字迹她笑出声来,此幅卷轴不正是那日马车上她凑头去看的那幅吗?怀安哥哥竟如此贴心的把这幅字也送给她了。 “把这字裱起来,挂在我书案后。”安锦舒把东西都递给红鲤:“还有这个小兔子,放在架子上。” 红鲤抱着那些个小东西忍不住道:“要奴婢说,还是盛公子好,长得俊美不说还博学多识,家世也好为人体贴温润如玉,处处都好。” “咳咳咳。”安锦舒被她此话逗的想笑,笑未出声倒是先咳嗽起来。 门吱牙一声从外推开,一股浓重药味飘进屋子,张大夫端着药走了进来:“小人这时辰算的刚刚好,这药刚出锅小姐就醒了,此时喝药药性最好 。” 安锦舒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有些排斥:“我怎么了张大夫?这是什么药?” 如此冲鼻之药,她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张大夫嘿嘿一笑赶紧解释:“小姐区区受热并无大碍,这药乃是清热解暑,健脾利肝的好药,小姐服上一碗,在睡上一觉,明日便可痊愈。” 受热?安锦舒摸摸自己小脸,晕厥前她确实感到头痛恶心,原是中暑了吗? “劳烦张大夫了,且还麻烦张大夫去知会我母亲一声,就说我醒了。” 张大夫笑眯眯的把药递给安锦舒,然后看着她喝完,这才取了空碗去了。 待众人来了后,又是好一阵问候,安锦舒看着屋中身影并无顾卿辰,她问曲氏:“阿弟呢?” 曲氏找了一圈见的确无顾卿辰,也是摇头不解道:“许是有事,今日认亲宴,他结识了好些人,许是出门邀酒去了也未尝可知呢。” 安锦舒想起自己晕厥时那如梦中呓语的话,她似乎听见顾卿辰在与她说话,问她索要礼物。 “哦。”安锦舒轻点脑袋,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在禅房内收拾好,安锦舒便由曲氏护着回到了自己院子,为让她好好歇息,曲氏并未多留,吩咐完事情就离开了。 等人走了,安锦舒拉过红鲤问她:“今日我晕厥时阿弟可来过?” 红鲤摇头:“没来过。”然后她愤愤道:“小姐,虽说接近四少爷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奴婢还是想劝劝你以后尽量离四少爷远一些吧。” “为什么?” 红鲤蹲下身来,说出自己的看法:“你自己想啊小姐,自你与四少爷关系好些以后,次次与他独处皆要出事,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克你。” 红鲤眼睛睁的大大的,越说越起劲:“奴婢就觉得这四少爷与小姐你八字不合,犯冲,就算小姐骂奴婢,为了小姐安全奴婢也认了。” 第116章 孽缘 克星?八字不合?犯冲? 安锦舒听着这些字眼却并未觉得红鲤杞人忧天,实则她的确与顾卿辰八字不合,双双相克。 若是八字相合,她上辈子又岂会落得那个下场,就算有缘,也是孽缘,上辈子一死还没了结,这辈子还来折磨她,她二人确实是命理相冲。 “我以后会尽量与之保持距离。”安锦舒淡淡道,但心头却是惴惴不安。 那方带血金印顾卿辰意欲何为她猜不透,结合一系列事情,安锦舒只能猜到对方是在警告她,警告她离盛怀安远一点。 为什么要远一点?安锦舒不知道。 可她不敢不做,他如今身后势力成迷,一双眼里满是算计与野心,她怕,怕时机未到前惹顾卿辰恼怒,为盛怀安与安家带来祸端,她不能拿现有的去赌对方手无寸铁。 纵不过在坚持两三载,眨眼间便能过去,为了以后,她什么都能忍。 “你去我匣子里挑个玉佩,送去隔壁,若对方问起来,就说我身子虚弱不便前往。”为以防万一,安锦舒还是选择了保稳的方法,叫红鲤挑个礼物去跑一趟。 红鲤点点头:“奴婢现在就去。” 安锦舒看着红鲤出屋子,微微叹息一声对着绿萝道:“你去把烛光挡一挡,我有些困倦了。” 屋中暗了下来,安锦舒躺在榻上望着窗外月色,伴随着虫鸟鸣蝉,她缓缓阖上了眼。 白日是个晴朗天儿,晚上的月色亮如白昼,月光撒下,照亮了红鲤周围的景色。 她挑着灯笼缓步朝君兰阁走去,进了院子却见院子里一片漆黑。 她不解,刚才看门小厮分明说四少爷在的,不点灯是睡下了? 她欲上前,身后却传关门之声,红鲤吓了一跳心头惊悚,就要去拍门。 但刚转身却瞧紧闭院门后站着一人,红鲤尖叫出声,手中灯笼落在地上。 那黑影自门口向她而来,红鲤害怕的后退,一块石头绊住了她的脚,红鲤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救命啊!”她惊恐大叫。 “红鲤姑娘?”却闻熟悉人声。 红鲤尖叫声戛然而止,定眼看向暗中之人。 那人俯身捡起红鲤掉落在地的灯笼,两步上前,黄幽幽的光映衬在他面上,红鲤才看清他的样貌,竟是张财。 她深吐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你做什么大晚上不点灯吓死个人了。” 张财笑了一声,伸手要帮她起身,红鲤心情极差的拍开他的手:“不用。” 说罢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 张财被拍开了手也不生气,对着拍打衣裳的红鲤笑道:“少爷要见红鲤姑娘你,劳烦红鲤姑娘与我走一趟吧。” 本这话也没毛病,可这种情况说就叫红鲤听出不对劲来了,她停下拍打衣裳的手直起腰来,有些惊疑不定问道:“四少爷要见我?单见我?” “红鲤姑娘没理解错,确是少爷要见你。” 红鲤心开始狂跳,事实告诉她,此去不会有什么好事,可院门都被关了她除了去也没第二条路可走。 一个时辰后,君兰阁院门打开,红鲤提着灯笼自院里走出。 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走路都有些摇晃,入了繁锦阁绿萝见她脸色不对慌乱上前:“红鲤姐姐你还好吧?” 红鲤摇头,眼睛看了眼灭灯的主屋:“小姐歇下了?” 绿萝回望一眼:“小姐说有些困倦,红鲤姐姐前脚一走小姐就睡下了。” 红鲤迟疑一瞬,把手中灯笼递给绿萝:“今夜劳你守着小姐,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歇息一下。” 见她确实脸色不好,绿萝二话不说接过灯笼催促她前去歇息,并问她是否需要请大夫或者用膳,红鲤皆一一回绝。 绿萝站在廊下看着红鲤进了屋子,她叹息一声看向脚边踏雪:“多事之日,今夜得咱们二人相拥而眠啦。” 月光洒在院落中,把绿萝与踏雪的影子拉长,两道人影自她们头顶闪过,绿萝只闻淅淅索索之声,以为是那黑耗子,忙抱了踏雪四下寻找,却不知她要找的“大耗子”早已溜出都护府去了。 临近城门的一处偏僻房屋之中,一处隐秘机关扭动间墙壁大开,两道黑影闪身而入,顺阶而下,地下场景与之地上两番模样。 一下石阶,扑面而来腥臭腐败之气,两边石壁之上摆放着模样狰狞样式恐怖的石雕,望不见尽头的长廊仅靠几盏火把供明,显得昏暗又可怖。 黑影自长廊间掠过,再次扭动尽头机关,石门打开瞬间浓郁的血腥之气夹杂着惨烈嚎叫撕破这长廊死寂,传回阵阵回音。 与昏暗长廊不同,这石门内灯火通明,照的黑暗无处遁形,四周墙壁内皆是石牢,足有几百扇之多,里边关押之人伸出手来一声声哀鸣着。 中央处一汪石潭,里边却并非是清澈见底的潭水,而是一汪血潭,皆是由人血注入,形成这黑而红的颜色。 血潭上方,一个瞧不清容貌之人正被几条粗大锁链挂在上方,头发披散,四肢耷拉着,一滴鲜血自他脚心滴落,“啪嗒”一声落入下方血潭之内,瞧那苍白肤色,显然命不久矣。 “少主。”清歌突然出现,拱手抱拳恭声唤道。 顾卿辰望着那锁链挂着之人,目光低沉:“如何?交代了?” “对方已全部交代。”清歌上前递给顾卿辰一张纸,纸上所写皆是对方所述:“为达目的不惜残害那么多条人命。” 清歌憎恶瞥向那高挂之人:“简直罪不容诛,天理难容!” 顾卿辰看完纸上所述也是难得露出了怒容,若非他们抓到了此人,这扬州城内的舞勺少年(指十四岁左右的少年)皆会死于此歹人之手,可悲的是这么多条鲜活生命竟只是因为幕后之人一条并不确定的命令。 为杀他,竟然不惜杀掉所有适龄少年,顾卿辰怒吼一声,飞身而上把那锁链挂着的人一把扯下,掷于地上。 由于失血过多,对方面对皮肉撕裂之痛已是没有多大反应,被扔在地上他也只是动了动眼皮,连吭都未吭一声。 顾卿辰森然看着对方,本难以抑制的怒火顷刻间熄灭,只见他勾唇露出邪笑来,蹲身用匕首在那人脸颊之上划出两个大字:十五。 血淋淋的大字硬生生刻于皮肤之上,纵使是没什么感知,那歹人也是痛得惨嚎不止。 顾卿辰收刀起身,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接着脸色一暗,一脚把那体型大出他许多的歹人踢入后面血潭之中。 “这十五是替那十五个枉死之人所写。”顾卿辰看着在血潭中不停挣扎之人,眼神却冷的毫无温度:“把他捞起来,吊着一口气,十五条人命,待他还完,砍去手脚送还其主子。” 好一个白家...... 好一个白绍。 第117章 腰极软,手感极好 五日后,安锦舒把绣好的锦囊连同她后来备给顾卿辰的礼物放好,撑着伞,顶着淅淅沥沥小雨进了君兰阁。 可进了院子主屋里却清冷一片,并无人影。 安锦舒只得原路返回,走到院门口时却与冒雨回来之人撞了个正着。 顾卿辰锦衣上沾染了不少雨滴,他的发间眉间也满是水珠与雾气,他身上本就带着冷冽香气,如今沾染了雨的冷气,那种幽香霎时间就笼罩住了安锦舒,叫她避无可避。 身后张财举着伞急急追上来,跑的气喘吁吁显然是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下如此大雨,阿弟是去做什么了?” 自认亲宴当日她晕厥后,这是五日以来她第一次见顾卿辰,每次与他发生口角安锦舒都会躲着不见他,而每次再见也都无法避免的有些不知所措。 但也不知顾卿辰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她不想见他时他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待她要见他时,他也总像没事人一样,也不会叫她太难堪。 “练剑。”顾卿辰看她一眼:“阿姐找我?” “既然你回来了,我们进屋说吧,这雨寒冷,你且换身干爽衣裳免得染了风寒。” 头顶的雨还在下,安锦舒虽说根本不关心顾卿辰是否被淋湿,又是否会因此生病,可她是他阿姐,不喜却也得做足表面功夫。 顾卿辰闻言眼波流转,清冷眸子有了点暖色,他嗯了一声,收剑就往屋子走去。 安锦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了思绪进了屋子。 顾卿辰去换衣裳了,而他刚才手中所拿的剑就那么随意的丢在屋子中央的桌案上。 安锦舒一进屋子便见桌子上方隐隐散发出茫茫雾气,她走上前去,拿起那剑来。 宝剑入手似抱了一块大石,重的叫安锦舒险些握不住扭了手腕,借着另一只手的辅助,这才堪堪拿稳剑身。 剑柄冷如冰,剑身也坑坑洼洼到处破损,拿在手中的手感也算不得好,安锦舒挥舞两下只听破风声起,可随之而来的是手臂酸胀有些脱力。 她拿过自家兄长的宝剑,入手虽也重,可挥舞起来轻巧如风,所斩之处可见剑气掠过,绝不会有这手臂酸胀之感,可见这剑并非玄铁所打造,应该就只是个普通铁铸的,大街之上随处可见。 “阿姐用过剑吗?” 就在安锦舒观察那剑时,顾卿辰已换好衣裳行至了她的身后。 安锦舒并未吃惊,提着剑笑道:“自然用过,但比起剑来说,我更喜欢用鞭子。” 她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阿弟似乎还未见过我舞鞭,可想瞧瞧?” 在安锦舒笑意之中,顾卿辰的眸色却冷了下来,只见他一双寒潭深眸死死盯着安锦舒,似想从对方面容之上盯出什么来。 可安锦舒却是笑的越发明媚,毫不惧他视线。 顾卿辰迎着那明媚笑意靠近她,就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他一把握住安锦舒握剑之手,一手死死搂着她腰,原地飞身旋转,带着她手臂探出,一道剑芒闪现,剑身带着他二人的手发出颤栗嗡鸣。 安锦舒眸子闪过惊骇之色,腰间大手让她动弹不得,顾卿辰死死贴着她,带着她挥剑起舞,她想逃却逃不掉。 身后之人再次有所动作,安锦舒急道:“阿弟这是做什么?” 只闻一声冷笑,安锦舒便被身后人带着提步而起,裙摆飞扬间剑音阵阵,手腕轻轻旋转,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他二人身影相融合。 身影停下,安锦舒胸脯因剧烈运动起伏不定,她挥剑迫使身后之人松开手来,身子快速后退两步,冰凉剑尖就已直抵对方咽喉。 “三小姐。” “小姐。” 张财与红鲤二人同时惊呼出声,此种情景,争锋相对,剑抵致命之处,这稍有不慎便是无法挽回的错处。 安锦舒眼睛通红看着顾卿辰,提剑的手剧烈颤抖甚至比她起伏胸膛更甚,她冰冷看着对面之人,手巨颤间,剑尖划过对方肌肤,一抹血色惊现,安锦舒瞳孔剧烈一缩丢下剑来。 剑落在地发出巨响来,安锦舒侧过头去,显然气极。 顾卿辰只淡定看着她,伸手抹了把脖上血痕,啧啧两声笑出声来:“阿姐下手可真狠。” 安锦舒深吸两口气,平复下心来,看着地上的剑喃喃道:“阿弟这剑太重,我一时失手,为表歉意,明日我送阿弟一把宝剑,望阿弟莫要推辞。” 她抬眼看向顾卿辰,顾卿辰也看向她,见她眼中跳跃火光,顾卿辰失笑:“那我就等阿姐送剑上门了?” 话音落,安锦舒甩手出门,红鲤急忙追了出去。 张财上前捡起剑来,看向顾卿辰的脖子略显担忧:“少爷,这伤。” 顾卿辰却哈哈大笑起来,一摆手心情极为不错:“无妨。” 说罢他倒一杯凉茶一饮而尽,想起刚才情景,只觉有趣极了。 阿姐,你可真叫人惊喜。 出了君兰阁,安锦舒气的一脚踢在一颗树身上,剧痛袭来,她面露痛色,抱着脚蹲下身来。 红鲤追上来便见她蹲地上喊痛,赶紧询问其是不是受伤了。 安锦舒却猛地站起身子:“红鲤,我那鞭子呢,去把我的鞭子找出来,我必得抽死他才解气!” 红鲤赶紧捂住她的嘴,慌张看了眼身后没多远的君兰阁院门一眼,拉着她匆匆回了院子。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准备放弃计划,与四少爷摊牌了?” 安锦舒想说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刚涨起来的气焰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浇灭,她颓然坐回凳子上,拉着一张脸道:“我真后悔那日回去救他,我就应该让他死在露台之上,也省的总是被他气的半死!” 红鲤蹲身看她:“可是四少爷刚才与小姐说了什么?” 安锦舒咬牙,想起刚才对方向她说的话便又羞又气。 他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怎这辈子叫她越发看不懂了。 见安锦舒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红鲤更加笃定对方与她说了什么,正欲安慰,安锦舒却猛地抓住她的手。 “红鲤姐姐,你那有毒药吗?我们不行毒死他算了。” 红鲤差点咬到舌头:“小姐你说什么糊涂话呢,杀人偿命,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红鲤贼兮兮凑上头来:“四少爷到底与小姐说什么了?” 安锦舒抬头目光落向君兰阁所在方向,咬牙切齿道:“他说我腰极软,手感极好.....” 红鲤:“!......” 第118章 是否喜欢他 见红鲤一副不敢相信模样安锦舒更是羞愤:“你也不相信对吧,可他就是说了!” 上辈子的顾卿辰绝不可能与她说这种话,安锦舒眼神突然变冷,腾的一下站起身子来:“不对,这绝对不是顾卿辰能说出来的话,肯定有人假扮于他,走红鲤,我们去找兄长,叫他帮忙绑人。” 安锦舒说着就往外走,红鲤却半蹲在地上没有动静。 “红鲤?”安锦舒唤她:“走啊。” 红鲤垂着头,迎着安锦舒的目光扑通一下跪下身来。 “红鲤姐姐?”安锦舒看她动作不由后退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 听见她哽咽的声音,安锦舒心头立刻涌上不好的预感,她缓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看着红鲤:“红鲤姐姐?你有话要对我说嘛?” 看着红鲤因抽噎颤抖不停的身子,她不相信的伸出手抓住她的肩,眼中充斥着痛色:“你说啊红鲤姐姐?你要对我说什么。” 红鲤抬头,秀气小脸皆是泪水:“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有罪。”她头朝地咚咚咚的使劲磕着头:“奴婢求小姐责罚,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有罪。” 她边哭边磕头,边磕头边喊着自己有罪。 头磕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顾不得她口中的罪是什么,安锦舒忙阻止她继续磕下去的劲头。 果不其然,待她叫停了对方后,安锦舒不用捞她发帘,就见她额头之上一片血色。 她那几下磕的极为用力,丝毫没有为自己留退路,若她不阻止,安锦舒毫不怀疑红鲤会当着她得面把自己磕死过去。 安锦舒见此没有犹豫,立马去旁边柜子拿了一大堆瓶瓶罐罐过来,细看瓶身,上面贴的皆是金疮药,止血膏,祛疤胶等治疗外伤的药。 还有不少药用成色极好的玉瓶装着,只看瓶身便知珍稀,可安锦舒却一股脑的全扔在地上,手忙脚乱拿起一瓶药来就要为其收拾伤口。 红鲤见安锦舒竟不怪罪她还担忧她的伤势,哭的更凶了。 “莫哭了,你若在动,这药上不均匀,留疤了我可不管你。” 刚才当红鲤跪下做忏悔状时安锦舒的心无疑是惧怕恐慌的,红鲤是她极为信赖之人,她从未那般害怕过,怕红鲤的背叛与出卖。 可当红鲤不顾一切朝她磕头认错时,安锦舒却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有什么可出卖的呢?她无非就一个秘密......重活一世。 纵使被人知晓,又有几人能信呢? 就算被顾卿辰知晓又如何呢?他若非要因此对她家出手,只要他能背负起这千古骂名,她也不算亏不是。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因为一个丫鬟说的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就屠人全家,那是疯子,会叫天下人不耻,他终归也会为她陪葬。 所以由此安锦舒推断,红鲤突然这般许是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顾卿辰找过她。 不!准确点说是绑了她,从她嘴中套出了一些信息,一些关于她得信息。 什么时候呢?是那日认亲宴的晚上吗?怨不得第二日早是绿萝守着她,她还记得绿萝说红鲤前一夜自君兰阁回来脸色极为难看,说身子不舒坦早早就歇息了。 所以她也不恼,恐慌退去剩下的便是释然,她早有被顾卿辰知晓秘密的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迟早也会被对方发现,对方知晓也好,她也不用在与他虚与委蛇,有话直说也挺好。 “小姐不怪我?”红鲤呆呆看着安锦舒,清凉的药膏附在她得伤口处,冰的叫她缩了缩脖子。 安锦舒挖了一大块药膏往她伤口处涂抹,没好气的故意下手重了些,疼的红鲤嘶嘶作痛。 “你这脑袋本就不好使,今日这一磕,我估摸着又得傻几分。” 安锦舒声音不悦,可更多的是心疼:“不就是顾卿辰恐吓你叫你说出了我重活的秘密吗,至于瞒着我,还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模样。” 她说的笃定,红鲤却是张着小嘴奇怪看着她,见她表情安锦舒眼睛眨了眨:“怎么了?我猜错了?” 红鲤有些难为情的欲言又止:“奴婢,奴婢并未与四少爷说这个......四少爷所问奴婢之事也并非是小姐说的这个。” 见自己猜对了方向安锦舒心也算落回肚子里,她无所谓的笑笑:“我一猜你就是被顾卿辰那讨厌鬼绑去问话了,说吧他问你什么了?是不是看出我的不对劲,叫你交代我近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还是打探我其她动向?” 索性她每日生活枯燥又简单,纵然顾卿辰问个底朝天也顶多得到个她骂他几句,对于红鲤,安锦舒别的不敢说,至少不会全部交代出去,真真假假掺着交代,也不会叫对方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只是有点出乎安锦舒意料的便是顾卿辰的胆子比她想象的大,当日认亲宴拿私印吓唬她不说竟还公然绑她侍女问话,是真拿她当软柿子?以为她好欺负吗。 她替红鲤细心整理了一下额头乱发,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纠结模样调笑道:“我都知晓你是迫不得已,他既叫你问话,想来不会是为无足轻重的小事。”安锦舒皱眉呢喃:“也不知晓我前些日子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叫对方起了疑心。” 手突然被拉住,安锦舒停住手中动作看向红鲤:“怎么了这又?我不怪你也不会责罚你的,你放心吧,咱们主仆二人什么话说不了,什么坎过不去,不就是与对方交代些我的生活起居,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红鲤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个。” “什么不是这个?”安锦舒没明白她的意思。 “四少爷问我的事,不是这个,不是小姐的日常起居,不是小姐重活之事,也不是小姐做了哪些事,吃了什么饭。”红鲤弱弱地说,语音轻颤,头垂的极低,叫安锦舒看不清她此刻脸色神情。 安锦舒也听出不对味来,不是这些?那还能是什么? “他问你了什么?” 半晌红鲤才支吾出声,声音低的叫安锦舒需得凑耳过去才能听见,她只听见什么四,什么喜,根本听不真切。 她一怒眼:“大点声,听不清。” 红鲤猛地抬头,脖子一横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奴婢说,四少爷问奴婢的是小姐是否喜欢他。” 安锦舒:? 什么东西?安锦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眯着眼凑近红鲤:“你说什么?顾卿辰问你什么来着?” “小姐是否喜欢他。” “你如何回答的。” “喜欢。” 安锦舒:....... 第119章 以退为进 如果说半刻钟前安锦舒还为顾卿辰知晓她重生之事感到释然,此刻就有些头晕目眩,头痛心慌了。 但她随即安慰自己,阿姐喜欢阿弟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她笑着安慰红鲤:“无妨,这亲情也能用喜爱,喜欢等字眼替代,想来对方不会误会的。” 可随即红鲤就扔出一句:“四少爷说他也喜欢小姐......还叫奴婢为其保密,不叫奴婢告诉小姐你。” 一个重心不稳,安锦舒跌坐在地,红鲤大惊,连忙手脚并用爬过去搀扶她:“小姐你骂我吧,你打我,罚我都可以。” “奴婢知道事情很严重,你明明与奴婢说过上辈子是因为窥视其容貌才惹下祸事,奴婢竟还给四少爷说这种话,四少爷若是误会了,奴婢就是死一万遍也难辞其咎。” 红鲤眼泪如断线珠子不停地落:“其实奴婢说完喜欢就后悔了,当时奴婢也未多想四少爷话里意思,想着对方不过是随意一问,事后奴婢想在解释,可四少爷却叫奴婢走了,直到刚才小姐说那句腰肢软,奴婢才知晓四少爷所谓喜欢就是男女之情,奴婢.....奴婢.....该死。” 安锦舒眼前一阵发白,脸色难看她抓住红鲤死死盯着她:“你把那日顾卿辰问你的话,以及表情都细细给我表述一遍。” 安锦舒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若,若对方问红鲤这话实则是试探,那是否表示对方以为她所做一切都是装的? 是想故意拿此问题来套出她一直以来的目的? 若对方以为她对他还存在窥视之心,对方会怎么做? 安锦舒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总觉得有事情脱离了轨道与掌控,可又想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脱离了命定的路线。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今日顾卿辰对她说的那句话,所以他是故意对红鲤说他喜欢她?今日也是故意拿舞剑与轻薄之言来试探她的意图? 安锦舒思及此只觉后背一阵湿凉,所以都这么久了,顾卿辰竟还没对她放下戒心,还以为她对他有着不轨的心思。 这个说法似极为合理,不仅能完美的解释顾卿辰问红鲤那话的意图,也能解释他今日所作所为,可安锦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红鲤把那日进入君兰阁后所发生之事娓娓与安锦舒说了一遍,详细的把对方是否皱眉,是笑还是冷脸都表述的清清楚楚。 当听见红鲤说顾卿辰在听见“喜欢”二字微蹙眉头时,安锦舒心顿时咯噔一声,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解决一下当前局面才是,避避风头吧不行。 以退为进,用行动证明她对他真的没有任何心思。 想个啥法子呢?安锦舒咬唇脑中快速思考着。 突然她看见架子上的木雕兔子,她立马眼睛一亮。 怀安哥哥...... 她慌忙从地上爬起,吩咐红鲤备笔墨纸砚。 红鲤见她动作急促,面色慌张也不敢耽搁,赶紧为其准备东西。 安锦舒奋笔疾书写上两封信,然后塞到了红鲤手中:“去,一封送去国公府,一封送去端亲王府。” 红鲤点头,什么也没问,快快送信去了。 她一走安锦舒又立马唤进绿萝,叫其为她梳妆打扮,接着带着绿萝往自家兄长院子而去。 安锦然近日破获了一桩大案,前些日子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就在昨日被人砍去手脚悬挂于城门之上,其身上刻满了他所杀之人的名字,脸上还被刻上了“十五”两个大字。 安锦然接到手下通传赶到城门口时,远远便见到那尸首迎风摇摆,走近后直接被其样子恶心的胃中翻涌。 砍去四肢用烙铁烤焦为其止血,额头开小孔,脖子只筋相连。 那浑身皮肉被一刀刀刻的血肉翻滚,却能清晰瞧出字的轮廓,在血肉中放上蚂蚁撒上白盐竟让那伤口一点血也流不出来,整个身子只有额头在往外滴血,也不知是何人手法如此残忍,饶是见惯了死人的安锦然都不得不佩服对方折磨人的本事。 但不论怎么说,这叫人人心惶惶的杀人者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虽这手法不可取,但也算给了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所以这两日安锦然都在衙门与家中不停走动,忙碌着为此案收尾。 安锦舒找到他时他正欲出门去,见安锦舒来找他,他遂停步笑道:“小妹这两日气色很不错。” 安锦舒乖巧唤了声:“兄长。”然后见他模样便知他要出门,也未与他绕圈子直接道出其来意:“张大夫说我身子太弱,叫我要多动动,今日来找兄长就是想与兄长商量一下把习武之事提上日程。” 说罢她作势抹抹额头细密汗珠:“瞧这几步路都累的我出虚汗,若在如此下去,这身子怕是废了。” 一听她这话安锦然赶紧呸呸呸三声:“说的什么话,小妹以后若再说这话,兄长可是要生气的。” 安锦然扶额想了想,觉得安锦舒身子确实有些太弱了些,适当的习武确实有利于强身健体,于是他点头:“今日待我从衙门回来,便教你习武,但我可要说好,这习武很是艰辛,小妹可要有心理准备才是,别届时喊苦喊累,我可不会心软的。” 见他应了安锦舒眼神坚定看着他高兴道:“我不会的,兄长放心吧。” “还有。”安锦然突然道:“这习武一事不可告知阿娘与祖母,她二人若是知晓,你我二人谁也讨不了好处,可知?” 见自家兄长那怂怂模样,安锦舒捂帕轻笑:“放心吧,都听兄长的,绝不叫阿娘与祖母知晓。” 见她笑话自己安锦然没好气揉揉她脑袋:“行了,衙门还有事,酉时一刻咱们在你院中偏房集合,那处宽敞还是你院子,是个极为不错的额地方。” 安锦舒点头,然后送走了安锦然,待人走的没影后她又提着裙子急匆匆赶往曲氏院子。 曲氏屋子中,安锦舒缠着曲氏胳膊上,不停地撒娇卖萌。 “阿娘,你就同意烟烟吧,烟烟一定不给阿娘丢脸,若是阿娘答应烟烟此事,烟烟学末定给阿娘拿名次回来,好不好嘛。” 为求对方同意她去端亲王府学习,她已在此耗了好久了。 曲氏前期本是打算独请盛怀安自家中单独开家学教导安锦舒与顾卿辰,明明安锦舒也同意了,可如今也不知突然怎么了突然就要去端亲王府与那些个世家子弟一同学习,她不同意她就一直缠着她闹,这都在她这处闹了一炷香了,闹得曲氏头疼。 第120章 习武 “行了行了行了,同意了同意了。”终于曲氏受不了她那魔音贯耳,无奈的应了下来。 就待安锦舒欢呼雀跃时,曲氏又道:“既然你要去端亲王府学习,辰儿一人自是不可能单独请位夫子来,就让他一同与你去端亲王府学习吧,刚好每日你二人同路,我也放心。” “轰隆”一道天雷自头顶劈下,劈的安锦舒外焦里嫩,呆在原地久久不曾动作。 如果是这般,那她何必还大费周章在这里求她娘同意她去府外学习,左右都必须与顾卿辰待在一起,府外府内有什么区别呢。 红鲤在一旁瞧出了安锦舒的顾虑,赶紧悄悄扯了扯她袖子,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姐,端亲王府人多,在咱们府里只有你跟四少爷两个人。” 安锦舒眼睛瞪大,立刻反应过来,红鲤提醒了她这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至少在府外不用与顾卿辰独处,只这一条就够了。 于是安锦舒笑着点点头走到曲氏背后为她贴心的捏捏肩:“那就麻烦阿娘去打点啦。” 曲氏无奈又宠溺:“你啊,净给我找事。” 知晓曲氏疼她安锦舒嘴巴甜的如抹了蜜,一句句阿娘最好了,烟烟最爱阿娘了把曲氏哄得眉开眼笑的。 绕了一大圈安锦舒再次回到了院子,她回院子第一件事便是叫绿萝把自己以前最喜欢的那条紫金鞭子找了出来。 当绿萝把那鞭子递到安锦舒手里时,安锦舒轻车熟路的执鞭在空中甩出两道残影,带起“咻咻”破风声,“啪”的一声打在了屋子中央的桌子上。 绿萝有些害怕的缩在安锦舒跟前,这两鞭子叫她想起以前的时候,她现在胳膊上还留着这鞭子鞭挞后的疤痕,她瑟瑟发抖的缩着脑袋,生怕下一刻那鞭子就甩在自己身上。 “好久不碰都有些生疏了。”安锦舒收回鞭子皱了皱秀眉,紧接着她便看见旁边缩着脑袋的绿萝。 见她似从鞭子拿出来就一直很恐惧的模样安锦舒便也想到了原因,她收了鞭子朝她道:“你先下去吧,把踏雪找过来。” 绿萝逃似的点头出了屋子,安锦舒低头看向手中鞭子,她以前确实有些过分,她院中的丫鬟小厮皆被她拿此鞭子抽打过,就算是红鲤这等贴身丫鬟也是难以幸免。 绿萝见她拿鞭子害怕也是正常,只是她不是红鲤,安锦舒也不会特意去与她解释,只找个借口叫她出去自个平复下心绪,日后待她见多了她拿鞭子自然就习惯了。 天边烧云如火,安锦舒早已穿戴整齐早早候在了偏房门口,看到这已落满枝叶无人打理的偏房,安锦舒突然想起一道清瘦身影来。 这么久了,温衡都不曾有一丝半点的消息,她派出去的人次次回信都是没有线索,仿佛他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安锦舒也不止一次自责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当时她没有私心的把他捡回来,也没有私心的要送他离开,他是否就不会被歹人劫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晓。 没多时,一道沉稳脚步声便匆匆向她而来,安锦舒看向偏房门口,就见安锦然风尘仆仆出现在视野中。 “兄长?这是怎么了,衣裳上这是什么、”等人走近安锦舒才发觉对方头上,衣服上皆是白灰一样的东西,安锦舒刚想伸手去拍打安锦然却制止了她。 “太脏,等下回去洗洗就好。” 安锦舒没有坚持,闻言收回手来:“兄长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衙门不是有侍卫吗。” 安锦然简单拍了拍身上灰尘,对自家小妹的话笑若惘闻高深莫测道:“你年纪小,等你长大便知晓了。” 安锦舒失笑,不知在她兄长眼中她何时才算长大, “好了,开始吧,时辰不早了,第一日便只教你些简单的,然后休息两日在重复。” “为何要休息两日?”安锦舒不解,既然是简单的,想来不会太累,用不着休息吧。 安锦然又是莫测一笑:“你晚一些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安锦舒靠着树桩子,颤抖着两条软如面条的腿,气喘吁吁嗓子巨疼之际终于明白了自家兄长那话的意思。 这若是不休息,她明日恐得趴在地上完成训练。 她今日不过按他兄长的要求做了五十个蹲起,绕着偏房的院子跑了十圈就已是累的浑身脱力手脚发软,这种嗓子都犹如刀割般的痛叫她起了些后悔念头。 按她兄长的话这还是最简单的训练,那不简单的岂不是要她的命嘛,这一刻安锦舒突然不想习武了。 见她有退缩之心安锦然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想要放弃了?” 见自家兄长那幸灾乐祸模样安锦舒狠狠一咬牙,人什么都不争也得争口气,她安锦舒上辈子在地牢中吃了那么多的苦都能硬吊着口气恶心顾卿辰一番再去死,区区习武所受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兄长太过小瞧人了,后日酉时我在此处等兄长,兄长可莫要迟到了。” 安锦舒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朝安锦然笑着,分明已累的不行,可她的眼中坚毅又明亮的光却叫安锦然怔然。 安锦然起身,哈哈一笑:“行,那就后日不见不散。” 他欲走,安锦舒却叫住他:“兄长那里可有称手的宝剑。” 安锦然回头:“给阿辰的?” 安锦舒点头:“昨日答应他要送他一把称手的剑,他那剑又重又破,拿出去实在丢人。” 安锦然未做他想,只眯眼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等我回去瞧瞧,似有一把。” “那兄长且快回吧,今日多谢兄长。” “小丫头怎还与我客气起来了,你也快些回去,叫你的丫鬟烧些热水好生洗洗,顺带揉揉你酸疼之处,恢复的快些。” 安锦然走上前揉揉安锦舒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才离开。 “哎哟。”等他一走安锦舒便捂着腰弓着身子哎哟个不停,往前一走,腿都在颤。 她这羸弱的身子真是经不起折腾,不知明日得疼成什么样子,可为了以后能保命,这点痛便也不值一提了。 被绿萝搀扶回屋子,安锦舒瘫在榻上怎么也不愿起来,可当闻到饭菜香味,她还是顶不住肚中空空,硬是爬起来吃了两碗白米饭外加两只鸡腿两盘小菜。 后又被红鲤伺候着沐浴焚香后才终于躺回了榻上,红鲤与绿萝轻轻为她按摩着酸胀小腿与胳膊,安锦舒顶不住疲惫,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121章 该要还是不该要 繁锦阁院墙的银杏树上,清歌口中叼着一根野草悠闲的躺在一根大树杈上,随着沙沙树叶声响百无聊赖的晃悠着长腿。 “啧啧,细皮嫩肉的何必找这罪受。” 她瞧了眼那灭了灯的屋子咂咂嘴,傍晚那偏房后的情况她可是瞧的一清二楚,瞧着那娇人儿满头汗珠浑身脱力的可怜模样,她那个心呐,那是一个于心不忍。 也就只有安锦然那个大老粗才能狠得下心 破风声起,清歌看向来人,她戏谑笑道:“来偷懒?” 黑昼抬手间扔给她一包东西,那香味,直把清歌馋虫都勾出来了。 瞧着那白嫩嫩的大包子清歌抬眼看向他:“特意给我买的?” “快吃吧,自小废话就多。”黑昼语气生冷,瞪了她一眼。 清歌笑眯眯的吐掉口中野草,拿着包子咬了一大口满足的眯了眼:“还是以前的味道。” 黑昼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吃的心满意足,冰冷面色之上也难得有了点暖色。 他回头看向院中屋子:“如何?有什么动静?” “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去国公府,一封送去端亲王府。”清歌把最后一口包子咬进口中,站起身来,修长身形在月色的照耀之下更显妖娆:“找安锦然习武,练了整整一个时辰,刚才灭灯。” 清歌转头看向黑昼询问道:“师兄,这事是否要禀报少主?” “自是要报的。”黑昼没有犹豫:“你盯仔细些,莫要遗漏。” 清歌点头,黑昼飞身而下,几个闪身就消失在黑夜中。 清歌拍拍手上包子残渣有些意犹未尽的摸摸肚子,好像没吃饱。 她望了眼那灭了灯的屋子,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不吃了,等再过几个时辰饿了再说。 君兰阁主屋内,顾卿辰与莫老相对而坐,看着手中密信,他妖孽眉眼微微挑动,目光深沉透着难以化解的狠戾。 接着他把信架在火上,火苗窜起,只几个呼吸间便把那信烧成了灰烬。 “少主如何想的?”莫老见那信已成黑灰缓声开口。 顾卿辰抬眼看向他:“再等等。” 莫老脸色沉了下来:“老臣知晓此事为难,可确实不能再拖了,少主你身.....” “莫老。”顾卿辰打断他,一双斜飞长眸透着捉摸不定的冷光:“眼下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这事我自有定夺,你且放心。” 对信中之事莫老自是心急如焚,可他也深知此事催不得:“少主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是老臣急了。” 推门声响起,黑昼出现在他二人身旁:“少主,阁老。” 顾卿辰斜睨他一眼:“说。” 黑昼抱拳沉声道:“三小姐送了两封信出府。” “嗯。”顾卿辰摆手,黑昼拱手退下。 莫老略带疑惑看向顾卿辰:“安小姐可有问题?” 在莫老看来定是对方有问题顾卿辰才会派黑昼盯着对方,他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对方与三皇子有所勾结,可又觉不对。 顾卿辰勾起唇角,整个人因这笑容显得邪气又放肆:“有问题,问题很大。” 莫老吃了一惊:“难不成对方早与宫里人有联系?少主何时发现的?” “嘶”莫老凝眉:“不对啊,三小姐一个闺阁女子与宫中人怎会有联系?莫不是因为她兄长?” 想到安锦然莫老自我认可的点了点头:“应是如此.....” 顾卿辰见他自问自答哑然一笑,绝情戳破他之幻想:“并非莫老所想,派人盯着对方是有其它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他自是不会告知莫老。 莫老瞧自个猜错了也不害臊,反倒哈哈一笑:“我就说那小丫头不可能与宫里人有联系。” “哦?”顾卿辰看向他:“何以见得?” “凭老臣直觉,那小丫头可不是个能轻易糊弄的。” 见莫老对安锦舒评价如此之高顾卿辰也是有些诧异,可他并未追问原由,因为莫老并未说错,对方确实不好糊弄。 安静时装的如一只乖乖小猫,任人抚摸,但凡发现风吹草动立马精如狐狸,不是躲藏起来就是想方设法叫猎人心软,可谓是狡诈至极。 顾卿辰给莫老添了杯茶,烛光在他面庞之上洒下一片阴影,他亦正亦邪的幽幽问道:“若有一件东西你还没有确定是否想要,怎么才能知晓该要还是不该要?” 莫老端起茶来,眼神诡异瞧着他,半晌回道:“若你无法舍弃,便是该要,反之,则不该要。” “那又如何得知这东西得到后后悔与否?”顾卿辰再问。 “这人呐......”莫老喝了口茶浑浊眼中透着看不懂的笑意:“只要初心一变,不悔也成悔了。” 初心不变,自不会悔。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刮着檐角鸟铃叮当作响。 顾卿辰看着窗外树影摇动,似如鬼影张牙舞爪,他侧首看向莫老所剩半杯茶,想起方才所说的话,突然想去确认一件事。 这一夜的安锦舒睡得极为不踏实,第二天惊醒时她慌神打量屋子,纵然屋中无人她却总感觉有一道阴冷逼人的视线在某一处注视着她。 她抽抽鼻头,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这空气间弥漫着一股淡淡冷幽香味,像极了顾卿辰身上的味道。 她一刻都不想独处,立马喊外面红鲤,红鲤与绿萝听见她慌神大叫皆是跑着进了屋子。 见她二人安锦舒顿时安心:“昨夜谁来过?” 红鲤与绿萝面面相窥然后皆是摇头:“无人来过。” 安锦舒的目光不知为何就落在了那未锁窗棂之上:“昨夜未锁窗?” 实则现在的天已越发燥热,晚间不锁窗也是常有的,只是安锦舒有些奇怪,这窗要么就是开的,要么就是锁的,为何未开也未锁。 她一阵心慌,忆起昨夜梦里心慌,她目露恐惧看向那窗棂处。 “哦,昨晚半夜刮了大风,想来是风把窗子刮上了,可是吵到小姐了?”红鲤解释道。 “刮风了?”安锦舒闻言看向屋门外,透过缝隙看到些斑驳落叶,看来是风无疑。 “还好。”她低声拍拍胸口呢喃道。 “小姐可要起来?” “起吧。” 安锦舒点头,她今日还得去找顾瑶,为那日她晕倒后对方维护她的事去送谢礼,顺道与对方说说上学之事,叫她这个主家给她与顾卿辰的位置分开一些,最好是一个在头一个在尾才好。 第122章 迁都提前了 用了早膳安锦舒简单却精致的收拾好,拿着给顾瑶准备的谢礼去与自家娘亲与祖母打好招呼就要出门。 出了府门却遇自家兄长与爹爹正下马回府,她喜滋滋的上前打招呼,可谁知以往见到她都极为开心的自家爹爹今日却板着个脸,面色青黑,很是难看。 她有些发怵忙凑到自家兄长跟前询问原因。 安锦然叹一口浊气:“迁都一事提前了。” 又提前了? 安锦舒心中大惊,本此次迁都相比上一世就已提前七个月不止,如今又提前了?变数之大叫安锦舒有些愕然。 “提前到何时?” “孟冬初。” 又提前两个月..... 安锦舒小心翼翼追问:“兄长可知晓是何原因提前?” 安锦然脸色突的凝重起来:“不止是咱们府,但凡需要前往京都任职者皆收到了口谕。”他顿了顿目露复杂之色:“应是那事导致。” 那事?安锦舒呆了下,正想问是何事安如鹤却走了过来。 “烟烟要去哪里?” 安锦舒忙做乖巧状:“女儿要去端亲王府,去答谢安阳郡主那日维护之恩。” “嗯。”安如鹤见她手中礼物满意点头:“这礼确实该送。” 当日宴席上的那出事虽安如鹤并未赶上,可事后曲氏是与他细细说过的,他自是知晓来龙去脉。 虽说端亲王有个混账儿子,可丝毫不影响安如鹤对顾瑶的看法,小姑娘遇到腌臜之言敢勇于反驳对方,是个可深交之人,故他不反对安锦舒与之来往。 “你阿娘可知晓你出府去?” 安锦舒乖乖点头:“女儿与阿娘与祖母都说过啦。” 虽然安锦舒说曲氏与安老太太都知晓,可安如鹤依旧不放心,他想了一下对着安锦然道:“你且陪你妹妹跑一趟。” 安锦然自是乐意的,安锦舒甜甜的与安如鹤道了别,这才与自家兄长坐上前往端亲王府的马车。 一上马车安锦舒就迫不及待的就着刚才话头追问:“兄长刚才说迁都提前是因为那事,那事是哪件事啊?” 见她这急迫劲头安锦然都有些无奈,捏捏眉心喟然而叹:“你一个小丫头为何总是对这些事如此上心,这可不好。” “哪里不好了?”安锦舒撅嘴不乐意了。 安锦然瞧她这劲头蹙了蹙眉,仔细端详她一会道:“我怎瞧小妹今日这么精神?昨夜可是用什么特殊方法舒缓筋骨了?” 安锦然不说安锦舒还没留意,他一说安锦舒也觉得自个身上很是轻松。 昨日软着腿回屋子时她甚至觉得自个第二天绝对起不来床的,可今日起来时她神清气爽丝毫没有酸疼感,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一茬了。 她试探性的动动腿又扭了扭胳膊,丝毫没有酸胀感,她又不信邪的在马车中起身,往下蹲了两蹲,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她眼睛瞪得溜圆望向安锦然:“兄长,难不成我就是传说中的习武奇才?” 她一句话把安锦然逗笑了,他伸手弹了下面前小人儿的额头:“哪有习武奇才?糊弄人的玩意罢了。” 安锦舒捂着发疼额头撅嘴气嘟嘟道:“那兄长如何解释我这恢复速度,我只睡了一夜今日便全好了,兄长能做到吗?” “你这恢复速度只能表明一件事。”安锦然摸着下颚一副高深莫测模样,勾的安锦舒探头过来慌忙追问,以为他真的知晓原因。 哪知眼巴巴望了对方半天对方只吐出一句。 “你昨日偷懒了。” 安锦舒:? 偷没偷懒她能不知道吗? 安锦舒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兄长瞎说,我没偷懒。” “哈哈哈。”安锦然开怀大笑起来,下一刻一颗果子突然塞进了他嘴里,噎的他差点过去。 “咳咳咳。”大笑变成了猛烈咳嗽,但是笑容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转移到了安锦舒的脸上。 看着安锦然咳的脸红脖子粗少女捂着嘴笑眯了眼。 其实不过一颗小果子又能有多噎人呢,不过是一位兄长想讨妹妹开心罢了。 两人闹腾了好一阵直到路程走了大半这才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上,安锦然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想了想道:“京都有谣言传过来,说是圣上在找一个人。” 找人......安锦舒有了预感。 “找谁?” 安锦然沉默下来,他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实则他不说安锦舒也知道,圣上在找那位传言中丢了十几载的太子殿下,而那个人就是顾卿辰。 上辈子她鲜少关注这些事,也没有这般爱出门,可这种宫廷秘辛向来是百姓所钟爱的茶余喜谈,当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时,再高的院墙也是挡不住的。 谣言传到扬州城后没多久,她便在后花园听见小丫鬟扎堆议论着。 当时她还极为严厉的鞭挞了那些个小丫鬟一顿,还责骂她们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皆打了一顿发卖出了府。 当时的她是万万不信尊贵太子遗落人间这种事的,哪怕后续都护府迁都,她母亲明确告知了她这事她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对此不屑一顾。 可当她推倒在身下之人踏破都护府门槛后,在火光冲天中红着眼看着她时,她才知道,原来那不是谣言,而是真的。 “小妹在想什么?”安锦然见人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安锦舒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收起思绪摇摇头:“我在想什么人能值得圣上这般兴师动众。” 这一次安锦然没有犹豫,安锦舒话音刚落他便接道:“传言说,是太子。” 听“太子”二字,安锦舒不知是何感觉,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可听见这两个字时她依旧心揪了揪。 她佯做大惊失色,像是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安锦然见她这般毫不意外,毕竟当时他听见这谣言时也是如此模样。 他摸摸安锦舒的头轻声安抚她:“不过是谣言,我也是道听途说,我说与你是因为小妹好奇,但出了这辆马车,小妹莫要与她人提起,谁也不行,以免惹祸上身可知?” 安锦舒使劲点了点头,莫说她本就知晓此事绝不会乱传,纵然刚知晓,她也会把嘴闭的紧紧的。 这找寻太子一事不论真假皆是大事,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表面越是风平浪静,背后越是波涛汹涌。 若是真的,那谁有太子的消息谁就是那众矢之的,轻则留个全尸,重则五马分尸。 若是假的,那放出消息之人其心可诛,一个不存在的事弄这么大动静是为了什么? 所以当安锦舒听见这个消息时她便知道,风浪要来了...... 第123章 人比花娇 巫山脚底一处清雅庭院内,雕花香床上一截皓腕垂在床榻边上,手边地上散落着一地衣裳,预示着昨夜荒唐。 门外响起“叩叩”声,惊扰了床榻间的人。 女子垂在榻边的手缓缓收回,接着一声软又娇的呢喃声响起:“忠郎,来人了。” 紧接着是一道极为不爽的沉闷声起,突然女子娇呼一声,锦被撩动间就已被人圈入怀中。 贺元忠看着怀中媚眼如波少女手轻轻抚过她的脸:“昨夜那香是何香?” 听他提香,安念有一瞬间慌神,但很快那点子慌张就被妩媚所覆盖,她玉足轻轻撩动对方双腿:“就是普通的香,不过我稍稍往里边加了些忠郎喜爱之物。” 少女浑身都透着春色,屋中还似有似无飘着香气,清晨身子欲望又被勾起贺元忠一笑就要与之共赴云雨。 可还未来得及实施,“叩叩”敲门声在起。 好事被搅饶谁也不爽快,贺元忠眉头一皱眸中凶光毕露,随手自地上捞了件衣裳一披就跨步下榻,上前开了门。 “谁啊!”他怒吼。 门口之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小丫鬟手中早膳都因她剧烈动作洒出些汁水来。 “奴婢,奴婢奉夫人之命,来,来给公子与小姐送早膳。”小丫鬟声音轻轻,带了些害怕与紧张。 听这嘤咛之娇语贺元忠眸子戾气褪了不少,他看着那小丫鬟命令道:“抬头。” 小丫鬟身子一抖,然后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小脸巴掌大小,生一双含情眼,黛眉红唇,楚楚怜人。 贺元忠的眼睛亮了一瞬,接着隐晦打量了下对方身段,见对方虽清瘦,可却并非一马平川,眸色瞬间亮的吓人。 “新来的?叫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小丫鬟瑟瑟发抖的缩起了脖子:“奴婢,奴婢春娇,是两日前被夫人买回来的。” 春娇....贺元忠眯了眼,春色撩人,人比花娇。 “忠郎?谁啊?”见人迟迟不回安念撑起身子询问。 春娇听见这声音抖得更是厉害,贺元忠蹲身自她手中接过膳盘:“你且先下去。” 春娇点头,慌忙退下,见人走远贺元忠这才端了膳盘关门,一转身却被来人吓了一跳。 安念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正揣着一双阴恻恻眸子盯着他。 “做什么都没动静,吓我一跳。”贺元忠越过她把手中膳盘放在桌上:“先用些早膳,等会子我还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安念没有与他一同用膳而是上前把那关上的门一把扯开,见除了院中杂扫的下人并未有其她人的身影这才关了门走到贺元忠身后。 一副娇躯附上对方后背,安念娇滴滴问道:“刚才是谁啊忠郎。” 贺元忠把口中食物咽下一把扯过她揽入怀中:“担心我移情喜欢上她人?” 安念躺倒在对方怀中,撅嘴似不开心:“指不定有那下贱坯子就刻意勾引忠郎,我相信忠郎,可我不相信她们。” 大掌抚摸上娇躯,引来女子一阵颤栗,贺元忠附唇自女子耳边:“我的精力都使在你一人身上了,哪里还有其他精力伺候别人。” 如此浪荡之语惹来女子脸红似霞,空气渐渐升温,本在桌前的二人不知何时已到榻上,一件薄纱自帐中扔出,一室旖旎。 那杂扫院子的下人听着屋中传出的声音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识趣的躲远了些。 声音停止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不多时一位身着白衣手执折扇的翩翩贵公子便从屋中走出,所过之处香风阵阵,自是沾染了女人身上的味道。 下人们待人走远正要起身继续干活,那屋门又打开了。 只见一披着彩色玄衣,媚色无边的女子正站在门前,玄衣宽大掩不住对方婀娜身段,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叫下人们纷纷低下头去,生怕多看一眼就被挖了眼珠子。 “书竹.”女子唤道。 半晌却没有动静,她突然想起早间吩咐书竹去采露水了,于是她又唤了另一位婢子上前。 那婢子名叫莺儿,与书竹一样是在安念房中伺候的,只是人没有书竹机灵,故平日里鲜少被安念重用,只负责些梳妆打扮,整理衣裳的琐事。 “刚才来送膳的是谁?”安念问她。 莺儿垂着脑袋不敢迟疑,快快答道:“是夫人前两日买回来的婢女,叫春娇。” 刚才她好像听那婢女是这样说的。 她娘买回来的婢女?安念美眸动了动:“伺候我穿衣洗漱。” 莺儿应声,派人去打水,自己则进屋替其梳妆打扮。 莺儿能跟在安念身边自是有两把刷子的,为其画的妆容很得安念喜爱,看着铜镜中妍姿艳质女子莺儿忍不住赞叹:“小姐真美。” 安念得意的笑笑,对自个的容貌她自是有几分信心的,不然也不能叫那人那般迷恋她。 梳妆完毕书竹也恰好回来,安念捧着她打回来的露水带着人去往了李姨娘的住处。 李姨娘本在屋中精心涂着蔻丹,见人来只招招手叫她坐:“那人走了?” 安念上前,自为其伺候的小丫鬟手中取过刷子接过李姨娘的手为她细细涂抹指尖:“走了。” 李姨娘见她神色不对眼睛暗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涂着蔻丹的手一顿,安念抬头,眼中含着雾气:“娘,我总觉他快厌了我。” 这话一出口李姨娘那脸是一个黑啊,她顾不得刚涂好的蔻丹未干透,抓过安念的手急切问她:“怎么回事?” “娘前两日是不是自府外买了个小丫鬟回来,叫春娇?” 李姨娘蹙眉想了想:“那日买了好几个丫鬟回来,记不清了,应该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就是了。”安念一把甩开她的手,掩面落泪:“今儿娘让那春娇去给我送膳,我叫忠郎去开门,结果等了好久忠郎都没回,我觉不对起身去看,忠郎却似刻意不叫我看那女子样貌,我问他他也有意敷衍我,女子怀疑是那春娇刻意勾引忠郎,特来向娘要人。” “还有这种事。”李姨娘眼睛立马透出狠色,她自己就是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进了都护府,又怎会不明白安念所表达的意思。 她立马把那日买的小丫鬟统统叫了过来,并在其中找到了那名叫春娇的小丫鬟,今日她便是叫此人去给安念屋子送膳,错不了。 安念有些不放心,毕竟她本以为对方是个容貌妍丽,身姿有致的贱人,可见了对方后对方却是个长相普通,无甚突出的小丫鬟,她一度怀疑是找错了人或是她多虑了。 她把莺儿唤上前来:“是她吗?” 莺儿只瞧了一眼便点头笃定道:“是她小姐。” 这下哪怕安念疑心也是不得不信了,可对方这容貌如何能入忠郎的眼? 但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安念还是没有放过对方,直接绑了堵住嘴,乱棍打断手脚扔出了府去。 第124章 陪阿姐用早膳 是夜,狂风暴雨雷鸣电闪间,一处偏僻杂房内,女子被人扣在地板之上动弹不得。 “公子。”女子目露恐惧盯着身上之人。 浓重酒气传来,贺元忠盯着身下人儿那娇媚小脸,爱不释手抚摸上去:“乖,叫爷疼疼你。” 春娇一双含情眼眸如有一汪春水,搅的贺元忠呼吸粗重。 “可是公子不是有小姐了,奴婢怕......”春娇别过脸去,难掩忧色。 贺元忠强势扳过她的脸:“不怕,爷在外买处庄子养着你,不叫你在做这伺候人的活计。” “真的吗?”春娇眼睛迸发出光来,惊喜的看向贺元忠。 贺元忠一笑,急不可耐去解身下人儿衣衫:“自是真的,只是那之前,你可得叫我好生舒坦舒坦。” 一道闪电劈下,把屋中两道翻滚人影拉长,屋外一道人影掠过。 “去,只会少主一声,成了。” 仲夏初,安锦舒也是到了上学的日子,上学当日一早安锦舒早早就爬起来,把当日要用的笔墨纸砚准备好,想趁着顾卿辰未起时先一步出门。 虽然她娘交代了需她二人一同前往端亲王府上课,可她起早了总不能一直等着他吧,只能先行一步了。 兴冲冲出了院门,却见门口站着站着两个人,安锦舒的兴奋劲头立马没了。 她讪讪一笑与对方打招呼:“好早啊阿弟。” 顾卿辰转过身来但见他衣衫之上带了些清晨雾气,就知他已早起多时。 安锦舒心中懊恼,她怎么忘了对方要晨起练剑呢。 “阿姐可用早膳?”顾卿辰上前,冷冽香气随着他的靠近开始渐渐笼罩安锦舒。 安锦舒扯着嘴角笑着望他:“用过了,阿弟还没用?”她做惊讶状:“晨起不用早膳容易腹痛,阿弟不妨先用膳。” “那阿姐呢?” “我?我怎么了?”安锦舒有些心虚摸摸鼻子,眼神飘忽。 心想她肯定先走呗,不然还能做什么,陪你用膳啊。 哪知下一刻:“今早我叫张财去买了梨花酥,阿姐不是最喜梨花酥,陪我用一些?” 安锦舒立马摆手,想道不用,可顾卿辰哪里能给她拒绝的机会,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就往君兰阁走。 红鲤大惊想前去阻止,张财却跨步挡住其道路:“红鲤姑娘,主子们的事,咱们这些下人就别掺和了。” “可......” 红鲤想反驳他,张财又道:“小姐用没用早膳咱们二人心知肚明,少爷也是为了小姐好,不然这到了端亲王府三小姐饿了,肚子叫了受罪的不还是三小姐嘛。” 这话确实是这个理,红鲤探头看看前面两人,紧接着眼神一沉看向张财:“我又不是要阻拦小姐用膳,你拦我做什么,让开。” 她一把推开张财匆匆跑上前去,张财被推的一个趔趄,见人直追着安锦舒而去无语极了,这丫头劲怎这么大,就不能好生说话。 被强拉着进了君兰阁的安锦舒直到坐下的那一刻人都是懵的,待顾卿辰放了她的手,那梨花酥满屋飘香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顾卿辰的屋中。 “阿弟这是做什么?”安锦舒有些不满的揉揉手腕,直接把话往开了说:“以往阿弟最厌烦我触碰你,怎近些日子却突地变了性子?” 顾卿辰见她说的这么直白也不慌,把梨花酥装了碟子放在她面前,又把早准备好的粥盛了一碗给她,甚至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个桃花瓣样式的玉勺子。 安锦舒瞧这万全准备,看来今日门口偶遇也并非是偶然啊。 这人就专等在门口抓她呢? “阿姐自露台救我那日起,我便告诉自己要好生对待阿姐,阿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且还有亲情羁绊,不能总那么生疏不是。” 安锦舒听着这话简直跟见了鬼一模一样,她看向顾卿辰,心头直犯怵,这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她宁愿对方跟以前一样冷漠些,也不愿意听他说这些。 为掩眼中惊色,安锦舒连忙拿起勺子往嘴中递饭,粥入口甜淡清香,温度适宜,安锦舒动作一滞。 “我分明说我用过膳了,阿弟为何还为我盛饭。” 顾卿辰黑眸带着莫测笑意看着她:“阿姐平日最喜睡觉,今日却出来这般早,何来时间用膳。” “你在我院门前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何时出门?” 顾卿辰嗤笑一声,喝了口粥回她:“我怎知阿姐何时出门,不过刚好遇上罢了。” 他这话鬼才会信,安锦舒把那桃花瓣勺子举到他眼前:“那这个呢?也是你偶然准备的?” “这个啊。”顾卿辰淡定拿过她手中勺子,好看眉眼中映着安锦舒小小身影:“如果我说是特意为阿姐准备的,阿姐信吗?” 安锦舒没想对方会这么回答,坐回凳子上忐忑开口:“你准备这个做什么。” 她又不会成日在他这里用膳。 下一刻:“因为从今日起,我每日都要陪阿姐用早膳。” “腾”的一下安锦舒就站了起来,凳子因她动作幅度过大往后退了不少,发出嘎吱声响。 但随即她便觉得自个反应有些太大了,有些踌躇的捞回凳子坐下,开口解释:“我可以在我院中用膳。” 她只要一想到以后每日一早就要来此陪顾卿辰用早膳,整个人都头皮发麻,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间见了顾卿辰,她一整日都会不开心的,不行,坚决不行。 “可以,那自明日起,我去阿姐院中陪阿姐用膳。”顾卿辰笑道。 “你为何不在你院中用膳?”安锦舒顿时头疼起来,这人何时变得这般胡搅蛮缠。 顾卿辰晃了晃手中桃花瓣的勺子:“阿姐忘了我刚说的话?从今日起,我每日都会陪阿姐用早膳,分开如何算陪?” 安锦舒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顾卿辰又继续道:“阿姐若是不同意,我便日日去阿姐院门前守着阿姐,阿姐可要想清楚,是叫我去守着阿姐出门抓阿姐过来,还是我等着阿姐过来。” 顾卿辰的声音虽是带着笑意,可那话中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叫安锦舒浑身发寒。 “我不明白。”安锦舒看着他低声道,似在问他也似在问自己。 顾卿辰抬眸看着她:“你会明白的。” 就这样安锦舒被迫答应了每日清晨陪顾卿辰用早膳这一条件,事后也味如爵蜡般又用了些梨花酥,终是没胃口在吃。 顾卿辰也停了筷子,起身道:“既然阿姐没胃口,那便走吧。” 与顾卿辰同处于一辆马车内时安锦舒生平第一次懂得了一句词:坐立不安。 没发生那日舞剑一档子事时,她是很乐意与对方这般独处的,毕竟这样她就有机会献献殷勤,叫对方知她好,铭记于心,日后手下留情。 可发生了那档子事后,安锦舒却怀疑是自己殷勤献的过了头,叫对方起了疑心,对方反过来开始试探她了,她迫不得已只得刻意疏远。 但好像事情并非如她所愿,这事态怎么越来越叫她看不懂,也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125章 好看吗阿姐 等马车到了端亲王府大门口,安锦舒逃似的下了马车,顾卿辰看着那慌忙逃出去的背影,勾唇冷笑一声,紧接着跟了出去。 因端亲王府身份特殊,这其中设立的私塾也叫很多世家挤破了脑袋想送自家孩子进来学习。 但学堂也就那么大,所能容纳的学生也有数量,自是不可能谁都能进。 这王府设立的私塾与普通私塾自是不同,所求不过一个精字,所以在乌压压的帖子中,最后也就精挑细选了四家,其余世家的帖子统统被回绝了去。 安锦舒到时大门口已停放了四辆马车,看其上面纹印,安锦舒已是知晓其身份,她本以为她们来早了,谁曾想她们竟来晚了。 端亲王府门口一位着黑色仆人衣裳,长相精明的男子见到安锦舒二人后立刻上前恭敬道:“小的乃是端亲王府的张管家,奉郡主之命在此等候安小姐,顾公子。” “劳烦张管家给带个路。”安锦舒笑道。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小姐公子与跟小的往这边走。”张管家毕恭毕敬让开路。 安锦舒在前顾卿辰在后,二人相隔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张管家往学堂而去。 她二人长相不俗,气质也雅贵,张管家以前在京都时见过不少贵胄子弟,自个伺候的也是公子王孙,可说句心里话,面前这二位乃是他见过气质最雅贵,相貌最脱俗之人。 他忍不住又回头瞧了眼身后二人,特别是那最后的少年,叫他忍不住侧目,此人眉眼真是少见漂亮极了。 “张管家可是瞧我有什么问题?”顾卿辰生冷开口,抬眼间看向张管家的眸光透着寒刺般的光。 那张管家没曾想他只不过微微侧目瞧了一眼,身后少年便如此敏锐的发现了,连忙转身拱手笑道:“小的伺候贵人几十载,第一次见到公子这般气质不凡之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还望小公子莫要怪罪。” 安锦舒与他一同转身看了眼身后少年,别的不说单论顾卿辰的相貌气质与身段那简直就是老天爷的宠儿,把一切完美的东西都给了他。 不同于同龄人的稚嫩,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不可小觑与近乎为妖的邪气,安锦舒咂咂嘴,这能做未来帝皇的人就是不一样,自小便比别人显眼一些。 转念一想安锦舒又觉不对。 当初对方来都护府前瘦的跟一根竹竿子似得,那杵在人群里人都不会多瞧一眼的,脸上还有伤,那会子怎么瞧都像个小乞丐, 能长成如今这般那还是因为都护府风水养人,不然他哪能恢复的这般好。 “好看吗阿姐?”看到安锦舒望向自己,顾卿辰勾唇笑望着她。 闻言安锦舒脸蓦的一垮,不屑嗤了一声脱口而出:“论好看,你哪能比得上我曾经见过一人。” “谁?”顾卿辰眸子一沉两步上前:“阿姐说的是谁?” “你干什么反应这么大。”安锦舒慌忙后退一步,与贴上来的顾卿辰拉开了些距离:“我随口一说而已。” 顾卿辰向前一步,轻哦了一声:“可我怎瞧着那人对阿姐印象很深刻呢?” 他凑得太近,安锦舒避无可避,只觉冷冽香味袭人,她受不了这香味也不喜他离自己如此近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莫名其妙,我做梦梦到的神仙不行吗。” 被推开的顾卿辰只笑笑,然后跟了上去:“行,只是不知那神仙长什么模样。” 安锦舒:...... 脚下如生了风越走越快。 张管家看着二人快速走远,这才反应过来她二人走错了方向,连忙招手追了过去:“走错了,走错了。” 到了学堂附近,远远就闻幽幽海棠香,安锦舒四下望去,环境清幽,鸟啼虫鸣好不雅致,不远处的湖面之上伫立着一张亭子,倒与都护府的烟雨亭相似,只是较烟雨亭要稍小一些。 “烟烟。”顾瑶老远就瞧到她二人,摆着手就欢喜迎了出来。 剩余几人也探出头来,见顾瑶对她二人竟这般殷勤纷纷露出诧异目光,她们在认亲宴上是见过安锦舒与顾卿辰的,对她二人也印象深刻,毕竟不论家世还是样貌,这二人都叫人难以忘却。 只是顾瑶乃为郡主,身份无比尊贵,她们费半天口舌也不见得她有所动容,竟对安锦舒二人这样热情。 “顾公子。”杜蝶见那远处少年目露惊喜,提了裙摆就追着顾瑶一同小跑出去。 杜鹃在其身后缓步跟上,心道:跑快些,叫你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郡主。”安锦舒朝顾瑶行礼。 顾瑶不开心的拉住她的手:“你故意的,明明让你叫我玉棠你非得叫我郡主。” 她气哼哼的撇嘴,那赌气模样逗笑了安锦舒。 上一次来端亲王府送谢礼时顾瑶就非要让她唤她小名玉棠,私下安锦舒与她书信来往时自是如此称呼,可眼下这都是人她哪里还能叫她玉棠:“这会子都是人,我那样称呼你不妥。” 顾瑶没好气扭头看向身后,见杜蝶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极为恼怒的剐了她一眼,杜蝶本雀跃的脚步一顿,立马不敢再往前。 见她识相顾瑶面色稍稍缓和,扭头看向安锦舒:“好啦,没人了,她离得远听不见,你叫一个我听听。” 安锦舒只觉今日出门不顺,先是顾卿辰拦路,后是顾瑶挡道,一个两个都叫她为难,却又不得不顺着来。 正要开口唤她,身后却传来两声轻咳。 顾卿辰走上来,直勾勾盯着顾瑶,顾瑶本就对顾卿辰有些心思,这会子见他这样盯着自己更是脸红的跟火烧似的,放开安锦舒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顾公子这是何意,为何这样盯着人家。” 基于对顾卿辰的了解安锦舒已知晓顾卿辰没有怀什么好意,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过顾瑶的手就走:“走我给你瞧瞧我昨日在街上买来的好东西。” 顾瑶被安锦舒拉走,顾卿辰看着她二人走远收了视线也准备过去,可谁知一道倩丽人影突然挡在了他身前。 杜蝶今日着了件极为靓丽的玄裙,用花里胡哨来比喻毫不为过。 她半月前就打听好了来此学习的学生消息,知晓有顾卿辰时就一直在为今日见面做准备。 她身上的这件衣裳乃是用上好的蚕丝制成,夹杂着昂贵金粉所以绣出来得成衣会有五颜六色的光晕,白天在外面极为绚丽多彩。 相同的衣裳安锦舒实则也有一件,就是顾卿辰用她私印赊账为其买来的广袖琉璃五彩锦裙。 那件衣裳穿在安锦舒身上,顾卿辰觉得极美,如今相似的衣裳穿在杜蝶身上他只觉碍眼。 第126章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顾卿辰不欲搭理,可刚一动脚,跟前女子就贴了上来。 他目光一冷侧身开来,他向来不喜人近身,对方身上浓重的脂粉味道叫他极为不适。 “有事?”顾卿辰冷声开口。 杜蝶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惹对方不喜,拿出备好的东西红着脸娇羞道:“小女,小女为顾公子绣了一个荷包,想赠于公子。” 看着对手手上那蓝色荷包,顾卿辰撩开衣袍,露出腰间被挡住的东西。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烟青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锦鲤送财花样,从纹路上能瞧出所绣之人绣法并不精湛,锦鲤绣的木楞生疏,并未绣出其飘逸身形,一瞧就是出自女子之手,且那女子并非是绣娘。 顾卿辰既能随身携带就代表他极其喜欢,杜蝶脸色有些发白,她抬眼:“这是?” 若是平日换个场景顾卿辰自是没有这么多耐心与她多费口舌,可今日乃在端亲王府,近日扬州城那件事风波越来越盛,他也不欲多生事端,只得耐了性子回她:“杜姑娘想来已是明白顾某想表达的意思。” 杜蝶的唇渐渐发青,手中荷包被她指甲狠狠掐着,她不死心的追问:“是谁?那个叫顾公子喜欢的女子。” “妹妹。”杜鹃上前出声制止她,接着走上前来敛着眉朝顾卿辰行了一礼:“抱歉顾公子,家妹年纪小性子直,如哪里冒犯还望海涵。” 顾卿辰瞥了眼杜鹃,不冷不淡道:“无妨。” 说罢提脚就走,杜蝶见人要走,还想去拉,杜鹃却一把扯回她手,等顾卿辰走远这才小声道:“你傻啊你,有你这般上赶着的吗?” 杜蝶对她刚才阻拦自己一事有气在心,一把甩开她手:“不用你管。” 她把手中荷包揣进袖中,气愤道:“要不是你刚才顾公子都告诉我他喜欢的女子是谁了,扬州城里能比的上我的女子根本没有几个,我还不信那人能有我好。” 说着她根本不管杜鹃难看脸色,提了裙摆又追着顾卿辰而去。 “我的好妹妹啊。”杜鹃瞧着那抹靓丽倩影消失在眼前,讥嘲笑出声来:“整个扬州城,就只有你,什么也不是。” 入了学堂,偌大堂内都飘着海棠香叫人心旷神怡,四周以竹帘遮阳,陈设宝阁瓷器皆为上等,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周围摆着名贵花器,好一处雅贵之所。 整个堂内被归列齐整,上为首供夫子教学,下分三列三行共九个座位,每排座位相邻处以白纱分隔,以防打搅走神。 桌案只离地几尺宽,需席地而坐方能书写,地上铺设了竹席以及蒲团供人端坐,可见这端亲王府对学习一事也是颇为上心的,否则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把此处收拾的这般华丽。 拉着顾瑶进了学堂,学堂内已有几个书案摆了笔墨纸砚等用具,看来是有主之处,顾瑶指了指第一排的靠窗位置:“我特意给烟烟你选的位置,转头就能看见窗外风景,是不是极好。” 安锦舒看向那处,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光线充足,也不朝阳,纵然有烈日也不易晒上,有风吹过,那处定是第一个享受的:“那你呢?坐哪里?” 顾瑶又指向一个地方,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安锦舒发觉她指的是自己身后的位置,安锦舒微微吃惊:“你堂堂郡主坐我身后像什么样子,不行不行,咱二人换一换才对。” 顾瑶却不依:“我可不换,那处正好可以挡住夫子视线,用来睡觉正好。” 安锦舒没想她选那处原因竟是这个,顿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环顾一圈却正好看见进来的某人,安锦舒立马凑近顾瑶低声问她:“那我交代给你事你办妥没有?” 顾瑶也是瞧见了进来的人,想起刚才对方直勾勾的眼神脸顿时又红了,她一拍安锦舒胳膊开始与她算账:“我还没问你呢,刚才干嘛拉我走,你没瞧我正与你阿弟眉目传情吗?” 传情?传哪门子情? 安锦舒失语,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若那也算传情,那她与顾卿辰岂不是天天都在打情骂俏吗? “我这是第一次劝你,也是最后一次劝你。” 她极为严肃的看向顾瑶,那眼神直看的顾瑶犯怵。 “你做什么这个表情?”顾瑶有些害怕的往后仰了下身子。 安锦舒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玉棠,你莫要把心思放在我阿弟身上了......你二人没有结果的。” 不说别的,你二人可是堂兄妹关系,如何能在一起。 顾瑶本以为是什么事,一听安锦舒说的是这事她哎呀一声摆摆手揽过她胳膊:“你放心吧,你说的我都知道。” “你知道?”安锦舒疑惑盯着她:“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与你阿弟没结果啊。”顾瑶笑笑:“我近些日子也想通了,若那婚约退不掉,我就与那浪荡子拼了,他日后若敢动我一下,我一刀剁了他那处!” 这咋又扯到别处去了?且还如此血腥。 说完顾瑶放开安锦舒胳膊,也极其认真的看着她:“烟烟,我喜欢你阿弟,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的,所以在扬州城时,我还想在放肆自己一下,等回了京都,我便不会喜欢他了。” “我从不知你早有打算。”安锦舒喃喃出声。 上辈子的顾瑶直到回到京都都一直纠缠着顾卿辰,那疯狂的劲头丝毫不输当时的她,若非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且还把顾卿辰看做自己的所有物死死防守着,指不定上辈子的顾瑶会对其做出什么事来呢。 本以为这辈子她依旧会在顾卿辰身上浪费时间,没曾想对方竟然想明白了,在事情还能挽回时,在心还未交出去时,一切都不算晚。 在她二人谈话间顾卿辰已走至靠窗的第三个位置盘膝坐下,张财赶紧把携带的文具为其摆放齐整。 安锦舒余光瞟到对方所坐之处立马不淡定了,她一把揪过顾瑶没好气道:“不是叫你给他安排个远一些的位置吗?怎么安排在我身后。” “什么?”顾瑶闻言先是一惊,接着转头确认了一下,见人坐在第三个位置这才松了口气回头道:“什么你的身后,那分明是我的身后,你自己当初说的你在前他在后的,再说了我想挨着烟烟你,更想挨着你阿弟,这样安排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第127章 梅花 对顾瑶的所做所为安锦舒是佩服的。 她当初叫对方给她与顾卿辰安排的远一些,最好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没曾想她剑走偏锋这样安排. 安锦舒一想到自个身后整日坐个煞神,那滋味简直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立马浑身都不舒坦起来。 “我瞧这白纱不错,不行前后也给装上吧。” 顾瑶摇头:“那可不行,挡视线的。” 安锦舒一把拍在她手背上,都快气死了:“我不知晓挡视线,这不是被你办的好事气着了。” 说罢她坐回座位,顾瑶连忙也回到位置探出身子戳了戳她:“烟烟,你别生气啦,有我挡着呢,他看不见,也不能打搅你学习。” “别与我说话,生气着呢。”安锦舒背着身不理她,顺带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摆弄一下。 见人真的生气了顾瑶讪讪缩回了身子,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顾公子。”她甜甜唤道。 顾卿辰眼都未抬:“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本想再续“眉目传情”的顾瑶被一盆冷水泼个透心凉哪里还有说下去的心思,扯出个笑容道:“今后顾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知于我,我定鼎力相助。” 顾卿辰依旧没有抬眼:“劳烦郡主挂心,顾某没有需要帮忙的。” 话音才落,堂门口便起动静,循着声响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踏着光走了进来。 月牙白的长袍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发丝被束在嵌玉银冠中,浓眉俊眼,轮廓如一泽琉光美玉,如他整个人一般温文尔雅,气宇不凡。 顾瑶慌忙拿起毛笔戳了两下前面的安锦舒,为她介绍道:“盛世子,我爹特意请来的,今年的新晋状元郞,那日宴席之上此人还为你说过话呢。” 说着她想起什么声音提高了两分:“瞧我都忘了你俩应是认识的。” “自是认识的。”安锦舒回她,眼睛望着门口盛怀安轻笑起来。 而她没看见之处,一双冷眸正盯着她,瞧她盯着门口之人,那妖孽眉眼竟诡异的带了笑意。 “盛先生。”一位靠近门口的男子起身恭敬拜见。 紧接着其余人也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拜见:“盛先生。” “盛先生.....” 安锦舒自然也是起身恭恭敬敬行礼拜见:“盛先生。” 盛怀安自是看到了她,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含笑走入上首,把手中课本放在桌案之上,然后对着众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堂下众人纷纷入座,可相较于盛怀安未进来前,已是严肃许多,都不敢在交头接耳,皆端正笔直坐着看着上首之人。 盛怀安乃为当今新科状元郎,虽比不得资质较老的夫子,可单单一个状元郎的身份就能比下去十个夫子,故在座众人无人敢轻视于他。 当然,这些也不在盛怀安的考虑范围,教书育人本就不是他的职责,许很多年以后待他告老还乡之际,许能有此闲情,他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他人是否尊重于他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当初来扬州城本是受都护府之邀,后来一封信却叫他又来到这端亲王府,他如今坐在上首,看着座下众人在想起那罪魁祸首,只得无奈笑笑。 罢了,教一人也是教,教十人亦是教,何况他本也无事可做。 “今日既是初日开学,便不急做其他的,此为朱砂。”盛怀安自案上举起一器物:“我虽受命教导于你们,也不喜繁文缛节,可该有的规矩却不能废。” “你们依次上前来。”盛怀安笑道。 听他说朱砂,安锦舒便知他是要为她们点朱砂,所有学堂开学前都有一长串的规矩,正衣冠,净手净心,朱砂开智.....反正一套规矩下来,一日时间便也过了。 许是她们身份特殊一些,也像盛怀安所言他并不喜繁文缛节,便也省去了许多环节。 所有人按着顺序依次上前,每上去一人盛怀安便会用狼毫在朱砂中取一抹朱砂红为其点在眉心,并附上一句祝语。 等到安锦舒时,她开心的缓步走上前去,站到盛怀安面前时她并未唤她盛先生,而是笑唤了一声:“怀安哥哥。” 盛怀安笑笑朝她招手:“低一些。” 安锦舒乖巧的哦了一声,然后弯下了腰。 盛怀安自朱砂中蘸取了朱砂,待笔尖要落在她眉心时却突然停住,他问:“烟烟可喜梅花?” “喜欢。”安锦舒未作她想,以为盛怀安只是随口一问。 只见盛怀安目若朗星,眉眼温和,盯着安锦舒眉心的眼认真且透着光。 安锦舒瞧着他俊朗眼眸,心道不愧是怀安哥哥,做什么事都能这般仔细认真。 狼毫落于安锦舒眉心时因为毫毛纤细有些发痒叫安锦舒不由自主哆嗦了下身子,但她很快就适应下来,见并未因为自己动作影响面前人动作这才放心。 可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她得朱砂会不会点的太久了些? “怀安哥哥在我额头作画?”安锦舒已是察觉到了不对,那笔在她肌肤之上划过,分明是在勾勒形状。 “马上就好。”盛怀安笑着安抚她。 许是她二人画的太久,下方其他人纷纷探出头来,她们点朱砂不过两个呼吸功夫,不明白为何对方要如此久。 可很快她们就知晓了原因,待安锦舒转过身来时,她们皆是惊呼一声。 只见少女额头一朵栩栩如生血红梅花瓣正灼灼开放,少女容颜本就不俗,配此点缀更显仙容。 安锦舒见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稍稍垂首。 “烟烟可喜欢?”盛怀安在其身后笑问她。 安锦舒本想说喜欢,可她分明没瞧见对方画了什么,就这样说喜欢难免敷衍,于是她犹豫一下道:“待我瞧了在告诉怀安哥哥是否喜欢。” 盛怀安轻笑瞧她:“那我便等烟烟来告知于我。” 安锦舒在众人注视下回到座位,直到坐下她都感觉背后有一道冷冽视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挪开过,等顾瑶起身离开时,那视线冷意更甚。 安锦舒被盯得发毛,终是没忍住回头望去,只见少年一双黑眸正死死盯着她,见她回头朝她邪肆一笑:“太丑了。” 第128章 替换 安锦舒:...... 她真的很想冲上去给他两巴掌,但理智最后还是占了上风没叫她做出什么过分举动来。 不想与他说话于是安锦舒又转回了头,眼睛盯向顾瑶处,想以此来忽略身后之人的目光,心头已经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面上还依旧要保持淡定。 顾瑶见安锦舒额头一朵栩栩如生梅花美轮美奂羡慕极了,于是待到她时她便与盛怀安说:“盛先生,我也想要一朵梅花可以吗?” 盛怀安看了眼她,然后低头自朱砂中蘸取了朱砂,迎着她期盼目光点了点头:“自是可以的。” 顾瑶也拥有了安锦舒同款梅花,当她高高兴兴转头时惹来的便是其她少女的不满,首当其冲便是杜蝶,见她额头也是梅花顿时不开心了:“凭什么她们都是梅花,而我们却只有一点朱砂,先生分明就是偏心。” 杜鹃在她身侧开口示意她小声点:“嘘,盛先生并未说不能画图案,是你自己未曾要求,哪里能怪先生。” 杜蝶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回驳于她:“你只会教训我,胆小鬼。” 一旁杜鹃没有在开口,看她表情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似对杜蝶的话并不上心,可那垂在一旁的手却死死握着裙摆,手背的青筋都因大力有些突起,可见克制的极为吃力。 等顾瑶美滋滋回到位置上,她第一时间便是与安锦舒炫耀其额头上的梅花图案。 安锦舒本正心急如焚想去找反光之处想瞧瞧自己额头上的朱砂样式,可当瞧了顾瑶眉心的那片花瓣却突然歇了想看的心思,好像也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好看。 “好看吗?”顾瑶特意捞开额间碎发想叫安锦舒看仔细些。 “安锦舒盯着她额间然后指了指自己额头:“与你一样吗?” 顾瑶点点头:“一样,我特意叫盛先生给我画的,按着你额头样式画的。” “是吗?”安锦舒垂了下眸子然后缓缓出声:“很好看。” “啪嗒。”一张手帕落在安锦舒桌案之上。 安锦舒抬起头来,就见顾卿辰已不知何时到了她跟前,她迷茫看着他:“做什么?” 顾卿辰抬手点了点自己额头,然后极为嫌弃道:“此物庸俗不堪,不配阿姐,阿姐还是擦了吧。” 说完顾卿辰便朝上首而去,安锦舒抬眼间正好与盛怀安的视线碰撞,见她望过来盛怀安朝她轻轻一笑,安锦舒扭过头来没有回应他。 看着桌上手帕,她伸手捏在手中想着刚才顾卿辰的话,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擦额头花瓣。 顾卿辰去的快回的也快,等他回来时安锦舒刻意瞥了眼他额头朱砂,只见本应是圆的朱砂此刻已被他的手涂抹成了水滴形状,衬着他邪肆眉眼,一瞬间叫安锦舒想起她看过的一本话本。 那里边有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精,也如这般额头一点红,眉眼上挑勾着红,每每在午夜出现,专诱哄女子然后摘取其阴元。 安锦舒不适时的想,若是顾卿辰去做那狐狸精,怕不用诱哄也有女子上赶着心甘情愿为其奉献出性命来。 手中帕子被抽走,下一刻安锦舒只闻冷香味,下颚被人捏住,眼前掠过一道白影,她额头梅花瓣就已被擦掉。 对方速度之快让她来不及反抗,等人抽身而去安锦舒才木楞的伸出手摸了摸额头,哪里还有半点朱砂影子。 “你.....”安锦舒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面前人:“这是朱砂开智之礼,你擦了我的朱砂是对先生的不敬......” “聒噪。”顾卿辰冷幽幽打断她。 下一刻只见他伸手一抹自己额头朱砂,然后置于少女额间,手轻摩挲间,少女额间便已出现了一道与他眉心一样的水滴状朱砂。 他满意的看着那抹红,拿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颜料:“极美。” 安锦舒再一次探出手去摸上额间,那里她感觉不出来任何朱砂粗糙之感,可莫名其妙的就是滚烫的很。 顾卿辰已回到座位,安锦舒想转身问问顾瑶她眉间朱砂模样,可一想到回头就要看到顾卿辰她便不想回头了,刚才那一幕够惊悚的了,她可不想回头看到他那张脸,会更惊悚的。 盛怀安早已注意到安锦舒这边的情况,刚才顾卿辰的身子挡着他看不见,如今对方走开后他才瞧到他为少女所绘梅花瓣不知何时已被擦掉变成了一点朱砂,而那形状竟与顾卿辰额头一模一样。 他似笑非笑收回目光,手指轻轻点了点桌案,接着起身开始上课。 中途休息时,安锦舒自己找了处没人的小水潭,凑过脑袋往里看了看,见自己额头一抹水滴状红砂,她捞起水潭中的水就要清洗。 “阿姐可要想好,洗了可是对盛先生的不敬。”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叫安锦舒手一顿。 她回过身去,预料之中的看到了讨厌之人:“阿弟怎跟着我过来了?”安锦舒探了探身子,见他身后并未跟其她人:“阿弟跟踪我?” 她找的这处又偏僻又难走,若不是跟踪鬼才信有人能走到这处来。 顾卿辰却一反常态没有辩解:“我是在跟踪阿姐。” “你做什么跟踪我?”安锦舒小脸一垮,语气不悦道:“阿弟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顾卿辰露出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样,接着有些无辜道:“只是课堂上见阿姐心不在焉,刚才又魂不守舍一个人离开,怕阿姐出事便跟了上来,没曾想到是叫阿姐误会了。” 安锦舒顿感心累,罢了与顾卿辰争辩她又怎能是其对手呢,她擦擦手就要返回学堂,只是还没走路便被挡了去。 “阿弟又要做什么?” “阿姐离盛怀安远一些。” 安锦舒笑了,侧抬小脸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听阿弟的?” “你说呢?”顾卿辰不答反问。 “不知道。”安锦舒绕开他就走。 顾卿辰这次没有在挡:“阿姐不洗额头朱砂了?” 安锦舒心头翻个白眼:洗你二大爷洗!讨厌鬼! 第129章 阿姐想去哪里,它就会飘向哪里 不再理会身后之人,安锦舒快步回到了学堂之上,刚一进门胳膊便被搂住,她诧异看向搂她之人:“杜小姐?” 杜蝶极为殷切的朝她笑着,一副她二人极其熟稔的模样:“安姐姐你身上用的什么香啊,好好闻。” 她如此热络安锦舒自是不能冷眼相向,礼貌笑道:“杜蝶妹妹若是喜欢,我把方子给你,你可自己调制,很是简单。” “真的吗?”杜蝶惊喜看向她:“安姐姐真好。” “客气了。” 安锦舒说着就要抽手,哪知杜蝶却一把抱得更紧了,她蹙眉,下一瞬就见杜蝶对着来人欣雀道:“顾公子,安姐姐说要把香薰方子给我,你不会介意吧?” 一旁的安锦舒满头雾水,不明白杜蝶干什么要问顾卿辰这种话。 顾卿辰却并未理会她,只淡淡看了眼安锦舒道:“要上课了。” 安锦舒连忙对杜蝶道:“明日我便把方子给杜妹妹带来,我先回位置了。” 说着直接抽手离开。 杜蝶喜滋滋的站在原地,心中盘算着单要方子可不行,她还得借此机会多接近接近顾卿辰才是。 开学第一日的课程极其简单,盛怀安授课方式也并不笼统,很多文章讲的都极其生动有趣,众人听得入神,时间倒也过的极快。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下午未时,一日课程便算结束,由着盛怀安告知众人他还要收拾些东西,众人只得收拾好东西先行离去。 安锦舒拿着自己的用具走至盛怀安跟前:“怀安哥哥。” 盛怀安抬眼温柔看她:“可是今日有课不明白?” 安锦舒摇摇头,接着递给他一张邀贴:“过几日想邀怀安哥哥来家中玩,怀安哥哥此次帮我这么大的忙,我特意托人寻了好茶,届时想与怀安哥哥一同品茗。” “是吗.”盛怀安伸手接过:“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他收了安锦舒开心与之道别:“怀安哥哥明日再见。” 盛怀安点头,随即又道:“今日功课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托人来找我。” “嗯。”安锦舒眼如月牙:“怀安哥哥也早些回去。” 话才说完身旁便刮过一阵冷风,冷冽香气随之而来,安锦舒不用回头看都知晓身后是谁。 “阿姐。” 安锦舒转身脸色算不得好:“阿弟叫我作甚。” 她如此神色并未惹来顾卿辰不悦,反之对方还眉眼带笑回她:“自是提醒阿姐该回家了。” “知晓了。”安锦舒扔下一句,然后冲盛怀安轻笑后离开了学堂。 待她走后顾卿辰却并未动身,盛怀安执笔抬首:“顾公子有事?” 二人四目相对顾卿辰那如深潭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无事。”他道。 盛怀安浅笑垂下头:“我一直未曾问顾公子,顾公子既已入都护府,为何姓氏却不曾改?” “许是父亲怜我孤苦,留一姓氏算以作念想。”顾卿辰笑道接着望向他:“此回答可有解先生好奇?” 盛怀安书写的手一顿笑了一声:“解了。” “先生,告辞。” 学堂内海棠香阵阵,盛怀安放下笔来,望着路尽头渺小身影自腰间拿起一荷包来。 他想了想又放下,起身离开。 回府路上安锦舒随意找了个借口下了马车,本意是不想与顾卿辰同行,可对方却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了上来。 她二人一前一后,谁也不退后一步,谁也不向前一步,竟形成了诡异的默契。 今日天儿极其晴朗却并不晒人,微风时不时拂过带着花香飘香远方。 安锦舒走至护城河边,探出头去,护城河上轻舟草帆飘飘摇摇,撑着低矮乌篷,似混了一层水气,苍茫叫人只能看到一点影子。 河边苹草葱翠独自悠然垂钓的老者正支着脑袋打着盹,只手中杆子稍动便自昏沉中惊醒过来,提杆一瞧,几株飘摇水草正挂在上方随风乱舞。 “呵呵。”安锦舒瞧此一幕没忍住笑出声来,指着那钓起水草的老者就对身后人道:“阿弟你瞧,本想钓鱼却钓了几株草,你猜那老者此刻在想什么?” 身边凑上一人来,冷冽香味席卷安锦舒。 “阿姐怎知他想钓的是鱼而非水草?” 安锦舒反问他:“阿弟难道知晓?” “不知道。” “呵。”安锦舒撇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搞得那么高深莫测,实际自己也不知道不是。 “但我知晓阿姐想要什么。”顾卿辰声音极冷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安锦舒心头一惊,下意识看向他,见他望着河面唇角带笑心跳蓦然加快,并非是因悸动,而是因刚才对方所说之话,她本想问他知晓些什么,可话要出口的瞬间她却憋了回去。 安锦舒垂眸思考片刻,这才出声:“那阿弟觉得我想要的是否能得到呢?” 顾卿辰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河面摇曳的小舟之上盯着那小舟随着水的晃动四下摇摆,安锦舒也不急,就静静呆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望着河面上的风景。 半柱香后安锦舒率先打破了这宁静:“阿弟想坐船吗?” 顾卿辰低头望向她,没有说想也没有拒绝。 安锦舒却未等他,而是径直走到码头付给船夫银钱要了一帆小舟,她做完这些后才向顾卿辰招手:“阿弟快来!” 少女雀跃身影如枝头喜鹊,瞧着就叫人欢喜,顾卿辰瞧对方那明媚笑意,鬼使神差走上前去。 小舟不大,只有乌篷可避日,乌篷之下一张小桌两张长凳再无其它,红鲤与张财一人在后摇浆,一人匍匐下身子玩水,随着轻舟摇荡,清风裹着水气袭过,叫人一阵身心舒畅。 安锦舒也顾不得规矩,坐在船首低头看着水中倒影,突然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惊喜道:“这水中有鱼!” 此话一出惹来一阵哄笑,红鲤在船尾笑道:“小姐,水中若是无鱼,哪里有鱼啊。” 听她笑话自己,安锦舒气哄哄就要起身去揍她,哪知却忘了这是船上,一个动作剧烈导致船身激烈晃动,安锦舒还没站起身又蹲坐回甲板上,可身后无支撑,眼见就要落入水中。 手被人猛地拽住,下一刻安锦舒便跌入了幽香怀抱。 “阿姐小心些。” 对方说话间胸腔震动,安锦舒脸突然没由来一红,慌乱从对方怀中挪开:“谢谢阿弟,我会小心些的。” 怕被对方看见自己脸红误会,安锦舒背过身去重新坐了下来。 前方景色秀丽,眼前一片开阔,安锦舒渐渐的也稳下了思绪。 身后人似也坐下了,安锦舒没有回头去看:“景色真好。”她喃喃道。 \\\"嗯\\\"身后之人回应她。 “若是一直能看到此情此景就好了。”安锦舒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埋在心底的种子不知何时已发了一点翠绿小牙。 身后沉默良久没有动静,就在安锦舒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她时,清冷声音再起。 “会的。” 安锦舒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顾卿辰面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她望着他的眉眼:“阿弟,这船会飘向哪里?” “阿姐想去哪里,它便会飘香哪里。” 第130章 杜小姐从恭房里消失了 后几日安锦舒每日除了上学便是在屋中苦练书法,只因盛怀安的无心一笑,致使她已好几日没有好生歇息了。 一日早间日她去交作业,许是她头一晚心急字写的有些潦草,导致盛怀安看到后笑出了声,虽然对方只笑一声,可安锦舒还是放在了心里。 回来后她便觉不行,常言道:见字如面,字若是都拿不出手,日后是要叫人耻笑的。 她认真写出的字虽也瞧得过去,可相比字好之人还是相差甚远。 在世家小姐中,她得琴棋书画皆属下等,思及此安锦舒便突然醒悟不能再如此耗费光阴,她要刻苦练字,苦习琴棋书画,以免日后到了京都丢了都护府的人。 于是她便日日练,时时练,今日已练了两个时辰,可低头一瞧她却无法在密密麻麻的纸张中找出一幅满意的字来。 她有些气馁的坐下,唤红鲤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红鲤把热茶递给她,然后又为其整理了桌案上乱七八糟的纸张,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看看安锦舒已经发红的指尖红鲤心疼劝道:“小姐你这样会累坏自己的。” “你白日要去学堂,下了学就练字,晚间还要与大少爷习武,你这样长此以往下去身子哪里能吃的消。” 安锦舒品了口热茶,笑笑:“无事,我精力旺盛,能坚持。” 她把空掉的杯盏放回桌上,正要拿笔,眼睛却瞟到墙上两张字画。 一幅字画龙翔凤舞,字里行间中满是张狂与不羁,一张字画字体方正,字迹俊美,两幅字出自两人之手,也昭显着其主人的不同之处。 安锦舒虽然很不想承认,可眼睛却很诚实的盯着那狂舞字画久久不愿挪开。 她幽幽叹了口气,罢了,虽然多有不愿她如今所能求的似只有他了。 取人长处补其短,她一个求人者哪里有资格嫌弃师傅,且这个师傅愿不愿意教她这个徒弟还未尝可知呢。 打量了一下屋中,安锦舒的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贵重物件,可瞧了一圈她都觉不妥,随即起身自那针线筐子里翻出一个香囊来。 香囊乃是她闲暇时无聊绣的,纹样简单但并不花哨,送男子也合适。 可就送一个香囊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毕竟她此次是有求于人,未免小气。 恰在此时绿萝掀了帘子进屋:“小姐,有人拜访。” 安锦舒疑惑,她并未收到拜帖啊。 “是谁?” “夫人身边的杨妈妈带着来的,说对方是录事大人之女。” 杜蝶?安锦舒首当其冲想到便是此人,可她分明已经把熏香方子给她了,近日也未与她有所交集,对方这突然上门是做什么? 但既然人都到了自家门前,她便没有拦门不让进的道理:“绿萝,你去领人进来,顺道谢谢杨妈妈跑这一趟。” 绿萝办事极快,没多大一会便领着人进了屋。 对方一进屋子便惊呼道:“安姐姐,你这屋中好香呐,这屋中陈设真漂亮。” 安锦舒坐在贵妃榻上瞧着对方上下打量她的屋子,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开口:“杜小姐如此时辰造访所为何事啊?” 她一张口,对方立马哭出声来。 安锦舒顿时无语住,这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天地良心她可什么也没做啊。 安锦舒眼神示意红鲤上前看看,红鲤领会其意思,走上前询问道:“杜小姐这好端端的哭什么啊,有什么话不妨好好说。” 杜蝶哭的双眼通红,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怜人:“我,我怕说出来叫安姐姐笑话。” “杜小姐说的哪里话,你既来找我家小姐,总不会是抱着哭一夜的打算来的吧。” 红鲤嘴毒,一句话噎的杜蝶在说不出一句话,只一个劲掉眼泪。 安锦舒瞧此也是有些不悦了,你若有事你便说事,无事就离开,好端端跑到人家家中哭,这算个什么事。 “杜小姐若是不说那我便送客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乏了。”安锦舒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杜蝶终是慌了,抹了抹眼泪道出原因。 原是与家中人吵架了赌气跑了出来,但又不知去哪里,最终来都护府找安锦舒,想要求安锦舒收留她一晚。 这种事不用想安锦舒都不会随便应下,莫说是录事之女,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收留对方,这收留不好惹一身骚不说许还叫别人说三道四,她定是不会干的。 她与杜蝶说会派人回去知会她家中人,若她家中人同意,那她可看在她二人为同窗情分上收留她一晚,若她家中人不同意,也希望杜蝶别为难她。 杜蝶点头算是同意她的做法。 去录事府的小厮很快就返了回来,并说其录事大人知晓此事,并且劳烦安锦舒收留杜蝶一夜,待她明日想明白消了气自行返回家中便是。 安锦舒也是没想到这杜录事如此没眼色,她都派人去问了这么明显的做法他是真不懂还是她表达的太隐晦? 但既然对方家中人都知晓了安锦舒便勉为其难的答应杜蝶收留她一夜,现在天色已晚,把人送出门去实在不妥,索性不过一夜,一闭眼一睁眼便就过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她没想到就是她这心软的决定,差点惹出大祸来。 半夜里安锦舒正睡得香甜,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接着安锦舒便被人唤醒。 “烟烟,烟烟。”曲氏声音严厉,面容之上有些慌张。 “阿娘?你怎么来了?天亮了?”安锦舒揉揉眼睛,半梦半醒的瞧了眼门外,天还暗着呢啊。 “别睡了烟烟,我问你杜蝶呢?” 一听杜蝶安锦舒立马清醒过来,她看着面前人在看看屋门口一脸急色的红鲤便知出事了。 “女儿不知,睡前女儿把她安排在隔壁厢房呢,阿娘她怎么了?” 红鲤快步上前:“小姐,杜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安锦舒看着红鲤:“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红鲤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回道:“半个时辰前杜小姐出来说想出恭,问奴婢恭房在何处,奴婢以为是今夜准备匆忙没有为其准备恭桶,于是带着人前往,奴婢本在远处守着杜小姐出恭的,但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不见人,奴婢感觉不对上前查看,却发现恭房里根本没有人,杜小姐从恭房里消失了。” 第131章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安锦舒莫名其妙看看红鲤在看看自家娘亲,然后噗嗤笑了一声。 “那里也没别的去处啊,难不成人掉恭房里了?” 曲氏剐了她一眼:“你还笑的出来你,人在你院子丢的,若是出事便是咱们都护府照顾不周,你且起来,我们一同去找找。” 安锦舒也知事情严重,没有在闹,点点头,掀被子下榻。 收拾完毕后她们首先去了恭房,叫人在里边瞧了瞧,并没有掉落的痕迹。 安锦舒在四下也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不对劲的地方,可就待她要走时,却在一处矮草丛中看到一只脚印。 近两日没有下雨,这脚印并不明显,安锦舒怕自己看错了要了火把凑近了些,灯火照耀下那脚印虽不明显但可以瞧出清晰轮廓,并看出是新踩的印子。 抬起头来,顺着这脚印往前还陆陆续续有一些踪迹,安锦舒顺着那脚印往前摸索,可到了草坪尽头脚印便也断了。 她杏眸微眯,此处接近她院偏房,可瞧这脚印分明不是往偏房去的,怎倒像是去隔壁院子的? 此时绿萝凑了上来,她摸摸鼻子无心道:“奴婢怎瞧这脚印像是往那狗洞去了。” 安锦舒:“?” “什么狗洞。” 绿萝指着前面:“咱们院子角落处有个狗洞,刚好可供一人穿行。” “去瞧瞧。”安锦舒顺着绿萝所指之处走去,没走几步就瞧到了绿萝所说的狗洞。 蹲下身来安锦舒甚至不用凑近去瞧都能看出这处有人动过,那狗洞跟前的杂草都被压弯了腰。 狗洞不大也不小,若是人瘦一些有一只大狗大小,自然是可以通过的。 而就在狗洞旁凸起的石堆上一点浅色布料正挂在上方,应该是对方穿行时被挂住用力拉扯导致的。 绿萝也是瞧到了那布料,她捡起那料子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惊呼道:“这不就是杜小姐身上的料子吗。” 凑近闻了闻:“还有杜小姐身上的桂花香呢。” 安锦舒眼神暗了暗,隔壁是君兰阁,杜蝶大晚上不睡觉不惜用钻狗洞的方法都要过去那边所为什么? 她实在无法把杜蝶的动机想到太单纯,但也不得不骂她一句蠢货。 顾卿辰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了解,仅仅因为对方的皮囊就愿意为其做出这等丢身份的事,到底是被家里宠坏的孩子,不知晓事情败露的严重性。 这也就罢了,若是惹了顾卿辰,那人会做出什么连她都不敢想。 “走,去君兰阁。”安锦舒不敢耽搁,距离杜蝶失踪已过去一盏多茶了,在耽搁下去,她怕见到的就是死人了。 曲氏听闻杜蝶大半夜爬狗洞去隔壁院子先是不敢置信,后是想到什么无奈叹息摆摆手叫人赶紧过去寻人。 曲氏自小也长在宅院中,腌臜事她见多了,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惜身败名裂,只愿事情并非如她所想,否则那真是有些恶心人了。 敲开君兰阁的院门,顾卿辰自屋中闻声走出,见到这兴师动众乌压压的一群人他却并未表现出半分诧异。 曲氏见他一人安然无恙自屋中走出先是一喜,接着看向他身后闭着灯的屋子脸又垮了下去,她走上前拉住顾卿辰的手,担忧道:“你无事吧辰儿。” 顾卿辰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安锦舒,见她四下打量着他的院子勾了勾唇角:“我无事母亲,可是出什么事了。” “你院中可有来什么人?或者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顾卿辰摇头:“并未,一切正常。” 听他如此说曲氏还是不放心,又问:“怎么不点灯呢?” 顾卿辰笑道:“听见动静就出来了,没来得及。” “哦哦,原是这样。”曲氏笑着,眉眼温柔,那眼中的忧虑也散去了些。 安锦舒拿了火把自顾自往狗洞处走去,两边院子屋子所在方位还是有些不同,狗洞离主屋也甚远,安锦舒找了半天才找到与繁锦阁相连的那个狗洞。 狗洞前的草已被人踏平,只是那脚印竟然没有向着主屋方向走,而是往相反处去了。 看着那黑洞洞的不知通往哪里的小路安锦舒有些犯怵,她回到主屋前问顾卿辰:“那后面可是阿弟院子的偏房?” “那后面只有一荒废池塘,没有偏房。” 顾卿辰站在廊下,容貌隐在暗中,他轻又冷的声音传来,叫安锦舒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是了,安锦舒想起来君兰阁后院乃一方极大池塘,上一世安锦舒还在那里养过锦鲤,只是这一世她对此毫不上心,自是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萦绕上安锦舒的心头,不知是因为顾卿辰刚才那森冷的回答还是因为他淡定过头的样子,她总觉得对方是知晓杜蝶在哪里的。 可她不会问他,她唤上众人匆匆往后院池塘走去。 顾卿辰与曲氏走在后方,曲氏看身旁少年似毫不慌张,于是问道:“辰儿似乎并不诧异?也不好奇是发生了何事?” 顾卿辰看向她轻笑:“不做亏心事,自是心中无鬼,有何可诧异,深夜半夜能叫母亲与阿姐一同来此只一个可能,找人。” 见他如此聪慧曲氏笑笑:“确实是找人,来之前我甚至怕这人是在.....” 话说一半曲氏突然停住,毕竟对着一个孩子说那话不太好,她望着前方没有在言,顾卿辰也没问,曲氏没说的下半句话他自是知晓。 怕人在他榻上? 在曲氏看不见的地方顾卿辰眼神沉的吓人,若那种人都能摸到他的榻上,那岂不是对某人的侮辱? “阿嚏!”走在前方的安锦舒莫名打了个喷嚏,红鲤赶紧上前为其拢了拢披风。 “夜晚天寒,早知就应劝夫人去找大少爷了。” 安锦舒轻轻揉了揉鼻子:“你并未做错,这等事本就不该弄得人尽皆知,我与母亲能找到对方更好,对方若无事稍稍训诫送回去就罢了,若有事在告知父亲与兄长也不迟。” “小姐,这里有动静!”走在她们前方一个小丫鬟发出惊呼来。 安锦舒眼睛一睁快速小跑上前,那池塘年久失修外围的柱子很多都残缺了,安锦舒顺着那小丫鬟叫囔之处走去时还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石块拌了个趔趄,若非红鲤手疾眼快扶住她,她指不定要一头扎地上。 身后响起幽幽冷声:“阿姐还是小心些,天黑路难走,扎地上事小,扎塘里怕是得遭一番罪了。” 差一点扎地上的安锦舒:怎么,你不说话别人会当你是哑巴吗? 第132章 你又摸我,你不许摸我 但是随即安锦舒便灵光乍现想到了什么,她顾不得反驳顾卿辰,一把扑到池塘断臂处,望着那黑黝黝的池塘她吩咐打火把的上前往塘里照。 众人一照,果不其然,那塘里边的莲花杆子都断裂浮在水面之上,水面一片泥枣色,塘内靠近岸的位置显然是有人挣扎过的痕迹。 “杜小姐!杜小姐!”安锦舒朝里边吼着,但并没有人回应她:“杜蝶!你在吗?” 依旧无人回应她,安锦舒问那一开始惊呼的小丫鬟:“你说有动静,在哪里?什么动静?” 那小丫鬟就指着那一片被人挣扎过之处战战兢兢道:“奴婢就在这里看见水动了。” 水动代表不了什么,虽然这是处荒废池塘,可只要里边有水就难免有鱼,许是鱼也不一定,可结合眼下情况安锦舒自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动静是鱼儿翻腾出的。 “谁会水?”她朝岸上之人问道。 岸上之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会水。 就在安锦舒准备找人去找自家兄长时一稍高有些壮的男子自顾卿辰身后走出:“小的会水。” 对他安锦舒自是不陌生,张宝,说起来她也有好一阵子没瞧见他了,但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对着张宝吩咐道:“你可能进塘中去帮我寻人?” 张宝走到岸边往里看了一眼点点头:“塘水不深,没问题。” “人命关天,那就麻烦你了。” 毕竟是顾卿辰的人且还是对方的贴身小厮,安锦舒怎么也不能当自己人使唤,见顾卿辰没有反对当即给其身上绑上绳子后,就送其下水找人。 只是张宝下水后找了半晌却并没有什么结果,挣扎之处他找了又找,除了污泥便只有污泥,没有任何其它东西,安锦舒不死心的叫对方往中间去去,张宝按吩咐又往塘中寻去。 又找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虽如今的天算不得冷,可半夜还是有些冻人的,塘中水也凉,张宝在塘中待了如此久,一人又翻来覆去的找,体力定是不支。 安锦舒思考一下开口唤人:“且先别找了,许不在塘中。” 话音才落,就听张宝大呼一声:“找到了。” 找到了! “快拖上来。”安锦舒忙唤。 张宝把自己身上绳子绑在其腰上,叫岸上人往上拉,众人合伙把人拉了上来,接着又把张宝拉了上来。 看着地上被污泥裹满的人,安锦舒拿了帕子上前擦干净对方面颊上的泥,待露出污泥下的容貌来,安锦舒长叹一声,真的是杜蝶。 曲氏走上前来,目露不安:“可还有气息。” 安锦舒伸手探了探,面色一片青灰摇头:“没有了。” 只闻曲氏哎的一声:“怎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一人蹲下身来,拿过安锦舒手上帕子擦了擦其脖颈处污泥,然后探出两根青葱指节附入其上,安锦舒看着顾卿辰的动作,略带期冀的望着他。 几个呼吸的功夫后只听顾卿辰慢悠悠收回了手,擦了擦脏污指尖。 “怎么样?”安锦舒鬼使神差的张口问他。 顾卿辰起身:“还有气,医治及时还有救。” 不知为何,安锦舒心头如有大石落地,她丝毫没有怀疑顾卿辰的判断,立马就要叫人抬杜蝶走。 顾卿辰却阻止了她:“以我之见还是不要动她为好,虽还有一息尚存,可污泥入口鼻本就危险,动作间入了肺部,怕是再难治。” 经他一提醒安锦舒额头起了一层薄汗,顾卿辰说的没错,她确实有些心急了。 她没敢在叫人动,而是叫了脚程快的去找张大夫,顺道安锦舒还与自家娘亲商量了一下此事接下来所要处理的方法。 这人都命悬一线了,瞧样子明日也是恢复不了的,这必须得只会家中其他人了,不仅如此还得叫人去录事府走一趟,把杜蝶家中人叫过来,把此事处理一下。 曲氏听着并未反对,反倒还拍拍安锦舒的肩膀欣慰道:“烟烟长大了,就按烟烟所言去做吧。” 安锦舒浅笑一下,接着转头看向顾卿辰:“阿弟,我有事想问你。” 顾卿辰挑眉:“阿姐想问什么?” 安锦舒往他身后僻静处走去,红鲤要跟上,曲氏却叫住了她,红鲤不解看向曲氏,曲氏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二人走到一处僻静处,安锦舒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顾卿辰:“找阿弟来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人在你院中找到,还出了这事,就想与你说说这接下来的事。” 顾卿辰不置可否:“全凭阿姐安排。” 见他如此乖觉安锦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实则她把人叫过来是想问他些别的事的,可当看见顾卿辰那俊冷的脸她顿时反应过来,她不能问。 若事情是他做的,那按顾卿辰的性子能做此也绝对是对方招惹了他,若事情不是他做的,那他刚才还帮了她的大忙,她在如此咄咄逼人就显得有些过河拆桥了。 索性事已发生,届时等人一醒便什么都知晓了,她何须在做这等子得罪人之事,所以开口的质问便成了交代。 安锦舒与其细细说了些接下来要面对之事,无非也就是他不知晓,没听见任何动静云云。 实则这些事纵然安锦舒不交代顾卿辰也知晓,只是看着安锦舒那认真说话模样,顾卿辰觉得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阿弟可记住?”安锦舒自顾自说完抬眼看向顾卿辰。 只见对方一双黑眸正盯着她,那样子显然是盯了良久。 安锦舒脸瞬间有些红了,她瞪向他:“你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顾卿辰浅笑:“有,这里。” 说着他抬手抚上少女脸颊,安锦舒只觉冰凉指尖划过她肌肤,很轻很柔,从她脸颊上带走了什么东西,一触即离,并没有过多停留。 可即便如此还是惹来少女怒斥:“你!”安锦舒赶紧护住脸:“你又摸我,你不许摸我。” 顾卿辰手中帕子擦干净指尖,见他抬眸,眸中含着笑意,他上前一步,恶意凑近对方,语气寡淡,带着深夜的凉:“我不明白为何不能摸?不妨阿姐与我说明白,免得日后我再犯,惹得阿姐不快。” 第133章 在乖的小狗狗也会暴起伤人 安锦舒被逼的后退一步,近些日子对方不是头一次这般了,她很不习惯也搞不明白。 但她对顾卿辰的喜怒无常着实有些怕了,她以为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可事实告诉她,以她二人的关系想要躲太难了。 先不提她还有目的,不能晾着对方,就她二人这每日一同上学都是避无可避,如何躲。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安锦舒也是心念一转换了个法子,只见她摆出一副长辈模样看着顾卿辰,训诫道:“阿弟身为男子,对女子总是动手动脚是为孟浪,我虽为你阿姐,可还有个女子的身份,你此做法不妥,日后不要在如此轻浮了。” 但话撂出并未惹来对方认同,反倒惹起对方冷笑,安锦舒被他笑的浑身发毛:“阿弟笑什么?” “当初阿姐说我疏远戒备于你,后又总是殷勤备至,我本以为阿姐是欢喜我此变化,不曾想阿姐竟觉我孟浪。” 少年声音清冷,夜风裹着他的这番话袭过安锦舒只叫她无言反驳,浑身血液都如凝固。 只见少年缓缓后退两步:“不过我向来不是听话之人,阿姐所述我认为不合理,自不必采纳,你我姐弟亲近些是好,还望阿姐早些习惯才是。” 安锦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抬眼不相信的瞧着他,可周遭太过昏暗,她看不清对方神色,只闻一片幽冷香气。 这是个什么事?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还欲言,顾卿辰却没有那个耐心与她在说下去,抬脚越过她就走:“走吧阿姐,你我二人离开太久才会落人口舌。” 安锦舒气的咬牙,可一想还是没骨气的跟了过去。 回到塘边张大夫竟然已经到了,安锦舒都有些诧异对方这速度了,也太快了些。 可随即便看见大步而来的自家爹爹与兄长,好吧,看来大家脚程都很快。 张大夫来后仔细给杜蝶瞧了瞧,教导下人把人挪进了屋中,安锦舒与自家爹爹与兄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见安如鹤冷着个脸心情显然是极为不快。 安锦舒知晓他是因为这等子糟心事又叫她碰上犯愁,于是叫自家娘亲去劝劝,曲氏失笑,无奈只得把人带出房中开导去了。 录事府的人来的也快,好在她们来时安锦舒已经派人给杜蝶收拾了干净,没叫对方看见其落魄样子。 虽人在都护府出的事,可录事府的人哪里敢找其麻烦,来了后只望着榻上的人叹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可他们不说不问不代表安锦舒也会息事宁人,此事分明就不简单,好端端的小姐莫名与家中吵架,哪里不去非得来她都护府求收留,分明是头一次来她院子竟知晓她院子后有个狗洞能通隔壁院子。 要知道,连她这个主人都不知晓自己院子有个狗洞,这不就奇了怪了。 这事放在何处都说不通不是,安锦舒道出疑问,录事府一行人大眼瞪小眼,似乎没理解她话里意思。 直到安锦舒解释明白,那录事夫人才惊讶地捂着嘴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哇的一声哭的好不凄惨,扑到对方身上就撕心裂肺道:“我可怜的儿呐,你何苦呢这是,你早些说是因此,为娘定是要拦着你的,哪能叫你胡来,都怪为娘平日里宠着你把你宠坏了,竟叫你做出这等丢人事来。” 此话一出杜录事便知糟了,可话已出口哪里能容其收回去,安锦舒冷笑一声,搬了凳子过来一坐冷飕飕瞅着他们:“好生说说吧录事大人,我爹爹与我兄长皆在此瞧着呢,希望录事大人莫要糊涂。” 杜录事瞧着安锦舒模样心头直犯嘀咕,小小人儿竟这般威严,真是如传言,虎父无犬女,不可小窥啊。 他知晓对方这番话不是唬他,如今都护府上下皆在此,容不得他信口胡诌,毕竟骠骑将军惩治江湖中人的雷霆手段如今还在扬州城内流传,他若不识趣,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过犹豫了一瞬,他身后之人便扑开他跪倒在安锦舒膝下,一双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眼睛通红:“求安小姐饶过小妹,小妹她不过是太喜欢顾公子,这才糊涂做错了事,她没有歹意的,求求安小姐大发慈悲莫要怪罪她。” “住嘴!”杜录事怒吼一声上前一把把人拉起,甚至没顾场合,直接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屋中死一般寂静,就连录事夫人也惊得止住了哭声,下一刻更加撕心的哭声传来,录事夫人冲上来一把揪过杜鹃,手握成拳不停往其身上招呼着,嘴中的话叫听者皱眉。 “你好狠毒的心呐,那可是你亲妹妹,你这话是要叫她身败名裂吗,你怎么能如此狠毒,你个孽子!” 这种话从一个母亲口中吐出,莫要说是安锦舒,其他人听了亦是觉得震撼,常言道手心手背皆是肉,可如今瞧来,并非如此。 曲氏作为一个母亲,不论是对待安锦舒还是安锦然皆是一碗水端平,小事之上偏袒些小的是情理之中,大事上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对待顾卿辰这位半路冒出的义子,亦是耐心体贴,纵然有些事情不够周到也绝非刻意刁难。 对曲氏来说孩子既叫你一声母亲,那便是斩不断的血缘,孩子在未犯大错时,怎能骂的这样难听。 “杜夫人,此处是都护府并非你杜家,若有不满之处把事情交代清楚回你府上训斥便可,当着我们的面,难免有些失了里子。” 曲氏冷言相向,接着她又道:“杜大小姐虽所言有所欠缺,却也是因小妹犯了错,关心心切这才失了分寸,可杜夫人作为一位母亲,如此咒骂自己孩子,可有为其考虑过半分,杜大小姐还有几年便及笄了吧,这事若传出去,杜夫人可以想想其所言带来的后果。” 曲氏说的直白,杜夫人亦是听得真切,她殴打的手停了下来,然后抖着一双手瘫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杜鹃跪在地上,少女本是豆蔻年纪,却给人一种老气横秋之感,纵是挨了自己母亲的殴打也一声不吭,连眼泪都不掉一滴,像是对待家常便饭一般习以为常了。 安锦舒想起梧栖阁上第一次见杜鹃时,对方一袭紫衣跟在顾瑶身旁,当时还打趣顾瑶结果惹来她一番训斥。 杜鹃当时就如此刻一般,如履如临似是怕极了,那瞧人脸色做事的模样直到如今安锦舒都记忆犹新。 当时她还猜想其家中有什么腌臜事呢,看着今日所发生的事她便全明白了,看来她猜测的没有错,所谓杜家嫡女的身份不过说出去好听点罢了,其在家中的宠爱皆被杜蝶夺了去。 说到底还是其父亲母亲太过偏心导致,把宠爱都给了小的,却忘了大的也是需要疼爱与关心的,再乖巧的小狗狗也会有暴起伤人的一天,如今不就应验了吗。 第134章 最后一次,无果便死心 此事其实已经无甚可说,事情从录事夫人与杜鹃的话语中已经能透露个七七八八了,事后杜录事把剩余的补上,便也叫整件事情水落石出落下了帷幕。 杜蝶作为家中最受宠爱的孩子,杜录事与录事夫人自然是事事顺着她,事事应着她。 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杜录事也会想法子去给她寻来。 有一日杜蝶回家说她心仪顾卿辰,非得嚷嚷着叫杜录事上门为其交换庚帖,杜录事一听立马头疼起来。 这都护府乃贵胄重臣之家,岂是他们区区一个录事府可高攀的,但考虑到杜蝶喜欢乃是顾卿辰,这位都护府认下的义子,杜录事便觉事情有可商量的余地。 于是答应杜蝶会为其上门打探打探情况,若双方都有意,便为二人定下来。 杜蝶自是高兴,可等了几日却不见杜录事有动静,原是近日衙门不太平,杜录事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自是无暇顾及此事。 杜蝶在杜录事跟前又提了几次见无果后便动起了歪心思。 她先是找到杜鹃给杜娟说了她的计划,后又叫杜鹃帮着她演这出戏。 杜鹃拗不过她,只能应下,二人平日里几乎不吵闹,今夜却因一碗粥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杜蝶夺门而去,嚷嚷着谁敢去找她她就死给谁看。 杜录事哪能不去找,可杜夫人却拦着不叫去,说什么女儿脾气犟,万一瞧到有人跟踪她,定要寻死,她说的可怕,杜录事听得也渗人,便也就真没派人去找。 后安锦舒派人去问,她们便想起杜蝶的话,想着既然人都到了都护府定不会出什么事,他们也不敢派人去接,于是便只能拜托安锦舒照顾一晚。 至于杜夫人所说,那完全是看女儿憔悴模样忧心不已,后悔当初听她寻死之言没来寻她,否则也不能发生这等子事。 而杜鹃与杜蝶乃是协商过得,说那话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曲氏一众人商量了一番,得出来一个结论,就是此次闹剧完全是杜蝶女儿心思,瞒着家中人自作主张的,人虽有错可终是为自己的错误买了单,她们也不好计较那么多。 最终商量下来,曲氏与杜录事说道了些有的没的,开门放人了。 “都护大人,都护夫人,安少爷,安小姐,顾少爷,告辞,今夜多有打搅,还望莫要怪罪。”杜娟临走时转身恭恭敬敬朝都护府一行人辞别。 安锦舒微笑着朝她挥挥手:“杜大小姐慢走,若日后有什么困难,可随时来找我。” 杜娟深深看了一眼安锦舒,然后轻嗯了一声,再次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少女离去身影,安锦舒不由为她以后得日子担心,许是她的遭遇叫她有些不忍心,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这录事府无男丁,其父母又偏心,她的日子可想而知不会太顺心。 今夜这事疑点重重,安锦舒若刻意刁难,录事府一行人哪能这般容易离开,只是她们既没损失,杜蝶又在她家出事,她便不想再生事端,便也顺着对方的话把此事揭过了。 杜鹃自是不清白,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是在努力挣扎罢了。 只是她院子里的人看来得好好清理清理才是了,不知是哪个小丫鬟或小厮没了心眼子,敢收外人好处出卖她院中消息。 回院子的路上,安锦舒与顾卿辰并排走着,借着朦胧月色安锦舒侧眸看向身旁之人。 “阿弟真的不知晓杜蝶去了你院中?” 她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困扰她一夜的问题。 身旁人垂首走着,并没有回答她。 夜里的风起了,檐角的惊鸟铃发出清脆响动,随着这悦耳之声,安锦舒似听见身畔人说:不知。 待她看去,少年依旧垂首,那句不知仿佛是她的错觉。 月色清冷,鸟铃悦人,廊下一对身影,伴着月色随着清风缓缓隐入暗夜之中。 五个月后。 孟冬时节天已渐寒,以往的薄衫都无法再穿,皆得换成厚一些的衣裳。 近些日子便要动身前往京都,遂都护府内也并未叫衣裳铺子做太多衣裳,以免行李太多不好带,只做了几身应应急,打算到了京都在裁。 红鲤正指挥着下人收拾繁锦阁内的贵重物件,安锦舒则坐在窗边榻上慢悠悠的嗑着瓜子看着话本子。 连屋中进了人都不知晓,直到对方一张口,把她吓了个一激灵。 顾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烟烟,你这看的什么话本子啊,还亡国公主与异域驸马。” “嘘嘘嘘。”安锦舒连忙下榻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顾瑶扑棱着一双大眼眨巴了几下,可见眼里含着笑意,却不得不憋了笑点点头表示不会在笑了。 “我警告你,不许笑,你若在笑回了京都我绝对不会帮你对付那纨绔子弟。” 这话一出顾瑶那含笑的眼里笑意立马跑的无影无踪,无比真诚且认真望着她,真的比金子还真。 安锦舒这才松开手来。 顾瑶果真没有在笑,而是乖乖的坐在榻上,看着屋中下人忙里忙外的朝外搬东西。 “你家东西收拾完了?就有空来我这处。” 这几月顾瑶动不动就往她这里跑,都护府以及繁锦阁的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了,安锦舒嫌通报麻烦,遂交代下去,顾瑶若来免了通报。 故才有今日这一出。 顾瑶极为熟稔的踢鞋上榻,噘着嘴拿起盘中瓜子磕了几下不悦道:“我那屋中也没几个好物件,随便收拾收拾就完了。” 安锦舒给她倒了杯茶笑道:“你那屋中好物件可不少,玉棠想来是好东西太多,凡物瞧不上眼,所以看什么都是糟粕。” “你又挖苦我。”顾瑶没好气瞪她一眼:“实话与你说了吧,我爹半月前就把我屋中那些物件收走了,近些日子装车的不过是寻常物件,不用那般仔细,自是快便。” “半月前就收走了?”安锦舒闻言稍有些错愕:“这么早?” 顾瑶点点头:“我爹说那些物件都是金贵之物,自是要早些打包装车,以免慌乱间失手打碎了,得不偿失。” 安锦舒点点头:“确也是这么个理。” 说罢她瞧顾瑶一眼:“你可别告诉我今日你来只是来瞧瞧我的,说吧有什么事?” 顾瑶嘿嘿一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烟烟你。”她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来。 “这信是我写给你阿弟的,烟烟你能替我递交吗?” “这都要动身了,还没死心?”安锦舒接过信来,看她一眼。 顾瑶苦涩笑笑:“最后一次,若没有回应,我便死心。” 第135章 烟烟,你在帮我一次 看着手中那淡粉色信件,安锦舒抿了抿唇,想起上一次她给顾卿辰送信对方的态度,她还是有些犯怵的。 她想回绝,可瞧到顾瑶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开口拒绝。 信在安锦舒手中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她后悔刚才怎么就顺手接过来了...... “烟烟,你就在帮我一次嘛。” 顾瑶瞧出安锦舒的挣扎犹豫之色,开始使用撒娇伎俩:“就一次,真的最后一次,这马上就要回京都了,你也不想我带着遗憾回去,然后郁郁寡欢,最后抱憾而终吧。” “打嘴,你瞎说话。”安锦舒听这话立马剐了她一眼:“好端端扯什么抱憾而终。” “是是是,我打嘴,我乱说话。”顾瑶说着真就啪啪两下给了自己两耳瓜子,虽然力度很小,可那声音却清脆的很。 打完她又一把搂住安锦舒胳膊开始撒娇二连:“烟烟,你最好了,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求求你了。” 实在是受不了她,安锦舒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一见她应了顾瑶跟个窜天猴似的一蹦三尺高,美滋滋道:“那我先回去收拾收拾,烟烟再见。” “哎.....”安锦舒想唤她问问信中大概内容,可一招手人都已经出了屋子,听那笑声人似都快到院门口了。 安锦舒无奈的摇摇头,把手中信摇晃两下,开始犯愁了,这信.....怎么送呢? “小姐,杜大小姐来了。” 就在安锦舒犯愁送信时,绿萝进屋通报。 安锦舒只得把信放在一边:“带人进来吧。” 话音落,绿萝便带着人进了屋。 来人一席鹅黄绿锦裳,配一件乳白色小夹层,上面银线绣山水,走动间能见流光之感,没有往日的老气横秋之感,浑身透着的皆是少女之态。 “好久不见杜姐姐,近来可好。”安锦舒迎上前去,搀扶住对方行礼的手。 杜鹃抬眼轻笑:“很好,安妹妹呢?马上要去往京都了,可担心?” 扶着人坐下安锦舒为其添了热茶:“自是有些害怕的,那处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这话安锦舒只是说给杜鹃听听罢了,毕竟她总不能告知对方她上辈子在京都待过,对那处很是熟悉吧。 杜鹃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眉眼间透着娴静,安锦舒瞧着不由的问:“令妹还是没起色?” 杜鹃摇摇头放下杯盏:“没有,扬州城的大夫都看了个遍,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眼中难掩痛色,安锦舒也是随之叹息一声:“你也莫要自责,这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待我去了京都,替你寻一寻京都有名的大夫,指不定有那见多识广的能解决令妹此问题。” 自五月前杜蝶半夜掉入池塘被救回来,在醒来后人便有些痴傻,大夫说应是昏迷太久,淤泥入脑导致,亦或者惊吓过度皆有可能。 自那以后杜家便想方设法为其找大夫上门医治,可都是徒劳无功,药也吃了不少,针也扎了不少,可最后都仿佛石掷大海,经不起一点波澜。 杜蝶会变成痴傻模样说白了还是她自己导致的,杜录事是有苦难言,一个女儿傻了,便只能指望另一个。 于是曾经不得宠爱的杜鹃便被杜录事夫妇二人重视起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自是不必多说,若不是杜蝶自作自受,又怎么能给有心之人乘机而入的机会。 万般皆是命,因果造化生于一念,也毁于一念。 “那就劳烦安妹妹了,若是京都有神医能医治小妹,我愿付出一切来换小妹康健。” 安锦舒忙笑道:“杜姐姐别这样说,我也只是希望尽绵薄之力,不想见你这般愁苦罢了。” 杜鹃自身旁小丫鬟手中取过一个物件置于桌上,打开来锦布内包裹的乃为一串香妃色玛瑙手串,样式刻莲花状,中间夹杂金箔珠子,金珠之上篆刻经文,整串珠子精美玲珑,巧夺天工,可见价值连城,绝非凡品。 “这百福玛瑙莲花手串乃是我特意托人寻来的,我在扬州城没有什么好友,安妹妹于我来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我寻来这手串赠与安妹妹,一为妹妹饯别,二愿妹妹百福加身,一生顺遂,还望安妹妹不要推辞。” 杜鹃把那手串往安锦舒跟前推了一推,眸子闪着惴惴不安的光,言语之间满是真诚。 手串确实是个好物件,安锦舒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她拿起那手串,手串淡淡的粉映着她指尖的颜色,极为养眼。 杜鹃瞧着不由赞道:“安妹妹真真配极了这玛瑙串子。” 安锦舒失笑,把手串丢给了身后绿萝:“这串子我很喜欢,谢谢杜姐姐好意。” 说罢她自手边匣子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杜鹃:“此信乃是我想与姐姐说的话,姐姐回到家中在看。” 杜鹃收过信起身,盈盈行了一礼:“我瞧妹妹也忙着便不过多打搅妹妹了,日后到了京都常书信来往,再此,便祝妹妹一路顺风了。” 安锦舒也微微福身朝她行礼:“杜姐姐保重。” “保重。” 待人出了屋子,绿萝上前把那玛瑙串子放入锦缎中包裹好:“小姐,这串子如此好的成色,你为何不戴啊。” “东西再好也戴不得。”安锦舒喝了口茶目光落于窗外。 绿萝不解:“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自然不是,你收好便是。”安锦舒吩咐道。 绿萝挠挠头,心中疑惑,可见安锦舒目望窗外似在思考,她也不敢多问,只得收了东西退了下去。 窗外枝头树叶已泛黄,飘摇着洒落满地,尽显萧条。 安锦舒手中热茶泛出一股股浓香白烟,她低头浅饮一口,杏眸微眯,良久她长长叹息一声,终是没有再去想杜鹃与杜蝶之事。 而走出都护府的杜鹃却在登马车的前一刻停住了步子,最后望了眼那都护府门庭。 上了马车,杜鹃把手中信封拆开,本以为会有洋洋洒洒一篇字,不曾想白净纸张之上只写了一行小字。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望你所择之途,无愧良心,珍重。 一滴热泪落在纸张之上,杜鹃手指渐渐收紧,然后她轻笑出声对着都护府所在方向轻道一句。 “谢谢。” 第136章 阿姐不听话了 又坐了一阵子安锦舒起身下榻,她可还没忘记今日还有大事没做,那便是帮顾瑶送信。 安锦舒收拾妥当,叫红鲤做了牛乳酪,然后端着牛乳酪,带着信去了君兰阁。 一入君兰阁安锦舒便见一道剑芒掠过眼前,她受惊的后退两步,若非红鲤在后搀扶定是要出大丑。 见她身影,院中舞剑之人收剑入鞘,然后转身上前:“阿姐。” 少年一袭白衣翩然,眉眼冷峻却如旋涡叫人挪不开眼,望着安锦舒的眼睛明亮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咳咳。”安锦舒偏头掩唇咳嗽两声,内心慌张无比,对方的眼神仿佛已经看透她此行的目的一般,叫她无所遁形。 她连忙把手中牛乳酪递过去笑盈盈道;“阿弟练剑累了吧,来喝点牛乳酪,我特意给你做的。” 说着安锦舒越过顾卿辰,把手中甜点放在了院中石桌之上,并贴心的为其盛了一碗,面上笑颜如花,心头却在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机会把信递出去。 顾卿辰走至石桌前,看着桌上那馥郁诱人的牛乳酪,唇角轻抬,坐下身来。 “阿姐特意为我做的?”顾卿辰闻了闻那碗中牛乳香气,眉眼间似都沾染了甜腻滋味来。 “啊?”安锦舒想事情想得入神,突然听他一问险些没反应过来:“哦哦哦,对,我特意为阿弟做的,阿弟快喝喝看,看合不合胃口。” 说着安锦舒也为自己盛了一碗,坐下身来抱着碗偷摸瞧着他。 顾卿辰把手中长剑放在石桌之上,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喝了两口。 安锦舒暗暗观察着他,见他皱眉先是一惊,后见他又不动声色的多喝了几口这才舒展了眉头。 “好喝吗?” 顾卿辰放下碗来看向她:“嗯。” 安锦舒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手中碗放下,四下张望一下:“阿弟屋中东西都收拾完了?” “还未,快了。” “哦哦哦。”安锦舒转过头来:“阿弟怎么这个时辰开始练剑了?不都是早上练剑?” “闲来无事。” “这剑是我送阿弟的那柄吧,阿弟还为它做了个穗子?” 今日的安锦舒话格外的密,顾卿辰抬眸看向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阿姐找我有事?” 正打算去拿剑的某人动作一顿,接着讪讪缩回了身子。 “是有点事,但不是什么大事,受人所托罢了。”她声音不大,可如此情景却足以叫对面人听清。 顾卿辰冷笑道:“阿姐有事直说便是,可是何人需要帮忙?” “算,算是吧。”安锦舒心想,需要你看封信给出回应不知算不算帮忙? “哦?”顾卿辰抬眼,黑色眸子带着凉薄笑意:“不知是何人?是何事?” 安锦舒一咬唇,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最后自怀中掏出顾瑶叫她送的信来,接着在顾卿辰冷如冰的注视下推到他眼皮之下:“需要帮忙的事都在这信中,阿弟打开看看便知。” 说罢安锦舒站起身来:“阿弟且慢慢看,我屋中物件还多,我需得回去盯着些。” 然后便带着红鲤逃似的走了。 顾卿辰看着桌上那信件,似觉眼熟,回想片刻,这才想起来当初送信一茬。 他眼眸深沉,双指夹起那封信来,信在眼前晃动两下带起一阵香风。 看来阿姐很是不听话啊,又把无关紧要之人的信送到他这处了,这一次他得还个什么礼才好呢? 逃回繁锦阁的安锦舒直接躲进了屋子,甚至把屋中收拾的下人也都赶了出去,闭上了门。 叫绿萝守在门口听着动静,自个则是窝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嗑起瓜子来。 看似无所畏惧,可红鲤能瞧出来榻上之人完全心不在焉。 红鲤瞧了眼那紧闭屋门,给安锦舒添了杯茶:“小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安锦舒拿起热茶一饮而尽,嘴硬道:“我没怕他。” 红鲤无奈,想说小姐你的害怕都快笼罩整个屋子了,怕不怕奴婢瞧不出来? 但红鲤哪敢拆她台,只得附和道:“我知晓小姐没怕,但是如此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小姐所图什么?” 得罪四少爷不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红鲤实在想不明白。 “我只是想叫玉棠死心罢了。”安锦舒放下杯盏语气颓然:“顾卿辰非她良人,可红鲤姐姐你也瞧到了这几月以来她为其所做所为,若不叫她死心,去了京都,终要酿成大祸。” 红鲤叹息,她自是知晓这几月以来安阳郡主为她家四少爷都做了什么事。 小至每日差人送来荷包锦囊等亲手绣的小物件。 大至每日放学跟着人回到都护府,然后直至日落西头才离开。 每日人去了端亲王府,便亲手为其送上羹汤,亲手做了坐垫给她家四少爷,说什么怕他久坐不舒坦,还有太多,若要一一举例怕是说上一天红鲤都说不完 。 堂堂郡主愿意为一人做到这般,可想而知得多喜欢才能这样用心。 红鲤有时候瞧在眼里都会想,若她是个男子,有个女子这般待她,她定会不顾一切跟对方在一起。 可反观她们四少爷,对郡主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越发冷淡。 若说世间最可悲之事为何,便是她家四少爷与安阳郡主了吧。 不,是安阳郡主,毕竟一厢情愿才最可悲。 “可小姐这样一来,四少爷岂不是又要.....” 话音还未落,门口便传来匆忙脚步之声,安锦舒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可仔细一听却并非是男子脚步。 “叩叩。”屋门被敲响。 “三小姐在吗,我是老夫人院中的孙妈妈,受老夫人之命,来唤小姐过去。” 听是自家祖母院子的安锦舒立马道:“绿萝开门。” 绿萝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位着暗紫色缎子的婆子,正端着手堆着满脸褶子笑的极为灿烂。 “孙妈妈辛苦,进来歇歇脚。”安锦舒朝她招招手:“待我收拾一下便与孙妈妈一同过去。” 孙妈妈作为老太太身边的人,对安锦舒自是熟络,听她说进去歇歇脚也没客气,红鲤上前端给她一杯热茶,孙妈妈笑着接过直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满足的擦了擦嘴。 红鲤又倒了杯递给对方:“这是什么事叫孙妈妈跑的这般急,瞧这渴的。” 孙妈妈又把红鲤倒的水喝完,这才终是感觉舒坦些,听红鲤这样说立马眼睛一瞪,一副不得了的模样:“大事!天大的事!” 正在梳妆的安锦舒侧目笑道:“什么天大的事,孙妈妈别急,慢些说。” 那孙妈妈一拍掌,哎呀一声:“是李姨娘,李姨娘跟二小姐回来了。” 第137章 阿姐难道忘了? “哦?二姐姐回来了。”安锦舒佯做开心:“人在祖母那里?” 孙妈妈点头:“是的,都在老夫人那里。” “也不知晓二姐姐这一年身子养的如何了,孙妈妈瞧着我二姐姐神色可好?” 孙妈妈想了想:“好,脸色极好,身子也丰满了些。” “是吗?”绿萝把最后一根簪子插入安锦舒发间,她扶了扶脖间有些歪斜的璎珞站起身来:“看来这风水秀丽之处当真养人。” 孙妈妈瞧着眼前明媚娇软的小人儿,突然想起刚刚在老太太屋中见得二小姐。 有时候养在姨娘跟前的与养在大夫人跟前的总归是有区别的。 她刚才瞧二小姐,那浑身的狐媚劲哪里像个正儿八经的侯门小姐啊,许是跟在李姨娘跟前太久,把对方那一套不入流的手段都学了个去。 而在瞧面前人,明眸皓齿,白璧无瑕,端庄大气,越来越有嫡小姐的风范了。 “劳烦孙妈妈前头带路,好久没见二姐姐,甚是想念呢。” 孙妈妈赶紧收敛心绪,堆笑出门在前头带路。 安锦舒带着红鲤与绿萝缓步跟上,出了院门却恰好碰见一同出来的顾卿辰,安锦舒是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笑道:“阿弟也去祖母那里?” 不去,不去,你说不去。 安锦舒盯着对方一个劲在心头念叨着,可老天爷偏偏与她作对,她越不想要什么,偏偏就给她来什么。 只听顾卿辰冷飕飕回她一个字:“嗯。” 如今一把刀架脖子上,你说你是上还是退?恐怕容不得她退吧。 安锦舒只得朝他招手极为不情愿道:“阿弟一同走?” 顾卿辰好看眉眼带着霜色,只见他朝安锦舒走近,然后朝她诡谲一笑:“阿姐的信我瞧了。” 好端端提什么信啊,安锦舒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不由得一缩讪笑道:“是吗?” 说完安锦舒就打算走,并没有打算过多追问,毕竟她可是瞧见了对方刚才那诡异的笑容,导致她现在后背都凉凉的,不知道对方那一笑是代表了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索性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糊涂到底。 她想走,可顾卿辰却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两步就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阿姐是不是忘了点事?”他声音又冷又轻,却极为好听。 安锦舒悄悄与他拉开点距离转眸瞧他,不明所以:“什么事?” “若我没有记错,曾经阿姐答应过我,再也不会往我院中送无关之人的信,阿姐难道忘了?” 对方声音骤然低了几度,安锦舒心头哀嚎,该来的总要来的。 她立马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抬眼看向身旁人时尽量叫自己眼中泪珠闪一些,亮一些。 “阿弟也知晓,我在这扬州城没有什么朋友,郡主难得与我能说得上体己话,她对你,你自个也是看着的。” 安锦舒抽抽鼻子,手帕掩面:“我只是不忍心,何况郡主说了,若阿弟对她真的无意,待回了京都,便绝不纠缠于你,我也是为了阿弟好啊。” 见她这般模样,顾卿辰眸色深沉,想起信中内容他道:“阿姐可看过信中内容。” 安锦舒自是没看过的,于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 “我知晓了。” 说完顾卿辰站住步子,安锦舒也停下来看他。 “阿弟?” “阿姐想叫我去见她吗?” 什么?安锦舒仰着头看身旁之人,对方眸子一如既往的冷,却也一如既往的好看。 “不想。”安锦舒想也没想直接回道。 她虽未见信中内容,可顾卿辰都这么问了,想来是顾瑶在信中约了见面。 这肯定不能见啊,这一见顾瑶哪里还能死心。 “我自是不希望阿弟去见顾瑶的,毕......”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阿姐不想我见,我便不去见。” “......” 安锦舒剩下一半的话被堵回口中,她偷偷斜睨顾卿辰一眼,感觉对方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 可瞧对方气定神闲模样,她又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索性目的达到,安锦舒便也懒得多想。 好在一路上顾卿辰没有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没有在为难她。 安锦舒一行人跟着孙妈妈到了如意院进了屋子。 屋中已坐满了人,安锦舒大眼望去,发现家中人竟到齐了,就只差她与顾卿辰一到便阖家团圆了。 她们未到前便有婆子为其准备了凳子与茶水,只待她二人一到便引着入座奉茶。 屋中气氛算不得好,甚至可以用沉重来形容。 安锦舒进屋后便见自家祖母脸色有些难看,她看向自家娘亲,曲氏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落座。 她虽知晓此次安念回来会发生何事,可这诡异氛围,分明就是上辈子没有的,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她心中有疑窦便也不敢造次,乖乖与顾卿辰一同落座,然后打量起对面人来。 如孙妈妈所言,安念确实相比较一年前要丰满不少,原本尖尖的瓜子脸如今也圆润了些,曾经她因身子不好,常年脸色苍白,可如今肌肤白里透红,怎么瞧都是一副身子极好的模样。 安锦舒端起茶盏来垂首浅抿,掩住眸中变幻神色,心想这三皇子还真是不辞辛劳,不知这一年来是否有累垮了身子。 不过他这日日耕耘所带来的效果显而易见,她这二姐姐受他滋润哪里还有半点病气。 可见其对她二姐姐上心程度,按上辈子的路走,接下来应是她二姐姐如愿嫁入三皇子府。 安念进不进三皇子府对安锦舒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她进亦好,不进亦无所谓,反正都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她不是没想过劝她,可有时候,并不是你劝了她人就会听,也不是你劝了,就能得一个好。 屋中众人都不说话,安锦舒喝完手中茶后终是开了口打破了这死寂氛围。 “这么久不见,二姐姐看样子病已大好了。” 安念巧笑嫣然放下手中茶盏,用锦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回道:“确实好多了,妹妹呢?近来可好?” “好。”安锦舒起身转了一圈:“二姐姐你瞧,我都吃胖了呢。” “烟烟。”安老太太出声唤她,声音严肃,丝毫没有往日里的慈爱。 安锦舒止了笑看向她:“孙女在。” “坐下。”安老太太严厉道。 安锦舒哦了一声,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悻悻坐回了凳子上。 可坐下之后的她却无半点被呵斥的恼怒,反倒极为乖觉的给自己添了杯热茶,捧着热茶慢品起来。 顾卿辰把手边干果往她跟前推了推,意味深长道:“阿姐慢些吃,时间还长呢。” 第138章 守宫砂没有了 安锦舒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指头把那碟干果勾到了自己身前。 这死寂氛围一旦被打破,那迎来的便是喧嚣。 安老太太只轻微咳嗽两声,候在一旁的王婆子便赶紧端了茶伺候着对方润嗓。 “念丫头,你来。”安老太太敛着眉朝安念招手。 安念绣眉微蹙不动声色看了眼李姨娘,李姨娘抬抬脸示意她别怕。 得她回应安念这才起身走向安老太太,只是还没走一半,本还算和颜悦色的老太太却陡然黑了脸,对着下首道:“去,把李姨娘跟二小姐给我绑起来。” 屋内等候多时的婆子们应声而动,蜂拥上前瞬间就把李姨娘与安念控制住,叫她二人无法动弹分毫。 “祖母?祖母这是做什么。” 被婆子按住的安念瘫坐在地上,一双上挑的媚眼闪烁着莹莹珠光带着疑惑看向上首之人。 安老太太由王婆子搀扶着走至她身前,然后她一把抓过其胳膊,一把捞开。 只见安念雪白胳膊之上白白净净无一点污痕,如一块美玉无瑕。 可如此景致却并未叫观者赞叹,反倒引来曲氏倒抽冷气。 “哼!”安老太太一把甩开她胳膊,满眼痛心失望:“说,你的守宫砂为何没有了。” 守宫砂顾名思义,守宫。 所有世家小姐不论嫡庶,在满月之时便会由家中长辈以特殊调制朱砂点至其胳膊穴位之上,长此以往点上三年,便能让守宫砂侵入肌肤内,在胳膊特定位置产生一个暗红朱点,便为守宫砂。 直到女子出嫁后夫妻二人阴阳结合致使体内发生变化,然后消退。 否则不论发生什么,守宫砂都不会消失,所以这守宫砂也是女子清白的象征。 而安念一位还没有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这胳膊上的守宫砂为何会消失? 曲氏走上前来,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也怕错怪了对方,于是拉过安念胳膊翻来覆去的看,甚至另一边的胳膊都不曾放过,可两只胳膊都找遍了却没见半点朱砂影子。 这下也容不得她不相信了,她看向安念的眼神顿时黯了下来:“念儿,你这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安念虽不在曲氏膝下长大,可她也是与之相处过很长一段时日,她虽算不得太喜欢安念,可也是真心希望她好,毕竟她也是正儿八经安家血脉。 如今这种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安念怎么就敢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 “放开我!你个贱胚子放开我!” 李姨娘的叫嚷之声使得安老太太与曲氏的脸色又黑了不少,李姨娘却毫无察觉的一把推开禁锢住自己的婆子,然后扑上前抱住安念,声泪俱下语出惊人道:“你们别动念儿,念儿有身孕了。” 此话一出莫说是屋内其她人,就连安念自己脸色都苍白了几分,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肚子,眼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野心。 纵然她把那份野心掩藏的很好,可依旧逃不过旁边少女的眼睛。 安锦舒把手中瓜子皮扔进碟中,看着眼前这一出大戏,觉得精彩极了,上辈子的安念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暗结胎珠,这辈子怎么回事?忘喝避子药了? 李姨娘一言惊起千层浪,安老太太闻言踉跄两步,手指着安念不停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来,面色铁青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气晕过去,曲氏见状忙搀扶她回去坐下。 “孽障,孽障啊!”安老太太喘着粗气痛心疾首骂着。 曲氏伺候她喝了热茶边帮她顺气边宽慰道:“母亲身子本就不好,莫要生气,省的气坏身子,此事蹊跷自是要问清楚才是。” 安老太太自是知晓此事重大,挥挥手示意曲氏去处理,自己则是背过身去不愿多瞧地上二人一眼。 “烟烟,辰儿,你二人先行回院子。” 曲氏下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谴退屋内无关紧要之人,而正嗑着瓜子准备接着看戏的某个小团子便在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丢出了门外。 仰头看着身旁安闲自得且衣冠整整的某人安锦舒气不过道:“凭什么你能走出来,我就得被丢出来。” 顾卿辰低头俯视她,笑的漫不经心:“可能.....我反应够快?” 揉了揉被摔成两瓣的屁股,安锦舒没好气的从地上爬起来,嘴中絮絮叨叨骂着:“死安锦然下手那么狠,是不是亲哥啊。” 侧眸看了眼身后紧闭房门,顾卿辰道:“走吧,此处也无戏可瞧了。” 安锦舒也是把目光落在了那紧闭的屋门之上,半晌才收回视线看向顾卿辰:“阿弟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阿姐不也一样不意外吗。”顾卿辰眉眼含笑回望向她。 安锦舒一噎,不想在与他在此话题上继续下去,毕竟扯到最后她也讨不得好处。 “走了,突然想起昨日的字还没写完。”她找理由开溜。 顾卿辰不知何时跟上了她:“阿姐的字练得如何了,说起来我这位“师傅”还未尽到“师傅”的责任呢,可要我今日前去指点阿姐一二?”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安锦舒就来气,五个月前她特意准备了香囊,玉冠,笔墨等物件前去找顾卿辰拜师求学,希望对方能教她写字。 她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去,甚至当天还特意换上了新衣裳,做了一番精致打扮,就怕对方觉得她不够重视。 可他呢? 叫她跪地给他磕三个响头也就罢了,还说日后得为其端茶倒水,随叫随到! 她一听立马变脸走人,什么人呐,她只是求学,又不是卖身,随叫随到,做梦! 但事已出,自是不可能当没发生过,自那以后,顾卿辰总会动不动提起这一茬,比如说现在...... 以前的安锦舒虽然也知晓顾卿辰喜欢捏人软肋,可她不知道他竟然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 安锦舒心头翻了个白眼,冲顾卿辰呵呵一笑:“谢阿弟好心,不,需,要。” 瞧她咬牙切齿模样,顾卿辰眼底染上一层温和笑意:“那阿姐若是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弟弟我,随时恭候阿姐到来。” 安锦舒:......... 来你个大头鬼。 第139章 辞别 安念一事从白日说到晚上,如意院那边才传来消息。 绿萝匆匆进了屋子闭了门,把得来的消息与安锦舒说了一遍。 安锦舒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娘的处置方法她早有预料。 若安念肚子里怀的是普通人的孩子那便是任他们捏扁揉圆李姨娘与她二姐姐也没胆子说一个不字,可安念肚子里怀的可不是普通人的孩子。 这事自是不会就任她们想如何就如何,李姨娘费尽千辛万苦甚至豁出安念清白所求这一份荣华,可不会叫她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去了京都,便是有得她爹忙了,想起白日里自家祖母气的脸色铁青模样,安锦舒吩咐红鲤去炖点清心养胃的粥。 她娘与祖母想来今日都不会有什么胃口,喝点粥暖暖胃总比粒米不进的好。 一炷香后,安锦舒提着粥出了院子,望着天空高挂玄月她瞥了眼隔壁院子,心头打鼓顾卿辰到底有没有去赴约。 后又想到他的性情便也就放了心,他那臭脾气,想来也不会把顾瑶所述之事放在心上,否则白日里也不会那样问她,估摸着这会子正在屋中洗漱准备歇下呢。 拢了拢肩上披风,安锦舒哈出一口冷气,今夜真冷啊,但愿顾瑶等不到自己想等的人早些回去歇息,这天寒地冻的,别傻傻冻个一夜冻出个好歹来。 而在扬州城某个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之处,顾瑶正站在湖边看着四周望眼欲穿。 但凡听见一点动静,顾瑶都会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可当发现那动静是风刮过或者野猫碰撞导致的后,她得笑容便会渐渐消失在面颊之上。 葵香与葵春一人打着灯笼,一人上前为顾瑶把散开的披风拢好,葵春劝她:“郡主,今夜太凉了,我们还是别等了,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也不见顾公子身影,郡主金娇玉贵,冻坏身子奴婢万死也难其咎啊。” 顾瑶却不觉冷,望着空洞的小路不死心的道:“还早。” 葵春知晓她得执念,不敢在说话,默默退到后边与葵香一同静静陪她等着。 玄月高挂,惨白月色铺满大地,湖中泛出一阵阵银色涟漪。 透过那远处的湖面,可见袅袅上升的朦胧雾气,那是夜里的寒霜透出的凉意,四周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冷,葵春冻得直打哆嗦,再次上前道:“郡主,咱们还要等吗?” “等。” 只浅浅一个字却透着无比坚毅的决心。 为什么不等?顾瑶苦笑。 她信中只说地点未说时间,万一那人有事耽搁了呢? 万一对方只是找错地方,现在正在往她这处赶呢? 万一她一走,对方便来了,与她硬生生错过呢? 顾瑶想了很多很多,可她独独没有想过那人不打算来。 一盏昏灯照影长,望月空,佳人冷寂,苦对夜风。 三更犬吠,秋风突起,浓烈冷意使得天地间都萧条下来。 半夜雨霖铃,长条湖边,只余一盏昏灯,正守着这昏沉夜色,寒霜雨点,直至熄灭。 第二日一早,安锦舒心中记挂着顾瑶一事,天一亮就叫绿萝去端亲王府瞧瞧。 绿萝去得快回的也快,回来后就道昨夜顾瑶戌时就去湖边守着,直到寅时变天才回的府,昨夜应该是受了凉,今日开始发热,如今正躺在榻上憔悴无比。 顾瑶生病一事虽叫安锦舒揪心,可一想到她经过昨夜许是死心便也为其感到庆幸。 拿了些补药安锦舒准备去瞧瞧她,可还没出门一人便登了门。 见到来人安锦舒欣喜万分,提着裙摆就迎了上去:“怀安哥哥。” 盛怀安把手中物件递交给红鲤温柔笑道:“烟烟妹妹早。” 瞧着红鲤手中东西,安锦舒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唇娇声埋怨起来:“怀安哥哥怎么又给我带礼物。” 她屋中都有好多他送来的物件了,这次装车光他送的礼物都装了一大箱呢,她回礼都不知道回些什么了。 盛怀安失笑:“今日登门乃是与令堂,令尊辞别的,顺道来瞧瞧烟烟妹妹,这里边乃是一些特产,拿来给烟烟妹妹路上解馋。” 一听辞别安锦舒眼眶便有些红了,盛怀安如她兄长,又朝夕相处五个月之久,每日耐心指点她功课,闲暇时二人烹茶闲聊,焚香对弈对方于她亦师亦友,如今要分别了,心头光是想着都格外酸涩难忍。 其实在京都二人终会重逢,只是安锦舒不舍的是扬州城这段美好日子,以后许都不会有了。 “怀安哥哥也要动身了吗?先回帘安?” “嗯,得回家收拾一番,在启程前往京都,若是脚程够快,应能碰上烟烟妹妹。”盛怀安眉眼温润,公子如玉,清俊朗逸。 见他竟还会说笑了安锦舒捂唇眼睛眯成了月牙:“那我届时可要叫父亲等等怀安哥哥,别叫怀安哥哥赶路磨破了鞋。” 被调侃的盛怀安一愣,随即无奈摇摇头:“烟烟妹妹又取笑于我。” “哪有。”安锦舒嘟囔一句,接着抬眼眸子亮闪闪望着他:“怀安哥哥什么时候启程?”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回去便走了。” “怀安哥哥等我一下。” 安锦舒扔下一句匆忙跑回屋子,盛怀安瞧着那一抹俏丽影子冲进屋子,然后在急急奔了出来,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包东西。 “这是?”盛怀安瞧着那递至眼前的包裹不解看向少女。 安锦舒甜甜一笑:“这是我给怀安哥哥路上解馋用的。”说着极为大气的把那包裹塞进盛怀安手中:“怀安哥哥不用谢我。” 手中包裹沉甸甸的,比他送出去的包裹不知沉了几倍,盛怀安有些诧异,也有些好奇里边装了什么。 “这些可都是我平日里最爱的,怀安哥哥可不许浪费。” 把手中包裹递给旁边小厮,盛怀安一拱手声音温醇,望着安锦舒的眼透着柔和:“烟烟妹妹赠于我的,我哪能浪费,山高路远,烟烟妹妹后会有期。” 安锦舒忍住泪意朝他盈盈福礼:“山高水长,天涯未远,怀安哥哥,再会。” 马车之上,盛怀安打开那沉甸甸的包裹,里边用油纸依次包了不少的瓜子,花生,蚕豆......等小零嘴,下方摆了精致的糕点,瞧模样应该是自己做的。 盛怀安取过一块梅花状的糕点放入口中,糕点甜而不腻带着一股梅花清香,很对他胃口。 他笑笑,突然想起那日书房内自家父亲的话,他的笑意自脸上消散,望着窗外倒退景色眼中一片澄澈。 此去京都,他定要青云直上,早日功名加身,那样才不负家中所望,也能叫她享一世荣华。 第140章 世间男子千千万,一个比一个好看 提着补品安锦舒去到端亲王府探望顾瑶。 刚进顾瑶院子就听她在屋中大吼大叫,乱砸东西,瓷器碎裂声音噼里啪啦的,光是听着都心疼,好在她屋子中金贵之物都搬走了,否则任她这样砸下去,那碎的哪里是器物,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哎呀,这是谁惹我们郡主生气了?发这么大的火想来病的也不严重。 ” 安锦舒提着东西悠哉悠哉走进屋中,顾瑶手中举着花瓶正要扔,见她来了,顿时哭丧着脸踢着鞋哭唧唧跑向她。 “烟烟,你阿弟欺负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安锦舒挑挑眉轻哦了一声:“他如何欺负你了,与我说说。” 顾瑶哼唧声更大:“他害我昨夜等到半夜,冻得我今日都生病了。” “那他不来你还等,你傻不傻?” 安锦舒把她自身上扯开,走到桌前找了块没有碎片的地方坐下:“听说你病了,我这不提着补品来探望你了,顺便替我那“欺负人”的弟弟向郡主赔罪。” 顾瑶蹬鼻子上脸起来:“我不要烟烟你赔罪,我要你阿弟亲自来赔罪。” 话落安锦舒便狠狠剐了她一眼:“适可而止啊。” 顾瑶深知理亏,撇嘴红着眼委屈道:“说说而已,哪里真能叫你阿弟向我赔罪,这事本也不怨他,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瞧她可怜模样安锦舒于心不忍,但事关顾卿辰,她不忍又能如何。 只得宽慰安抚道:“世间男子千千万,一个比一个好看,郡主身娇肉贵,走到何处不是焦点,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为让她开心点安锦舒甚至道:“等回了京都替你解决了那纨绔子弟,我替你好好物色几位绝色,保证都比顾卿辰好看,比他好。” 话虽如此说,可安锦舒脑海里过了一遍所认识见过之人,除了盛怀安,没有人的容貌能比肩顾卿辰,对方脾气虽臭,可那张脸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妖孽,不服都不行啊。 好在顾瑶却信了,她擦擦眼泪,望着安锦舒确认道:“真的吗?” “当然。”安锦舒脸不红心不跳回她:“我哪里敢骗郡主你啊。” 顾瑶终于笑了:“好吧,就听烟烟的,我决定从今日起再也不喜欢你阿弟了,等回了京都,我要找比他好看的,找好多个。” “嗯,这就对了。”见目的达成安锦舒会心一笑,把一块香喷喷的热乎乎的东西往她手中一放:“烤地瓜,来的路上街边在卖,闻着香就给你带了一个。” 顾瑶身为郡主哪里吃过这种东西,当即有些嫌弃的想扔开。 “你若不吃也别浪费啊,我吃。”见她嫌弃模样安锦舒一把把地瓜抢过来,直接掰开两半美美啃了一口。 地瓜芯部还是烫的,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甜。 谁说山珍海味才是享受?此刻就算有人拿山珍海味与她换手中地瓜她也是不会换的。 而本有些嫌弃的顾瑶见她吃的这么香没忍住的咽了口口水,要知道今日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呢,此刻闻着香味肚子开始咕咕咕直叫:“好吃吗?” 吃的正香的安锦舒空出嘴来回她:“好吃。” 见安锦舒没有分她一半的打算顾瑶乖巧凑过去,坐在她身旁扯扯她得袖子讨要:“我也想吃烟烟,你给我一半呗。” “刚才不是嫌弃?” “刚才是刚才,现在不嫌弃了。” 安锦舒一笑,没有在逗她,把剩下一半地瓜递给她。 二位金贵的小人儿便坐在凳子上啃着烤地瓜,直把红鲤等下人看的眉头皱起,不知晓的还以为府中亏待她二人,能把一地瓜吃的这般香甜。 安抚完顾瑶安锦舒自端亲王府刚出来,一队人马便从她眼前疾驰而过,见其服饰安锦舒半晌不曾回过神来。 宫里的人来扬州城做什么? 她没有多加迟疑,而是上马车叫车夫跟上前面那队人马,她想看看对方是去哪里。 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宫里之人,且还是在如今这种时局,她不得不多想。 一路尾随对方至一处府邸,安锦舒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目的地竟然是她家。 门口高大骏马预示着对方已经先一步进了府内,她慌忙下马车,问门口小厮:“府中可来客人?” 那小厮明显是畏惧进府之人,对着安锦舒颔首示意道:“回三小姐,对方说是三皇子麾下侍卫。” 三皇子?安念! 安锦舒瞬间便知晓对方来此的目的,不是为顾卿辰而来便也叫她松一口气。 若是此刻顾卿辰被寻回,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结局会如何。 所幸来人并非是为他而来,看来重生虽然改变了很多东西,可顾卿辰的命运走向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不过今日看见宫里人在联系到顾卿辰,安锦舒突然惊醒过来想到一些从前被自己忽略之事。 那便是上辈子致使安家覆灭的真正原因。 她没有忘记前世地牢中温衡带来的口谕,他的话如昨日,清晰的回响在脑海:为打胜仗,手刃无辜百姓上万人次......毫无作为欺君罔上有违百姓对他们的信任.....立身之本皆是人骨与鲜血.....安家本就该死!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重生以后,安锦舒都没怀疑过当初的想法,那便是温衡这个口谕是顾卿辰为叫她痛苦强行加在安家头上的莫须有的罪责。 可此刻回想一下,顾卿辰分明不是一个暴君,她纵然有错在先,使他倍感屈辱,可他真的会因为她的夺身之耻就灭安家满门吗? 她爹是元崇亲封的杨远大都护,她兄长是其亲赐的骠骑大将军,二人为国在边塞苦战十一载,世人皆知她安家功绩,连她一个不懂政事的闺阁女子都知如此功臣的分量,顾卿辰又怎能不知。 纵然朝代更迭,面对此功臣新帝也不会轻易动之,更何况那时的顾卿辰不过才登基数月。 若不是有十全的把握与证据,能保证一举拉她安家下台,否则就以顾卿辰那等心性,又怎会轻举妄动半分。 而安锦舒所发现的东西叫她清晰的知道,顾卿辰大动干戈不惜在她家蛰伏数载的目的。 那个口谕不是假的,也并非是他强行扣在安家头上的,而是她安家真的有此一责。 思及此安锦舒浑身一片冰凉,当一处缺口被打开,你便会顺着那处缺口发现太多太多曾经隐藏在缺口之外的东西。 曾经的认知被突然推翻,她需要时间去接受与查证,无论真假,她都需要早做准备,若事情是真待东窗事发,她也好有所应对。 第141章 宫里人来,宫里人走 走进大堂,安锦舒远远的便见大堂前站着一队人。 他爹面色冷冽的与其对峙着,她娘以及兄长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人群后的安念与李姨娘不仅没有任何害怕模样,反倒瞧到来人有些欣喜。 安锦舒绕了个回廊,自偏处悄悄摸了进去,场中之人无一人在意她这个多出来的人。 刚才对方在马上安锦舒并未瞧的真切,只知对方穿着宫内服饰,听小厮说乃三皇子麾下侍卫她也不曾怀疑。 可如今离得近了,却发现这队人的服饰并非是皇子府能有的。 衣冠锦绣,配绣春刀,踩白底黑靴,腰间悬挂令牌刻“皇”字,面对她爹与她兄长这等重臣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显得格外嚣张。 就在安锦舒疑惑对方真实身份时,其中一人开口说话了,瞧其模样应是里边领头的:“不知在下刚才所说安都护可同意。” 只听极为粗重的冷哼响起,安如鹤面色冷冽,眼带凶光直逼领头之人:“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想娶我安家之女,皇上诏书,娘娘懿旨,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缺一样,都不行。” 曲氏也紧跟着毫不客气道:“崔管家,送客!” 对方见他们竟如此不客气,当即也是面色一黑,一甩身后披风冷哼一声:“走!”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人一走安如鹤便转过身子看向身后安念:“跪下!” 声音极大带着震怒,其威严叫人不敢反抗,李姨娘想求情安如鹤却冷眼剐向她,一句话堵了她的嘴:“你若敢求情,你便一起跪着。” 李姨娘再不敢吭一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身旁之人跪下。 安老太太瞧着这一幕唉声叹气的走了,似疲累极了。 “好生跪着,不知羞耻!”安如鹤面色冷沉对着地上跪着之人冷哼一声甩手而去。 安锦然随之一同离开,最后只余曲氏与安锦舒。 曲氏本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刚才所发生之事僵着脸叹息一声,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安念就那么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面对所有人的责骂与叹息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很瘦,却不是病态的消瘦,美人冰肌玉骨,秀发微垂至胸前,尽显楚楚可怜之娇态。 安锦舒站在一旁就那么静静看了她很久,久到腿都有些站的发疼,可再看安念依旧低着头,手护着肚子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曲氏已经走了,所以偌大的大堂门口,现在除了杂扫的仆人便只剩安锦舒与跪着的安念。 安锦舒走上前去,半晌问了句:“值得吗?” 一直以来对安念与那三皇子暗中苟且之事安锦舒都抱着看戏的姿态,毕竟三皇子如今瞧来是风光无限,可只有安锦舒知道,一旦皇权相争,他是第一个出局之人。 不仅对顾卿辰起不到一点威胁作用,甚至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上辈子安念的结局安锦舒并不知晓,顾卿辰登基当夜,她便被桎梏了,至于他是如何处置安念与三皇子的她半点不晓。 可有一点安锦舒知道,那便是嫁入三皇子府的安念过的并不好。 可她既然在千万选择之中选了这么一条路,那这条路上的苦果也总该自己扛下才是。 想到这些安锦舒转身想走,也并不打算等她回答。 “妹妹要走了吗?” 就在安锦舒转身瞬间,安念蓦的出声。 安锦舒脚步一顿,回身看她。 安念樱唇透着雪色,如一朵开在雪中的娇花,美则美矣,却脆弱的不堪一折,她本就身子不好血气不足,如今肚里的孩子还在贪婪的汲取着她的营养,她自是不会太好受。 “二姐姐瞧样子似不想搭理我,我何必自找没趣。” “呵呵呵,呵呵。” 安锦舒此话一出惹来对方一阵笑声,笑声之中透着无边讥讽,突的,笑声戛然而止,安念猛地抬头瞪向她。 那眼中的恨意叫安锦舒为之一愣。 此刻的安念仿佛变了一个模样,早已不是那个淑慧美艳的女子,而像自地狱爬出恶鬼,摆出一副丑陋又狰狞的嘴脸。 “你其实与其他人一样,都在看我笑话吧,如此假惺惺的做什么。” 安锦舒没有说话与她对望着,没一会安锦舒便收回视线转了身。 “二姐姐说的对,所以我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谴责二姐姐什么,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想嫁给谁,用何种手段皆可,但若扯着安家下水.......” 安锦舒冷冷斜睨安念一眼:“我定会劝父亲舍了二姐姐。” 安念从不曾想到安锦舒会如此与她说话,犹记一年前安锦舒面对她还透着怯意,那是她与她娘经年累月谄害的结果。 安锦舒以前就是个草包,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那一点东西,自小被她娘哄骗着早早就与曲氏离了心,也不喜老太太,最喜便是往她们院子凑,她们说什么她便当真什么,蠢如猪。 自小没有父亲在身前,曲氏又操劳家中事务给与她的关心少之又少,这才能叫她们有可乘之机。 安念以前极为喜欢耍弄于她,看金娇玉贵的嫡女被自己一个庶女踩在脚底,卑微的追捧讨好自己,那种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像今日这种话搁在以前对方是万万不会与她说的,不会也不敢。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忤逆过她们,可只要她们一变脸她便会可怜祈求她们,求她们不要生气不要不要她,说出去恐是没有人会信,可那个时候的安锦舒就是如此。 安念不止一次的认为她这个三妹妹已经是个没救的废人了,纵使她以后回过神来,知晓她们对她的谄害,可也为时晚矣,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习惯刻在骨子里,那便再也摆脱不了。 可瞧着今日面前的人,朱唇粉面玉软花柔,明眸皓齿仪态万方,说话间不疾不徐语带尖锋,面对她的恨意也只是微微一皱眉完全没有任何慌乱。 饶是安念不信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曾经那个被她随意践踏的少女,早已不复存在了。 “对了。” 正欲离开的安锦舒又侧目瞧向她:“爹爹铁血心肠,二姐姐与其记恨着家中人,不如想想该如何让父亲饶了你。” “他要做什么!”安念受惊看向安锦舒。 安锦舒呵的一声笑了出来:“二姐姐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如今处境。” 第142章 顾卿辰起了贪欲 九曲回廊蜿蜒雅致,安锦舒心情还算不错,面颊带笑走至水潭边逗弄着潭中锦鲤。 红鲤看着水中肥硕金鱼思想却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想着刚才大堂前发生的事她气愤之余又很是不解,正打算靠自己的脑袋瓜子把这事整明白了。 “你瞧你那满脸问号的模样,说吧,想问什么。” 实在是她的思考“太吵”,影响到了安锦舒,安锦舒把手中鱼食扔进水潭,瞧着肥嘟嘟的鱼儿争先恐后抢夺,笑如春风。 红鲤也没客气,安锦舒这边开了腔,她那边就张了嘴。 “奴婢不明白一件事。” “哪一件?” 红鲤想了想:“小姐分明不知晓那宫里人说了什么。”红鲤歪了歪脑袋:“可奴婢瞧着小姐与二小姐的谈话,怎么感觉小姐是知晓对方所来的目的,与其所述内容。” 安锦舒突然笑了:“很好猜。” 红鲤眼睛一睁:“怎么猜的。”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瞧模样应该是三皇子上门求娶了,那为何将军却发如此大的火气,还有二小姐,那模样也算不得太欣喜啊。 “你是不是认为对方上门是替三皇子表述求娶之意?” 红鲤点点头。 “其实你猜的也没错,但却只猜对了一点点。”安锦舒比划了小小的一点。 “那实际情况是什么啊小姐。”红鲤赶紧追问。 安锦舒不紧不慢喂着潭中鱼笑笑:“你猜。” 被卖关子的红鲤是着急的心痒难耐,她若是能猜明白何须如此苦恼:“小姐莫要卖关子了,给奴婢说说呗。” 安锦舒拍拍手心残渣直起身来:“没有三书六聘,媒妁之言,男女之间偷尝禁果叫什么?” “不要脸!”红鲤啐了一口。 安锦舒:“.......” 一巴掌拍她脑门子上:“那叫私定终身,暗通曲款。” 红鲤揉揉额头不乐意嘟囔:“那也有不要脸。” “你再说。” 瞧她说的难听安锦舒抬手做状又要打她,吓得红鲤赶紧求饶:“错了,奴婢错了小姐。” “既然是暗通曲款,三皇子又岂能大张旗鼓告知众人,本要藏着掖着一辈子不叫人发现,可如今我二姐姐怀了身孕,该怎么办?” 红鲤想想:“娶进门。” “可我二姐姐是庶女。”安锦舒一语道破天机。 红鲤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天灵盖:“所以三皇子不能娶一个庶女为妻,只能纳妾,又因二小姐与之已有肌肤之亲,他便无所顾忌派人来表明大将军要把人带走,直接充进三皇子府。” 红鲤独自呢喃:“可妾虽贱也不应该如此简陋,难不成三皇子竟要二小姐无名无分跟着他!” 红鲤被自己这个猜测都吓住了,三皇子难免有些太薄情寡义了些。 可当红鲤求证般看向安锦舒时,安锦舒却向她点了点头:“没错,那队人根本不是三皇子麾下的人,而是真正的宫廷内卫,三皇子应该还没有胆子把事情告诉皇上,想来是贵妃娘娘的旨懿。” “贵妃娘娘敢如此嚣张派这队人来,一来是笃定此事我安家吃亏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我兄长与我都未婚配,闹得难看后果可想而知,二来顺道试探我爹的底线,瞧瞧他是否会轻易平息此事。” 说到此安锦舒停顿下来,看了看天,刚才的天还晴空万里,这会竟已阴云密布起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能说纵然是精明如贵妃,也会有糊涂的一天,她爹岂是怕事之人,经此一茬,这事便有趣了。” 本来她爹有息事宁人之意,此事二人都有过错,只要三皇子好生处理此事,他并非不能讲理,他心中清楚安念身世,自不会奢求正妻之位。 可如今对方却这般折辱她家,以他爹的性子不闹到金銮殿上都对不起贵妃娘娘派人跑这一趟。 这女儿还没嫁出去呢,女婿就开始打老丈人的脸了,本就一肚子气的她爹自是看三皇子哪哪都不顺眼,如此一来,就算心一横,打了安念肚子里的孩子,逼她剃发为尼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失了清白对家族又无利益且还招惹祸端的人只有出家才是最好的归宿。 风雨就来,安锦舒伸出手感受着凉风阵阵:“走吧,回院子,免得被雨浇上了。” 红鲤点头,主仆二人说话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她二人一离去,头顶之上便跃下三道身影,刚才她与红鲤的对话皆被此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顾卿辰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如猎人看见猎物时满是贪婪。 真是没想到,他的阿姐竟然这般聪明呢,仅凭只言片语能猜到这么多东西,且八九不离十,聪明的叫他有些吃惊了。 “少主,还需要煽风吗?”黑昼沉声问道。 “自是要煽的。”顾卿辰冷笑,不煽如何叫这个火在烧的旺一些。 当夜,一道加急密信便送进了京都皇城内的金銮殿。 元安帝哼的一声把信拍在了桌案之上:“孽子!” 皇上如此震怒饶是李风成也是缩了下脖子:“皇上息怒。” 元安帝眉头一抽,把那信甩在他脸上:“你且瞧瞧这孽子都做了什么!” 李风成战战兢兢捡起那信,粗略看了,然后胆战心惊得把信放回桌案上,瞧了眼元安帝脸色这才道:“依奴才之见,这恐是意外。” “意外?”元安帝眼神阴戾的吓人,其中透露的冷漠无情叫人不寒而栗:“到底是意外还是刻意谁又能知晓呢?朕的肱骨之臣如此之多,为何偏偏就是都护府。” “八十万兵权.......”元安帝喃喃的坐回椅子上,眸子在烛火照耀下忽明忽暗。 李风成能跟着元安帝自是有其过人之处,只见他凑近元安帝耳朵耳语几句,元安帝那紧皱的眉头竟诡异的松开了。 “如此,陛下便可放心了。”李风成谄媚笑道。 “嗯,是个好主意。”元安帝满意的看向李风成:“有赏。” 李风成哎哟一声赶紧跪下谢恩:“奴才谢陛下赏赐。” 第143章 做我的人 窗外雨点拍打青瓦,淅淅沥沥之中伴随着呼啸风声。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寒气逼人。 红鲤替安锦舒捏了锦被,把手中的热茶放在她手边。 “几时了?” “亥时了小姐。” 放下手中诗集,安锦舒望了望窗,透过窗棂纸只见浓重暮色:“还是没有动静?” “没有,还跪着呢。” 这倒是出乎安锦舒意料了:“我这二姐姐何时竟这般有骨气了。” 话音刚落门口廊下传来说话之声,安锦舒眼神示意红鲤去瞧瞧。 门开绿萝神色匆忙恰好正要拍门,见红鲤她道:“有消息了。” 安锦舒裹了狐裘上前:“什么情况。” 绿萝眼中有些惊疑不定:“见红了。” 安锦舒没算到安念竟会拿肚中孩子来赌,若不是发现及时,她肚中孩子定保不住。 当一个娇弱人儿惨白着脸,红着双眼,声嘶力竭求你时,只要你不是冷血之人,定会动容。 安如鹤不是冷血之人,安家其他人亦不是,所以当安锦舒看见安如鹤挑眉时便知道,安念赌成功了。 夜里的雨越发大了,安锦舒撑着一把油纸伞,前面灯笼摇晃,雨水扑打在地面之上,沾湿了她脚边绣莲花裙摆。 雨寒雾重,湖中散发着阵阵白气,湖中亭子隐在雾气之中,太久没来这处,竟都显得有些陌生了。 雨点坠入湖中,拍打水面如晶莹剔透的珠子蹦起,粉色绣花鞋踏过湖上青石溅起点点水花。 烟雨亭,她今生逃避之处,这一走,许是再也不会回来,来此并不是怀念,而是与曾经道别。 手缓缓滑过亭柱,安锦舒的眸子定格在不远处,那里一豆点黄光正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虽瞧不见岸上之人是谁,可如此时辰,能来此处的,除了顾卿辰还能有谁。 知顾卿辰与她一般有前世记忆,对他此番行径安锦舒便也不奇怪了,许是和她一样,来此与过去道别的吧。 只眨眼间那豆大光点便消失不见,好似刚才安锦舒瞧见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 她没有意外,莞尔一笑:“想来你也是高兴的吧,这一次,你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做你自己。” 像是对着那已离去之人的独白,又像送给自己的祝语,最终都随着这淅淅沥沥之声堙灭在漫漫长夜之中。 浓墨泼洒的长街之上,一道身影自雨中狂奔而出,然后勒马停在一处楼阁前。 清歌瞧着脚下来人,蓑帽之下上挑媚眼不由得一眯。 只见对方翻身下马,朝着她所在方向抬头:“我知晓你在上面。” 清歌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疑惑对方如何知晓她在此处。 “你若不下来,我便上去找你。” 语毕来人似真要飞身上房,清歌迟疑一下看向手中人头,还是出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得她回应来人这才顿住飞身向上的动作:“来与你辞别。” 黑夜之中但闻女子娇笑,随即一阵风袭过,带着一股血腥之气,只眨眼间本还在高阁之上的女子就已经到了地面之上。 看着眼前俊眉星目,透着湿气的俊逸青年清歌冷声笑道:“小将军以为我会感动?” 安锦然显得有些拘谨,他未曾与女子相处过,今日前来也是临别之前心有所想,这才冒雨来此。 安锦然陷入了沉默,二人相顾无言,只听雨打屋檐噼里啪啦。 “小将军若无事我便先走了,还有任务在身,恕我不能奉陪小将军在此赏雨了。” 来找她是他,来了不说话又是他,清歌能下来见这一面都是被迫自是不会一直陪他在这里吹冷风。 “跟我走吧。” “.......” 清歌已经转过的身子僵立在原地,眉头拧成一团,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转过身来,蓑帽与面罩挡住她整张脸,只那双眼亮的如皓月。 “你说什么?疯了?”清歌讥笑出声。 安锦然握了握拳,回看向她,眼神坚毅掷地有声重复道:“我说你跟我走吧。” “啪嗒。”屋檐上的雨落在清歌帽檐之上,如惊天雷响炸于脑海。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是个杀手,你是个将军,你让我跟你走,要抓我?” “不是。”安锦然向前一步,眼中神采飞扬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做我的人。” “呵。”清歌冷笑,这是她平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比当初卖她那人说的笑话还要好笑,她后退一步语气疏离又生冷:“我今夜就当小将军没来过,别过。” “我要去京都了,再归不知何时,这刀尖舔血的营生注定不能长久,你不如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于你。” 见她有退意安锦然也急了,他知恐是他说错了话赶忙辩解。 清歌看向他,眼中满是寒凉,她不会再把心托付给任何一个人,全是谎言。 “恐是要叫小将军失望了,我感激小将军曾经的救命之恩,若来日小将军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可随时托人来此找我,京都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并不喜欢。” 言罢清歌足尖点地闪掠而去,消失之快叫安锦然来不及挽留。 伸出的大手只抓住了一片寒意,除外再无其他。 出发当日,为防止引起混乱,安如鹤特择天还未亮时人少动身。 来送别的只有寥寥几人,木太守与其夫人自木蓉蓉失踪后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如今早已是白发满头,夫妻二人相搀扶着,纵然心头不是滋味可依旧与安如鹤说着珍重的话。 杜鹃把手中小食递给安锦舒浅笑道:“安妹妹,一路顺风,这里边是我一早做的小吃,你带着路上可以解解馋。” 安锦舒接过,心中却难免感动,此时的天都还没亮,这满满一篮小食不知对方是几点起来做的,估计一夜未眠都有可能。 “杜姐姐,你照顾好自己。” 杜鹃点点头:“我会的。” 安如鹤并未耽误太多时间,与扬州诸人辞别后,翻身上马,正式启程。 街道两边景色往后倒退而去,安锦舒紧抿着唇神色复杂,好似还没看够这扬州城的山水便要离开了,不知不觉一载已过,时间真快呐。 只闻马儿喘气之声,不知何时顾卿辰已骑马走至窗边,少年一身玄衣腰佩长剑,脚踏锦靴,意气风发。 安锦舒缩回头:“阿弟要一路骑马?” 顾卿辰还未回答安锦然却是策马冲上前来哈哈一笑道:“小妹可是不知,阿辰的骑术乃是我亲自教的,尽得我真传。” “是吗?”安锦舒浅笑看向马上少年:“那阿弟可真要谢谢兄长了。” 顾卿辰没有应声,安锦舒却笑的更加明媚了:“对吗阿弟?” 马上少年侧眸,幽深眼瞳毫无预兆的撞入安锦舒眼中,安锦舒呼吸一簇,错开脸来。 “天寒地冻,阿姐还是莫要看了。”语毕骏马嘶鸣一声,少年已扬长而去。 “阿辰说的对,小妹赶紧毕窗吧。”安锦然说完“驾”的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安锦舒哪里还有心思在看,快快的放了帘子转回了身子。 第144章 他顾卿辰皆要! 出了扬州城,安如鹤带头,安锦然垫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南而去。 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一处歇脚的驿站前,他们偶遇了端亲王府的队伍。 当见到她们时端亲王还佯做吃惊模样,其实所有人心知肚明,他分明就是在此守株待兔的,还要装作一副好巧的模样。 安如鹤与其谈了几句后,没有意外的两拨人马一同出发前往京都。 安锦舒拨开竹帘望向后面见不到头的队伍,心中暗想,不知顾瑶在这浩浩荡荡队伍中哪一辆马车里。 遥望顾瑶时毫无意外的又瞧到那骑于骏马之上少年,她目光刚落在其身上,对方就跟浑身都长了眼睛似得直接就锁定了她。 安锦舒受惊的缩回脖子,心突突突的直跳,对方反应实在敏锐,回想起对方那锐利目光,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毛骨悚然。 当日午间歇息时,顾瑶兴冲冲的就过来找安锦舒了,安锦舒对此也早有准备,还特意给她留了一块刚炖好的红烧蹄子。 顾瑶边吃边与安锦舒说道:“烟烟我给你说个大事。” “什么事?” “木蓉蓉找到了。” “什么?”安锦舒有些诧异:“你怎么知晓的?” 顾瑶分明出发的比她们早,早间出发安锦舒还见了木太守夫妇二人,那模样分明是还没有找到木蓉蓉才是。 顾瑶跟那街头爱絮叨闲话的妇人一般,啧了一声凑到安锦舒跟前低声道:“我爹派去与各世家辞别的亲兵说的,他半个时辰前才追上我们,说此事时我就站在他们跟前,听得清清楚楚的。” 如此便也说的通了。 安锦舒疑惑:“这找了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我们一走就冒出来了,莫不是谁想祸水东引吧。” “哪能啊。”顾瑶啃了口蹄子:“那亲兵说,劫走木蓉蓉的竟是太守府自己的人,找到时......” 顾瑶脸一红没有再说,这意思不言而喻,反正少儿不宜。 “那歹人早就窥视木蓉蓉多年,后趁梧栖阁那事劫走了木蓉蓉,我怀疑对方本来是想让你安家背锅的,哪知你安家风评太好,竟没惹出半点水花。” 顾瑶说着安锦舒却总觉哪里不对。 她问顾瑶:“那今日是如何找到的?谁找到的?” “是在太守府的一处废弃屋子里,那劫木蓉蓉的歹人乃太守府倒夜香的,据说以前是个酒鬼,一日喝醉闯进民宅非礼了人家清白姑娘,被割了舌头烙了印。” “昨夜对方又喝了几两马尿,喝的太多回来吐上了婆子晾在院里的衣裳,今儿一早那婆子就骂爹骂娘的拿着衣裳找了过去,就发现了。” 安锦舒顿悟,可还是奇怪:“那这样说那木蓉蓉也有手有脚的,既在家中为何不跑,或者不呼救?” “那便不知晓了,许是二人互相喜欢?”顾瑶不在意道。 安锦舒却并不如此认为,可如今她已离开扬州城,这事在蹊跷也不关她任何事了。 好在人在太守府内找到,那自不会与安家扯上关系。 害人者终被害之,木蓉蓉得此下场,也算罪有应得。 扬州城至京都山高水长,一行人马老少妇孺终比不得单枪匹马快马加鞭,硬是走了三个月才到京都边城地界。 安锦舒显得有些蔫蔫的,走了三个月,饶是一开始天大的兴致也被消磨完了。 “小妹,走,去捉山鸡去。” 要说这一路最精神,最亢奋之人,莫过于安锦然了,安锦舒瞧着自家兄长那打了鸡血的兴奋模样只觉头痛。 “不去。”安锦舒摆摆手背过身子去。 下一刻。 “烟烟,走啊,我们去捉山鸡,你瞧这片山,多大啊,里边肯定有好多野味。” 安锦舒觉得自己刚才想错了,她们一行人中还有第二个打鸡血之人,那便是顾瑶。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安锦舒还在挣扎。 “走吧烟烟,憋了这么长时间,活动活动筋骨。”顾瑶又用出了自己不依不饶一招,像一块甜软蜂蜜糖,腻的人发慌:“走嘛走嘛,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安锦舒是真怕她这样,哎了一声极为不情愿的起身:“怕了你了,我去还不行吗。” 去之前安锦舒觉得有必要给曲氏说一声,免得对方担心,可寻了半天也不见人,安锦然见她左环右顾模样笑道:“阿娘在父亲那处,小妹不用担心,我已给阿娘打过招呼了。” “哦,那就好。”安锦舒放下心来。 本以为就只有她们三个,安锦舒正疑惑一匹马怎么载三个人时就瞧到远远的一个人骑在马上,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顿时想转身就逃,她就纳闷呢怎么没见顾卿辰那厮,原是在这处等她呢。 走上前去,安锦然大手一扬扔给顾卿辰一把弓箭:“阿辰,还记得我教你的不,今日我可得好好验一验你的功课。” 手中弓箭工艺粗糙分量却是不小,就是平日里军中练手的箭,顾卿辰掂量掂量邪魅一笑道:“定不会叫大哥失望。” 手腕被抓的生疼,就听顾瑶痴痴说着:“烟烟,你阿弟真好看呐。” 安锦舒:“.......” 好看吗?心黑着呢。 “你答应过我的,回了京都就歇了心思。”安锦舒冷飕飕看她一眼在嫌弃看向顾卿辰:“不过一副皮囊,怎地?能当饭吃?” 安锦舒离顾卿辰并不远,后半段话她未刻意压低声音,自是一字不落进了对方耳中。 顾卿辰耳边突然响起不知何年月女子的温软细语,她说:阿弟,你的这副皮囊,我光是日日瞧着都觉满足。 有些事会随着时间沉淀,可有一些却叫你欲生欲死。 哪怕只是一梦,哪怕过了这般久,对方在梦中销魂模样顾卿辰依旧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对方一番话如打开了尘封千年棺椁,放出了里边早已虎视眈眈觊觎美味的饥饿野兽,贪欲一旦出现,便在难止了,他早有所感,只是一直逃避罢了。 曾经那么厌恶的一个人,如今却总是午夜梦回间频频现于他梦境之中,即使千般欺骗自己,可日日醒来身体异样却骗不得任何人。 顾卿辰握紧手中弓箭,眸底透着的是志在必得的贪欲,人恐怕都是贱的,他顾卿辰亦然。 谁说复仇与人不可兼得?他顾卿辰......皆要。 第145章 顾卿辰你个大疯狗! “郡主,且上马。” 安锦然朝顾瑶伸出手去,顾瑶身为郡主身份尊贵,安危自是第一,安锦然虽然对顾卿辰的骑术没有怀疑,可还是不放心顾卿辰与之同骑,遂打算叫顾瑶与他同乘一匹马。 可顾瑶却扭扭捏捏半天不动,眼睛还总是往顾卿辰身上瞟。 安锦然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看出其心思,在扬州城时就曾有传言,说安阳郡主心仪都护府四公子,安锦然曾经还不以为然。 可如今对方这眼神,却是容不得他不信了,他嘿的一笑,然后朝安锦舒挑挑眉一脸调侃。 安锦舒瞧着自家兄长朝自己挤眉弄眼心中窝火,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开视线不做搭理,可瞧着场中情形安锦舒却也犯难。 她定是不放心顾瑶与顾卿辰同乘一匹马的,先不说顾瑶对顾卿辰的心思昭昭,目的不纯。 顾卿辰是啥?是个疯狗,最讨厌她人近身,万一哪里想不明白把顾瑶丢下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在论身份,顾瑶与她兄长同骑才符合基本礼数,只因二人辈分相差大,不会叫人乱说,虽然眼下都是自己人,可也难免有那长舌头的,不得不防。 若顾瑶跟顾卿辰同骑,那便是同辈男女肌肤之亲,走的太近,于理不合。 只心中一思量,安锦舒就决定下来,顾瑶决不能跟顾卿辰一匹马。 可总共就两匹马,顾瑶不与顾卿辰一匹,便只剩她了,这不恶心人了不是。 “玉棠,你与我兄长一匹马。”安锦舒扯顾瑶一下,见她还在看不悦道:“别看了。” 顾瑶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头望着她:“烟烟,我想跟你阿弟一匹马。” 安锦舒脸一沉:“那就别去了,正巧我也不想去。”说罢抬脚就要走。 顾瑶急了一把抓住她,可怜巴巴望着她:“我不与你阿弟同骑一匹还不行吗,我没抓过山鸡,我想去抓山鸡,烟烟不去的话我害怕。” “那你与我兄长同骑。”安锦舒道。 “好。” 顾瑶也害怕她真的不去了,她实在在那马车上呆够了,捉山鸡多新鲜啊,还能烤着吃,不能同骑就不骑呗,反正对方是块她看得见吃不着的骨头,过过眼瘾就罢了,若要因此耽误出去玩,那不行。 马蹄啪嗒啪嗒走上前来,安锦然见她二人商量的差不多了,于是道:“如何?郡主可要与在下一起?” 顾瑶顶着安锦舒冷幽幽的视线点了下头,伸出手去。 安锦然却直接翻身下马,然后教她自己上马,见她坐稳这才一个翻身上马,看着底下皱眉少女以为她是害怕安抚道:“小妹与阿辰一匹马,小妹莫怕,阿辰骑术了得,放心便是。” 安锦舒哪里是害怕啊,她分明就是膈应啊,一想到要与顾卿辰同骑一匹马,她就浑身难受,可眼下情形,也没有更好选择了。 说话间顾卿辰已经策马行至她跟前:“阿姐,可需要我帮忙?” 安锦舒扯出一抹难看笑容:“那就麻烦阿弟了。” 她本来以为顾卿辰会像自家兄长教导顾瑶那样教她上马,可哪知话音刚落,对方便一个俯身,然后一把捞住她腰,安锦舒只感觉腰间一股子大力传来,整个人被带的飞起。 她啊的大叫一声,下一刻就已经稳稳落于马上。 惊魂未定之下安锦舒木愣愣盯着某处一动不敢动,待反应过来的瞬间反手就给了身后之人胳膊一掌:“你吓死我了!” 温香软玉在怀,顾卿辰也难得的脸色柔和一些,扯紧手中缰绳他道:“阿姐坐稳了。” “啊?”安锦舒茫然看他,下一瞬马蹄高高扬起,骏马嘶鸣。 反应不及的安锦舒哐当一下砸进身后人怀里,似是错觉,她只听极浅的一声笑意。 “驾!”随着这声驾,身下骏马如箭离弦直奔而出。 而被迫窝在某人怀中的安锦舒风中凌乱,心头呐喊:顾卿辰你个大疯狗! 她们四人前脚刚离开,后脚自远处悠悠行来一行队伍。 侍卫通报后安如鹤出来查看,就见昔日好友坐于马上。 “盛兄!”他大喜迎上前去:“怎在此遇见你。” 盛舟哈哈一笑下马:“安兄,又见面了,你们这脚程可有些慢呐,这都叫我追上了。” “晚辈见过都护大人。”盛怀安也上前与其拱手行礼。 安如鹤见他一身青白,气宇轩昂不论哪一次瞧都觉喜欢,拍拍他肩敛眉道:“一路可辛苦。” 盛怀安眸子微眨,恭敬回道:“辛苦在所难免,好在一路景致清雅,倒也乐在其中。” “哈哈哈。”安如鹤大笑,对他回答甚是满意:“走,内人刚煮了香茶,进去歇歇脚,届时咋们一同进城。” 盛舟自是乐意至极,当即就掀了帘子进了帐,盛怀安倒是没有着急,四下张望一下未见想见身影。 安如鹤瞧他四顾便知他在找人,当即问道:“盛侄儿可在寻人?” 盛怀安赶忙浅笑抱拳:“只是未见小将军身影,有些奇怪罢了。” “哈哈。”安如鹤又是一笑看向山头方向:“然儿带着烟烟等人前去捉山鸡去了,说要尝尝这京都的山鸡与扬州有何不同,说来也巧了,他们刚走,盛侄儿你便来了,若早一刻钟,说不定你还能一同前去呢。” “原是这般,”盛怀安失笑:“好在赶上尝尝山鸡。” 说着他抬眼看向远处的山,眼中透出些失望来,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啊。 再说安锦舒,被顾卿辰一路疾奔颠的头昏脑涨,她本咬着牙憋着一股子劲不想向他求软,她知晓对方这般行径就是听见了她与顾瑶的对话故意为难她,颠簸了一路硬是一声未吭。 可最后实在是头疼胃中恶心,百般不情愿的扯扯他禁锢在自己腰旁的手:“阿弟,你慢些,我有些恶心。” 话落,马儿奔驰速度立马随着一声“吁”骤慢下来。 “阿姐难受?” 安锦舒点点头:“我想下来走走。” 接着她又看看四周:“已进山了,兄长他们呢?” 这一次顾卿辰倒未在像先前那般粗鲁,道了句阿姐坐稳,然后翻身下马,接着望向安锦舒伸出手:“来,我扶阿姐下来。” 瞧着那近在咫尺的手安锦舒犹豫,对方刚才现在两副面孔着实阴晴不定,心思难辨。 安锦舒眼神微变,秀指扶上其胳膊。 见胳膊上白里透粉指尖,顾卿辰空荡荡的手手指微蜷,眸色晦暗勾唇一笑:“阿姐慢些,我帮阿姐。” 一句不要还未出口,本扶在对方胳膊上指尖便被握住,安锦舒瞳孔瞬间放大,瞧着自己的手被紧握在其掌心之内,那温热之感瞬间叫她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抽手。 可对方似识破她的意图,不等安锦舒有所动作,一踮脚,伸手一勾她腰肢,然后在她惊恐眼神之中带入怀里,稳稳放于地上。 “阿姐不必言谢,这是弟弟我该做的。” 安锦舒:“........” 第146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安锦舒腾腾腾后退好几步退到安全距离,一脸戒备盯着面前之人。 她现在后背都是冷汗,顾卿辰握住她手时她汗毛倒竖,皮都紧了。 也是第一次安锦舒发现她现在竟然这么害怕对方的触碰。 “阿弟做什么。” 见怀中人逃似溜走顾卿辰不怒反笑:“阿姐说什么呢?弟弟不懂,还请阿姐明示。” 见他一副欠抽模样,安锦舒真是又气又想笑,分明就是占她便宜,他还无辜起来了? “阿弟不解释解释唐突一事吗?”她没有选择息事宁人,生气质问道。 因上辈子牢中惨死她一直害怕顾卿辰是不假,重生后忌惮他未来权利身份也是真的,讨好他来换取安家安宁更是她重生后最大的夙愿。 可随着时间推移,太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那日宫中来人使得她明白过来,她这一世没有做违反纲常之事,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她现在与他是平等的。 如今安家与顾卿辰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那段鲜为人知的边塞之事上,到底是有什么隐情还得她查了才知。 依她看,如今头脑不清的不是她,而是顾卿辰,亏她当初还担心对方会误会自己是否还存有不良心思,如今瞧来,他才像心思不纯那人。 他若是过分了,她一样不会客气。 顾卿辰眉眼透着不解,俊眸闪烁:“何来唐突一说?” “你还狡辩!你分明摸我......摸我.....摸我腰,算不算唐突。”安锦舒咬着牙怒视他。 瞧对方如炸毛小猫顾卿辰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既然要抱阿姐下马,自是避免不了接触,弟弟心中坦荡无愧于心,倒是阿姐,这反应未免有些......” “好。”安锦舒气笑了:“那我何曾需要你抱了,你自作主张抱我,又该如何。” 本以为这一次顾卿辰总没话说,哪料他只是轻挑眉头,莫测一笑道:“抱了便抱了还能如何?” 安锦舒:“?” “难不成......”顾卿辰眼神晦暗,眸中倒映安锦舒小小身影,薄唇如血,笑意深沉:“阿姐想叫我负责?” 负你个大头鬼哟。 安锦舒心头咆哮,她真是小看顾卿辰的脸皮了,他咋就那么厚呢? “你欺人太甚!” 真是上辈子对顾卿辰了解太少,总以为对方是个桀骜不驯,孤冷清高之人,哪里想到对方是个泼皮无赖,油嘴滑舌之辈。 怨不得他能当上皇帝,这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对付那些个朝臣正好不是。 待对方上朝时问他:陛下,东边水患,需要朝廷拨款。 顾卿辰正好可以回:什么水患?什么拨款?哦,需要钱呐,没有!为什么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瞧瞧,这不正好派上用场了。 “啧啧,”顾卿辰讥嘲两声:“阿姐又说错了,我那不是欺人,我那是助人为乐。” 行,说不过她还躲不起吗,安锦舒转过身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刚才还有些难受的身子这会子也不知道是被顾卿辰气的还是怎么突然好了。 反正一会回去她坚决不会在与其同骑一匹马,哪怕走回去都成,休想在叫对方碰她一根头发丝。 “小妹,阿辰你们怎么停了,害我好找。” 迟迟不见二人身影的安锦然调头返回,见她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气氛诡谲很是奇怪:“你二人吵架了?” “没有。”安锦舒怕其担心笑着回他:“就是身子有些不舒坦,停下来歇一会,兄长不妨带郡主先去,我们稍后就来。” 马上的顾瑶有些担忧的看着安锦舒,想下马又怕给安锦然带去麻烦只得在马背上问道:“烟烟你真的没事吧?若是实在难受我陪你回去。” “我没事。”安锦舒朝她随意挥挥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回去:“你与我兄长先去,我紧随其后。” “真的吗?”顾瑶依旧不放心。 安锦舒起身原地转了一圈:“瞧,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身子不习惯骑马,下马歇一歇而已。” 顾瑶是个直骨头,见安锦舒这样说不仅没有放心反倒要立刻下马陪她,安锦舒劝了又劝这才制止了顾瑶下马的动作。 此去京都顾瑶面临的将是天大的难题,恐是没有心思再来捉山鸡了,安锦舒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其时间,劝她几句后就叫自家兄长载着人先去。 安锦然不放心的与顾卿辰交代几句,然后手又指了个方向告诉其大概方位这才带着人离开。 盯着二人身影消失安锦舒这才起身,看都没看对面站着的人拔腿就走。 顾卿辰就牵着马亦步亦趋跟着她,也不说话也不催促,反正她走他走,她停他也停。 就这么走了有小半炷香后安锦舒终于受不了回身气冲冲道;“你有马,你可以先走,不用跟着我。” 对方摇头:“阿姐若想一路走去目的地,我自是要陪着阿姐走的,这山间野林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多,若是从哪里冒出一条毒蛇咬了阿姐脚脖子,我也好及时救治。” 安锦舒哼的一声转过头:“阿弟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我安锦舒生平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怕区区一条长虫。” 说完她又继续往前走,可刚抬脚便听见了什么动静,立耳一听好像是人声。 安锦舒下意识看向顾卿辰,顾卿辰自然也是听见了这声音,把手中骏马拴在一棵大树下然后返回。 他回来时安锦舒已经发现声音来源处,正趴在一处茂密灌木丛中贼兮兮的看着前方。 顾卿辰刚走上去安锦舒便立马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小心叫下面人听见。” 安锦舒说的下面乃是她们所处位置的下面,她们所待的山是个人工开凿过的山,很多位置都能站人行马,上山的路可能只有一条,可下山的路却是极多,所以碰不上也很正常。 顾卿辰青白指节拨开灌木丛,从他的位置看去只能看见几颗黑色脑袋,等人分散后顾卿辰才看清其衣着样貌。 其中一人叫他眉头立皱,红姑? 视线挪到另外几人身上,只见其身上服饰很是奇怪,踩的靴子乃兽皮所制成,腰间配弯刀,额头画着繁琐符号,脖间戴着由狼牙穿成的项链。 在边塞长大的顾卿辰对此装扮在熟悉不过,这下面一群人不是元国人,而是蛮夷! 第147章 阿姐放心 \"这.....唔。\" “嘘。”顾卿辰猛地捂住她嘴满脸凝重望着下方之人。 被捂住嘴的安锦舒眨巴了两下大眼,然后一把拍掉其手,剐了他一眼用口型怒冲冲道:“不许碰我。” 顾卿辰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二人透过草丛观察着下面一众人,看了半晌发现对方好像在附近寻找着什么,似乎没有要走的迹象。 为首的女子穿了一身红色绸缎袍子,头戴深红斗笠,与其他人皆不相同,瞧其余人与之说话毕恭毕敬模样安锦舒猜测此人应该是这一群人里领头的。 安锦舒扯了下旁边人袖子,朝顾卿辰眨了下眼,示意他后退。 顾卿辰看懂她的眼神,轻微点头,然后二人退回了马前。 “这些人......不是元国人。”待能说话了安锦舒忙道,想起那些人的装束面色难看。 “不是,是蛮夷。”顾卿辰说着望向一处茂密树上,那里黑昼正浑身戒备盯着下方那群人。 “她们.....来京都做什么?还藏在这山里,兄长,兄长与顾瑶.....” 想到先她们一步进山的自家兄长还有顾瑶安锦舒浑身都冒出冷汗,瞧着这群人似没有往里的迹象,可凡事无绝对,万一她们改了主意往里去,碰见她兄长二人,那岂不是完了。 瞧这小路踩踏痕迹,显然是少有人来此,这群人来此处动机不纯,谁也不敢拿生命与这些人冒险。 人一慌就容易激动,此刻的安锦舒早已把刚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把拉住顾卿辰道:“阿弟,我们赶紧去找兄长他们,然后另外择路下山,这群人若先我们一步上山就来不及了。” 这路乃刚才她兄长所过之处,只有顺着这条路走才能找到对方,这山路她们不熟,若换了路,在这里边迷路不是没可能。 若对方先她们一步上山,碰上了可就真的是血雨腥风了,蛮夷进元国境内,且离天子如此之近,打的是什么主意,谁也不知道。 安锦舒所说顾卿辰并未反对,只是骑马动静太大,他们离对方并不算远只要对方不是聋子定能听见,如此便只能步行。 “你且先下山。”他冷声道。 安锦舒唰的一下看向他:“那你呢?” “骑马动静大,会打草惊蛇,带着你不方便,我一人进山快便。”顾卿辰回她。 “不行,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进山。” 顾卿辰一愣,随即勾起唇角凑近面前少女:“阿姐担心我?” 突然浓烈的冷香叫安锦舒心一提,瞧着面前那妖孽眉眼她咬唇道:“姐姐担心弟弟乃天经地义不是吗?” 对此回答顾卿辰显然不太满意,只见他直起腰来,面色似黑了些,他走到马前从上方取下弓箭与箭囊黑着脸道:“阿姐速速下山,对方目的不纯,你下山时多留意四周动静,若有不对,速躲起来。” 说罢他提脚就走,安锦舒却慌忙抓住他袖子:“阿弟。” 顾卿辰瞧着被扯住的袖子,顺着那粉嫩指尖往上只见少女咬着唇瓣眼中止不住的担心。 “你,定要小心。” 顾卿辰眸色溅深:“阿姐放心。” 随着人离开,手中衣物被抽走,安锦舒看着顾卿辰身形矫健往山里狂奔而去,她心中情绪复杂,但容不得多想她便听下方传来说话声。 她赶忙凑到先前灌木丛查看,就见原本在附近寻找的一群人此刻却整装待发似要离开,就在安锦舒松了口气时却见对方离开的方向是往山中去。 真的被她猜中了,安锦舒心惊肉跳,快而轻的退至马旁,解下马绳就要拉着它走。 可往前走了几步手中绳子却一顿,转头望去只见那马原地动了动蹄子,纹丝不动。 安锦舒又扯它几下,它依旧原地喘气,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安锦舒气急,上前想拍它脑袋一下,可马比她高出许多,又哼哧着热气,看起来有些骇人,拍打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你是马不是驴,何苦这么倔呢。” 那马“嗤”的一下自鼻中喷出一股子热气来,似不满安锦舒拿它与驴比较。 被喷了一脸热气的安锦舒也恼了,把绳子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走,不识好歹的臭马脾气与它主子一模一样任它自生自灭好了。 谁知走了没多远身后就响起踏踏踏的马蹄声来,安锦舒回神看去,刚才还倔的不走的马此刻正小跑着跟着她。 口中还叼着自个的缰绳,那模样仿佛被丢弃的可怜孩子。 安锦舒停下等它,待它跑至身前停下这才伸手拿过缰绳,这一次在牵它,它乖乖的跟着走了。 以前只听过马儿有灵性,不曾想它也懂丢弃。 黑昼在树间闪跃,看着下方一人一马不明白少主为何非要他来保驾护航。 下山路上他已经查看过,干净的连一只鸟都没有,只要三小姐不乱走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反倒那群蛮夷已经进山,山中枝叶茂密,危险重重,也不知少主一个人如何了。 山后树林猛地传出震动,惊得飞鸟四散而逃,这一响动不仅惊住了树枝上的黑昼,更是吓了安锦舒一跳,遥望上空,飞鸟乱逃,看那方向正是顾卿辰离开的方向。 “顾卿辰。”安锦舒面露惊恐,扔了缰绳就往回跑去,可马儿却冲上前来挡住她的去路。 突然被拦住的安锦舒还意图换个位置绕过去,可不论她换到哪里马儿都会挡住她。 被挡回来的安锦舒指着山中对着马道:“你主子在那里可能发生危险了,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救他?” 马儿哼哧一声,缓缓跪下身来,安锦舒一喜,以为它听懂了要载着她去找顾卿辰,于是爬上它后背坐好。 哪知马儿起身后直接向着山下奔去。 “错了错了走错了。”安锦舒扯着缰绳两腿夹着马腹趴在其背上不敢乱动,只敢用手拍它后背提醒它。 哪知马儿不仅没有停下,反倒还又快了些,安锦舒以前哪里骑过马,此刻一个人在马背上浑身绷的跟一块木头似的,风自脸边刮过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掉下马去。 见两边风景倒退安锦舒便知晓这马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进山,而是要带她下山,扭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密林,安锦舒握住缰绳的手又紧了些。 兄长,顾瑶,顾卿辰,你们等我,我现在就回去找人来救你们。 第148章 坠崖 顾卿辰手中弓箭蓄势待发,望着身前两位蛮夷装扮者不动声色往后挪动。 那两位蛮夷大汉手持弯刀眼露凶光步步逼近,他二人身后一人仰面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这三人本来是奉命前往这一片搜寻的,哪知其中一人却与准备进山的顾卿辰碰在了一起,顾卿辰反应极快动作利索,在那人未反应过来时一箭射中其胸口,一招毙命。 那人惨痛呜咽一声,倒下瞬间捏爆了身上的信号弹,信号弹声音极大,立马就惊动了最近的二人。 顾卿辰来不及隐匿身形剩余两人就已经闪现在原地,见自己兄弟咽气后怒吼一声,其中一人拿刀就要上前与顾卿辰拼命。 剩下一人立马拦住了他,用蛮夷语言与他交流了两句。 别人听不懂他二人说的话,可顾卿辰能听懂。 高个子的大汉道:“二弟,别急,我瞧此人不简单。” 矮一些的汉子道:“大哥他一个毛小子我一刀就能砍死他,他杀了三弟,我要用他的人头给三弟陪葬。” 高个子大汉又道:“此次秘密来此正事要紧,不要冲动行事。”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商量好了要如何处置顾卿辰,殊不知对方早已把他二人商量的战术全听了去。 顾卿辰退至一棵树前,不准备与他二人在浪费时间,弓弦猛拉,一支长箭破空而出,其上携带的狂暴劲风使得空气都微微扭动。 那二人大惊,矮个子闪避不及直接被利箭穿了个透心凉,而那箭穿过他身体后竟还未停歇“咻”的一声钉入了最近的树干之上。 此等精确又凌厉的箭法乃是安图鲁平生第一次见到,谁又能想到,这样的箭法竟是出自一位少年之手。 身旁人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安图鲁双目猩红嗓中爆发出凄厉哀鸣来:“二弟!” 嗖嗖嗖!几道身影落于他身边,红衣女子已携人赶到。 当看见地上断气的两名部下时,她眼中的杀气不比安图鲁小,杀意裹着冷意射向顾卿辰时她却瞳孔一缩:“是你!” 雅轩首次见到顾卿辰时红姑便觉此人不简单,别看对方年纪小,可那周身危险气势却给红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之其容貌妖孽,更是难以忘却。 顾卿辰冷笑:“红姑的买卖做的挺大,扬州不够,京都不够,还做到蛮夷人头上了,不怕吃撑反胃吗?” 此话无异于把红姑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红姑眼神一暗,显然是不打算留他活口了。 她掩唇一笑,眼中杀机渐露:“本在此处遇故人不说缘分也是难得,本想与顾公子好好叙叙旧,可惜顾公子杀我部下,出言不逊,想来你家兄长没给给顾公子说过,我红姑可不是个好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顾公子杀我两个部下,我取顾公子一条命,天经地义!” 话落她手一抬下令道:“动手,杀了他。” 破空声起,顾卿辰瞬间就被团团围住,腹背受敌,只要他没有翅膀,定难逃一死。 可他却无丝毫慌张之意,一双黑瞳犹如拂尘的绝世宝剑,清冷而无情,眸中寒意森森,叫人望而生畏。 红姑走南闯北见过奇人无数,面前少年的“奇”却与她所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分明年纪不大整个人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与冷厉,就像个杀伐果断见惯生死的无情杀手,又像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高位者,骨子里就透着不畏与张狂。 纵然此刻已被包围,命悬一线,可红姑却从他身上看不见丝毫胆怯与畏惧,只有心性极佳定力极好者在生命攸关之际才会如此冷静。 但那些人不是青史留名的王臣,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 普通孩子面对此情景,只会吓得惊恐万状,跪地求饶...... 安图鲁眼睛发红,睚眦欲裂,鼻中喘着粗气,恨意滔天,两个兄弟皆死于此人手中,他要剥他的皮,放他的血,抽了他的腿筋手筋,把他挂于草原之上一刀一刀划烂他的肉,叫秃鹫一点一点啃掉他浑身血肉,再把他挫骨扬灰! 其中一位与安图鲁站的较近的男子瞧出安图鲁的愤怒,当即拿拳锤了把安图鲁的肩:“哼,等着兄弟,我去剁了他的腿,送给你解气。” 说着直接拿着弯刀以暴风之力向顾卿辰急掠而去。 他手中弯刀寒芒四散,携着浓浓煞气向顾卿辰砍去。 顾卿辰依旧是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对方弯刀落于头顶五寸之处,他眸子一眯,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向着近处来人就是侧腕一划,随即身形消失在原地,弯刀“锵”的一声入地三分。 众人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汉在刀落地之后,竟然直接跪于地上,随即地面蔓延出一片鲜血,那跪着的大汉轰然倒下。 直到这时其余人才瞧清,那大汉脖子上一道锋利的切口直接划开了他整个脖颈,下手者极其利落,给了他最痛快的死法。 “啊!”安图鲁再也忍受不得朝天狂怒一声,红着眼冲向顾卿辰。 他身形虽大动作却是极快,只眨眼间便冲到了顾卿辰身前,顾卿辰见此人动作竟然这般迅捷也是一惊,来不及后退,只得借手中弓箭抵挡其攻势。 又是剧烈的一声金属碰撞巨响,顾卿辰被其大力震的后退几步,心头血气翻涌,嗓间便涌起一股腥甜,身形差异太大,饶是他武功再好也抵不住力量悬殊。 这短暂交手顾卿辰能感觉到对方武力远远高于已死三人,瞧他动作许是这一群人中最厉害的也不一定,如此就有些棘手了。 安图鲁已被愤怒染红了双眼,见一招未击杀对方眸中先是透出错愕,接着提刀再次俯冲上前,不给顾卿辰丝毫喘息之机。 顾卿辰就地翻滚躲开他二次一击,身后突感冷意,顾卿辰侧身那弓一挡,一柄弯刀就砍在了弓箭之上。 安图鲁的攻击紧随而至,顾卿辰眉头紧蹙,自囊袋中取出箭宇搭弓射出,精准的射在其中一人肩头之上,接着手中出现一颗圆球,他狠狠投掷于地上,骤然间白烟弥漫,借着白烟掩护顾卿辰脚尖一点转身就往密林中狂奔而去。 “咳咳。”红姑被白烟熏得赶紧找了帕子捂住口鼻,抬眼见一道黑影掠进深山便知晓其要逃立马下令:“抓住他,决不能留活口。” 安图鲁自是不会给其逃命的机会,提刀就追了上去。 顾卿辰捂着胸口在丛林间狂奔,本是顺着安锦然所去的方向赶去,谁知安图鲁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他。 顾卿辰无奈又与其打斗一番,打斗中因力量不敌对方被其一掌击飞滚落崖去。 安图鲁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狠狠啐了一口血沫子,其胳膊与脸颊之上皆是被刀划出的伤口,被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给划了这么多刀,简直就是耻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人掉入崖底他也绝不罢休,他要去把其尸体捡回来,熬制一番涂抹在死去兄弟身上,用其骨血来祭奠他们! 第149章 作妖 骏马一路疾驰,速度并不慢,可安锦舒却觉太慢了,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慢过。 拉着缰绳的手火辣辣的疼,全身骨头都要被颠簸散架了,可只要一想到离开时山中动静,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蛮夷人她便不敢停下,死死咬着牙忍耐着。 好在没多久她便看到了熟悉队伍,她眼中终于透出点光芒来。 “驾!”她蹬了蹬腿,学着他人骑马时大呼道。 良驹如长芒,随着她这声“驾”疾驰进队伍从中,惊了一众人。 安念刚从马车上走下便被疾驰而过的马扬了一脸的灰。 “呸呸呸,谁啊没长眼吗,骑着马就往人群里冲,要死啊!” 灰尘扬起瞬间莺儿首先护着了安念,待灰尘散去她连呸三口,对着那罪魁祸首怒骂道。 安念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托着腰,只见三个月间其小腹已有微微隆起迹象,现在天凉穿得厚,她若不托腰,披风一盖倒也瞧不出来孕像。 “那好像是三妹妹。”安念望着已经奔远的马匹喃喃道。 莺儿听见她说这话转头去瞧,还真发现马上不是别人,是三小姐。 “真的是三小姐。”莺儿惊呼一声:“可是三小姐不是跟大少爷他们一块出去的吗?为何一个骑着个马回来了?” 安念低头沉思一下:“走,去瞧瞧。” “爹!阿娘!”看到熟悉的帐篷安锦舒在顾不得害怕,张口惊呼起来。 她的声音不小,加上马蹄之声安如鹤听见动静快步自帐篷走出,一出帐篷看到眼前景象立马沉脸向着一旁副将道:“长枪!” 应声一把长枪落入他掌心,安如鹤猛冲向前,长枪一抵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接着稳稳落于马背之上。 “吁!”他扯住缰绳勒停身下骏马接着翻身而下一把抱下安锦舒。 “烟烟,怎么回事,你兄长呢?怎叫你一人骑马回来!这么危险!” 来不及解释安锦舒一把抓住他胳膊:“爹,快去救人!山里,山里有蛮夷!” 蛮夷二字如晴天霹雳炸的安如鹤剑眉立竖浑身煞气冲天,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安锦舒还在跟前,立马收了杀气拉蹲下身来看着她,严肃道:“烟烟,你慢些说,山里如何了?阿辰与你兄长人呢?” 帐篷中的其他人此刻也走了出来,甚至周遭还围过来了不少下人。 盛怀安出帐篷后见安锦舒一副朱钗散乱,面颊脏乱的模样先是面色一凛,然后慌张上前准备询问原由,可走至近前却听蛮夷二字,他顿时目露冷光。 听着安锦舒后续的解释,除了安如鹤,盛怀安等人,围观的其余人皆是一副诚惶诚恐,胆战心惊模样。 曲氏把安锦舒抱进怀中,心疼的帮她把歪倒的朱钗扶正,安锦舒知晓时间紧迫也没心思安抚她,只一个劲的对着安如鹤说着:“爹爹快去救兄长与阿弟,快去啊!” 安如鹤点头,派人通知了端亲王一声,接着紧急集合了一队亲兵就要驾马去往山中。 安锦舒见其要走,赶紧挣脱曲氏怀抱跑上前去抓住了对方衣裳:“爹,我也要去。” “胡闹!”安如鹤冷喝:“蛮夷阴险残暴至极,你去我还要分心护你,莫要添乱。” 曲氏也不愿意叫她去,安锦舒却怎么都不松手:“不,爹我要去!我要去救兄长他们。” 盛怀安缓步走至她身前温声劝她:“烟烟妹妹,都护大人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不妨留在此我陪你等他们回来。” “不。”安锦舒摇头,眼神无比坚定她回看向马上的安如鹤沉声道:“我若不去爹怎么知晓具体位置,山这么大若是走错了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安如鹤也是夹紧了眉头,因为此话确实是说到了节骨眼上。 安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柔声柔气开了腔:“我觉得三妹妹说的没错,父亲,人命关天,若是行差踏错便是生命之危,四弟弟与大哥都还等着人去增援呢,我同意三妹妹的说法。” “你闭嘴!”曲氏猩红着眸子朝之怒斥一声,望向安念时眼神如刺恨不能把她扎成筛子。 盛怀安也是凝眉朝安念看去,眼底携了一层浅淡愠怒,诸人皆知蛮夷恐怖,自是不想叫安锦舒去冒险,可她倒好,轻飘飘一句人命关天把其架上了道德高点,如此不去都不行了。 若人最后真的出事,他们这些个阻挡的人皆是杀人凶手,她的这番话看似纯良,实际心思歹毒。 安如鹤也是剐了一眼安念,但如今事出紧急自是大事为先,她那点心思,安如鹤也懒得理会。 “如此你便与为父走一趟吧。” “夫君!”曲氏一听安如鹤松口了立马慌了,那可是蛮夷,她绝不会让烟烟去冒险。 虽然不满安念行径,但安如鹤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人命关天,岂是儿戏,他似想到什么眼神一暗:“这山中情况复杂烟烟知晓事出位置,能大大节省时间,夫人别担心,我向夫人保证,定不会叫咱们女儿出事。” 说罢他下马把安锦舒放置马上,临走时又拍了拍曲氏手掌示意她安心,接着带着人往山中疾驰而去。 见人离开盛怀安也要来一匹快马,利索上马他一扯缰绳带起马儿扬蹄嘶鸣:“夫人放心,我定会把烟烟妹妹平安带回来。” 曲氏由杨妈妈搀扶着早已是泣不成声,她向盛怀安点点头:“你要小心。” 盛怀安向她一点头然后策马离开。 “杨妈妈你说为何这家中总是不安生呐。”望着那远去人影曲氏声音疲惫心力憔悴。 杨妈妈为其轻拍背部顺着气柔声安抚道:“谁家里没个事呢,夫人多心了,老奴相信老爷小姐们吉人自有天相,凡事都会逢凶化吉,倒是夫人,少些忧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说着杨妈妈看向一旁之人,语气明显尖利下来意有所指道:“免得叫有些人平白捡了便宜。” 见杨妈妈语气变了,曲氏自是想起了安念刚才的所作所为,她眼睛唰的一下望向对方,见对方扶着腰冷声道:“不是叫你在马车里好生待着?赶紧给我滚回去,莫要出来丢人现眼!” “夫.....”安念的丫鬟莺儿不乐意想反驳曲氏,可安念却拉住了她。 安念笑嘻嘻的看向曲氏,然后朝其恭敬福了个身:“女儿现在便回去。” 眼睛一撇山的方向她又笑道:“母亲也别担心,虽说蛮夷残暴不仁可有父亲坐镇蛮夷也是奈何不了三妹妹她们的,母亲早些回去歇着,女儿告退。” 安念一摇一晃的走了,曲氏瞧着她背影却是黑了脸,这作妖的性子与她那不老实的娘一模一样,奈何她如今肚子里的野种是皇室血脉,不然一碗药灌下去又如何。 视线再次落在山中方向,曲氏捏了捏手中佛珠,愿菩萨保佑,都要平安才好。 第150章 要去找他 刚进山里却瞧远远行来一匹马,还偶能听见说话之声,安如鹤立马做噤声动作,看着那远远而来的影子捏紧了手中长枪。 直可以瞧清楚人样众人这才呼出一口气来,来人不是蛮夷,是他们正准备去救的安锦然与顾瑶。 他们所回的道并非是上山那条,倒像是先前蛮夷所行进的那条小道,两条路相隔很近,最后出口皆在进山道上。 见到自家兄长安锦舒悬了这么久的心才终于落下,太好了顾卿辰真的找到兄长他们了,看来他们没有碰到蛮夷,都没事太好了。 “兄长!”安锦舒兴奋喊了一声,朝他们不停地挥手。 “小妹!”安锦然策马疾驰过来,见她与安如鹤在一起,在看看身后一众亲兵疑惑道:“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与父亲在一起,阿辰呢?出什么事了?\" 这话隐约叫安锦舒察觉出问题来,她赶紧环视一圈周围,眸子瞬间就放大了:“兄长阿弟没与你们在一起?他不是去找你们了。” “没有啊。”顾瑶探出头来,眼中也是透着疑惑:“我与小将军一路进山,见烟烟你与顾公子迟迟不来这才回来找你们,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记错了路走岔了,这才耽误了点时间,没见顾公子啊。” 安锦舒立马咬住了下唇,这是她慌的时候下意识的惯性动作,她赶紧对着安锦然道:“兄长前脚刚走,后脚我与阿弟发现了蛮夷活动的身影,阿弟叫我回去找援兵,他自己独自进山去找你们了,你们都回来了,他却不见影子,那他能去哪里。” 时隔一载在听蛮夷二字安锦然眼中瞬间就蕴含了杀气,与安如鹤听见蛮夷时一模一样,他父子二人当初在边塞十一载,无法回家无法探望家中亲人,其痛苦滋味他毕生难忘,而这一切皆拜蛮夷所赐。 蛮夷就是安锦然的逆鳞,有一个他杀一个,有一双他杀一对绝不手软。 可蛮夷已降,甚至签了认降书,表示近十年都不会再踏进元国境内一步,安锦然知晓战争残酷,最后一战蛮夷元气大伤,如今定是龟缩于自家龟壳养精蓄锐,怎么可能在出现在此处。 他以为安锦舒看错了小题大做于是笑道:“小妹你是不是瞧花眼了,蛮夷如今跟个王八一样躲在家里,哪有那个胆子来咱们元国,何况还是京都地界,不要命了。” “不是我认出来的。”安锦舒突然道:“是阿弟说对方是蛮夷人。” 安锦然的笑容渐渐自脸上消失,最后看向安锦舒的眼里只有狠厉:“阿辰说的?” 顾卿辰乃是边塞人,对于蛮夷同样也是恨之入骨,若是他瞧得,那绝对错不了! “嗯。”安锦舒点点头:“对方兽靴配弯刀匕首,额头画古怪符文,说的话也不是咱们的语言,长的人高马大,壮硕无比,绝非元国之人。” 四周静的只有风吹树枝响动之声,安锦然一个翻身下马一把把顾瑶抱下,顾瑶还在不明所以时就听他道:“阿辰往哪里走了。” 安锦舒指向了一处:“那里,往那边走了。” 安锦然手中动作一紧,勒住缰绳使马匹调转了方向,他回头望向安如鹤:“父亲,若真如小妹所言,那阿辰一直未见踪影恐是遇见了对方,我且先去探路,老方法传递消息。” 安如鹤点头然后抬手做个了手势,两名精壮亲兵便自他身后而出:“你小心行事,这二人助你行事,若有不对,立马通知于我。” 安锦然点点头,没有耽搁带着人往顾卿辰的方向寻去。 他们一走安如鹤也把安锦舒放在了地上吩咐一人送她与顾瑶回去,安锦舒不愿意非要与他一同前去,可这一次安如鹤没有在依她,言辞拒绝后带着人就走了。 安锦舒知晓自家父亲是铁了心不让她去,她身边还有顾瑶,她也不能叫顾瑶置身险地,一时间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实际顾卿辰的死活她理应不该如此上心,只是对方的失踪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因为她兄长,她可以选择不在意,但是良心一道坎实在难以迈过。 就像当初在露台,她可以不管他,也可以任由他自生自灭,可就是因为良心难安这才冒死返回。 若对方今日是因为他自己而身处囹圄她绝不会为其担忧半分,可对方把自己置身险境所为是她与其兄长朋友,那便是两码事了,性质变了,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拉住顾瑶把对方往盛怀安跟前一推:“怀安哥哥,麻烦你送郡主回去。” “那你呢?” “那烟烟你呢。” 几乎是同时盛怀安与顾瑶异口同声问道。 安锦舒望向山中方向:“我要去找顾卿辰,有父亲他们在前开路,我相信不会有危险的。” 别说是盛怀安不同意,顾瑶更是不依。 这叫安锦舒一个人进山还得了,危险是没有了,但是山这么大,人家四条腿跑,她两条腿走,能不能赶上另说,吃的喝的皆没有,这山里植被茂密,顾瑶可是经历过迷路的,万一迷路那她一个人怎么办?等死吗。 “不行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顾瑶拉住安锦舒的袖子,生怕她下一刻就想不开跑了:“我说烟烟你去做什么啊,你是会找人还是会打架啊,去了不是添乱吗。” “要我说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咱们煮个茶坐下慢慢等不好吗?”顾瑶苦口婆心劝她,在顾瑶看来,她们去了也没用,她一样担心顾卿辰,可是也仅限于担心了。 安锦舒转头看向盛怀安:“怀安哥哥也这样认为?” 突然被问及的盛怀安先是垂了眸子显得有些犹豫,然后抬起头来目光清澈略带担心的看着安锦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若为烟烟妹妹的安危考虑,我自是不希望烟烟妹妹以身涉险,但站在其它角度,顾公子为烟烟妹妹阿弟,为我学生,也算旧识,不为良知为情义,这险该涉。” 第151章 报酬 顾瑶没想到盛怀安竟然会这样说顿时急的抓耳挠腮的:“你两疯了,咋们.....” 她想说三个人,突然看到一旁被安排留下的亲兵立马改口:“咋们四个人,去哪里找?都护大人那么一群人哪怕是把这山寻个底朝天都够了,哪里需要我们四个,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她这样说本意是想叫安锦舒知难而退,哪知她话音刚落安锦舒却一拍掌道:“正好,我也不想玉棠你与我们去涉险,我叫亲兵送你回去。” 说着安锦舒恍若未见顾瑶错愕眼神,径直走向那等待亲兵对其吩咐两句,然后伸手叫盛怀安帮她上马。 盛怀安却并未拉她胳膊带她上马,而是翻身下来帮她把脚踩进马镫中:“扶住,手臂用力,我托你一下你就上去了。” 安锦舒照做,果真很轻易的就坐在了马上,相比较顾卿辰简单粗暴的上马方式,盛怀安的这个方法不可谓不温柔了。 盛怀安也翻身上马,但极为君子的与安锦舒保持着一定距离。 安锦舒对着下方顾瑶道:“我们去了,玉棠你且回去吧,给我娘说一声不要担心。” 说完她便示意盛怀安可以走了,盛怀安当即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狂奔出去。 “哎!”见人真的扔下她走了顾瑶急的大喊,可安锦舒只在马上向她挥了挥手根本没有要停的迹象。 这下顾瑶真急了,她连忙对着那亲兵道:“愣着做什么啊,快拉我上马。” 那亲兵也不含糊,一把把顾瑶捞至马上,正要转头往回走顾瑶呵斥道:“不许回去,追上去。” 那亲兵看向她似在确认,见他一副傻不拉几模样顾瑶急的咆哮道:“你愣着做什么啊!你再不走等我回去我叫我父亲摘你脑袋你信不信,追啊!” 安锦舒与盛怀安本以为会赶不上大部队,没曾想没跑多久竟然追上了,不,不应该说追上,应该说他们停下了。 安如鹤见安锦舒与盛怀安追来也并不诧异,只是见了后难免数落几句。 地上几滩血迹,武器砍在地上留下的印子看得人触目惊心,安锦舒一眼便认出那钉在树上的箭是顾卿辰箭囊里的:“这是阿弟的箭。” 安锦然瞧着地上灰白粉末在看了看脚印道:“看脚印是往东边去了。” “上马追。”安如鹤也没废话。 众人又浩浩荡荡往脚印方向追去,结果走出没多久发现断崖边上有打斗痕迹。 望着那黝黑断崖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若人真掉下去了,这么高的位置岂能有生还可能。 安锦舒望着那崖底也是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内心想法。 瞧这崖的深度恐是极深,越往下还越黑,就像在山中心打了个大洞出来一般,阴风阵阵,可怕的紧。 顾瑶此刻追了上来,见她来了安锦舒顿觉头疼,顾瑶金贵之躯若她跟着还真的不好办。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回去?”安锦舒走至近前问她。 顾瑶撇撇嘴:“反正烟烟你不回我也不回。” “父亲,我刚才在附近查探了一下未见其它打斗痕迹,人恐怕......”安锦然望了眼崖底,意思不言而喻,毕竟这崖边有滑坡痕迹,若掉下去的不是敌人便只能是阿辰。 安如鹤当机立断下令道:“全员有令,下崖底搜寻。” “烟丫头。”他转身看向安锦舒脸色凝重道:“你不许去。” 安锦舒愣在原地,想说去,但随即看到自家父亲面上的严肃表情,她无奈点了点头。 也罢,她不顾众人阻拦一路追到这里,也算对得起顾卿辰了,这下崖底的路难走又危险,她跟着只会是拖累。 况且顾瑶与盛怀安还一直跟着她,她可以涉险,但不能拿他二人生命当儿戏。 “爹,兄长,你们万事小心,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安锦舒最终还是妥协,她做了她能做的,至于顾卿辰自有她爹与兄长去寻,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无愧于顾卿辰。 崖底的暗河边上,顾卿辰自剧痛中醒来,下一刻腿上的剧痛使得他额头冷汗瞬起,嗓子发出如野兽般的低沉惨鸣来。 他想用胳膊撑起身子,却发现左边胳膊以诡异的模样扭曲着,只有右边胳膊能动。 他并没有在原地多逗留,忍着非人的折磨单手自地上撑起,瘸着腿努力挪到了二百米外的一块巨石后。 撕开腿上衣料,发现右腿外侧被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正往外冒着血,他眼神一暗,“唰”的撕下衣物,咬着衣裳把那流血的伤口狠狠缠裹起来。 一只胳膊不能动,所以裹缠起来极为费劲,伴随着那钻心的疼痛若是常人定早已晕死过去,可即便顾卿辰心性坚定没有晕过去,也被疼的浑身冷汗直冒,颤抖不止,好在最后也算勉强止住了血。 他脸部,颈部皆有细小伤口,应该是落下崖时被崖壁上的碎石树枝划伤得。 唇角残留着一抹暗红血痕,整个人透着一种破碎又凄惨的美状。 休息片刻顾卿辰抬头往上瞧去,可见崖边茂密树叶,崖底距离上面并不算太高,许是崖底太暗才会给人一种深渊不见底之错觉。 他扭头狠狠啐出一口血沫来,抬手把唇角血痕一把抹去,接着他起身,眼神比这崖底的黑还要暗。 只见他找好角度蓄力往巨石上狠狠撞去,“咔嚓”一声骨头脆响伴随少年闷哼响彻在这片黑暗之中,而他原本诡异扭曲的左边胳膊已经恢复了正常。 若有他人在此,定会被他此行径吓得目瞪口呆,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恐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毕竟没有人会对自己这般狠辣。 断臂接好的刹那间顾卿辰也扑通一下跪倒下来,痛,如刀剔骨的痛,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如水洗一般被汗湿了个透彻。 “呵。”他冷笑一声,背靠着巨石再次坐下身来,这次有些冲动了,代价有些大了。 顾卿辰抬眼看着头顶一线天,想起此番所图眸色深沉,若是能活着上去他应该问她收取点什么报酬呢? 随即他似想到什么笑的越发邪气,罢了还是不要吓她了,他垂眸自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然后本含着笑的眼瞬间染上一层寒霜。 只见那锦鲤荷包之上不知何时竟擦破了,还好巧不巧的擦破了顾卿辰最喜欢的那条锦鲤,他伸手想摸一摸,却见指尖污血,他手指一顿不曾落下。 如扇睫毛闪了闪,他把那荷包揣进怀里,荷包破了,那就叫她多绣几个给他吧,要个什么样式呢?他得好好想一想。 第152章 欠他 没多久,就在顾卿辰闭目养神之际只听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卿辰没有睁眼,耳朵动了动便听出来者人数,六男一女。 他缓缓睁开狭长眸子,眼中一闪而过冷光,竟然追下来了,想赶尽杀绝吗? 有巨石做掩护,对方下来后并未第一时间发现他,但是地上的血迹太过明显,难以叫人忽略。 顾卿辰听见他们在交谈,大概意思是地上有血,人定在附近诸如此类的话。 弓箭在掉下来时被他当成延缓下落速度的工具,箭囊也早已不知所踪,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用的便只有一把小匕首,拿一只小匕首干掉七个人,有多大的胜算...... 匕首在顾卿辰修长指节中来回翻动着,他只需微微侧眸便能瞧见不远处的状况,火把发出的光形成几颗黄点,把对方的情况照的一清二楚。 一人正拿着火把蹲在地上察看着什么,接着猛地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那人慌忙起身与身旁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顾卿辰只见剩下的人目光皆齐刷刷望向他的方位。 很明显,对方已经发现他的踪迹了。 果然是草原上的狗,鼻子够灵光的。 红姑举着火把朝前走了一段然后望着顾卿辰所躲藏的那块巨石声音冰冷道:“难不成还要我邀请顾公子出来?”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红姑皱眉又往前几步。 可就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那自暗中传来的破空声叫她秀眉立皱,猛地偏头,一颗尖锐石子“唰”的一声划着她的脸射了出去,只听身后啊的一声,其中一个大汉已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红姑心头巨颤,腾腾腾退回到人群之中,而就在她退回去之后,一身形修长少年自巨石后走出,不是顾卿辰又能是谁。 只见他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手上把玩着一把小匕首,浑身是伤破烂不堪,可那容貌,那笑意,那眼神却叫红姑不寒而栗。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谁。” “取你命之人。” 语落一道身影如寒芒直奔红姑面门而去,红姑怒目圆睁在原地甚至都忘了躲避,直到大力一把把她推开,鲜血喷洒至其面颊之上红姑才反应过来,顾卿辰真的要取她性命。 她呸的一口吐出洒进口中的血,血腥之气叫她眼底一片猩红望着已被包围在人群中的顾卿辰咬牙嘶吼道:“你找死!” “安图鲁。”她厉喝一声。 一壮汉闻声走出,便是被顾卿辰杀了兄弟的安图鲁。 红姑指着顾卿辰,眼神狠厉:“你不是要给你的兄弟报仇吗,我给你个机会,杀了他,我推你做大拿!” 安图鲁本就要为其死去的兄弟报仇,在见到顾卿辰那一刻眼中就已经迸发出了嗜血光芒,此刻听红姑说杀了此人推他做大拿,顿时鼻子抽动,那异常的兴奋之感叫他面皮上的肉都在抖动,眼中的光绿幽幽的,盯着顾卿辰就像在盯一块可口的肉。 他朝着红姑重重捶了下胸口,然后举着弯刀信誓旦旦向着顾卿辰袭来。 顾卿辰不敢大意,知晓自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也不与之硬碰硬,借着自己身形灵活一直躲避着安图鲁的攻击。 许是发现他的意图,红姑下令叫剩余人往前走,把中心圈不断缩小,叫顾卿辰如困笼之鸟,插翅难逃。 就在安图鲁挥刀砍下致命一击时,顾卿辰眼中寒芒暴起,手中一直把玩的匕首自掌心蓄力脱出,越过人群直直的钉入了人群后女子脑袋之上。 直到死红姑都没想到,顾卿辰在这般困境之下竟还要把他唯一的武器用来杀她。 而也就是在死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顾卿辰那含着讥笑的眼,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瞳孔乍然睁大,抬起的手却随着身子的落地无力的垂了下去。 紧随而至,一柄弯刀穿破顾卿辰的胸膛然后再猛地抽出,剧痛袭来,顾卿辰口中溢出鲜血,单膝跪地瘫软在地。 安图鲁激愤大吼一声,接着再次举刀当头砍下。 顾卿辰黑色眼瞳没有丝毫温度,望着那即将斩掉他头的弯刀唇角勾出一抹诡异弧度来。 蓦然,空气中响起撕裂之声,伴随着尖锐风哨声响,一支利箭势如破竹精准打击在那弯刀之上,把那将要落在顾卿辰脖颈上的弯刀打飞了出去。 安图鲁知晓大势已去,可他依旧不死心对着其余人怒吼道:“砍死他!” 可惜他的算盘终要落空了,因为就在他喊完话的瞬间,唰唰唰几道利箭迎头飞来,其中两支利箭直中其中两人胸膛,也就是眨眼间刚才还是七人的队伍顿时只剩三人。 见那箭羽上的标志蛮夷大汉瞬间慌神,他拉住安图鲁用他们的语言道:“是安家军!走!” 安图鲁却不死心的死死盯着顾卿辰,顾卿辰也盯着他,头顶再次响起破空声,安图鲁身形虽大,躲避起来却极其灵活,翻身躲过那迎头而来的利箭,眼中尽管在不甘却也知再不走就晚了。 他骨节捏的劈啪作响,再次剐了一眼顾卿辰,把他的那张脸死死的印刻在心里后才咬牙怒吼:“走!” 他话一出便未再迟疑,三人飞身往暗中奔去。 安锦然与安如鹤到顾卿辰近前时顾卿辰已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看见他浑身伤口安如鹤不敢耽搁,逃窜三人他也不打算去追,救人第一,当即下令打道回府。 安锦舒见到顾卿辰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依旧是被其模样吓的失了神,她从没见过这般易碎的顾卿辰,易碎的她都不敢多瞧一眼。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那般矜贵,高高在上的如俯瞰世间的神,他不喜人近身,清冷的像是拔掉了七情六欲,他那么喜爱干净的一个人如今却这叫血污了满身。 安锦舒一直认为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如今蛰伏在安家也不过是求一个庇护,所以当顾卿辰说要只身一人去寻她兄长她才会同意,她以为暗中会有人保护他。 上一世顾卿辰从不会考虑她的感受,也不会在意她的想法,因为她把自己性命架在刀上更是绝不可能。 可这一世全都变了,算上这一次,顾卿辰两次踏入鬼门关皆是因为她,因为她家人,她不想记这份恩,却不得不记。 安家的事都还未解决却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她又该怎么办? 走至榻边,屋中的人已忙做一团,熙熙攘攘吵闹如街市,可榻上的少年脸如白纸,眉头紧皱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 安锦舒颤颤巍巍伸出手去,置于其鼻下,然后她的手颤栗起来,只因她已感受不到气息了。 她突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却夹着水珠:“顾卿辰,你故意的吧?” 她蹲下身来摸了下榻边的手,冷,冰一样的冷,她不想哭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流个不停,安锦舒站起身冷冷看向榻上之人。 “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你以为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就会愧疚吗?若不是怕午夜梦回良心遭受谴责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你起来!我叫你起来你听到没有!” 她后面一句声音极大,用歇斯底里也不为过,大夫来了后安锦然把她强行抱出了帐篷,看着少年的脸消失在帐帘后,安锦舒痛苦的闭上了眼。 当初她冒死把他自露台扛出来,他欠她一命之恩,如今他算是还了,顾卿辰,你我皆恨蛮夷,你若死在蛮夷刀下,我会笑你一辈子。 第153章 元安帝的担忧 蛮夷私自潜伏进京一事使得天子震怒,当即要下旨讨伐,文武百官齐齐进谏,苦口婆心劝了又劝这才勉强平息元安帝怒火。 与蛮夷的一场仗打了十几年,劳民伤财不说双方皆是伤亡惨重,如今国库空虚,百姓需要安定,元国需要养精蓄锐,若是因此事再起战火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 众人皆知元国与蛮夷如今的风平浪静不过是表面的假象,可维持这假象能得以喘息也并非是件坏事。 两国之间必会有一日再起战事,届时就会是真正的成者王败者寇,可那战事可以是五年后,可以是十年后,偏偏不能是现在。 养心殿内一众奴仆正战战兢兢把头埋的低低的,听着那内殿发出的动静不由得打着寒颤。 元安帝怒发冲冠把那反对攻打蛮夷的奏折狠狠地摔在桌案之上:“好一个姜宏光,竟敢威胁朕!” 李风成捡起那散落一地的奏折放于桌上,然后在为其斟满热茶笑道:“皇上息怒,其实丞相所述不过是百官之谏言,陛下就是心疼小殿下,这小殿下一日不醒,怕是皇上这气都消不下去。” 元安帝闻言冷飕飕的看向他:“就你话多!” 李风成立马缩了脖子,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奴才这嘴就是没个把门的,该打,该打!” 他扇自己那两耳光着实响亮,元安帝皱眉瞥他:“行了。” 李风成立马住手垂头:“谢皇上隆恩。” “哎。”元安帝苦叹一声,背手走至窗边,望着都护府方向眼中是止不住的担忧,半晌他突然气愤一拍窗沿:“这安如鹤也是个吃干饭的,一个娃娃都保护不好!朕要他做什么!” “哎哟喂我的太岁爷。”李风成一听那响声就知大事不好,赶紧上前一瞧果然就瞧到其手掌心上一道紫红痕迹。 他赶紧对着外头道:“来人,唤太医!” “无妨。”元安帝抬手制止了他,手掌之上的磕痕隐隐作痛,却也压不住心头半点担心:“一点小伤,不用大惊小怪的。” “备马,去都护府。” 李风成毕恭毕敬哎了一声,知晓皇上是担心小殿下安危,没敢耽搁,赶紧备马去了。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安锦舒倚在榻边伸出手把那缕偷溜进屋中的光束捧在掌心,如羽睫毛颤动,她握拳侧眸看向榻上之人。 少年呼吸绵长,面容惨白,阳光落在其面颊之上泛着莹白,却无法给那妖孽容颜带去半点温度,若不是他腹腔还在起伏这幅模样与死人无异。 只看了片刻安锦舒便挪开眸子站起了身,突然门被推开,一袭白衣跃入眼帘。 盛怀安手捧一碗红枣莲子羹走进来,看着安锦舒的眼含着温柔笑意:“听说你没用早膳。” “怀安哥哥。”安锦舒低唤一声,走了过去,可她没瞧到的是身后榻上少年隐隐动了动眉头。 盛怀安把手中红枣莲子羹放在桌上:“用一些?” 安锦舒没有拒绝,点点头乖巧坐下,端起碗慢悠悠喝起来。 盛怀安先是上前看了看榻上之人,然后才返回到她身前坐下:“五日了,没有醒来的迹象吗?” “没有。”安锦舒沉着脸看了眼身后:“连梦话都不说一个。” 此话乍一听是没有什么问题可细细一品就能发现其中深意,盛怀安只一瞬间便察觉出异常来。 只见他俊眉挑起,眉眼的温柔褪去了些,看着安锦舒的眼夹着一丝莫名情绪来,说出的话也似有酸气:“烟烟妹妹一整晚都守着顾公子?” “没有。”安锦舒摇头:“伺候的婢女说的。” “是这样。”盛怀安嘴角扬起,然后他似看见了什么自怀中掏出锦帕来,伸手为面前少女擦了擦嘴角,声音宠溺笑道:“慢些吃,吃不够还有。” 安锦舒递入口中的勺子一顿,耳尖有些发红的抬起眼来,就见面前之人眸中宠溺之光亮,瞬间脸也红了,忙夺了其手中帕子低下头来:“我,我自己来。” 盛怀安浅笑一声,接着他道:“刚才进府时我似瞧见了宫里人。” “谁?” “并未瞧见人,但是马车之上乃皇室纹印。” 安锦舒哦了一声没有在意:“许是来拜访父亲的。” 盛怀安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都护府大堂之内气氛僵冷,安如鹤曲氏一行人坐在下首此刻皆毕恭毕敬对着上首,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动作。 元安帝不紧不慢的品了口茶,然后慢悠悠的放下杯盏,由李风成伺候着擦了擦手上水渍这才慢条斯理唤了声:“都护大人。” 安如鹤大步走出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臣在。” “关于近日朕要攻打蛮夷一事你作何感想啊,日日朝会都不见你发言,可是有自己的想法?” “臣乃一介武夫,常年在外征战,若说行军打仗自是不在话下,可对政事自是比不得朝中元老,臣受命于天子,这等大事陛下心中自有考量,臣只管听令行事。” “哈哈哈哈。” 元安帝突然大笑出声,只是瞧他这模样却并未让安家众人安心,安老太太目光凝重的看向曲氏,曲氏朝之轻轻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元安帝两步上前,搀扶起跪地的安如鹤,意味深长的拍拍其肩然后长叹一声道:“征战辛苦,百姓更是苦,朕心痛啊,这蛮夷他不守信誉,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朕却无可奈何!哎。” 元安帝背过身去,背影尽显萧瑟:“丞相劝朕不许起兵,其他重臣的奏折把朕的桌案都堆满了随意翻开一个都是劝朕三思而后行,朕又怎会不知三思,可这后行便只能是忍了这一口恶气?” 说着元安帝蓦然转身看向安如鹤话锋一转道:“令公子伤势如何了?可有好转?” 他这话锋变得着实奇怪,安如鹤惊疑不定瞥了眼其身后李风成,李风成含笑不语,他只得无奈收回视线毕恭毕敬道:“回皇上,已无生命之危,只是人还昏迷着,不见醒来迹象。” “咳咳咳,咳咳。”此话一落本好好的元安帝突的猛烈咳嗽起来。 安如鹤如惊弓之鸟连忙就要上前搀扶,元安帝伸手挡住他,又咳了两声这才缓声道:“无妨,一点风寒罢了。” “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啊。”安如鹤满目关切。 元安帝一笑而过:“朕这点风寒与令公子的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54章 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话直把大堂众人吓得一个激灵,不仅是安如鹤立马跪下身来,就连曲氏等人皆颤巍巍跪了下来。 “皇上折煞我等,犬子卑贱,是万万无法与皇上相比较的。” 李风成不适时的轻咳两声,心头为安如鹤捏了把冷汗,心头暗道:安大人呐,你这脑袋不想要了! 元安帝闻此话神色果然冷了下来,只听他冷哼一声语气冷冽道:“什么卑贱,谁家幼学儿郎能以一己之力连夺六名蛮夷敌寇之性命?要朕说令公子勇气可嘉,智勇无双,是个难得的将才!” 此等夸赞那不仅对顾卿辰来说是天大的恩宠,对安家亦是莫大的殊荣,安如鹤当即就叩首谢恩:“谢陛下褒赏!犬子若是知晓陛下如此夸赞定会欣喜万分。”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元安帝此话声音极小,安如鹤听了几个字,并未听清,他疑惑追问:“陛下说什么?” “无事。”元安帝一笑,对着众人招招手:“都平身吧,跪着做什么。” 安如鹤先一步站起身来,接着朝曲氏使了个眼色,曲氏这才搀扶着安老太太起身。 “安爱卿啊,你且前面带路,带朕去瞧瞧令公子。” 刚站起身的众人又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一跳,安如鹤立马抱拳回道:“万万不可,犬子如今尚处病中,屋中病气若过给陛下,扰陛下圣体安康,臣这脑袋摘十回也不够顶罪啊。” “一派胡言!”元安帝才缓和的脸立马又黑了下去:“朕叫你带路!净说些废话做什么!” “父亲。”一直在旁的安锦然突然出声,只见他上前抱拳朝元安帝行了一礼然后对安如鹤道:“就让儿子带皇上去四弟院子吧。” 安如鹤只觉头疼,瞧皇上这模样,这不去也不行了,只得无奈点点头:“一同去吧。” 元安帝到时安锦舒与盛怀安正从屋子出来,看见元安帝时安锦舒直接呆在了原地,浑身僵的如一块石头,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她那微微颤抖的手尽管有衣裳遮掩,可距她最近的盛怀安还是从她那微微颤动的袖子发现了她的异常,他有些疑惑,可也不曾多想,只当她第一次见到皇上害怕。 “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子面前,自是不能失了规矩,盛怀安抱拳行礼,说完后他发现安锦舒还立在原地发呆,赶紧小声提醒:“烟烟妹妹赶紧见礼。” 安锦舒这才回神,见元安帝目光正打量着她立马低下了头,福身见礼:“民女安锦舒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此乃臣的小女儿,十一年岁,平日里被臣与她娘宠坏了失了规矩,还望皇上莫怪。”安如鹤出声。 元安帝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来,只见他缓缓走上前去停在了安锦舒身前:“抬起头来。” 安锦舒心如狂鼓,手脚冰凉,没敢迟疑,渐渐抬起抬头,然后与面前之人对视一眼又慌忙别过眼去。 元安帝见她生的一副明眸皓齿,软媚花娇模样眼睛眯了眯,想起密探信中的一些内容他问:“可有婚约?” 这...... 曲氏心中警铃大作,她赶紧走上前福身替安锦舒回道:“回皇上,小女还小,这婚事暂时不急。” 她这般护犊子模样元安帝怎么瞧不出来,他笑笑:“安夫人不必担心,朕就是见令爱生的如此娇柔可人问问罢了。” 曲氏额头滚落一滴冷汗忐忑不安再次说道:“不瞒陛下,其实小女已有婚约。” 一语惊了满堂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安锦舒,她心头一惊顿感疑惑,她哪里来的婚约她怎么不知道? 其次便是盛怀安,他手微微成拳努力忍耐着心中的波涛汹涌,看向安锦舒的眼神意味不明,烟烟有婚约了?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接着才是安如鹤与安锦然,就连安老太太都是陡然一惊,什么情况,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众人反应自是没逃过元安帝的眼睛,只见他若有所思的一笑:“不知与令爱有婚约的是哪家公子?” \"阿娘?\" 安锦舒扯了扯曲氏袖子,偷偷瞧了眼面前元安帝。 她哪有什么婚约啊,她娘这去哪给她找一个未婚夫出来,再说就算此刻瞎编搪塞过去,事后一查立马露馅,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 曲氏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说瓢了嘴,此刻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冷汗直冒,若不赶紧找个人顶上堵了这个窟窿,惹怒了天子,她安家恐要背上欺君之罪。 “是臣。” 就在曲氏准备硬着头皮道出实情时,一道温润之声突的响起。 这声音一起安锦舒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看向盛怀安的目光错愕又不解:“怀安哥哥?” 盛怀安走上前,抱拳浅笑掷地有声道:“回陛下,与安姑娘有婚约的乃是臣子。” 元安帝敛着眉打量着他,似在判断其话中真假,半晌后见他面色从容,不见慌张这才哈哈一笑:“佳人配才子,佳偶也。” 曲氏也从一瞬间的惊愕立马转变为惊喜,她附和着明媚笑起来:“是,与小女有婚约的乃是盛公子。” “阿娘?”安锦舒不动声色再次扯了扯曲氏衣袖,用极低的语气道:“你在说什么啊。” 曲氏却一把挥开她扯衣裳的手偏头回她:“事后再说。” 曲氏并未解释,安锦舒却是已经知晓原由,她没有在当着元安帝的面过多追问,只瞧瞧对面的安如鹤,从他眼中安锦舒并未看到怒气,反倒瞧他看着盛怀安很是满意,安锦舒顿感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啊。 “什么时候的事。” 一道清冷声音传来,风在这句话出现时都缓了下来,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因此话被冰封起来永难再见天日。 安锦舒惊愕失色猛地转身,屋子门口,少年乌黑秀发披散,被风刮起掩住其苍冷薄唇,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他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却又似定焦在某一人身上,深黯眼底充满了假样的平静,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阿弟.....” 安锦舒见他醒了很是激动,可他那眼神却如一盆冷水把其激动浇了个透心凉。 顾卿辰面容惨白往前走了一步,定定看着安锦舒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的事。” 安锦舒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的死死的,然后她像做了某种决定,毅然决然的抬起眼来:“很久了,一直没告诉阿弟罢了。” “呵!” 顾卿辰冷笑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落寞的烟火在众人惊呼声中直直跪倒在地。 那血殷红的刺眼,把他苍白的薄唇与面颊染上了诡异的红光。 而目睹这一切的安锦舒一刹那间面如死灰,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地散了,天地间的声音都消失了,她的眼前只有顾卿辰吐血的那一幕,以及他跪倒前的绝望眸子。 接着她耳边似响起了好多人的叫喊之声,可惜她身子一软,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55章 命不久矣 风声,唢呐声,说话声,哭声....... “小姐.......” 红鲤? “我的儿呐!” 阿娘...... “小妹!” 兄长! ...... 安锦舒耳边响起好多好多人的声音,她想回应她们,可是她发不出来声音。 鼻尖只有浓重的沉木香气,周围好黑,好暗,好冷,她想睁眼,可怎么也睁不开。 亲人的呼唤声明明就在耳边可又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时远时近,时梦时真。 “需要什么?” 四面八方突然响起顾卿辰的声音,空灵的像是虚幻。 安锦舒一愣,听声音他好像痊愈了?但是为什么声音明明很熟悉可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想好了吗.....”有人问顾卿辰。 这道声音很陌生,安锦舒从来没听过。 她屏息想在接着听下去,可四周的嘈杂却在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仿佛就在那一刻她与世隔绝了般,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娘!红鲤!她想大喊,却张不开口。 手心突然传来刺骨疼痛,一道光线在眼前乍现,撕破了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孔与物件。 “烟烟?”曲氏见她醒了喜极而泣,用帕子擦擦安锦舒额头上的汗渍替她端来了水。 安锦舒沉默着把水喝下,这才看见自己手掌心正立着一排银针,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莫老大夫正擦拭着银针,往盒子里装。 “莫老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她刚清醒脑袋还有些懵,话一出口她便反应过来,莫老是顾卿辰的老师,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嘛? 莫老大夫把她手中银针挨着取下,脸色难看:“既为医者,行医救人,天下哪里是老夫我去不得的。” 他话中隐隐蕴含的怒气使得安锦舒面容有些僵硬,知晓他恐是因为顾卿辰含怨在心,安锦舒心头隐隐泛起一股子愧疚。 突然她转头看向曲氏:“阿娘,阿弟呢?我刚听见他说话了,他的伤是不是有好转啊。” 一只稍凉的手覆上额头,曲氏一脸惊恐看着她:“烟烟,你说什么胡话呢,辰儿还在昏迷,你在哪里听见他说话?” 还在昏迷?安锦舒感觉头有些痛,可她刚才分明听见他说话了啊。 安锦舒掀了被子就要下榻:“我去瞧瞧阿弟。” “烟烟。”曲氏拉住她然后看向黑着脸的莫老大夫:“烦请莫老大夫回避一下。” 正好莫老大夫也收拾完了银针,吹鼻子瞪眼的一挎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瞧他如此态度杨妈妈嘿了一声,当即就要追出去,曲氏叫住了她:“杨妈妈。” “老奴在。” “不用追了,你也下去吧。”曲氏挥挥手。 杨妈妈哎了一声,轻手轻脚退了下去,顺道给带上了房门。 见曲氏把人都逐了出去安锦舒疑惑的望着她:“阿娘有话要对我说?” 曲氏似有些疲惫,她坐在榻边,拉住安锦舒的手语重心长道:“烟烟可怪娘?” 安锦舒眨了眨眼,明白过来此话意思,她轻笑摇摇头:“若是因为婚约一事,娘自是不必担心我,反倒是怀安哥哥,为帮我们撒了这个弥天大谎,怀安哥哥是有婚约在身的,也不知盛伯伯知晓此事会不会鞭笞于他。” 还有她,就因为那么一瞬间的私心就酿下了如此大错,此刻是懊恼至极。 “不会的。”曲氏笃定道。 “你怎么知晓阿娘?难不成你见过盛伯伯了?什么时候?” 曲氏摇头,又为其端来一杯热茶,说话间声音逐渐哽咽:“你已经昏迷一天了,大夫说你是惊吓过度,还好你没事,不然为娘真的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 “?” 安锦舒奇怪:“我晕了如此久?”她想起什么:“那皇上已经回宫了?” “回了。”曲氏忍了情绪长叹一声:“为娘要与你说的便是这事,婚约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过一阵子你便知晓了。” 安锦舒没有多想,以为是盛伯伯已经知晓,两家人已经商量好对策了,还暗自松了口气,庆幸不会影响到盛怀安的婚约,否则她真是要负荆请罪了。 曲氏脸色很不好,眼底有些青黑显然是昨夜一夜未睡,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昨日辰儿吐血后你也紧接着晕了过去,我忙着照料你不知晓后来的情况,是你爹事后与我说的,说皇上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当即从宫里找来御医为辰儿诊治。” 曲氏一顿:“太医诊断的结果.......很不好。” 听见顾卿辰情况有异安锦舒的心也是一提,还是那句话,顾卿辰可以死在任何地方,为任何人死,但是他不能死在安家,不能因为她因为安家人而死。 她不想每天一闭眼都会为他的死而愧疚,后悔那日让他一个人孤身前往。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那一刀刺中了要害,他能苏醒都已是奇迹,那一口血吐掉了他一半精血,你阿弟他......恐是不行了。” 曲氏说着眼眶便红了,眼泪啪嗒一下掉落在安锦舒手背上,那温热又带些凉意的感觉让安锦舒的心都凉了一半。 人难不成真要死在安家?但是他不是要做皇帝吗? 顾卿辰是这么容易就死的人吗?安锦舒问自己,可得到的结论是不论他是否有三头六臂,他也只是肉体凡胎,刀抹脖子一样会流血,利刃入腹一样会痛,他不是神,只是普通的凡人而已。 一棋走乱,满盘皆乱应该就是如此吧。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有。”曲氏想也没想道。 一听有法子安锦舒立马追问:“什么法子?” “陛下要把人送去长平山,据说那里有一位神医,可医天下疑难杂症,叫人起死回生,最主要的是长平山有一种珍稀药材,可治辰儿。” 曲氏声音很轻,说话间眼泪止不住的流,安锦舒看的心疼,递去帕子为其擦了擦眼泪,对于她娘来说手心手背皆是肉,自己的儿子受了如此重伤,作为母亲哪能无动于衷。 守着曲氏掉了一阵子眼泪,见她情绪好了些安锦舒才问出心头疑虑。 “长平山与京都千里之隔,这人该如何过去?若是马车,阿弟受如此重视又如何能受一路颠簸之苦,怕是还未到地方人都死了,皇上不能下旨让那神医带着药材赶来京都吗?” 又见曲氏摇头:“宫里人说那药材极怪,一旦离开生长之处十二时辰内便会枯萎,一旦枯萎就不能再入药,十二个时辰从长平山赶来京都,就算是长了翅膀也是飞不到的,这药带不过来。” 神医来了没有药也是床底下躲雷公——无用。 如此便只能人过去了,可她还是觉得人过去的法子不靠谱,山高水远,人会没命的。 第156章 下下签 安锦舒本想再想想法子,可事态远比她想的要严重许多。 当夜顾卿辰再次吐血,安锦舒得到消息赶去时人已吐完血再度昏迷过去,安老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她兄长都红了眼。 远远看着,安锦舒只瞧到榻上少年修长指尖,从锦被中滑出垂在榻边,整个人如一块破碎的锦缎,美的惊心动魄却毫无生气。 安锦舒挪至榻边,蹲下身子想把他的手放进锦被中,可碰到他肌肤的一瞬间却被其温度吓了一跳,握住的手如一块寒冰,任由安锦舒如何哈气都暖不热半分。 此刻的顾卿辰早已没有当初的盛气凌人,此刻的他脆弱的就像一片柳絮,恐风一吹就再也不见了。 安锦舒不由想起他自雨中出现,手执长剑的邪肆模样,那个少年如今却躺在这里奄奄一息,在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若是她那日没有说那句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吐血? 这个念头一出安锦舒便受惊的跌坐在地上,然后她拨开人群冲出了屋子跑了很久才停下来,肺中空气被抽空安锦舒大口大口喘着气,可也因此让她清醒过来。 顾卿辰怎么会在意这些呢,她若能找到意中人从此不再纠缠他,他定烧香拜佛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此而吐血呢,她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直把自己彻底扇醒。 接着她苦笑一声,鄙夷起自己来:“安锦舒啊安锦舒,你真的是可怜又可悲,一条人命生死未卜,你竟还在这胡思乱想,你真的是没救了。” 元安帝对顾卿辰的上心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当夜人吐完血没多久宫中便来了人,圣旨一念甚至未得安家同意就把人直接带走了。 安如鹤瞧着人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期间谁也没有上前打搅他。 而在其身后,安锦舒陪同着他一起站了很久。 后半夜开始刮起了大风,狂风大作,吹得瓦片窗沿哐当作响,然后没多久就闻雨声,瓢盆大雨如倾倒一般砸了下来。 安锦舒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她眼前就是顾卿辰那惨白的脸,最后只得起身点了灯,叫红鲤泡了热茶开了点窗,听着雨声感受着屋外冷气,就那么坐了一整夜。 顾卿辰被皇帝带走一事第二日在安家后院不胫而走,所见之处只要有奴仆皆是在扎着堆窃窃私语。 有人说顾卿辰是因其英勇行为得了皇上青眼皇上才如此费劲心思救他,还有人说是因为顾卿辰容貌绝美,被皇上看中了,想招募他给公主做驸马这才出手相助,一百个人一百张嘴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个流言一日不到就传遍了都护府,传到安锦舒耳朵里的时候她正支着脑袋望着窗外麻雀啄食,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愁。 顾卿辰昨天半夜呕血,一个时辰不到宫中就来人了,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要么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要么暗中有其眼线。 这二者哪个可能性比较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派人盯住了都护府,为什么?因为顾卿辰吗?还是怀疑都护府与蛮夷暗中有勾结? 帝心难测,谁也无法猜透。 看着手中琉璃杯盏中的清茶,自那清澈倒影中,安锦舒瞧到了自己裹满担忧的眸子,只是这个担忧是担忧安家未来的命运还是担忧其它,她也不知晓。 大家都说元安帝有颗仁慈惜才之心,不惜如此大费周折也要保人性命,可见仁善。 自古帝王多无情,帝王之家皆是权衡利弊,利益驱使,仁善这个东西,对百姓那是君王应该拥有的,可对内,仁善只会叫你尸骨难存。 顾卿辰是谁?那是元安帝遗失在外的儿子,上辈子未公开其身份时就已把最好的暗卫资源统统给了他。 甚至在未认回时便拟好诏书,只等他一死,便由顾卿辰上位为王。 元安帝如今显然是知晓了其身份,不然堂堂天子哪有那个闲工夫管一个大臣之子的死活,单单就因为他以一己之力杀了六个蛮夷人吗?太天真了。 元安帝的愤怒,他的关切,他的上心,单单只是因为顾卿辰是他最为疼惜的儿子,至于其它的?都是假的。 什么仁善,什么惜才,什么不忍心,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你奢求他仁善,那不是痴人说梦,那是天方夜谭。 一口饮尽杯中茶,茶已凉透,从嗓间至心间,凉到了底。 “还是没有消息吗?” 红鲤微微叹息摇头:“没有小姐。” 已经过了一整日,顾卿辰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元安帝到底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打算现在就叫顾卿辰认祖归宗? 此刻想想也并非不可能,元安帝带走顾卿辰时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根本不在乎他人说什么,若都护府保护不了人,他自有其它法子保人无恙,元安帝想必已经因此事对安家怀恨在心了。 得到顾卿辰消失已是三日后了,大雨连下了两日,如今的天已经需要裹袄子了,都护府中冷冷清清,明明到处都有奴仆,可就是给人一种萧条之感。 消息送到安锦舒手中时,安锦舒几乎是颤着手打开那信纸的,见其内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阿弟已经启程了。”她把信纸折起望向屋外喃喃道。 红鲤随着她视线望去,除了一棵光秃秃的树什么也瞧不到:“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四少爷如此重伤还要其跋山涉水,那神医在厉害,能厉害过宫中御医吗?” 安锦舒看着屋外的那棵树,良久她起身:“红鲤,陪我去一趟寺庙吧。” 观音像前,安锦舒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祈祷,四周缭绕的檀香之气使人静心,诵经之声萦绕耳畔,安锦舒缓缓睁开了眼,然后双掌抵额拜了三拜。 “女施主。” 身后有人唤她,安锦舒转身,看见一位身披袈裟,手持法杖,脖间带着一串佛珠的僧人。 他面容慈祥,眼神温和,看着她时显得十分平和安详,他道了句阿弥陀佛,走上前来。 “这位师父可是在唤我?” “自是。” 那和尚停下,含笑对着安锦舒递出一桶竹签:“我瞧姑娘有所愿,老衲可为姑娘卜上一卦,姑娘可愿意?” 瞧着那递至眼前的竹签,安锦舒犹豫一下,然后双手合十朝他微微一拜,拿过竹筒摇晃出一根竹签来。 她弯腰捡起那竹签,翻过来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下下签。 第157章 善因种善果 看到这三个字时安锦舒的脸煞白煞白的,她抬眸看向面前老僧:“这.....什么意思?” 那和尚依旧是含着笑,他抽过安锦舒手中竹签,端详片刻突然问道:“女施主自何处来啊?” “扬州。”安锦舒想也没想道。 谁料那和尚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安锦舒被他这两个“非也”给搞糊涂了,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的确是来自扬州城啊。 “还请师父解惑。”安锦舒朝他低头叩拜。 “施主请回吧,善因招善果,你有几分虔诚便种几分善果,祸福相依,施主切记勿要被世俗遮蔽了心,心净方能视万物污浊.......” 那老和尚说着便往殿后走去,声音也渐渐消失在殿内,等安锦舒回过神来去追,却根本不见其踪影。 不死心的在附近寻了半天还找了寺庙其他僧人询问,奇怪的是那老僧就跟凭空出现的一般,无一人认识。 寻找无果的安锦舒只得讪讪离开,走至庙门时一位小和尚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女施主可要为家中人求平安?此些福牌皆是在福禄寿三位星君脚下供奉满七七四十九日的,供此福牌保平安,保长岁,保康健,女施主可要为家中人供一个?” 看着小和尚手中挂着红绳的木牌,安锦舒这才注意到身前身后的柏树之上挂满了红色牌匾及红绸带。 京都与扬州不一样,即便是冬日也不会飘鹅毛大雪,气候比扬州暖和许多,纵使是在正月也只是下几场寒雨,所以柏树瞧上去还是青绿青绿的。 “那便供一个吧。”所图不过一个心安。 小和尚抽出一块木牌递给她,并把她领至一处桌案处告知她可在木牌之上写上心中所愿,并说三位星君是会看的,莫要瞎写。 执起笔来,落笔时安锦舒却犹豫了,垂眸想了想她低头写下两句话来,然后起身准备把那木牌挂到树上。 恰巧此刻有一对夫妇拿着红绸带从她身旁走过,二人的对话叫安锦舒系木牌的手一顿,视线落在了柏树的树顶之上。 最高之处离天上最近,若有所愿也可叫星君们第一个瞧见...... 她看了看手中木牌,咬咬唇退后几步,接着便见她拿着木牌朝那树顶使劲扔去,就见那木牌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弧线最后啪嗒一下落在树顶之上。 巧合的是那木牌之上的红丝带正好在落下去时挂在了一截树干上,就那么稳稳的扎了根。 见此安锦舒的面容之上终于露了点笑意,她双手合十朝那棵柏树拜了拜,这才转身离去。 回去路上安锦舒还在回想庙中那老和尚的一番话,然后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眼,对着外面大喊:“停车!” “吁!” 马车应声停下,安锦舒提了裙摆就往外走。 “小姐?”红鲤不明所以赶紧跟了上去。 安锦舒面容慌忙下了马车,然后不管不顾朝着寺庙方向奔去,可跑出没多远她又渐渐停下了身形。 红鲤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看着安锦舒停下的背影一脸疑惑:“小姐,出什么事了?” 安锦舒转过身来,面颊因奔跑出现一片潮红,小口微微喘着气,她摇摇头,又回头看了眼寺庙方向:“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 “烟烟!烟烟!” 就在安锦舒平复心情准备回马车时,顾瑶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安锦舒以为自己大白天出现幻听了,顾瑶近日闯了祸如今正在家中关禁闭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她没搭理,继续往马车走。 哪知下一刻对方声音又起:“烟烟,往这看,我在这!” 这一次安锦舒听得真切,她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雕花楼阁露台之上,顾瑶正撑着栏杆拿着帕子朝她使劲的挥手,在其身后站了三位衣着锦绣,头戴朱钗的贵小姐。 安锦舒也向她挥挥手以示自己瞧到了,然后缓步走上前去。 刚走到楼阁门前顾瑶已经颠颠的跑了出来,说真的,她如今这跳脱性子安锦舒完全没办法把她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联系起来。 一上来顾瑶就抱住安锦舒的胳膊,头往她肩上一放委屈巴巴道:“烟烟,我想死你了。” 安锦舒故作嫌弃的用手指头把她推开了些:“小心你的口水流到我肩上。” 顾瑶唇角一弯,苦哈哈的不乐意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都不想我,我整夜整夜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这话属实肉麻,安锦舒受不了她一把把胳膊抽了出来,一脸防备瞅着她:“我这个人可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的也是貌美男子,我可不好女色啊,你死心吧。” 话落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皆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二人又一同沉默了。 顾瑶看着安锦舒面色犹豫半晌才问出来:“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安锦舒摇摇头:“得到的最新消息是他已经在去往长平山的路上了,具体伤势并不知晓。” 顾瑶眼睛有些发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安锦舒拉过她的手轻拍两下:“你不必担心,他会没事的。” “会吗?” “嗯,一定会的。” 顾瑶揉了揉鼻子,然后努力扯出一抹笑来:“要不是我娘不叫我出来,我定要去宫里寻他,直到他出发我都没见他,他若是死了......”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安锦舒赶紧打断她:“皇上既然能送他去长平山定是有法子保他无恙。” 安锦舒此话并不是说出来安慰顾瑶的,而是说真的,元安帝定不会让顾卿辰有事的。 说罢安锦舒看向顾瑶奇怪问她:“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情况?你不是被关禁闭了,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顾瑶回到京都第二日去往都护府的路上偶遇了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君,本来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碍着谁,可坏就坏在当时那浪荡子左拥右抱着两位美人。 光天化日之下且有婚约在身,顶着众目睽睽做这等花花公子行径,顾瑶当即就忍不住心头火气,跳下车来,当街把那浪荡子暴揍了一顿。 此事闹得极大,二人身份不菲影响恶劣,当夜皇上就召见了两位家主。 大殿之上把他们二人骂的狗血淋头,并且直接把那浪荡子抓进了监牢,扬言要关他三日长长记性。 顾瑶虽然并未受到元安帝惩罚,可回到王府后也是被端亲王好一通训斥,最后直接把人关了禁闭,并下了命令谁要是敢放人出来就砍谁的脑袋,遂顾瑶一直到顾卿辰去往长平山都不曾见过他。 第158章 风头最盛之人,盛怀安是也。 “别提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顾瑶满眼愤慨之色,咬的一口银牙咔咔作响:“我定要找个机会打断那个浪荡子的狗腿!要不是因为他我怎么可能被关这么些天,连那么重要的事都错过了!我与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这话说的着实严重,安锦舒错愕归错愕却并没有多震惊。 顾瑶与那户部侍郎之子本就有旧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顾瑶对他积怨已久,如今加了新恨,这二人恐是没多久就要撕破脸了。 “瑶瑶。” 二人说话期间一蓝衣女子款款而来,随即站在顾瑶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锦舒。 从她眼里安锦舒很明显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鄙夷,但此人很明显是极会伪装的,尽管心里瞧不起安锦舒但说话间依旧是客客气气,似乎对安锦舒极为重视一般。 “一直不见瑶瑶你上来,我便下来寻寻你,这位是?” 她显然与顾瑶关系不错,见她问起顾瑶便一个跨步站在安锦舒身边对她介绍道:“这便是我与姜小姐你说的我在扬州城结交的密友,杨远大都护府的嫡小姐,姓安名锦舒。” 说完顾瑶又向安锦舒介绍:“烟烟,这位是丞相府姜顾大人的嫡二小姐,名长宁,与你一样的年岁。” 本以为再见这些人安锦舒会下意识的想逃避,可实际是她这一世再见这些熟知的人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姜长宁,姜府大房的嫡二小姐,顾卿辰的二表姐,对她安锦舒自是熟的不能在熟了,此人表面看似温和无害,但只有上辈子的安锦舒知道此人最是记仇,睚眦必报,心思毒辣。 上辈子的她那般泼辣都不曾在此人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可想而知其背地里并不像人前这般好相处。 不过安锦舒并没把此人的傲慢与鄙夷看在眼里,只要姜长宁不欺她,她与她便相安无事。 “不知姜小姐生辰是哪一月?”安锦舒微微福身算是见礼。 姜长宁也朝之微微福身轻笑:“荷月十三元生辰。” “我是葭月九日生辰,如此算来便要叫姜姐姐才是了。”安锦舒眉眼弯了弯,极为热络说着。 紧接着她便见姜长宁微微撇了下嘴,她瞧在眼里不动声色浅浅一笑,她此话并非是讨好对方,只是想瞧瞧对方脾性是否与上一世一样,结果自是如她所料,依旧还是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个姜长宁。 姜长宁自是瞧不起安锦舒的,姜家为簪缨世族,家中祖祖辈辈皆是朝中重臣,其权势地位使朝野侧目。 像她们这种书香门第,饱学之士最瞧不起的就是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之人,在她们眼中,那种人都太过粗鲁,浑身杀孽过重视为不详。 可她们却忘了,如今所拥有的安乐和平皆是她们瞧不起的粗鲁之人替她们守住的,没有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武将,国破家亡之际,不知其所谓高贵身份能买她们几日苟活。 “安小姐这声姐姐实在不敢当,你我二人平辈,安小姐还是正常唤我即可。”姜长宁不冷不热道。 安锦舒本也是试探一番,如今目的达成自是乐意,笑了笑应下了,正巧她也不想唤她姐姐,如此正好。 她应得这般利索倒是叫姜长宁有些意外了,刚才对方唤她姐姐她以为对方是刻意讨好她想与她套近乎,哪知她不过说了一句不乐意的话对方便利索的应下了,搞得倒像她刻薄。 她面色隐约有些青色,看向安锦舒的眸中也有些不满。 安锦舒瞧到后心头轻嗤一下,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说不乐意的是她,如今生气的还是她,不过一个称呼,何至于此。 顾瑶见气氛不对连忙招呼着二人上楼,今日顾瑶第一日被放出来,本来先去找的安锦舒,可不巧安锦舒去了寺庙不在家中,她在街上闲逛时又恰巧碰到了姜长宁一拨人,便一同来了这茶楼歇歇脚顺便消遣一下。 楼上还有两人,一位身着月牙白锦袄的女子与姜长宁有三分相似,安锦舒自然认识,姜长宁的嫡姐姜长柔。 另一位穿鹅黄色长袄的女子她也认识,姜家二房庶长女姜茗悦,说起来这姜茗悦可不是个一般人,一个庶女能与姜长宁这等心气高之人玩到一起,可见她的厉害。 顾瑶又把安锦舒给剩余二人介绍一番后,大家便都坐在一起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近日京都风头最盛之人身上。 巧的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锦舒天天追着喊怀安哥哥的盛怀安。 一提起盛怀安这个话题,安锦舒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桌上的氛围变了,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若是爱慕肉眼可视,她们如今所在这片区域的头顶怕都是心心泡泡。 顾瑶悄悄的与安锦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她们定是不能说与盛怀安熟识的,若是说了指不定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特别是安锦舒深有体会,顾瑶可没少叫她给顾卿辰送信,这种代为转交之事她真不想在干了,吃力不讨好最后受伤的总是她。 “也不知晓盛公子是否有心仪之人,如今可婚配,那日长街之上惊鸿一瞥,面如玉盘身玉树真是惊为天人呐。” 姜长宁丝毫不掩饰其对盛怀安的喜爱之情,双手托腮双眸泛着光点,似透过这楼中重重阻隔回到了那日长街之上。 相比较姜长宁的直接姜长柔就显得矜持多了,虽也难掩对盛怀安的好感,却也只是耳尖泛红眼神飘忽,除了端茶掩饰,倒没有说什么。 “我已经打听过了,盛公子没有婚配。” 一直不开腔的姜茗悦突然出了声。 但见她上挑的媚眼咕噜噜一转精光乍现,看向姜长宁与姜长柔姐妹二人意味深长笑道:“如今整个京都都在传,说国公爷有意为盛公子物色一位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盛公子乃如今的朝廷新贵,深的陛下宠信,其是状元出身,学识渊博,足智多谋,所娶之人定也要能与之比肩才是。” 安锦舒听得直点头,怀安哥哥确实是学识渊博,淑人君子,元安帝还算有眼光,得此良臣,他就偷着乐吧。 思及此安锦舒先是一乐接着又苦下脸来,她娘说那日信口胡诌的婚约一事已经处理好了,但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却没说,她若是能见到怀安哥哥,问他一下便好了。 这事肯定是早处理早安心,不过这姜铭悦消息也不准啊,怀安哥哥在扬州城时就说过他有婚约在身,也不知晓这姜铭悦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这么不靠谱。 第159章 你跟鬼生去吧 听姜铭悦这么一说姜长宁的眼睛都亮了啊,那放眼整个京都,除了公主谁人家世比得上丞相府? 姜家世代书香门第,家中女子自小就受名师教导,京都谁人不知姜家的小姐个个钟灵毓秀,蕙质兰心,是京都世家小姐们的楷模。 要说比肩,姜家若要排第二,谁人敢排第一。 姜长宁的嘴角已经止不住笑意了,她碰了碰身旁姜长柔与之小声说道:“姐,你说昨日盛国公爷来咱们府内是为盛公子的婚事吗?我瞧他们在书房谈了好久。” 安锦舒赶紧伸长了耳朵,虽然她知晓盛怀安与姜家不会有姻亲关系,可这并不妨碍她八卦啊。 姜长柔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听见姜长宁这话后竟抬眼看了下安锦舒,安锦舒一愣还以为对方是嫌她是外人不好说话呢,于是打算起身告辞。 哪知话还没开口姜长柔却出了声:“不是。” “姐,你怎么知道不是呢?父亲告诉你了?” 姜长宁依依不饶追问,在她看来姜长柔分明就什么也不知道,说的这么笃定都是骗她的,她可是知晓姜长柔也对盛怀安有心思的。 姜长柔犹豫一下,而就是在这一下直接让姜长宁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她“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桌上的茶盏因她这突然的动作发出清脆碰撞声来,上一刻还是温柔娴静,这一瞬就已是怒容满面了。 “父亲他偏心,他只告诉你不告诉我!我要回去找他!” 姜长宁大吼一声就往外面跑,安锦舒皱眉瞧着她跑出屋去,顾瑶一同追了出去,反观姜长柔与姜铭悦,二人一人喝茶一人垂着头,仿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丝毫没有要起身去追的意思。 “姜大小姐不去瞧瞧?” 姜长柔语重心长的叹一口气:“没事的,长宁向来如此。” 只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安锦舒眼神奇怪的瞅她一眼,这姜家姊妹似乎并不像京中传的那样手足情深,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都如此,那私下又该如何?这关系还比不得扬州城时杜鹃杜蝶二姊妹呢。 姜长宁刚跑出去没一会安锦舒便听外面一片嘈杂,这喧闹声中还掺杂了顾瑶的声音。 安锦舒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忙跑出去往下一瞧,就见茶楼中央围满了人,两拨人被围在正中央,一拨是顾瑶与其婢女,一拨安锦舒并不认识。 瞧其剑拔弩张的气氛安锦舒不敢耽误,匆匆忙忙下了楼。 拨开人群安锦舒一眼瞧到顾瑶满眼泪花,眼睛红的跟个虾子死死瞪着对面的人,她手死死攥着衣裳,额间青筋暴起,似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玉棠。” 安锦舒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打开来发现一片湿热,低头一看才瞧她的掌心竟被她的指甲攥破了皮,流了不少的血。 安锦舒二话没说掏出锦帕为其包扎好,在打开她另一只手,发现也有破皮的迹象:“帕子。”安锦舒抬眼冷声道。 顾瑶抽抽鼻子,眼睛至始至终都盯着对面的人没有挪动半分,葵春极有眼色的递上来一根帕子,安锦舒捞过来把顾瑶的手包扎上。 包扎完毕后这才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对方三男二女,为首的男子正拥着一位身段妖娆长相美艳的女子,男子一身玄衣,头戴金冠,瞧模样十五十六的年纪。 他外面披着一件暗红色毛呢披风,做灰色狐狸毛领子,显得没脖子似的极为奇怪,而他搂着的那个女人此刻正漫不经心的拨弄着他披风上的狐狸毛,一双眼时不时挑衅的瞅一下顾瑶。 男子长的不算难看,但也算不得好看,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眼下一团青黑,唇色有些泛白,如此年纪竟这副模样想也不用想是因为什么,太早被掏空身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腰间缠着一根金镶玉宝带,挂着珍稀玉器与金饰,这让安锦舒想到一个词:腰缠万贯,与那土财主一样的装扮差点叫安锦舒没忍住笑出声来 结合顾瑶态度与对方身边的女子安锦舒心头已有猜测,此人应该便是顾瑶那浪荡子未婚夫君,户部侍郎之子,叫什么何倡。 “顾瑶,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我可没有招惹于你,你休得撒泼!”就在安锦舒打量何倡时,对方语气刻薄的开了口。 他一张口安锦舒便感觉顾瑶身子一动就要往前去,怕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安锦舒一把拉住了她然后挡在了她身前,眼神冷冰冰的看向何倡:“你便是与玉棠有婚约的户部侍郎之子,何倡?” “你是谁?”何倡眯眼看向安锦舒问道。 安锦舒自来了京都后便未参加过任何京都世家的宴会,鲜少露面,整个安家进京都后皆为顾卿辰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有时间宴请,所以何倡不认识她也属正常。 “我爹是杨远大都护,我哥哥是骠骑将军,何公子可知晓我是谁了?”对何倡这种人安锦舒自是不需要与之客气,一开始便拿出身份重重的压在了何倡头上,但凡不是个蠢得,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 可她没想到,这何倡偏偏就是那个蠢的,她自报家门以后对方不仅不害怕,反倒还面露不屑之色偏头问身后同伴:“这杨远大都护可是那个打仗打了十一载把国库打空的那个劳什子将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四周交头接耳议论声满天飞。 跟着何倡的另外两位男子显然有些脑子,见他如此问没敢回答,只摇着头讪笑着退后了几步,生恐祸及己身。 “废物!怕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见同伴怂的后退何倡轻蔑嗤了一声,作死的继续道:“我爹说了,这都护府能得如今地位,那是凑巧赶上蛮夷来犯,抓住了先机,何况什么仗能打十一载,我看这什么都护将军,骠骑将军都是吃干饭的,徒有虚名!” “何倡你给我闭嘴!”顾瑶忍不住了一指他鼻子怒吼道:“你在敢说一个字我叫你断子绝孙你信不信!” 那何倡瞅着顾瑶啧啧两声:“顾瑶你说平日里咋二人打打闹闹便算了,今日在外人跟前你帮外人不帮我,我可是你夫君,以后可是要与你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你太叫我痛心了。” “我呸!”顾瑶狠狠啐了一口:“我顾瑶就是死也绝不嫁你这等脑子都是水的蠢货,生儿育女,你跟鬼生去吧!” 第160章 一只老鼠 “玉棠。”安锦舒拉住顾瑶然后剐了一眼那趾高气昂的何倡,心生一计凑近她小声道:“我有一计。” 正愁不知该如何搅浑顾瑶的这番婚事,如此机会,真真是上赶着送来的,她向红鲤使了个眼色,红鲤心领神会的悄悄退出了人群。 顾瑶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立马反应过来安锦舒的意图,眼睛一亮顿时眼泪也不流了。 “何公子如此说难道不怕大祸临头吗?你以为皇上器重何家便能如此无法无天吗!” 安锦舒眼神凌厉扫向那何倡,故意咬重皇上器重四个字,赌这个何倡是个没脑子的,定会咬勾。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还不够,她需要他再多说一些,说的越多,他便能死的更快一些。 户部侍郎本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官,比其大的官大有所在。 杨远大都护一职乃为从一品,户部侍郎才几品?正三品,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何倡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可如今他不仅敢跟顾瑶动手还敢出言不逊折辱功臣大将,想也知道若无倚仗他哪敢如此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但是安锦舒并不关心他身后的倚仗是谁,那些与她没关系,她只需要借此达成目的便行。 “知道皇上器重我家就行,瞧在你生的娇柔貌美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 那何倡极为得意的扬了扬头,一口咬到了安锦舒放出去的钩子之上,以为安锦舒所言是怕了,在示弱呢,他扳过身边女子吧唧一口就亲在对方脸上,那猥琐的模样看的安锦舒直犯恶心。 这何倡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安锦舒暗暗想,他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他的未婚妻乃为郡主,这哪怕不给端亲王面子也得给皇上面子吧,他这样做不就是把皇上的脸按在地上践踏吗? “别以为你们都护府有多厉害,什么都护什么将军,那舞刀弄枪的莽夫官职给的在大又如何,我父亲只需要动动笔随便写个弹劾的折子便能叫皇上立马卸了其职位,武将在大也爬不到文臣脑袋上去!” 他这话不能说是无法无天了,应该说是大逆不道了,你何家随便一个折子就能左右皇帝的决策,那这天下不应该姓顾,应该姓何才是啊。 安锦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都懒得与他在多费口舌,就在刚才她还在想该用什么计策叫对方说些不该说的,结果就撂出去一句话这厮就上钩了。 不仅说了她想听得,甚至把他爹都拖下了水,这何侍郎也不知怎么养的,养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家门不幸呐。 “何郎,你喝多了,说糊涂话呢。”何倡搂着的女子也是被他这话吓到了,赶紧开口圆场。 哪知话音才落,何倡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啪”的一下又狠又重,离得近的人不由冷嘶一声,而外围的则也听到了这个动静,都以为打起来了,都争着抢着往里挤。 女子被何倡这一巴掌打倒在地,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打她,在地上呆了好半天,这才缓缓捂脸抬起头来。 何倡那一下真是下了十成的力气,只见女子朱钗被打掉,发髻散乱,捂着的脸肿的高高的,眼睛被打得充血,嘴角挂着血痕,整个人如被蹂躏的花,在不复刚才美艳。 “贱人!连你也敢说我!”何倡红着眼蹲下身来,似觉不够又啪啪给了那女子两巴掌,直接把那女子扇的吐血这才罢手。 这一幕瞧得安锦舒秀眉紧皱,不由自主护着顾瑶后退两步,怕这何倡暴起伤人,想不开也给她与顾瑶两巴掌。 可顾瑶不怕他,见何倡此般行径鄙弃冷嗤道:“何倡你简直就是个畜生,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我看你就是天生没种,只能在女人身上找存在感。” 何倡拍拍手站起身来,眼睛凶狠的吓人,他往前两步,安锦舒赶紧后退。 “郡主,我是你夫君,你今天让我很生气!”何倡指着安锦舒:“你找这个死丫头来做什么?她配跟我何倡说话吗!” “你看我配不配跟你说话啊。” 一道极为浑厚且带着寒意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人群纷纷让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锦袍缎带,白底黑靴,头戴软脚幞头,国字脸浓眉冷眼冷肃无比,此人光是往那里一站便有一种为官者的磅礴气势,叫人不敢小窥。 他的身边站着盛怀安,其身后跟着一群身着三品官员服饰的人,此刻都垮着脸看着场中何倡。 何倡刚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天子脚下竟还有这般狂徒,简直是找死! “怀安哥哥?”安锦舒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 红鲤从人群后跑进来喘着气道:“小姐我刚才在半路遇见了盛公子,他知晓有人闹事后便要奴婢带路,奴婢便带着盛公子来了。” “你没事吧?”盛怀安轻声开口,有些担忧的打量了安锦舒一下,没看见打斗痕迹这才微微松气。 安锦舒朝之一笑:“我没事。”然后努了努嘴看向何倡:“虽然身子没受到伤害,可是心里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说着安锦便把何倡如何侮辱都护府以及他之后所说的一系列话做的所有事全部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身旁围观的人都纷纷附和安锦舒说的是真的,他们亲眼所见可以作证。 盛怀安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气愤,听完后他转身与那中年男子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中年男子先是冷哼一声接着手一抬直接下令:“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小人给我拿下。” 话落,不知从哪里冒出四个宫廷侍卫,上前直接把何倡按在了地上。 何倡以及同伴皆被带走,盛怀安还有要事在身也未多停留,与中年男子再次低语几句然后一群人就匆匆离开了。 什么叫利索,这就叫利索,这从人来到人走两杯茶的功夫都没有,事情就解决了。 安锦舒不由好奇:“那人是谁啊?三品官员随行,还有宫廷侍卫傍身,连怀安哥哥这等新贵都恭敬相待。” 顾瑶连忙道:“那是太傅!宫中元老,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呢。” 安锦舒诧异,宫中太傅! 她看向人离开的方向半晌才收回视线:“玉棠。”她唤。 顾瑶啊了一声看向她:“怎么了。” 安锦舒望着她然后勾唇一笑:“恭贺你啊,你的婚约算是解了。” 顾瑶没明白过来:“什么?” “傻啊你。”安锦舒打了下她脑袋:“从明日起京都便不会再有何家,也不会在有何倡了,你自由了。” 顾瑶傻傻的呆住,很久之后她看向门外,安锦舒笑笑拍拍她的肩:“走吧,去我那里,陪我坐坐。” 第161章 小没良心的 当日晚间,安锦舒叫小厨房做了不少好菜,然后叫红鲤关了院门又不知从何处搬来两大坛女儿醉,与顾瑶你一杯我一杯喝到了后半夜。 两大坛酒下肚,二人连起身都困难,勾肩搭背坐在院子里的长廊下,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嘿嘿,烟烟,我好像看到一张大饼挂在天上,嗝.....”顾瑶脸色酡红,双眼呆滞的望着天,指着那圆圆的月亮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顿时一股子酒味就弥漫开来,安锦舒嫌弃的推了她一下不满抱怨:“臭死了!” 她与顾瑶一样,两个小脸蛋之上挂着大大的红晕,就连耳朵都是红的,杏眼朦胧的眯着,撅嘴就要逃离这“恶臭”之地。 哪知顾瑶根本不叫她走,还使劲扳过她身子双手啪的一声拍到她脸颊之上,使劲挤压,把安锦舒的小嘴挤成了嘟嘟唇。 她眯着眼凑上前来,盯着安锦舒的脸好半晌,然后嘿嘿一笑道:“烟烟,你长的真好看,我若是个男子,我定娶你。” 安锦舒眨巴了两下大眼睛,伸手挥开了她的手,接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抱着一根柱子指着天大声嚷嚷着:“我,我安锦舒可,可不,不好女色。” 说着她也打了个酒嗝,然后语气坚定道:“我,我要,要这,这天下,最最最好看的男子,给,给我当夫君!” 为什么要三个最,因为她要最最最好看的,不要最好看的。 顾瑶也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把抱住她与她一同指着天嚷嚷道:“我,我也要顾卿辰给我当夫君!” 安锦舒猛地一听顾卿辰的名字打了个激灵,脑袋虽然已经迷糊了可还是有意识的知道顾瑶不能嫁给对方,于是使劲摇了摇脑袋:“不行!你,你不能,嫁给顾卿辰!” 顾瑶喝醉了哪里管清醒时候的事,安锦舒说不行她与之唱反调偏要。 安锦舒被她说急了,二人就你一言我一嘴的对骂了起来。 顾瑶说:我就要嫁给顾卿辰,我就要给他生猴子。 安锦舒说:他是大坏蛋你嫁给他要杀你全家。 顾瑶又说:那我也要嫁给他,只要能得到他什么代价都愿意。 安锦舒骂她:你被美色冲晕了头,你赶紧清醒点。 ...... 她二人的婢女蹲在假山跟前捧着热茶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葵香见二人越吵越激烈有些担心道:“咱们要不要去劝劝?” 绿萝连忙点头:“我赞同,我咋瞧着要打起来了。” 葵春摇摇头反驳:“还是别去了,我瞧也打不起来。” 红鲤赞同:“嗯,打不起来。” 下一刻四人脸色唰的一变,扔了碗飞奔过去。 “小姐,别打了!” “郡主,别打了!” 顾瑶与安锦舒因为顾卿辰扭打一事不知被哪个丫头连夜传了出去,第二日两人酒醒后就瞧屋子围满了人。 不仅有安家众人,甚至连端亲王府都来了人。 这阵仗直把二人吓得不轻,才醒的二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喝酒犯了事。 还是红鲤说了后才知道闹了这个大乌龙,两人赶紧解释。 苦口婆心与满屋子人说了几个时辰,说她们喝醉了胡言乱语开玩笑的根本没提到过顾卿辰,还说她们连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说了那也是酒后乱说的当不得真,至于打架那就更是信口胡诌,她二人无冤无仇干嘛打架。 反正说到后来其她人信不信二人尚且不知,可她二人是说的没力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该说的她们也说了,信不信由她们。 众人对视一眼勉强信了她二人的说辞,顾瑶被葛氏带回了端亲王府,安锦舒也收到了平生第一次禁闭。 后来红鲤把她俩喝醉后所言所行都绘声绘色的给安锦舒演了一遍,当安锦舒听到那句“要这天下最最最好看的男子给我当夫君”话时,她差点咬住舌头。 她真说过这句话? 她懊恼的一拍脑袋,懊悔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好在没叫其他人听见,那不就丢人丢大了,这酒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再不能喝了。 而她不知晓的是,她在京都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隔日清晨送至某个人的手中。 马车里少年脸色苍白斜靠在软垫之上,纵使外面寒风呼啸,马车内却温暖如春,其桌案之上摆放着今日晨间探子送来的信与一块木牌。 少年白而修长的手拿起那块拖着红穗子的木牌,见上方内容如深渊的黑眸之中有了些波动。 只见木牌之上写着两行娟秀小字:愿顾卿辰伤势痊愈,早日归来。 许是害怕天上神仙认错人,她没有称呼他为阿弟,而是用了他的名字,这点小心思怎么能逃过顾卿辰的眼睛,他缓缓勾唇下一瞬却猛烈咳嗽起来。 张财应声而入,赶紧为其倒出一粒血色药丸辅助其服下,忧心忡忡道:“少主近两日咳的越发频繁了。” “小伤而已死不了。”顾卿辰往起坐了些,伤口因为动作牵扯的发疼,他咬咬牙捞了帘子看向外面,见山峰连绵起伏似过平西地界:“距长平山也不过半月路程,此次机会不易,莫要浪费了。” 张财点头:“已经全部交代下去了少主,那些蛮夷定在朝中有接头之人,过不了多久,想必便能顺藤摸瓜查到幕后之人。” 顾卿辰没有应声,伸手又拿过桌上的信,边看边皱眉,最后瞧到信中所述安锦舒与顾瑶醉后对月慷慨激昂的那一番演讲额头青筋立现。 “张财。”他出声。 张财应声:“小的在。” “你觉得这天下最最最好看的男子是谁?”顾卿辰看着他认真问道。 张财一时语塞,这算个什么问题?最最最好看的男子? 他目光落在顾卿辰手中的信上,似明白些什么,立马道:“少主是小的见过最最最好看之人。” 语出,顾卿辰嗯了一声低下了头,就这么默认了。 张财抹了把额头细密汗珠,还好他反应快。 看完信顾卿辰把信与木牌递给他:“收起来。” 说罢他又补充一句:“吩咐下去,以后阿姐的行踪都由清歌负责。” 张财点头应是,然后起身从宽敞的车厢角落拉出一个木箱子,打开锁后可见箱子内已放了好几封信还有簪子,荷包等物件,他小心翼翼把东西放了进去接着上锁在推回了原位。 顾卿辰再次捞开帘子看向外面,深而黑的眸子似透过这万水千山看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看来没有我的日子你过的还挺潇洒,小没良心的。” 第162章 死局 过了两日,顾瑶风风火火的来到安锦舒院里,兴高采烈的说她的婚约真的解了,直拉着安锦舒往她身上凑,开心的合不拢嘴。 安锦舒手抵着她将要凑上来的嘴拼死抵抗着:“你别过来!” 可哪怕她顽强抵抗,最后也没拦住顾瑶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安锦舒感觉到脸上黏糊糊的于是使劲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顾瑶见状直嚷嚷安锦舒嫌弃她,她不活了。 安锦舒指着门口道:“出了院门往右拐,走上几百米有个湖,跳下去,我绝不捞你。” 闻言顾瑶立马不乐意了,又跟是撒泼又是耍赖的缠着安锦舒闹腾了好半天,最后见安锦舒皱眉了这才乖乖闭了嘴。 但她是真的高兴,来时还给安锦舒带了不少好物件,二人坐在屋中烤着火嗑着瓜子时顾瑶话就没断过。 “烟烟你都不知道,今早我娘过来给我说这事得时候我都要蹦起来了,那何倡就是罪有应得,他那日在茶楼说的那些话都够他死一百回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安锦舒从瓷炉上拿起一个烤热的橘子,有些烫,她摸了摸耳朵。 “本以为你这婚事不好退,没曾想这何倡这么蠢,你以前能在他手上吃亏?可不像我认识的顾瑶。” 顾瑶撇嘴:“我那是不想与他计较,我见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每次都想揍他,揍死他!” 安锦舒失笑:“那可惜了,以后你揍不到了。” “嘿嘿嘿。”顾瑶想到何倡的下场笑的跟朵花似得:“这太傅的话就是不一样,就只是把那日的事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这整个何家就背上了大逆不道的罪名,全家入狱,家产充入国库,他有本事再给我嚣张一个啊,我现在好想瞧瞧那何倡在狱中的样子,定狼狈极了。” “行了。”安锦舒白了她一眼:“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你啊莫要得寸进尺。” 顾瑶撅嘴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但还是乖乖听了安锦舒的话没有再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 顾瑶在安锦舒院中呆了大半日,端亲王府来人找她她还不愿意走,后那婢子说是葛氏找她她这才拍拍屁股屁颠屁颠回家去了。 后几日安锦舒也闲了下来,每日除了去安老太太跟前尽尽孝心,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就是去曲氏屋中陪着自家娘亲绣绣花聊聊天,再不济就是去找安锦然学武,但每次都不过半盏茶功夫就跑了。 过完正月十五宫里来了圣旨,打破了安家宁静融洽的气氛。 圣旨是为安念而来,但准确说却并不是为她一人而来,因为圣旨上不仅把安念许配给了当今三皇子,还为安家另一个人指了婚。 安锦舒坐在安如鹤的书房之中,见书案后的自家爹爹满面愁容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 “哐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便见安锦然一身锦袍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我绝不会娶那什么公主,我现在就进宫面圣拒了这婚事!”嚷嚷完又要往外走。 “站住!”安如鹤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步上前指着他鼻子怒斥道:“你若想叫安家陪着你一起死你就去!” 安锦然猛烈喘了几口粗气,胸腔起伏显是气的不轻。 安锦舒见其手握成拳青筋暴起走上前去与之站在了一起:“兄长,你若不想娶公主便不娶,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是吃糠咽菜都是幸福的。” 安如鹤听见安锦舒如此说重重的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你还不如你妹妹识大体!” “爹爹。”安锦舒拉住安如鹤的手,温声细语道:“兄长这个婚事摆明了是皇上为难,兄长若不娶会如何?” 安如鹤回身看了安锦舒一眼,眼中透出挣扎之色,似在考虑要不要与之说这些。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安锦舒只是闺阁女子,知晓这么多朝廷之事并无好处,但实际安锦舒心如明镜什么都知晓,瞧自己爹爹有所顾虑索性戳破了他的担忧。 “因为阿弟蛮夷遇刺一事陛下心头猜忌?”她只说出了其中一个点,但她这精准的猜测也是使得安如鹤侧目。 见她已经猜到了主要的那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安如鹤摸摸安锦舒的头,半是欣慰半是忧愁:“烟丫头聪慧,叫为父刮目相看呐。” 他长叹一声,眉宇间是安锦舒未见过的愁绪:“自古帝王多疑呐,先是你阿姐与三皇子勾搭一事,二是你阿弟蛮夷遇刺一事,帝心早已猜疑,苦无实际证据,既然无法动安家,便只能千方百计捆住安家。” 安锦然的身子随着这一席话僵在了原地,很显然他其实知晓这指婚的意图。 皇上已经对安家生疑,若抗旨,轻则训斥责罚,重则借机追责安家,这是一个死局,以安家安危为饵,你是入局还是不入局?恐你安家没得选,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 屋中一时陷入死寂,安锦舒咬咬唇不忍自家兄长平生娶一个不爱之人痛苦过一辈子。 道理谁都懂,可为其付出的代价却是出卖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从此成为一具木偶。 上一世她守着不爱她之人为其倾尽一切最终得到一个惨死的结局。 爱而不得是悲,得非所爱更是悲。 人活着已经很苦了,能得一良人相守终身可减人世间大半疾苦,她懂那种痛,所以她不想自家兄长在感受那种痛苦了。 “爹爹,这一次恕烟烟不听话。” 她退回到安锦然身边,抬眼看着他眼神坚定道:“兄长,我支持你,若不喜欢那公主,咱们就抗旨!我相信母亲与祖母一定也是支持你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交出兵权解甲归田,大不了咱们去乡下买上几间小院,种些地,养些鸡,在院中在栽一颗桂花树,日子虽不如如今富足,可却潇洒肆意,如何?” 她天真又无邪的话语听在屋中两个男人耳里是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几间小院,种些地,养些鸡......多么美好的夙愿,可现实又哪里会如她所言的那般美好呢。 世族关系息息相关,难舍难分,安家抗旨交出兵权,最先牵扯到的便是姻亲世家,无妄之灾说落下便落下,谁也无法逃脱。 昔日仇人,落井下石之人届时层出不穷,又该如何? 伴君伴虎,你把这头虎的胃口撑大了,他怕你东山再起之时于是趁你病要你命,你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逃去哪里? 死局.....便是如此。 第163章 不是个男人 出了书房,安锦舒与安如然并肩走着,外面寒风侵肌天寒地坼,平日里只飘毛毛细雨的天今日却夹了冰霜,打在地上留下一层白白霜色。 二人沉默不语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岔路口安锦舒才开了口:“兄长打算怎么办?” 刚才在书房她说完那袭话后她父亲只叹息并不言语,只道叫她兄长好生思量,显然也是心中挣扎,苦痛不已,作为父亲他何曾不想自己孩子找位相伴相守之人美满一生,可身为臣子与家主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安锦然停下脚步,脑海之中浮现一人身影,只见他俊眉斜飞,双目冷冽,只一瞬间便做了抉择:“进宫面圣。” “抗旨?” “迎公主进府。” “.....” 安锦然摸摸她的头朝她扯了抹笑意:“天冷小妹别乱转了,回去吧。” 言罢不等安锦舒说什么他毅然决然转过了身,大步离去。 “兄长......” 安锦舒喃喃唤道,看着安锦然高壮身影消失在眼前,安锦舒眼睛酸涩,她魂不守舍回到院子,一推门好似看见一道黑影,她吓了一跳,在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安锦舒以为自己眼花没有多想,叫红鲤备了笔墨,她打算给怀安哥哥写封信,叫他帮帮忙,看她兄长这件事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 实际她很不愿意麻烦盛怀安,他如今受陛下重用袭了翰林院承旨职位,如此高位定是四面受敌举步维艰,若非逼不得已她自是不想麻烦他的。 信写的很快,红鲤送出去的也很快,当然,被截的更快。 清歌在暗中拿着信看的啧啧称奇,不屑撇嘴,她不过因善后扬州地下势力一事耽搁了几日这人怎么就被赐婚公主了。 “不是个男人。”连婚事都要被掌控。 清歌嘁了一声,把信中内容原封不动抄写下来,然后又原封不动塞回信封叫人送出去。 那与之接头的暗卫乃清歌手下,见她面色阴沉于是关切问了一嘴:“清首领,你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结果可想而知当那暗卫从暗处出来时,原本正常的模样却已是鼻青脸肿如猪头,吓了其同伴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自己撞得?”其中一人调侃他。 那挨了打的暗卫苦着脸摇摇头:“常言道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然不假。” 送出信后没多久安锦舒便收到了盛怀安的回信,信上只有几个字:清平居酉时一叙。 他回答的很简便,言简意赅,安锦舒瞧着记下了清平居三字,想来是怀安哥哥要问问她具体事宜。 时间眨眼而过,下午酉时安锦舒准时到了清平居门前,清平居并非为楼阁,而是一处院子,门口用篱笆围着,种着花草,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木,以为休息之所,假山流水雅致非常。 若非是门口牌子上写着清平居三个字安锦舒定会把此处认为是某位文人雅士的隐居之所。 站在门前打量一番安锦舒正欲叫红鲤前去找店家,哪知她还未说话院中木屋里便匆匆走出一童子,下了台阶径直向门口而来。 “请问可有帖子?”那小童子到了近前隔着篱笆脆生生问着。 帖子安锦舒自是没有,盛怀安只在信中说要清平居一叙,并未给她什么帖子于是她摇摇头。 “那你可有约什么人?”小童子继续问。 安锦舒想了想:“盛公子。” 小童子闻盛先是低头想了想然后恍若大悟:“你是安小姐?” 安锦舒点点头,那小童子见状连忙打开篱笆做了个请的手势:“贵人请跟我来。” 跟着那小童子穿过木制长廊,他推开了长廊上的一间名为竹涟的屋门,安锦舒一进屋便见屋中案几前坐着一个人,不是盛怀安又能是谁。 “怀安哥哥。”安锦舒笑着上前:“怀安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盛怀安眉眼温润笑望着她,见她坐下为其添上热茶:“刚来。” 然后怕安锦舒不信又添了句:“半盏茶前。” 上次在茶楼内他匆匆来匆匆去安锦舒都没注意,这些日子不见其眼睛下竟都有了些青色,眼中也有些红血丝,安锦舒端茶的手一顿:“怀安哥哥初入朝堂可还顺利?” “顺利。”盛怀安轻笑,永远一副淡然模样,但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手摸了下眼睛然后无奈笑道:“很明显吗?” “嗯。”安锦舒放下杯子,心头涌上懊恼,她有些后悔找他了,她分明知晓怀安哥哥很忙还要麻烦他。 盛怀安却不以为意:“近日陛下龙体欠安,又近年关,翰林院在忙着准备经筵日讲,备来年习文,所以有些忙,往日活计清闲,倒也不会如此。” 安锦舒闻言却并未开心多少,知晓盛怀安此番话是安慰她的,圣上如此器重他,又怎么可能叫他清闲下来。 “这马上年关了,一直未问过怀安哥哥的生辰,怀安哥哥生辰可过了?” 盛怀安抬眼看向她,眼神温柔如水:“不巧已经过了,葭月九日生辰。” 本来听他说已经过了安锦舒还有些失落,毕竟今生重逢后她极少有机会感谢他上一世的出手相助,他毕竟不是顾卿辰不能拿姐弟情谊随心所欲的送物件,现在又少了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但后又听他说他的生辰为葭月九日安锦舒眼睛顷刻间就亮了,惊喜道:“怀安哥哥与我同月同日生辰!这么巧。” 盛怀安也是一惊,目光诧异:“是吗?” 他虽与她有一言之婚约,可实际并不知晓她的生辰八字,不曾想却如此巧。 “是啊,我也是葭月九日生辰,那以后我们两个可以一起过生辰啦。”安锦舒笑道。 她的无心之语却叫有心之人听了去,然后放在心里,只记住了每年都要一起过生辰。 盛怀安:“好。” 见他答应安锦舒开心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突然,她想到什么:“对了。”她惊呼。 声音之大叫盛怀安手中茶都洒了一些,抬头一张放大的人脸就出现在眼前,吓得盛怀安差点仰倒过去,堪堪稳下身形他额头出了层细密薄汗,一为刚才虚惊一场,二为二人距离之近有些脸红。 “咳咳咳。”盛怀安身子往后仰了几分,以茶杯遮掩红脸道:“怎么了?” 安锦舒也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太冒失了,也是窘迫咳嗽两声缩回了身子:“就是想问问怀安哥哥关于那日在皇上面前所言的婚约一事,我事后问过我阿娘,我阿娘说已经与盛伯伯商量好了,但却未说具体情况,我就想着问问怀安哥哥你呢。” 第164章 她与盛怀安有婚约? 盛怀安神色微动,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安锦舒心思单纯的以为是那件事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于是赶紧抱歉道:“对不起啊怀安哥哥,那日我娘应该是怕皇上把我许配出去这才不得已顺水推舟,我也脑子一热应承下来,事后我肠子都悔青了,我知晓你有婚约,盛伯伯是不是因为此事责怪你了?还是说我阿娘所谓的商量好了其实就是骗我的?” 盛怀安沉默的喝着茶,安锦舒能瞧出来他在犹豫,只是安锦舒奇怪,为何这一个两个都不给她说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的确有婚约。” 突然盛怀安抬眼开腔。 安锦舒看着他静待下文。 盛怀安敛眸接着直直望向安锦舒:“烟烟妹妹想知晓与我有婚约的是谁吗?” 安锦舒点点头说了句想。 “是你。” “什么?”安锦舒下意识接了一句,然后眼睛瞬间睁大接着又哈哈笑了两声:“怀安哥哥我在问你那日闹出乌龙婚约之后的解决事宜,你怎么还把这随口一说的婚约提出来又讲一遍,还搞得如此神秘。” 以为是盛怀安曲解了她的意思,安锦舒又与他重复了一遍。 哪知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是你。” 这下轮到安锦舒不淡定了:“什么意思?怀安哥哥的意思是你在认亲宴上与我父亲说的婚约之人就是我?” 这怎么可能。 盛怀安神情无比认真,郑重其辞说道:“是你,你我二人婚事乃是一言之约,那日事后我与伯母说起,时间虽久远,但确有此事,伯母不说想必是不知该如何告知你,只是烟烟,这事你迟早都会知晓,那日皇上面前我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所谓婚约从未有过她人,一直都是你。” 安锦舒:...... 安锦舒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清平居,也不知晓自己怎么上的马车,怎么回的家,甚至躺在榻上时她整个脑海中都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理不清,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正事没办反倒给自己捡了个“婚约”回来。 盛怀安事后想起白日行径,悠悠叹息一声,看来他有些操之过急了。 自那日知晓她与盛怀安有婚事后安锦舒便未出过府,她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突兀的消息,并且这事关她日后的幸福,她肯定得仔细考虑才是。 正月下旬受帝命三皇子迎娶安家二小姐为三皇子妃,虽安念为庶女,可陛下指婚嫁的还是皇子,安家自是不会亏待于她。 大婚当日安家红绸高挂,锣鼓喧天,安家为其准备的嫁妆正整整齐齐码放在大堂前的空地之上。 整整五十箱,来者瞧见皆是吃惊,要知道安念只是一个庶女,纵然嫁的是皇亲国戚,可这五十箱嫁妆却也是多了,如此高的规格,众人不免赞叹都护府的大手笔,也夸赞曲氏的仁善与大度。 搁在其他世家,庶女出嫁撑破天二十箱嫁妆,哪里可能给五十箱之多。 李姨娘一改往日的颓然,穿着上好的锦缎笑的嘴都合不拢,甩着帕子到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她是安念生母。 曲氏瞧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李姨娘确实是安念生母,她都不嫌身份丢人,她何必在这种日子做恶人。 可曲氏不说话安老太太却不乐意了,一个姨娘没有姨娘的自觉,不成体统,当即叫了王婆子上去训人,彼时李姨娘正对着一个端果盘的小丫鬟趾高气昂的指手画脚。 结果王婆子一上来二话没说左右开弓给了她两巴掌,直把她扇的头晕眼花,哎哟哎哟直叫唤。 大堂之上除了安家人还有其他世族,见此一幕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众人说的自不会好听,李姨娘听着那些话又羞又无地自容,最后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她才捂着脸顶着众人责骂逃似的离开了大堂去了安念的院子。 一进安念屋子她便大哭起来,边哭边骂好不难听。 安念正由婢女伺候着梳妆,自铜镜里瞧见李姨娘如街头泼妇般的行径眼中蓄了些嫌恶,她头也未回道:“你本也不应该出去,大夫人与老太太都在大堂坐着呢,你不去众人高看我一眼,你这一去,倒叫我身份尴尬了。” 李姨娘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走上前看着安念,眼泪把妆都哭花了,黑糊糊的一团显得她可怖又恶心。 “你这是什么话?如今当了三皇子妃就嫌弃你娘了?嫌弃自己是从伺候人的宫女肚子里出来的?” 安念不想与她在这重要日子里吵,她深知李姨娘脾性,需得顺着不能逆着,于是她心思一转赶紧解释道:“娘怎么这么想我?我这不说的也是实话嘛,本来大家都因我是庶女看不起我,大夫人看在皇上面子这才去大堂为我撑着里子,若我嫁的是平常人,娘你自己想她能如此做嘛。” 李姨娘想了想觉得好似是这么个理,平日里想叫那贱人出来谈何容易,这次对方顾及皇上面子,顾及三皇子身份这才出面为安念撑场子,她确实不应该那般招摇出现在人前的。 若是她不出,大家便会认为安念是养在当家主母膝下,也会高看安念一眼,如今却都被她搞砸了。 思及此李姨娘有些愧疚的看了眼安念,看她宝冠珠簪,眼睫如扇,红缨薄唇美艳无双不由赞叹一句:“我儿当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 安念把一朵珠花别在耳后,看着铜镜里的娇嫩如桃的人儿也是满意的一笑,她手缓缓抚摸上腹部,那里已经圆鼓鼓的一团了。 这场大婚她已经盼了无数个日夜,所有一切她都很满意。 除了身上的婚服....... 为了遮住孕肚她只得把腰身部分改大了两圈,如此一来穿上便有些宽大无法衬托出她曼妙身姿,但为了这一切都值得。 瞧李姨娘一脸慈爱的样子,安念想到刚才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没忍心道:“娘,我马上要走了,我走后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会经常派人给你送信,你若缺了什么记得与我说,别苦着自己。” 李姨娘眼泪又被她这番话激了出来,她擦擦泪珠动容的拉住安念的手拍了拍:“只要你好为娘就好。” 安念闻之一笑,不动声色抽回手来,突然她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看向李姨娘道:“娘,你想不想出今日这口恶气?” 李姨娘不明所以看着她,安念一笑凑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便见李姨娘的脸色由黑转红由阴转晴:“保险吗?” 安念勾着唇恶毒一笑:“绝对保险。” 第165章 龙血子 说着安念招招手叫来一个婆子对她吩咐道:“去,把我锁在匣子里的东西给三妹妹送去。” 李姨娘见她神神秘秘的有些好奇:“我儿,不是说出今日恶气,怎还给那小贱蹄子送东西?送的什么?” “乃我千辛万苦为三妹妹找来的好礼。”她笑的明媚,只是铜镜之中的她眼底满是阴险之色:“娘,你是想在今日出这口恶气然后叫那老太婆轻飘飘带过,还是想毁了她最疼爱之人。” 李姨娘几乎没想就道:“自然是毁了那老太婆最疼爱之人。” “那你便不能急,待到水到渠成,自能达娘的心愿。”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如那暗中见不得人的蛆虫满是腌臜。 安锦舒屋中,瞧着婆子手中的锦盒她眯了眯眼:“二姐姐为何无缘无故给我送礼物?” 那婆子赶紧点头哈腰笑道:“三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在巫山养病时一直惦念着三小姐,时常叹她身为长姐却未做好长姐的本分,巫山盛产药材,这株龙血子百年成型有止血去腐生肌的良效,我家小姐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 说到此那婆子似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家小姐本意是把这株奇珍留至三小姐及笄之时再送,可近些日子四少爷不幸受伤正是需要此药,再就是我家小姐马上出嫁了,怕到了三皇子府有那不长眼的毛手毛脚弄坏了这株奇药,遂叫老奴给三小姐拿来。” 安锦舒本是不愿意收她这礼,可听到这药有去腐生肌的效果便有些迟疑了,这老奴的话她自是不会全信,她对绿萝小声交代了几句,绿萝点点头出了门。 似知晓绿萝是去做什么,那婆子也没说话,只端着锦盒低头静静站在一边。 绿萝很快就回来了,她回来后隐晦的朝安锦舒点了点头。 安锦舒得到她的示意后这才对那婆子道:“东西我便收下了。” 红鲤端着一头冠与镯子走至前,安锦舒看着那精美绝伦的两个物件对那婆子道:“我不能平白收二姐姐的礼,这头冠与镯子你拿回去,一祝二姐姐新婚美满,二谢二姐姐好意,你去吧。” 红鲤与绿萝一人自那婆子手中接过锦盒,一人把手中锦盒递给对方,那婆子笑呵呵的道了谢,拿着东西走了。 绿萝端着那婆子送来的锦盒放至安锦舒眼前,打开后发出一股奇香,闻到这个香味安锦舒觉得很是熟悉,但细细闻来似又不曾闻过。 “这就是龙血子?好香啊。”绿萝惊叹道,看着锦盒中通体暗红色像灵芝一般的东西好奇的左瞧右看。 红鲤也凑上来,看着那奇形怪状的龙血子呢喃道:“小姐,这东西真那么厉害?” “对啊。”绿萝赶紧道:“我刚才去问张大夫了,张大夫说这药千金难得,对四少爷的伤有奇效。” “皇宫不会缺这些东西的。”安锦舒盖上锦盒,恐怕元安帝都能把这灵草给顾卿辰当饭吃,怎么可能缺这一颗龙血子。 但皇上送的是皇上送的,她送的是她送的,顾卿辰不缺这一颗奇草,她却难得得到此药,自是要送的。 “明日一早把这药送去长平山。”说着她一顿,起身走至桌案后奋笔疾书写了封信递给红鲤:“还有这封信,明日一早一起送去长平山。” 红鲤接过,然后把信放在锦盒之上,走至柜子前打开柜门把那锦盒与信放置在里边,明日一早便要送出去,便不用再大费周折送去小库房了。 收拾好安锦舒便起身去了大堂,大堂前熙熙攘攘,处处都透着喜气,四周张望一圈都是些陌生面孔,安锦舒头一次有些想念扬州了。 坐了没半盏茶的功夫,锣鼓声响吉时已到。 往外瞧去安锦舒便见安念被人搀扶着盖着红盖头一身红衣袅袅婷婷自远处走来。 新娘子一出现,门外的鞭炮声便噼里啪啦的震天响起,预示着新郎官已经到门口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皆是些夸赞祝福之词,盖头之下的安念也挂着幸福的笑意,就算是姨娘生的又如何,她一样能坐上皇子妃之位,而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彼时谁敢拿她的身世乱说。 安老太太对安念本也算爱护,安念自小体弱常在府外养病,时间久了难免疏远,可疼还是一样疼的,否则也不会为其费心费力找老师找地界给其养病了。 但此次事情太叫老太太寒心了,她做这等事时完全没有为安家考虑过半分,她若是为安家考虑过一点便决不能做出此等丢人现眼,狼心狗肺之事! 安老太太实在气不过,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曲氏听见为其递上热茶轻声道:“母亲喝茶。” 安老太太接过茶叹了一声,她怎么会不知晓曲氏是叫她宽心,可一想到安念做的事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安念进了大堂后便面对曲氏等长辈跪了下来,再由宫里的喜嬷嬷说些祝词。 安锦舒看到自家娘亲把手上玉镯子褪给安念后便自小门出了大堂。 本也没有她小辈什么事,接下来便由家中长辈把人送至门前,三皇子把人接上,她们在赶去喝个喜酒便好了。 今日的天难得放晴,四周都挂着红绸缎,耀眼的红色似赶走了近日来笼罩在安家头上的阴霾,叫人心情都随之愉悦起来。 安锦舒站在花园长廊处看着花园假山水流潺潺,站了一会又踱步过去往水中看,见水中几条锦鲤游的欢快她笑着蹲下身来:“你们饿不饿,冷不冷啊?” “我有鱼粮,可要喂喂?”盛怀安声音响起。 安锦舒转身就见盛怀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 “怀安哥哥。”她起身笑道。 二人距离上次清平居一别已是好些日子未见,可再见二人依旧与往日一般,并不见半分尴尬。 “近些日子不见,烟烟妹妹可好?”盛怀安把手中鱼粮递出。 安锦舒笑着接过:“挺好的,怀安哥哥呢?” 盛怀安把手中剩余鱼粮撒入池中这才回道:“自然是好的。” 实际他并不好,他夜夜难寐,日日后悔那日说出婚约一事,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会这般心急,按理来说这本不应该是他的作风,可他就是鬼使神差的说了。 “烟烟。” 安锦舒喂着鱼头也未回的应了一声:“怎么啦怀安哥哥。” 盛怀安面色有些难看与纠结,心中天人交战,话到唇齿之间却无法启齿,他握了握手良久后才开口道:“如果婚约一事叫你为难,我会与伯父伯母说清楚,把你我二人的婚退了。” 第166章 她之所想并非为他之所想 安锦舒笑容迟滞下来,撒鱼粮的手也定在了半空,接着她转过身看向盛怀安,眼眸明亮如月,闪着点点珠光。 “怀安哥哥从何处知晓我为难?” 盛怀安垂眸想了想:“只是我自己认为的罢了。” “呵呵呵呵。”安锦舒娇笑两声再次回转过身逗弄池中鱼儿:“怀安哥哥多虑了,我并不为难。” 上辈子她一心都在顾卿辰身上从未抬头看过别人,这本不存在的婚约在这一世突然冒出来想来是老天爷在点拨她,让她不要再重蹈覆辙,也要往前走了。 如今与盛怀安的婚约只是缓兵之计,毕竟刚与皇上说完二人有婚约,这立马退婚实在说不过去,其次这婚乃是双方长辈当年面对面定下的,若是就这样解了,难免伤两家和气,此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真的?”盛怀安面上一喜,难掩激动:“烟烟妹妹当真不为难?” 自安锦舒认识他便见他事事淡然,很少激动或者有笑以外的情绪,此刻瞧他如此激动也是有些吃惊,接着笑着点了点头:“真的。” 得了她肯定答复,盛怀安激动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喂完鱼二人往大堂去,中途盛怀安还是没忍住问道:“那我何时来下庚帖?” 没曾想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安锦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问完这话的盛怀安似也发觉了自己的话有些问题,咳嗽两声赶紧道:“烟烟妹妹还小,不着急,不着急。” “怀安哥哥。”安锦舒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盛怀安,脸色认真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自然可以。” “怀安哥哥问我为难不为难,那我也得问怀安哥哥一句是否为难。”安锦舒倒出心中所想:“怀安哥哥十七岁便中状元,家世显赫,本应有更好的婚配,却因长辈间的口头之言便被捆上枷锁,怀安哥哥可为难?” 盛怀安怎会为难,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路上的人是他第一眼便认准的人,他欣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难。 他看向安锦舒,眼中爱意一闪而逝,怕吓着她盛怀安只得尽力忍耐:“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一件事,烟烟,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他眼中爱意消逝的太快安锦舒并未瞧到,听他这么说安锦舒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也并未多想,以为他话里意思是此婚约给他解决了很多烦恼,比如那些巴巴上赶着说亲的媒婆们。 “这是你我二人的小秘密,怀安哥哥可不许告诉别人,距我及笄还有三年,若三年以内怀安哥哥有了心仪之人随时都可找我,彼时我们二人解了这婚约也不会叫双方长辈为难。” 安锦舒巴巴的说着她对二人婚约的谋划,却未见到盛怀安的表情已由惊喜变为了不敢置信,脸色也由红转黑,盯着她的眼中悲伤尽涌。 他何曾不明白她此话的意思,她答应他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不想叫双方为难,是因为皇上。 他想拉住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可突然出现的人却叫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小姐,夫人在找你呢,说我们要启程去三皇子府了。”红鲤跑上来大声道,接着她看到盛怀安欲言又止的模样慌张道:“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与盛大人说话啦。” 安锦舒摇摇头:“没有你来的正好,我们已经说完了。” 说着安锦舒转头看了眼身后之人,这才注意到盛怀安脸色不太好:“怀安哥哥你怎么了?” 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脸色发灰啊。 有外人在场盛怀安即使有再多的话也是不能说的,加之今日时机不对,他便强行扯出一抹笑来回道:“无事,就是有些冷,一会上马车添件披风便好。” 听他说披风,安锦舒才发觉他只穿了锦袍未着袄,当即垮了小脸:“怀安哥哥可得注意身子,如此冷的天,不穿披风就罢了竟连袄子都不穿,若冻出病来怎么整。” 见安锦舒担心模样盛怀安眼中有了些光彩:“烟烟妹妹教训的是,下次定穿。” 安锦舒叫他保证,盛怀安笑着与她保证了一遍,安锦舒这才放过他,然后与之一同回了大堂。 马车上,盛怀安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安锦舒的那一番话,连墨竹唤他都未听见。 “公子?公子?”墨竹见自己连唤几声自家公子都没反应于是只得推了推他。 盛怀安被他一推顿时惊醒:“怎么了?” 墨竹奇怪看他一眼:“公子我们到了。” 盛怀安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三皇子府,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下马车时顺便叫墨竹拿上了披风。 这场安念翘首以盼的大婚在安锦舒看来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从头至尾在三皇子脸上看不到一点欢喜与激动,自他见到安念起便冷着一张脸,就连拜堂时都不见一点笑容。 安念盖着盖头自是看不到的,还在满心欢喜的期盼着以后得好日子。 可在场宾客不是瞎子,可以说各个都是人精,三皇子这么明显的冷脸谁又瞧不出来呢。 就连顾瑶这等大条的都瞧出不对劲来凑到安锦舒耳边嘟囔着:“烟烟,我怎瞧这三皇子娶你二姐很不乐意的模样?不是说她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吗?这便是得不到时是个宝,得到了就是草?” “嘘。”安锦舒叫她噤声:“就你话多。” 随着喜嬷嬷的一声“送入洞房”,整个三皇子府内皆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贺喜之声,只是这贺喜声中有几人是真心有几人是看笑话就不得而知了。 按元国婚嫁习俗,新娘子送入洞房时得由娘家女眷与夫家女眷一同送去,讲究一个和和美美。 安锦舒随着人群往新房走,顾瑶与她走在一起,婚娶是喜事,只要是女子皆能一同去新娘子房中沾沾喜气,安念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前走,安锦舒与顾瑶远远吊在最后。 二人只是去走个过场,她二人去的晚,到时新房里已经挤满了人,都往前凑着要与安念说话,安锦舒与顾瑶对视一眼然后又待了半盏茶这才退出了屋子。 二人边说着话边往前院走,结果路过一处厢房时却突然听见一女子软着声音唤元忠。 元忠乃是当今三皇子名号——顾元忠。 这叫元忠的人可能不止三皇子一个,比如在扬州城时,她兄长结识的好友就叫贺元忠,可对方是个文人墨客又远在扬州不可能在出现在三皇子府,更何况在三皇子大婚时跑到人家后院做这种事。 所以这元忠唤的是谁可想而知, 这声音似是女子情动时一时没忍住喊出来的,因为在这之后她二人在未听见半点动静。 安锦舒要走,顾瑶不愿意,她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说不看个明白晚上睡不好觉。 安锦舒没办法,被她扯着绕到厢房后,二人蹑手蹑脚的趴在窗沿上小心把窗子抠了个小眼,借着小眼二人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167章 噩梦惊醒 只见屋子之中赤条人影晃动,衣衫满地,本该在婚宴之上的新郎官此时却搂着别的女子粗气连连(此处省略两千字....) 那画面实在太活色生香,二人说的话也实在露骨,顾瑶哪里见过如此画面,整个人都傻住了,若不是安锦舒反应快把她拉走,她不知还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这事一出顾瑶全场脸都是红的,惹得好多人上前关心,安锦舒怕她意识不清说漏嘴只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替她周旋。 而席间盛怀安一直想找机会与安锦舒表达心意,可每次抬眼对方都在顾瑶身前坐着,他找不到机会开口,一来二去便也暂时歇了心思,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道出口的。 宴席散后安锦舒陪着顾瑶出了三皇子府,送她上马车前安锦舒拉住她脸色凝重道:“今日所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可知?” 三皇子不是什么好人,此事又事关皇家颜面,说漏了嘴等待顾瑶的只能是死路一条,哪怕是皇上不计较,三皇子也不会放过她。 顾瑶也知道事情严重性,大婚之日皇子扔下皇子妃与她人苟合,这已经不是不爱的问题了,而是对安家,对圣上的侮辱,若抖露出去,三皇子讨不了好果子吃,安家也会被天下人耻笑。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顾瑶朝安锦舒一笑,然后进了马车。 看着顾瑶的马车越走越远,安锦舒咬咬唇无奈想着,哎,终归还是个小姑娘,没见过男欢女爱,脱光了大家都一样,有什么的,看她多淡定,但是该说不说,三皇子还挺白。 当夜,盼了一整日新郎官的安念正紧张的坐在红色喜床之上等着心上人来掀盖头,可等到龙凤烛都燃了一大半,外面刮起了风也不见人来。 “莺儿,莺儿。”安念叫道。 莺儿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皇子妃奴婢在呢。” “什么时辰了,宴席还没结束吗?”安念问她。 莺儿往外张望了两眼,外面天都黑透了:“已经亥时了,书竹姐姐已经去打听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二人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安念一喜,以为是三皇子来了,立马笑着问莺儿:“是不是元郎来了?” 莺儿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来来来,把东西都放下啊。” 来人不是什么元郎,而是三皇子的奶母郭妈妈。 书竹自外面跑进来,先是畏惧的看了眼郭妈妈,然后走到安念跟前蹲下身与之说道:“皇子妃,殿下他,他喝醉了,说今夜不来了,叫郭妈妈送来珍宝以表歉意。” 安念一把扯下头上盖头,娇美面庞之上满是愤然:“什么!今日洞房花烛夜他不来了?” 书竹被她一吼吓得缩了脖子,郭妈妈揣着手好以整暇的瞅着她,端着笑阴阳怪气说着:“呵,皇子妃身子是什么模样难不成自己心头没点数吗?洞房花烛夜就用这副身子如何伺候好殿下啊,难不成皇子妃还想要殿下顺着你不成?” 面对皇子府其她人安念定是要甩对方一巴掌再骂两句贱货的,可对方乃是三皇子最敬重的奶娘,她即使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也不能向对方发作的。 可想要咽下这口气何其艰难,安念是忍了又忍,忍得双眼猩红这才对着郭妈妈冷声道:“殿下在哪里?” 郭妈妈指了指地下一箱东西答非所问回着:“皇子妃刚进府,老奴劝皇子妃一句,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毕竟三皇子妃也并非是正室肚子里爬出来的,既然千方百计嫁进了皇子府,当了三皇子妃,便做好自个的本分,毕竟以后你要仰仗的可不是安家,而是殿下。” 说罢郭妈妈眼神极为奇怪的瞧了眼安念,似像警告又似鄙夷,接着带着人走了。 她一走安念便奔到门前,四周空空如也,冷风潇潇,不见月亮更不见情郎。 她身子晃动,下一刻便站不稳倒在书竹身上晕了过去。 书竹吓坏了,大吼大叫让莺儿去找殿下,莺儿也是吓得面色惨白赶紧跑出去找人去了。 最后结局如安念所愿,她的晕厥唤来了她心心念念之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对方守着她时遣退了她的婢女,而自己则与其乔装成婢女的情妇在她的床边做了极其龌龊之事。 再说安锦舒,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好,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一对交缠的毒蛇,见到她后两条蛇吐着红信子朝她爬来,对方明明离她很远,可那嘶嘶嘶的声音就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 她转身跑,可却还是叫毒蛇给缠上了手腕,接着她感觉手腕一阵刺疼,低头一瞧,毒蛇正露着獠牙死死咬着她的手臂,一双竖瞳散发着幽光,她听见了顾卿辰的声音。 「阿姐.......」 「阿姐.......」 她正疑惑声音从哪里发出的,一低头却见咬住她手臂的毒蛇口吐人言,口中发出的正是顾卿辰的声音,正喊着她阿姐。 安锦舒啊的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过来。 “小姐!”红鲤听见动静赶紧掀了帘子。 安锦舒惊魂未定的摸了摸手腕,庆幸这只是一场梦,可下一瞬间她却觉胳膊上有点刺痒,掀开衣裳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臂朱红守宫砂的位置出现两点极其微小的红点。 “红鲤你光凑近点。” 红鲤赶紧把烛火凑近了些。 安锦舒借着耀眼烛光伸出胳膊往灯光之下一凑,那两点极其微小的红点格外明显。 红鲤自然也是瞧到了,她连忙道:“小姐这瞧着像是小疹子,是不是近些日子天气潮湿导致的,改明儿我每日都把被褥用炉子烤一烤。” 安锦舒瞧着那红点也像小疹子,怨不得她梦里梦见毒蛇咬她,原来是胳膊上有异样这才导致她做梦,就像小孩子梦见自己在游泳,实则尿床了一个道理。 她下榻对着红鲤吩咐着:“把榻上的被褥先换掉,以后每日都需熏烤。” 红鲤应是,安锦舒坐在桌前等被褥换好,恍惚间似闻见一阵幽香,手臂上红疹子处又有些刺痒,眼皮子发沉,她也不想去挠,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直到红鲤唤她,她才挪到榻上,眼睛一闭睡死过去。 第168章 好,好的很 远在千里之外的驿站之内,顾卿辰收到信已是第二日傍晚,看着手中最新送达的密信他眉头紧锁,一脸冷然。 真的有这婚约,什么时候的事? 顾卿辰放下密信细细想来,梦里时盛家与安家确实关系斐然,但那也只是因为盛舟与安如鹤儿时情谊,盛怀安与他阿姐并无什么交集,更遑论有婚约牵绊了。 至少在他登基前盛怀安与他阿姐的关系止步于好友,登基当夜他夜抄安家,之后的事随着梦境中断不得而知,可结合梦境顾卿辰可以肯定这婚约是凭空出现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顾卿辰心中有猜想,可他却下意识的回避了。 “黑昼。” 黑暗中黑昼身影立现,拱手抱拳沉声应道:“少主。” “回信清歌,叫她仔细查一查安家与盛家的婚约一事。” 黑昼应是。 “不是说阿姐自京都寄了物件给我,东西呢?” 顾卿辰看向黑昼,密信中说昨日安锦舒派人往长平山送了东西,可今日却并未见到。 黑昼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抱拳道:“少主,三小姐送出的物件乃由官府信使送出,现在还在路上呢。” “派人截过来。”顾卿辰当机立断道。 官府那群信使就是饭桶,走一日需得休三日,待到长平山恐是得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了,这马上就至年关,若阿姐给他送的是什么吃食岂不全坏在路上。 黑昼点头正要走顾卿辰却又叫住他:“你再送封信入宫,告知那人杏月江南多雨需得早做准备,有两人可担重任,盛家与安家,剩下的让他自行定夺。” “是,少主!” 黑昼走后,顾卿辰捂胸猛烈咳嗽起来,摊手间雪白锦帕之上猩红一片,可少年却不以为意攥了帕子一把推开紧闭花窗,望着浓沉如墨的黑夜眼却亮如星辰。 阿姐,你与其求他不如求我,你到底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我的身份? 去年的除夕先帝驾崩,举国哀痛,新年过得冷冷清清,连个鞭炮声都听不见。 今年的除夕整个京都喜气洋洋,所见之人皆是新衣新气象,红光满面互道着吉祥。 可安家却与之相反,五日前的一道圣旨直接叫整个安家过年气氛骤冷下来,安锦舒知晓圣旨内容时正在用早膳,当即扔了筷子往自家祖母屋子跑。 安老太太屋中曲氏哭着,安如鹤黑着脸,安锦然一脸严肃,安锦舒来时看着这一幕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父亲,为何要在年前叫兄长去江南?不能过完新年再去吗?”安锦舒疑惑问道。 安如鹤黑着脸开口:“圣旨难违,岂是你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的。” “兄长行军打仗尚且精通,江南治水为何也叫兄长去?官府的官兵呢?宫中侍卫呢?为何偏偏是兄长?” 见她激动安锦然起身摸摸她的头温和笑道:“实则也好。” 安锦舒不解红着眼看他:“哪里好?去年新年兄长便不在,今年新年兄长又不在。”安锦舒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声音哽咽:“为什么就不能叫我们好生团个圆?” “烟丫头你来。”安老太太沉着声音向她招招手,安锦舒哭着坐到她边上。 安老太太慈爱的拉过她的手,又心疼的看了眼站在屋中间的宝贝大孙子叹息一声道:“你兄长说的没错,去了也好,至少这与公主的婚事也能拖一拖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安锦舒突然不哭了,她抬眼看向自家祖母似有预感的问道:“祖母,怀安哥哥是不是与兄长同行?” “怀安?” 安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此人是谁,王婆子赶紧提醒道:“老夫人,三小姐说的是盛家大公子如今的翰林院承旨盛怀安盛大人。” 老太太恍然大悟,想起来自家孙女与这盛怀安还有婚约在身,于是点头道:“祖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竟然一时没想起来,是,然儿要与其一同前往江南,做对方的护佑大将。” 得到这个答案安锦舒愣了很久,怀安哥哥为了帮她竟然主动向皇上请缨去江南吗?否则他好好的承旨为何要跑去治水?还要她兄长护佑? 这一切分明是为了帮她,帮她兄长拖延赐婚一事。 安锦舒去了国公府,可盛怀安不在,安锦舒又去了宫门前,等到天黑也不见人。 后来她托人去问这才知道盛怀安此下江南肩负着皇上偌大的期许与江南百姓的期望,身负重任自是不敢懈怠,直到出发前都要连夜商讨治水的相关事宜。 家国大事自是比儿女情怀重要,于是直到出发当日城门口安锦舒才见到盛怀安。 彼时对方与同行官员坐于马车之内,安锦舒见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说,只把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与准备的果脯等小食递给他,盛怀安笑着对她恭贺新年快乐,安锦舒也向他道了句新年快乐。 接着二人沉默下来,直到队伍要出发盛怀安才看着她说:“烟烟,你等我回来。” 安锦舒感觉有什么东西划过心间,她忍住眼泪点点头:“好,我等怀安哥哥回来。” 队伍出发了,安锦舒看着长长的队伍消失在城门口,看着城门口再次被来来往往的人挤满。 回头看去,街上满是过年的热闹景象,可她却从心底感觉到难过,只希望时间快一些,叫她苦苦等候的人都早些回来。 前往长平山的马车之内,顾卿辰把手中密信撕成两半。 散落在桌案上的纸上赫然写着:盛家公子与安家三小姐城门前依依惜别,盛家公子言:烟烟,你等我回来。安家三小姐道:好,我等怀安哥哥回来。 顾卿辰眼中藏着怒火,以燎原之势势不可挡:“好,好得很。” 张财张宝窝在马车内的角落里,看着不远处两眼冒火星的少年打了个哆嗦,当初第一次见少爷时就知晓他非常人,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当今万岁爷苦苦寻找的爱子。 这也就罢了,主要是其随着时间流逝,其身上的压迫气势越发骇人,张财张宝时常会因其一个眼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伴君如伴虎,他们伴的这头虎,可真是不一般呐。 第169章 玉兰花簪子赠顾瑶 一年后,葭月九日,杨远大都护府,安家。 繁锦阁内顾瑶看着桌上自己带过来的物件那是一个满意,安锦舒瞧着那个丑东西本不想问可实在没忍住开口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顾瑶以为安锦舒要夸她,于是连忙殷切道:“我自己找的料子,画的图纸,找京都最有名的工匠雕刻的,如何?很新颖吧!” 安锦舒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那长条形物件上,一只站立拿着花的兔子?还真的很是新颖。 “玉棠,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怀疑过自己?”安锦舒笑着看她。 顾瑶摇头,回答的极其坚定:“没有!” 安锦舒失笑,承蒙对方一片心意,她又瞅了眼那立着的玉雕,好似也没那么丑:“我很喜欢,谢谢你玉棠。” “我就知道烟烟你会喜欢,不枉我昼思夜想满城找能工巧匠。”顾瑶走到那玉雕前指着那兔子手上的花道:“就这朵花,这花枝,你看多细,稍不留神就断了,我盯着对方雕的,要没有我亲自坐镇指不定就毁了。” 说着顾瑶又指着那兔子的耳朵:“还有这里,你瞧这透着一抹粉,这可是........” 顾瑶兴奋的介绍着自己独具匠心的佳作,安锦舒坐在妆柩前边由红鲤伺候着梳妆边含笑静静听着她说话,偶尔附和两声夸她两句。 介绍完后顾瑶便趴在安锦舒跟前胳膊抵着桌面,手支撑着脑袋瞅着她。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安锦舒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不确定的看了眼铜镜,可铜镜里的小脸白白嫩嫩干干净净连一点瑕疵都无,更何论脏东西了。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烟烟,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顾瑶一噘嘴:“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子呢,那样我就能向我爹求娶你了。” 顾瑶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安锦舒听得多了便也习惯了,无奈剐了她一眼未搭理她。 顾瑶也不介意,嘿嘿一笑又凑上来贼兮兮笑道:“今日是你生辰,你的未婚夫婿给你送了什么啊?” “你又说。”见她提“未婚夫婿”四个字安锦舒如炸毛的小猫立马瞪她:“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与怀安哥哥清清白白,婚约只是无奈之举,以后会退的,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顾瑶立马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但话刚落地她眼睛又一亮。 她这神色怎么可能骗的过安锦舒的眼睛,相处这么久她一个动作安锦舒都知道她想做什么:“说吧还想问什么?” “知我者烟烟也。”顾瑶一把抱住安锦舒手臂,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就是,那什么,你阿弟最近有没有信啊?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安锦舒翻了个白眼:“你一日问三遍,再问你不如去长平山找他!” 自从顾卿辰走后,顾瑶便隔三岔五往她这处跑,每次打着想她的幌子,实则真的目的安锦舒心里门清,说好的回了京都就歇了心思,以目前情况看,估计难啊。 “啪!”的一声顾瑶拍案而起,动静之大叫安锦舒吓了一跳。 只见顾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她激动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过完新年我便去长平山去,到时候我娘跟我爹那里烟烟你帮我打掩护。” 安锦舒跟看傻子一样瞅着她:“玉棠,我开玩笑的,何况长平山那么远,你得用什么理由说服你父王母妃?” 顾瑶一把抓过安锦舒的手,然后啪的一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安锦舒眼睛突的睁大,一脸骇然。 虽然同为女子,可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一些,想抽手可顾瑶却抓着她不放:“烟烟,到时候我就说我心口绞痛,不相信京都的庸医,要去找长平山的神医医治,你帮我给我爹娘说我早就有此病了,说严重些。” “打住!”安锦舒瞧着她严词厉色道:“你是不是又忘了答应我的事了?” 都敢撒谎了,反了天了。 顾瑶自知理亏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眼神躲闪不敢瞅安锦舒,毕竟当初她为了叫安锦舒给她送信,信誓旦旦向其保证来了京都就死心,哪能翻脸不认账啊。 “早知道当初就不说了。”顾瑶小声嘟囔。 “什么?”安锦舒听见蚊子声但未听清她说什么,但看她那满脸不乐意的模样也知道定是些不情愿的话。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顾瑶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 “小姐,这两个簪子戴哪一个啊?”红鲤拿着两个宝石簪子犹豫不决开口问着,她做不出来抉择,只得把选择权交给自家小姐了。 二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顾瑶也凑上来率先指着一根宝石红的玛瑙流苏簪子道:“这个,这个好看,今天是个好日子颜色也喜庆。” 安锦舒也选中了她手指的那根簪子:“就这个吧。” 见安锦舒选了自己挑中的,顾瑶乐呵呵的又趴回桌子上,有了刚才那一茬也不敢在提顾卿辰了,百无聊赖的边摆弄着面前的珠簪宝钗边等安锦舒梳妆。 突然她自摆弄的小匣子中看到一根通体羊脂白,造型做玉兰花样式的簪子,顾瑶感兴趣的把那簪子拿了出来拿在手中端详。 料子是入手温润的暖玉,颜色纯净整个簪身无一丝杂质,顶端雕一朵玉兰花,玉兰花藤蔓缠绕簪身,样式极为独特。 “这个簪子好漂亮。”她先是赞叹一声接着又有些惋惜叹了一声:“就是雕刻之人技艺不精,雕的有些粗糙,倒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料子。” 安锦舒随意瞥了一眼那簪子,没什么印象,放在妆奁匣子里都没有戴过想来是哪日上街随意买来的,见顾瑶喜欢于是便道:“喜欢?喜欢便送你了。” “真的?”顾瑶立马把东西收进袖中生怕安锦舒反悔:“你说的送我,可不许反悔,但我也不白拿你东西,等我回去,我挑个更好更漂亮的给你送来。” 说完她便把脸凑到了安锦舒脸边,拿出簪子在头上笔画起来,安锦舒无奈稍稍让开些身子叫她能多看到些铜镜。 “烟烟,你说我是簪这边好看还是簪这边好看。” 安锦舒抬头看了看她的发饰,又瞧了瞧她的妆容,斟酌以后回她:“右边。” 顾瑶立马就把那簪子插进了右边发髻中,完毕后又在铜镜前搔首弄姿一番:“嗯不愧是烟烟选的位置,就是好看。” 安锦舒:....... 第170章 百倍千倍还回来 由着前一晚刮风动静太大,导致安锦舒今日早间起的晚了,加之顾瑶又在一旁耽误她,本来辰时一刻就该收拾完毕的,硬是拖到辰时三刻才收拾完。 瞧瞧时辰确实有些太晚了,安锦舒提了裙摆就要出门,恰巧她刚出屋安老太太身边的小丫鬟梨花便来催了。 “三小姐安,奴婢奉老夫人之命来唤三小姐前往如意院。” 小丫鬟毕恭毕敬朝安锦舒福了福身子,抬眼又瞧见顾瑶,大惊失色赶紧朝之问安。 “不用多礼了,你且走前面,去祖母那处。”安锦舒催促她。 梨花不敢耽搁,赶紧照吩咐走了。 穿过蜿蜒回廊,眼前出现如意院三个大字,烫金色挂在院门门头之上,气派又华丽。 当初到京都入了新府家里每个主子都重新分配了院子,只是院名却迟迟未定下,她娘选来选去不是觉得名字单调便觉得不够吉利。 后来某一日她们祖孙三人饭后闲谈时她祖母突然说起扬州城,说起在扬州城时的院子,还说她就喜欢如意二字,如意如意好听又吉利。 于是她阿娘便灵机一动,索性也不想什么院名了,原封不动的挪用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所以当初在扬州城时安家众人院子叫什么,如今到了京都依旧叫什么,安锦舒的院子依旧叫繁锦阁,顾卿辰的君兰阁,而她祖母的还是如意院。 进了如意院,屋子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即便未见屋中情形安锦舒也能想象到那副热闹景象。 她勾了勾唇,兴冲冲的掀了帘子迈进屋内:“阿娘,祖母我来了!” 屋中人皆是齐刷刷看向她,安锦舒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望着那坐在她祖母下首的少年连步子都忘了往前踏,顾瑶在她身后见她迟迟不往里去,遂轻轻推搡她一下钻了进来。 下一瞬她也愣在原地,但紧随其后的便是爆发出光亮的瞳孔与激动地无以言表的心情:“烟烟,烟烟。” 顾瑶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好像看见你阿弟了!” 安锦舒呆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她突然转身出了屋子,接着又捞了帘子进来。 瞧着她这个举动曲氏与上首的安老太太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之色。 顾卿辰端起茶轻抿一口,眼中自带的寒意在见到某人的瞬间似消融了些,成了一汪清潭泛着波光粼粼的光亮。 再次进屋后的安锦舒惊醒过来,这一切哪里是梦啊,是真的! 顾卿辰回来了...... “阿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的伤.....好了?” 一年未见,安锦舒发觉对方变化极其的大,先不说其容颜身形的变化,就说其周身气势,比之走前冷冽不少,如今对方往那里一坐便已经是叫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比一年前更叫人胆寒。 顾卿辰站起身来,缓步朝安锦舒走近,他未站起来时安锦舒没发现,他一站起来安锦舒便吓着了。 一年未见对方个子拔高一倍不止,曾经修长还有些羸弱的身形如今却能瞧见宽肩窄腰,精壮臂膀,他生的绝美,一双眉眼曾在受伤时都挡不住其妖孽之色,如今更是艳如鬼魅,血红薄唇娇的滴血,安锦舒不敢再看挪开视线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心头暗自揣测,这人不是去疗伤了吗?一年时间变化如此之大,吃的灵丹妙药不成。 顾卿辰走至离安锦舒几步之遥停下步子,黑色眸子蓄了光亮,其中倒映着一抹小小人儿身影,他看了她片刻浅笑一声,发出的声音是愉悦的,可又像隔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好久不见阿姐。” 安锦舒与之对视,从对方眼中她看见了轻松愉悦之感,她心咯噔一下,就似一直提着的心在这一刻重重的落下,而这颗心什么时候提起的,提起的什么她一无所知。 安锦舒也朝之一笑,轻声说:“好久不见阿弟。” “顾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的伤没有大碍了吗?”顾瑶的突然插话叫安锦舒不由自主侧目瞧她,紧接着安锦舒借此机会收了视线越过顾卿辰走至曲氏旁边坐下,把空间留给了她二人。 虽然她不想顾瑶与顾卿辰在有什么牵扯,可是她不能不给顾瑶关心对方的权利,她也需得尊重对方,前世今生她就顾瑶这一个密友,若不是顾卿辰实在非她良人,她定是千百个愿意顾瑶嫁入安家做她弟妹。 可惜,她就顾卿辰一个弟弟,剩下便只有一个兄长,兄长还被赐婚了公主,顾瑶注定无法成为安家之人,其实若皇上没有赐婚,顾瑶与她兄长也不是不行。 二人年纪相差不算大,门当户对,她兄长喜欢舞刀弄枪顾瑶性子也跳脱二人定能磨合到一处去。 思及此安锦舒叹息一声,可惜一切都晚了。 曲氏离她最近,听她叹息奇怪问她:“怎么了烟烟,今日你很是反常啊。” 顾卿辰大伤痊愈归家本是幸事,且还是在这等特殊的日子里。 曲氏刻意没叫人通知安锦舒就是想着当初未出事前这姐弟二人玩的最好,出事后她还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如今人好好的回来了她定是激动万分才是,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可从刚才至现在曲氏却从安锦舒脸上看不到半点欣喜,她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可是不应该啊。 “没有阿娘,看见阿弟我便想起兄长,我刚才有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会想起我都觉得可笑。”安锦舒怕曲氏多想赶忙解释。 曲氏感兴趣的哦了一声:“什么奇怪想法?” 安锦舒没有瞒曲氏,毕竟顾瑶与她兄长怎么可能嘛,说出来也是逗曲氏一笑罢了。 可不曾想曲氏听后却陷入沉默,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顾瑶身上。 而彼时的顾瑶还在羞红着脸问候顾卿辰伤势,她少女娇羞,垂着眼帘,红着耳朵低着头。 顾卿辰本想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了她,可一抬眼却见其发间一根羊脂玉白玉兰花簪子。 他眼神瞬间寒了下来,冷声开口:“郡主发间的玉兰花簪子很是稀有,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匠之手。” 顾瑶伸手摸了摸那发间簪子,受了夸赞自是开心,她没有多想也没有刻意说谎,而是选择有一说一告知了这簪子的来历:“这个簪子是烟烟赠予我的,我一眼便从一堆宝簪中看见了它,觉得它造型独特,样式貌美很是漂亮。” 说着她还怕顾卿辰把她想成只会索取之人于是又补充道:“烟烟愿意舍爱赠我这簪子,我回去定会给其回一份更珍稀的宝物,定不会叫烟烟损失的。” 听见顾瑶说这簪子是安锦舒赠她的顾卿辰突然笑了,他侧首阴恻恻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又回头看向顾瑶:“既然是阿姐赠你的你便戴着。” 顾卿辰的手摸向顾瑶发间玉兰花簪子,白指拂过似在抚摸深爱之物,接着用只有他与顾瑶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会在日后叫她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第171章 多生几个大胖孙子抱一抱 “什么?”顾瑶惊恐失色,睁大眼睛看着顾卿辰:“顾,顾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顾卿辰看向她邪气一笑:“郡主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说罢转身回到了位置,顾瑶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 顾卿辰说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她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他说要烟烟百倍千倍的还回来,他说那话时的声音表情与平常的他根本不一样,顾瑶只觉浑身一阵寒意蔓延而过。 安锦舒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上前去拉住她:“玉棠?你怎么了?” 顾瑶反手握住她,想说顾卿辰刚才与她说的话,可还没张口便感觉到一股视线在看着她。 她顺着直觉看去,只见顾卿辰正慢悠悠品着茶,并未看她,顾瑶又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没有刻意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顾瑶向来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她刚才分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这种情况之下她也不好再说,只得把话现咽于肚中摇摇头,脸色不大好看:“没事,我没事。” 安锦舒狐疑的瞅她一眼:“你真的没事?” 见顾瑶一直左顾右盼安锦舒也转头看了眼四周,见所有人都神色平静便也未多想。 估摸着刚才她与顾卿辰说话时顾卿辰嘴里又蹦出了什么惹人厌的话来,这才惹得顾瑶如此。 她拉着顾瑶自一旁坐下:“阿弟他向来如此,不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顾瑶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变相回答了安锦舒的话。 一年不见顾卿辰,安老太太自是要好好瞧瞧他的,她是越看越满意,越瞧笑的越开心。 她安家就是随意捡来的孩子也比他人生的好。 瞅瞅这身型,这样貌,那就是皇子皇孙也比不得,她朝顾卿辰招招手:“来,辰儿,上祖母这来。” 顾卿辰闻声放下手中杯盏,紧接着起身走向她。 他并未坐在安老太太旁边,张财为其搬了凳子,他便坐在了安老太太右手边的位置。 凑近了,安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他片刻,然后有些伤感的叹道:“苦了你了,伤势如何了?长平山的日子可无趣?” 顾卿辰轻笑:“回祖母,伤势已大好,长平山风景秀丽倒也有趣。” “好,好,好。”安老太太高兴的直呼三个好:“皇上仁厚,此次若非陛下出手相助,你......” “祖母!” 她话没说完便被安锦舒的一声急唤打断。 “你个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被打断说话的安老太太不悦瞧向少女。 安锦舒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其胳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顾卿辰。 安家其他人不知晓,可安锦舒知晓,顾卿辰乃圣上爱子,甚至后来对方还传位给了他。 可这并不代表其父子二人感情和睦,此次皇上救他一事在他心里到底是作何感想谁也不知,安锦舒觉得这皇上救他一事还是提的越少越好。 见少女晶亮眸子瞅着自己顾卿辰突的一笑,邪肆眉眼抬起饶有兴致看向对方。 安锦舒自是看到了顾卿辰的那一笑,她收了视线,想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这人走的时候什么模样她可是瞧到的,如今一年不仅好端端回来了,还比之前精壮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浅浅怀疑一下也算情理之中吧。 她眼睛一转站起身来,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把拉起顾卿辰,手直接覆上其胸口之处摸了两下。 摸不出来.....感觉好像没有异样。 此举动莫说是顾卿辰本人了,就连屋中其她人都是睁大了眼一脸惊世骇俗的模样,这是做什么? 安锦舒只摸了两下便收了手,她退后两步然后端着一副姐姐关切弟弟的心疼模样喃喃道:“太好了,真的好了,阿弟真的好了。” 说着说着她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说真的安锦舒都有些佩服自己这前一刻还在笑,后一刻却能哭的本事了。 她赶紧用帕子掩住眼泪,微微侧过头去声音哽咽:“当初阿弟奄奄一息躺在榻上时满身是血,我感觉阿弟随时都有可能离我而去,如今见阿弟站在我面前,我生怕这是一场梦,还好,是真的。” 她哭的肩膀轻抖,字字句句都仿佛情真意切,声音虽小可屋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动容。 曲氏不知何时也含满泪水,正拿了帕子悄悄抹眼泪。 安老太太也湿了眼睛,赶紧摆摆手笑道:“不说了,不说了,今日如此好的日子辰儿也回来了,正好赶上烟丫头的生辰,咱们一家人好生聚一聚。” 她转头吩咐王婆子:“去,吩咐厨房,多做些辰儿与烟丫头爱吃的菜。” 王婆子赶忙哎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安老太太又给梨花使了个眼色,梨花忙去了屏风后,很快便端出来一方扁平木盒:“老夫人东西拿来了。” 安老太太接过,伸手拉住身旁安锦舒的小手,示意她坐下,接着又对顾卿辰说:“辰儿你也坐。” 安锦舒抹了抹眼泪顺势坐下,期间还不忘抽噎两声,毕竟不表现的真实一些,如何叫众人相信她刚才摸顾卿辰那两下是因为担心他。 “好了不哭了,今日可是你生辰,在哭要成小花猫了。”安老太太笑话道。 安锦舒见哭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嗯嗯两声点点头,把眼泪擦了干净。 见她这收放自如的眼泪,顾卿辰心头失笑,这演技怎么一年也不见长进。 安老太太把手中木盒打开,一阵金光散发而出,安锦舒离得近,下意识眯了下眼,下一刻她便看见盒子中放着两对赤金盘璃璎珞项圈。 中间的璎珞圈小一些,上面镶嵌着湘色宝玉,左右各六颗,寓意吉顺,下方缠着金丝线与彩金线互相辉映闪着流光。 外面的璎珞圈比中间的圈大一些,样式比之也简单的多,只圈身雕刻祥瑞纹样,左右两边镶嵌青色宝玉,下方坠金镶珠串两条,两对璎珞精雕细刻,精美绝伦,绝非一朝一夕能做成的。 “祖母?”安锦舒似有了猜测,她看了顾卿辰一眼:“这是送给我和阿弟的?” 瞧这样式还是一对的? 曲氏这时走了上来,笑着坐到安锦舒旁边:“这可是你祖母半年前就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你,你阿弟,你兄长三人皆有,我要插手你祖母都不许,自己亲自找的人做的,还不快谢谢祖母。” 听说自家祖母半年前就为自己准备生辰礼物了安锦舒眼睛一红,这次流下的眼泪不掺半点虚假:“孙女谢过祖母!” 安老太太哎哟一声,心肝似的搂着她拍拍她的背:“我的小心肝哟,与我说什么谢,祖母祝你岁岁平安,喜乐无双,日后找个如意郎君给我这老太婆多生几个大胖孙子抱一抱。” 第172章 她也太离谱了 此话一出,惹来两人不满。 “祖母!” “母亲!” 安锦舒与曲氏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 “母亲,烟烟还小,说什么呢。”曲氏对安锦舒百般疼爱,自是不想她早早就嫁的,怎么说也得多留两年。 安锦舒赞同点头,提到如此话题难免脸红,何况在顾卿辰面前提这个,她总觉得怪怪的。 “就是祖母,烟烟还想多陪祖母几年呢,烟烟不嫁人。” 这下轮到曲氏与老太太不愿意了。 二人一起说了句:“那可不行。” 安锦舒:...... 怕安锦舒真有这种不嫁人的想法安老太太赶紧拉住她苦口婆心道:“不嫁人怎么能行,等年纪大了要叫人乱说的。” 曲氏点头:“晚一些可以,但不嫁人可不行。”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安锦舒不嫁人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 安锦舒听着她二人的话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不得善终,想起安念大婚时看见的那荒唐一幕,想起曾经见过的贫贱夫妻。 若是最终结局会如此,一个人何尝不是一种快乐与自在。 她并未想过不嫁,此话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此刻她真的有了些别的想法。 很早之前她就在想,什么时候她能随心所欲为自己活一次。 她想解决完安家与顾卿辰一事就出去走走,去哪里都好,去看看这个大美河山,去感受一下山间的风,田野间的骄阳,流过山间的清泉,还有那只出现在说书人口中的大漠。 如果她嫁了人,这些事还能实现吗? 安锦舒不知道,若是嫁对了人,夫君支持,想来是能实现的。 若所嫁非人.....那这便只能是她十三岁生辰的一时所想罢了。 “对了。”安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手掌看着曲氏急急就问:“烟丫头不是有婚约了?” 顾卿辰眼神蓦的一暗。 婚约二字叫安锦舒自思绪中惊醒,目光先是落在了顾卿辰脸上,只一下便立马挪了开来,奇怪,她做什么要看顾卿辰? 曲氏这时也想起来这一茬,笑着拍拍脑袋:“瞧我,都忘了这事了。” 说着她看向安锦舒试探开口:“想来烟烟已经知晓此事了,我听盛国公的意思烟烟似很满意这亲事?不然等怀安那孩子回来,便把庚帖换了吧。” 安锦舒还没回答便听凳子嘎吱巨响,那一直端坐在一旁不曾言语的少年突然站起了身,其面色之冷叫安锦舒咽了口唾沫,感觉她要是说出一个不字,对方就会冲过来掐住她咽喉一样。 那会子她说她有婚约了,对方一口血喷出来,安锦舒一开始以为对方是不高兴,后来一想她有婚约最高兴的当属顾卿辰才对,对方那口血哪里是不高兴导致的,那分明是太高兴才会气血上涌喷出血来。 当初她与盛怀安说过这婚约一事,虽然二人达成协议,可一旦交换了庚帖事情便变得棘手了,不到万不得已,安锦舒自是不想互换庚帖的。 可如今这局面好像也容不得她说不字。 就待她一咬牙准备先答应下来把今日蒙混过去时,顾卿辰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祖母,母亲,今日是阿姐生辰,孙儿也为阿姐准备了一份礼物。” 安锦舒差点咬到舌头,一脸惊愕盯着顾卿辰,曲氏与安老太太听闻此言都哦了一声,暂时搁置下安锦舒婚嫁一事,看向顾卿辰,想瞧瞧他备的是何物件。 安锦舒心却猛地跳了起来,以她对顾卿辰的了解,对方选在如此节骨眼说这话绝对没安好心。 就在安锦舒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时,顾卿辰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锦盒来,打开来里边静静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锦鲤莲花琉璃宝簪。 光是远远看着都可见这簪子透着一层霞光,若不是珍宝哪能有如此颜色。 曲氏与安老太太瞧着这簪子皆是轻嘶一声,如此颜色的宝物,难得啊。 顾卿辰把那簪子自盒中取出,端着笑走近安锦舒。 安锦舒根本来不及反应,突闻一阵幽冷香味,这香味她一年未闻见,如今突然闻到竟一时恍惚。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安锦舒握了握手强忍着没叫自己后退,耳边响起少年浅笑接着安锦舒便听他说:“这簪子阿姐可喜欢?” 安锦舒瞧着眼前那泛着光彩的锦鲤莲花琉璃宝簪咬了咬唇:“喜欢,谢谢阿弟。” 说着就伸手去拿,哪知她手才碰到簪子,其大掌便猛地一收,安锦舒的手连同簪子一同被对方禁锢在掌心之中。 安锦舒骇然,惊慌失措的看向自家母亲与祖母,好在顾卿辰背对着她二人,刚好挡住了其视线,不然如何解释这一幕? “阿弟?你做什么?”她想抽手却抽不出来。 掌心之内的小手一个劲的往外抽,顾卿辰眉眼微抬,缓缓出声:“阿姐说喜欢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真的,你快放开我。”安锦舒真的怕了他了,搞不明白他又抽什么疯。 “呵。”顾卿辰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轻轻放开了她的手:“阿姐既然说喜欢,我便在相信阿姐一次。” 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人身上,顾瑶正伸着脑袋往她们这里瞅,突然被顾卿辰抓个现行,她顿时缩了脑袋,抠抠手指头佯装很忙的样子。 顾卿辰转过身似提醒又似警告开口:“阿姐说话前记得考虑好再说,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想来阿姐心中自有衡量,这簪子我若再瞧见出现在别人头上.....” 顾卿辰侧首朝安锦舒莫名一笑:“我会亲自为阿姐演示后果。” 手中簪子如甩不掉的烫手山芋,顾卿辰的话安锦舒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是怕自己不同意交换庚帖?那他想的有些多了,她本意也是要答应的。 至于他说的簪子出现在别人头上......安锦舒看向顾瑶,她只给顾瑶一人送过簪子。 可送个簪子而已,又碍着他什么事了? 安锦舒先是露出迷茫之色,接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 等等! 她脑海中如回放一般闪过与顾卿辰相处的一幕幕影像,接着定格在某日雪夜,少年拦住她并递出一根玉兰花簪子,他说: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也买不起太贵重的,阿姐莫要嫌弃。 所以...... 她竟然把顾卿辰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转手送给了别人? 她也太离谱了! 第173章 承平公主 这真怪不得顾卿辰了,他人予你之礼,你转送他人本就是有错在先,怨不得他如此态度。 安锦舒懊恼至极,但眼下也不好向顾瑶说,她为难的看了眼顾瑶握着簪子讪讪坐下,心中思考着该如何解决此事。 曲氏与安老太太哪能瞧不出来这两个孩子之间有事,曲氏瞧在眼中只向安老太太摇了摇头,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解决法子,她们这些做长辈的有些事可插手,有些事就当瞧不见好了。 辰儿是何性子她们虽了解的不透彻可也知晓个七七八八,定是这毛丫头又做了什么她们不知晓的事,心虚着呢。 有了顾卿辰送礼这一小插曲,安锦舒与盛怀安交换庚帖一事倒也算揭过了。 屋中刚静下来屋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下一刻帘子被捞起,来者往门口一站可见壮硕身型。 “辰儿!我儿在何处!” 安如鹤刚下朝,一到家听下人说顾卿辰回来了立马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曲氏走上去接过他的披风娇声责备道:“小点声,我们听得见。”话虽是责备的话,可在场谁听不出来这话中情意呢。 “父亲。”顾卿辰起身拱手朝之行礼。 “哈哈哈哈。”安如鹤走上前先是围着其转了一圈,接着红着眼拍拍他肩膀啊:“好啊,好啊,太好了!” 他没有说哪里好,为什么好,可所有人都知他的好指什么。 安家众人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好,皇上出手相助是好,顾卿辰能安然无恙站在此处是好上加好。 “儿子不孝,叫父亲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父亲担忧儿子那是天经地义!你小子这次可把我吓坏了,我安如鹤行军打仗十几载,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可唯独此次.....” 他话一顿,大掌在其顾卿辰肩头之上紧了又松:“好小子,回来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此刻站在顾卿辰面前的不是一个重臣,不是一个呼风唤雨摆兵布阵的大将军,而是一个父亲,一个担心儿子,心疼儿子的父亲。 安锦舒瞧着这一幕,感受着自家父亲发自肺腑的开心她心中五味杂陈,那日顾卿辰被宫中人接走时,她陪着自家父亲在门口站了很久,他那悲怆背影如今还盘旋在安锦舒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环顾四周,这屋子里哪一个人不曾对顾卿辰付出过真心?他在感受过如此关怀后还能在狠下心来嘛? 谁人不犯错?犯了错就难在弥补吗? 此刻的安锦舒真的很想知道,以后的他是否还会像上辈子一样做出那样的抉择。 家中人除了南下的安锦然与已经出嫁的安念算是到齐了,至于李姨娘,当初安念出嫁后安老太太嫌她管教不好子女,罚她去山上庙中吃斋念佛去了,等她什么时候悟了道理,什么时候在接她回来。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说着话,崔管家跑进来通报说有贵客到,安如鹤问他是谁,他道:“承平公主。” 屋中所有人都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连顾瑶都起了身,除了顾卿辰还悠哉的喝着茶,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模样。 安老太太首当其冲走了过去:“还不快请公主进来。” “是是是。”崔管家点头哈腰不敢耽搁赶紧去请人了。 很快一阵香风自屋外飘来,崔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公主请进。” 门帘被拉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由嬷嬷搀扶着走了进来。 女子看着也就十五十六年纪,眉如柳叶颜如黛,眼似秋水凝愁,红唇珠色点樱桃,玉颈如皎月一弯。 袭了一件蓝色昙花流光棉丝锦裙,淡白色的昙花栩栩如生开放在裙摆之处,腰部用流苏玉带系了,外披一件白色毛领狐裘,头戴金钗金丝低垂,纤手如玉,容色娇艳,顾盼嫣然。 人进了屋,顾卿辰淡淡斜睨她一眼这才放下杯盏起了身,安如鹤领着安家众人上前行礼,顾瑶紧随其后与之问了安。 承平公主乃容贵妃之女,祖父乃三公之一的天子太傅,就也是曾经与安锦舒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太傅。 对这位承平公主安锦舒一开始并无太深印象,上一世她并未与之打过交道,只在偶尔宫宴之上远远瞧过几眼,只知她性情寡淡,并不喜欢说话。 这一世她突然被赐婚给自家兄长,安锦舒也早早派人去打探过此人的消息,但许是对方身份特殊,有用的消息寥寥无几,多半都是一些人尽皆知之事。 “今日突然上门叨扰还望诸位见谅。”她一开口,声音低低,宛若黄鹂,低眉顺目无半点公主架子。 这倒是出乎安锦舒的意料,她的样貌与她的声音完全不符,看外貌她容貌娇艳,眉眼清冷,应是强势之人,可一开口却似小鹌鹑,无半点攻击性。 “公主可折煞我等人了,公主大驾光临,安家蓬荜生辉,怎么会叨扰呢,只是不知公主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当初皇上圣旨赐下时曲氏以为这位承平公主会登门,可等了好些日子都不见人,后来安锦然被派南下治水,她以为对方会来,结果对方又没来。 在后来时间久了,她便渐渐不再想这事了,对方不来她也省的周旋,没曾想今日对方悄无声息的登门了,真是叫人措不及防。 “嬷嬷,把东西拿来吧。”承平公主朝身旁嬷嬷轻说了声,那嬷嬷点头放开她的手,从身后小宫女的手上取过一方形物件。 “听闻今日是安小姐的生辰,刚好我有事出宫,顺道前来祝贺,此红珊瑚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可据说摆在屋内极其养人,特送与安小姐,祝安小姐顺遂无虞,生辰吉乐。” 安锦舒端步走出,向承平公主行了叩谢之礼,红鲤上前自嬷嬷手中接过盒子然后在安家众人眼前打开。 只一眼众人眼睛便亮了起来,此红珊瑚颜色纯正,内可见丝丝暗红丝线,竟已养出了精魄。 珊瑚难得,红珊瑚更是少之又少,这块红珊瑚虽不是最稀有的,可也绝不像承平公主所说非值钱物件。 安锦舒黑色眸子微闪,有些受宠若惊,她抬眼看向承平公主,对方正巧也看向她。 “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安小姐说,不知安小姐可方便?”承平公主突然开口。 似毫不意外她会如此说,安锦舒朝之一笑:“自是方便的。” 第174章 胁迫 后花园的青石小路上,两道纤细身影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前方高一些的身影停下步子转身面向身后之人:“安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这个要求。” 安锦舒没有笑也没有其它表情,只做正常神色恭声回道:“公主多想了,臣女只是表面镇静,心头实则慌张的很。” 一阵银铃轻笑传来,承平公主颇为仔细的看了她两眼:“那你很厉害,连我都骗过了。” 安锦舒诚惶诚恐后退一步:“臣女不是有意欺瞒公主,还望公主宽恕。” “以前听人提起过你,说你娇生惯养,蛮横异常。”承平公主自嘲一笑:“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 “传言自是不是能信得。”安锦舒接话:“世人皆说公主娴静端庄,花容月貌,可要臣女说,公主姿容比世人口中所言美上千千万万倍,比九天上的仙女还要动人。” 又是一阵女子娇笑声起,如鸿羽飘落轻盈虚缓。 承平公主看着她渐渐地笑容消失在脸上,笑声也停止了:“安小姐有一张巧嘴,也懂得人心,你似乎与顾瑶玩的很好。” 突然扯到顾瑶安锦舒心立马提了起来,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回答:“臣女与郡主在扬州城时相识,臣女初入京都不认得什么人,郡主也是可怜我,这才照拂一二。” 见她不过只提了顾瑶一下对方便如刺猬一般满身戒备模样承平公主莞尔一笑:“安小姐不必如此着急撇清关系,我今日找安小姐的事与之没有关系。” 安锦舒并未因为她这话就放松戒备,她看向承平公主:“公主找我是为我兄长?” “否。”承平公主摇摇头自袖中拿出一本册子来。 安锦舒瞧见那册子时眼睛眯了眯,这册子怎么看起来像她想的那个东西? 下一瞬承平公主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 “这是通关文牒,我需要安小姐送我出京都。” 她这话用惊世骇俗来形容毫不为过,安锦舒盯着那通关文牒,沉默一下接过来翻开。 她本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可当看见那大大的玉印时她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僵在原地。 “臣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良久的沉默之后安锦舒合上手中文牒佯装不解看向面前之人:“公主既想出宫去玩,只需告知贵妃娘娘一声,想必贵妃娘娘不会拦着公主的。” 见她装傻承平公主也不急,轻笑一下把目光投向了安锦舒身后,安锦舒随着她视线望去,青石小路的尽头,她们来时的入口处,那与承平公主一同前来的老嬷嬷正领着一群宫人静候在后花园拱形门口。 “想必安小姐也能瞧出来,我并不想嫁你兄长。”承平道:“我有心仪之人,并为其几次寻死,母妃找人挟持了他,逼我就范。” 安锦舒“唰”的一下回过头来,承平公主不想嫁她兄长她有些猜测,没有一位女子能在未婚夫君奉命出行之后还能忍住不前往其家打探情况。 而她兄长当初奉命前往南下治水后承平公主一次都未登过门,由此可见对方对皇上所赐下这个婚事也是不乐意的。 安锦舒想过她金娇玉贵瞧不起一个小小都护府,也想过她金枝玉叶喜爱风花雪月厌恶她兄长是个武夫,可独独没想过她芳心暗许,早有中意之人。 公主自小养在深宫,所接触之人也都是宫里太监与嬷嬷等人,你说她能心仪谁?总不能是个太监吧,这肯定不可能,故安锦舒一直未往此处想过。 可话是亲自自承平口中吐出来的,她信也好不信也罢,承平公主是有备而来,她既然敢叫她出来并与她说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定是能给出叫她无法抗拒的报酬。 可她到底是何来的自信能相信自己的报酬能叫自己帮她?做不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安锦舒心头已是百转千回,而承平公主却似不在意她如何想的继续自顾自说着:“他说他已安排好了退路,只要我一月之内赶到乌纺门他便能带着我远走高飞,在不受制于人。” “你信他?”安锦舒发问。 “男子的话只能信五分,还有五分需给自己留退路,公主恕臣女直言,公主这事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半点退路都无。” 再大的报酬安锦舒也担不起这等风险,她再次向后退了一步朝承平公主福了福身子干脆拒绝:“臣女只是一小小闺阁女子,顶多有些小聪明在身上,但小聪明用在小事上是锦上添花,用在大事之上就显得蠢笨不已,而公主所拖之事,是大事,恕臣女无法应承。” 话落安锦舒就要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承平公主却突然叫住她。 “安小姐难道不想知道边塞的事吗?” 此话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安锦舒感觉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难以动弹分毫。 她机械的转过身子,看向承平的眼透着审视与猜疑,说出口的话也因恐慌哆嗦了起来:“谁?是谁.....告诉你,你的?” “为什么找我?”安锦舒自认为自己能力有限,从宫里运个人出去她除非成为大罗神仙否则怎么办得到? 承平公主摊开手:“因为我选中了你,我不需要你去宫里把我弄出去,你也不可能办到,我需要的是你陪我,掩护我顺利达到乌纺门,仅此而已。” 承平公主向她走近两步,好整以暇瞧着她:“你帮我,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不帮我,你永远也不会打听到边塞的事,我会按圣旨嫁给你兄长然后毁了他,我还会搞得你安家鸡犬不宁,永无宁日,帮还是不帮,安小姐自己选。” “咚咚咚.....”心因为极度的恐慌与无边的茫然陷入了疯狂的跳动之中,只一会的功夫安锦舒便觉心慌,胸口发闷。 她吃痛呜咽一声,捂着胸口蹲下身去,承平公主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等着她的决断。 怨不得她派出去的人打听了这么久,边塞的事却如针落大海一点动静都无,怨不得她打听不到承平的消息,她早就在此处等着她了,她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赐婚后吗? 她不怕承平扰安家永无宁日,她怕的是边塞的事,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打探不到消息她就无法在东窗事发时帮安家渡过难。 她曾有意无意在安锦然那里打探过边塞的事,可她兄长似极为反感她提边塞,每次她一开口对方必定是找借口离开,安锦舒便知道,想从自家兄长与父亲口中打探出来消息几乎是没可能的。 直接问更是不靠谱,她要如何说服他们她重生一事? 难不成直接说我是从上辈子转世回来的,你们的好儿子顾卿辰会在哪一年抄了安家,杀了你们,恐怕安家人没把她当神经病关起来,顾卿辰第一个抹了她脖子。 承平的直觉很灵敏,竟一下子就捏住了她最大的软肋,她如今最大的心头大患。 在地上蹲了很久,久到安锦舒的腿麻了,久到有人来唤,她才从地上缓慢起身,安锦舒看着承平的眼睛,眼底黑幽幽的。 “给我一天时间考虑一下,明日此时清平居门前大石之下,我会给你放一封信,你记得派人去取。” 言罢,安锦舒转身大步走开,承平公主复杂一笑,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缓缓跟了上去。 第175章 隔墙有顾卿辰 路过那拱形圆门时,那承平公主的嬷嬷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安锦舒,虽然一闪而逝,可安锦舒却看的一清二楚。 她脚步微微一滞,却并未停留。 “公主。”那嬷嬷快步走向承平,手极为自然的抬起接过承平的手:“这安小姐一点规矩都没有,敢让公主殿下你走在后面,这若搁在宫内.....” “嬷嬷”承平打断她:“安小姐有些内急,本公主允她先走的。” 那嬷嬷一听这话便未再多说,只道:“咱们出来时辰不短了,这......”嬷嬷小心瞧了她一眼,话点到为止。 承平看了她一眼轻笑:“那便按嬷嬷的意思,回宫吧。” 安锦舒被承平公主叫出去,安家众人等在屋里坐立难安,直到她掀了帘子进来,曲氏一个箭步冲过去担心的打量了她一番:“承平公主可有为难你,与你说了什么。” 安如鹤也走了上来,看见门外并无承平公主身影疑惑道:“怎就你一人回来了,公主殿下呢?” 话落一个小宫女匆匆自屋外走来,端着手进了屋对着屋内众人朗声道:“奴婢奉公主殿下之命前来与诸位道别,公主殿下还有要事,便不多做停留准备启程回宫。” 安老太太忙催促道:“走!快出去送送。” 小宫女又道:“公主殿下说诸位不用前去相送,并叫奴婢转告安小姐会静待安小姐佳音。” 说完小宫女恭身行礼后,退着出了门。 她一走,安家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安锦舒身上,安锦舒顿时成为了焦点,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小宫女走时说的静待佳音,众人不免多想,毕竟安锦舒与承平公主出去这一会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也就难免担忧。 “烟烟,你与公主说了什么?什么静待佳音?”曲氏拉住安锦舒的手,发现她的手竟冰凉冰凉的,她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捂住,心中又多了几分害怕。 “是啊烟烟,是不是承平她欺负你了?我给你说你别怕她,她就是个纸老虎。”顾瑶附和道:“你不用怕她,她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闹到宫里去。” “没有,你们误会了。”安锦舒自然是不会实话告知,她与承平之间的交易她还在考虑,而且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安家越安全:“公主殿下邀我明日去清平居品茗。”她道。 “就这么简单?”曲氏显然不信,若只是品茗那何须静待佳音? “我怕今日生辰耽误了明日行程,遂未答应,公主殿下便说明日若得闲叫我只会她。” 如此便能说通了。 曲氏还是半信半疑问了句:“当真无事瞒我们?” 安锦舒哎呀一声,噘嘴甜甜笑起来,回搂住曲氏胳膊摇晃两下:“阿娘我骗你做什么,公主殿下以后说不定就是我嫂嫂,未来嫂嫂想讨好我这个小姑子不是很正常,毕竟谁人不知我兄长最宠我这个小妹。” “你个毛猴子!”安老太太笑着拍她一下脑袋:“你好大的面子!”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众人放下心来,安锦舒说的虽没甚道理,可话糙理不糙,承平公主今日也是拿着礼物过来,想来就是简单的造访罢了。 只顾卿辰在后面似笑非笑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盯着那被人围在中央巧笑嫣然的少女摸了摸腰间环形玉佩,玉佩在其泛过一道冷白幽光,正如少年隐藏在眼底深处不叫外人所知的圭角心思。 承平公主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皆是为祝贺安锦舒生辰而来,不大一会礼盒就摆满了大堂桌案。 安锦舒年纪小,今年过得十三岁生辰并非是及笄等重要生辰,遂安家并未宴请,前来祝贺的宾客曲氏一一招待,想留人用膳,对方皆是拱手谢绝,待姜家姊妹送礼离开后时间也至晌午。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团圆饭,今日安锦舒的生辰赶上顾卿辰归家,倒也算美满。 饭后端亲王府来人接顾瑶,顾瑶不想走,可她一大早就来了安家还在安家蹭了午膳,总不能在留在安家过夜,于是与安锦舒约好明日再见后就离开了。 晚间一家人用完膳,顾卿辰被安如鹤叫走了,安锦舒陪了一会曲氏与安老太太后便也回了院子。 安锦舒心不在焉坐在榻上,红鲤与绿萝整理着白日送来的贺礼,她先是把安家等人送的礼放置好,这又去拆别人送来的。 “哎小姐,这个簪子好漂亮,是谁送的啊。”绿萝拿着一根锦鲤莲花簪子凑在眼前惊叹道:“还会发光啊。”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安锦舒便想起那根送给顾瑶的白玉兰花簪子,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问道:“什么时辰了。” 绿萝与红鲤对望一眼红鲤回道:“戌时一刻小姐。” “备马,我要出府。”看时间还早安锦舒准备去端亲王府一趟,突然又想到白日的事她对绿萝道:“你去端亲王府一趟,给玉棠说我在清平居等她,叫她带上我送她的玉兰花簪子。” 清平居厢房之内茶香袅袅,顾卿辰与一人对坐交谈,突闻清脆女子声音。 “烟烟!” 他立马示意对面之人噤声,莫老说了一半的话突的卡回喉咙中,憋得老脸铁青。 对面传来交谈之声,顾卿辰屏息倾听,二人显然是没有想到隔墙有耳,说话毫不避讳。 “烟烟你大晚上叫我拿着簪子来这里干什么啊?” “玉棠。”安锦舒迟疑一下显然有些难为情:“白日我送你的玉兰花簪子你能还给我吗?” 顾瑶咦了一声没有说话,安锦舒不好意思笑道:“这个簪子是别人送我的,我给忘了还以为是哪日上街买下的,闹了个乌龙。” 窸窸窣窣声传来,应该是谁在掏东西,紧接着安锦舒的声音响起:“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问你要回的,我拿这个玉兔奔月桂花簪子与你换可以吗?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烟烟,你我二人的关系何须如此客气。”顾瑶在沉默了一会出了声。 紧接着似有东西被搁置在桌面之上:“这个簪子是他送你的吧。”顾瑶道。 安锦舒嗯了一声,顾瑶一笑:“我猜到了,他今日摸我发间的这个簪子并且说那话的时候我就猜测到了。” “他与你说了什么?”安锦舒问她。 紧接着顾瑶压低了声音,应该是有些后怕,说的便是顾卿辰说的那句话。 “他真这么说?” “那可不,吓死我了,烟烟你都没看见他那个表情,可吓人了,好像我抢了他心上人一样。” 顾瑶声音极大,从她语气中不难想象她此刻张牙舞爪的样子。 后面二人又陆陆续续说了会顾卿辰,但都是与簪子有关系,顾卿辰虽然有意探听她二人说话,可也不是什么都听,见二人开始扯些小女儿家的事,他与莫老对视一眼起身要走。 “你的未婚夫婿什么时候回来啊?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他今天给你送的什么生辰贺礼呢。” 未婚夫婿三个字叫顾卿辰身子一顿。 “没有收到怀安哥哥寄来的物件,想来还在路上。” 哐当一声巨响在这寂静夜里如震天惊雷,安锦舒与顾瑶没有准备皆被吓了一跳,安锦舒连忙对着红鲤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红鲤出了门,只听外面交谈声,紧接着红鲤又返了回来。 “没事小姐,掌柜的说是隔壁客人不小心把物件碰落了。”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事后安锦舒总觉心慌,她又与顾瑶坐了一会,二人起身离开了清平居。 在走过隔壁厢房时安锦舒偏头看了眼那厢房房门,雕花门紧紧闭着,屋内半点动静都无,安锦舒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她二人前脚走,后脚雕花木门至内打开,一冷艳少年披着玄色狐裘站在门口:“去准备准备吧。” 身后之人抱拳:“是!” 黑夜浓沉,清平居门前的两盏纸灯笼散发着幽冷白光,寒风刮过,灯笼摇晃,把门前花草的影子拉的扭曲又斜长。 第176章 踏雪病了 第二日卯时,安锦舒强行自榻上起来,红鲤按惯例给其梳洗伺候着穿衣,在为其备好笔墨纸砚供其练习。 坐在书案后安锦舒拍拍脸颊,逼着自己清醒一些,天赋不够功夫来凑,都这么久了她的字都没什么太大长进,不在加把功夫待明年开学先生又得数落她。 提起笔准备先写一篇诗集,但落笔却犹豫起来,半晌她自桌案下的柜子中抽出一张字来,纸身虽被特殊处理过不会轻易褶皱,可自边角却能瞧出此字乃被人长年累月临摹,已导致边角已经毛糙不齐。 见她又拿出这副字来红鲤不解道:“小姐不是说再也不临摹四少爷这副字了吗?” 这副字乃是安锦舒当初在顾卿辰那里取来的,自从她决定要好好刻苦练字后这副字便经常被她拿出来临摹,只有红鲤知晓此事,家里其他人都不知晓。 顾卿辰的字就如他本人,时而张狂时而内敛,时而如狂风骤雨疾驰,时而又深沉冷静如潭水。 他的字是独属于他的风格,笔触尖削,行笔纤细而强劲,纤弱而不失稳健竖画犹如长剑,细尔弥坚,有如拔云见日之美态,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 安锦舒临摹这幅字的初衷是因为太喜欢,可是后来的屡战屡败却叫她越挫越勇,一日琢磨不出来她便用两日琢磨,两日不行就三日,就这么久而久之下来,也就形成了一个习惯,每日都要拿出来写一写。 虽然并未临摹的惟妙惟肖,可也算是小有所成。 所以就在不久前安锦舒决定不再临摹这幅字,并收了起来,今日鬼使神差的拿出来才会叫红鲤费解。 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完全已经学会了,她当初可是看过自家小姐临摹的字的,与四少爷写的一模一样,而且更好看呢。 安锦舒笑笑,把那幅字又收了起来:“想起来了,拿出来看看罢了。” 说着她准备动笔。 “咕咕.....咕.....” 肚子却突然叫了,安锦舒摸了摸肚子,这还真是她早起练字以来第一回。 红鲤就站在她旁边,听见这个动静噗嗤一下笑了:“刚才问小姐饿不饿,小姐非说不饿,我看小姐不饿,小姐的肚子饿着呢。” 安锦舒幽幽看向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向她撒娇道:“那红鲤姐姐能不能给我做一碗我最想吃的牛乳酪呢。” 边撒娇还边眨巴着大眼睛卖萌,红鲤哪里能受得了她这般,脸一红立马道:“奴婢现在就去。”话落人就已经跑了。 见人跑的那么快,安锦舒撅了噘嘴嘟囔着:“我还没说完呢,我想吃花生碎的,不想吃芝麻的。” 随即她浅笑起来,罢了,芝麻的也行。 很快红鲤便端着热腾腾的牛乳酪来了,安锦舒一瞧竟有一大蛊她抬眼看看红鲤,心道她就是猪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红鲤不太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怕小姐不够吃多做了些,哪里知道没把握好量,做多了。” “绿萝呢?”安锦舒喝了一口,只觉牛乳的馥郁香气在口中散开,直达胃部,舒服极了,准备给她二人都赏一碗。 “踏雪这两日有些恹恹的,绿萝便想着给它补充一下营养,去大厨房取小鱼去了,说要拿回来给踏雪煲汤喝。” 安锦舒放下碗来往地上瞧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往日喜欢缠着她的小家伙今日不在,于是她思索一下道:“你去把踏雪找来,叫我瞧瞧。” 红鲤很快就找到了踏雪,如她所言小家伙确实不太好,看着窝在红鲤怀中一动不动的小家伙,安锦舒伸手摸了摸,小家伙可能是感受到小主人的抚摸,探出头来,有气无力的朝她喵了两声。 踏雪是顾卿辰送她的,由于上一世的某些事加之对顾卿辰的不满导致她平日里也极少陪着小家伙玩,都叫绿萝照顾它。 可如今瞧着它因难受黯淡无光的毛发,安锦舒又揪心又难受,她把踏雪抱入自己怀中抚摸了它几下,只是这次小家伙并未给她回应。 这显然是生病了,安锦舒连忙对红鲤道:“你且快去找个兽医来。” “奴婢现在就去。”踏雪小小一只养到现在红鲤也是出过气力,有感情的,自是不忍心它难受。 她前脚刚走,后脚绿萝就回来了。 她回来后就念叨:“小姐,奴婢刚才去大厨房要鱼时听崔总管说近日出了瘟病家禽都莫名其妙死了,大夫人已经不叫大厨房买鸡鸭鹅等禽肉了。” 人会生病,鸡鸭鱼等自然也会生病,只是与人不一样的是人生病后可以及时救治减少传染,但是牲畜不一样,它们不会说话,生病了人也不会在意,加上又是群养,一只出现问题,便能连带一群然后又被人买走在传染,直到形成恶性循环,但是好在这瘟病不会传染人。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等事,所以倒也不稀奇,但若是绿萝说的这种情况那红鲤能请到兽医的几率太小了。 看着怀中病恹恹的踏雪安锦舒沉默下来,如今整个京都的兽医估计都忙成了一团,根本没时间上门诊治。 兽医如今救的都是百姓的命,既然情况特殊她左右不过跑一趟的事,她想了想起身道:“去把红鲤叫住,我们去一趟兽医馆。” 情况比安锦舒想的还严重,明明不是赶集日,街道之上却被堵的水泄不通。 到处可见背着家禽贩卖的商贩,都想在事情刚发生初期能卖一些是一些,免得最后全砸在手里。 这街道上人多的后果便是马车行驶迟缓,走了半天不见挪动一点,安锦舒吩咐车夫注意些,别叫马儿受惊收不住蹄伤了人。 两个时辰过去车一点也没动。 红鲤探着脑袋长叹一声:“这人也太多了。” 就在此时外面的车夫出声。 “小姐,小的知道一条胡同可以去兽医馆,那胡同是个老胡同,应该没有太多人。” 当听见有近道可走后莫说是红鲤与绿萝就连安锦舒都是面色一喜想也没想就说:“那便按你说的绕道吧。” 若是在堵下去天都要黑了。 只听那车夫答了句好嘞,然后马车就缓缓往后退去,往前走不好走,往后去还算轻松。 退出人流马车调转了方向疾驰而去,而若是安锦舒此刻捞开帘子看一眼便能发现,车夫所去的这个方向根本没有什么兽医馆。 第177章 绑架 可是走了没一会安锦舒等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她们刚才只顾着说笑都不曾留意,外面越走越静,还越来越颠簸。 四周除了马车轱辘在响与呼啸而过的风声根本没有其它动静。 马车兽医馆怎么可能在如此安静的地方,何况这马车的颠簸程度与速度也明显不是在街道之上了。 安锦舒眸子瞬间眯起,一股不好的猜想弥漫心头,她唰的一下捞开竹帘,风呼呼的往车厢里灌冷的人透心的凉。 两边的树影丛丛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倒退着,她们这是在哪?看着怎么像是出了城,在荒郊野岭之外呢! “小......”绿萝刚要惊呼出声,红鲤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绿萝呜呜两声也是反应过来不对劲,红鲤松开了手:“嘘。” 绿萝点点脑袋,二人皆是有些害怕的看向安锦舒。 “红鲤你过来。” “怎么了小姐?” 安锦舒朝她小声交代几句,红鲤眼睛都亮了立马拉住绿萝故意朝外边大声问道:“车夫大哥我们这是到哪了啊?还有多久啊,这天冻死人了!” 外面车夫似没有听到一般根本不回话,只听鞭子打在马背上的噼啪之声。 安锦舒目光落在那正在外赶车的车夫背影之上,她叫红鲤这么喊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对方不回话那就没必要在问了。 她们刚才的试探想必已经打草惊蛇了,那就得快刀斩乱麻,不能拖延。 安锦舒凑近红鲤与绿萝小声道:“等一下我们三人配合好,看我手势,我比划一二三时你二人捞开帘子,我趁机控制住那车夫,接着红鲤出去拉住缰绳控制住马车。” “不。”红鲤摇摇头:“我力气大,我来控制车夫,绿萝来拉缰绳,小姐你在马车里别乱动。” 安锦舒看了她一眼:“我是小姐我说了算,你敢违抗不怕我不要你?” 红鲤眼神坚定的摇摇头:“不怕,我绝不能让小姐涉险。” 绿萝也跟着说道:“红鲤姐姐说的对,小姐你绝对不能有事。” 就连一直不叫的踏雪此刻都是喵了一声似在赞同红鲤与绿萝的话。 “行了,我是小姐我说了算,你二人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自己冲出去。” 安锦舒有自己的打算,就是因为自己是小姐才更不能躲在后面,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们在商量下去:“你二人捞帘子,我冲,红鲤拉缰绳,绿萝你伺机而动准备帮忙。” 红鲤与对绿萝对视一眼,看劝不动安锦舒只得嗯了一声点头同意。 紧接着安锦舒把踏雪放在软垫之上,捞了袖摆绑好以免一会绊住,绿萝与红鲤已经摸到了门边上,一人捞着一边帘角等安锦舒的手势。 安锦舒靠近门边,抬手比出三根手指,然后放下一根,两根,然后是第三根! 门帘唰的一下被红鲤二人抬起,车夫嗯了一声刚转头脖子便被人一把勒住。 “红鲤!绿萝!快!” 安锦舒大吼,对方是成年车夫还是个大汉,她就算气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不赶紧趁对方没有反应时把对方推下车去,等对方反应过来死的就是她们。 红鲤一把从对方手上抢过缰绳,看到对方面容之后却是吓了一跳,对方根本不是安家驾马车的车夫,而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想到原来的车夫可能已经惨遭毒手她便狠狠踢了那车夫几脚。 绿萝上前帮忙,安锦舒抱住车夫脖子,她就去按车夫的手,几个人在马车头上扭打在一起,安锦舒好几次都想把对方推下马车去,可力量悬殊太大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马儿无人驱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红鲤见状使劲的扯缰绳喊着“吁”想叫马车停下来,许是马儿受了惊许是不熟悉红鲤的声音,任由红鲤怎么喊都不停。 “小姐我要按不住了!”绿萝大吼,对方力气实在太大了。 安锦舒手抓手咬牙勒着对方一点不敢松懈,她但凡松一点手叫对方抓住空子就完了,她颤着声音吼道:“坚持住.....” “小姐!小姐!”红鲤盯着前方扯着嗓子惊恐失声:“有,有.....” 安锦舒抬眼一看,前面竟然没有路了:“拐弯!快!拉着缰绳叫马拐弯!” 红鲤扯着缰绳,她没有驭过马,四匹马纵然她把手拉破了皮也无法叫马停下来更别说拐弯了:“快停啊!停下来!” 生死攸关之际安锦舒也顾不得车夫了,直接推开他一把把缰绳自红鲤手中扯了过来,只是她还是晚了一步。 马儿不傻,可也抵不住速度太快,前两匹马一发现前面是悬崖立马就止住马蹄但冲击太大,后两匹马加上马车直直的撞了上去,这一瞬间出于本能安锦舒一把把最近的红鲤推了出去。 紧接着安锦舒只听撕心裂肺的一声“小姐!”整个人被马车嘭的一撞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安锦舒渐渐有了意识,耳边响起的是很大的流水声,接着是一个小男孩与小女孩的说话声。 “她是不是死了啊?” “你动动她。” 安锦舒感觉身上很痛,如被剥了皮的痛,头如被大石头压着,控制不了身体也感觉不到气力,她感觉有人戳了戳她,可她却无法给出一点回应。 震天响的马蹄声传来,一个男人大声呵斥道:“哪来的小孩,杀了!” 小孩子吓得尖叫起来,安锦舒听见脚步声慌忙自她身边跑开,小女孩哭的很大声,应该是跑的太急摔了,发出很大一声皮肉撞地的声音。 “不能留活口!”男人下了命令。 安锦舒只听见小孩子哇哇的大哭之声与求饶之声。 不,别杀他们。 安锦舒想张口,想帮忙可是她动不了,她的这道意识好像并不属于地上躯壳一般,只能在黑洞洞的世界里呐喊却无法叫这幅躯壳有半点反应。 小孩子的声音消失了,有人踩着石子向她走了过来。 下一刻她被人自地上捞起扛在了其肩头之上。 对方走了一会,俯身把她放下,紧接着她的嘴被强行掰开,一颗不知名的药丸被塞入口中。 那药丸苦的如黄莲,安锦舒想吐,但她忘了她控制不了身体,对方还怕她咽不进去,往她口里灌了一大口水。 那药丸遇水即化,由于她控制不了身体自是无法吐出去,一小半顺着嘴边流了出去,一大半进了肚子。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意识渐渐消逝,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178章 阿弟是你吗 再次有意识时安锦舒觉得胃部极其难受,她整个人如被放在满是石头的路上来回的颠簸,颠的她都快散架了。 耳边是杂乱的马蹄声,鼻尖是一股形容不上来的臭味,就像是皮子混着汗味,分不清是人身上的还是马身上的,反正极其难闻。 待意识在清醒一些安锦舒这才知晓自己身处哪里,她正伏趴在马背之上,腰间捆着固定的麻绳。 怨不得她胃部难受,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她都不知晓被如此对待多久了,从那么高的悬崖扎进河里,在被冲上岸如今又被捆在马背上颠簸,她要不是命大估计都咽气了。 如今清醒了些,这才觉得浑身发冷,身体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可眼下情况安锦舒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尝试动了动手指,发现可以控制了,又动了动脚也能动,只是腿抽着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好在身体除了没什么气力,总算不再是一道意识。 “驾!”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驾马声,听声音至少有五人以上,安锦舒努力睁眼想看一下情况,可不知是不是摔下悬崖时被马车撞了头,她分明睁开了眼睛,但眼前却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知道,她应该是暂时性失明了,恐慌与害怕顿时劈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她不怕被劫持,可是看不见她要如何逃跑? 这种到处都是黑暗,只能听却看不到的感觉是最可怕的。 安锦舒,你要冷静,如今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你一旦慌了没有人能救你。 她暗自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是这样她越是多想。 红鲤不知有没有安全回家报信,绿萝与她一起掉入悬崖生死不明,她被歹徒劫持,都不知道对方身份也不知道对方要带她去哪里,如今又看不见,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对方四五个大汉而她一个弱女子,未失明时尚有一线逃跑希望,如今成了瞎子,想要逃跑无异于痴人做梦。 身上还有伤,对方目的未知,对方若想杀她定是早就下了死手,不可能还一路带着她,想来是幕后之人留她有用,思及此安锦舒哼唧了两声,声音不大却也不小,驮着她的人一勒缰绳长吁一声,四周也响起其余人的勒马之声。 “怎么了老二!”一浑厚男人声音响起,安锦舒记得这个声音,那个下令杀了两个小孩的男人。 驮着她的男人回道:“这人好像醒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个人似翻身下马,鞋踩在地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脸颊被一冰凉器物拍了拍,耳边浑厚男人声音在起:“喂,醒了就吭个声!” 安锦舒一动没动,继续跟个死人一样软趴趴的伏在马背之上。 见她没动静,那人又用那器物拍了拍她的脸,这次安锦舒感觉出来了,那应该是一把小匕首,拍完了她的脸,小匕首慢慢下移至她的脖颈处,尖细的刃尖抵住了她后脖颈的软肉,只要对方稍稍一用力,她立马就会血溅当场。 安锦舒依旧没有动,与先前一样软趴趴的伏在马背上跟个死人一样。 见匕首都抵住要害处人都没动静那大汉收了刀不悦道:“吃了七日散,除非她有解药,不然绝不可能苏醒,老二你是不是这几天赶路太累出现幻听了,你与老五换一下,叫老五看着她,你去后面去。” 那叫老二的男人显然是不乐意的,安锦舒听见他张口说了一个我字,然后便再没说话,想必是受到了警告,马身一阵晃动,守着她的老二已经下了马。 对方与那什么老五在交换,很快安锦舒闻到一股熟悉香味,来人一个翻身上了马,男人浑厚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有人在敢擅自停下,杀无赦!” “是!” 四周响起回应之声,但安锦舒听得很真切,她马上的这个叫老五的并没有跟着回应。 队伍再次启程,而就在队伍启程的瞬间,安锦舒的身上被盖上了一件披风,趴在马背上的安锦舒顿感一阵暖意,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总算有了汲取温度的地方。 这个叫老五的还算有点良知,她若真这么冻下去,不被颠死也得被冻个半死。 这一启程安锦舒又被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最后那领头的男人终于想起她是个伤患大发慈悲停下来叫老五给她喂点水还有泡发的白面饼子。 而他们也准备趁着她吃饭的时候休息一会。 意识模糊间安锦舒感觉自己被人从马上抱了下来,熟悉的味道再次笼罩她,可是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想不起这个味道的来源。 由于一直趴在马背上颠簸,突然被放下后腰似断了般的痛,安锦舒咬破舌尖不敢叫自己出声,哪知下一刻一只手指就放入了她的口中,制止了她咬舌的动作,后腰也被拖起,舒服了不少。 “别乱咬。” 当听见这个声音时安锦舒的眼泪立马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竟然是顾卿辰的声音! “阿弟,是你吗?” 安锦舒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一刻甚至没有想过万一是她听错了怎么办,她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对方就是顾卿辰。 “是我。”顾卿辰小声回她,然后把手指抽了出去:“别乱咬了,浑身都是伤了。” 口中手指被拿走,口腔中的冷香味弥漫开来安锦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对方竟把手指放入到了她口中,还压上了她的舌..... 他应该是净过手,手上并无异味,还带着他特有的冷香味,他是为了制止她咬舌头,是出于好心,但是只要一想到对方竟把手指头放到她口中,她就没办法淡定。 “我说你听好。”顾卿辰的声音低沉响起,口中被缓缓灌入淡水,安锦舒早就已经口渴难耐,此刻喝到水自是迫切,但迫切归迫切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在其他人眼中她还是个昏迷的人呢,哪能似清醒之人一般大口喝水。 “这一行人加上我有七人,为了追赶你我只身前来没有援兵,这一行人皆是亡命之徒,我一人难以对付,所以还要委屈阿姐你一阵子,他们乃是安图鲁买通的人,抓你是为了报上次之仇,一路准备北上,我会找机会带着你逃跑,阿姐可明白。” 话说到这份上谁能不明白,安锦舒极轻的嗯了一声,结果音刚落一只冰凉手指就盖住了她的唇:“嘘,来人了。” 第179章 你走吧别管我了 “给老五,吃点。” 一个身形细如麻杆的男人扔给顾卿辰一块风干肉,接着蹲身下来看着他怀里的少女眼神透着不怀好意。 “这京都的千金小姐长得就是水嫩,瞧瞧这小脸。”他边说就要上手去摸。 顾卿辰眼神一冷假借喂水的动作挡开了他的手,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压着嗓子道:“四哥还是莫要乱动的好。” 见自家兄弟竟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那叫老四的男人脸色立马变得极其难看,他手悬停在半空之中,表情显得狰狞可怕,眼神凶狠,看向顾卿辰时带着猜疑与打量。 装晕的安锦舒心跳的极快,她虽然看不到可是她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好像更冷了。 顾卿辰叫老四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说话,但就是这样安锦舒才感觉到害怕,身子不免也因恐惧僵硬起来。 感受到怀中人僵硬的身子顾卿辰拖着她后背的手摩挲了两下,看了眼少女发白的唇他冷声道:“四哥应该是不知晓安图鲁要这人的目的,可是大哥与我说过,我这样做,是为了四哥你好。” 说罢顾卿辰眼神瞟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壮,极为魁梧,两条刀疤从上至下贯穿整个脸颊此刻坐在火堆旁如一匹凶恶的头狼,眼睛往他们方向瞧来。 老四自是瞧到了那男人的眼神,心思一转,眼中凶光便消失殆尽,只见他不屑一笑收回了手,撕下一块肉来丢进嘴里,起身不爽骂道:“草,窝囊!老子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不跟你小子计较,也不知道老大中意你哪点,啐!” 他有些心不甘的在瞧了顾卿辰一眼,又不动声色看了眼那昏迷不醒的少女,若有所思的走了。 听见人离开的声音安锦舒悄悄扯住顾卿辰袖子:“人走了吗?” 口中被塞入肉干,虽然肉干又干又难嚼,但顾卿辰估摸着考虑到她是个伤患,把肉块撕成了极小的小条,方便她咀嚼吞咽。 “我等一下会把肉干与水装在右侧马背之上,赶路途中无人会关注你,你若饿了渴了便自行拿取,这再次启程估计难以停歇,据我所了解这行人会在安栋码头上船,那会是我们逃跑的最佳时机,你尽力叫自己舒服些,其它的交给我。” 安锦舒浑身都在疼,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顾卿辰所言尽量叫自己舒服些,若是到了那什么安栋码头她却陷入昏迷,错过最佳逃跑时机,到时水面之上她与顾卿辰都是瓮中之鳖谁也跑不了。 她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怕死,可是明知道二人被抓住的可能性更大她岂能叫顾卿辰前去冒险,一开始得知是他的欣喜这一刻全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惶恐与不安:“你走吧,别管我了。” 顾卿辰撕肉的手动作一顿,他低头看向她,少女闭着眼,咬着唇,本来白净的小脸之上此刻却是黑一块红一块但依旧难掩姿色,一年未见,回来后还未好生看看她,发现她眉眼似乎长开了些,小脸尖了些,发丝也长了些,一慌张就咬唇的习惯还是没变,顾卿辰泛着寒意的眸子透出柔情,伸手把她得唇一点点自唇齿下拯救出来。 “阿姐不相信我?”他声音很好听,这是安锦舒一直都知晓的,他语气之中无半点慌张,悠游自若的语调好像接下来她们所面对的不是惊险的逃亡,而是游山玩水一般。 ........ 安锦舒没有说话,只是又不自禁得咬上了唇,顾卿辰继续撕着肉条,这次并未阻止她。 没多久队伍启程,安锦舒被放置回老位置,只是这次安锦舒敏锐的发型身下软和了许多,顾卿辰竟给她垫了一个毛毡。 说不上来心间是怎样的滋味,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来拯救你,怎么可能不动容。 而当救你那个人是你最讨厌且不想过多纠缠的人,那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也不知是庆幸居多还是不幸多一些。 哒哒哒..... 一人驾马过来,领头的刀疤大汉面无表情扫了马背上的安锦舒一眼:“把她头抬起来。” 安锦舒感觉自己脑袋被抬起,刀疤男人许是怕她被偷梁换柱例行检查罢了。 看见人没问题后那刀疤大汉嗯了一声看向顾卿辰问道:“喝进去没有?” 顾卿辰点头:“喝了。” “嗯。”那刀疤大汉鼻中发出一道粗重之声,勒马转头大喝一句:“出发!” 披风再次笼罩安锦舒的身子,马儿开始狂奔起来,刚歇的稍稍舒坦的身子再次颠簸起来痛得安锦舒死死咬着唇不敢喊出声,直到口腔中血腥味弥漫她才松开了皓齿。 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披风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身上的披风一角,有顾卿辰在跟前,她便觉心安很多,想起顾卿辰交代的话安锦舒闭眼叫自己放松下来,她的身体得不到休息可是她得精神却可以休息,她努力叫自己放空下来,趁赶路时好生歇息歇息。 但是安锦舒高看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上午日头高挂时一行凶神恶煞之人闯进了一处山间的偏僻村子,马蹄带起浓烟滚滚,叫这山里的寂静村子霎那间鸡飞狗跳起来。 有那端着洗好的衣裳正准备回家的妇人未来的及跑,便被扯住头发扔到了高头大马跟前。 一鞭子抽到她身上,妇人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刀疤大汉翻身下马,一把把妇人自地上扯起,面目狰狞厉声喝道:“你们村子的郎中叫他滚出来!” 那妇人被扯住衣领子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瞬间刀疤大汉闻到一股子腥臊味,低头一看那妇人竟然吓尿了。 他嫌恶的一脚把人踢开,对着四周紧闭的屋门沉声吼道:“没有郎中我就杀光你们全村的人。” 顾卿辰坐于马上看着因高热已经唇色发紫彻底晕厥的少女冷目灼灼杀气暗涌,袖中利刃已然出鞘,人他要救,可他也绝不会叫这群亡命之徒屠杀村中百姓。 “嘎吱。” 一道离他们很近的屋门被拉开,一位身形岣嵝,年过古稀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我是郎中,哪位看病啊。” 第180章 大开杀戒1 “老五,把人扛过来!”刀疤大汉朝顾卿辰命令道。 顾卿辰二话未说一刀割开捆着安锦舒腰身的麻绳,把其扛在肩头之上走了上去。 进了屋子,四处简陋,只两张长条凳子一张断了腿的桌子与一木板床,剩下再无其他。 顾卿辰只大致扫了一眼便朝木板床走去,接着小心翼翼把人放在了木板床之上。 刀疤大汉指着安锦舒对那老者冷言道:“人要是救不活,我搞死你个老东西。” 那老者显然是担忧全村人的性命,岣嵝着枯瘦身子一个劲的向刀疤大汉保证绝对尽其所能。 “两天时间,把人给我治好。”刀疤大汉临走前扔下这句话。 老者一听只有两天时间赶紧摆手说不行,刚才伤患的模样他也大致扫了一眼,身上到处都是伤,说不定已经感染化脓了,两天时间连热都不一定能退下去,更何况治好。 一听两天治不好,那刀疤大汉眼中狠色毕露,大步走至刚才那女人跟前,一把扯住她头发不顾其哀嚎强行把人拖进了屋中,接着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女人捂着脖子张着口眼睛瞪的极大,鲜红的血顺着她得身子流了满地,她整个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临死时眼睛死死的瞪着刀疤男人,死不瞑目。 “你....你.....”那老者被眼前一幕吓得瞪目结舌,浑身都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接着手中拐杖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他整个人也三晃两晃之间倒在地上,显是吓得惊恐万状难以接受。 刀疤男人见此哈哈大笑两声,抬脚离开了屋子,紧随其后两个男人进屋把那女人抬了出去,直接扔在路上。 地上空留一滩暗红血迹,顾卿辰眼神如万年寒潭死死盯着那正大笑的刀疤男人,找死! 他转身看向那老者,蹲下身来对他缓声道:“老人家,你且按吩咐救人,只要你能把人救下来……” 顾卿辰话头一顿,眼中冷色难藏:“我替你杀了他们。” 顾卿辰的声音似有蛊惑之力,透着不容质疑的笃定,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眯着望向他,似在打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直到床上的安锦舒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老者才蓦然回神,他颤着手叫顾卿辰扶他起来,接着拄拐上前给安锦舒检查伤势。 刀疤大汉不许关屋门,可行医治病需要解掉衣衫查看伤患之处,顾卿辰又岂会听他的话,刀疤大汉前脚说完不许关门,后脚顾卿辰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大哥!这!”同行的人瞧顾卿辰连老大的话都不听顿时就要去踹门教训他,哪知刀疤大汉吼住他们。 紧接着他看了眼那紧闭房门:“找个地方落脚,老二老三你们在这里守着,其余人跟我走。” 当夜,顾卿辰推门自屋中走出,看到路上的女人尸体,在此躺了一日无一人敢来为其收尸,一个抱剑男人看到他出来呵的冷笑一声:“老五,你今日为了那小娘们敢忤逆老大,咋滴,看上那小娘们了?” 男人往透着昏暗灯光的屋子睨了一眼猥琐笑道:“怎么样,小娘们的身子白嫩不白嫩?哎呀,还是兄弟你厉害,为了个娘们敢跟老大对着干,你对她再好又能如何,到了蛮夷,这女人就是千人骑万人玩的货了,你挣的那点老婆本,想必都不够从安图鲁手上买她一夜的...... ” 黑夜之中,顾卿辰眼中煞气弥漫,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一道寒芒自黑夜中亮起,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浓墨黑沉的夜挡不住对方眼中的惊恐之色,血如流水自他脖颈哗啦啦的往下躺着,很快他便气绝身亡倒在了路上女人的尸体旁。 锦帕缓缓擦拭过刀身,顾卿辰闲庭信步跨过尸体:“聒噪。” 距离不远的一处院子内,里边灯光通明人声鼎沸。 “喝!妈的这连着跑了这么多天,可算吃顿热和饭了!” “我从这娘们地窖里找出不少好酒!喝,今晚难得放松,多喝些啊兄弟们!” “我说老二你别光顾着给兄弟们倒啊,赶紧给老大添满,顺便去给老三送一碗去!”老四一口饮尽碗中白酒,一抹嘴拿起一块肉吃的满嘴流油。 一妇人抱着其不到两岁的小女儿缩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看着家中准备过年的肉被这样霍霍掉,又急又惧,不敢吭声,只捂着自己孩子的眼别过脸去,白日里这群强盗闯入她家中,欺她孤儿寡母没有男人依靠,她敢怒不敢言怕只盼着这些个亡命之徒吃完喝完就快快离开。 “喂!”突然老四余光瞄到什么,朝那妇人吼了一声。 妇人不做理会,可喝多了的老四一瞧那妇人不理会自己顿时不乐意了,啪的一下放下碗走上前扯住她怀中小女娃的胳膊就往外拽。 “娘!”小女娃吃痛哭着拉着妇人不松手。 “不要!”妇人一见自己对方抢自己孩子死死抱住小女娃不松手,不停地对着其求饶:“大人她还是个孩子啊,大人求你饶命,她还是个孩子!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民妇什么都可以做!” “去你大爷的!”见妇人不放手,老四一脚踹到对方胸口之上。 “噗!”妇人一口血喷出来,手软软的垂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娘!”小女娃见自家娘亲吐血使劲的挣扎起来,见挣脱不掉直接一口咬在抱住她的胳膊之上。 “啊!”老四被咬的生疼,抬手就给了小女娃一巴掌,小女娃娇小玲珑的哪里受得了他一个成年大汉的一掌,当即就跟她娘一样嘴角流血脖子一歪没了动静。 男子吃了酒加上刚才又踹死个人如今早没了理智,抬手就要再给怀中小女娃一掌:“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咬老子!” 只是话音才落,他胳膊便应声而断,老四甚至还在做挥舞胳膊的动作,可本该在他肩膀之上的胳膊已经咚的一声带着衣物掉在了地上,而他的肩膀之上,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在一瞬间的迟滞之后爆发出飞溅的液体,喷了离他最近的几个大汉满脸满身。 第181章 以口渡之 此番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就连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歹徒们都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老四惊恐的瞪大了眼,啊的怪叫一声,意识道自己手没了噔噔噔倒退几步,捂着自己的断臂痛苦嘶嚎起来。 “老四!”刀疤男人自凳子上拍案而起,铛的一声拔出大刀冲出了屋子,其余人紧随其后,满是凶相:“找死!” 屋外兵器碰撞之声与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轰隆一声天空劈下一道惊雷,狂风大起,吹起院中悬挂在屋檐下的簸箕与器具,随着少年挥动的长剑与杀红的眼发出滴滴当当的凯歌。 冷雨如瓢泼落下,冲刷了那成河血液,染红了院中的泥土地,也掩盖了那浓重刺鼻的血腥之气。 地上昏迷的小女娃被人抱起,清冷雨夜之中有人瞧到一披头散发男子一手托抱着孩童,一手拖着长剑,剑身划在地面之上发出刺耳的拖拽之声,如孤魂野鬼漫步在黑暗的村中小道上。 一道闪电劈亮黑暗,可见其浑身是血,肤色惨白,周身泛着血光,所过之处连雨水都是暗红之色,如地狱中逃出的恶煞修罗,煞气冲天。 昏暗房间之内,老者听见推门之声,自桌前抬眼一看,差点被门口之“恶鬼”吓死过去。 看着那“恶鬼”朝他走近,老者还以为自己寿元将尽,黑无常来阳间索他命来了,欲开口求饶,那“恶鬼”便把肩头东西放在了桌上。 老者一瞧,这不是同村李寡妇的闺女吗?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定睛一看,来者哪里是什么恶鬼,而是两个时辰前出门的男子。 “这算是我给老人家的谢礼。”顾卿辰声音嘶哑透着虚弱,说完他行至木板床边放下长剑守着床上少女缓缓坐在了地上。 老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拨开桌上小女娃的发丝,见她脸颊青肿唇破血流便知她遭了毒打。 他看向那坐在地上之人,在看看外面大雨,思索一下,披了蓑衣拄着拐出了屋子。 待他再次回来,手中已多了点东西,他关了门,脱了蓑衣把小女娃放平整,取出拿回的东西为其清理了伤口,上了草药。 紧接着他行至床榻边弯腰自木板床下吃力捞出一个木箱子来,里边是一些衣裳与一床破棉絮。 他把那棉絮取出拍打了两下,又取出一件旧衣,看了眼地上浑身湿透的顾卿辰道:“夜里寒凉,这衣裳你且换上吧,这褥子你披上。” 他把那衣裳与褥子放在榻边,然后步履蹒跚的回到桌前,把剩余的几件旧衣披在小女娃身上,然后阖眼睡去。 “水......” “水......” 轰隆! 一声惊雷掩盖了少女呓语,地上之人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榻上之人,他的眼睛透着寒芒,在这漆黑夜中亮如晨光。 “阿娘.....好冷......”榻上少女似冷极了,苍白小脸皱成一团,哆哆嗦嗦抱紧了自己:“烟烟.....水.....” 顾卿辰看了眼手边褥子与衣裳,眉眼抽搐一下,紧接着他坐起身来,拿着褥子走至桌前,看着桌边二人,把褥子披到了老者背上。 顺手提过粗陶壶走到榻前,坐下身欲把少女揽入怀中,可低头间瞧见自己浑身血色,顾卿辰的眼瞬间变得暗沉而幽冷。 罢了,她昏迷时叫污血染脏了她多没意思,要污也得待她清醒之时拉着她一同堕落。 顾卿辰放下陶壶,拿过榻边衣裳换下身上脏衣,这次未再犹豫,小心揽过榻上少女提着水壶往她口中倒着清水。 清水顺着少女的唇流下,划过唇角,脖颈入了衣襟之间,可嗓间却不见怎么吞咽,大半的水都流了出来。 顾卿辰眸色幽深盯着那唇,再次倒了水入她口中。 水自少女唇间流出瞬间,顾卿辰附之而上,唇齿相贴的瞬间无数片段自脑海中闪过,顾卿辰身子一怔,眼角飞溅上的血衬他如妖孽,眼底的猩红与占有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舌尖撬开少女贝齿,顾卿辰仰头喝下一口水接着凑近她为她渡入口中。 少女羽睫煽动,被迫承受着源源不断的清凉液体,直至半壶水下肚,少女终是不满哼唧一声。 听见此声顾卿辰睁开眼来,眼里是挥不开的朦胧之色,然后他蓦然把人按到在榻上,把口中最后一口清泉强行渡入身下人口中,接着他松开她的唇,支起身子。 修长指节缓缓带过少女唇角水渍:“阿姐,你还真是个祸害。” 言罢少年翻身把人捞入怀中,少女似汲取到热源,整个人立马缩进了对方臂弯之间。 青葱白指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少女柔软发丝,感受着怀中人喷洒在他胸膛上的呼吸,少年就这样看着她搂着人直至白昼。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待老者醒过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东西,他一瞧竟是自己那床破褥子。 他看向地上,原本坐在那里的人此刻早已不见踪影,小女娃还未醒,榻上女娃也没动静,他起身走至榻边伸手摸了摸榻上人的额头,依旧滚烫。 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虽是郎中可碍于身体不便囊中羞涩,连平日里给父老乡亲看病的草药都是去隔壁借的,根本无药可用。 此女身受重伤,身体多处擦伤,腿部更是严重,若是无药,她撑不过七日,若是退不了热,人就算活了也得被烧成傻子。 外面那群歹匪简直丧尽天良,好端端的闺女叫他们折磨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畜生呐! “她伤势如何?” 少年声音自身后响起,老者转身看向他,昨日对方脸上一大片疤痕还以半边面具遮掩,以至于老者突然看见这天人姿容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 顾卿辰执剑走近,叫他看的真切些:“我乃昨日戴面具面容有伤之人,老人家可唤我白辰。” “你!”老者一时不敢相信,他细细看了顾卿辰一眼又看看榻上少女满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顾卿辰并未与之多说,他二人只是在此落脚,可对方需得在此生活,知晓的越多越危险:“老人家只需知晓我二人并非坏人,扮成歹徒模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老者联想了一下昨日种种,在看了眼面前毕生难见的俊颜几乎未没有怀疑顾卿辰的话。 这少年郎与榻上受重伤的女子都生的一副好容貌,瞧其说话谈吐也是不俗,老者思量一下若有所思看向顾卿辰问道:“榻上这小女娃是你什么人?” 第182章 进山寻药 顾卿辰看了眼少女,回道:“乃我阿姐。” 老者恍然大悟,怨不得二人都生的这般俊俏,原是姐弟。 那老者看了眼顾卿辰面露窘迫之色,他屋中确实一穷二白,一贫如洗,连一张像样的榻也没有,褥子也是破烂的,如此倒是有些亏待他二人了。 老者叹息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着:“你也瞧见了,我这屋中根本没药,小女娃娃如今情况不容乐观,高热不退,伤处感染,若没有药物抑制,怕是......” 命不久矣。 顾卿辰眉头皱起,今日晨起他出门收拾尸体,见远处山体倾斜,看似塌方,山路难走,县城不知多远,买药不现实。 昨夜杀了那群歹徒,留下不少好马与物资,可药物却都是些治疗外伤的简单药物,无法退热。 “需要哪些药物?”顾卿辰问道。 现在在山中,应是有草药可寻,但他对药理只略懂却并不精通,需得要其明确告知,他才好去寻。 老者想了想道出几种草药来:“野巴子,挖耳草,马钱子,黄芩就可。” “这山中可能寻到?”顾卿辰看向他。 老者点头:“我们这村子叫谭家村依山而建,山中广袤珍稀药材良多,往日来我这处瞧病之人都是我告知需要什么药材,她们自个去寻的,这几样药材都是山里常见的,我腿脚不便,无法进山,你且认得这些药材?” 顾卿辰若是见过一次便可记得,可这几个药材除了黄苓他认得,其它的一概不知,可他不知总有人知。 于是他向老者说了几句话,老者先是想了想接着按他的意思去了隔壁,没多时领出一个瘦弱小男娃。 小男娃也就四岁的年纪,小脸黝黑流着鼻涕,衣裳油亮油亮的,当他看到顾卿辰的瞬间,那眼睛都亮了,盯着其眨都不眨。 小男娃的娘紧随其后走了出来,那妇人生的矮胖,裹着粗布头巾,手中端着簸箕边走边挑着簸箕里的豆子,嘴里絮叨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他弄甚,我家牛蛋绝不可能带人进山的!” 说着她抬起头,接着簸箕啪叽一下掉在地上豆子散落一地。 见这娘俩如此模样老者摇摇头把牛蛋推到顾卿辰跟前嘱咐牛蛋道:“安全第一,快去快回。” 牛蛋吸溜一下鼻涕,抬着头呆呆望着顾卿辰,小小眼睛里却是亮亮的,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比村里东头的小翠花还好看。 顾卿辰赶时间,瞧小屁孩盯着他瞧立马脸一黑,牛蛋小脸立马一垮,嘴一撇,似被吓到了要哭。 “想吃牛肉吗?”顾卿辰在他准备哭出来时突然开口。 牛蛋一听牛肉立马抽了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他都好久没吃肉了,他想吃肉。 “等你带我找到了草药,我便给你牛肉。” 小孩子心性单纯,加之他眼中的顾卿辰长得就像天上的神仙,顾卿辰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跟着顾卿辰就走。 那妇人也是被美色迷了眼,待人都走了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牛蛋”就要追出去。 老者赶紧叫住了她:“人都走远了。” 那妇人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指着老者的鼻子就骂道:“好你个谭三头,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吊死在你家房梁下头!” 谭三头乃是老郎中大名,他本是家中排行第三,可惜世事难料,蛮夷之战乱两位哥哥一去在未归过,如今他年过古稀,往事不堪回想。 这妇人一哭谭三头立马就头疼起来:“我说你哭什么啊,都与你说了这少年郎是个好人,与昨日那拨歹匪不是一道的。” “什么不是一道的!”妇人一叉腰指着他鼻子怒声道:“你是瞎了眼不成,昨日那老芳家尸体被扔在门前你是没瞧见还是如何!就你个软骨头还给人治!我呸!要是我,就是个死我也绝不救她,指不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见她不信谭三头也是没法,昨日匪徒进村整个村子家家门户紧闭无人敢出门,离的近的自是听见了那歹匪头子说的屠村的话,离的远的听见动静也躲在屋中不敢出来。 可不论远近,都是知道这群人不是啥好人,也怨不得人不信。 “你与我来。”谭三头拄着拐往院外走。 妇人不想去,但又实在好奇他要做什么,于是边骂边跟在其身后,直到她瞧到那躺在桌子上的小女娃与在木板榻上不知死活的少女咒骂才戛然而止。 昨日歹匪进了村子她吓得缩进了屋子中,只听见其大吼找郎中要屠村,后又听见谭三头家大吼大叫的,在就瞧那老芳家的尸体被抬出扔在门前,哪里知道这群歹匪丧尽天良竟绑架这么一个豆蔻姑娘,还有李寡嫂的闺女怎么会被打成这般躺在此处。 谭三头也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晓,如今匪在村里,谁家都不敢乱跑,是什么情况都不知晓,他只说小丫是顾卿辰昨夜抱回来的,抱回来后就是这副模样 这妇人与谭三头都是朴实地道的老百姓,一辈子活在山中,虽嘴巴臭点说话难听点,也怕事,可分的清是非对错,好人与坏人,心性良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更见不得闺女受苦。 妇人见情况真如谭三头所说,扔了句等着就匆匆跑回了家,二人就隔个院墙来去极快,很快妇人就捧着褥子等东西赶了回来:“我那还有些粮食,一会我都给你送来,这娃儿也太可怜了,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歹人手段残忍,心性残暴,老二家的你且快些回去吧,别等那群人来了连累了你。”谭三头不知那群人已死,还在催促妇人回去。 妇人不放心小丫,谭三头屋中就一张榻,总不能叫小丫一直睡在木桌子上,妇人抱起桌子上的小丫对谭三头道:“小丫若真是那群人打的放在你这里更危险,我先把人抱回我那处,一会我偷摸着去李寡嫂屋里一趟瞧瞧情况,有啥事我喊你。” 谭三头觉得在理于是同意了,他这处确实不安全。 妇人抱着人离开,谭三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点事来,他走出院子,只见那原本扔着老芳家尸体的位置此刻就只剩一滩褐色血迹,尸体不见了,昨晚他出门去借草药时尸体分明还在的。 而就在他东张西望之时,只见一拨人气势汹汹自东头而来,谭三头眯着浑浊眼睛盯着那群人,眼睛不好使瞧不清楚。 等人走近了他才瞧清,原来是村里的人,只见她们人手一根大木棍好似找谁算账似的,谭三头疑惑,这歹匪还在村里她们就敢拎着棍子这样乱走? 谭三头随即一喜,难不成歹匪被她们打死了! 第183章 她与她 回到村口时顾卿辰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他一把拎起牛蛋的衣领子几个飞身就回到了老者的院门前。 牛蛋生平第一次飞起来,直到落地都哇哇哇的叫着。 而他的叫声也引的院子里的人齐齐望了过去,见到被顾卿辰拎小鸡一样拎着的牛蛋,立马就有人跳起来了。 “谭郎中,这便是你说的好人?他这把牛蛋吓成什么样了,分明就是居心不良,如此小孩子都下得去手坏到骨子里了。” “就是啊谭郎中,这可是我们父老乡亲亲眼瞧到的,你还有何话说。” “这......”谭三头也是被堵得哑口无言,这少年郎啥不好干什么非得拎着牛蛋的衣领子还把人吓成这样,这众目睽睽之下叫他还如何说。 “我看你也别说了,我村中男人虽然少,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一位年纪稍大,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走了出来,架势汹汹,手中棍子直指顾卿辰:“我说你生的这人模狗样的,怎就误入歧途做这等畜生不如之事,你且把你那群人叫出来,交出李寡妇来,别以为我们怕你们!我们就是个死也绝不叫你们好受!” 顾卿辰把牛蛋放下,不曾理会那妇人的叫唤,提着一包裹东西缓缓走进院子。 村里男女老少一见人往他们跟前走都吓得往两边散开警惕的盯着他。 顾卿辰行至谭三头跟前把手中东西递给他:“劳烦老人家,我阿姐就交给你了。” 谭三头颤颤巍巍接过东西,担忧又迟疑的瞧他一眼:“你真杀了李丫她娘?” 顾卿辰一笑:“我若杀了她,何故在救人回来。” 谭三头立马松了口气, 心底里他还是愿意相信顾卿辰的,这少年郎瞧着就不像个坏人。 他欲在为顾卿辰说话,顾卿辰却制止了他:“老人家且先去救我阿姐,这事我来解决。” 谭三头不放心的瞧他一眼有些怀疑他的话,这领头的妇人可是村长家的,村长一家前两日去隔壁村吃酒了,估摸着明日就该回来了,这妇人可不好说话。 可瞧顾卿辰坚定神色谭三头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说村里人都被吓着了,叫他不用害怕,好生说就行。 顾卿辰带着人走了,谭三头走到牛蛋跟前拉住他仔细瞧了瞧他,见他好好的于是就问他:“牛娃子你咋了?他打你了?” 牛蛋一抹鼻涕嘿嘿一笑道:“谭爷爷我飞高高了,大哥哥带我飞高高了!” 谭三头立马无语住:“那你叫什么!” 牛蛋又抹了一把鼻涕看着他天真无邪笑着:“我叫牛蛋啊谭爷爷!” 谭三头:“赶紧回家找你娘去!”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被绑架了在逃亡路上吗?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安锦舒伸出手来想把那片迷雾拨开可雾自指中溜走,不曾有片刻的停留。 “有人吗!有人吗!”她大吼了两声,下一刻光亮撕开迷雾一股大力传来似有一只大手把她自迷雾中扯了出去。 场景突然变幻,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小道,熟悉的烟雨亭,她什么时候回到了扬州城? “我在做梦吗?”安锦舒掐了自己一下,有酥酥麻麻的痛,有知觉不是做梦。 她真的平安回到家了!她没有死在绑匪手中,也没有死在安图鲁手中,她与顾卿辰都逃出生天了。 安锦舒激动地提起裙摆熟悉的穿过小路往前院奔去。 可当她推开如意院的院门后,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萧条,哪里像有人住的模样。 安锦舒的笑容凝固在面颊之上,被眼前景象震住了,这是怎么回事?祖母的院子为什么会成这副模样? 她狂奔向前,一把推开主屋的门,可扑面而来的灰尘与满屋的死寂叫她不敢进去看一眼,接着她想到什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去,可当她推开熟悉的院门后,看见的依旧是杂草满地,蛛网密布。 她祖母,她娘,她爹,她兄长......安家每个院子皆是如此,一路奔来,没有人影,没有风声,没有活物,一片死寂。 “阿娘!爹爹!”她朝着四下大喊,可她的声音如被一张看不见的深渊大口吞噬殆尽,连半点回响都无。 “兄长.....祖母......你们在哪里,烟烟好害怕,你们别吓唬烟烟。”不知何时安锦舒已泪流满面,她找不到人,她谁也找不到,好像这偌大的安家,偌大的府中就她一个人。 突然她看见有一抹黑影自前方闪过,她的瞳孔瞬间睁大,连哭都忘了,她想也未想的追了过去:“等等,你是谁!” 她急急叫道,可是待她跑到地方后,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她急的乱转,她分明看到了人啊,人呢? 黑影再次在前方不远处闪过,安锦舒一惊,再次跑了上去,可到了地方那黑影又凭空消失,出现在了前面。 待追着黑影的安锦舒反应过来,眼前出现了两个院子。 繁锦阁...... 君兰阁...... 她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她自己院子前,安锦舒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推开门后没有杂草没有蛛网,处处都亮丽堂皇,如当年她离开扬州城时没有半分变化。 这时屋子中传来笑声,安锦舒顿时一个激灵:“阿娘!祖母!”她笑着奔了过去,迫不及待捞开竹帘。 屋中没有她想看到的人,整个屋子如寒冬一般透着刺骨的寒,窗子紧闭着死气沉沉。 一位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妆柩前描着眉,她一身红衣似嫁衣,在这黑沉之中格外显眼。 “你是谁?”安锦舒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似有什么东西在逼着她如此问如此做。 她音才起,那女子便停住了描眉的手,然后她缓缓放下手慢慢转过身来。 当瞧到那人容貌的一刹那间她脑子嗡的一声嘶鸣声起,天旋地转,整个人腿一软往旁边栽去。 可下一瞬本还在妆柩前的“她自己”却一把扶住了她,安锦舒似觉得胳膊上贴上来一块寒冰,冷意透过胳膊上的手浸入她的身体。 她无比惊恐的盯着那张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脸,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中,她到底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女子若是她,那她是谁? 第184章 一颗真心之中,满满当当皆是她 对方不说话,只拉着她,朝她笑,安锦舒感受到手腕上的手渐渐收紧,对方拉着她往榻边走。 手腕上的痛感传来,安锦舒眼前一阵模糊,然后她瞧见了榻上躺着的人。 这一次她再抵不住那自脚底蔓延起的无边恐惧,直直的跌倒在地,脸白如纸,抑制不住的颤栗。 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是她,又一个她,一个已经断了气,没有任何生机的她。 一股大力把她自地上扯起,安锦舒受惯性踉跄起身,只看到“她”笑着的脸自眼前划过,肩头受到大力,她被推倒至床榻上,后背抵上一块寒物,安锦舒只见“她”站在榻边朝自己挥手,口中说着什么。 安锦舒抬起手,可“她”却急速后退变成了一点红。 “呕!”木板床上的安锦舒猛的抬起身来侧身呕出一口暗红色血来。 谭三头正在桌边捣药,见此魂都要吓飞了,连拐杖都不用了,颤着腿快快走了过去。 顾卿辰推门后瞧见的便是这一幕,脸色立马寒了下来,大步走上前把人搂入怀中。 “什么情况?”那榻边的一抹血如针刺眼。 谭三头也是满脸困惑,这刚才人还好好的呢。 “阿弟......”突然袖子被扯住,少女睁开眼,目无焦距的盯着头顶。 “我在。”见人醒来,顾卿辰也难得露出些笑意。 “我好冷.....我想回家......”少女也不知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顾卿辰抱紧了她,额角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无法掩盖的懊恼与怒意,他心疼的把人埋入自己胸口,眼底划过寒霜般的冷光:“好,等阿姐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斜阳照水马车长,尽处起炊烟,晚风寒凉。 盛怀安坐于一块大石之上,身披玄色披风,整个人虽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眼底的喜悦,俊朗面庞之上挂着一抹淡淡笑意,手中一只荷包被锦帕包着,正被他捧在掌心反复观看。 人走近了他都没曾留意,直到手中荷包被猛地抢走,他直接变了脸怒视向来人,可当瞧见对方后他顿时缓了神色无奈一笑:“锦然兄,可否把东西还我?” 安锦然一身戎甲英俊异常,丝毫没有疲惫之态,他自小便在边塞打仗,行军千里不眠不休都是常态,区区回程之路,在他眼里跟玩一样。 盛怀安虽也精神不错,可与之一比可见疲态,江南与京都千里之隔,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如今正是最疲惫的时候。 安锦然把那荷包拿在手中调侃笑道:“我说怀安兄为何总是一人坐着发呆,我一走近就要回马车上,原来是在独思佳人,相思断肠呢。” 相处一栽盛怀安自是对安锦然的性子有所了解,他时常在想安大都护那般沉稳模样是如何能教导出这般性情的儿子,若是不说何人能知晓面前之人是能以一己之力独战蛮王的骠骑大将军呢。 “锦然兄别调侃我了,只是闲来无事看看罢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是吗。”安锦然把那荷包在手中掂量两下笑出声来:“我瞧这荷包顺眼,既然对怀安兄不是什么要紧物件便赠了我,我用我那孤本与怀安兄换如何。” 孤本难得,荷包更是唯此一个,盛怀安正要说话安锦然一挥手极为大度抢先道:“怀安兄不用谢我,咱们以物易物也算公平,你也不必觉得愧疚,虽你这荷包价值不如我那孤本,但谁叫我喜欢这荷包呢,亏就亏些吧。” 安锦然说完就作势要走,盛怀安立马挡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怀安兄难不成不想换?那孤本可是难得,这荷包难不成还有孤本重要?”安锦然调笑看着他。 盛怀安着实无可奈何,知晓安锦然是有意如此,只得笑了笑道出实情:“实不相瞒,此物乃是一挚友所赠,礼轻情意重,恕盛某无法割爱。” 安锦然若有所思瞧瞧那荷包,接着在荷包角落看到一个小小烟字,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瞅向盛怀安,他就说嘛,这人与他小妹有婚约在身还把此等物件随身携带,原来是烟烟赠的。 既如此...... 安锦然心头暗笑,那更不能轻易还他了。 这人年纪与他一般无二,可这一年相处,凡事亲力亲为,井然有序,平日里指挥下属铁面无私,对待大臣送上的美色毫不为之所动,待人温和,从不以官压人极好相处,一本正经的模样叫安锦然以为他无情无欲,不会对任何人都半分触动呢。 原来是心里揣着人,其余人都入不了眼啊,那今日不好生瞧瞧他为其着急模样岂不是便宜了他。 “挚友?”安锦然故意加重这两字读音:“不知怀安兄这位挚友我可认得?这挚友送的物件竟叫爱书如命的怀安兄宁放孤本不放荷包,定是一位极其重要,无法忘却,无法割舍的挚友吧。” 盛怀安笑如春风,眼眸澄澈,看向京都方向思绪似已飞了回去眼中含着点点柔情:“确实是位难以忘却,难以割舍,且对在下十分重要的挚友,一年不见,也不知她如何了。” 笑声传来,盛怀安猛然回神,见安锦然正一脸坏笑盯着自己时盛怀安便知自己竟然中了对方圈套,当即退后一步拱手抱拳道:“锦然兄莫要为难我了,在下这有不少宝物,锦然兄皆可随意挑选,只此物,比世间任何珍稀之物都要宝贵,莫说是难寻之孤本不换,就是绝本也不换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安锦然便直接了当问道:“此物可是我小妹赠你的。” 盛怀安见瞒不过去了,只得笑着点头:“正是烟烟妹妹所赠。” 安锦然把那东西放到他手上,一副原来如此的欠揍模样,他拍拍盛怀安的肩叹道:“你倒是早些说啊怀安兄,我还差点以为这荷包真不是重要物件,你若早些说这是我小妹赠与你的定情信物,我又岂能夺人所爱。” 说罢安锦然挑挑眉得逞一笑,盛怀安瞧在眼中早有预料,对方故意试探他的心意,不过是想确认其小妹在他心中地位,对烟烟,他又岂有半分作假。 一颗真心之中,满满当当皆是她。 第185章 各有其心 金銮殿内,一众太医战战兢兢站在榻前,一位身着五品太医官袍的老者正闭目蹙眉为榻上之人诊脉。 祥鹤踏瑞雕花香炉之中白烟袅袅,龙涎香弥绕殿内,榻上之人面色青白,眉眼之上笼罩着一层青灰之色,眼底泛黑显是病中。 一炷香后,老者睁眼,起身拱手眉眼舒展,声音可见轻松:“陛下本就有沉疴旧疾,如今不过是旧疾发作,并无大碍,容臣回去专研良方陛下按时服下,不久便可痊愈。” 李风成一甩拂尘,笑上前道:“那就劳烦何医令了。” “公公折煞老臣,老臣告退。” 何医令低眉顺目端手告退。 “臣告退.....” 其余人跟着附和一同跟着何医令退下。 顿时大殿之内便空荡下来,李风成斟了热茶放在榻边案上,元安帝缓缓睁开眼来,未睁眼时他只面色青白,似有病态,可待他睁了眼只见其眼中血丝满布,眼角充血,骇人无比。 李风成瞧在眼中心里担忧:“太岁爷可得好生歇息,不然小殿下没寻着,自己身子倒先垮了。” “还是没有音信?” 李风成没敢说话,可他的表情却已经替他回答了,元安帝重重冷哼一声,紧随而来的便是猛烈的咳嗽,咳的他本就青白的脸连半分血色也无。 “找.....把元国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找着!咳咳咳....” 帝王震怒,金銮殿内众人人人自危,李风成跪在榻前苦苦哀求:“太岁爷,您别生气,您这病需得静养。” 一本折子啪的一下扔在他脑袋上,把他砸了个人仰马翻:“去,去把安如鹤给朕找来,既然人他替朕护不好,朕还要他作甚!”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啊,奴才这就去叫人去。” 李风成连滚带爬的出了金銮殿,元安帝的咳嗽之声一直在殿内回响久久不曾消散。 李风成到安家后,安如鹤携安家众人上前面见,李风成表明了来意,安如鹤剑眉紧蹙,然后与曲氏交代两句随李风成匆匆进宫去了。 他一走,曲氏的泪就落了下来,安老太太的发又白了不少,她叹息一声道:“莫哭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摇摇头,一刹那间仿佛老了太多:“也不知烟丫头与辰儿那孩子如何了,可有冷着饿着......可还活着。” “母亲。”曲氏抬眼红着眼看着她:“我的烟烟定还活着,烟烟绝不可能死,如今虽未找着人,却也未见尸身,定还活着!” 莫说没见着安锦舒的尸体,纵是见到了曲氏也定会以为是自己眼花,而非安锦舒已死。 安老太太只要一想起曾在自己膝下甜甜唤祖母的小孙女如今在外受苦受难不知死活便觉胸口疼痛,呼吸也困难起来。 她想起以前的安稳日子,似乎这所有一切皆是在收养了顾卿辰后才发生的,自他到了安家,烟丫头便小祸灾事不断。 这猜忌是一扇紧闭的屋门,你不去推开它时平安无事,一旦推开了一点点,那便难以扼制门后的黑暗,一脚迈入的便是万丈深渊。 安老太太老眼之中似有打算,与曲氏说了两句,她便揣着心事匆匆离开。 看着安老太太急匆匆的背影曲氏感觉有些不对劲,若是平日她定能察觉出异常然后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可惜待她反应过来,为时晚矣。 皇城后宫之内,承平公主的兰台宫内,一个小宫女步履慌张的穿过花园与精美长廊急急自偏门进了兰台殿中。 承平正在殿内来回踱步,见人回来赶紧走上前询问:“如何,怎么说?” 小宫女警惕瞧了瞧四周见无她人这才凑上前去小声道:“对方说如今不是最佳时机,他们的人如今断了消息正在追查,京都人手不足,无法护送公主出宫,叫公主你稍安勿躁,等待消息。” 听此承平身子一晃,眼中愤恨:“好他一个人手不足,我拼上一切为其绑出人去,现在竟敢如此糊弄于我!” 小宫女被她这一嗓子吓住了,承平也惊觉声音有些大了,对那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忙退到角落与她人站在一起,而很快一人闻声而来,便是那日随着承平前往都护府的老嬷嬷。 进了殿内,那老嬷嬷眼露精光把殿内扫视一圈这才张口说话:“老奴在殿外听公主殿下叫嚷之声,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惹公主殿下烦心了?” “嬷嬷听错了。”承平笑笑扶了扶头上朱钗,阴阳怪气说着:“这殿里殿外都是母后的人,谁敢惹我烦心。” 那嬷嬷只淡淡一笑,似并未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娘娘也是为了公主殿下好,殿下花容月貌,身子娇贵,比那御花园的芙蓉花还要鲜嫩,若是叫没轻没重之人毁伤了,娘娘岂不心疼,这些人都是娘娘对公主殿下的一片真心儿,公主殿下还小,不懂为母之爱儿,待以后公主殿下做了母亲便知晓了。” 承平冷冷瞅她一眼,厌恶极了她与自己说这些,一甩袖子背过身去:“本殿下乏了,想休息一会,嬷嬷且出去吧。” 她叫人退下,人却没动,她不悦道:“怎么,嬷嬷虽然是母后的人,可我还是能驱使动的吧?” “公主殿下说的哪里话,公主殿下是主,老奴是仆,主子说话自是要遵从的,只是老奴担忧这宫里有蟑螂,扰了公主清梦。” 角落处的一抹青白衣裙动了动,承平急了怒喝道:“好你个刁奴,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本殿下叫你滚出去!” “公主息怒。”老嬷嬷朝她福了身子,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缓声笑道:“老奴告退。” 直到人消失在宫殿门口,殿门紧闭,承平气的一把扬翻宝架上的青花瓷瓶,瓷瓶在殿内发出巨响清晰传至门前人耳中。 老嬷嬷面上笑意早已消失,想起先前瞧见的那抹青白衣裙眼底含了阴毒之色:“走,去娘娘那处。” ———————— 殿内龙涎香掩不住那浓重苦药味,元安帝冷眼睨着跪于殿中之人把手中的药一饮而尽:“何医令有话与朕说。” “臣罪该万死!”何医令双手大拜匍匐于地上:“臣欺瞒圣上,还求圣上责罚。” 元安帝把药碗放于桌案之上缓步至他身前,接着弯腰把人搀扶起来,看着何医令那惊恐的眼他朝之一笑无丝毫责怪之意。 “爱卿无错,朕的病朕知道,爱卿替朕遮掩何错之有呢,只是令朕寒心的是偌大的太医院,只何爱卿一人能瞧出朕的病症,其余他人,皆是些酒囊饭袋。” “是臣不才,未替陛下培养出可用之才。” “非也。”元安帝语重心长叹了一声,半晌后他看向何医令面色严肃,眼中皆是凝重:“朕还有多长时日。” 何医令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陛下乃真龙天子,定能长命百岁!与世同康!” 元安帝闻言闭眼呼出一口浊气来,如此,他心中已是有了着落了。 第186章 不惜一切,护她安宁 山里雾重,夜里寒如严冬,屋中无火炉取暖,一墙之隔只挡了风吹雨淋。 顾卿辰给床上安稳睡着人儿捏好被角,然后取剑提了桌上东西出了门。 谭三头自隔壁院子给李丫诊治完正往院子走,刚走到院门口便瞧一黑影提着东西出了门往屋后去。 他先是吓了一跳,后突然想起那群为非作歹的贼人已被杀死,这黑影应是那少年郎。 起了好奇心思,此刻天已大暗,对方不点灯还提着东西,这是准备做什么去? 谭三头收起拐杖,轻又缓的往屋后走去,待到了墙边,他屏住呼吸探头往屋后瞧,本以为能瞧见些什么,可探出头去一瞧,什么也没有。 谭三头轻咦一声,奇了怪了,人分明在屋后啊,难不成他眼花了? 而此刻本应该在屋后的顾卿辰却在他脑袋上的屋顶之上,听着下方动静勾了勾唇冷冷一笑。 他并未现身,只借着月色脱下上衣,露出腰间伤口。 那伤口长一寸宽两寸,皮肉外翻触目惊心似有化脓迹象。 顾卿辰把篮中物件取出,点燃油灯,把匕首放在灯上炙烤,紧接着他把衣物往口中一咬,但突然他顿住,吐出口中衣物自怀中掏出一荷包,张口咬住,手起刀落之间腰上腐肉已被削掉大片。 强烈的疼痛使他浑身冒出冷汗来,额角青筋毕露,眼底充血,腐肉亦是肉,他这般行径不异于在拿刀生剥自己的血肉,其疼痛无法想象。 冷风裹着寒凉水汽呼啸而过,顾卿辰直起腰来,眼底再次露出狠色,借着昏暗月色,一刀一刀把腰间腐肉剐下。 期间他几次眼前发黑,差些晕厥过去,可每每此刻他耳边就会响起少女的呼唤之声。 阿弟—— 阿弟—— 一声声不停地敲打着顾卿辰的心脏,叫他一次次的自晕厥的边缘清醒过来。 颤着手剐完腐肉,顾卿辰拿起油灯把匕首炙烤发烫,接着红眼咽下一口清酒,在喝一口噗的一声吐于匕首刀身,在匕首发出刺啦异响时他以刀身贴伤处,一股子皮肉烧焦味道传出。 顾卿辰拿匕首的手猛地颤动两下,哐当一声,匕首滑落出手,砸在了一旁剑柄之上。 他整个人也是一时不支,以手撑木梁,大口大口喘息起来,青丝随夜风飞舞,少年额头青筋直跳,豆大汗滴顺着他冷冽眉眼滚落,顾卿辰拿起剑,以剑抵木梁,撑住了身子。 身体痛如千刀万剐,可他的眼却亮的吓人,望着黑黝黝的村子半晌,他收回了视线,自口中取下荷包来。 荷包呈烟青色,上面绣着锦鲤与金铜钱,只是那荷包之上的锦鲤不知为何却有些擦痕,如今又添了齿痕,毁了原本的美感。 顾卿辰摩挲着荷包,感受着荷包上的纹路,露出丝丝笑意来。 借着身体的痛意顾卿辰一手撑剑,抬眼望天脑海之中快速的盘算着眼下以及之后的事宜。 他们如今被迫在此处落脚,谭三头与隔壁妇人皆是良善之辈,可用之。 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与安锦舒虽不是杀害村中人的凶手,可村里死的人却是因他二人而亡,人心否测,谁又能知村中人是否对他二人生了歹意。 他替他们杀了歹匪,村中人因此会忌惮于他,可顾卿辰心知肚明,这份忌惮是基于他身体康健的基础上,若是有人知晓他身受重伤,这份忌惮还能否管用谁也不知,如此绝境,他信不得任何人。 安锦舒如今需要药物,需要修养,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换她安宁。 至于安图鲁的账,届时待他回了京都,新账旧账找他一同清算。 把荷包放回怀中,顾卿辰抓起草药在伤口处敷好,紧接着拿布条裹好,穿好衣裳,仰头又灌几口酒,翻身下了屋顶。 推门进屋屋中无灯,顾卿辰把酒壶放在桌上时惊醒了在桌前趴着睡的谭三头,他哼唧两声抬起眼皮来见是顾卿辰便咂咂嘴又合拢了眼。 顾卿辰盯着他半晌,然后行至木板榻前,先是看了看少女恬静睡颜,这才上她把她圈入怀中阖上了眼。 安锦舒是在到了谭家村的第五天醒过来的,醒来那日是个难得阳光明媚的天气,她被屋外小孩的吵闹声惊醒,起身后却见眼前漆黑一片,脑海空白一片,缓了很久她才渐渐记起来情况,她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忘了呼吸是什么感觉。 “啊!”的一声尖叫声传来,安锦舒听见有人匆忙跑开了去。 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起那些歹匪,想起顾卿辰与她说的安图鲁,摸了摸身上的东西,是被褥,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安图鲁手中。 她害怕的想要下床,结果刚翻身却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身上的伤似乎撕裂了全部发出皮肉拉扯的疼痛,她咬牙想要起身,却发现手脚不受控制,酸软无力在地上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 又一阵慌乱脚步声传来,安锦舒听见有人进了屋子,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人自背后抱起,她啊的乱叫不叫对方碰她,挣扎的尤为激烈。 “阿姐。”顾卿辰唤她。 安锦舒无神的眼睛猛然睁大,挣扎的手也反手一把抓住其胳膊,似不相信,安锦舒直接扑进对方怀中,她看不见所以她只按直觉埋头进了对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熟悉的清冷幽香她眼泪瞬间自眼眶而出,抱着对方哽咽起来:“阿弟,真的是你。” 顾卿辰被她这突然间的举动惊住了,脖颈间喷洒的热气叫他心跳如擂鼓,耳尖发红,手悬半空迟迟不曾落下,直到脖颈间少女的眼泪掉在他肌肤之上带起一点凉意,他才回神搂住对方轻声诱哄:“嗯,是我。” 安锦舒抱着他哭了好一阵子,然后许是安心之后身体无了支撑信念,腿一软就要跌落在地。 顾卿辰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然后感受到手中一片湿润,他低头一看,猩红一片。 他脸一僵,把人放在榻上当即就要扒她腰间衣裳查看,可就当他要把衣服捞开时,一只白嫩小手挡住了他的手。 顾卿辰不明所以抬头,就见少女咬着唇,眼神空洞的望着他的旁边,极为害怕的道:“阿弟......这是做什么?” 第187章 强吻 ....... 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顾卿辰拉住她衣裳的手渐渐松开,然后他凑近她,近的呼吸交缠,近的他只需要在往前一点点便能碰到她的唇。 可是如此近的距离,她没动,她眼睛望着不知何处,皱着眉似感觉到了不对劲往后缩了缩,可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落在自己脸上。 她......看不见自己。 顾卿辰面色刹那间有些苍白,那双妖孽眉眼像快要沁出血来,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人的眼嗓音低沉沙哑道:“阿姐,看不见我?” 他的呼吸如此之近安锦舒似有所察觉,眼见的慌乱往后避让,可顾卿辰却一把拉住她胳膊把她扯了回去,他手指泛白,眼角染着红:“是吗?阿姐看不见。” “我.....” 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可安锦舒却听出顾卿辰语气中的颤抖来,她才清醒连眼下什么情况都不知晓,听闻他如此语气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又摸了摸眼睛,好在并未摸到伤痕来。 “应该只是掉下悬崖碰到了头。”安锦舒如是道,她清晰的记得当初掉下悬崖时她被马车撞晕的事。 胳膊上的手又紧了紧:“从我找到阿姐时阿姐便已经看不见了吗?” 安锦舒点了点头,然后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习惯性转头想瞧瞧,可她不知道的是顾卿辰离她之近只要她稍稍有所动作便能触碰上,何况她又瞧不见,动作自是比正常时稍大些。 于是当她转头眉眼触过那张薄唇时,顾卿辰抓住她的手猛地一僵,安锦舒也是在那一瞬间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掉了。 她看不见可她不是傻的,如此薄软感觉划过她的眼伴随其喷吐而出的温热呼吸,那是什么根本不需要多加猜想。 而她的鼻尖碰见的薄软凉意她根本不敢去回想,只是在事情发生的瞬间,一些缱绻旖旎片段在脑海中闪掠而过怎么也控制不住。 安锦舒感觉头皮发麻,一把把人推开,情绪似决了堤的洪流奔腾呼啸而出。 委屈,羞愤,害怕,懊悔,什么都有,在这一刻便什么也不管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叫他出去,只想远离他。 顾卿辰被她一推,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后退几步,腹部伤口撞到桌角,他闷哼一声,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忍耐。 “你出去!出去!”安锦舒小脸毫无血色手臂乱挥,她看不见顾卿辰,只凭着本能胡乱挥舞。 可她面上的厌恶与抗拒却叫顾卿辰瞧得一清二楚,她是那么的排斥他。 曾经他怀疑过她,也曾从她的所作所为寻到过蛛丝马迹。 对方讨好自己,疏远自己,畏惧自己,仿佛早已认识他,知晓他的脾性,知晓他的过往与他所相处的每一刻都仿佛早已精心设想过。 她规矩的过分,口中说着信任与喜欢,但从未敞开心扉的是她,搪塞糊弄的也是她,她看见盛怀安时的笑与面对他时天差地别,因为拥有过,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不一样。 顾卿辰双眼通红大步上前,跪于榻上一把抓住安锦舒胡乱挥舞的手。 “你放开我!放开我,顾卿辰!你放开我!” 顾卿辰却死死抓着她,见她腿不老实便用腿夹住她的,见她手不老实便单手钳住她,身子不老实就把她抵在墙上,直到她整个人都被他禁锢住,在无法动分毫。 由于看不见,所以听觉嗅觉还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听见面前人的呼吸声,能感受到面前人的愤怒,能听见面前人如雷般的心跳声,钳住她胳膊的手在颤抖,压着她腿的身子亦在颤抖。 安锦舒就似被捏住了后颈皮的小猫突然间就镇静了下来,如此于她不利的形势,身体出于本能开始了自我保护。 脑海中断裂的弦被续上,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知晓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于是想解释:“我.....唔?” 刚一出声,猛烈的吻便把她的话堵进了口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冷冽幽香直把安锦舒刚刚镇静下来的思绪搅了个天翻地覆,她睁着眼,不敢相信顾卿辰竟然强吻了她。 刹那间的沉默后安锦舒只觉脖子一痛,脑子嗡的一声没了知觉。 顾卿辰自她唇间抬起眸来,眼底欲色似把眼前人焚烧殆尽,他放开钳住对方的手,把晕过去的人搂入怀中,手背划过唇带起一片血红,是在强吻她时磕破了皮。 他唇上的血染在对方酥软唇间,倒叫其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那抹血散发着诡异的艳色,使得顾卿辰情不自禁抬手覆上其间,把那抹红在她唇间晕染开来。 当那红色彻底绽放后,顾卿辰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勾唇笑了。 这次是他失控了,可他并非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当他知晓自己无法把目光自她身上挪开之时,她就只能是他的。 顾卿辰缓缓把怀中人散乱的发别至耳后,看着她夹紧的眉头伸手抹平:“你知道的,对吧阿姐?因为知道,所以你害怕我。” 顾卿辰手臂收紧,不知想起了什么:“如果我选择不计较呢?” 屋外传来拐杖敲击地面之声,顾卿辰侧首看向门口。 谭三头走在前,牛蛋与他娘跟在后,谭三头进屋看见人还昏迷躺在顾卿辰怀中当即就转头呵斥牛蛋:“你小子不是说人醒了,这哪里醒了,年纪小小不学好,学会说谎了。” 牛蛋娘一见人果然没醒当即拧着牛蛋耳朵把人自身后提溜到跟前来,叉着腰骂道:“好你个谭牛蛋,从哪里学来的说谎这一套,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都学到牛肚子里去了!” 牛蛋委屈啊,他分明就瞧见人醒了的,他哎哟哎哟的叫唤疼,一个劲说自己没说谎,那把牛蛋娘气的哟,手边要是有根竹条她非得现场给表演一个竹编炒肉了。 “他没说谎,人的确醒了。”顾卿辰出声道:“只不过又晕了。” 牛蛋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底气一把挣脱开拧巴着自己耳朵的手,气的鼻涕眼泪直流,跺脚吼了句:“娘与谭爷爷都是大坏蛋。”然后就跑开了。 牛蛋娘这才意识到冤枉人了,赶忙追了出去,谭三头瞧瞧顾卿辰在瞧瞧外面,这是个什么事啊。 第188章 暖茶 “劳烦谭老先生给我调个草药,治外伤的。” 待屋中只剩他三人后顾卿辰对谭三头道,这几日顾卿辰也知晓了这个村子的来历与村里绝大部分人的姓氏。 谭三头与隔壁牛蛋娘他接触的最多,也较为信任,当顾卿辰得知谭三头曾在早年考过科考认得字,做过走脚郎中并在晚年不收钱财为十里八乡之人免费看病医治,称呼便由老人家变为了谭老先生。 对方虽家贫,可有一颗济世救人之心,在这世间,哪怕就是在这小小谭家村,又有几人能不求钱财不求回报做着一件好事。 隔壁的牛蛋娘村里人都叫她香莲嫂,丈夫在镇上做工,只逢年过节才回家,顾卿辰出于礼节便称呼她为陈嫂。 他二人在这谭家村并不会待太久,所以顾卿辰并不打算把过多精力放在与人相处之上。 谭三头早年间在外行医,见多了南来北往之人也最是懂得察言观色,顾卿辰问他要了治疗外伤的草药,他便什么也没问下去调药去了。 顾卿辰给安锦舒上好药后出了屋子,谭三头正坐在院子中佝偻着背捡草药。 这几日顾卿辰闲来无事就会进山寻些草药,一来他与安锦舒要用,二来谭三头无亲无故,他受人恩惠自是要尽些微薄之力,这些草药待他走后,谭三头应该能用很长一段日子。 听见他出门的动静,谭三头头也没抬道:“药在炉子中,你且去喝了吧。” 顾卿辰想了想然后拐弯去了旁边茅草屋子中。 安锦舒再次醒来已是夜晚,虽然如今的白天夜晚于她来说并无区别,但凭着耳边动静她还是知晓了时辰。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动静,安锦舒睁开了眼,空洞无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她没有动,就闭着眼静静躺着。 她好渴,她想喝水。 可她不想叫顾卿辰,白日的事她恍若做梦,但不论是做梦还是真的,她一时都难以面对对方。 于是躺了一会后安锦舒还是因为口渴没忍住从榻上坐了起来。 身上到处都在痛伴随着抓心挠肝的痒安锦舒想伸手去抓,却忍住了。 这痛应该是身上伤痕还未恢复,而这痒则是伤口在愈合,她若去抓了,保不齐伤口就撕裂了。 嗓子渴的冒烟,安锦舒艰难的撑起身子,在榻上摸索着,直到摸到床沿这才敢动腿下榻,可是一脚踩下去,冰凉的地面叫她轻嘶一声,怎么这么凉。 鞋呢? 她第一反应是俯身找鞋,可一弯腰时后背顿时传来钻心的痛,她立马放弃,不敢在轻举妄动。 睁着眼睛犹豫了半晌,她还是选择了光脚下榻,一手扶着床沿,一手在地上摸鞋。 顾卿辰坐在桌前,就那么静静瞧着她,从她醒来睁眼起身下榻,他皆知晓,也皆瞧着。 他看着那双白嫩小脚踩在透着寒的地面之上,看着她咬着牙忍着凉宁愿摸黑找鞋也不愿意开口唤他。 他从来不知道,在她心里,他原是这般不值得信赖。 找到了。 安锦舒在地上摸索了没多久终于摸到了鞋,她有些激动的赶紧套上,感觉有些紧,安锦舒摸了摸,原是两只鞋穿反了...... 穿了鞋,她又摸索着往前走,屋子不大也无什么东西,她只走几步便撞到了桌子。 安锦舒先是痛呼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 顾卿辰坐在一旁看着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弱下来,等了片刻许是没听见他的动静这才继续摸索。 见此顾卿辰勾唇歪头冷冷的盯着她,他尽力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心底的失落,可额角暴起的青筋依旧出卖了他。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安锦舒如惊弓之鸟立马就在原地僵住了。 谭三头被这一声脆响惊醒,嗯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当瞧清面前场景时他霎时间也愣住了。 这是一副他生平见过的最诡异的景象,少女披散着发僵在桌前眼神空洞不知盯着哪里,少年则定定坐在一旁盯着对方勾着冷笑,那笑容叫谭三头浑身汗毛倒竖,第一次知晓世间还有这般阴冷笑容。 “姑,姑娘醒了?”谭三头边瞅顾卿辰边出声询问。 听不是顾卿辰的声音安锦舒立马警惕起来,可随后她便意识到对方应该不是坏人,否则顾卿辰不可能单独留他在屋中,且听对方声音应该年纪很大了,难不成是大夫? “你是?”安锦舒的声音还未恢复很是沙哑,出声时连她自己的吓了一跳,赶紧摸上了脖子,还下意识的把附近都摸了一遍,怕有伤口。 “呵呵呵,姑娘别怕,不过是昏迷的久了,渴了导致的。”谭三头把肩头的衣裳拉了拉起身拿了瓷杯给她倒了杯清水递到她手边。 但在递过去时顾卿辰却伸手把那杯水挡了回来,然后自怀中掏出一茶壶来,把那杯子接过倒了里边的凉水,从新给添满,这才递到安锦舒手边。 安锦舒听着动静皱了皱眉,她不确定的问:“请问一下,这屋中除了我以外就老先生一人吗?” 谭三头吸了口凉气,举起油灯凑近安锦舒眯眼瞧了瞧,见她目无焦距,也不惧光便知晓她是个瞎的。 他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如此漂亮的一位娇人儿却是个瞎子,可惜,太可惜了。 他正要说不是,可突然间他瞅到坐在一旁默默无声的少年郎,心思一转回道:“姑娘身受重伤,老朽受人所托在此守着姑娘,以免姑娘出现什么意外。” 得了回答安锦舒彻底放下心来,摸到手边的水杯,急忙饮了一口,水还是热的,一口下去,干涸的嗓子终于是不那么痛了。 她把水杯放在桌上,伸手要去摸水壶,顾卿辰自她手中接过水杯,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安锦舒愣了一下,然后浅笑道:“劳烦老先生了。” 谭三头瞧着顾卿辰一声不吭的倒着水,心头虽然疑惑可却依旧为顾卿辰打着掩护:“无妨,姑娘身子还弱,喝了水便歇息吧。” 安锦舒也是这般想的,于是她点点头,水杯递到她的手中,安锦舒笑笑摸索着接过来,但就是这一摸她却感觉出不对劲来。 这手的肌肤如此嫩滑,分明是年轻人的,可对方声音明明是八旬老人,一个八旬老人有着年轻人的肌肤,到底是对方声音骗了人,还是她摸到的肌肤骗了人? 安锦舒端着水杯的手抖动一下,然后她缓缓转头至身旁,颤着音喊了声:“顾卿辰?” 第189章 并未醒过 没有动静,一片死寂。 安锦舒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于是有些尴尬的对着谭三头道:“许是我还迷糊着,竟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她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扯出一抹笑来:“麻烦老先生了,我不渴了。” 说着她转身,按着记忆往榻边摸索,接着就脱了鞋上了榻,很快就听见榻上传来轻浅呼吸声。 谭三头瞅着这人乖乖喝完水又乖乖回到榻间睡觉,他奇怪的瞅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某人。 顾卿辰?这少年郎的名字着实不俗。 一直未动的顾卿辰此刻终是动了,只见他把那杯子伸手取过,往里续了水,接着仰头喝掉。 顾卿辰淡淡看向谭三头,朝之微微点头,似有感谢之意。 谭三头没有说话,见少年走至榻边坐下,他也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油灯的火苗子不知何时灭的,月光透过薄脆窗纸洒进屋中,少年少女一人卧在榻间睡颜恬静,一人坐在榻前垂首闭目露出刀刻般的侧颜。 谭三头望着这一幕很久之后才阖眼,他有一种预感,他救了两个不得了的人。 第二日清晨,安锦舒摸着墙打开门走了出去,她闻到柴火灼烧的气味,还听见鸡鸭的叫声,四周透着清冷水雾,安锦舒深吸一口气,她好像大概猜到了她在哪里。 她的出现使得院子里的人都呆住了,下一刻牛蛋激动地从地上蹦起来,黑黢黢的小手擦过鼻涕,兴奋的朝茅草屋里喊:“神仙哥哥!美人姐姐醒了!” 这个称呼叫安锦舒着实诧异,神仙哥哥?美人姐姐?她与顾卿辰? 有人从旁边走出,紧接着手被人拉起,一块热热的湿润的东西被放在了掌心。 “阿姐昏迷这么久,终是醒了。”是顾卿辰。 “我.....昨天就醒了。”安锦舒凭着直觉看向顾卿辰所在的方向。 只听顾卿辰突的一笑:“我倒是忘了,谭老先生今早与我说阿姐昨夜醒过,还问他要水喝。” 安锦舒:...... 不是,不是这个。 “我说的不是昨夜,是昨日白天,我醒过,阿弟还......”她面色有些涨红,难掩羞愤,她后半句没说出口,咬咬牙说了个:“阿弟明明知晓。” “阿姐还糊涂着,昨日白日你并未醒过。”顾卿辰笑着回她。 蹲在一边的牛蛋瞪着两颗大眼珠子偷听面前二人说话,一边用小手抠着烤苞米粒粒往嘴里送,听见顾卿辰说人昨日没醒过,他眼珠子一瞪,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正想说人不能撒谎,突然摸到了口袋里的牛肉。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早间谭爷爷给他牛肉时与他说过,若美女姐姐问起来昨日的事,他要说不知道,若是神仙哥哥与美女姐姐说话他也不能插嘴,不然以后没有牛肉吃。 牛蛋撇撇嘴拿着牛肉不知所措,说谎是不对的,可是牛肉他也想吃,他决定回去问问自己阿娘,于是他揣着牛肉噔噔噔的往自个家里跑去。 “有小孩子吗?”安锦舒挑了挑眉,想起昨天她醒过来时也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 “隔壁家的。”顾卿辰看着牛蛋跑回自家院子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面前少女的脸颊之上,慢慢的下移落在了她的唇间。 昨日被他血染红的唇如今已恢复了浅白之色,而他晕染在其上的一抹红早已不知所踪,顾卿辰眸色深沉移开视线,声音却低了两分:“阿姐感觉身子如何了?听谭老先生说阿姐的眼睛看不见了?” 顾卿辰装的像模像样,安锦舒不由怀疑起自己昨日到底有没有醒过,还有那个吻,难不成真的是她在做梦吗? 不然对方为何是这个反应? “哟,这小美人终于醒了啊,谭三头你这医术可又精进不少啊。” 院门口传来妇人的笑声,院子里的谭三头瞧都没瞧她,面上还隐隐露出不喜来:“杨管家的不好生守着村长宅子,怎今天跑出来了。” 此妇人便是前些日子带着人来谭三头家找事的领头妇人,是村长家的远房亲戚的媳妇,村里人明面都称她杨管家的,背地里都叫杨婆子。 此人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村长家的,没少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她有个儿子今年束冠,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霸王行径。 她儿子姓王名甲村里人关上门来都叫其王八蛋,甲鱼甲鱼,说好听了叫甲鱼,说不好听了叫王八,毕竟他干的那些事,都是王八蛋才能干出来的。 “瞧瞧谭三头你说的什么话,大家都一个村的,我来走走怎么了。” 杨婆子揣着篮子笑眯眯的走进院子,瞧着那站在屋门口的少女,眼都直了啊,那日来抓人时,她进屋瞧过一眼,那一眼啊还以为见着了仙女呢。 这小丫头也不晓得怎么长得,伤成那样都水灵灵招人疼的,那日她可是眼尖瞧见了那小脚,哎哟喂,白的啊都泛光呢。 她放下篮子,作势就要来抓安锦舒的手,顾卿辰身子一挡对安锦舒道:“阿姐擦擦脸,可饿了?” 杨婆子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精彩,笑比哭还难看,她撇嘴缩回手来,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嫌顾卿辰碍了她的好事,又恶狠狠动动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可当顾卿辰转过身来时,她瞬间变脸,前一刻还尖酸刻薄阴毒模样,后一刻就笑眯眯的端起了脸笑的满脸褶子眼眯成线。 “劳烦让一下,挡着道了。” 顾卿辰冷脸看向她,刚才这杨婆子眼里的算计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她最好识相些,老实一点,否则他不介意手上在多一条人命。 杨婆子哎哎哎的赶紧退开了来。 顾卿辰转身拉住安锦舒的手,安锦舒吓了一跳,作势就要抽手,顾卿辰却抓的很紧,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脚下有台阶,我带你走一遍,明日你在自己走。”少年声音清澈,在与她解释。 安锦舒立马停止了挣扎,先不说昨日的事到底是真还是梦,顾卿辰这个做法并没有错,她如今眼睛瞧不见,也不能一直依靠别人,今日他带着自己走一趟,她有了印象以后自己也好摸索出来。 可对方拉着她的手还是叫她有些别扭,于是她道:“我,我拉阿弟的袖子。” 顾卿辰一笑没有反驳,松开她的手,把袖子递到她手中:“阿姐慢些,跟紧我,别松手。” 第190章 以后慢慢叫阿姐瞧瞧 “嗯。”安锦舒乖巧点点头,心头却有自己的打算。 她如今身有疾,并且眼下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心头再多疑问也不是问的时候,准备先观察观察再说。 “这.....” 见此一幕杨婆子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怎地就是个瞎子? 这不是空白生的好样貌——浪费嘛。 杨婆子本还有意把这小美人说给自家儿子做妻呢,见是个瞎的就有些打退堂鼓了,她想了想回去提了篮子,就急急准备走。 “杨管家的不再留会?” 谭三头喊住她,大家都是同乡,这杨婆子平日里谁家有个事她向来都是最后一个走,今日就呆了这么一会,不是有鬼就是有诈,反正不会有啥好事。 前几日他就瞧见对方鬼鬼祟祟在与村里人打听着什么,碍于身子不便倒也没去问问,今日这人一醒她立马就出来了,倒像守在他家门口一样,谭三头思量着这杨婆子莫不是打上那少女主意了吧。 遂想叫住她套套她的话,哪里晓得对方只站住脚瞅他一眼,然后跟回家捡钱似得两只脚捣的飞快走了。 “哎!什么人呢!下次再来我院子我打断你的腿!”谭三头也来了脾气,站起身来捞起凳子就往地上砸,结果差点闪了一把老腰,哎哟哎哟的坐了回去。 正捧着药的安锦舒听见院里的动静迷茫的转头:“我们不出去瞧瞧吗?” 顾卿辰却把她的手轻轻抬起把药碗递到了她的嘴边温声提醒:“药凉了。” 安锦舒后知后觉的浅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只是那苦涩味道着实叫她难以接受,她嫌弃的把药碗拿开了些:“好苦。” 好像吃药这种事天生就是女子的克星,顾卿辰看着眼前一幕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副场景来。 少女烧红着脸挂着泪坐在榻上发脾气,说不要吃药,说太苦。 分明哭着闹着可一见到他立马就笑了,指着他嚷嚷着要他喂。 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只他喂她她便老老实实乖乖吃药,也不喊苦也不闹了,乖乖一口一口吃完药,还盯着他傻笑。 他问:「不苦吗?」 少女摇摇头:「只要是阿弟喂的,哪怕是毒药都是甜的。」 顾卿辰的心似被一只手狠狠揉捏,他有那么一瞬间难以喘息,思绪被心头痛意拉回现实,看着面前人苦的只皱眉的模样,他道了句:“等等。”然后就大步出了屋子。 安锦舒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敢乱走动,只等了一会屋外脚步声传来,接着手上被放上一颗不规则的硬物。 “村子里家境都不好,没有京都的糖果,这是麦芽糖,我问隔壁要的。”顾卿辰再次把药推到了她嘴边:“喝吧。” 安锦舒摩挲了一下掌心的麦芽糖,抿了抿唇,乖乖的把药喝了,好像她不应该跟对方这样说的,如今的情况本来已经很糟糕了,她哪里还能那么娇气。 把手中麦芽糖放进口中,甜滋滋的味道驱散了药的苦涩,安锦舒暗暗想着,以后药再苦她都不能喊苦了,好生喝药才能早些康复。 喝完药顾卿辰便为她盛了碗白粥:\"阿姐今日才醒,昏迷如此久肠胃不益多食,这两日且先喝些白粥观察观察,过了这两日没问题在吃些别的。\" “嗯,劳烦阿弟了。”安锦舒感谢道。 顾卿辰轻笑一声:“应该的。” 勺子往口中递着白粥安锦舒心头一堆问题可却不知从何问起,喝了没几口她决定还是先礼后兵。 “阿弟可受伤了?”她关心道。 “并未。”顾卿辰回答的很简洁。 “那我昏迷这些日子阿弟可有受人欺凌?” “并无。” “那我.....” “阿姐有话想问可直说,我很好阿姐可放心。” 安锦舒:....... 安锦舒的先礼显然被识破,她便也没有在废话,而是直接问道:“那群劫匪呢?” “死了。” “谁杀的。” “摔下悬崖全死了,只活了我跟你。” 安锦舒咬唇,知晓再问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换了一个问题。 “阿弟怎么找到我的。” “红鲤说的,我猜的路线,不曾想猜对了。” “你怎么瞒过那些劫匪混入他们的?” 顾卿辰讥笑一声,看着少女平静的面容摇了摇头,这个情况还怀疑他呢?如此敏锐怎么能叫劫匪劫了马车呢。 “我尾随了他们两日,发现一个叫老五的面容有伤常年戴面具,身形与我相似,于是我趁夜深人静不备之时杀了他,接着取缔了他。” 他回答的很平静,安锦舒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这个问题很伤人,顾卿辰在那种危险境地孤身一人潜伏进去救她,而她竟然还怀疑他。 可若是不问她便会揣着这个疑问回到京都,然后一辈子都活在怀疑之中,她不想那样。 “对不起。”她突然道。 顾卿辰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你冒死前来救我,我本不应该怀疑你,只是有太多事情我想不明白,我.....。” “阿姐不必往心里去,人之常情,我能理解。”顾卿辰无所谓道,他本以为对方会问比这还犀利的问题,不曾想倒出乎他的意料了。 “那就好。”安锦舒喝了口粥,扯了扯嘴角。 好一阵沉默后她又开口问了最后三个问题:“红鲤还好吗?可有看见绿萝?我阿娘她们是不是吓坏了?” 顾卿辰迟疑一下按着顺序回答了她:“很好,不曾看见,母亲很担心你。” 听见“母亲很担心你”时安锦舒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进了碗中,她抽抽鼻子,除了对眼下情况的恐惧外,还很想家。 但她立马又擦了眼泪,刚才她才说过不矫情,如今她与顾卿辰都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不能叫坏情绪影响双方。 她把白粥又送进口中一勺子,强颜欢笑道:“我知道了,白粥很好喝。” 手腕猛地被抓住,递到嘴边的勺子被人取走,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阿姐想哭便哭吧,此处就你我二人。” 几乎就是他话落瞬间,安锦舒的眼珠子就不受控制的滚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砸进碗中。 她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她强装镇定可是她真的很怕这辈子都看不见了,那种到处都是黑色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感觉正在一点点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身处陌生的地方,身上还到处都在痛,脑子也混混沌沌分不清梦跟现实,绿萝不知所踪,家中人此刻定是急的团团乱转....... 这种恐惧无声无息的笼罩着她,她很迷茫,更多的是自责,如果她能早些发现马车改变了方向,便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她能在坚强一些,此刻便不会坐在这里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 一只青白指节为其擦掉眼泪:“别哭了,有些丑。” 这一句话叫安锦舒眼泪突的憋了回去,想做瞪人的表情可她瞧不见,费了半天劲瞪出来的也是目无焦距,但瞧其表情还是能瞧出是在瞪人。 “叫我哭的是你,说我丑的还是你,顾卿辰,我又没有说过你这个人很讨厌?” 顾卿辰勾唇一笑,欺她眼盲,附唇至她耳边,薄唇轻启笑意薄凉:“这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讨厌的,以后慢慢叫阿姐瞧瞧。” 第191章 没有同情心 t 第192章 所以你信她不信我 陈氏是村里妇人家的,见她说完这话小姑娘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以为是自己说的吓人把人给吓住了,忙不迭解释。 “那啥其实我什么也没瞧着,都是听别人瞎说的,你别乱想,你呢就好生在此处养病,待你身子好了我们这村啊好吃的好耍的多着呢,届时都去玩玩。”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安锦舒强行扯出一抹难看笑容来怕她多想笑道:“我没事陈嫂,上药吧。” 安锦舒摸索着趴下,陈氏不敢在乱说话,拿着草药准备为其上药,只是当她瞧见对方背后的伤时却吓了一跳,只见其光滑白嫩后背之上一条巴掌长的伤口正皮肉开裂冒着血,光是瞧着都叫其牙关打颤。 陈氏小心挖了点草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边涂抹还边问安锦舒重不重痛不痛。 安锦舒回她不痛她才敢继续涂抹。 草药里边不知掺了什么东西敷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倒是叫撕裂的伤口舒服多了,陈氏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是谭三头有时忙不过来时她也会来帮帮忙,所以上药这等小事倒也轻车熟路。 见小姑娘身子一直在发抖陈氏瞧着那是一个心疼,快快给上了药包扎好给其穿好衣裳:“你这伤啊好生上药换药很快就能好,若是治愈的好也不用担心留疤。” 安锦舒起身道了声谢,她目无焦距的望着前方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现在思绪混乱,一想就头痛。 “陈嫂,这村子叫什么啊?”安锦舒听着陈氏似在收拾东西于是问她。 “我们这啊叫谭家村,处在大山沟里,风景绝美,这不远处还有条小溪往上走还有个大瀑布,那夏日凉爽的嘞。” 陈氏极为骄傲的介绍着自己生活的地方,安锦舒听着她轻快的语调突然有些想瞧瞧她说的这条小溪与那瀑布,还有这山中绝美的景色,定是不一样的风景。 “若是在离开前能瞧到就好了。” 自己眼睛如今一点反应也没有,家中人找到她二人时不知晓她的眼睛能不能好,若是不能她恐是在难回来看上一眼。 见她神情黯淡陈氏愣了一下,然后端着碗离开了。 安锦舒还以为对方走了,于是准备下榻,但鞋还未摸索到就听陈氏乐呵呵的笑声传来:“来来来,虽然此刻眼睛瞧不见,但香喷喷的烤土豆还是能尝出来的。” 手被拉起,一块透着热的土豆被放置手心,眼前虽是黑乎乎的,可鼻尖弥漫的都是香味,安锦舒昏迷这些时日皆是靠稀粥撑过来的,虽不至于饿死可难满足口腹之欲,此刻闻着这香味,肚子竟然叫了。 “这是土豆?” 土豆并不是平民所能享用的食物,并非是因为平民无权享用,而是土豆乃乃他国进贡的,生长条件苛刻,周期长产量低,市面之上的土豆价格非常之离谱。 一颗土豆能买不少鸡鸭鱼,花同样的钱所得之物却不一样,百姓不是傻的,钱财来之不易,没人会傻的用白花花的银子去换几颗土豆来吃,所以这东西一直都是贵人们享用的。 平常百姓家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个东西。 似看出安锦舒的诧异陈氏苦涩一笑讲出了这些土豆的来历,原是半月前陈氏的母亲病入膏肓临走之前说想尝尝,陈氏赶了两天的山路去镇里买了土豆还有不少荤腥,想叫自家母亲不留遗憾的去。 可尽管她加快了脚程赶路,回来也晚了一步,这些土豆她舍不得吃,一些供奉了老人,剩下的几个她本想留给孩子他爹,但今儿牛蛋馋嘴,非嚷嚷着要吃,她便取了两个出来放进炉火中烤着。 “这玩意贵是有贵的道理,闻着就香的很嘞,你快吃。” 陈氏见她不动生怕凉了不好吃了,紧接着她突然哎哟一声吓了安锦舒一跳。 “怎么了陈嫂?” “你瞧瞧我傻了不是。”陈氏自安锦舒手中拿过那个土豆:“这东西得剥了皮才好吃的,陈嫂给你剥啊。” 她像哄三岁娃娃一般哄着安锦舒,安锦舒突然鼻尖一抽想起了曲氏,也不知道她娘现在如何了,肯定眼睛都要哭瞎了。 陈氏见人眼眶红了似要落泪赶紧出声安抚:“不哭不哭,可是想家了?” “嗯。”安锦舒点点头。 “其实我也想家。”陈氏突然道。 安锦舒歪头准备听她讲下去,可等了一会却不见对方在说话,手中再次被放上土豆。 “吃吧,吃饱了不想家。”头被轻轻抚摸两下,安锦舒听见了陈氏离开的声音。 手中土豆残留着温热的余温,安锦舒张口咬了一口,土豆其实还有些生硬,但吃在安锦舒的口中却是香甜无比,她一口咽下又咬了一口,她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流泪,这次哭完不许在哭。 顾卿辰消失了一天,傍晚时他走进了屋子,借着傍晚朦胧光亮他看见榻上人睡着,于是他放轻了脚步缓缓走上前,深深看了榻上人两眼后自怀中掏出一把浅紫色的花束来。 瞧着这束花他耳尖有些泛红,他轻轻把花放在了安锦舒的枕边,见她睡得香甜遂又静悄悄退了出去。 自他进门以及出去安锦舒一直都醒着,等听见关门声后安锦舒翻了下身,伸手摸向枕边的东西。 她先是摸到类似于草一般的东西,她疑惑的把东西取过凑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与草芽的味道,她又不确定的摸了摸,然后她沉默了,因为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一束花..... 顾卿辰送给她的。 安锦舒抱着那束花久久未动,直到屋中响起轻轻鼾声,她竟这般睡着了。 一人走上前想自她手中拿出花束,却不想本睡着的少女突然一把抓住他。 “阿弟什么时候喜欢上这偷窥行径了。” 顾卿辰并没有被抓包的慌张,而是顺势坐下还贴心的为安锦舒捏了被角:“阿姐把这叫偷窥,弟弟我叫此为关心,所以说你我二人不过是立场不同,孰对孰错呢?” 安锦舒知晓自己说不过他,也不想与他逗嘴,直接开门见山道:“为何骗我,人是你杀的你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顾卿辰声音清冷似含了笑。 “隔壁陈嫂与我说了,分明就是你杀得。”安锦舒朝之吼道。 只见顾卿辰眼尾染了薄红,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神情又疯又狠:“所以......你信她不信我?” 第193章 互相折磨 \"你叫我如何信你?\" 安锦舒悲戚道:“你杀了便杀了,骗我是为什么?” 脖子上猛地摸上一只大掌,透着寒凉,叫安锦舒瞬间僵住,耳边传来清浅呼吸声,安锦舒一动不敢动。 “人是我杀的没有错。” 少年呼吸出的热气洒在其耳朵之上,叫安锦舒浑身一阵颤栗,鸡皮疙瘩瞬起。 “可我并未骗阿姐,因为是我亲手把人扔下了悬崖,阿姐没有听见,他们的惨叫声简直动听极了。” 在安锦舒看不见的地方,顾卿辰望着她的眼透着诡异的色彩,他的指尖摩挲了下她脖子上细嫩肌肤,感受着少女身子的轻颤,他笑的越发癫狂,若是安锦舒此刻能瞧见,便能从对方眼中瞧到可怕的疯狂。 “所以阿姐还想知道什么?是我砍断对方的手臂还是我一点点剥了对方的脸皮?亦或者阿姐觉得我处理的方法太简单?想要教教我?” 疯子!顾卿辰你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不过问问,你何苦吓唬我。” 终于安锦舒认怂了,这一刻她终于认识到以顾卿辰这性子完全没必要去谋害自己,毕竟他随手捏死她就跟捏死个蚂蚁似的简单,人家用善意的谎言来欺骗她,她还非得上赶着自讨苦吃,贱不贱呐! 说白了自己这条命都是人家救的,那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这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恩将仇报质疑对方的目的,那就是白眼狼行为啊,她有些为自己不耻。 于是安锦舒道了句:“谢谢你的花” 然后便拍开顾卿辰的手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头睡了。 顾卿辰见自己悬空的手,在看看那鼓囊囊的被窝,良久之后收了手起身。 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眼榻上的人,扔下一句:“不过是私心作祟,并非故意隐瞒。” 话落关门声起。 这一次安锦舒很确定对方离开了,因为她听见关门声后院子中紧接着传来了对话声。 只是那声音很浅她听不清,她也不想偷听,身心疲惫的她还因为刚才的事心有余悸,脑袋中杂七杂八的思绪乱飞,对方临走前的话搅的她无心多想,只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小姑娘才醒你就吓唬她。” 见顾卿辰铁青着脸出来谭三头叹了一声,刚才屋中对话他听了一些,大致也猜到了是什么事,他摇摇头,这二人不是姐弟是冤家才对,这人才醒一天就已经吵了两架了。 “花送出去了?”谭三头问道。 顾卿辰嗯了一声,越过他直接脚尖点地跃上屋顶。 一手撑剑一手随意搭在腿上坐在了屋顶之上,紧接着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壶酒来,拉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 瞧着自己珍藏的女儿红出现在对方手中谭三头急的跳脚,这人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瓶酒他藏得那么深,他耗子打洞不成! 本想叫其吐出来,可见屋顶少年神色他最终还是没张口要。 算了一壶酒而已,若是这壶酒能治一治他的伤痛,那便也是良方了。 第二日鸡鸣声起,安锦舒猛地睁开了眼,她坐起身来擦了下额头冒出的冷汗。 她梦见了前一世在地牢中的事,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自重生以来她便在未刻意想起或梦见地牢中的种种,可昨夜她却破天荒的梦见了。 这些日子的事对她影响颇深,不知不觉中竟勾出了她心底最不愿忆起之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控制不了恐惧便会被其所控制,区区小挫折何至于此。 她摸了摸身上衣裳,衣服尚好,她又在一旁摸索找到外衣套上,隐隐间她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她立马皱起了眉头,她怎么臭了? 她能接受身上有伤亦能接受失明带来的黑暗,可是她无法接受自己臭了啊。 思及此她噘噘嘴准备摸索着下榻,结果在摸索间不经意摸到了昨日顾卿辰送给她的花束。 安锦舒一怔,她昨日情绪不稳那样对他确实是她不对,他杀了人恐也是怕她多想才会骗她,是她把人想的太坏,她需得找个时间与之道个歉才行。 安锦舒正想着屋门被推开,安锦舒还以为是顾卿辰,笑着转向声音来源处高兴唤道:“阿弟早啊。” 来人见她竟然起了还认错了人赶紧出声笑道:“是我,隔壁陈婶子,阿辰早儿跟我家牛蛋去山里了,说要去采点野蘑菇给你炖个鸡汤补补身子。” 这下轮到安锦舒尴尬了,听她叫顾卿辰为阿辰安锦舒还有些奇怪,后转念一想应该是顾卿辰告知了对方姓名。 安锦舒摸摸鼻尖笑了两声:“早陈嫂,我以为是我阿弟。” “想你阿弟了?”陈嫂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直接叫安锦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这话从何说起啊? 陈嫂此刻笑眯眯走上前来,把鞋子放在安锦舒脚下帮她穿好,然后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道:“是不是吵架了。” 安锦舒顿悟过来,陈嫂是隔壁的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但凡上点心的哪能不知晓发生的事,何况她与顾卿辰吵嘴时也未避讳他人,对方听见也是情理之中。 安锦舒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哎。”陈氏重重叹息一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当初昏迷不醒时你阿弟寸步不离的照顾你,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守着你,山里凉,你那会又怕冷,对方就把厚衣裳什么的东西全往你身上盖,自己穿一件薄薄的单衣,跟不怕冷似得。” “有一夜你半夜在床上直哼唧,你阿弟敲我的门,叫我帮你,我帮你出恭完洗了手想着喝口凉茶解解渴,可你猜猜我拿着那壶如何了?” 安锦舒没曾想顾卿辰竟为她做到这一步,她顿时心中愧疚更甚,听陈氏这般问她心中有个猜测试探回她:“热的?” 陈氏一拍手激动道:“可不是嘛!深更半夜外头凉的人都站不住,屋中也不比外头好多少,可那壶还是热的,倒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呢。” 说罢陈氏有些欲言又止的瞅了安锦舒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再说下去,可一想到昨夜瞧到人在屋顶上喝酒时的落寞身影她还是开了口。 “你别怪嫂子我多嘴,杀人定是不对,可那些歹徒都是该死之人,为了他们与你阿弟伤了感情可不值当,何况他们还把你折磨成这般,要我说你阿弟啊还是下手轻了,那些人不千刀万剐都难解心头之恨。” “人昨天与你吵了架喝了半夜闷酒,今儿一早又早早进山去为你采摘补身子的补药。”陈氏只要一想到早间少年那跟没事人一样的模样就为其难过,有些事做了不说那对方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分明是好心,掩藏了真相便也成坏事了。 “嫂子劝你一句,有什么话好生与你阿弟说说,嫂子能瞧出来,你阿弟很在意你,姐弟之间血浓于水,训了骂了便罢了,你也莫要一直揪着对方错处过不去,那样折磨了对方,你自己亦不好受。” 第194章 她成了那个骗子 陈氏自顾自的说着,她的话字字珠玑,使得安锦舒身子发僵手发凉。 她的一言一语就像一把钝刀一点点的割着安锦舒的肉,叫她撕下那层虚伪的面皮,把她的自私与自利暴露在空气之中,让得她无地自容。 她想起当初为了取得顾卿辰的信任,她送去自己的私印,那时的她想法很简单,若是有一天顾卿辰注定会登上那个位置,安家若难逃劫难,那她便用百倍千倍的好来叫他心软,用亲情这把枷锁束缚他叫他放安家一马。 可如今回想她其实也没有对顾卿辰多好,当初说要真心待他如今就像个笑话。 回想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让安锦舒认识到从头至尾她对顾卿辰都是八分假意,仅剩的两分真心也掺杂了权衡利弊。 他的好皆被她套上了虚伪的外衣,全部否认掉。 平安寺后山徒手救她于蛇口—— 醉春风露台舍命推她入天梯—— 梧栖阁后院护她名节保她清誉—— 京都郊山中遇蛮夷替她去寻人—— 此次落难山中对方悉心照料—— 细数这些事,多少次对方为她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京都郊外山中遇蛮夷对方甚至受了重伤差点就真的没命了,如今伤刚好就又为了她进入了这般困苦境地。 可从始至终顾卿辰都不发一言,而她也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对方的付出。 可她呢?都做了什么? 猜忌,怀疑,警惕,怨恨...... 她把自己曾经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她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成了那个骗子。 那半夜温着的茶,守在屋中的人,愤怒之下抛出的话,放在枕边的花...... “我知道怎么了做了陈嫂。”安锦舒抬头笑道:“我会与他好好谈谈。” “这就对了,你二人落难至此,举目无亲,正是需要携手扶持之时,不要因为这些小事闹别扭,叫别人钻了空子。”陈氏意有所指说道。 安锦舒听出她话里的潜意思,突的想起前一日来串门的妇人,谭老先生叫她什么杨管家的,于是安锦舒便向陈氏打听村中的事。 陈氏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连来做什么都忘了硬拉着安锦舒聊了两个时辰,期间连一口水都没喝,直到顾卿辰回来她才想起此行目的,赶紧给安锦舒草草换了药揣着篮子快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安锦舒好好与之谈谈,莫要吵架。 顾卿辰此次进山时间不短,归来时浑身带着清晨山间的水气,就连那妖孽眉眼都染了一层薄薄雾气,更显他清冷高不可攀。 见人竟还蓬头垢面的他眼眸眯了眯,先是打了盆热水来然后把帕子拧干递到安锦舒手中。 虽然一开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真的面对顾卿辰时安锦舒还是难免紧张,那句对不起也仿佛卡在了她的喉头,难以宣之于口。 \"阿姐有心事?\" 没想到顾卿辰会先与她说话,安锦舒结结巴巴慌张应了一句然后用帕子掩住了脸。 可惜此次顾卿辰并未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中帕子抽走。 安锦舒一脸不知所措:“阿弟?” “阿姐在躲我?” 多么熟悉的话,多么熟悉的语气,安锦舒似乎已经不止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躲”这个字了,她难不成真那么明显? 既然气氛都到这里了那正好把话挑明了说,于是安锦舒拍了拍身旁位置抬头“看”着面前人道:“坐。” 身边位置有动静传来,安锦舒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人,她收回手脸上挂着笑意:“听隔壁陈嫂说阿弟昨夜喝酒了。” 顾卿辰看着她:“嗯。” “为什么?” “驱寒。” 安锦舒一笑,并不在意他喝酒是真的驱寒还是假的驱寒,她抠扣手指头道出一句:“对不起。” 屋中沉寂一瞬,身旁传来人起身的声音,安锦舒一把抓住顾卿辰,偏巧不巧抓住了对方的手。 她感觉到对方修长的指节颤动着,手指凉如寒冰。 “你去哪里。”怕他走安锦舒开口问道。 手中衣物被抽走,安锦舒的手也随之垂下,对方果然还是有气。 接着手被捧起,一杯热茶被放置掌心。 “叫隔壁陈嫂来照顾你,结果便是拉着你唠嗑,唠的唇都干裂也不知晓喝水。”这一刻的顾卿辰少了些清冷,多了些烟火之气。 安锦舒捧着手中热茶一会笑一会苦脸的,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顾卿辰啊顾卿辰,论对人心的把控你若是认天下第二,谁又敢称第一呢。 热茶顺着口一路直下,不仅润了喉间也暖了安锦舒有些僵冷的身子。 一杯热茶下腹安锦舒双手抱着杯子悠悠道:“阿弟可怪我?” 顾卿辰没有答话,安锦舒知晓他在也知晓他不想回答,于是并未在意继续喃喃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阿弟你变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然后我醒了,被吓醒了。” 顾卿辰的眉头挑了挑,可依旧没有说话。 “阿弟若是以后当了皇帝会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安锦舒问着。 此话已是大逆不道,可此处就她二人安锦舒便也不怕叫别人听见惹了祸事。 顾卿辰依旧沉默,只是他瞧安锦舒的眼已经变了,变得深邃而充满探究,黑的如一潭不见底的黑水,有风雨欲来之势。 第195章 未得想拥之,得之又弃之。 听不见动静安锦舒还以为是自己问的这个问题触及到对方底线了,正想换个话题就闻对方道:“心之所向,皆所想,皆所要。” 安锦舒哑然,这是顾卿辰的作风,遥想上一世他登基当夜诛斩百家,把朝中与蛮夷有勾结之官员连根拔起,虽然此举替他找来了数不尽的流言蜚语,可震慑效果却是出了奇的好。 当时的她被关在大牢之中都可耳闻其事迹,可想他所作所为动静有多大。 顾卿辰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他从头至尾都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他清醒的可怕。 安锦舒猛一瞬间突然意识到,有没有可能她想做什么,甚至她已经做过的事对方其实了然于心,然后陪着她演戏呢? 这个问题安锦舒以前也曾想过,只是那会子她觉得顾卿辰不会无聊到或者说有精力陪着她演戏,毕竟当初的他那样憎恶她,那样憎恶安家。 可如今瞧来他显然是知晓的,既然知晓还陪着她演戏?安锦舒心头一笑,她越发看不明白他了。 “阿弟。”安锦舒露出一抹明媚笑意:“我们冰释前嫌吧。” 屋外似乎起风了,刮得檐下挂着物件叮啷作响,凉意顺着安锦舒的脚底往身上钻,她下意识的把腿并紧了些,两手十指相扣置于膝间煎熬等着顾卿辰的回应。 她不知晓顾卿辰是否能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他那般聪明许是能懂得吧,那他是否又能与她革除过去种种真心以待呢? “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在边塞时的生活,可又怕触及你的痛处,这么长时间一直不曾问过,阿弟可愿意与我说说?” 回应安锦舒依旧是良久的沉默,若不是耳边时有时无的清浅呼吸声安锦舒都会以为对方已经走了,自己在自言自语呢。 又等了一会见人依旧不说话,安锦舒便觉时间实在难熬,准备结束了话题找个别的时机在问问,可还不等她出声,耳边响起顾卿辰一如以往清冷声音。 “我自小未见过我生母,由我养父养母抚养长大。” 他的声音很平缓,听不出来半点起伏,似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 安锦舒赶紧屏息侧耳聆听,能叫顾卿辰说这些事给她听先不说事情是否有价值,能叫他吐露心声本就是一件难得的事。 “边塞条件凄苦,家中条件更甚,自我记事以来家中便总是断粮,日日难以果腹。” 顾卿辰说到此侧眸看了一眼正认真听着的少女,见她睁着大眼睛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模样他薄唇轻抿别开视线继续道:“家中还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一岁,年纪虽小可性子却懂事的叫人心疼。” 当他说起妹妹二字时安锦舒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变了,没有波澜的语气有了些愉悦。 安锦舒知晓这个人,顾卿辰的小妹,上辈子活在顾卿辰口中的少女。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当他提起这个人时语气都带着难以掩盖得欢愉,这个人在他的心中想必就如她在自己兄长心目中的地位,一位哥哥对妹妹深沉的爱。 但是安锦舒同时也知晓,顾卿辰口中的这位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死在了边塞上,死在了蛮夷人的手中。 四周温度似乎降了些,只那一瞬间便叫安锦舒有些泛冷,她揉揉胳膊打了个冷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温度一下子降这么多:“嘶,好冷。” 话落身上披上来一件衣裳,透着淡淡的热与一点点潮气,安锦舒不由自主伸手拉住,不用多想便也知晓这衣裳是顾卿辰的。 “我没事。”安锦舒说着就要取下衣裳还给他:“我还有被子呢,我披着被子一样的。” 手被按住,依然是淡淡的凉:“穿着吧。” 他的语气也不似在与她商量,容不得安锦舒反驳。 安锦舒只得乖乖的披着衣裳,但还是怕他凉着又道:“不如阿弟把被子披上?” 身边人没有动静,安锦舒咬咬唇,好吧,不披就不披呗做什么不说话啊。 “阿姐还想听吗?” “想。”安锦舒想也没想就答道:“我想了解关于阿弟的一切。” “为什么?”顾卿辰眼神晦暗的盯着她。 安锦舒想了想笑道:“阿弟还记得那日江上小舟吗?” 顾卿辰眼中光亮闪了闪:“记得。” “那日我问阿弟小舟会飘去哪里,阿弟还记得是如何回答我的吗?”安锦舒笑了。 顾卿辰自是记得。 “阿姐想去哪里,它便会飘向哪里。” “阿姐想去哪里,它便会飘向哪里。” ........ 异口同声的二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没曾想阿弟还记得。” 他能记得倒是出乎安锦舒的意料,她能记得是因为顾卿辰当时的这句话真的给了她很大的触动。 在那样一个傍晚,伴随着夕阳晚风,在她向往青山绿水,逍遥自在,对未来充满迷茫且未知时,他这样与她说,他没有左右她的决定,也没有给她道明方向,只告诉她只要她想去,那她想去的地方便是归途。 安锦舒轻轻笑出了声,但她不知道,她此刻的眼中是有星辰的,在闪耀。 顾卿辰望着那抹星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他总是对这这世间人世间事感到厌恶与厌烦。 人心丑陋虚伪至极,权衡利弊有几人能真心相付? 养他十几载的父母最后告知他他不过是捡来的,他敬佩的大将军手刃了最疼惜他的人,他的生母为护他死于仇家毒杀,而他的生父在十几载后才假惺惺与他道父子深情。 他以为他的一生注定如梦里预兆一般会遭人迫害,受尽屈辱,纵然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是满身污秽泥泞不堪。 可现实是所谓的屈辱没有到来,一切看似没变可又全变了,最大的变数便是身边坐着的人。 安锦舒—— 他的好阿姐,她没有在鞭笞过他,没有在强迫过他,待他极好,却不含男女之情。 少女会与他保持距离,会下意识的刻意躲避他,温情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她的眼看向了另一个人。 这本是他梦寐以求的,可如今他却只想叫她多看他两眼。 这人呐是不是都是这般?未得想拥之,得之又弃之。 梦里最后他到底做了什么?顾卿辰从没有哪一刻有如此强烈的渴望,想知晓梦中他与她的结局。 第196章 包括你 “自是记得。” 他回她。 “那日小舟上阿弟的话对我有很大的启发,让我发现阿弟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自那日起我就想与阿弟好生聊聊,奈何人嘛总是看不清自个的,好在现在为时也不算晚。” “我多了解阿弟一分,以后便能对阿弟多好一分,虽说我是你阿姐,可细细想来我并不知晓你的过去,也不知晓你爱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爱吃的或有什么忌口的,你我之间因为不够了解总会隔着一道鸿沟,了解了这道鸿沟才能迈过去。” 安锦舒缓缓解释着顾卿辰的问题,那个为什么。 她伸出手缓缓向侧边摸去,然后拉住了身边人的衣裳用一种温柔到顾卿辰难以拒绝的语气祈求道:“今日你先与我说说你在边塞时的事,关于你的喜好,以后慢慢说给我好吗?关于以前我对你的猜疑还有近两日所发生的事就从这一刻翻篇可以吗?” “包括仇恨吗?” 啪嗒! 外面的风许是吹落了什么物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顾卿辰问出了的这句话如重锤敲击在安锦舒的心头,叫她捏住对方衣摆的手抖着泛起了轻颤。 “阿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安锦舒隐隐感到不安,捏住顾卿辰衣摆的手渐渐松开。 “啪!”的一声,顾卿辰拉住她想逃走的手,眉眼冷冽,笑意邪肆:“阿姐既然想与我冰释前嫌与我翻篇,那今日我们便把话说开,不要藏着掖着相互算计,阿姐且告诉我你这样讨好我是为什么?你是不是早知我的目的,甚至......” 顾卿辰凑近她,笑的越发冷然:“阿姐早知我身份,讨好我是为了叫我放松警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轰隆一声惊雷声起,安锦舒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她想抽手,可顾卿辰的手就像铁钳钳的她动不了分毫。 “我,我不知道阿弟在说什么,我与阿弟说这些只是因为阿弟对我好,我也想对阿弟好罢了。” 顾卿辰竟然要与她摊牌吗? 所以说他真的知晓,他真的也是重生回来的! 那他都已知晓未来走向为何还要留在她家,他分明可以直接进宫拿出能象征他身份的东西然后回归皇子的身份,然后顺理成章登上皇位惩治安家,完全没有必要还在她家用义子的身份活着。 她想不通,眼前一片黑暗,安锦舒又急又怕,手腕上的手弄疼了她,她喊痛,可对方反倒握的更紧了。 “阿姐不是要与我冰释前嫌,我只不过说了我的看法阿姐便又要逃?阿姐这般叫我如何信你?”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阿弟在说些什么,我与阿弟何来的仇恨,阿弟怕不是想多了。” 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诫安锦舒不行不能在如今摊牌,她如今有什么东西能与顾卿辰抗衡,她一旦承认对方就能知晓她以前对他的好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那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说出来,反正对方已经怀疑,藏着掖着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这是一场豪赌,赌如今的顾卿辰对安家亲情高过了仇恨,可是安锦舒哪里敢赌,赌不好前功尽弃,一切白费。 “呵。”顾卿辰冷笑一声松开手来:“所以说阿姐这一次又是骗我的是吗?你我之间的鸿沟到底是什么阿姐比我更清楚,那个阿姐一直藏着的秘密让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秘密能叫阿姐一次又一次向我低头!” “够了!”安锦舒大吼一声,她捂着耳朵不想在听:“够了,真的够了。” 顾卿辰后退一步,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洞穿了面前人一切虚伪和谎言,那深锁的眉毛和被利刃似的寒风辙过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安锦舒的反应好似长满针刺的寒风,扎进肌肤,直彻骨中:“阿姐若不愿意说,我替阿姐说。” “不知阿姐可知温衡。” 安锦舒如身坠冰窟,随着顾卿辰的这句话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看来顾卿辰已经不想在与她扮演表面和睦的姐弟了,撕开二人之中遮挡的纸,剩下的便是血淋淋的真相。 “阿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离开扬州城时阿姐都未曾舍得叫回寻找他的人,阿姐既救了他为何又放了他?”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安锦舒睁开了眼,心中已做出了决定。 既然事已至此,那便说吧,他话已至此她在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不是吗。 她如今待他不薄,安家待他亦然,有本事他顾卿辰就在这山中杀了她,回去京都做一回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纵然他大仇得报,她也决计要叫他让天下人不耻! “所以是你劫走了他。”安锦舒不知晓她是如何说出这句话,亦或者抱着怎样的心情回答,她只知晓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平静的连她自己的惊讶:“他如何了?” “好的很……阿姐想明白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下颚被捏住,少年强烈的气息瞬间裹住安锦舒的身体:“阿姐不怕了?” 安锦舒扯起嘴角:“怕,可我更怕今日不言,日后在难有机会了。” 她抬手抓住捏着她下颚的手,无神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透过黑暗看向了面前少年:“若今日我不说,阿弟还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 屋外传来雨打瓦片之声,一场大雨毫无预兆的洒下。 寒气透过缝隙飘进屋中,安锦舒听见少年声起。 “会。” 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可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安锦舒莫名一笑舒展了眉头:“阿弟真的不一样了,我印象中的顾卿辰对安锦舒从来没有这般好的脾气,他的眼里只有憎恶与嫌弃。” 安锦舒拍开了顾卿辰的手,长长舒了口气:“在见阿弟前我做了个一个梦,梦里我喜欢阿弟,但阿弟并不喜欢我。” 顾卿辰眉头一跳,也是梦吗? “我为了一些事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我也为那件过错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所以我自见阿弟第一眼开始,便畏惧你,可我不得不亲近你,讨好你,只因为若不这样做我便只能杀了你,因为只有杀了你才能免去悲惨的结局。” 安锦舒苦涩一笑:“可世间事分对错,杀人并非是上上选,残暴之人亦会变得温柔,犯错者亦会回头,爱生因,恨生果,果噬因是报应,所以怨不得别人。” “我对阿弟好是因为我不想在重蹈覆辙,梦里欠阿弟的我还完了,如今我只想守着家人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在别无他求。” 顾卿辰:“包括我?” \"包括你......” 第197章 阿弟慎言 一抹光线自窗缝隙偷洒进屋内,屋中昏暗只能透过那抹光线瞧见少女坐在榻上仰头望着面前少年,少年俯身握着少女下颚。 二人距离之近,只需其中一人往前分毫便可相吻。 “你凭什么相信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顾卿辰冷笑。 安锦舒发出一声嗤笑回他:“阿弟与我一样不是吗?梦中所发生的事是真是假想必阿弟早有判断,这话完全没有必要在问。” 山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你说的悲惨结局是什么?” “你.....”安锦舒准备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安锦舒心头顿起疑窦,因为重生之事太过玄幻,她便只告知顾卿辰她是做梦梦见了上一世,她不知晓顾卿辰是如何知晓上一世的事,所以一切全凭猜测,也是在赌顾卿辰的反应。 他若与她一样是重生的便会好奇她做梦之事,若他不是重生而是以其它途径知晓前世种种,那他便不会好奇。 可他现如今的反应显然是不惊讶她做梦预知未来,所以顾卿辰并非重生,而是以特殊途径知晓。 可上辈子的结局他既知晓又为什么要问她? 安锦舒心中思量,也浮上一抹猜测。 顾卿辰知晓上一世的事不假,可由于某种原因他并未得知上一世的全貌,所以他才会问她悲惨结局是什么。 安锦舒握紧了拳,在思考在犹豫在迟疑是否要把结局告诉他。 告诉他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安锦舒真的很想看看,可惜她如今眼睛看不见。 她会告知他结局,但绝不是现在,老天爷既然不叫他知晓结局定是有老天爷自己的考量,如今她若说了算不算泄露天机? 书上都说泄露天机者轻则短命,重则暴毙而亡,这事既然能写进书中定是有所借鉴,她可不想被雷劈死。 再说了他想知晓就知晓?他顾卿辰凭什么。 亏他还是当皇帝的人,不懂得等价交换的道理吗? “我若是告知你结局有什么好处吗?” 顾卿辰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神色:“你与我谈条件?” “怎么?阿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会不会太霸道了些。” 她此话堵得顾卿辰脸色一变,他怎么觉得事态发展不对? 怎么逼她说出真相后对方反倒无所顾忌越发伶牙俐齿了。 “没有好处。”顾卿辰咬牙道,然后只见他唇角一勾若有所思道:“但若是阿姐告知于我我可以考虑考虑阿姐最担忧之事,放过安如鹤。” “当着?”安锦舒心头一喜,未曾多想脱口而出。 可随即她便听闻一阵得意笑声:“原来如此。” “你诈我!”安锦舒气急毫无预兆站起身来,结果与面前人“嘭”的一声,二人皆被撞得人仰马翻。 “哎哟!”安锦舒一屁股跌倒在榻上,后背还好有被子垫着不然又得撕裂伤口。 顾卿辰轻嘶一声噌噌后退两步,捂着额头只觉头嗡嗡作响。 “你练得铁头功吗?痛死了!”安锦舒叫唤。 “阿姐伤口可有碍。”顾卿辰箭步上前搂住她。 “你做什么离我那么近!”安锦舒嘴一撇做势要哭:“你就欺负我如今看不见,欺负我一个瞎子只能倚仗你!” 越说安锦舒越委屈想起如今这等糟糕情况还要被他吓唬更是难过,眼泪说掉就掉叫顾卿辰防不胜防。 “阿姐哭什么?我待你不好?” 安锦舒一把推开他:“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亏得我还记着你的好,愧疚于你,结果你呢,吓唬我就罢了还掐我,还用头撞我!” “我何时掐你了?” 一见他不承认安锦舒立马就急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顾卿辰的手,一把抓住就搁在了自己下巴:“这是不是掐!” 接着又抓着他的手挪到自己脖子上:“这是不是掐!” 顾卿辰:“……” 手被猛的甩开安锦舒背过身去:“你如今什么都知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得提醒你,你下手之前可得考虑清楚,杀了我我父亲兄长绝不会放过你。” 顾卿辰眼睛一眯,捏住少女脸颊迫使她面向自己:“阿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为何要杀你?” 被捏住脸的安锦舒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哭的脸颊红红:“你不怕我回去告诉我知大家真相然后把你解决掉吗?” 顾卿辰失笑没有丝毫担忧:“那且看阿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阿弟的身份呢,恐我安家的刀还未架在阿弟脖子上,宫廷内卫便把我安家众人射成了筛子.....唔?” 话音还没落下脸颊便被狠狠一捏,安锦舒被迫发出一声呜呼来,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被捏的嘟起一副傲娇模样惹人又怜又爱。 顾卿辰见此手一松一紧又捏两下,见对方那可爱模样挑了挑眉,手感极好,非常合他心意。 士可杀不可辱!安锦舒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捏她脸气的耳朵脖子全部弥漫上酡红,张牙舞爪要跟顾卿辰拼了。 刚才捏过她的小脸倒使顾卿辰心情好上不少,怕她挣扎厉害导致伤口撕裂,遂没敢在刺激她放开了手退到了安全区域。 “顾卿辰你个讨厌鬼!”打不到人的安锦舒气的大吼:“你敢做不敢当!你就不是个男人!” 下一刻脖子猛地被捏住,安锦舒惊恐的抓住脖间大手,因对方突然的抓握猛烈咳嗽几声。 耳边喷洒出热气,安锦舒吓得浑身一缩,这个距离都不用瞧她都知晓对方又凑近了她,很近很近..... “我是不是男人阿姐难道不知晓?”对方语气旖旎,热气喷洒在安锦舒耳尖之上透着淡淡的酥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安锦舒努力离他远了些吗,她怎么知晓!她立马矢口否认。 见她否认的如此利索顾卿辰也不气恼,薄唇微勾,眼角透着淡淡的红,瞧着安锦舒的眼中满是邪气:“烟雨亭中阿姐忘了?马车之上阿姐也忘了?或者说书案之.....” 嘴被人突然的捂住,安锦舒颤着手,脸上闪过一抹无措:“阿弟慎言。” 第198章 你喜欢我? 可顾卿辰是谁,又岂能听她话,薄唇凑近她的掌心似做个了亲吻的动作,瞬间吓得安锦舒脸色发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抽回了手怒道:“你无耻!” 顾卿辰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我只是在给阿姐回忆,阿姐怎还恼了。” 安锦舒头一次发现此人不可理喻,不按常理出牌便罢了,如今更是叫人捉摸不透。 当初她上赶着的时候他弃她如敝屣,如今她远他后他又巴巴上赶着:“顾卿辰,你喜欢我?” 风的呼啸声似乎停了,天地间一片死寂,不知何时只闻屋外雨点淅沥拍打在地,声音重如雷鸣。 几个呼吸后顾卿辰退开身子,他的气息自安锦舒身前抽走,那一刹那仿佛一块千斤大石自安锦舒胸口挪走叫她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顾卿辰退至窗边目光清冷注视着榻上之人,只那么一刹那,他似变了个人。 眼中柔情尽散剩下一片凉寒,面上笑意尽褪只余一片疏冷。 他手攀上窗沿,捏住窗沿的手因为用劲泛出一阵青白。 他喜欢安锦舒吗?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只不过一支心爱的笔用的久了,陪伴的久了突然有一天丢了不习惯罢了。 他道:“阿姐不是也说过喜欢我,姐弟之情难道算不得喜欢?” 安锦舒揉揉脖子笑道:“如此便好,阿弟也不要多想,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姐弟之情自是最好的,毕竟阿弟年纪小,虽有梦中事提醒可年纪却骗不得人,万一行差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想来阿弟也不想重蹈梦中覆辙吧。” 安锦舒清了清嗓子又道:“咱们二人既然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也不奢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父亲与兄长,你只需告知我边塞时发生了什么事便好。” 心脏在猛一时间有些钝痛,顾卿辰凝眉一声未吭,不曾辩驳一个字。 半晌后他问她:“阿姐考虑好了吗?” “什么?”安锦舒一时不解。 “阿姐与我装糊涂?不是想知道边塞的事?” 安锦舒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小脸之上佯装为难:“实不相瞒阿弟,梦中结局我实则也记不大清了,若是阿弟能先告知我边塞时我父亲与我兄长做了哪些无法饶恕之事,且能保证不与其计较,我想我一受刺激许一觉醒来就记起来了,如何? ” 顾卿辰冷哼:“伶牙俐齿。” 安锦舒皮笑肉不笑道:“彼此彼此。” “咳咳!”门口传来谭三头的咳嗽声,屋中诡异的气氛被打破。 安锦舒寻声做开心状脸上立马换了笑容甜甜道:“老先生你来啦!刚才我还在担忧下如此大雨不见你人,恐你淋着,你可有淋雨?” 谭三头没有子女亦无亲人,平日里一个人冷暖温饱也皆无人关心,如今突然被安锦舒如此关切倒是感触颇深,沧桑面庞之上竟隐隐透出动容之色。 他心情极为不错的哈哈笑了两声:“没事没事,去隔壁瞧小丫时被大雨拦了路便坐了会雨小了才回来,我可有打扰你姐弟二人说话?” “没有!” “有。” 顾卿辰与安锦舒再次异口同声回道,只是一人笑颜如花,一人冷若冰霜。 谭三头:……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顾卿辰望了眼院子,雨已小了,山头处隐有蔚蓝漏出,他回头又看了眼榻上少女,见她那明媚笑容向着他人顿觉碍眼。 他走向门口:“我今日进山摘了不少蘑菇补药,借谭老先生的鸡一用。” 谭三头还笑眯眯的盯着安锦舒,这小姑娘真是越瞧越可爱,长的真是乖巧招人疼。 听见顾卿辰要借他的鸡一用还乐呵呵的点了点头,不就是用一下鸡而已,用吧用吧! 等等! 他猛的反应过来!他借过刀借过柴借鸡是什么意思? 等他伸头看见顾卿辰正一手提溜着他的鸡一手拿着大柴刀时他顿时怒目圆睁,提着拐杖怒喝道:“放下我得鸡!” 半个时辰后—— “真香。”安锦舒放下手中碗筷:“老先生家的鸡就是与旁人的鸡不一样,鸡汤鲜美浓郁,清香四溢,鸡肉瘦而不柴,鲜嫩多汁,好吃。” 谭三头抖着筷子瞧着碗中的鸡屁股那叫一个糟心,一共就四只鸡这人杀一只不够还杀他两只鸡,说什么留一公一母来年就是一窝,他哪里能等到来年!一只母鸡下蛋速度都赶不上进肚子的速度。 含泪喝了口汤谭三头哎的一声摇摇头,这大户人家的孩子真是一点不懂细水长流之理,一顿都吃完了下一顿可怎么整。 但是该说不说这汤炖的真是鲜,谭三头又抱碗喝了口热汤,美味极了,罢了吃都吃了,就全当给小姑娘补身子了。 谭三头看向安锦舒,见她可爱模样顿时也不为那两只鸡心疼了,只是看向顾卿辰的目光难免带着怨念。 “好吃你多吃些,你如今身子还在康复中,山中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小鸡炖蘑菇可是大补。”谭三头慈祥道。 安锦舒点点头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我喝了三碗实在喝不动了了,不然我肯定还要在吃一碗的,话说老先生手艺真不错,这鸡汤炖的比酒楼厨子还美味。” “这......”谭三头复杂的瞅了眼一旁默默喝汤的顾卿辰,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替他说道:“这鸡汤不是老朽做的,是你阿弟做的。” “哦。”安锦舒毫不在乎的应了一声:“那还是鸡好汤才能好,不然一个不好的鸡纵然手艺再好也做不出美味来不是。” “啪嗒。”筷子搁置在瓷碗上的脆响声。 “我吃饱了。”顾卿辰抬脚大步离开。 谭三头奇怪哎了一声:“这人怎么了这是?” 安锦舒撇撇嘴,根本不在乎顾卿辰气不气,她习惯性摸向袖中,准备取出锦帕擦擦嘴,可伸手掏了空才想起来如今她身上穿的是隔壁婶子给的粗布衣,装不了手帕。 本想叫人去给她取帕子,可一想也没有人给她去取,她索性手撑着桌沿站起身来要回去屋中取一趟,好在顾卿辰领着她认过路,这一路摸索回屋子也不算困难。 可还不等她走手中便被塞进一个帕子,安锦舒呆了一下拿起帕子凑近鼻尖,有股淡淡清冷幽香,不是她帕子的味道。 她摸了摸帕子上的纹样却是她的帕子纹样,这是什么情况。 顾卿辰声起:“陈嫂把你衣物拿去洗了,这帕子是她给我的,我忘记给你便一直揣在身上了,见你掏袖便想起这事,物归原主,拿好了。” 安锦舒摩挲着手中帕子笑笑:“劳烦阿弟。” 她擦擦嘴然后把帕子捏在手中,以为顾卿辰会离开却不想没听见他离开的动静。 “阿弟不走吗?” “去哪?” 安锦舒疑惑:“阿弟刚才不是走了?” 手中帕子被抽走,安锦舒没来得及握住。 “去给阿姐取手帕了。” 第199章 我在 “将军这里!”山脚下一队人马四下搜寻着什么,直到一声大喊响起惊动了正埋头寻找的其他人。 众人举着火把围上前去,只见河床的一处巨石缝隙中卡着一块木板与马车锦布。 安锦然见着那快锦布眸子霎那变得凌厉,拿剑挑过那块锦布来,上面的花纹赫然便是他都护府的。 “来人!”他厉喝。 “属下在!”两名身材健硕侍卫上前抱拳恭声道。 安锦然看了他二人一眼:“会水吗?” 那二人对视一眼,皆道:“回禀将军,我二人乃南方人,自小在水中长大的。” “脱衣下水。”安锦然只给了他二人四个字,那二人二话没说当即开始丢盔卸甲,脱了鞋袜与御寒的衣物,只余一件遮羞的衣裳,扑通两声跳进了水中。 十二月的气温低的吓人,纵是穿了袄子也叫人浑身发凉,水中温度更是寒意袭人,可那两个侍卫下去水中足足半刻钟才自水面浮起来,出水面时其中一人手中托着一个白色物体,另一个人已经游到了岸边。 他没有穿衣先是禀报道:“将军河底有一具尸体,尸体面部朝下,属下使不上力气,瞧样子是个男人。” 此时另一个侍卫也游了上来,它把手中白色物体扔到地上,安锦然看到那团白脸色咻的变了。 “踏雪!”盛怀安认出那团白色,蹲身提溜起来查看,只见小猫已不知死了多久,泡在水中全身浮肿的像一个球,曾经漂亮的鸳鸯眼珠子如今已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现半点生机。 盛怀安的心随着这只猫儿的死沉到了谷底,他望着那湍急的河面只觉冷意自脚底蔓延至四肢,浑身寒的如一块万年冰块。 安锦然也是认得这只猫的,踏雪养在安锦舒身边那么长时间,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他拍拍盛怀安的肩:“只是一只猫而已,未见小妹尸体,她定还活着。” 盛怀安瞧了眼手中白猫尸体,烟烟的宠物出现在河底,死的这般凄惨,那烟烟呢?能有几分存活的希望? 河底的人很快便被打捞上来,对方泡的浮肿,面目更是肿的无法直视,安锦然有十几载战场辩尸的经验,纵然此人已泡的没有人样他依旧认出此人不是都护府的人。 他自对方身上摸索一番,先是摸到一张银票,在是摸到一块玉佩,银票数额不小,玉佩成色也极好,这两个物件哪一个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人所能拥有的,盛怀安见这两个物件当即眸色一亮:“叫我瞧瞧。” 安锦然把银票小心翼翼摊平在地上石头之上,然后把玉佩递给了他。 盛怀安丝毫不嫌死人东西晦气,取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质地柔润,入手有淡淡温热之感,透过光亮可见玉佩内青丝纹路,玉佩做环状,上刻有花样,多半是女子的物件,但此质地的玉佩市面之上少有流通,暖玉稀有,世家纵使有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当成筹码给与他人。” 安锦然也是瞅那玉佩价值不菲,显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安兄的意思是?” 盛怀安与安锦然对看一眼,齐声道:“宫里的。” 盛怀安点头:“只是猜测尚不能定性,只是此物不论雕刻手法还是质地皆像御贡之物。” 安锦然心中已有计量,他把玉佩与地上银票拾起交给一旁副手吩咐道:“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叫父亲母亲仔细查查这两个物件的来历。” 副手道是,揣了东西急急走了。 安锦然与盛怀安望着那望不到头的河,已是有了寻找方向,既然知晓人是掉入河中,那便顺着这河逆流而下,一路找去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就算是死,他二人也得把尸体带回来。 火光渐渐远去,就在他们曾经站过的位置却鼓起了一个小山包,山包很小似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小包前还有一个用剑刻出来的小石碑,上方刻着: 烟烟爱宠踏雪之墓—— 远处的谈话声渐行渐远:“安兄不愧是读书人,对待一个牲畜都这般仁善。” “终是一条性命,死在冰冷河中已是悲惨,何况烟烟喜爱它,我此番做也是不希望烟烟难过......” 傍晚天气转晴,下了一日的雨终在太阳落山之际瞧到了点晚霞余晖。 安锦舒蹲坐在屋前石阶之上,手捧着一只烤的黢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东西啃的牙都是黑的。 她的身旁牛蛋与她一般无二,抱着黑黢黢的东西啃的正欢。 啃着啃着牛蛋抬头看向安锦舒问道:“美女姐姐你是瞎子吗?” 话落谭三头便给了他一记白眼:“小孩子家家如何说话的。” 牛蛋缩了缩脖子糯糯道了声:“对不起美女姐姐。” 安锦舒轻声一笑,目无焦距的望着前方对谭三头道:“没事的老先生,牛蛋他就是好奇没有恶意。” 谭三头见安锦舒不计较这才又背过身去整理药草。 “我不是瞎子,我是因为受了伤这才看不见了。”安锦舒对扭到说道。 牛蛋天真的想了想:“我明白了,美女姐姐的伤好了就能瞧见了,那为何杨婶子说你是瞎子呢?” “杨婶子?”安锦舒喃喃道:“她是谁?” “就是村长家的杨婶子啊。”牛蛋啃了一口手中黑东西把自己听见的全部说了出来:“杨婶子在村里都跟别人说说美女姐姐是个瞎子,还说可惜长了一副好容貌,她还说虽然美女姐姐是瞎子但是她不嫌弃,说要把美女姐姐娶进门给王八当媳妇呢。” 安锦舒:....... 这是个什么事? 安锦舒唤院中谭三头:“老先生可知晓此事。” 谭三头还真不知晓这事于是回她不知晓,说要出去打听打听,于是安锦舒便听见他拄着拐杖离开的声音。 “美女姐姐,神仙哥哥去哪了?我怎么没瞧见神仙哥哥啊?”牛蛋四下看了看见顾卿辰不再好奇的问。 安锦舒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午间她吃完饭对方给她送了帕子又拿走她帕子后就不见踪影,这都过去大半日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牛蛋!吃饭了!”隔壁的陈嫂在墙那边喊牛蛋回家,见到安锦舒她笑呵呵打招呼:“小美人也在啊,可要来婶子这里吃点。” 见她喊自己小美人安锦舒实在难以适应于是对她笑道:“陈嫂以后叫我烟烟吧,家中父母都叫我烟烟。” 陈氏呵呵笑着:“得嘞得嘞,前儿你昏迷着也没法问你,后面你醒了又忘了问,如今总是知晓如何称呼你了,那烟烟可要来陈嫂家凑合点?” 安锦舒笑着婉拒了:“不了陈嫂,我在等我阿弟跟老先生,何况刚吃了这番薯也不饿。” 陈氏这才瞧到她手中黑乎乎的东西,她一拉脸不悦道:“这谭三头烤番薯的水平还是这么差,行吧,那你且等着吧,有事我就在隔壁记得叫我啊。” “美女姐姐我回家吃饭了。”牛蛋与她道别。 “去吧。”安锦舒温柔道,接着就是牛蛋跑出院子的声音还有陈氏训他的声音。 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安锦舒咬了一口番薯,有些凉了,她有些讨厌这种寂静的感觉,于是对着四周试探性喊了一声:“顾卿辰?”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就当安锦舒准备起身回屋时,头顶上传来两个字:“我在。” 第200章 嫌他小 她赫然抬首:“你一直在屋顶上?” “嗯。” 安锦舒无语住,这是个什么癖好? “你在上面做什么?不冷吗?” 衣衫煽动声起,少年已稳稳落于地面之上:“阿姐饿了吗?” 她问他冷不冷他却问她饿不饿? 安锦舒摇头:“不饿,老先生给我的这个番薯有些大,吃的有些撑。” 看着她手中黑黢黢的东西顾卿辰蹙眉,她现在恐是眼睛瞧不见,若是能瞧见定不会把这黑东西往嘴里送。 顾卿辰取过她手中番薯,又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安锦舒倒是一反常态乖巧得很,顾卿辰见她难得这般乖觉不由奇怪:“怎么?平日里这样对你你定要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今日怎么如此乖巧?” 安锦舒笑笑:“未来帝王亲自伺候我,这等殊荣享受一次便少一次啊。” 顾卿辰替她擦脸的手顿住,紧接着垂眉一笑:“感觉如何?” 安锦舒歪头想了想勉为其难道:“还行,差点火候,若动作能在温柔些便好了。” “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很。”顾卿辰看着她:“阿姐若是想.......”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人声。 “敢问可是谭郎中家?” 听声音是个娇弱小姑娘,年纪最大不会超过十五。 顾卿辰没理她,甚至觉得她有些碍眼,安锦舒倒是热络,听见有客登门立马转头笑眯眯招呼道:“是,请问是哪位啊。” 顾卿辰顺着她空洞视线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粗布麻衣衣衫褴褛的小姑娘。 她脚上脸上满是泥泞,衣袍尚遮不住双臂,脚踝裸露在外,脚上一双布鞋已露出了脚趾,此刻因为羞愧与不安正努力的往里缩着。 顾卿辰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天下可怜人千千万万,想要杜绝这一切只有从根源上解决。 衣袍被拉住安锦舒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过去瞧瞧。 顾卿辰瞅了眼她还有些泛黑的小脸把帕子塞进了她手中告诉她不要乱动。 傍晚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白日下了不短的雨院中土路一走便踩一脚的泥,顾卿辰看了眼深陷泥中的鞋,回身望向站在屋檐下正细细擦着手的少女,她的鞋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衣摆之上也有些泥点,他眸色沉了几分。 走到院门口顾卿辰看向那瘦弱少女开口问道:“有事?” 刚才离得远少女没瞧清,只知道对方身形高挑,垂着发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魄。 如今离得近了少女才看清顾卿辰的脸,然后她便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好看到就像庙里的菩萨。 “阿弟?什么情况啊?”安锦舒听没动静了开口询问着。 少女被她惊醒过来,赶紧垂下了头不敢在看顾卿辰:“我,我是隔壁村的,来找谭,谭郎中买些药。” “隔壁村?”顾卿辰看了眼小路上的脚印,一直从村口处蔓延至村外,看来她所说无假,的确是从隔壁村来的。 “你进院子等吧。”顾卿辰并不打算与之多说,指了指院中一处屋檐下那里正是谭三头前面坐过的位置。 少女道了声谢却没动,顾卿辰见她没有要进院子的打算便直接转身回到了檐下。 安锦舒听见动静忙问:“我听对方说是隔壁村来的,来找老先生拿药?” “嗯。”顾卿辰把她帕子自手中抽出,见白色帕子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不能再用便随手揣入怀中,然后又掏出一块新帕子递到其手中。 安锦舒未曾多想,也未曾留意到帕子上的纹样已经变了,而她捏住的帕子自她手边垂落小小一角,那里一个小小的金色小字很是显眼,若是凑近瞧了便能瞧出,那是一个小小的辰字。 “她可有进来院子坐?” 顾卿辰看了眼还在门口站着的少女:“没有。” “那阿弟可有问她生了什么病?需要什么药?” 顾卿辰见安锦舒似格外关心门口少女不由多看她两眼:“阿姐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是啊,难得有同龄人还是个女子,自是感兴趣的,毕竟这山中日子无聊,阿弟是男子年纪又小,有些话总是难以聊到一起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安锦舒还特意加重了年纪又小四个字很难不叫人多想,若是他没记错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说他年纪小了。 “阿姐嫌我年纪小?”顾卿辰神色危险的瞅向安锦舒,如蛰伏在阴暗之中的猛兽,只待猎物走入圈套便伺机而动咬住其致命之处绝不松口。 若是安锦舒此刻能瞧到顾卿辰的眸色与神情她是万万不可能说出那句叫她肠子都要悔青的话,那句叫她日后每每想起都恨不能重回当天山中屋檐之下给说话的自己两耳巴子的话。 “是啊,阿弟难道不小吗?” 当初这话安锦舒说的顺口,当天她心头也有气只想给对方找点不痛快,话都是随心所欲想说便说。 那本来他年纪就小,她说的也没有问题,可错就错在她忘了他是男子,而也是后来她才知晓她当日说的那话给顾卿辰那“弱小心灵”带来了多么大的冲击力。 当然也给她自己招来了“无妄之灾”,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安锦舒明显感觉到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身边的温度就有些凉了,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冷嘲,可那冷笑声很轻也很快,安锦舒刚听见便没了动静,导致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恰巧此时熟悉的拐杖敲击地面之声传来安锦舒面色一喜,便把刚才的幻听以及四周的异常温度抛至脑后了,摸索着就要过去听八卦。 天知道她多久没听见外人的声音,整日里除了陈嫂与牛蛋便是老先生与顾卿辰,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他们几个人了。 眼睛又瞧不见,陈嫂聊得又是些叫人打瞌睡的家长里短,牛蛋年纪小除了问她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根本坐不住一会就没影了。 老先生每日都在院中捣鼓草药,沉默寡言的很。 至于顾卿辰那就更不用说了,整日连个人都不见,纵使人在嘴里也没几句她爱听的话,跟他聊天心太累不如不聊。 第201章 有阿弟所以便是家 脚下刚挪动一点胳膊便被人拉住。 “阿姐去哪里?” “去院门前啊,难得家里来客不去瞧瞧怎么行。” “家里?”顾卿辰重复这两个字:“这里?” 安锦舒见他神神叨叨的有些嫌他烦但挣脱又挣脱不开于是无奈道:“阿弟又有什么疑问吗?” 这人怎么这么多心眼子,她随便一句话他都要反复琢磨一下,莲藕成精不成。 “不过是暂时落脚何以称为家?”顾卿辰却是语气急切带着不解,拉住安锦舒胳膊的手也是紧了些。 安锦舒被他这言论堵得哑口无言,紧接着她玩味一笑朝他靠近了些:“阿弟想知道?” 顾卿辰瞧她笑意心中知晓不对,可还是没忍住嗯了一声。 “阿弟你凑近些,我告诉你。”安锦舒声音软软似有诱哄之意。 顾卿辰视线沉如一汪深渊,俯下身来凑近她。 安锦舒在他耳边呵呵一笑,朱唇轻启:“因为这里有阿弟,所以便是家啊。” 小样,看我不膈应死你! 安锦舒心中得意,她真的好想瞧瞧顾卿辰此刻的表情,定是精彩极了,叫他欺负她,以后她成日膈应他,有本事他把她抹脖子了。 因为这里有阿弟,所以便是家啊...... 因为这里有阿弟......所以便是家。 少女的话响彻耳畔,顾卿辰握住少女胳膊的手不知何时松开的,等他发现时人已摸索着踩着院中泥巴往院门口慢慢走去。 盯着她的绣花鞋踩在泥泞之中,顾卿辰眉角狠狠跳动两下,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谭三头黑着脸走到门前瞧到门前站着个陌生姑娘,看她凄惨模样当即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不是谭家村人吧。” 那少女本站在门口垂着头发呆,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说话吓了一跳,转身看见谭三头她立马局促道:“我,我,我是隔壁李家村的,我,我来找,找谭郎中买点药。” 谭三头见她年纪小小,身上衣裳破破烂烂,脚上鞋也是烂的,这行头说的好听是买药,说的不好听是借啊。 但医者仁心,这十里八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谭三头这半吊子郎中医术先不说如何,可这仁善免费救济他人的美名却是传了出去的。 他这一年也总能碰上几位走投无路之人前来求医借药之人,所以对这少女前来倒也见怪不怪了。 他正想开口叫对方进院子,就见一人边摸边走行了过来,正是那上赶着凑热闹的安锦舒。 谭三头奇怪看向其身后,顾卿辰正站在檐下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自然也是瞧到了少女踩进泥中的鞋,当即对着门口求药少女道了声:“且等一下。”便拄着拐杖走向了安锦舒。 “老先生是你吗?”安锦舒四下乱摸着,亦步亦趋向前挪动。 “是我。”谭三头回她:“那小子怎么叫你一人过来了?他在檐下做什么呢?”谭三头有些不悦的看了眼檐下发呆的顾卿辰,小姑娘绣花鞋如此漂亮,踩了这泥全弄脏了,他也不知道劝着点。 安锦舒不以为意一笑:“他如今正苦恼着呢,老先生咱们别理他,刚才有个小姑娘前来找你买药,你是不是见到了。” “见到了。”谭三头把手中拐杖干净一端递到她手中:“你且拉住我带你去干净地方。” 安锦舒没有反驳,这院子里应该是泥巴地,下了雨泡软了几脚踩下去全是稀泥。 她现在就觉得这泥全附在她鞋底子上,鞋有三斤重提起脚来都费劲。 顾卿辰那厮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一番话唬住了,也不上来帮她,她又瞧不见想找干净地界走都不行。 此刻听谭三头这么说立马头如捣蒜应了下来,拉着其拐杖就跟着对方走。 “老先生这拐杖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咯手啊?”摸着手中拐杖安锦舒越摸越觉奇怪,她也摸过自家祖母的拐杖,并不是如此形状啊。 谭三头声音低随口道:“山里头随便捡的一根破木棍子,瞧着长度正好便拿来做拐杖了。” 安锦舒沉默下来,做久了娇小姐都忘了人间疾苦,忘了并非所有人都有那个条件用好的吃好的,更多的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到了檐下谭三头抽回安锦舒手中拐杖,顾卿辰神出鬼没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谭三头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接着转身回到院门口把那前来买药的少女带到了檐下。 顾卿辰看着安锦舒那全是泥巴的绣花鞋脸色难看,可瞧她还算愉悦的面容终是没有说话。 谭三头问那少女要买些什么药,少女似乎很不好意思,眼睛一直在顾卿辰的身上扫视着,显然顾卿辰在此她不便开口。 见此谭三头清了清嗓子对她道:“无妨,此处没有外人,说便是了。” 可少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无论如何就是不说,安锦舒便推了推顾卿辰叫他先回避一下,哪知少女却说她只给谭郎中一个人说,安锦舒顿时尴尬,只得讪讪一笑摸索着走人。 行吧,还想凑个热闹,结果热闹没凑着还被人嫌弃了。 顾卿辰顺手拉住她手腕,安锦舒噘嘴没有挣脱,跟着他离开。 回到屋子安锦舒越想越郁闷,这到底是有什么是顾卿辰不能听她也不能听的。 她兴奋了半天劲结果到头来白兴奋了,明天她还是乖乖去找陈嫂聊天吧。 “我饿了。”半晌后安锦舒闷闷不乐道小姐娇气突然上来了:“我想吃八喜丸子,想吃梨花酥,想喝牛乳酪.....” 顾卿辰把剥好皮的红薯递到她手中:“眼下只有这个。” 这番薯就像一根银针直把安锦舒扎的泄了气,她撇嘴咬了一口番薯:“我的眼睛何时能好啊?身上的伤都在愈合了为何眼睛却没有动静?” 说到安锦舒的眼睛顾卿辰的眸光也是冷了下来,前面他问过谭三头,谭三头说她这是被撞后短暂性失明,许是哪一天突然就好了,也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 对于谭三头的判断顾卿辰自是不会全信的,需得回京都叫莫老给其看看。 但眼下这种情况还不是离开的最佳时机,他二人都身负有伤,这里距离京都千里之远,二人带伤上路先不说体力,又该如何保证那伙歹徒没有同伙?碰见又该如何逃脱? 因为安锦舒发热他们临时改道前来这谭家村寻医,距离原本路线有百里之远,只要对方不出动大批量人马寻找,很难找到他们这里。 何况那日大雨山体塌方把唯一一条进山的路拦腰截断,如今在此养伤等待救援是最佳之选。 第202章 随便找个人嫁了 思索片刻顾卿辰淡淡劝慰着:“阿姐眼睛无碍,总会恢复的。” “嗯。” 安锦舒应了声点点头,难得乖巧。 顾卿辰慢条斯理擦着被番薯染黑的修长指节抬眼看向面前之人:“阿姐醒来这么久似乎并不在意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在意就能回去了?”安锦舒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总归有阿弟呢,何须担心。” 她许是泥里的泥鳅死便死了,可顾卿辰可是未来帝皇,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呢,老天爷哪能叫他在这小村子里困一辈子? “你倒是有信心我不会扔下你,你若惹我不开心,我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走你又该如何?”顾卿辰有意吓唬她。 哪知安锦舒无所谓道:“那便在这村里随便找个人嫁了,今日你许是听见了,那杨什么的妇人似还蛮中意.....我,唔?” 话音还没落脸便被人捏住,对方手劲不小安锦舒被迫抬起了头,待她反应过来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顾卿辰这厮又捏她脸! “你....放手!”她怒吼。 顾卿辰捏着她的小脸搓了搓,安锦舒嘴角残留的番薯蹭到了他手上他也全当没看见。 “有时候真想把你嘴缝起来,叫你再难说出惹人的话。”顾卿辰的眼尾晕着薄红,刚才在她口中听见那句“随便找个人嫁了”纵然知晓不是真的,也难掩他心头邪火升腾。 那杨氏可是什么好鸟?村中人既然叫她儿子王八就知对方品性,她这般随意就与对方拉扯上关系,纵是口头玩笑那也不行。 安锦舒不知他的内心想法只知他这人实在不可理喻,这以前碰一下他他就满脸嫌恶,如今倒是顺手的很。 “我,我怎么,怎,你了。”被捏着腮帮子的安锦舒说话有些含糊,但丝毫不影响她面上愤怒的表情:“你,你要扔下我,还还管我嫁人,你,你,你......” “你什么?”顾卿辰捏着她的脸凑近她,语气中难掩不悦。 安锦舒立马识相的闭了嘴,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人喜怒无常的,万一新仇旧恨一起算真的把她扔在这里自己跑了怎么整? 不就是跟他顶了几句嘴嘛,做什么这么小气。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可脸上却是笑呵呵殷切道:“我,我说,说阿弟这么好,怎么可能扔下我呢,呵呵呵.....对不,对不对阿弟?” 顾卿辰离少女极其近,可闻见番薯的香甜气息,他的面容隐在她的阴影之下难辩喜怒,只见他捏住少女的手动了动,然后缓缓退开了身子。 “阿姐可知那杨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子又是什么德行?” 安锦舒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脸不满嘟囔:“我只是随口胡说,他们如何关我何事。” 顾卿辰挑挑眉神情因她此话有所缓和,但声音依旧冰冷:“阿姐真是这样想?” 不然嘞?安锦舒心头翻个大白眼:“我又没见过那所谓的杨氏,不过与她说了两句话,还有她那儿子叫什么王的从头至尾我都没瞧见过,不是胡说还能是真的不成。” “不过......”安锦舒语气一变,神情也严肃起来,她想起牛蛋与她说的话:“阿弟可知晓那杨氏与村里人说的话?牛蛋说她想娶我做媳妇,我叫老先生去探探虚实,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顾卿辰神色一凛缓缓说道:“确有其事。” 安锦舒在屋中养病不常在村中走动,自是听不见这风言风语,实际上自杨氏那日寻滋闹事之后便已对安锦舒有所图谋,顾卿辰早在暗中观察这杨氏已久,对方许是找不见那不成器的儿子,否则定早就领着人上门了。 “阿弟与我说说。”事关自己安锦舒哪里能淡定,若对方只是开玩笑说说便罢,若是真的,这还真是糟粕事一桩。 “吃完了吗?”顾卿辰答非所问。 安锦舒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吃,吃完了。” “擦手。”顾卿辰嫌弃提醒着。 安锦舒又赶忙掏出来她的帕子擦手。 等等!这不对啊,凭什么对方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她不擦能耐她何! 安锦舒心中打起小九九,擦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顾卿辰见她竟然只是随便擦了两下糊弄了事当即自对方手中抽出帕子又拉过其手垂首为她细细擦拭。 安锦舒大惊失色,想抽手解释,可顾卿辰强势的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别动。” 安锦舒:....... “那什么,阿弟不妨去打盆水叫我洗洗?”实在心中奇怪安锦舒忍不住开口打破这诡谲气氛。 “水凉。”顾卿辰冷冷回她两个字。 “那便烧个水如何?这马上也要歇息了总要洗漱不是。”安锦舒不死心继续道。 “聒噪。”顾卿辰语气已然不耐烦。 安锦舒再次:....... 直到顾卿辰擦完她的手,并松开她的手腕安锦舒才如释重负暗暗吐出一口气来。 顾卿辰这厮想来是有洁癖的,犹记第一次见他衣裳虽有补丁可却干干净净整洁无比,后来每次见他不论是他的衣着还是屋中陈设皆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就连他的剑都要比旁的人亮一些,她这样不修边幅恐是碍到他眼了。 “东边的山体崩塌了,想来杨氏伺候的村长一家被挡在外边回不来,她有了闲工夫又喜爱你白白净净自是起了歪心思。”顾卿辰给安锦舒擦完手后又给自己擦了擦,最后才把帕子收入怀中。 安锦舒自是不会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她现在只对那所谓杨氏感兴趣。 “她想做什么?虽然此处比不得京都,可总不能做出强抢民女强逼成婚之事吧。”说着安锦舒恐有些慌张,不由自主的往伸手想去抓顾卿辰的袖子,她现在可是个瞎子,胡话归胡话,但顾卿辰若真的不管她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看见她紧张的手与煞白小脸顾卿辰勾唇笑了:“怕了?” “怕!”安锦舒咬唇做害怕状:“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性子,老先生与陈嫂待人仁善不代表其余人一样仁善啊,若真如阿弟所言,我这岂不是得小心些了?” 顾卿辰起身拿过陶瓷壶给其倒了杯热茶没在吓唬她:“放心,她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她忌惮我的武功,也忌惮你我二人身后势力,没有人撑腰绝不敢对你如何。” 虽说对付这等有歹心之人一剑杀了便了了,可杨氏总归与那些歹徒不一样,对方如今不过是散播些流言算不得实质性的伤害,何况这村中妇女闲来无事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只要对方不轻举妄动顾卿辰不在乎所谓流言。 届时他二人一走便是谁也不认得谁,与这村中人平生都不会再见。 可若是对方不识趣找上门来,顾卿辰定是要关门打狗叫对方好好的长长记性的。 第203章 自我怀疑一下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安锦舒拍拍胸口自我安抚,若搁在她康健之时她定是不会被此事吓着的,只是如今她连吃饭更衣都需要人帮助,对这种被人觊觎之事自是害怕得紧的。 “天色不早我去给阿姐弄些吃的,阿姐吃完早些歇息。” “等等!” 安锦舒顺手往旁边拉去,却没想一把拉住身旁人的手,这一变故使得二人都有些愣住,安锦舒一边叹自己运气好一边悻悻松开手来。 “阿姐还有问题?” “是,是有一点小问题。”经过这两日的梳理安锦舒也大致想明白了眼下状况。 迟疑一下她喃喃道出自己顾虑:“我现在身上有伤不便行远路,若是这杨氏真的铁了心要强抢我当她那儿媳妇怎么办?我们要离开吗?还有那伙劫持我的人既然受安图鲁指使肯定有接应之人,到了时间对方不见人肯定会四下搜寻,你我二人该如何?” “你倒是一针见血,聪慧得紧。”顾卿辰没曾想安锦舒能想到这一层,颇为欣赏的瞅了她一眼:“阿姐无需担心,我既陪你留在此处,那我便有信心保你周全,在你伤好之前,哪也不去。” 言落安锦舒只听人大步离开了屋中,她端起手边的杯子来,似如那古灵精怪的小狐狸笑的狡黠。 如此她便放心了...... 顾卿辰出了屋后谭三头与那少女还在说话,少女本还轻松的神情一见到顾卿辰立马就紧绷起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羞得。 “你这事不是小事,我不能随意给你开药,你且叫你家中父母来一趟。”谭三头摇着脑袋说着。 少女本看着顾卿辰的眼在听见这句话后唰的一下就收了回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谭三头的衣裳叫谭三头帮帮她,不然她就撞死在院子里。 少女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凄惨,谭三头不是不想帮她,不过开个方子拿点药的事,但事关人命他不敢私自定夺啊。 “你且别哭了,你这事我当真无能为力,你且起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谭三头苦恼的摆手不去看她。 “你不是郎中吗?大家都说你心地仁慈,是这十里八乡的活菩萨,老先生你帮帮我,我万万不能带着这个孩子回去,我爹娘会打死我还会把我卖给同村的屠户,那屠户都能做我爹的年纪,嫁给他我不如去死!” 少女怎么也不松手,哭的声音在这寂静村中格外刺耳,不少附近的人家都围了过来,在院子外交头接耳。 安锦舒扒着门框听着动静,刚才少女的哭喊她自然是听见了,听样子她好似怀有身孕的模样啊,年纪尚小且未婚配,原是偷食禁果暗结珠胎,怨不得不叫她与顾卿辰旁听呢。 “阿姐好奇?”顾卿辰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安锦舒赶紧小声道:“她嚷的声音这般大,我就算不好奇也被勾出了好奇。” “老先生这般铁石心肠如何对得起乡亲信任,我不过一个弱女子走了这么久的路想来求一副药而已,你为何不给我,为什么!” 院中少女凄厉大吼一声,紧接着便听扑通一声重物倒地声音,院外的人纷纷发出惊呼声,安锦舒只觉身旁一阵风掀过,她伸手摸去哪里还有顾卿辰的影子。 她看不见可她可以听见,她听见众人在喊谭郎中,听见少女惊恐又害怕的抽噎声,听见谭三头虚弱的痛呼声,她隐约猜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想摸索着过去,可又怕自己上去添乱,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谭三头你也是的,人家小姑娘跑来求一副药你给了便是了,怨不得人家激动。”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有人赞同附和,但随即就有人出来反驳了。 “我说谭显生,你爹当初咋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见色忘义的玩意,这谭三头如何说也为你瞧过不少次屁股上的痤疮,还不嫌恶心的为你处理,好嘛,出了事你第一个出来说风凉话,你良心被狗吃了你!” “你胡说,我何时长那痤疮了!”听见妇人道出他的隐疾男子也急了,声音都颤了下。 妇人不屑冷呵一声:“这村里所有人都知晓,就你一个人还以为大家瞧不出来呢。” “你....你.....”男子被又羞又气,毕竟这痤疮不是什么好病,又长在那私密处,大庭广众说出来确实叫人面子挂不住。 她俩还在吵着,一位眼尖的妇人却一把拦住那想跑的少女为谭三头打抱不平道:“哎~小姑娘,你推了人打算去哪?你不会想推了人就跑吧!” 那少女红着眼搓着手,诚惶诚恐的看着众人,嘴巴哆哆嗦嗦的显然是被吓坏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瞧你就是存心的!你不许走!”妇人开始推搡那少女,少女被吓得啊啊大叫。 现场乱的如一锅粥,顾卿辰冷着脸把倒地的谭三头扶起在把他背进屋中。 “阿弟?老先生怎么样了?”听到身旁动静的安锦舒忙不迭问道。 顾卿辰把人背进屋中放至榻上见人脑袋后似乎有些血眼不由的寒了几分:“人被推搡在地,流了些血,性命无碍,但恐是需得修养几天。” 安锦舒摸索上前,谭三头已陷入昏迷,安锦舒唤他他都没动静。 “阿姐且在这陪着谭老先生,我去处理一下。” “阿弟。”安锦舒叫住他。 顾卿辰嗯了一声等她说话,可安锦舒犹豫一下朝他摇摇头:“没事,你去吧。” 顾卿辰看她一眼出了屋子带上房门,安锦舒听着屋外传来的嘈杂声音一时有些无力,她本想叫顾卿辰莫要把事情闹大,可随后她又想到她有什么资格去说这话呢? 受伤的不是她,去平息此事的也不是她,她还是那个需要被护着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对他人的处事方法指手画脚。 她竟然质疑顾卿辰的处置方法?她一时觉得可笑。 不过.....安锦舒缓缓摸上自己眼睛。 她的眼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无力感真的太磨人,感觉她就像个没用的废人。 第204章 顾卿辰会可怜别人 顾卿辰处理完回到屋子后人已睡熟了,他先是用木板搭了个简易的床把趴着睡的少女挪到了上面。 再去烧了热水给谭三头简易清理了一下伤口,伤口只是擦破点皮流了些血,但谭三头年纪大比不得年轻人,这一摔恐是要好生缓缓才是。 忙活完他提着东西出了屋子,然后一夜未归。 第二日安锦舒是被一阵香气勾引醒的,这香味好像尖椒鸡啊。 她抽了抽鼻子,结果被辣椒呛的猛地咳嗽起来,陈嫂端着篮子进来给她换药,边替她顺气边笑呵呵的给她讲昨夜的事。 直夸顾卿辰年纪轻本事大,那一身气魄比起她曾见过的县老爷都毫不逊色,还夸他能武能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男儿。 安锦舒听得直哈哈,陈嫂把顾卿辰比作县老爷时她笑的后背伤口都有些发疼,许是陈嫂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便是县老爷了,要安锦舒说对方身上的气势纵在如今的帝王家中也是绝不逊色任何人的。 可要说是难得一遇的好男儿安锦舒是直撇嘴啊,他顾卿辰一个少年帝王敢在登基当日夜洗百家,杀人如麻,这个好男人称谓用在他身上似乎有些违和。 她想了想就他那脾气,莫说当他妻子了,就是当他臣子都得气晕在大殿之上,若是当他妻子一天恐要被气死八百回,除了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嫁给他就是自找罪受。 当然她的想法是她的想法,对于陈嫂的叙述她还是点头赞同的,她讨厌顾卿辰是一回事,出门在外给其长脸便是给自己长脸她还是很清楚的。 “陈嫂说的不错,我阿弟能言能武无所不会,昨日给我做小鸡炖蘑菇,今日又给我做尖椒鸡呢,可不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嘛。”安锦舒说着好男人三个字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好在陈嫂并未在意。 陈氏说明日四十里地外的镇子上有赶集,问安锦舒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安锦舒本想说要,可是一摸口袋空空如也,她连忙笑道:“不用不用。” 陈嫂显然是不信的,她们当初来村子里求医来时就一身衣裳几匹马,男娃儿便算了她一个女娃儿怎么可能不需要。 可话还未问出口,小牛蛋便跑进来嚷嚷说小丫姐姐哭了他哄不好。 陈氏忙给安锦舒说了两句叫她好生想想便急匆匆走了。 赶集......四十里地外的镇子。 镇子的赶集是不是挺热闹的啊? 她盘腿大喇喇坐在木板榻上思索着,镇子上有衙门,那她们是不是可以去衙门报案或者写封信加急寄回京都报个平安? 四十里地似乎有些远,她若跟着去会不会耽误脚程? 顾卿辰进门后见到的便是安锦舒坐在榻上衣衫不整想入非非的模样,他先是皱眉然后快步上前把她衣服拢好,语气冷硬没有丝毫温度:“外面有风你就这般吹着?陈氏呢?” “陈嫂家中有事着急走了,我昨夜睡着了阿弟把我抱回榻上的?”说到这个安锦舒还有些不好意思,对方叫她守着人结果她先睡着了:“那老先生呢?可醒了?” “醒了,等你用膳呢。” 安锦舒脸一红,赶紧找鞋要下榻。 顾卿辰拦住她然后在安锦舒错愕的神情中把鞋套在了她脚上。 鞋子暖呼呼的透着热气,就像刚被炙烤过。 安锦舒诧异的伸出手摸了摸,摸到的鞋子是绵软温暖的,可是她昨日不是踩了满脚泥吗?怎么可能有这种触感。 “鞋子?”她发出疑问。 顾卿辰把她发丝用布条随手绑好冷冰冰回她三个字:“我刷的。”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猛地听见他承认安锦舒还是觉得心脏有瞬间的骤停,顾卿辰给她刷鞋? 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安锦舒眼睛一闭往旁边一躺,肯定是做梦,这是假的,都不能信。 脸上软肉被人捏住,安锦舒啊啊啊的叫疼。 “痛吗阿姐?”顾卿辰声音低哑,透着坏笑。 “痛痛痛。”安锦舒拍他的手要哭了,这厮下手真狠。 顾卿辰放开手来,少女脸颊被他捏过的地方红了一片,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真是娇嫩,他都未曾使劲就红了。 揉了揉被他捏红的脸安锦舒识时务的道了声:“谢谢阿弟。”声音小的如蚊叫。 “什么?”顾卿辰佯装没听清。 “谢谢阿弟。”安锦舒又说了一遍。 “阿姐大声些,我听不清。”顾卿辰刻意为难她。 安锦舒一笑掷地有声道:“我说阿弟真好,我这受了阿弟如此大的恩惠也无以为报,待我们回家,我给阿弟挑选上几个美貌婢女送去绝对叫阿弟满意。” “呵。”一如既往的冷笑,另一边脸突的被捏住,安锦舒哀嚎的同时只听耳边响起冷飕飕的声音:“阿姐欠我的多着呢,待日后还账时,我愿阿姐也能这般牙尖嘴利。” 饭桌之上谭三头看着安锦舒脸颊两边对称的红奇怪问她:“你这脸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像是蚊虫叮咬的?” 怪她不怪蚊虫,怪她这张嘴,非得跟顾卿辰过不去。 “我没事,老先生你如何了?身体可有大碍?”安锦舒忙岔开话题。 谭三头笑笑:“我也没事,擦破点皮,我这老身子骨还算硬朗,多亏了我平日的辛勤劳作啊,否则哪能这么快就能起身呢,哈哈哈。” 顾卿辰夹了块鸡肉进安锦舒碗中:“昨夜我把人送至对方家中并告知了其爹娘所有的事,她爹娘听闻她伤了人要塞银钱给我。” “银钱?”谭三头眼睛一亮:“多少钱。” “三十文。”顾卿辰答。 “钱呢?”谭三头伸出手问他要钱。 顾卿辰看他一眼夹了块鸡肉放进口中:“我没要。” 谭三头:....... “为何不要!”他这中气十足的一吼把安锦舒吓了一跳,这模样哪里像受伤的八旬老人,三十文钱的威力这么大,病不治而愈了? “瞧对方可怜。” “咳咳咳。”安锦舒一口辣椒呛的咳嗽起来,摸起手边的水就灌了一大口,真是活久见,光是听顾卿辰说别人可怜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厮能有这么好心? 第205章 冷意 因为三十文钱的事谭三头气的卧榻不起,顾卿辰也不在意,用完饭后便在院中丁玲桄榔不知捣鼓些什么东西。 安锦舒坐在檐下披着顾卿辰不知从哪里为她找来的大披风,感受着脚下火炉的滚烫热浪小脸红扑扑的静静坐着陪着他。 牛蛋与村中其他孩子的玩闹声时不时从院门口传过,被暖意围绕的安锦舒头一点一点的泛起了困。 恍惚间她好像可以看见了盛怀安站在院门口喊她烟烟,也看见自家兄长着急的脸,可下一瞬她被人唤醒,眼前依旧一片黑,顾卿辰清冷的声音似一只无情的大手把她自天堂拉入了人间。 “阿弟?怎么了?” 睡着的安锦舒并不知晓自己昏睡过去差点砸在地面之上,若非是顾卿辰眼疾手快她定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困了,屋中去睡。”顾卿辰冷淡说道。 安锦舒揉揉眼睛摇摇头:“不困,我要在这里陪阿弟。” 话说的好听,实则是外边有太阳照着还比较暖和,屋中太过阴冷,何况老先生还在屋里头睡觉她进去也不大好。 顾卿辰似并未发现她的顾虑,难得道了声好没有辩驳她,他似乎在忙,与她说完又去了院子拾弄起来。 安锦舒终于没忍住问了句:“阿弟你在做什么?” 可没有人回答她,她撇撇嘴,深吸一口气,真无聊啊,若是明天能去赶集就好了。 思及此她又朝院子里喊:“阿弟,陈嫂说明日镇子上有赶集,你去不去?” 院子里的动静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响起。 少年清冷低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阿姐想去?” “想,这里太无聊了,据说村镇上的赶集有玩走花马的,我想看。”她兴奋道。 结果顾卿辰下一刻就一盆冷水泼下来:“阿姐如何看?” “.......” 见人不为所动,安锦舒心头打鼓,鼓起勇气说了句底气不足的话:“那阿弟不陪我去我就跟陈嫂去。” 一阵冷风刮过,对方根本不理她。 罢了,不去就不去呗,有啥的。 “镇上人多,鱼龙混杂,阿姐与我如今不便到处招摇。”大概过了半炷香对方突然道出这么一句。 安锦舒呵呵一笑,当默认了。 顾卿辰不知道忙活什么,忙活了整整一天,除了午间塞给她一个番薯,剩余时间只能听见院中动静却鲜少听他说话。 直到傍晚陈嫂做完农活从地里回来,看见谭三头那崭新的院子大吃一惊,安锦舒才知道顾卿辰忙了一整天原是在给泥巴院子铺石砖。 她摸索着往前走,果然,踩上去的脚感已经完全变了样,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石头能把这片院子铺的如此平整,有些地方踩上去会有踩在石子路上的哗啦声,安锦舒惊诧同时却惊惧对方这种恐怖的执行力。 昨日傍晚他还在处理老先生被推攘一事,今日也没见他出过门,所以他只能是昨夜处理完事情后趁大家都在睡梦中时去寻了这些石材,今日又把石块砸碎铺进院子里。 安锦舒更不会忘记对方还给她刷洗了鞋子,早间还做了饭! 这一刻安锦舒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对顾卿辰这个人的感受,只两个字:可怕。 他是不会累吗?还是不需要休息?可他也是人,如何有这精力不眠不休做这些事情? 带着这个疑问安锦舒在夜深人静之时朝寂静无声的黑暗中试探性喊了一声:“阿弟。” 果不其然,她话音才落黑暗中便传出他的声音:“嗯。” 没有突然惊醒的迷茫,也没有睡醒时的朦胧,有的是可怕至极的冷静与冰冷,似他一直睁着眼守着她,只等她开口他便能回应。 安锦舒后背泛起一阵寒意,这寒意并非是外界的冷导致的,而是由心底弥漫出来,然后席卷全身。 “我渴了。” 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紧接着是陶瓷碰撞声,再是倒水声,然后安锦舒感觉手边有东西递了过来,她伸手接过,半支撑起身子慢慢喝了一口。 当温热的水顺着舌尖划过嗓子在流入更深处时,安锦舒的手猛烈抖了一下,手中杯子不稳自手中脱落。 当杯子脱离手中瞬间安锦舒便下意识的要去接,可有人比她更快,对方稳稳接住杯子时,安锦舒的手也稳稳的摸到了对方的手。 只是对方的手很稳很热,而她的手却在颤抖还带着凉意。 只摸到的一瞬间安锦舒受惊的缩回了手,可顾卿辰还是感觉到了。 “阿姐很冷?” “没有。”安锦舒摇头,尽量叫自己神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身上被子被人往上拉了拉:“可是阿姐在发抖。” “刚才伤口有些疼,这会好了。”安锦舒脸不红心不跳答着。 顾卿辰一笑没有追问,只最后问了一句:“阿姐还要喝水吗?” 安锦舒回以浅笑:“不喝了,我要继续睡了,阿弟也早些睡吧。” 说完安锦舒便缩回了被窝,翻了个身背朝顾卿辰睡了。 只是黑夜之中少年摩挲瓷杯的声音一直久久没有停歇,安锦舒颤抖的手也随着那声音持续了一整夜不曾消退。 好不容易熬到寅时安锦舒终是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可她感觉这一刻才闭眼下一刻便有人唤她。 “谁啊.......”她迷迷糊糊回了一句,只希望那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的声音能赶紧消失了去。 对方果真没在说话,安锦舒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似被一双大手托着,放在了一艘小船之上,摇啊摇的,很是舒服。 在这种摇晃之中安锦舒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她听见耳边响起杂乱的吆喝声。 “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脚踏贵地眼望生人,格外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肥肉嘞!肥肉嘞!” “白梨冻!一文钱一个!白梨冻!” 耳边叫唤什么的都有,有吆喝声,有马车碾过的声音,有小孩子的哭闹声,还有牛马的叫唤。 四周的味道也是千奇百怪,有牲畜的味道,有若有若无的油饼香气,有清晨水露的雾气,还有一丝淡淡的却无处不在的清冷幽香。 “阿姐若在睡着,这赶集便睡过去了。” 安锦舒:“?!” 第206章 卖马 安锦舒一个激灵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黑,她小脸之上露出些迷茫与彷徨,紧接着反应过来顾卿辰这是带她来赶集了。 顾卿辰的双手穿过她的腰正捏着缰绳把她固定在怀中,而她就这么倒在他怀里睡了一路..... 怨不得她梦里在划船呢,这在马上一摇一晃的可不是跟划船一样吗。 安锦舒压下心头怪异感觉,待冷气叫她稍稍清醒后她略显疑惑的开口:“阿弟不是说不来吗?” “需要买些东西。”声音自头顶传来,少年声音嘶哑,带些慵懒之感。 原来是要买东西。 “阿弟要买什么?”安锦舒又问。 “不知道。”顾卿辰回。 “哦。”安锦舒顺口哦了一声,结果立马诧异的转头:“啊?” 这人自己说要出来买东西,结果问他要买什么他又说不知道?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哟!” 旁边的小商贩尖着嗓子叫嚷着,安锦舒立马兴奋道:“冰糖葫芦阿弟!” 身下马儿未停:“此处人太多,不方便。” “.......哦。” 安锦舒瞧不见,但长时间的眼盲导致听力倒是有所见长,听着四周熙熙攘攘的声音她知晓顾卿辰并未骗她,她们骑着马,四周人又多,若是停下或者下马就容易引起堵塞,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顾卿辰听怀中人语气失望,垂首看她一眼:“等一会。” “什么?”四周有些吵闹,顾卿辰说的话刚好被声响盖过,安锦舒没听清。 可她的疑问并没得到回答,安锦舒也习惯了他这副臭脾气,于是换了个问题:“阿弟准备去哪里?” 顾卿辰看着集市不远处的一片市场,缓声道:“牛马市。” 牛马市内人头攒动,一股子独属于牛马的骚臭味直钻鼻腔,安锦舒虽然并不矫情可猛地一闻这味道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抬起袖子捂住了鼻子。 顾卿辰瞧到她的动作:“阿姐且忍一忍。” “我没事。”安锦舒含糊不清道:“阿弟来这里做什么?要卖马?” “那些歹徒死后马全被我留下了,放在山中喂养终归不是法子,索性卖了换些银钱。” 原是这样。 醒了后安锦舒还真没想过这些,此刻听顾卿辰说起才想起来。 顾卿辰把那伙歹徒杀了后对方的东西定不能随着对方尸体一块扔了,这些马值不少钱,卖掉后也能改善改善生活。 “但阿弟一次性卖这么多匹马不会引来怀疑吗?” 能一次性赶来如此多的马匹售卖又怎么可能是平常人家,寻常理由与借口骗骗朴实村里人也就罢了,这些个马贩子精着呢。 而且六匹马,他如何一人赶来的?若是赶来六匹马,她们早成了集市上耀眼的存在了怎么可能还能这般大摇大摆走着? “一次卖马太多肯定会引来麻烦,可若是一次一匹倒也不会显眼。”顾卿辰轻声说道。 何况...... 剩余的马他也不打算送来集市卖,此次来卖马是一方面,找个聪明人才是根本。 她二人年纪不大,气质不凡,加上又是生面孔,一入牛马市内就引来牛马贩子的频频打量。 顾卿辰拥着安锦舒坐在马上,一双眼直视前方身姿笔挺,面对四周投来的目光毫不露怯,淡定从容模样使得那些原本想给他二人一个下马威的牛马贩子急了。 马市内流传一句话: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 想要知道一匹马是不是好马且先看毛色再看四肢,若这两点都为上等那这匹马不说挣钱绝对不会亏钱。 对方身后那匹马全身呈枣红色,没有一点儿杂毛,闪闪发亮,腰背滚圆,四肢粗壮,远看就体型雄大,气宇轩昂非凡品。 近看更是有力有劲神态威武,马眼炯炯有神,黑如玛瑙,看人带着一股子警惕劲,哪里是能在此小小镇上遇见的品相。 几乎就在同时,一些有眼力劲的马贩子就蜂拥而上。 “这位客官可是要卖马?小的是这精河镇数一数二的马商,价钱好商量!” “客官客官!我家掌柜的乃城里的,价格绝对公道!” “客官……” ………… “客官,你这匹马若是要卖,我出一百五十两银子!” 不知是谁在后面喊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价格,顿时马市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皆齐刷刷的看向喊价之人,要知道,一匹千里驹正统汗血宝马也就值一百两高价,且这马虽好却远远不值此等价格,可以说是天价无异。 “杨武,你爹虽给你在百里坡留了些家产,可也不是这么给你祸害的,你如此喊价可是要破坏马市行价?” 一瘦小麻子脸男人推开身旁手下走了出来,对着那喊价的男子一脸怒气冲冲。 喊价男子人高马大丝毫不怕他,挺着胸脯就凑上前,离的近了,那麻子脸竟然才到那杨武肩膀,杨武对他嗤之以鼻:“张麻子,这一个月我看中的马你大爷的哪一个没跟老子抢?老子今天就要这匹马如何!你有本事喊价啊!” 张麻子平日里就跟杨武不对付,这是马市上人尽皆知之事,杨武有钱张麻子有势,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暗地里使绊子。 今日这杨武是真看上了顾卿辰这匹好马,若是买下了,他定能在赛马场大赚特赚,一百五十两轻松就赚回来了。 可这张麻子又出来给他找不痛快,杨武也火了,平日里对方抢他马客他忍了,可是这匹马他让不了,就算让了他也不会叫这张麻子痛快了! 见那张麻子不说话杨武环臂啐了一口:“孬种!” “杨武你骂谁孬种呢!”张麻子见这杨武竟敢骂他立马就执起马鞭要干架。 他身旁伙计把他拉住劝他冷静些! 杨武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说你是孬种你还不信,你今日这鞭子但凡能落在我杨某身上我杨某就敬你张孬种是条汉子!” “你他爷爷的!”张麻子见杨武这趾高气昂一口一个孬种的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挣脱手下人的阻拦,扬鞭就给了那杨武一鞭子。 杨武不躲也不闪,直到鞭子到了近前,徒手一抬,大掌稳稳接住那鞭子,然后快速缠绕掌上大力一扯,那马鞭就自张麻子手中脱手,形成一个抛物弧线飞向杨武。 杨武借力接住那马鞭,然后眼神一狠,拿着鞭子就回抽了过去。 第207章 他去买冰糖葫芦了 鞭子又快又狠的直直抽在张麻子肩头之上,那张麻子嗷的一声大叫,冲过去就欲给杨武一拳,哪知还没挨到杨武半分就又被抽了一鞭子。 众人皆看傻了眼,这好好的卖马为何就演变成了这两人斗殴了。 谁也不敢去当和事佬,精河镇虽然只是个镇子,可它却有这十里八乡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而牛马市场更是火热,很多人不远百里赶来可能只为把辛苦养的牛马卖个高价亦或是在这里买上中意的牲畜。 有交易便有竞争,这牛马市内有底子的贩子不少,可最大的两位还得是张家与杨家,张家行事霸道圆滑,好东西不用说五成至少有两层进了其肚子,但张家为人处事霸道势力也大,贩子们能得利便也不会自找麻烦。 而杨家与之一比倒是和气许多,杨武是个奇人,不爱女人唯独爱马,他爹死前给其留下不少钱财,用大家的话来说那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钱能使鬼推磨,张家敢与他对着干,他就用钱买人教训回去。 久而久之他二人便成了对头,杨武看上的马张麻子必要插一脚,而张麻子要买的马杨武不想要也得给其找个不痛快。 可这二人都极有分寸,见好就收,像今天这样的冲突实在话,头一次。 而他两人打完后,谁也没讨到好处,张麻子满身被鞭子抽烂了好几处衣裳泛着血色,而杨武脸上也挂了彩。 可回头再去看人群外,那坐于马上神情从容的公子早已牵着那匹枣红宝马不知所踪。 “人呢!人去哪了!”张麻子挨了一顿打正在气头上,见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见了哪里能高兴了,当即就嚷嚷着找人。 一个小厮唯唯诺诺走进来先是对着那张麻子道:“那公子走时说若是张掌柜的想要那匹马,今夜戌时二刻镇口外的二道桥茶铺见。” 张麻子啐的一口,心道这公子什么个情况,卖个马还搞得如此神秘。 小厮说完又走向杨武把这话与之重复了一遍。 杨武剑眉皱了起来,这公子卖个马搞的如此玄乎所为到底是什么? 张麻子见人同时约了他与杨武二人前去立刻又不乐意了,脱口而出不过一匹畜生,谁爱要谁要他张麻子不稀罕。 杨武一听乐呵了,那你张麻子不要他杨武就收下了,当即也顾不得脸上伤口,笑呵呵的走了。 张麻子一见自己不去竟叫杨武这般得意心里又不平衡了,当下招来手下耳语几句,他张麻子不要的东西也绝不叫杨武得逞,就是可惜一匹好马了。 顾卿辰自马市离开后花了些银钱把那匹枣红马暂放在了镇上一户人家,说他们是赶路来的这镇上,带着马不好采买,麻烦他们帮忙照看一下,晚一些来取。 那户人家是一家三口,都是朴实的庄稼人,见顾卿辰生的不凡且周到有礼自是愉快的答应了帮忙照看,且说顾卿辰给的报酬不低,他更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出了农户家,安锦舒被顾卿辰抓着手腕往前带着走,安锦舒也乖巧,他这一系列操作她只静静陪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顾卿辰也没与她过多解释,这小狐狸聪明着呢,无需他过多解释,她心里此刻想必已经把他的目的琢磨了个明明白白。 “阿弟,你饿不饿?”走了没几步安锦舒肚子叫了。 顾卿辰四下打量了一下,街边支起的小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引人垂涎,但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带着安锦舒走了。 安锦舒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饿,但问题是她饿了啊,她要吃饭。 于是安锦舒站着不动了,顾卿辰扯着她手腕的手一顿,回头不解看她:“怎么了?” 安锦舒神情恹恹,捂着肚子可怜吧唧说:“饿的走不动了,阿弟自己走吧。” 顾卿辰见她此番模样有些失笑,学会耍无赖了? “阿姐走不动可是要我背?” “谁要你背啊。”安锦舒做防备状,真怕顾卿辰说到做到:“我,我还能走。” 瞧她委屈巴巴模样顾卿辰浅笑道:“前面有个酒楼,去那里。” 一听这话安锦舒立马笑了她就说嘛,顾卿辰讨厌归讨厌但一顿饭还是不至于吝啬的嘛。 “那我想吃酸辣鱼,还要吃糖醋排骨.......” 安锦舒激动的开始点菜,顾卿辰拉着她听她报出来的一连串菜名唇角缓缓上钩,看来这段时日把这小馋猫馋坏了。 进了酒楼,许是今日赶集的原因,平日里生意冷淡的楼中坐满了人,安锦舒与顾卿辰一进酒楼就有小二前来招呼。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顾卿辰把酒楼扫视一圈然后看向店小二冷声道:“一间厢房。” 店小二尖着嗓子吼了句得嘞!接着带着他二人上了二楼厢房。 安锦舒瞧不见,但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在她上楼时有一道视线盯着她,直到她进了厢房这道视线才消失。 她没忘记她如今与顾卿辰的处境,进了厢房只剩她二人时她忙与顾卿辰道:“阿弟,刚才我上楼时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瞧,我心里毛毛的咋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顾卿辰不以为意:“并非是安图鲁的人,阿姐放心。” 见他如此淡定安锦舒狐疑出声:“阿弟知道是谁?” “嗯。” 安锦舒捧过茶喝了口暖了暖身子,既然顾卿辰心里有数她便没再多问,她现在心里有别的事,垂眸想着是否要与顾卿辰说。 “阿姐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顾卿辰喝了两口茶起身交代道。 安锦舒想问他去做什么,但是顾卿辰走的很快,似乎就在话一出口人就已经出门了,安锦舒一人坐在屋中有些忐忑。 这时隔壁厢房进了人,男女嬉笑声不绝于耳,偶带淫秽晦语粗鲁至极。 安锦舒不想听可对方声音实在太大,她如今视力不佳听力极好那些话就像在她耳边说一样堵都堵不住。 顾卿辰推门进来后见到的就是少女捂着耳朵满脸暴躁。 也是这时顾卿辰听到了隔壁的污言碎语,他眉宇之间透出些了然,走上前把手中东西塞到安锦舒手中。 手中突然被塞了东西安锦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手中是冰糖葫芦后她立马笑了:“阿弟是去给我买冰糖葫芦了!” 见她笑的开心顾卿辰眸子中也染了点笑意:“阿姐不是想吃?” 第208章 阿弟,对不起 安锦舒咬了一口,甜味夹杂着山楂的酸味叫人食指大动,她一连吃了两三颗,这才满足的放下。 小二端着菜送了进来,引的安锦舒馋虫都起来了。 顾卿辰贴心的为其布菜笑道:“阿姐不是要吃酸辣鱼,糖醋排骨,八喜丸子,他们家都有,味道可能比不得京都与扬州但想来解馋还是可以的,可惜这里没有梨花酥与牛乳酪。” 说着顾卿辰把夹好的菜放在安锦舒手边,并拉过她的手摸了一下以免她找不到位置。 他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使得安锦舒拿着筷子的手轻抖了一下,这么久了她好像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顾卿辰。 自她眼盲以来一直是由对方照料的,顾卿辰除了她私密些的上药穿衣不管,平日里她吃饭洗漱都是他端了水夹了菜弄好放在她手中。 按理说她二人是姐弟,弟弟照顾姐姐本就是理所应当,可她二人名义上是姐弟,暗地里却是仇家。 顾卿辰恨她,她亦防备他。 一开始她也曾怀疑过顾卿辰的目的,可是后来一想......顾卿辰的目的能是什么呢?她吗? 说真的,哪怕说他的目的是覆灭安家也比是为了她来的靠谱。 重生一事一直是安锦舒隐藏最深的秘密,她以为顾卿辰若是知晓绝不会放过她,毕竟她若知晓定会威胁到他的复仇大计。 可对方分明早就知道此事不仅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还装作不知晓,一直蛰伏在安家,安锦舒不得不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许是对方觉得她二人也算患难与共,所以对她多了份包容心,亦或者她对其还有利用价值,对方才这般无微不至照顾她,更甚者对方接近她是因为她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才陪她在此过清贫日子? 她总说顾卿辰心眼子多心思深沉,可她何曾不是对他抱有戒备,纵使对方为她做过这么多,感动为一方面,若说信任,她二人隔着仇恨,谁又能真的信任谁? 毕竟顾卿辰的狠毒与无情手段她上辈子是见识过的。 寒冰尚能捂热,可顾卿辰却捂不热..... 他所做这些,到底是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阿姐不是饿了?怎么不吃?” 少年声音清冷中带些磁性,但听声音便能在脑海中勾勒一张俊俏的脸来。 安锦舒没有慌张,她放下筷子面色有些难看:“隔壁实在太吵了,能否换个地方。” 隔壁的男女还在嬉闹,顾卿辰无声一笑:“男欢女爱正常无比的事阿姐何须在意,何况食色性也,阿姐曾不也说过。” 安锦舒哑然,记忆却无法控制的被拉回上一世的某间屋中。 屋外寒风凛冽,雪花飘扬。 屋内青烟袅袅,满室生香。 女子袭一件湘色薄纱侧卧在贵妃榻上,衣衫半勾半落带出春色无边,身姿婀娜,媚眼如丝,腰窝之下一双白如羊脂美玉的修长美腿勾缠着,望着案后之人尽显欲色。 男子在桌案后垂首画着什么,寒冬腊月披着一件薄衣露出精壮胸膛,青丝披散,喉结滚动。 妖孽眉眼被眼前人勾上了一抹朱砂红如天上无法亵渎的仙人堕入凡尘,美的惊心动魄。 良久,似觉无聊的女子玉足点地轻巧奔向案后,一双手勾上男子胸膛柔声问他: 「阿辰,你可为她人做过画?」 男子不做声,手中画笔为女子勾上妖娆眼尾搁下笔来。 女子看着那画中与自己一模一样模样的人笑的动人: 「阿辰,你可知晓食色性也?」 男子依旧默不作声。 女子也不恼,自他身后绕至他身前,双手一抬婀娜身段便坐于案上,修长双腿勾上身前人精壮腰肢,女子双手搂住他脖子埋头进了他脖颈。 情动之时她说:「阿辰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教你.....」 ........ 回忆咔嚓一下中止,安锦舒猛地一下自凳子上站起身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人一慌张就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比如她看不见这件事。 身子往旁边一转安锦舒想也没想抬脚就走,结果小腿嘭的一声撞在横在旁边的凳子上,霎时间她眼泪便流了下来。 好痛....... 她捂着腿叫唤着疼,顾卿辰放下筷子拉过她的腿想也没想的捞起其裤腿查看,发现磕碰的地方不仅破了皮还青紫了,他眼神暗了暗。 如此着急走?身后有鬼追不成,把自己撞成这样。 “眼睛看不见也不见老实。”他放下她的腿语气不悦略带责备:“嫌自己身上伤还不够多?” “我哪里知道旁边有凳子挡路啊!” 安锦舒捂着腿哭的好不伤心,这一刻在巨大的疼痛中她的心里防线全面崩塌,失明带给她的痛楚委屈奔涌而出:“我要去看大夫,我要治眼睛,这样与废人有什么两样?我身上的伤又不是我自己想造成的,我不需要你帮我,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 顾卿辰自认为自己已经对安锦舒格外上心,衣食住行事无巨细,毫不夸张的说他顾卿辰这辈子的耐心全给她了。 结果一个没留意对方便把他这小心护着的身体添了道疤痕,还说如此凉薄之言。 他说不上来这一刻是对她莽撞的气恼还是愤怒她的态度,隔壁的男女还在说着不入流的话,吵的人头疼欲裂,怒火在胸腔中累积,然后化为实质。 他一把抓过安锦舒的手凑近她咬紧牙关狠声道:“阿姐未免太伤人。” 话罢安锦舒的手被甩开,紧接着她听见隔壁房门被踢开,先是男女的嘲讽声,紧接着安锦舒听见一声声哀嚎,再接着便是痛苦的求饶,然后有人靠近她带着浓重的热气与粗重的喘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那奔涌而出的委屈在对方抱起她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安锦舒小脸毫无血色的抓着抱她之人的衣裳,任由其把她抱出了酒楼。 听着耳边雷鸣般的心脏跳动声,对方抱着她时一双胳膊结实有力连一丝波动都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安锦舒头顶,她能感受到顾卿辰的怒气。 但安锦舒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刚开始的恐惧与本能的颤栗外,她此刻脑海中想到的不是对方因为愤怒会如何惩治她而是酒楼那些她一筷子都没动的饭菜该怎么办? 还有顾卿辰好像没结账啊,她是不是有些没良心了? 她突然想起顾卿辰最后说的那句「阿姐未免太伤人」。 她好像是有一些过分了...... 顾卿辰是什么人,他能放下身段这般照顾她且还是在有上一世记忆以及知晓未来身份后依然如此选择,她那番话说的实在不应该。 果然啊,人一旦稍稍受了宽容对待便会蹬鼻子上脸,比如她,换做以前她哪里敢叫顾卿辰给她端水洗脸,洗衣做饭,可如今她不仅享受着对方的照顾,还敢对其大吼了。 哎......她心头懊悔不已叹息一声。 头自顾卿辰怀中抬起,局促不安的小脸望向头顶之人,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或者顾卿辰是用什么眼神嘲讽她的。 她捏着对方衣襟的手缓缓收紧,轻声朝之说了句:“阿弟,对不起。” 第209章 不是梨花酥的味道 道歉说出口但并未得到谅解,顾卿辰没有理她,喘息声依旧响彻在头顶,安锦舒重新把头埋进对方怀中。 行吧,她自我悔过吧。 她二人前脚刚走,后脚一位壮汉便拦住了准备追出去的店小二。 一锭银锭子啪嗒掉在店小二的手上,本黑脸的店小二立马扯起了一抹谄媚笑容。 “这位客官是何意思啊?” 店小二把那银锭子擦了擦轻巧放在口中咬了一口辨别了一下真伪,见咬出了牙印笑的更甚。 杨武瞄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楼上意思不言而喻:“那二位的帐本大爷给他们结了,还有楼上的事,你去处理好了,莫要叫对方去了官府。” 店小二那嘿嘿一笑挠挠头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为难:“这位爷,那楼上厢房里有五六位客官呢......你看......” 他如此作态杨武岂能不知他目的,当即极为大气的自口袋掏出五六粒碎银倒在他掌心。 “把事情给我办好了,办不好我拆了你这酒楼!”他身形高大,身材壮硕,说这话时凶神恶煞好不吓人。 那店小二点头哈腰一个劲保证绝对办妥,杨武这才啪的打开折扇追着前面二人扬长而去。 顾卿辰的身子很暖,安锦舒被他抱着不知不觉有些犯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人坐在马上如早间进集市一般被顾卿辰搂在怀中。 她哼唧两声清醒过来,揉揉眼睛睡眼朦胧问道:“什么时辰了阿弟,我们去哪啊?” 没有人理她...... 若不是后背能感受到对方体温,侧首能闻到熟悉的冷香味道安锦舒还以为自己又被绑架了呢。 “阿弟?”她糯糯小声唤他。 一阵冷风刮过,四周诡异的安静...... 安锦舒咬唇,这人还生气着呢? “阿弟?”她转头手扯了扯他袖子。 这一次对方终是回应了她:“嗯。” 见顾卿辰理自己安锦舒立马笑道:“阿弟还生气呢?” 再次迎接来了诡异的沉默。 安锦舒轻笑一声:“今日的事是我错了,我说了那样的话,那阿弟怎样才能原谅我?不如待我眼睛好了我给阿弟做荷包做锦囊如何?” 顾卿辰冷冷一笑,语气尽是嘲讽:“阿姐打发叫花子呢?” “我......”她知晓顾卿辰是故意给她难堪,但她这道歉礼物确实有些寒酸:“我以为相比较金银珠器阿弟会比较看重心意。” “迫不得已的心意不要也罢。” 少年声音掺着冰碴冷的如这呼啸而过的寒风。 冻得怀中人遍体生寒,她自嘲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确实,她给他缝的荷包锦囊都是迫不得已,缝了也带着两分埋怨不如不缝。 顾卿辰本以为她会反驳他两句,结果却在未听见怀中人说话。 她这般就是承认了他的话..... 顾卿辰冷冷嗤笑一声,鞭子抽在身下马儿身上:“驾!”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霎时间飞奔出去,安锦舒没有准备,马动起来的瞬间惯性致使她的身子硬生生撞在了身后人胸膛之上,她呜咽一声,死死咬住唇不叫自己叫痛。 顾卿辰似有意惩罚她,一路快马加鞭半分都未停歇。 安锦舒抓着马鞍上的把手,身子倚靠在顾卿辰怀中,随着马的颠荡起伏后背的伤来回摩擦痛入心扉。 可她一声未吭也未叫顾卿辰停下来。 若这是他的惩罚那她受着便是。 时间在这种惨痛的折磨中变得格外漫长,平日里短短的路程在此刻似被无限拉长看不见终点。 “吁.....” 就在安锦舒将要被这种痛苦折磨的晕厥过去时,她终是等到了顾卿辰拉缰勒马。 后背的温热突然抽离,她颤栗的弓起了身子,趴在马背上保存身体的热源。 好冷..... 一只手抚摸上她的后背,好像在发抖,顾卿辰看着安锦舒后背上的红色血迹,蔓延了一片染红了他的眼。 他深吸一口气垂在身旁的手一点一点紧攥起来,上面青筋凸显,寒意彻骨,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睫毛轻颤,黑如深潭的眼底深处是一片冷意森然。 “你好的很。”他声音又沉又哑,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一句话说完,他闭了闭眼,口齿间弥漫起酸疼之感,他努力克制住心头早已暴起的怒意翻身下马把人从马背上抱下来。 “安锦舒,你是哑巴吗?痛不知道说?” 若不是他察觉不对,她是想把自己疼死?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顾卿辰恨不能把她掐死算了省的气他。 安锦舒唇色苍白躺在他怀中,一滴热泪自眼角滚落:“对....不起。” 那滴泪就像灼手的热蜡,烫的顾卿辰一个激灵。 他蹲身把人放下,然后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安锦舒趴在他的肩头,失血后的她全身软绵绵的,突然她笑了,声音透着虚弱的绵软:“阿弟,我有没有说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顾卿辰脚步因她这句话停滞一下,突然想起那日她惊吓后埋头入他脖颈,所以她是在确认他的味道? 顾卿辰的心抽动一下,有种难言的悸动在心头发酵,他沉着声音问道:“所以阿姐喜欢我........吗?” 出于一点点私心作祟,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他本以为安锦舒不会发现,她的回答却并不叫他满意。 “我喜欢阿弟身上的味道,一直都喜欢.....” 所以只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喜欢他。 意料之中不是吗?顾卿辰冷笑。 “我们要去哪里?我想找衙门给阿娘写封信,阿弟能带我过去吗?” “我已经写过了。” “什么时候?” “阿姐睡着的时候。” ........ “那阿弟还生气吗?” “不气了.....” ........ 小道之上,人单影只。 少年背着少女牵着马匹迎着霞光缓缓朝镇外走去。 少女苍白的面颊被霞光照耀泛出两抹暖色。 少年与少女的对话也随着风被带出很远。 “阿弟,我好像闻到了梨花酥的味道。” “阿姐闻错了.....” “呵呵呵,就是错了,不是梨花酥的味道......是阿弟身上的味道......” 第210章 刀快亦或剑快? 玄月高挂,火冷灯稀霜露下。 精河镇郊外二道桥茶铺—— 张麻子躲在茶铺不远处的一处大石头后偷摸看着二道桥茶铺附近的动静。 天黑以后气温比不得白日,明显低了许多,张麻子来得早穿的少此刻冻得直哆嗦。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是冻得在原地跺脚:“老大,这人说的戌时二刻,这马上都亥时了也不见人啊。” “在等等。”张麻子搓了搓手:“那人面生,定不是这十里八村的人,我今日瞧他马上一人好像受伤了,这二人气质不凡,恐是从别处赶路路过这精河镇的,又因一人受伤骑不了马只得卖掉换盘缠,所以他们这马在精河镇卖掉是最好的选择。” 张麻子说的头头是道他身后两个手下一脸尊崇一阵溜须拍马:“还是老大厉害,这都能想到。” 张麻子不屑瞅他二人一眼,满脸得意:“你二人懂个屁,还得跟着你老大我好生学学这察言观色的本事。” “是是是,以后我们就跟着老大好好干好好学。” “是啊,我们学好了给老大分忧解难,届时把精河镇的马市都盘下来。” “哈哈哈哈......” 张麻子三人在二道桥守株待兔,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辛苦守的“兔”早在镇外十里的一处桥头碰了面。 顾卿辰瞧着手执折扇,分明是武将模样却做书生姿态的杨武缓缓走上前去。 杨武显然在此处等候多时,见人来了笑着迎上前:“杨某在此处等候公子多时,总算不负所望。” 顾卿辰看着他缓缓一笑:“我本以为杨老板会跟着我一路。” 见自己竟然被发现杨武哈哈一笑,丝毫没有被抓包的难堪:“请公子宽恕杨某失礼,杨某爱马如命,对公子那匹枣红宝马实在是一眼喜爱,难以割舍,怕错失良驹这才跟着公子,还请公子谅解。” “杨武,建水人,今年二十有三,无家室,只家中有一中风祖母,家父杨风于一年前病故,在百里坡留下万贯家财给你,平生最喜之事便是赛驹,可惜十有九输,曾立誓要得良驹夺十连冠,我说的对否?” 顾卿辰一双妖孽凤眸戏谑般盯着杨武,二人年纪与身形相差极大,可顾卿辰站在其身前气势却半分都不比杨武弱,反倒有压之一头之势。 若有行人从此过看见二人,除却身上衣着,定会以为杨武是顾卿辰的侍卫,特保护其出行的。 杨武大骇,他在精河镇的名声不小,想要打听他的事不难,他的家世,年纪,生平事迹只要是精河镇本地人都知道。 可顾卿辰独独说了他曾经立过的誓言,这誓言乃是他年少时第一次输马后躲在家中吼下的,可以说只他一人知晓,他不知道眼前人是怎么知晓的。 他眼神顿时变得警惕:“你怎么知晓我立誓要得良驹夺十连冠,连我爹都不知晓。” “你帮我办三件事,我便告诉你,同意否?”顾卿辰高深莫测一笑。 杨武想也没想:“行!三件就三件!” 他杨武有的是钱,若对方要钱给就行了,办事更是好办,他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是如何知晓他年少时许下的誓言的。 顾卿辰向前一步盯着他沉声道:“第一件,我那里还有五匹马,我需要你帮我处理完,明天同一时间我会在七尺山等你。” “第二件.....” 顾卿辰刚要说话,背上之人哼唧了两声,他霎时歇了声侧首看向肩头的小脸,直到背上之人再次睡过去这才回过头继续道:“我需要一些药物,明天我会把清单给你。” “最后一件。”顾卿辰上前递给他一封信:“我要你半个月把这封信送到京都清风堂,然后在那里等我。” 他前两件事对杨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小事一桩,可这最后一件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此处距离京都千里之远,半个月除非不吃不喝不停歇才能到,这不是要命吗? 杨武当即道:“京都那个难以完成,换一个。” 顾卿辰却摇摇头,这便是没得商量。 杨武沉思片刻扇子啪的一合抱拳道:“恕杨某力不胜任,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他把生意场上那一套拿来对付顾卿辰,他以为顾卿辰是有求于他,所以只要他走对方必会慌乱叫住他,可惜他错了,他走了几步后身后之人并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他又走了几步突然听见马儿吐气声,他失色回头,就见人正扯着缰绳准备走。 杨武脸一垮,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赶紧奔过去尴尬的嘿嘿嘿一笑拦住顾卿辰:“小公子别走啊,我与公子开个玩笑而已,公子怎也不与杨某商量商量啊。” 顾卿辰只看着他笑的随和,可那随和之下却透着叫杨武不敢直视的逼人气魄。 他杨武在赛驹场上见过达官显贵也见过世家豪商,其身上气势无一人能比眼前少年。 眼前人年纪虽小但行事老练,做事说话冷静从容,叫人猜不透看不懂,对方拿捏了你的一切但你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杨武真是平生第一次,他杨武这辈子就没向谁低过头,但今日这事真是叫他取也不是,舍也不是。 对方手上握着的偏偏是他最心痒难耐的东西。 良驹,秘密...... 杨武眼底凶光一闪而过,手不自觉的握上了手中折扇底部。 若软的不行,那便只能来硬的了,他不信刀架在其脖子上对方还能像如今这样淡然,他瞧对方挺在意身后背着的少女…… 不行..... 邪念刚起,冷风自脚边飘过带起寒意阵阵,光影划过间,一柄长剑就抵住了杨武喉头。 杨武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霎时间一滴冷汗便自额头滚落下来。 他眼睛瞪得极大,是惊的也是吓得,若不是手中折扇还打开着预示着他不曾拔刀行歹事,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刀出鞘露出了破绽呢。 可事实证明他并未露出破绽,对方又是如何发现的? 顾卿辰单手执剑盛气凌人看向杨武,眼眸结了层寒霜,似妖面容冷的无一丝表情。 “你猜是你手中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第211章 休闲日子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风呜呜地吼叫,杨武手握缰绳看着远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他垂首摸了一下脖子,有些刺疼,再看指尖染了些殷红血迹,刚才他与死亡擦身而过,就差一些他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 直到此刻他都没想明白对方是从何时发现的又是从何处掏出长剑的。 身后马儿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吐出一口热气来喷在杨武脖间,杨武看向身后枣红色宝马,抚摸了一下它头顶上的鬃毛。 “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与这种人扯上关系,你不好好表现我定把你宰了。” 似听懂了杨武的话枣红马儿在原地不安的踏了踏蹄子,发出一阵阵闷哼来。 杨武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就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顾卿辰拥着怀里人慢悠悠的骑马走在乡村古道之上,怕她冷顾卿辰把采买的披风掏出来盖在她身前挡住了寒风。 伴着月朗星稀二人往谭家村走去。 杨武这人顾卿辰梦中有记忆,只是记忆不深刻,梦中他登基前夕朝中一大臣为他引荐了此人,说此人善御马能文能武,对日后攻打蛮夷之时可堪大用。 当时对方只是随口一提,顾卿辰事后派黑昼前去查过此人,所以他知晓一些杨武的事迹,但梦中他并未见过这杨武。 此次来这精河镇其实也是碰运气来的,能从一小小镇子的马贩子走到朝中重臣为其举荐,这杨武又怎么可能是个小人物。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蠢,还很聪明,知晓把利益最大化。 一百五十两只能买马,可如今他用一百五十两不仅买了马还叫他欠他一份人情,酒楼的事他替自己摆平,顾卿辰自是知晓。 所以这匹枣红色宝马顾卿辰并未在额外收取他的银钱,他今日来这精河镇的目的已达到,银钱......并不重要。 过后半个月安锦舒忙着养病,顾卿辰则忙着为谭三头修缮房屋,置办家中所缺物件。 也就是这半个月安锦舒彻底打破了对顾卿辰的刻板印象。 以前她觉得对方心思狠辣手段残忍,有深谋大略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人选,这样的人本就应该高挂于苍穹之上为国为民。 可如今她才发现,顾卿辰也是会走下苍穹并沾染世俗的。 他童年不幸长在战乱,本就不是一生下来就娇生惯养的人。 他身份矜贵不假,可顾卿辰这个人从不觉得自己矜贵。 他生在逃亡,长在民间,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加之上辈子的记忆,他早已不是安锦舒认识的那个顾卿辰了。 他上辈子就懂得隐忍与蛰伏,为了一个目的宁愿在她身下伏低做小数载,如今更是恐怖,安锦舒早就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有时候安锦舒也会庆幸自己一开始的抉择,在对方进安家时并未因为恐惧或者恨意就疏远冷落对方,也因如此她与对方才有了亲情的羁绊。 她的想法是对的,顾卿辰并非冷血,她的付出也收获了对方的忍让与宽容对待,只是对方对她爹与兄长所做之事好似并不打算罢休,好在如今的安锦舒有了三成把握能叫安家平安无虞。 等她回了京都眼睛好了,她定要好好问问父亲与兄长在边塞时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若不说她便事实相告..... 承平公主阻她打探消息,如今她拒绝她的逃跑计划对方更是不会叫她知晓。 顾卿辰又守口如瓶半点都不告知她,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距离顾卿辰回归皇子身份也就一年的时间,若中间在有什么变故,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顾卿辰的手很巧,不仅会木工活,还会挑砖砌瓦,仅仅半个月谭三头原本的院子便焕然一新。 所有的木头都是顾卿辰与另一个人从山上背下来的,那便是隔壁陈嫂的丈夫。 顾卿辰教对方木工活,对方便与之一起修缮屋子,二人起早贪黑且进度神速倒是叫村里一些不看好的人闭了嘴。 一间残破茅草屋与一间土块房变成了两间崭新的木屋,外面用黄泥巴糊的厚厚的四周都做了屋檐以免雨水冲刷,里边的木头用火烤了以免生虫。 把原先的空间扩大了不少,且隔了隔间出来,顾卿辰做了简易的床,还做了桌子与凳子。 采买的棉被与生活之物放在其中倒真有了点家的味道,整个屋子采光通风皆不错,谭三头看过后笑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这半个月安锦舒成日就躺在顾卿辰为她做的摇椅上,烤着火披着棉被在院中晒太阳,顾卿辰为她开辟了一小块地方出来特意叫她在那处躺着不乱跑。 有了这大半月的休养安锦舒身上的伤也基本好了,除了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以外也算康健了,顾卿辰忙着修房子,没人跟她玩,她平日里实在无聊就跟着陈嫂剥剥豆子聊聊家常,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期间也有人前来找事,便是那村长与那杨氏。 村长是在他们自精河镇赶集回来十天后登的门,作为村长自是要问问她二人身份,来处以及那些歹徒的身份。 这些问题顾卿辰自是对答如流,且不知如何与那村长说的哄得村长直到走时都哈哈笑着。 倒是那杨氏上门说亲不成暗地里使绊子,不是到处传顾卿辰与安锦舒的坏话就是把他们第二日要用的木材浇的湿湿的。 顾卿辰也没客气,现场守株待兔抓到其儿子狠狠揍了一顿,她母子二人总归老实了。 今年过年早,一月初谭家村罕见的下了场小雪,陈氏一家与安锦舒众人围坐在屋中烤火煮茶商量着明日除夕要做些什么菜色。 门口小丫与牛蛋蹲在地上放鞭炮,噼里啪啦的伴随着小孩子的嬉闹声倒真的有了几分年味。 除夕当日一早,安锦舒便爬了起来,她昨天答应要与陈嫂去备今天的年夜饭,哪里能睡懒觉。 可她刚收拾好走出屋门便听院门前传来官兵的声音。 “家中有人全都出来!” 她本以为是家中人找了过来,正要往前去,哪知顾卿辰却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挡在了身后。 紧接着她便听顾卿辰冷声道:“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第212章 找事 村长没说话,杨氏倒是开了口。 “村长近日总做噩梦,梦见有冤魂前来喊他鸣冤,思来想去这些日子死的不就只有那些闯入村子里的歹徒,哎哟想到当初这些人的惨状哟,我都夜夜做噩梦呐,你说那些人欺负小丫她娘还害死她那也只是你一面之词,万一......” 她眼神在顾卿辰身上扫视两下,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你胡说!”安锦舒愤然出声:“那一进村时歹徒就杀了人你为何不说!” 后来陈嫂闲聊中与安锦舒说过,当时那伙歹徒闯进村时就杀了一个人,还扬言要屠村,如果不是顾卿辰这村子恐早被血洗了。 虽说她们若不来便没有此事,可既然她们迫不得已来了,且避免了一场悲剧,如何能在事后做这等恩将仇报的行为。 可安锦舒不提还好,一提那杨氏丑恶嘴脸便显露无余。 “说起这个。”杨氏一把抓过跟在后面的一个婆子指着顾卿辰就问:“他与那伙歹徒进村时是这副容貌吗?” 那婆子摇了摇头,缩着脖子胆战心惊道:“他,他进村时脸上有疤,还瞎了只眼。” 杨氏笑眯眯放开她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嘴脸:“听见了吧,你进村时一副模样,如今却是一副模样,你与那些个歹徒一同进的村,他们不是好人,你也不见得是个好的。” 村长黑着脸走上前,看着顾卿辰二人的脸上似已笃定他二人非良民,躲在谭家村是另有企图。 “你当初说你二人是走马行商商贩之子,因半路遇见歹徒不幸一人被掳,一人搭救,可你既有一身武艺又为何非得等到来到这谭家村才动手?你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所图!” “阿弟.....”安锦舒扯了扯顾卿辰:“不然我们与这官府之人走一趟,但我身上无证明身份的东西,阿弟可有办法叫其相信我们的身份?” 安锦舒并非是怕官府,而是不想牵连谭三头与陈氏一家人,若真的顺了杨氏与村长的意,那谭三头与陈氏便是包庇凶手的罪人岂能有好果子吃。 古人云: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 民与官斗便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有可能更甚之。 顾卿辰轻笑一声并不把杨氏等人放在眼中:“阿姐稍安勿躁。” “阿弟有法子?” “行了!” 其中一官兵怒吼一声,脸色尽显不耐烦,大过年的还要来此行公差真是他本就心头有气,谭家村位置偏远,得了这么个苦差事他是叫苦不迭,便打算叫顾卿辰等人吃吃教训,也叫他出出火气。 只见他拿出押解犯人用的手铐脚铐往顾卿辰身下一丢,趾高气昂道:“别浪费时间,你自己捡起来拷好,回去路上我们说不定可以叫马走慢一些。” 他话一说完便惹来同行官兵的哄堂大笑,仿佛已经瞧到顾卿辰被绑了手脚跟在马后跑的场景了。 “欺人太甚!”谭三头瞧不下去了,拄着拐杖亦步亦趋走了出来:“你们既为官差岂能如此儿戏就为人定罪,人在我院中住了如此久,是非黑白我分得清,你们若是要抓他,便一同把我抓去吧!” “哎....”那官差见谭三头竟然敢出面立马变了脸色,掏出鞭子就要教训他:“你个老鳖三,你当我不敢抓你是吧,人家人证物证惧在我便不算冤枉了他.\" 说罢那官差贼眉鼠眼一笑,手不自觉掂量了一下袖子。 这一举动自是没逃过顾卿辰的眼睛,只见顾卿辰唇角勾起,满是嘲弄之意,这些个领着朝廷俸禄的官差本应为民造福,可却为了区区铜臭几两就敢把人命当草芥,如今是这样,以往更是不知冤枉了多少良民。 “他们说的哪里算的人证,分明就是诬告!”谭三头情绪激动,老脸被气的通红。 顾卿辰与安锦舒与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一生孤寡早已把二人当做自己小辈对待。 安锦舒的命是他亲手救回来的,顾卿辰为他修缮了房屋,可以说二人对他的意义早就不一般了,他如何能叫别人冤枉了自己家中人。 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他也不能叫对方把脏水泼到二人身上。 围上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持其词。 有人说顾卿辰二人是好人,还救了小丫。 有人说他二人就是与歹徒一伙的,说顾卿辰是为了安锦舒才杀了那些歹徒因为想占为己有。 安锦舒听得气愤,这些人都知道什么啊就胡说八道,都说了她与顾卿辰是姐弟这些人不信非得自己胡编乱造。 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真如此! 众人七嘴八舌顾卿辰却冷静的仿佛置身事外,官兵本就不耐烦,如此一吵闹他们更是不想多待。 一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众人瞬间哑口无声,谁也不敢触其霉头。 “够了!”那官差神色狠厉看向顾卿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顾卿辰嗤笑一声:“我倒是要瞧瞧你要给我吃点什么罚酒。” “嘴硬!”执鞭子的官差眼神一狠,扬鞭就要抽过来,眼见鞭子向顾卿辰飞过来,可哪知那官差奸诈一笑鞭子在空中拐了个弯,直直往谭三头抽去。 找死! 顾卿辰眼神一暗,身形闪掠间人就已经挡在了谭三头面前,鞭子啪的一下抽在了他肩膀之上。 “这!”谭三头双眼瞪大,惊得说不出话来。 安锦舒也听见了动静站在原地出声询问:“阿弟?怎么了?谁挨打了?” 那官差瞧一鞭子被顾卿辰挡了去,怒从心头起,一抽鞭子看向安锦舒:“既然你个歹人不识好歹,那休怪你家中人因你遭无妄之灾!” 话落他扬鞭就要去打安锦舒,可鞭子才刚扬起,他整个人便被踢飞了出去,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重重落在院外的路上,一头扎进了牛粪里。 而踢飞他的人并非别人正是顾卿辰,顾卿辰面如寒霜冷冷扫视杨氏与剩下官差,拍了拍鞋上尘土,似嫌踢了对方脏了自个的鞋子。 “还不滚?” 他如一头危险至极的疯狼,这些个欺软怕硬的官差哪里见过这种人,慌忙退到院子外搀起晕死的同伴爬上马背,走之前还恶狠狠回头对顾卿辰道:“敢打官差,你死定了!” 说罢就扬马而去。 第213章 欠一个礼物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杨氏如得了失心疯一样尖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打的可是官兵!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不成!这是造反!我就说你不是好人不安好心!大家都看到了吧!” 顾卿辰这一脚确实是有些骇人,在场众人都是平头百姓,最怕也最不敢招惹的就是官府的人,他们都知晓民与官斗是如论如何都斗不过的,对方随便给你安一个名头就能叫你在牢中呆一辈子。 所以顾卿辰的所作所为不异于是在把他们往绝路上送。 有那胆小的已经匆匆跑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而更多的人除了害怕恐慌外根本无计可施,能逃到哪里去呢?官府若有意抓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是罪民。 只能寄希望官府老爷不会因对方牵连他们这些无辜百姓。 村长此刻也是因为害怕浑身颤抖着,他身为村长没少与知县打交道,对方不仅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心肠更是歹毒。 他本以为找来官差把人抓走就一了百了,哪知对方竟敢殴打衙门的人,这是天要亡他谭家村啊。 众人连指责之言都说不出来,如躲瘟神一般一哄而散。 杨氏神神叨叨的念着疯了疯了慌不择路出了院子不知要做什么去,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也顾不得叫疼,爬起来就走。 村长也神情古怪的看了眼顾卿辰,魂不守舍的走了。 今日本是除夕按理说家家户户燃放鞭炮做年夜饭应是热热闹闹,可就因为出了这档子事众人都是门户紧闭缩在屋中。 陈氏抱着牛蛋进了院子,刚才的情形她也瞧到了,可那种情况她着实不敢替他们说话,她还有孩子,如今小丫没了娘,她就算小丫半个娘,她家若出事,这两个孩子可怎么整。 所以当瞧到顾卿辰与谭三头时她满是自责。 谭三头叹息一声宽慰她不要多想,那种情况她若出头如今才是麻烦。 安锦舒也笑着告诉她不用担心没啥事。 当然安锦舒是真没觉得这是个事,顾卿辰敢出手就代表他有百分百把握,只是打官差毕竟不是个小事,就是不知晓他要如何处理这事。 安锦舒问顾卿辰他有何打算,顾卿辰却笑笑表示等着就行。 夕阳西下,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陈氏做了一大桌菜与她们一起过年。 白日里的事虽然叫人忧心,可听着牛蛋与小丫在院中放鞭炮的嬉闹声,大家便也把白日的事先抛之脑后打算先热闹过个年再说。 还未开饭,陈氏拿出两件自己织的披风来,一件给了安锦舒一件给了顾卿辰,东西虽然不值钱,可心意却重千金。 “愿你姐弟二人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逢凶化吉,早日与家中亲人团圆。” 陈氏拉着安锦舒的手笑呵呵的说着。 安锦舒摸着手中披风心头感动,是啊除夕了,可是她却不在家人身边,也不知道兄长爹爹母亲祖母她们是不是因为她吃不好睡不好,红鲤有没有哭,绿萝是否还活着..... 感受到她情绪低落,陈氏拍拍她的手:“想家了?” 安锦舒点点头:“自是想的。”离开家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想家呢。 “别难过,还有你阿弟陪着你呢,今日过年不想那些难过的事,嫂子我买了土豆,一会你多吃两个啊。” “谢谢陈嫂。” 陈氏摸摸她的头:“傻孩子,跟嫂子客气什么。” “陈嫂,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安锦舒自袖中摸出一根簪子来:“我如今眼睛瞧不见,只得叫阿弟给我买了这个,也不知陈嫂你喜不喜欢。” 陈氏瞧着她手中的玉簪子吓了一跳,簪子一看就不是便宜物件:“这肯定很贵吧,我不能要。” “东西再贵也是用钱买的,比起陈嫂自己辛苦缝制的算什么呢,陈嫂若不要也退不掉,看来我只能锁起了了。”安锦舒有些惋惜说着。 一听这簪子退不掉她要锁起来陈氏立马就道:“这么漂亮的簪子锁起来太可惜了,嘿嘿,既然是烟丫头送我的,那我便收了吧。” 安锦舒笑着把簪子放在她手中,陈氏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簪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 安锦舒给牛蛋与小丫都买了礼物,有新衣裳与小玩意,她还在精河镇上给谭三头买了一根拐杖,谭三头嘴上说着她乱花钱,可拿过拐杖后就把原来那根扔的远远地,可见喜爱。 顾卿辰见大家都有礼物他本也抱着期待,等着安锦舒给他送礼,可等到年夜饭都吃完也不见安锦舒有动静。 所以当他黑着脸出屋时关门声便也大了些。 安锦舒听见动静问陈氏是谁出去了,陈氏说:“你阿弟,瞧着脸色不大好呢。” 安锦舒听是顾卿辰便有了思量:“可能也是想家了,我出去瞧瞧。” 陈氏没有阻拦只提醒她外面冷把披风披上,安锦舒把披风披上后,又拿了顾卿辰的披风这才摸索着出了屋子。 外面寒风刮着,带来鞭炮燃放后的特殊气味,安锦舒边按熟悉路线摸索边低低叫唤:“阿弟?阿弟你在吗?” 半晌无人回应安锦舒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他平日都喜欢在屋顶待着,她本以为今日他也会来这里,看来并不在。 于是她打算去别处找找。 “阿姐找我做什么?” 就在她转身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真的在这,安锦舒笑着转身把手中披风往上一捧:“我怕阿弟冷着,来给阿弟送披风。” “呵。”只听对方冷笑一声,手中披风便被取走:“阿姐给所有人都送了礼物,为何偏偏没有我的?”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安锦舒反问他:“阿弟不会这么小气,就因为一个礼物就与我置气吧。” 顾卿辰瞧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捏住了她下巴:“如果我说我就是这么小气阿姐当如何?” 习惯他这般的安锦舒对他捏住自己下巴的举动没有丝毫慌张,只笑着回他:“小东西拿不出手,大东西没有钱买,想绣个荷包给阿弟可惜我如今眼盲,不如......我欠阿弟一个礼物如何?等回了京都给阿弟补上。” 第214章 腰链 “阿姐在我这处赊账成瘾了?”顾卿辰指尖在她下巴处摩挲两下,语气低了下来:“阿姐算一算,你在我这处欠了多少了?” “咱们姐弟二人说什么欠不欠的,多见外,如今情况特殊,自是要特殊对待嘛。”安锦舒不动声色的扫开下巴上不安分的手,笑眯眯的把披风展开:“快阿弟,多冷啊,披上别冻着了。” 手被擒住,安锦舒被大力拉向身前人,顾卿辰一手抓住其胳膊,一手自她发丝间穿过,声音透着暧昧:“阿姐难道不想知道我给阿姐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礼物?安锦舒哪里敢想顾卿辰会给自己准备礼物啊,可她还是装模作样的猜了猜:“阿弟难不成给我买了簪子?或者胭脂?” “非也。”顾卿辰看着月色下小脸白如凝脂的少女,手缓缓摸上了她的脸颊,清冷月色之下,他唇红如血,妖孽似以鲜血为生的妖精,摄人心魄的绝美。 “我为阿姐打造了一个好东西,阿姐定会喜欢。” 言罢他自怀中掏出一锦盒来,打开锦盒,把里边物件取出把玩,那物件在月色照耀之下泛着莹白光泽,细细的一条,透着冷色。 “什么?”安锦舒丝毫没有预知到即将来临的事,还有些好奇顾卿辰的礼物。 下一瞬,她眼睛蓦然睁大,只因她腰间不知何时附上一只大掌,透着淡淡的凉,对方几乎是以环抱的姿势搂着她,只听咔吧一声,她的腰间便多了一个东西。 “如此,阿姐便取不下来了。”顾卿辰的坏笑在她耳边响起,安锦舒心猛地一沉,手摸上腰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链子,极细,微凉,手摸上去光滑圆润,没有多余的点缀,只在尽头处有一凹起。 “这是什么?腰链?”她心凉了半截:“你为何给我戴这个?快给我取下来!” 他疯了不成,他知不知晓此物代表的含义? “此物乃特殊材料所制,带上容易取下难,民间不是有说法,此物可驱邪避难,保人顺遂,阿姐未见,若是见了定会爱上这物的。”顾卿辰声音低迷,笑声难得愉悦:“此物倒是极配阿姐,极美。” 驱邪避难?保人顺遂? 安锦舒错愕,顾卿辰难不成真以为这东西的含义这般简单? “阿姐可喜欢我这份礼物?”耳旁热气溅起,安锦舒没由来打了个哆嗦。 “如果我说不喜欢,阿弟能给我取下来吗?” “恐要叫阿姐失望了,此物.....只能戴,无法取。” 安锦舒以为他在与自己开玩笑,这能戴便能取,世间哪有取不下来的东西。 “阿弟若不取,我便自己取。” 说着安锦舒就上手找到凹起位置开始摆弄,顾卿辰好以整暇瞧着她扯着腰间链子却取不下来的焦急模样,唇角轻勾陪她摆弄。 突的,马蹄声起,黑夜之中一片灯火通明。 顾卿辰见来人脸色一冷,把安锦舒拉至身后:“官府的人。” 安锦舒手中动作一顿:“是白日那些人通风报信,对方回来找麻烦了?” 顾卿辰没有答话,可越是沉默就代表了她所言不虚。 谭三头与陈氏等人听见动静走出门来,牛蛋与小丫吓得躲在了其身后。 院门被人踢开,一身着县令官袍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进了院子,其身后跟着的便是白日被顾卿辰踢飞的男子。 “大人!就是此人踢的小的!”那被顾卿辰踢飞的男子此刻手绑着绷布,手拿着拐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瘸一拐跟在那县令身后。 看见顾卿辰后对方立马指着其大吼出声,把狗仗人势那一套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就是与那些歹徒一伙的?”县令眼睛瞅着顾卿辰,见对方年纪不大稍稍意外。 “大人说错了,我是我,歹徒是歹徒,我与其没有任何关系。”顾卿辰掷地有声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与那些歹徒一同进村,如何就没有关系,且不说你屠杀人已犯了死罪,殴打朝廷官兵,你可知罪!” 那县令声音极大,面容凶厉气势骇人,他本以为会吓住顾卿辰,可没曾想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嘲讽一笑。 为官数载,从来只有他人巴结自己的份,何时被人如此嘲笑过,县令气极当即大吼:“大胆刁民!你可知我是谁!” 顾卿辰眉眼清冷,站于台阶之上极尽嘲弄不屑瞧他:“你是谁与我何干。” 县令见他如此态度当即呵斥下令,绑了院中所有人,押回县衙,择日待审。 陈氏吓得脸色发白,小丫与牛蛋躲在其身后瑟瑟发抖。 眼看官兵就要上前捉人,安锦舒慌了:“阿弟?” “阿姐。”顾卿辰侧首看她:“不是想家?” 安锦舒一怔,她是想家,可她想活着回家,不是横着回家啊! 这县令一上来就如此态度,她们若进了监牢,岂能活着出来? “既想家,那我们便回家。”顾卿辰无声一笑,眼睛望向村口,这里的确呆的有些久了,该回去了。 杨氏与村长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晓县令来了,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 一过来杨氏就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冤枉,说所有的错都是谭三头与顾卿辰等人的错,她们是无辜的。 村长也在一旁溜须拍马,谄媚迎合,怕白日里的事牵扯到村子,一个劲的在县令跟前与之撇清关系。 见自己费了半天口舌也没叫县令有所动容,村长一咬牙指着陈氏等人道:“此妇人与这贼人乃为同伙,大人尽可抓去审问,她定是知晓些什么!” 陈氏见村长竟然这般说话浑身不由哆嗦起来,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 县令见他态度不错,这才缓缓开口:“本县令身为父母官,自不会冤枉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坏人,既然谭村长都发了话,那我便抓了人,好好盘问盘问,看看这贼人到底有何居心。” “来人!”他大吼一声。 “在!”官兵应声而出。 县令看向陈氏笑的歹毒:“抓了此人,本官要亲审!” 第215章 寻来 “娘!”牛蛋害怕的拉住陈氏的袖子,怕她被带走。 “你们不许动她!”陈氏丈夫拦在其身前,拿着榔头阻挡着官兵的上前。 陈氏抱着一双儿女眼泪直流,她知晓这无疑是螳臂挡车,最终她还是会被带走。 可就在她们陷入绝望之时,只闻马蹄声阵阵。 如果说县令来时的马蹄声震耳欲聋,那此刻的马蹄声便是震天动地,响彻云霄,似要踏平这片山头,震的大地都在晃动。 县令杨氏等人疑惑看向村口,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匹高大黑色骏马,马背上的二人虽风尘仆仆却难掩肃杀之气。 一公子着玄衣,佩长剑,脚踏金璇靴,墨发金冠威武异常。 另外一人着白衣,戴玉冠,生的俊眉星目,温润无双,腰间佩戴着青玉腰带,挂着象征身份的玉佩与饰物,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如水般润泽清冷之气。 紧接着其二人身后出现一批人马,皆坐于高大马身之上,身着暗紫锦衣,透着寒夜雾气,腰间宝剑透着血腥之气,叫人望而生畏。 玄衣公子冷冷看着挡路的官兵,语气不善:“滚开!” 他浑身煞气弥漫,威严凛赫,那些个官兵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人物,都纷纷避让让出路来。 二人驾马进了村,首先看见得便是一群人围在一处院门口,院门口站着一中年男子,此刻正目露打量之色瞅着他们。 县令一脸难看之色,他虽为小小县令,可也是见过大人物的,他不由抹了把额头冷汗,不明白此二人是为何来这小小谭家村。 杨氏与谭村长也不曾见过此等人物,光瞧对方身上的气势,都叫人胆寒,一瞧都知晓对方身份不俗。 说起来此二人身上的气度他们并非没有见过,村长与杨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院中人身上。 这两位落难留在他们村中,如今被他们扣上歹徒身份的姐弟二人,在她二人身上,也有与来人相同的气势。 只是一方是求落脚,一方瞧样子是来找事的,两者所散发出的气势完全是天差地别。 玄衣男子把在场众人皆打量一遍,接着皱眉转头看向院内。 当瞧到阶梯之上的人后他先是一愣,本有些疲惫的面色顿时精神抖擞起来,眼中迸发出光亮来。 “阿辰!小妹!” 他惊喜唤道,翻身下马,几乎是以冲的姿态跨进了院子。 他这一嗓子不仅惊动了院中人,更是叫杨氏等人腿一软,这群人竟是为这姐弟二人而来! 与他同行的白衣公子听闻他唤小妹,瞬间偏首看向院子,当瞧到那站在台阶之上的少女时,还有些未反应过来,许是这么长时间的失望叫他不敢相信眼前瞧到的。 他下马走进院内,遥遥看着那日思夜想的面容,然后笑了。 老天爷待他不薄,叫他的烟烟回到了他身边...... “兄长?兄长是你吗?”安锦舒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扯着顾卿辰袖子急急问他:“阿弟,我好像听见兄长的声音了。” 话落她便觉身前人似动了一下,当然她也没感觉错,顾卿辰确实动了,他挡住了冲过来准备抱安锦舒的某人。 “大哥,阿姐身上有伤。” 他声音低沉,意思明确,叫冲上前来的安锦然步子一顿。 听他喊大哥安锦舒异常兴奋,伸出手来摸向前方:“兄长是你吗?” 安锦然自是瞧见了安锦舒的不对劲,他颤颤巍巍伸手握住安锦舒的手,满目心疼:“小妹,是我,兄长来接你回家了.....” 安锦然看着眼前少女那空洞无神的眼睛,额头的青筋直跳,可他不敢表现出愤怒,他怕触到少女的痛处。 这么久了,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安锦舒的眼泪霎时间如开了闸,无法抑制的流了出来。 “兄长,烟烟好想你。”她扑进安锦然的怀中,如一只走丢的小猫,委屈又可怜。 安锦然又何曾不心痛呢,他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哽咽:“没事了,兄长来了,没事了。” 盛怀安此时也走上前来,看着在安锦然怀中哭的声嘶力竭的少女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他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人,一反常态眼神算不得温和:“这些时日顾公子一直与烟烟在一起?” 顾卿辰瞅向他,挑挑眉不置可否。 “怀安哥哥?” 埋头在安锦然怀中哭的少女听见盛怀安的声音,停止了呜咽抬眼迷茫四顾:“阿弟,我好像听见怀安哥哥的声音了。” 见安锦舒如此自然的询问顾卿辰盛怀安眸中闪现一抹莫名神色,尽管他极力掩饰,可顾卿辰依旧瞧得一清二楚。 顾卿辰浅笑一声,似刻意又似无意轻声凑近安锦舒说:“阿姐没听错,是盛公子。” 他离得近,热气喷洒在安锦舒耳尖,安锦舒有些犯痒的伸手挠了挠,可她并未多想,只对着黑暗唤道: “怀安哥哥.....你在吗?” 盛怀安:“我在。” “怀安哥哥不是南下治水去了?何时回来的?怎与兄长一同来此了。” 她语气中除了兴奋与激动还有疑惑,可盛怀安并未回答她这些问题。 他慢慢走至安锦舒身前,看着不施粉黛的少女,想伸手摸摸她,但他知晓他不能,他与她虽有婚约,可还未交换庚帖,于理不合,他怕! 他忍住伸手的冲动,嗓子都因心中蔓延的疼变得有些沙哑,也不知晓少女吃了多少苦,那么高的山,那么冷的水,她那么娇贵的人儿,又是如何熬过这些痛楚的。 “回到京都听见你不见了,便来了。”他想叫自己的声音正常些,可最后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带了几分颤抖。 安锦舒自是听见了,她抽了抽鼻子,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此处距离京都如此远,怀安哥哥肯定很累吧。” 他那样温润的一个人,南下治水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赶回京都,结果不曾停歇又四处奔波寻她踪迹,这么多个月,他定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是国公世子学的是君子之道,与他兄长不一样,不曾吃过半点苦,如今却为了她奔波千里安锦舒光是想都能想到他疲惫模样。 “说不累是假的。”盛怀安望着她欣喜一笑:“可能找到烟烟妹妹,这些苦,这些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 盛怀安的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眼前人,把剩下的话咽于口,表于心。 为了烟烟妹妹,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第216章 在留一晚 安锦舒感动:“怀安哥哥你真好。” 安锦然吃醋揉揉她脑袋不乐意了:“怀安哥哥好,兄长也找你这么久,怎么不见你说兄长好?” 安锦舒抹了眼泪,一把搂住其胳膊,咧嘴甜甜道:“怀安哥哥好,兄长也好!” 一旁顾卿辰以拳抵唇:“咳咳.....” 安锦舒:....... “阿弟也好!”她忙补充道。 顾卿辰嘴角微微勾起,算这小狐狸识相。 安锦然笑着给她擦了眼泪,这才看向顾卿辰,他抬手拍拍顾卿辰肩膀,眼中满是感激:“辛苦了阿辰。” 顾卿辰先他们两日出发寻人,据家中人说当时情况紧急,他听闻人掉崖后第一时间就策马离开了,一个侍卫都未带。 他们这一路寻来,其实不光在寻安锦舒还在寻他,可惜他们因为一念之差走了错路,若不是顾卿辰的那封信,他们恐还无法这么快找来。 “保护阿姐也是我的职责。”顾卿辰沉声回他。 盛怀安看着顾卿辰道:“顾公子何时找到烟烟的?” 顾卿垂首一笑,扫视一圈周围最后才看向盛怀安,邪肆眸子带着挑衅之意:“我何时找到我阿姐与盛大人何干?” “这.....”安锦然听此话有些不明所以,这二人一见面为何就这般剑拔弩张? 他忙出声制止:“阿辰,不得无礼。” 安锦舒也察觉不对,怕顾卿辰又发病对盛怀安不利忙帮着其说话:“怀安哥哥有所不知,如果不是阿弟我恐是早被歹人送到蛮夷受尽折磨了,这些日子也是阿弟不辞辛苦一直照顾我,为了照顾我自己都瘦了呢。” 顾卿辰奇怪看安锦舒一眼,她怎么知道自己瘦了? 他右手不自觉捏了捏左手骨节,那药还剩最后一剂便能彻底解了他身体的毒,可副作用也很明显,身体的变化叫他食难下咽,夜也难寐,消瘦是无法避免的,可是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可他似乎忘了,与安锦舒相处的这些时日,他动辄就是掐人脖子,捏人脸,时不时还搂着对方骑马游街,对方只要稍稍留心一摸或是一感受就能知晓。 安锦舒此话叫盛怀安如大梦初醒一般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懊恼的苦笑一声,烟烟说的没错,他怎么能责怪对方呢,怪他这些时日被噩梦夜夜折磨,总是疑神疑鬼,自我做缚。 若是没有顾卿辰他便再也见不到烟烟了。 不论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可他确实保烟烟无恙,只这一点便够了。 盛怀安退后一步,抱拳拱手对着顾卿辰恭敬行了一礼,这一举动倒是出乎顾卿辰的意料,他挑眉似觉不对,果然他念头刚落就听盛怀安朗声道:“安大人与家父为旧友,烟烟妹妹于盛某意义非凡,此次多谢顾公子出手搭救,盛某感激不尽。” 此话说者有意,听者有心,顾卿辰冷眼扫过,笑的凉薄:“盛大人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无他!阿姐于我意义也是不一般,无需你一个外人感激。” 盛怀安抬眼望向他,顾卿辰垂首回看之,二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安锦然敏锐的发现此二人不对付,可又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当盛怀安多疑,而顾卿辰护姐心切,毕竟当弟弟的有几个能瞧姐夫顺眼的。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事回京都慢慢说便是。” 说罢安锦然拉住安锦舒就要离开,可安锦舒却抓住他胳膊有些为难:“兄长,今日是除夕,我们明日再走吧。” “为何?”安锦然不解:“此处距京都千里之隔,我们纵是赶路也需得一月才能到家,小妹难道不想家中亲人?” 知晓他误会安锦舒解释道:“并非兄长想的那般,只是我今日能如此模样站在兄长面前还有他人的功劳,如果没有他们,我许是身子是好的,可是心却是伤的,因为有了他们,我才得以在受了伤害后还能这般开朗的活着。” “今日除夕夜,我想陪陪他们,此一别恐是再难相见......” 安锦然的视线不由自主转向不远处的几人身上。 谭三头被眼前一幕惊得久久无法反应,陈氏护着两个孩子也是满眼迷茫看着他们,只他丈夫似反应过来,放下手中榔头对着陈氏与谭三头说着什么。 然后他们便缓缓走了上来。 “站住!”随行的紫衣侍卫执剑挡住他们,面色严肃,吓得陈氏等人脖子一缩不敢在向前靠近。 “不得无礼,放行!”安锦然呵斥道。 “是!”侍卫抱拳收剑让开路来,可陈氏等人却不敢在轻举妄动,只一双眼睛不停打量面前之人,只觉越看越心惊。 那金戈铁马,长剑剑鞘,金冠玉带,锦衣袍服都在告诉他们,面前人不一般,而她们所救所照顾的安锦舒与顾卿辰也并非是什么商人之子,恐怕身份也绝不简单。 “陈嫂,老先生,这是我兄长与我挚友,你们别怕。”安锦舒怕她们被吓住,摸索着找到顾卿辰然后扯了扯他的袖子:“阿弟,你倒是说话啊。” 她眼睛不便,只得叫顾卿辰上些心,顾卿辰看看对方拉住自己的手抬眸道:“屋中说吧。”视线落于院门之前:“还劳烦大哥清理一下闲杂人等。” 安锦然回身望向门前那些探头探脑之人,最后视线落于那惴惴不安的县令身上。 他大步走过去,横眉立目声调极冷:“报上名来!” 那县令冷哼一声不屑笑道:“你又是何人,敢叫本县令报名号!” 他早已在陈氏口中打听到了安锦舒二人的身份,不过是商人之子,士农工商,商人最末,再有钱又如何。 他听闻安锦舒唤眼前人为兄长,那便是一家人,他轻蔑打量安锦然几眼:“区区商户之子也敢如此对本官说话,信不信本官一封缉令就能叫你们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安锦然真是好久没见过如此狗官了,曾在边塞时倒是遇见过一个,可惜对方早已成了自己的剑下亡魂,如今又来一个,倒叫他兴奋了。 他剑眉横飞,露出兴奋笑意,长剑脱鞘,拍了拍县令的脸:“狗官,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你信不信,我就算今日在此处削了你的脑袋,也不会有人敢往外说一个字!” 第217章 阿姐离他远一些 县令本是嚣张,可剑拍在他脸上倒叫他犯了怂,他怕死,真的怕,他的这个官是他爹当年花了两千两买的,要说多大本事他没有,但他惜命啊。 他瞧对方那话也不似假的,他怕一个字说不对对方真划了自己脖子。 “好,好汉饶命,手下留情。” 心头却想,只要今日活着离开,改日必要叫上衙门的人捆着这一群人好好鞭笞一顿,往死里打才能解气。 今日人少带的太少,还是保命要紧。 安锦然却并不收剑,拍着他脸的剑缓缓下移,抵上了县令的脖子。 县令腿瞬间一软跪倒在地大呼求饶。 安锦然有意吓他,剑入肌肤两分,县令感到脖子刺疼,以为对方割了他的脖子,只闻一阵骚臭之味,安锦然嫌恶退后几步。 地上一滩黄色液体,一个大男人竟然吓的失禁了。 他目露鄙夷,厌恶无比,拿出帕子擦了擦剑尖,只觉这种人污了自己的宝剑。 “把人给我丢出去。”他冷声道,如此胆小如鼠之辈,还蠢笨如猪,也不知这县令一位是如何得来的。 随行的侍从二话未说,提起地上人来直接丢出了院门。 那县令被扔了个四脚朝天叫苦不迭,可守在门外的官兵却无一人敢上前。 安锦然一脚踢在门口篱笆之上,狠狠瞪向门前众人,同时也语带不悦厉声警告道:“今日除夕本人不欲与你们多言,你们也莫要打搅我与家中人团圆,若有事,明日一早此地此处在辩对错!慢走不送。” 院外众人早就被他那浑身煞气唬住,何况外面还有一群凶神恶煞的紫衣侍卫虎视眈眈,大家做鸟兽散,县令也被人搀扶着上马离开了。 “小妹,外边凉,我们进屋说。”安锦然回到安锦舒身边,拉住她往屋中走去。 盛怀安等人跟在后面进入屋子,很快刚才还嘈杂的小院就只剩几盏昏黄灯笼随冷风摇曳,除了院中多出的紫衣侍卫好似什么也没变化。 这一夜,安锦舒等人彻夜长谈,把她如何被绑,掉落悬崖,顾卿辰又是如何寻到她流落至此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说到一半时陈氏与谭三头就离开了,她们知晓了安锦舒与顾卿辰的真实身份,自也知道她们与家中人团圆定有很多话要说,便自动避嫌了。 她们一走顾卿辰便提到了安图鲁,安锦然听得牙关紧咬,怒发冲冠,忍无可忍之时拔剑就要冲上边塞把蛮夷赶尽杀绝。 安锦舒劝他淡定,蛮夷绑她这事蹊跷的很,不可莽撞行事,还得回京都说于父亲在仔细盘算才是。 安锦然自是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心头有气实在憋人,盛怀安表示此地不宜久留,离京都太远,他们前来虽带了人手,可若对方真的有心找事,他们恐也难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尽早出发越好。 安锦舒表示认同,留的越久,对陈氏与谭三头的处境也越不利,只有她们走的利落,才不会牵连她们。 寅时一刻安锦舒出屋子透气,安锦然拉着顾卿辰追问一些细节,盛怀安紧随其后出屋为其披上披风。 二人站于廊下谁也没说话,直到安锦舒问他:“怀安哥哥南下回京可前去宫中?” 盛怀安沉默一瞬:“并未。” “怀安哥哥如此做难道不怕陛下怪罪?南下治水乃是圣命,功成返京本应即刻进宫复命,你这般定是要惹来圣怒。” “那烟烟妹妹可心疼?” 安锦舒还没回答,身后门开,顾卿辰一脸寒霜走了出来,看见安锦舒肩上披风,眸子一冷伸手取过扔到盛怀安身上,把胳膊上的披风为其披上。 “深更半夜,天寒地冻,阿姐身子还未痊愈,还是进屋睡一会吧。”他借着披披风的动作,搂住安锦舒的肩要带她进屋。 安锦舒不想走,她也不想睡觉,可是顾卿辰哪里需要征得她同意,见她挣扎还以为她是舍不得盛怀安。 “阿姐是舍不得自己的情郎?”他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冷笑说着。 安锦舒挣扎的动作一顿,听他语气有异霎时间变得顺从,她转头对盛怀安摆了摆手:“怀安哥哥我有些困了,去小憩一会。” 盛怀安拿着披风看着顾卿辰把人带走,他本想阻拦,可想到如今情况他们三人中只有他是外男,是最没有资格送她去休息的那一个,便握紧了手中东西,忍住了步子。 “烟烟妹妹睡个好觉。”他淡淡回道。 可少女却没在回头。 安锦舒并不是不想回他,而是顾卿辰这厮搂的她肩膀好痛啊:“阿弟弄疼我了.....”她咬牙小声提醒他。 黑夜中顾卿辰的眼尾红的诡异,想到刚才他说“情郎”后安锦舒便顺从的态度心头躁意难压,所以她这是变相的承认了他的话吗? “阿姐离他远一些。” 安锦舒被逗笑了:“阿弟与我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与盛怀安有过节不要牵扯于我,我愿意与谁在一起与谁交好是我的事,阿弟管的未免有些宽了。” 肩膀上的手突的松开了,安锦舒听见顾卿辰的冷笑声:“我这人向来念旧,阿姐梦中所作所为不会以为我全忘了吧。” 安锦舒:! 她不知晓顾卿辰为何突然提到这事,她没忘盛怀安还在身后不远处,只得压着声音强装淡定:“梦中何事?我不知晓,阿弟莫要胡说。” “到底是真不知晓,还是假装不知晓阿姐心中有数,阿姐都与我坦白过了,何必在装不知情。”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梦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终不过大梦一场,顾卿辰,你如今活在现实并非梦中,我如今没对你做那些荒唐事,你也休想拿此要挟我。” “阿姐误会了。”顾卿辰冷声一笑:“阿姐想到哪里去了,你我二人之事只能算是私事,与盛怀安有何关系。” 安锦舒实在捉摸不透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阿弟到底想说什么?” “阿姐以为你能摒弃梦中种种与他在一起?阿姐未免天真,若是你我二人做的是同一个梦想必阿姐定是知晓一件盛国公府的密辛,阿姐仔细想想,对方到底是要的你这个人,还是别的东西。” 第218章 离开谭家村 躺在榻上安锦舒翻来覆去怎么也阖不上眼,顾卿辰最后那句话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卿辰的意思很明确。 盛国公府有秘密,而且是她与顾卿辰上一世就知道的秘密,可是她并不知晓啊。 上一世她一心扑在顾卿辰身上,偷食禁果,乱伦理纲常,每日在追逐顾卿辰的同时还要担心东窗事发被人发现,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 “到底是什么事啊?”安锦舒喃喃自语道,可惜黑夜之中寂静无声,注定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顾卿辰不知晓她的结局,也不知晓安家结局,那就代表他所言之事不是在他登基后发生的,那之前她与盛怀安有什么接触呢? 安锦舒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东西,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到。 最后连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都不知晓,等在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院子中的公鸡打鸣声吵醒了安锦舒,安锦舒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房门紧接着被敲响,外面传来陈氏的声音。 “烟丫头,醒了吗?” 安锦舒摸了下身上衣裳,见无碍这才开口:“进来吧陈嫂。” 陈氏把门开了一条缝,先是探了脑袋进来,见人衣衫整齐这才开了门进了屋。 眼睛瞧不见了,鼻子却灵了不少,只是飘过来一点香味安锦舒便笑了起来:“陈嫂这么早就煮了土豆?” 陈氏提着篮子坐在她旁边,把篮子放在她手中笑的温和:“陈嫂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些土豆算是陈嫂家中最值钱的东西了,你别嫌弃。” 安锦舒本笑着的脸慢慢垮了下去,她摸了摸还透着温热的篮子,喉间酸涩强扯出一抹笑来:“我这还没走呢陈嫂就开始说这话了,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就算是糠咽菜也是好东西。” “真是没想到。”陈氏呵呵一笑调侃道:“我也是见过贵人的人了。” “我不是什么贵人,我就是烟烟。”她在京都不是贵人,在谭家村更不是,若是可以,处理完安家的事她只想做个普通人。 陈氏一怔,随即笑道:“是,你不是贵人,你是烟丫头。” 门口脚步声起—— “小妹?” “我马上出来。” 安锦舒把手中篮子放在一旁,接着请陈氏帮忙给她整理仪容。 虽说陈氏知晓安锦舒的身份贵重后手上力度轻了不少,可该唠叨的话还是一句没少,叫她回去好好抹药以免留疤,叫她痒了不要抠以免伤口长不好,说着说着她声音带了些哭腔,二人相处了这么久,要分开了难免伤感。 安锦舒转身抱住她,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出了屋子寒风中夹杂了水雾,扑在人的脸上潮湿水润,叫安锦舒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在感受一次,以后可能再也感受不到了。 就算是同样的气息也不是今日清晨这水与雾与风了。 “昨日闹事的人来了吗?”安锦舒问。 安锦然看了眼空荡荡的院门口:“没来。” “兄长,走之前我希望能把昨日的事解决好。”以免她们走后对方来找陈氏与谭老先生的麻烦。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解决了。”安锦舒所担心的安锦然早已考虑到了,陈氏与谭三头算安锦舒半个救命恩人,他自是要保对方平安。 不仅如此他还为二人备了丰厚的谢礼,他们走后自会有人送上门来。 用完早膳,安锦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可收拾,只简单收拾了些吃的喝的,他们就准备启程。 如他们昨夜所言,留的越久对收留他们的人越不利,早些走对彼此都好。 临走时牛蛋跑出来拉住安锦舒的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看他。 安锦舒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告诉他等他不会把鼻涕擦在袖子上时她就回来瞧他,牛蛋说他明年就不会把鼻涕擦在袖子上了,安锦舒便回他那明年她就回来看他。 牛蛋天真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谭三头站在院内擦着眼泪,顾卿辰给他留了一块玉佩,告诉他如有困难可上京都清风堂找自己,谭三头一开始是推拒的,后来为留个念想便收下了。 安锦舒与陈氏还有谭三头又说了些保重的话并交代如果有人来找他们询问他们与自己的关系,只管说不熟并说是自己强迫他们收留的。 谭三头与陈氏虽然不解,可还是应了下来。 一行人驾马离开了谭家村,走的远了安锦舒好像听见牛蛋叫她的声音,她猛地转头,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小妹可是舍不得.” 安锦舒苦涩一笑,手中还拿着陈氏给她的土豆:“这么久了,自是舍不得的,可惜她们不愿意与我走。” 用早膳时安锦舒问谭三头与陈氏是否愿意与她去京都,二人不出意外的全部拒绝了。 “谭家村是他们的家,外面固然好,可是叫他们离开家谈何容易,这个村子风景极美,地产丰富,是个好地方,他们不愿意走,定是舍不得这生他们养他们的一方山水一方土地,小妹以后便会懂得。” “兄长以为我还是小孩子?”见安锦然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安锦舒不乐意了。 “烟烟妹妹还未及笄怎么不是小孩子了?”盛怀安不知何时策马上来附和道。 “怀安哥哥也跟着兄长欺负我。” 安锦然与盛怀安一同笑了起来。 安锦舒此时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她立马叫道:“阿弟?阿弟你在吗?” “在。”声音就在旁边响起,倒叫安锦舒有些诧异,顾卿辰这厮怎么一直在她旁边啊。 “你回去能给我画几张画像吗?” 顾卿辰看向她的眼睛,明白她的意思:“好。” 见他同意的这般利索安锦舒朝之感激一笑:“这样我就算以后再见陈嫂与老先生也能认出来了。” “说起来,阿弟与兄长都说这谭家村风景极美,陈嫂曾经说谭家村前有条小溪,往山里走还有瀑布,阿弟可见过那大瀑布?” “见过。” “好看吗?” “好看.....” 安锦舒神色顿时落寞:“可惜我没看过。” 顾卿辰望向她:“阿姐若想看,以后我带你来。” 盛怀安与安锦然同时偏头看向顾卿辰,都因他这话皱起了眉头,就算是姐弟,此话也不合礼数,可顾卿辰却丝毫不在意他二人的眼神。 手中缰绳紧了紧,看向安锦舒的眼透了些野心来。 只要他想要,对方就只能是他的,她都敢做那大逆不道之事,他又有何惧。 她也休想甩开他,梦中她那般喜爱他这副皮囊,他就不信这一次能无动于衷..... 她能沦陷一次,他就会叫她再沦陷一次。 第219章 什么?你都要? “阿辰。”安锦然出声纠正他:“小妹此次发生了这种事,想来母亲近几年不会放人了,过了这几年.....” 安锦然意味深长的一笑,瞥了眼一旁盛怀安,无声之下却似有声。 顾卿辰见此冷然一笑:“阿姐也是如此想?” 额....... 被突然点名的安锦舒一时无语,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安锦然与盛怀安也齐刷刷看向她,想看看她如何说。 安锦舒垂首想了想,顾卿辰这厮这么问她绝对没安好心,若是顺他心意她心中不爽利,若不顺,这厮定又会发神经。 最后她决定还是委屈一下自己把这事揭过罢了,何况顾卿辰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可不觉得对方能有这个闲工夫带她回来看瀑布。 “以后的事以后才知,世事难料,我的眼睛还不一定会好呢......” 说到眼睛安锦舒的声音都在颤抖,但这一招难得的好用,她一提这个,众人都沉默了,就连最难缠的顾卿辰都没在说话。 这正是她想要的,她虽然看不见,但她能猜出来他们此刻的表情,特别是顾卿辰,想必不会太好。 安锦舒心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回到京都吧,生活回到正轨,万事大吉。 他们一行人离开的第二天县衙的人上了谭家村,先是为陈氏与谭三头带去了精河镇的地契。 安锦然为他们二人在精河镇上置办了房子,并为二人各盘下一间铺子,同时还给他二人在精河镇郊边各买了十亩良田。 房子与铺子是偿还她们照顾安锦舒这么长时间的报酬。 而良田则是考虑到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怕他们在镇上居住不习惯,特意买下叫他们种些时蔬。 县衙的人还表示如果她们不打算搬去精河镇他们县衙的人会免费替她二人打理铺子与农田,届时收益都归她二人,县衙不会动一个铜子。 陈氏与谭三头面面相觑,这天降好事砸的她二人措手不及,只把县衙的人送了出去告知他们会考虑考虑便关了屋门。 村长与杨氏等人也在当天被县衙的人带走,大过年的被关在牢中好生磋磨了两天。 但被抓进县衙关了两天这事完全怪不得安锦舒等人,安锦然并非不知晓她们做了什么事,但考虑到她们也是为村子考虑便未找他们麻烦。 但是安锦然不找他们麻烦不代表县令不找他们麻烦,县令的乌纱帽差点不保正是拜她二人所赐,岂能轻易就此揭过,何况她还贿赂自己手下,若不是有人告知他还不知晓有这一茬。 说来也是杨氏二人倒霉,杨氏早就有心教训教训安锦舒,嫌她一个瞎子还不识好歹,不肯嫁给自己儿子。 只是一直想着给点教训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这好不容易付诸行动托了关系,找了人花了点小钱把县衙的人请过来,偏偏在绑人的时候对方家中人找了过来,且还身份贵重,这便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啊。 被好生磋磨的杨氏二人在回到谭家村时早无当初那嚣张气焰,莫说去找陈氏与谭三头的麻烦了,就是看见二人院子都绕着走,乖乖的夹起了尾巴做人。 再说安锦舒一行人,离开谭家村后安锦然便在精河镇子上为安锦舒置办了一辆马车,用顶好的软枕铺了,还在里边放上果脯瓜子等零食供她解馋。 安锦舒如今身子还未大好,眼睛也有疾,与他们一些个大老爷们骑马肯定不行,何况骑马风吹日晒的,安锦然可舍不得自己疼爱的小妹遭如此罪。 安锦舒觉得自家兄长有些小题大做,她们是赶路的又不是游山玩水的,自是怎么便捷怎么来。 可当她告诉其要便捷上路不坐马车时,不仅安锦然盛怀安不同意,就连一向讨厌麻烦的顾卿辰都拒绝了她的提议。 最后安锦舒实在拗不过他们三人,只得老老实实接受安排。 可当她以为安排一辆“豪华”马车便完事时,事实告诉她,并非如此。 镇中最大的衣裳铺子中—— “小妹,这些衣裳虽然布料不怎么样,可样式非常不错,这一身你穿上,剩下的兄长我都给你包起来,路上换着穿,待走到州中兄长在给你挑最好的。” 安锦舒:“兄长,我不需要.....” 安锦然:“什么?你都要?掌柜的全给我包起来!” 安锦舒:...... 顾卿辰走出来提醒道:“大哥,阿姐马车放不下。” 安锦然大手一挥:“那有何妨,再买上一辆用来给小妹堆放杂物!” 盛怀安劝道:“每天穿一件,安兄你买的这些衣裳够烟烟妹妹穿几月,太多了,浪费。” 安锦然毫不在乎:“穿不了的给小妹丢着玩!” 安锦舒三人同时无语。 奢靡浪费不可取,安锦舒把安锦然教训了一顿,最后自作主张买了三件,一件穿着走两件换洗,根本不管在后面嗷嗷直叫唤的安锦然。 安锦舒甚至连钱都没叫其付,安锦然很是郁闷,而盛怀安本来想付钱,可最后付钱的人却是顾卿辰。 至于为何是顾卿辰付,其中原因自是不必多说,顾卿辰不想叫一个人痛快的时候,那人自是不可能舒坦。 盛怀安几乎是黑着脸出的铺子。 出了衣裳铺子安锦然又作妖的带着安锦舒绕到了首饰铺子里,打算把刚才的场子找回来。 虽说顾卿辰照顾安锦舒时并未亏待她,但是安锦然嫌安锦舒身上太素,非要给她买点装饰品。 安锦舒嫌麻烦,如今情况特殊梳妆打扮也实在没必要,她瞧不见也没人能为她梳妆,自是不施粉黛最好。 可安锦然却与她不依不饶,说她这个模样回家叫母亲父亲看了定心痛死了,一定要打扮打扮才行。 他说的没错,可是此处距离京都还远,买太多东西都是负担。 最后还是顾卿辰提了建议,劝他进了京都在置办,安锦然想了想觉得有理这才歇了心思。 最后一行人停在了镇上的一处药堂前,临出发前安锦然还是不放心安锦舒的眼睛与伤势,为了以防万一特来此检查一番备一些药 此举也深合其余两人的心意,安锦舒本人更是无话可说,她虽说很少为眼睛失明难过,可是心头总归是害怕与失望的。 药堂中的老大夫给安锦舒检查过后,说的话与谭三头大差不差,安锦舒眼睛失明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撞击导致淤血堵住了某根神经,待通了便好了,若能配合针灸治疗会更好。 当听见“针灸”二字时安锦舒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只是那人因为顾卿辰替她挡刀之事耿耿于怀,也不知晓愿不愿意替她治疗,若是他为她针灸定能恢复。 顾卿辰闻言没有多大反应,只有叫信任之人替安锦舒医治他才放心,其他人他皆不相信。 脑部是人最脆弱的地方,针灸施针也需要施针者对穴位的精准把握。 而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能有此针灸之术,莫老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可以说对穴位的把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纵是这药堂大夫不说,他也早就打算好了,虽说这小没良心的瞎着也挺好,难得乖巧,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就算是痛苦的绑她在身边他也要她睁着眼睛,清清楚楚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沦。 那一定非常有意思..... 第220章 阿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集市之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但一大部分人却都围在一个地方交头接耳,热烈商讨着什么。 “公子,前方好像出事了,太堵了,不然我们换条路走?” 安锦然看了眼那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路有些好奇道:“去瞧瞧他们在看什么。” 安锦舒听见动静伸出头来:“怎么了兄长?” “小心。”顾卿辰大喝一声飞身护住安锦舒的头。 而就在他护住她头的瞬间一个小孩子“嘭”的一声撞上了马车,若非顾卿辰用腿挡了他一下,就他奔过来的速度定要把自己撞个鼻青脸肿。 盛怀安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赶紧勒马掉头,当见到倒在地上的小孩时他脸色一变翻身下马,把人扶了起来:“怎么样?可有摔着?” 被护在某人怀中的脑袋此时也探了出来,安锦舒迷茫四顾:“发生什么事了?” 她刚才感觉顾卿辰护着她的身子猛地一动,接着便好像听见小孩子的哎哟声,她猜测是小孩子撞上了她的马车,可是马车并没有晃动所以她有些不确定。 顾卿辰抬眸仔细看了眼她,见她并未磕着碰着这才道:“一个小孩子跑的急撞上来了。” 果真如此.... 安锦舒忙问:“他可有撞着磕着?” 顾卿辰看了看那正傻傻望着他的小孩俊眉一竖有意吓唬对方,那小孩子本见顾卿辰这个漂亮哥哥正瞧得入迷,突然被他一吓浑身一个激灵,眼睛左右躲闪,再不敢看他。 顾卿辰难得愉悦一笑:“没事。” 安锦舒却不信他,她刚才也听见怀安哥哥的声音了,于是她伸头问盛怀安:“怀安哥哥,那个小孩可有事?” 见安锦舒信盛怀安不信自己顾卿辰不动声色捏住其胳膊,眸光冰冷道:“阿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咳咳....”安锦舒讪讪一笑:“没有,就是想着阿弟护着我也瞧不到不是,问清楚我也才能放心啊。” \"是吗?\"顾卿辰故意拉长了声线,听语气分明是持怀疑态度的。 安锦舒的鸡皮疙瘩随着他这拉长的一句“是吗”起了满身。 “真的......”安锦舒想把胳膊抽出来躲进马车里,可一如既往地,顾卿辰的手就像一块大石头,只要他不想,任安锦舒如何抽都抽不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安锦然此时骑马走了过来。 钳住安锦舒胳膊的手应声而松,安锦舒大喜,“铛”的一下缩进了马车,帘子“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安锦然瞧着那还在晃动的竹帘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盛怀安在忙着询问小孩子的家里人,自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当事人缩在马车中宛若没听见。 只顾卿辰无声一笑看向安锦然:“没事大哥,阿姐冷了,进马车里暖一暖。” 安锦舒:…… 安锦然没有怀疑,只哈了口冷气:“确实有些冷,今日天色也不早,咱们就在这镇上找个客栈歇一晚吧,侍卫来报说前面拥堵是因为有人卖身葬父,咱们只能换一条路走了。” “卖身葬父?”缩进马车内的安锦舒突的捞了帘子又探出头来:“我们去瞧瞧呗兄长。” “阿姐如何瞧?”顾卿辰讥笑一声出声挖苦她。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安锦舒心头咆哮。 安锦然摇摇头拒绝了她得提议:“今日镇上赶集,天也渐暗,太危险。” 盛怀安也站起身来道:“我赞同安兄的说法,烟烟妹妹,你如今是重中之重,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见他们都不同意安锦舒只得撅嘴不乐意的哦了一声,失望的缩进了车里。 一行人换道而行,最终在镇上最有名的福来客栈落了脚,安锦然把安锦舒送进屋子后便嘱咐她不要乱走动,一会再来找她,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是这些日子的常态安锦舒已经习惯了,只是每次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红鲤与绿萝,等回了京都她要想尽一切法子去找找绿萝的下落,就算是死了,也得把尸体找回来,不能叫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街道之上,夕阳垂暮。 人潮已随着太阳落山散了不少,可依旧还是有一部分人围在一起不曾离开。 顾卿辰走近一瞧,只见被人群围着的中央跪着一位十来岁的少女,她的身前摆着一张草席,草席之上躺着一身穿黑色衣裳的男人。 男人的脸被白布盖住,可那垂落在一旁的手却泛着青紫色,上面是一块块显而易见的尸斑。 看模样人已经死了不少时日。 少女一身麻衣,垂着头一动不动,地上用黑碳歪歪扭扭写着:卖身葬父,二两银子。 顾卿辰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这般年华大好,却为了二两银子葬送了。 转身离去时一个荷包却落在了少女跟前。 少女颤颤巍巍伸手捡过荷包,感受到荷包重量后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不停地寻觅着给她扔荷包之人。 可惜并未寻到其身影。 其中一围观之人自人群后挤了进来指着西头道:“那公子说若你能在明日卯时处理好你爹的后事便去西头福来客栈找他,这个银子乃是他家小姐给你的。” 少女握着荷包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站起身来,拿着荷包跑向一处棺材铺子。 第221章 鲜花饼与肉丸子 “烟烟妹妹?” 屋门被敲响,盛怀安站在门口轻唤屋内之人。 “进来吧怀安哥哥。” 安锦舒的声音柔柔的传来。 盛怀安微微一笑轻推开屋门,见少女坐在桌前一手执着木梳一手捏着发丝正在梳着,他端着手中小食走上前去。 “刚在街边看到的小食。”他把那模样精致雕成花瓣样式的糕点放在她手边:“鲜花做的糕点,烟烟妹妹尝尝?” “怀安哥哥真好。” 安锦舒放下木梳露出明媚笑意。 盛怀安见她笑的这般开心也随之一起笑了起来取过一个放在她掌心:“烟烟妹妹喜欢就好。” 安锦舒咬了一口,甜腻的花香在口中散开,说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只是太甜了,那种发腻的甜。 她吃了一个便觉得口中有些发酸,端起茶来喝了两口。 “味道如何?” 安锦舒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何况眼下并非是在京都,他说此糕点是在街边买的,可安锦舒能尝出来,此糕点对她来说有些甜腻,但味道很不错,街边想要买到如此味道的糕点怕是有些困难。 他赶了一天的路还不辞辛苦的去给自己买了糕点,安锦舒并非是不知感激之人。 当即笑道:“好吃,怀安哥哥买的都好吃。” “烟烟妹妹还是这般。”他宠溺的一刮她鼻子:“一撒谎就咬嘴唇。” 正咬着下唇的某人赶紧松了嘴:“有吗?”她自己都没发现啊。 盛怀安把她手边的鲜花糕收走,自己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咬下一口,当即眉头皱起:“是我不好,给烟烟妹妹之前不曾尝一下,如此甜腻倒是掩住了鲜花的香味。” “其实味道很好,只是我嘴刁罢了,何况如今也并非鲜花盛开的季节,此鲜花饼算是上乘了。” 盛怀安失笑,见她这般安慰自己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不由就想起她与顾卿辰一同生活在谭家村的日子。 不知晓她是否也是这般体贴人...... 他先是看了一眼安锦舒,见她神情舒适,眉眼带笑,心情似乎不错。 本要问的话也被盛怀安咽下,罢了,烟烟是有自己主意的人,她能再次安然无恙回到他身边已经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了。 “痛吗?” 安锦舒笑容一滞,放下手中茶杯来:“刚开始很痛,后来就不痛了。” 她庆幸当初掉下悬崖时被撞晕了过去,感受不到落入水中的窒息感,后来醒来后顾卿辰在她身边她也不算太艰苦,要说不痛定是假的,但要说特别痛,倒也没有。 但是...... 她捂着心口:“只是一想到绿萝到现在也不知所踪我便觉难过,还有踏雪,那天本是要去给踏雪治病的.....” 盛怀安听见她提踏雪,嘴唇动了一下,想告诉她踏雪已经死了:“烟.....” 话才出口一个字,门响了两声,接着顾卿辰的声音传进屋子。 “阿姐......你在吗?” 盛怀安笑容顿消,看向门口。 听见顾卿辰的声音安锦舒转头对盛怀安道:“怀安哥哥能帮我去买个东西吗?” 这是要支走他? 盛怀安神情有些受伤,他最不想的便是烟烟与那人独处,烟烟天真单纯,她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思,可他能。 同为男子,他又岂能瞧不出来顾卿辰每次看烟烟时的野心昭昭。 若是以前他有那个耐心等他的烟烟看到他的心意,看到他的喜欢,然后等她及笄送上庚帖,两情相悦明媒正娶。 可经此一事他突然发现有些事若不早一些说,恐是在难有机会说,若此次他没有寻到她,或者寻到的是一具尸体,他定会抱憾终身。 但是人都是不知足的,未寻见人时他最想要的便是她活着,可当寻见她之后他便想要更多。 以前顾卿辰站在她身边他可以笑之不理,告知自己无需与一个孩子计较。 但他心中分明清楚,顾卿辰不是他认为的幼稚孩童,他身上透出的压迫感,眼中满溢的冷意,从容老成的言谈举止都在透露着他的不一般。 “烟烟,你可知....” 门应声被人推开,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 门口之人跨步走进屋内,他声音淡淡,好看眉眼微眯透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冷意:“盛大人要与我阿姐说什么?不知我是否能得幸一闻?” 盛怀安执起茶杯浅笑送入唇边,轻抿一口看向顾卿辰:“顾公子,盛某怎么说也做了你几个月的夫子,想必教过你尚礼仪,守纲常之道理,我并未听见烟烟同意你进屋。” 顾卿辰浅然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物来搁在安锦舒手边,接着坐下身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并未把盛怀安夹杂指责的话放在心上。 “盛夫子此言差矣,阿姐虽未同意我进屋,可也不曾说我不能进,学生叩门问询礼仪周到,未得阿姐回答自是要进屋查看的,阿姐如今眼有疾,身旁无人伺候,若出事......\" 顾卿辰看向盛怀安,声音渐沉:“不知盛夫子的“尚礼仪,守纲常”是否能救我阿姐出囫囵?” 盛怀安回看向他,想反驳于他,可安锦舒怕的就是他二人这般,否则刚才也不会叫盛怀安去买东西。 此刻见他二人有要争论的势头,忙插嘴道:“阿弟找我有事?” 顾卿辰把她手边包裹打开,顿时一股喷香扑鼻的肉香味弥漫开来。 “街边看到有人卖,我尝过滋味很不错,特买了两个给阿姐尝尝鲜。” 炸的金灿灿的肉丸子面裹了芝麻跟辣椒面,看上去诱人无比。 安锦舒瞧不见,可这个肉味伴随着微辣的调料味道实在馋人,她不用看都知晓定很美味。 因为身上伤势的原因安锦舒已经很久不沾腥辣了,平日的饮食也是清淡为主,口中每日都是寡淡无味的,早就想吃些重口的东西了。 但是想吃归想吃,安锦舒却并未伸手去取,顾卿辰与盛怀安,她自是要更顾及盛怀安一些的,刚才的鲜花糕才下肚,怎可在急匆匆吃别的,那样会叫怀安哥哥觉得失望的。 她想了想,觉得可以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吃,于是道:“我刚才吃了些糕点,这会子不饿,但是还是要谢谢阿弟好意。” 她的这个回答叫盛怀安眼睛一亮,顾卿辰呵的一笑。 “原来阿姐吃过了,倒是我送的不是时候。” 他视线落在桌上的鲜花糕点上,看着那做成花瓣状样子精美的糕点他伸出手:“盛夫子可介意学生尝一块?” 第222章 吃不到的肉丸子 盛怀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卿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只见他本凝着寒的眼眸缓缓染上一层莫名笑意,他站起身来:“突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有收拾,就不打扰盛夫子与阿姐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顺手带走了他买来的肉丸子。 若是安锦舒能看到,她定能发现顾卿辰此刻的脸色与周身气压不对劲,可惜她瞧不到,虽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可他向来如此,安锦舒便也未放在心上。 顾卿辰前脚刚走后脚安锦然至,他看着顾卿辰似透着黑气的背影问道:“阿辰走那么急去做什么?我怎瞧着他似不大高兴啊?” 屋内二人都未回答他。 盛怀安端着鲜花糕起身:“安兄既然来了我便也先回去了,晚一些用膳时再见。” 说着他又低头温柔向安锦舒道:“烟烟妹妹有事就托人叫我一声,我屋子离你不远,店家知晓。” 安锦舒笑着点点头:“我知晓了怀安哥哥。” 盛怀安走后安锦然进了屋子,询问安锦舒晚膳想吃什么。 安锦舒伸出手摸了摸面前桌子,安锦然问她在摸什么,安锦舒说肉丸子。 “什么肉丸子?没有啊。” 安锦然奇怪扫了眼桌面又弯腰看了眼桌下,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安锦舒:....... 她意识到什么,浅笑一声:“应该是阿弟带走了,兄长不用找了。” 顾卿辰那厮竟这般小心眼子,说的给她买来尝鲜的,她说她现在不吃不代表一会不吃啊。 带走是什么意思? 不吃就不吃!讨厌鬼! 晚膳时顾卿辰没有出现,安锦舒一直想着刚才的肉丸子便也没有吃多少。 她本想趁晚膳时问问顾卿辰在哪个铺子买的,她托人去买,可他这突然缺席倒是打乱了她得计划,导致她回到屋子时还觉腹内空空。 当你想吃某样东西却吃不上时,那种抓心挠肝之感真是折磨人,那股香气似还飘在空中,安锦舒深嗅了两口,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她摸索到房门前,拉开屋门对着门口紫衣侍卫道:“去找怀安哥哥,就说我有事拜托他。”, 一个时辰后—— 盛怀安拿着两份肉丸子敲响了安锦舒的屋门:“烟烟妹妹,你要的东西我买来了。” 屋子自内打开,一股少女独有的馨香飘散开来,安锦舒刚洗漱完,此刻正散着发,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似玲珑剔透的荷上露晶莹透润,水灵灵的叫人怜爱。 盛怀安突见这般娇人儿,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处忘了动作,连说话都忘了,就那么端着手看着眼前人儿。 而半天等不到有人说话的安锦舒有些迷茫的偏了偏脑袋:“怀安哥哥?你在吗?” “咳咳....咳咳....”盛怀安被惊的咳嗽起来,立马偏过头不敢再看,慌张把手中东西塞进安锦舒手中语气颤抖道:“我,我在,这是烟烟妹妹要的肉丸子,我,我还有点事,太晚了,先回屋了,烟烟妹妹也赶紧休息吧。” “啊?怀....” 安锦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盛怀安推进了屋子,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安.....哥哥?” 安锦舒拿着东西呆呆站在屋内,有些莫名其妙。 盛怀安抓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脑海中还闪现着刚才少女清纯诱人模样。 他晃晃头,暗骂自己龌龊,苦读圣贤书这么多载,难不成全部白读了吗? 他一甩袖袍,懊恼转身,可待瞧见廊中人时,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对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若非他转头,许还发现不了他。 顾卿辰一袭玄衣站于廊中,光照亮了他一半身子,而另一半则隐在暗中。 透过光亮可见他削薄轻抿的唇,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墨色长发无风自动,显得诡异而震撼。 他并未说话,也未开口问询,他仿佛只是路过一般,毫不在意的斜睨一眼盛怀安与那紧闭屋门,然后转身离开。 盛怀安看着那消失在廊中的身影,心跳如雷,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对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看透了他高洁之下的“龌龊”,使得他无所遁形。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在重重吐出,第一次他在顾卿辰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眼睛缓缓睁开,盛怀安俊眉紧蹙,看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处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谁......” 外面发生的事安锦舒自是不知晓的,此刻的她正缓缓摸索到桌子前,把怀中美味放在桌上,然后迫不及待的探上去闻了闻。 是香香的辣辣的肉丸子的味道,她咬咬唇满脸幸福,正要伸手拿一块,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属下见过四少爷——” 顾卿辰? 安锦舒转头,门依旧只响了两声便被推开,是他一如既往霸道风格。 只闻一阵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前。 顾卿辰瞧着少女空洞的眼睛随着声音望向他,小脸之上除了不解还有丝丝疑惑,她手中捏着一块肉丸子,看样子是正准备往嘴里送。 他探出修长指节,把那块肉丸子自她手中取过,然后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被抢了肉丸子的某人:? “我晚上没用膳。”顾卿辰冷声道。 额...... 我知道你没用膳,可是为什么要抢我的肉丸子? 安锦舒很想说关她何事,毕竟又不是她拦着不叫他吃饭的。 但这也只是心头想想,哪能真的如此说,那样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我托人买了些肉丸子,阿弟可要用一些?” 安锦舒本是客气一问,刚才肉丸子她也拿了,怀安哥哥给她买了两大包,分量不轻。 她心想就是分给顾卿辰一份他也能吃饱了。 “好啊。” 顾卿辰爽快应下,然后自桌上把东西揣走。 “天色不早,阿姐早些歇着吧。” 安锦舒心道这人真是饿了来寻吃的的?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肉丸子的? 房门被关上,安锦舒撅撅嘴骂了句讨厌鬼,然后笑眯眯的回到桌前准备享用自己的肉丸子。 可等她一伸手..... 肉丸子没了! 安锦舒不死心的又摸了一遍,把整个桌子边边角角都摸了一遍,别说肉丸子了,连个肉渣子都没有! 她顿时明白过来,顾卿辰这厮竟然一个都没给她留!连她手中那个都进了他嘴里! 她气的噌的站起来,摸索着就要去开门找人讨个说法。 可一拉门,门却拉不开...... 她拍门:“为什么这门打不开?开门。” 门外侍卫道:“回禀三小姐,四少爷吩咐了,镇上不知情况,恐有小人出没,今夜安将军有军务要处理恐是难以分心,为保三小姐安全,特闭了门,三小姐若需如厕,屋中有恭桶,在三小姐床侧屏风后,明日一早我们自会为三小姐开门。” 好,好你个顾卿辰,敢锁她,还吃她的肉丸子...... 简直欺人太甚! 第223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由着顾卿辰前一晚做的事,导致安锦舒一夜不曾好眠,一早听见门开的动静后,她便一咕噜从榻上坐起,匆忙给自己穿戴整齐后便叫门前侍卫给她唤伙计端水。 洗漱完毕后,她便急匆匆跑到安锦然房门前,把门敲得震天响。 “小妹如此早就醒了?”安锦然打开门见到安锦舒时顿感诧异,但随即便笑道:“小妹来的正好,正巧与你说个事。” 安锦舒一把拉住他,泪珠子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兄长,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委屈,安锦然以为她被谁欺负了,立马嘴角一压厉声道:“小妹你慢慢说,是谁欺负你了?可是这店中有那不长眼的伙计惹你不痛快了。” “不是。”安锦舒把头摇的像一个拨浪鼓:“是阿弟!阿弟欺负我!” “阿辰?”安锦然视线不由自主看向身后:“小妹莫急,慢慢说,阿辰如何欺负你了。” 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安锦舒使劲挤了挤眼,叫自己的眼泪落得凶一些:“他抢我肉丸子,还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叫我出门,他还凶我!” 话罢她似乎觉得这样好像不够惨,于是又添油加醋道:“他还这样掐我。”安锦舒小手掐住自己脖子,比划给面前人看。 安锦然:“.......” 他黑着脸看向身后正悠闲喝茶之人:“阿辰,你自己说,烟烟说的可是真的?” 安锦舒:“!” 等等!她兄长在问谁? “兄长?你在跟谁说话?” 冷笑声起,安锦舒听见这个声音鸡皮疙瘩瞬间爬满浑身。 这声音分明就是顾卿辰啊,顾卿辰竟然在她兄长屋子里,他这么早不用睡觉的吗? 完了,刚才她哭诉的话他全听见了? 不对不对..... 安锦舒咬唇,叫自己镇静下来。 他听见了又如何?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难道他没抢她的肉丸子没锁她吗? 她顶多就是有些夸张说他掐自己了,可是也没冤枉他啊,他确实掐过她脖子,还捏她脸!只不过不知昨日做的罢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怕什么,该怕的应该是对方才是,毕竟做坏事的可是他不是自己。 思及此安锦舒小脸一扬,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顾卿辰放下杯子走上前来,见少女此般举动稍稍失笑,他没有狡辩,而是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掐她,其它的都是真的。” “兄长!”安锦舒一见人承认了,立马激动道:“我没骗你吧,阿弟他欺负我。” 若是搁在以前安锦舒自是不会把昨夜顾卿辰的所作所为告知安锦然,定是自己默默忍了,找机会在给对方不痛快。 但许是昨夜两次没吃上肉丸子的委屈,也许是莫名被锁心中憋气...... 她向来在顾卿辰跟前讨不得什么好,对方极会拿捏她的软肋,叫她不得不低一头,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终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找外援来给自己出气。 她想着顾卿辰这个行为怎么说也算过分了,她也不奢求自家兄长如何责罚他,只想兄长好好训斥对方两句也能叫她痛快痛快。 可所谓的训斥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安锦然的哈哈大笑。 安锦舒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何还能笑的出来,对方如此对他疼爱的妹妹他难道不应该板着脸,关上门然后在好好训诫对方一番给他心爱的妹妹出气吗? “兄长?”她眼睛红红的,若说刚才是装的委屈,这会就是真的了。 安锦然揉揉她的小脸有些愧疚道:“昨日锁你的事阿辰来与我说过,昨夜我与盛公子商讨返京面圣之事顾不得你,又怕手下人粗心,你眼睛瞧不见万一半夜出门走失怕你出事这才迫不得已锁你一夜,虽说阿辰此法确实欠妥,可也只昨日一夜,以后不会了。” “昨儿晚膳阿辰没用,虽说吃了你的肉丸子确实不地道,但也是情有可原,要不这样兄长做主叫阿辰给你买回来双份补偿你如何?” “所以兄长是默许了的?” 亏得她还想找自家兄长出气,好家伙,原来敌人已经自内部渗透了。 安锦然也自知理亏,有些不知所措的挠挠头:“这事是兄长考虑不周,小妹若想出气便冲着我来吧,阿辰确实与我说过了,经过我同意的,怨不得他。” 安锦舒:“.......” “那这两件事便揭过了,他掐我一事呢?兄长也知晓?”还是气不过,安锦舒旧事重提。 “既然阿姐心中有气,不如这样......”顾卿辰抢先开口,他走上前,一把抓起安锦舒的手,在安锦舒错愕的面容之中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脖子上,只听他笑的邪气,声音透着嘶哑:“阿姐掐我一次,便算两清如何。” 被他抓住的肌肤似生了火透着滚烫,他的肌肤微凉,安锦舒感觉触到他脖间肌肤的手指似有什么东西自他肌肤之中往她指尖蔓延,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你!” 安锦舒如触碰到荆棘一般猛然缩回了手,唇色发白,又惊又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阿姐是什么意思?一次不够?还想来一次?”顾卿辰凑上前去眼眸低垂坏笑一声。 这是什么话?安锦舒本煞白的小脸顿时扑满霞色,顾卿辰这厮竟敢当着她兄长的面说如此大胆的话? 她兄长为何没有反应? “兄长?”安锦舒出声唤人。 安锦然笑呵呵点点头,以为安锦舒是要他表态,伸手宠爱的摸了摸安锦舒的发丝:“阿辰都叫小妹掐回来了,还叫小妹掐两次,小妹便也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在生气了吧。” 安锦舒:“?” 所以她今天不应该来对吗?顾卿辰到底给她兄长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锦舒还要在说话,安锦然却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屋中领。 实则安锦舒所说的事他都不曾往心里去,姐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何况在昨夜这事上自家小妹本就心头有气,说夸张了些都是正常的。 安锦然自认为他还是很了解他这妹妹与弟弟的性子,便自作主张的把此事揭过了。 而没有讨到公道的某人则是有苦说不出。 只能安慰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这一时。 第224章 吻她 “小妹,其他的事暂且放一放,阿辰为你寻来一婢女,你且瞧瞧是否满意。” 安锦然拉着安锦舒走到屋中一少女面前,那少女一身素布麻衣,小脸黑一块白一块的,年纪不大也就十四左右年纪,此刻正低垂着头揪着衣裳很是局促。 安锦然为她介绍:“她叫阿梨,年十四,以前在镇上富人家做丫鬟的,后来那户人家家道中落她被遣散了去,后因家中亲人身子不好一直照顾到如今,如今家中人也去了,留下她一个孤女,此人身世清白且不算懵懂无知,买来照顾你正好解了眼下困境。” 安锦舒沉默了,若是她眼睛好时她定是不会要这个婢女的,并非是嫌她,而是她不缺伺候的人,对方跟了她看似是好归宿,可一旦入了朱门,就是身不由己,在外哪怕苦一些,可灵魂是自由的。 可如今她却知晓她不得不留下此人,她为女子,兄长与顾卿辰等人皆为男子,纵是兄妹姐弟可也男女有别。 她眼盲身边缺不得人,以前在谭家村还有陈嫂帮衬,可这返京足有数千里之远,如今只走了一小半路程便已显露出不便来,她确实需要一个贴身伺候之人。 此人若真如她兄长所言这般身世,那确实是最佳人选了。 毕竟再往下走,是否能在遇见这样合适的谁也不知。 “你叫阿梨?”安锦舒问她。 阿梨点点头,偷偷瞧了一眼安锦舒,当她发现安锦舒眼似有疾后赶紧出声道:“民女家中人都唤民女阿梨。” 见阿梨还算机灵安锦然满意一笑,他并未告知阿梨安锦舒的情况,可她只一眼便反应过来,可见是个聪敏的。 安锦舒微微一笑:“阿梨.....我最爱吃梨花酥,你名字中也有个梨字,看来你我二人算是有缘,昨日卖身葬父者可是你?” 阿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在安锦舒脚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民女谢贵人出手相助,若不是贵人民女阿爹今日还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买不起棺材,买不起纸钱,更无法下葬。” 说罢她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就在她还要磕时,肩膀上附上一双柔夷,抓住了她的肩。 阿梨红着眼抬起头来,就见少女巧笑嫣然正看着她,那双眼明明没有焦距,她却能从中看出神采来。 “你不必谢我,我花钱为你葬父,你伺候我为我卖命,你我二人是正当交易,你不必觉得亏欠。” 说完安锦舒站起身来:“兄长,还劳烦你给阿梨安排沐浴换衣,我与阿弟有些话要说。” 安锦然看了眼顾卿辰,上前拍了下他的肩,意思很明显,叫他不要在与安锦舒斗嘴,也莫要惹其生气了。 顾卿辰不置可否,安锦然带着阿梨走了,屋内便只剩安锦舒二人。 良久..... “谢谢。”安锦舒道。 “谢什么?”顾卿辰端起茶盏漫不经心一笑。 “阿弟怎知我有意帮她?”昨日她在客栈落脚后本派伙计去瞧过阿梨,她本意是塞点银子给对方,叫对方葬了父亲天寒地冻早早回去。 可哪知伙计回来说已经有人给了卖身葬父少女银钱,对方已经拿了银钱去找丧葬店了。 安锦舒当时还有些失望,觉得是她去的太晚,若她去的早些,少女便不用收别人的钱,为了葬父葬送一生。 没成想那给了银钱的人是顾卿辰,对方还把功劳给了她。 兜兜转转人便成了她的婢女。 顾卿辰放下茶盏,靠近她,紧接着他故意朝少女脖子吹了口气,看着少女因这一口冷气瑟缩模样满意一笑,他抬手修长指尖滑过少女脸颊,似在欣赏一件喜爱的珍宝,慢慢抚摸。 安锦舒咬牙退后一步躲过他不老实的手:“阿弟说话便说话,做什么总是动手动脚。” 顾卿辰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指尖缓缓收紧然后握紧成拳藏入袖中:“以前阿姐不是很喜欢?” 以前?安锦舒忍不住回忆道......有吗? 然后她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可随即她面色却变得难看:“阿弟莫要把梦与现实混为一谈,开玩笑也需有个限度......平日你我二人独处时阿弟有无礼之处我都能当阿弟年少无知一再忍让,可我并非没有脾气,阿弟聪明如厮想必不需要我说的太明白吧。” “前一刻还与我说着谢谢,后一刻便与我这般争锋相对,阿姐,你这变脸速度,弟弟我还真是望尘莫及。” 话音落,少女被人猛地掐住软腰,下一刻身子便被大力一拽抵上少年胸膛,对方力道之大叫安锦舒闷哼一声,只觉腰间的肉被掐的生疼。 “阿姐若不想我如此,便把梦中结局告知于我,阿姐也知梦中你我二人是何关系,我一直好奇,你在那般对我后,我会如何处置你。” 见他对上一世的结局如此执着安锦舒睫毛轻颤,闭眼努力平复内心汹涌的想法与挣扎。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他是如何折磨她,如何毁了她的。 可是安锦舒忍住了....... 这是她的筹码,她用来与顾卿辰交换的筹码,岂能轻易告知于他。 不愧是顾卿辰,忍耐时叫人瞧不出端倪,想得到某样东西时也能用你最厌恶的方法叫你难受。 “阿弟若答应放过我兄长与父亲我便告知你,你我二人交换,谁也不占谁便宜。” 下颚被人挑起,安锦舒被迫仰头,尽管她瞧不见,也能知晓她二人如今的姿势有多暧昧。 “阿姐凭什么觉得区区一个梦境结局便能换你兄长与父亲无恙?他二人做了什么你可知晓?” “那阿弟倒是告知于我真相啊。” 安锦舒激动朝之吼道 “说啊!” 腰间大掌突然掐住了她脖子,浓烈的冷香钻进鼻腔,少年的唇冰冷而软润带着叫人沉沦的香气侵入她的领地。 “唔......” 安锦舒的眼睛顿时间睁大,瞳孔都因震惊猛地瑟缩两下。 突如其来的吻就如顾卿辰这个人一般狂妄而霸道,似夹了狂风暴雨叫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摩挲,安锦舒脑中一片空白,忘了挣扎也忘了抵抗。 脖颈间的大掌缓缓收紧,对方似不知餍足般的贪婪地攫取属于她得气息。 脑海之中上一世的一幕幕再次闪掠而过,然后顾卿辰厌恶的眼定格在她眼前。 安锦舒猛然惊醒,肺部空气的稀缺使她的手无力的捶了身前人两下,可对方并未放过她。 “顾.....”她想推开他,可是得到的是更猛烈的吻。 安锦舒的心狠狠颤悠了一下,脑海中顾卿辰的那双透着厌恶的眼似一剂猛药叫她彻底清醒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安锦舒一股大力推开了身上之人,然后扬手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准确无误的扇在了对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屋中,那扇了对方的手开始抽筋,安锦舒痛得呜咽,喘着气倒退到墙角,激吻过后的她小脸微红,眼神迷离,整个人如易碎的瓷娃娃,颤抖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掉。 第225章 小狐狸急眼了 “呵....”顾卿辰舌尖顶了顶脸,被打之处透出红来,这小狐狸看来真吓坏了,这一巴掌怕是把她手都打红了吧。 他大步上前,不顾少女猛烈挣扎强行把人捞入怀中,他的眼锁着少女身影,随着她的抗拒含上冷意。 “你放手!你疯了!” 安锦舒挥舞着手想离他远一些,想叫顾卿辰松手,可一个不留神,手尖指甲划过面前人脖颈,带出两道血痕。 顾卿辰只觉脖间一痛,稍稍偏过头去。 “阿姐.....爪子挺锋利啊。”顾卿辰冷冷一笑,一把抓过她乱动的手锁在她的身后。 那张妖孽到极致的容颜,也随着他的话慢慢展露出嗜血笑意:“我刚才发现一个有趣的事,阿姐想不想知道?” “不想,我不想知道,你放开我,顾卿辰你疯了,你个疯子!” “可是怎么办?我很想跟阿姐分享啊。”顾卿辰眼角挂上薄红,整个人宛如从地狱爬出的修罗,邪魅狂狷。 他禁锢着安锦舒的手,捏着她的脸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他邪笑着凑至她脸前,与她的唇只一指之隔:“阿姐越是与我划清界限我越想靠近阿姐,怎么办?阿姐不妨教教我该如何做?” 安锦舒的脑子嗡嗡作响,今日发生之事比她上辈子还要叫人混乱。 疯了,简直是疯了。 顾卿辰竟然这般卑鄙,为了得到梦中结局不惜使出如此手段? 曾经他厌恶她到叫她家破人亡,如今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就做出这等牺牲,忍受她至此? “呵呵.....呵呵呵.....”安锦舒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一滴晶莹泪珠自眼角滚落,她的眼似恢复了神采,直勾勾的盯着顾卿辰,带着无尽的讥讽与嘲弄。 “顾卿辰,你真是卑鄙啊。”安锦舒自嘲一笑:“好人坏人都叫你当了,凭什么?你要做你高高在上的谪仙人你就一直呆在天上不好吗?你做什么还非要叫事情一错再错? 顾卿辰挑挑眉,看着怀中少女面容上毫不掩饰的嘲讽,伸手替她擦掉那颗滚落至脸颊的泪珠语气旖旎:“我与阿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阿姐若觉是错那它便一直是错的,但我......会叫错的变成正确的。”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如此做只是为了那一个不知真假的结局....” “自然不是,我想要的.....阿姐很快就会知道是什么。” 话落顾卿辰松开了禁锢其腰间的手,他拿出锦帕为其擦干净泪痕。 安锦舒一把夺过他手中帕子拍开了他的手,如炸毛的小猫满身抵触。 “用不着你假惺惺。”安锦舒狠狠抹了一把嘴又狠狠啐了一口:“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说出去?” 见她如此嫌弃模样顾卿辰眼底骤冷,随即浅笑出声似并不在意:“嘴在阿姐身上,自是阿姐想说便说,我既然敢做自是敢当,阿姐不用担忧我。” “登徒子!无耻!下流!” 安锦舒被他这般不要脸的话气的小脸通红,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语言来形容顾卿辰的不要脸。 她用帕子使劲的擦着自己的嘴,可那股冷香味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就如附骨之蛆萦绕在她舌尖之上,提醒着她刚才荒唐一吻。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裙与发饰,摸上去并无大碍后她才凭着记忆摸到门前。 她一刻都不愿意与之独处..... 可当手放在门框上后安锦舒身子却顿住了,她头也未回道:“这是我第一次与阿弟说,也是最后一次,关于梦中之事纵然我有错在先,阿弟也不见得无辜,可不论梦中真假我已为我的错误受到了应有的责罚,关于我兄长与父亲之事,是非公道自有清白,我自会查明。” 说到此安锦舒转过身来,对着未知之处也对着顾卿辰冷笑一声:“阿弟不是想知晓梦中结局吗?我今日明确告知于你,你从今往后离我远一些,待我出嫁那日,心情若是好了想必能施舍告知于你。” 话毕安锦舒回身拉开屋门,头也未回的与侍卫离去。 屋中人朝着光勾唇一笑,小狐狸急眼了啊..... 出嫁?他不点头,她能嫁谁? “烟烟妹妹?” 回到屋子前的安锦舒正欲推门却被人唤住。 “怀安哥哥....”安锦舒没想到会碰见他,赶紧摸了摸头发与衣裳,怕对方瞧出不对劲来。 盛怀安端着早膳走上前来,见她低垂着头有些奇怪:“烟烟妹妹怎么了?” 由于刚才哭过安锦舒怕他看出她眼睛红肿,所以有意遮掩只道:“没事,昨夜没睡好,脖子有些酸疼,低着头会好些。” “脖子酸疼?”盛怀安皱眉,随着人进了屋他放下手中早膳然后以锦帕垫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 安锦舒被他此举动吓得浑身一僵:“怀安哥哥?你.....” 盛怀安手缓慢在她脖间揉捏轻声安抚:“放松些,家中祖母患有风寒,每遇阴雨天气便关节疼痛,为此我特意去学了些推拿按摩之术,虽不能治愈却能叫你舒服些。” “怀安哥哥还有这个手艺呢?” 安锦舒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后脖颈间的手轻而柔却不失力道,虽说安锦舒脖子并不酸疼,可疲惫感总归是有的,盛怀安这般一揉,她竟有些瞌睡了,可是分明才睡醒,可见对方按摩手法的厉害。 可惜这舒服的按摩安锦舒并没享受多久安锦然便领着阿梨过来了。 见盛怀安给自家小妹揉着脖子安锦然还有些不解,当听闻安锦舒说是因脖子酸疼盛怀安特意给她按摩时盛怀安立马嚷嚷着叫盛怀安给自己也揉揉,表示自己脖子也不舒坦好几天了。 盛怀安知晓他是有意调侃自己却还是笑着应了下来,表示下一次歇脚时定给他好好揉揉。 看见安锦然身旁的阿梨盛怀安有些疑惑,安锦然笑着替他介绍,说阿梨是阿辰给安锦舒找的婢女。 盛怀安一笑而过并未询问太多,后出了安锦舒屋子后他还是不放心的拉过安锦然问了些关于阿梨的事。 当得知对方就是昨天那卖身葬父的孤女时盛怀安便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可事关安锦舒他还是遣了一侍卫前去打听对方身世,并非是他不信阿梨,他是不信那人。 第226章 寒雨落打白灯笼 自那日一事以后安锦舒与顾卿辰的关系明显冷了下来。 就连平日神经大条的安锦然都发现了她二人之间的不对劲。 她二人之间的互动明显减少,且安锦然还发现只要顾卿辰一出现自家小妹便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离开,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凑巧,但次数多了便有些明显了。 他作为大哥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人闹矛盾,太伤和气。 阿辰性子寡淡,不喜言语,凡事都憋在心里,很能隐忍。 而自家小妹自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想来也不是个会惯人的性子。 这二人不知私下闹了什么别扭,这么多天了都不见好。 他仔细思虑了两天觉得应该找他二人谈谈,于是趁队伍中午休息时安锦然把顾卿辰单独叫到一边问道:“阿辰你与大哥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与烟烟闹别扭了?” 顾卿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眸光冷凝转头道:“大哥多心了,我与阿姐并未闹别扭。” 安锦然凑上前一把搂住他肩膀,似看透他的伪装般笑道:“还与我装,你与小妹以前就关系斐然,小妹不是最喜缠你,最好的都往你那里送,经此一难我不信你二人感情没有增涨,前些日子不还好好地,怎么如今小妹开始躲你了?没有闹别扭.....那是你惹她了?” 安锦然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那日安锦舒跑来找他告状,他一拍脑袋哎哟一声懊恼道:“瞧我,都把这事忘了,那日小妹前来寻我,叫我给她做主说你欺负她,我当时未训斥你事后她是不是记恨上你了,都怪我都怪我,应该装个样子给她看看的。” “大哥多虑了,阿姐往日无人陪伴左右闲暇时难免无聊,我与阿姐年纪相当,也算半个“玩伴”,如今阿姐有阿梨,想来女子之间的话题一时半会也聊不完。” 顾卿辰语气淡然意思明了,好似真的是安锦然多想一般。 他的话更是点醒了安锦然,如今的安锦舒不像往日是独自一人身边多了一个同龄婢女,想来有说不完的话,对方也许并非是针对阿辰,而是凑巧? 这样想来倒也合情合理,安锦然暗自点头,看来是他想多了。 可为了以防万一安锦然还是追问了一遍:“当真没有?” 顾卿辰转身往回走去,扔下两个字:“没有。” 又行半月,路程已过大半,其实若是认真赶路她们已到家中,只是这一路考虑到安锦舒身子原因,他们不敢昼夜赶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这才导致走了一整月还未到家。 不过昨夜她们收到京都盛国公府八百里加急送来家书,盛家出事了,她们连夜赶路,再不敢耽搁。 把一月路程最后压缩至半月,终是在二月中旬回到京都。 盛怀安入了京都后便准备与他们分别赶往家中,信中未表明盛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盛怀安寄回家的信也不曾收到回信,与之分别时安锦舒道:“怀安哥哥先回去处理家事,遇事莫要慌张,若有需要帮助的托个人给我带个话,待我回家忙完后我便去找你。” 盛怀安感动,与之道了谢然后勒马往家中而去。 安锦舒心中不安,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此时盛家发生之事,然后她愣住了,若是她记忆无误,那怀安哥哥..... 她“望”向盛怀安离开的方向眼中擒满了担忧..... 而她身后顾卿辰正静静伫立着,随着她一同望向道路尽头,然后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冷色。 盛家...... 盛怀安一路疾驰,到国公府门前后马还未停稳便翻身下马大步往国公府内跨。 门前小厮见他回来,立马上前迎接:“世子你终于回来了!” 盛怀安把手中鞭子甩给他并未停歇:“怎么回事?父亲来信说府内出事了,出了何事!” 那小厮支吾两声没说出口,盛怀安察觉出问题来,他停下脚步一脸寒霜看向他:“说!” 就在此时墨竹得知盛怀安回来的消息从长廊拱门匆匆跑出,见到盛怀安后他三步并一步到了盛怀安跟前,然后一把抓住盛怀安的胳膊慌张道:“公子,快!老夫人在等你!” “祖母?祖母不是在帘安!”盛怀安大惊,他与父亲上京入仕家中人并未跟来,祖母怎会千里迢迢自帘安来这京都,她老人家年纪大身子又不好,如何使得。 墨竹道:“公子你去寻安小姐走了没两日老夫人便到了京都,她老人家怕你吃不惯京都的饭菜,说要过来给你送些帘安的特产,可.....” 墨竹哽咽,后半句话未说出来,盛怀安心中忐忑,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他没有再问,只是脚上步子却加快了不少。 入了后院厢房,屋内温度烤人,盛怀安一踏进屋子感受到这与外面天差地别的温度便知不好。 果不其然,屋内榻上一白发老妇人正裹着厚厚的棉被在榻间发抖,其口中还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 “祖母!”盛怀安扑至床榻,当瞧见榻上人那青紫的唇色与惨青面容后他再无平日的风光霁月,他吼着叫下人在把地龙烧的旺一些,把屋中摆满炭盆。 他叫墨竹去宫中找太医,自己则是把所有能盖的衣物盖在了榻上人身上,仿佛这般就能叫其暖和一些。 盛老太太似乎感应到他回来了,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我的怀儿.....”她颤颤巍巍伸出手要去摸盛怀安的脸,声音虚弱的似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盛怀安抓住她得手放在自己脸上,眼底泛起湿润:“祖母我在,怀儿在.” 盛舟自外面大步走进屋子,见盛怀安身影重重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盛老太太的病比盛怀安想象的还要严重,只不过唤了他一声,对方便再次被寒症折磨晕厥过去。 盛怀安瞧着自家祖母那痛苦模样眼底是懊悔与痛心。 盛舟道:“别太担心,以往都过来了,这次也会过来的....” 不知何时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寒雨说落便落,阵阵冷气自水雾中席卷开来,叫人遍体僵寒。 晚戌时,盛家门前走出两人来,二人不发一言默默把手中物件挂在了盛国公府门前。 寒夜之中风雨飘摇,两盏白色灯笼透着一抹昏黄光亮直至白昼再起...... 第227章 烟烟你怎么瞎了? r 第228章 独独没有她 “我没瞎,只是暂时失明而已,不用担心。”安锦舒安抚道。 葛氏这时随着端亲王走上前来,众人互相道礼后,葛氏也是发现了安锦舒眼睛的问题。 得知是重病过后的后遗症后她不由唏嘘,表示她老家有位神医,若是有需要她可帮忙,叫那神医过来给瞧瞧。 安锦舒婉转谢绝了她的好意,表示只是暂时失明,已有治愈之法,正在康复中。 葛氏见她不似说谎这才点点头领着顾瑶走了,顾瑶本不乐意与葛氏走,可葛氏拽着她胳膊根本不给她选择的余地,国公府前人来人往自是不能失了郡主规矩,她也只能与安锦舒约定好然后讪讪离开。 她二人一走安老太太不乐意了:“这堂堂郡主怎么如此没有规矩,竟说我烟丫头是瞎子。” 安锦舒知晓自家祖母是气话,玉棠与她的关系她祖母是知晓的,一直以来玉棠都是她家的座上宾,从她生辰那日独她一个外人在就能瞧出来。 只是她祖母本就因她被劫持一事心有愤慨,如今见玉棠这般说她难免生气。 安锦舒笑了笑安抚她老人家:“祖母莫气,玉棠没有旁的心思,她向来心直口快,此番见我如此应是惊着了,待我有时间与之说一说便好了。” 曲氏有些担心的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虽说你与郡主关系不错,可并非什么事都能与之说,事关你清誉,你得慎重些。” 安锦舒知晓自家娘亲担忧当即表示她心中有数,一行人并未在门口多逗留,随着唢呐之声进了国公大院。 今日来国公府吊唁者皆是朝中重臣,王宫贵胄,盛国公虽在朝内并无实权,可其子盛怀安却是正儿八经的状元郎,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翰林院承旨一职深受皇上器重,其后前途定是青云直上如日中天。 何况对方生的仪表堂堂,相貌俊朗,如今又正是婚配的年纪,平日里盛怀安在宫里见不着人,今日这机会可相当于难得,这些个世家哪能错过。 遂这来的人一半冲着其家世来,一半冲着其婚事来,而真正来吊唁盛老夫人去了的根本没有几人。 安锦舒一行人进了国公府与相熟之人打了招呼后便进了灵堂上香叩拜。 中间盛怀安与曲氏与安家其他人打了招呼,独独没有她..... 起身后安锦舒便随着曲氏离开了灵堂,但她未走两步便停下了步子。 曲氏奇怪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事,然后随着曲氏入了席。 席位离灵堂不远,安家的位置又比较靠前,安锦舒坐在席间也能听见不远处盛怀安与来吊唁之人周旋之声。 分明已是伤心欲绝可还得强忍悲痛接受他人一句节哀顺变,安锦舒很难想象他此刻的表情,想必很是难看吧。 红鲤随着安锦舒的视线“瞧”过去,便是明白了她在做什么,小姐看不见,但是她能听见,想来她此刻定是在心疼盛公子吧。 “他今日没有叫我烟烟妹妹。”安锦舒喃喃出声,似在说给别人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红鲤闻言一怔道:“奴婢听府里一些小丫头说,盛公子堪堪赶上见盛老夫人最后一面,盛国公爷昨夜知晓噩耗后高热不断,至今还在昏迷。” 意思是告知安锦舒事情发生匆忙,盛国公又倒下了,盛公子一人要操持盛老夫人丧事又要摆席招待宾客有遗漏是正常的。 “说起来盛公子对小姐真的是真心一片,当初回来后得知小姐失踪的消息连夜与大少爷就出发找寻,半刻都不曾歇息。” 红鲤本想借此话来告知安锦舒她在对方心中地位。 可安锦舒听在耳里却变了质:因为她,所以怀安哥哥错失了陪着祖母最后一程的机会。 他是不是在怪她? 所以今日才不与她说话? “烟烟,我来找你啦!”顾瑶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惊一乍的把正蹙眉思虑的安锦舒吓了一跳。 她一出现安锦舒便暂时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心思,与她道:“怎么王妃舍得把你放开了。” 听她这挖苦的话顾瑶叹息一声:“如果我娘像烟烟母亲一般善解人意就好了。” 安锦舒无奈一笑:“你啊,又说胡话。” “哎呀不说我了。”顾瑶一摆手不愿意再提自己的糟心事,相比较这些糟粕事她更想知晓安锦舒到底得了什么病,严重到眼睛失明,这病的副作用也太大了些吧。 安锦舒端起茶来浅尝一口说:“此场合不适合说这些,改日吧。” 她表情严肃毫无笑意,顾瑶与她相处了不少时日也知晓她此刻心情不好,便没在追问答应下来。 顾卿辰坐在不远处,看着安锦舒认真听着动静的模样眸子不由转向灵堂方向。 那里盛怀安白衣孝服头戴珠光抹额,正恭敬有礼的与前来吊唁之人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少女听的很认真,就连顾瑶上前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模样。 顾卿辰默默看着,眸色深沉。 这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上前在顾卿辰耳边低语几句。 顾卿辰挑眉执起桌前茶杯一饮而尽,场中唢呐声顿起,引的众人纷纷侧目。 在看顾卿辰位置之上,哪里还有他半个身影。 唢呐声闭姜长宁与姜长柔姐妹二人也到了国公府。 看到顾瑶后便上前打招呼,此等场合本来她们是不乐意来的,觉得晦气,可如此绝佳认识盛怀安的机会她们哪里能错过,便硬是跟着来了。 她二人与顾瑶行完礼后又与安锦舒打招呼,见安锦舒眼睛空洞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传闻都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顾瑶先一步问道。 姜长宁指着安锦舒的眼睛道:“京中传安小姐得了绝症,竟是真的。” “绝症?”顾瑶霎那间火冒三丈:“谁如此说的,她才得绝症呢,烟烟不过是重病,如今已经好了,哪来的什么绝症。” 她这般解释姜长宁姐妹二人自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安锦舒消失了那么久,安家对外传她得了重病在家中养病,可什么病需要治这么长时间? 坊间早有传闻,说安家三小姐患了绝症没几日好活,本来她们都是不信的,毕竟不曾见人哪里能光听谣言。 可今日再见,好端端的人眼睛突然就瞎了,这分明就是坐实了谣言啊,定是脑子上的病。 她二人一旦这般认定后便不管不顾的坐下身来低声谈论起来。 她二人自认为自己声音够小,实则她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安锦舒与顾瑶的耳朵里,甚至离她们近的人也能听见。 顾瑶深度怀疑她们是故意的,她不明白这二人与她在一起时分明不是这样,为何偏偏就针对烟烟。 当听见她们说安锦舒是个病秧子谁敢娶云云后顾瑶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指着她二人就怒道:“闭嘴!你们把嘴给本郡主闭上!” 第229章 有狗咬人 “玉棠....”安锦舒轻唤顾瑶:“今日是盛老夫人丧席,一切以吊唁盛老夫人为先,她们喜爱说便叫她们说去吧,莫要因此落人口舌。” 安锦舒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清者自清,她何须强行辩解,她人说她绝症将亡可她又并非真的绝症,嘴长在他人身上,就叫她人说去好了。 顾瑶却并不这样想,人活一世最怕她人戳脊梁骨,烟烟若是今日被冠上病秧子的名头,后日就得被冠上药罐子的名头,以后的谣言只会越传越烈,烟烟还未及笄,届时婚事都得泡汤,谁愿意娶一个身子不好的女子回去。 姜长宁与姜长柔姊妹二人从未见过顾瑶发如此大火,一时间也有些瞠目,可随即姜长宁便冷嘲出声:“难不成我说错了?我与我阿姐说私密话又未说给别人听为何要闭嘴,郡主未免霸道。” “你二人说的哪门子私密话?我们分明听的一清二楚,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顾瑶怒斥。 “郡主怎能污蔑人呢。”顾长宁故作委屈:“大家都在旁边,大家给我姊妹二人评评理,我们说的什么大家可听见了?” 姜家在朝为相,家中还有一女在宫为贵妃,这等家世与权势放眼整个京都也无几人能比拟,在座女眷虽单独拎出来都非富即贵,可与姜家相比还是低上一头。 顾瑶虽为郡主,可众人都心知肚明端亲王并无实权,顶破天不过是皇亲国戚身份贵重些,可在这些利益为先的世族眼中,身份尊贵比不得银两三钱,谁有钱有权谁才是厉害之人。 但若说只她二人闹矛盾也就罢了,这其中还牵扯安锦舒,安家为当朝新贵,其杨远大都护与骠骑将军同出一家,一门两将这等殊荣绝无仅有,可见圣上重视,万不得已也不能得罪。 这话一抛出来众人立陷纠结,得怎么回答才能不得罪人又能全身而退呢? “你们说话啊,不说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姊妹二人说了什么你们全听见了?若是听见了可能说出内容来?” 见众人不吭声姜长宁刻意施压,此话一出立马就有那趋炎附势之人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听见。 一人说没听见,那剩余之人肯定也是听不见的,有了那出头鸟,剩下之人又不傻,赶紧附和摇头都成了聋子了。 “好啊你们,竟然睁眼说瞎话,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 顾瑶被这群势利小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姜长宁姐妹二人声音分明那么大,说的什么她听的一清二楚,这群人竟然说没听见。 眼见势头不对,葵香上前拉了拉自家郡主:“郡主,夫人说叫奴婢看着你些,不叫你惹事。” 实际葵香也知晓她劝不住顾瑶,所以刚才她一直没有吭声,可眼看这越吵越厉害葵香害怕葛氏事后发作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人。 顾瑶却狠狠瞪她一眼厉声道:“张口我娘闭口我娘,你到底是我的婢女还是我娘的婢女!” “玉棠。”安锦舒唤住她,阻止她再说下去。 接着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对着她道:“曾经有一条狗咬了我一口,你猜我是如何做的?” 顾瑶:“如何做的?” “我选择不理那条狗,但是我爹爹却觉得那条狗碍眼,后来把那条狗打残了腿丢出府去。” 安锦舒说的轻飘飘的,可却叫姜长宁二人白了脸。 蛮夷之地萧条荒芜,更何况边塞那等凄苦寒凉之处。 蛮夷战乱那些年所有物价飞涨,她们在京都日子都不好过可想边塞条件。 能在那种地方待上十余载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辈。 据说这杨远大都护与骠骑小将军最是疼爱安锦舒,这种舞刀弄枪的莽夫与君子可比不了,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一怒之下削了她们脑袋! 姜长宁一想到自己脑袋开花的血淋淋模样,脸煞白煞白的,然后突然身子一抽,眼睛一翻竟然自己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小妹!小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顾长柔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的不知所措。 她猛的一指安锦舒,咬牙切齿道:“是你!你故意吓唬我小妹!你怎么这么歹毒!” 顾瑶立马护在安锦舒身前:“你休要血口喷人!姜长宁胆子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小,何况她若是心中没鬼又怎么会吓成这个模样!我看她就是心头有鬼,生怕祸从口出小命不保。” “顾瑶!你为何要与她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平白自降身份!” 姜长柔许是因安锦舒刚才那番话心生不满,此刻见以往与她们交好的顾瑶处处向着外人也是不管不顾一吐为快。 “什么情况!” 一女子娇斥之声起,顾瑶与姜长宁顿时没了声响。 安锦舒动了动耳朵,此人声音出现的那瞬间她便知晓了对方身份。 虽她与对方不过一面之缘,可由着那一面之缘印象深刻便也够她记住其声音。 承平公主...... 她竟然也来了。 只是此次她的声音可不像她第一次见她那般人畜无害,一开口便是厚重的压迫感。 终于不装鹌鹑了? “臣女见过公主.....” 众人纷纷行礼,安锦舒也与众人一同福身见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承平道。 众人起身,承平看向安锦舒,见她眼睛有疾目光空洞先是显露出错愕神色来,接着她走过去距离安锦舒几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 涂着艳丽蔻丹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人并没反应她收回手来:“安三小姐真如传言一般身染恶疾?” 阿梨脸一黑上前一步:“公主慎言!” 承平公主凤眼一竖看向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跟本公主说话!来人,掌嘴!” 一位满脸凶相的老嬷嬷含笑走了出来,捞了袖子作势要去掌阿梨的嘴。 安锦舒一把拉住阿梨把她藏于身后,面容冷肃:“公主息怒,臣女婢女不过是护主心切一时口快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改日臣女定登门赔罪。” 承平呵呵呵娇笑出声:“安妹妹既然都张口了,本公主自是要给安妹妹这个面子的。” 这时姜长柔不乐意了一把抓住辰平裙摆眼泪直落。 “公主,你可一定要给臣女做主啊,安小姐她吓唬臣女等人,公主请看,臣妹如今还昏迷不醒,就是因为安小姐说要叫人打断臣女姊妹二人的腿!” 第230章 公布婚事 说真的安锦舒上辈子并未与姜家人打过交道,上一次见姜长宁姊妹二人对她二人印象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 被家中人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负在身上的,她二人也是如此。 她们这种人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内里自私又腌臜。 她不欲犯人可人却要犯她,那她怎么办呢? 以为就你姜长柔会哭? 安锦舒眼睛一眨一睁间便就蓄满了泪水,就连眼底都红了个通透。 “臣女真是冤枉,刚才诸位姐妹们都说没有听清姜大小姐的私密话便也罢了,毕竟姐妹间的私密话诸位姐妹听不见也正常,可臣女言辞凿凿,朗声逸逸说的话诸位姐妹想来是听见了的。” 安锦舒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皮,泪珠子立马就顺着眼尾滑了下来。 “我从头至尾未曾说过要打断她人腿的话,我知晓姜小姐瞧不起我父亲是武将,也看不起我是武将之女,我安家确实比不得你姜家家大业大,可我安家能得如今荣光也不是平白自天上掉下来的,我能忍了今日委屈,可来日臣女父亲与兄长便会被人耻笑生出我这般胆小如鼠之辈,恕我今日非得在此与你争个对错。” 她声音不小,且字字掷地有声,很多人皆被这动静吸引围了过来。 “这不是姜家嫡女与安家小女吗?这是怎么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知晓,待看看再说。” ....... 见效果达到安锦舒眼泪掉的更凶,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哭的身子都在发抖。 “我是得了重病不假,可并非是什么恶疾,眼睛也不过是暂时失明,不知姜小姐在何处听了市井谣言非得如此污蔑于我 本我念在今日是盛老夫人丧席不欲与你争辩,你说什么只要不过分忍了便也罢了,可你怎能搬弄是非,信口胡诌? 说我家世便也罢了,你怎能给公主说我要打断你的腿,姜二小姐突然晕厥又与我何干?这种伤天害理的恶毒行径我若认了,我日后还如何在京都立足,病重也好,恶疾也罢,可若是背上一个狠毒泼辣的名声,姜小姐可知后果严重?” 说到此安锦舒也不哭了抬起眼来嗔怒道:“恕我说上一句难听的,姜大小姐未免歹毒。” 她言语流畅不带半点磕绊,言辞犀利,点明所谓何事时又把自己挑了个干净,表示今日事起是你姜家人挑事在先,而我如今所言不过是为了维护我自身清白不得已而为之。 你姜长宁说的是不是实情暂且不提,你若觉得你有理你便反驳于我,你若无理,便好好受着。 承平也不曾想到安锦舒竟长了这么一张巧嘴,伶牙俐齿的不给人留半分余地。 承平在宫中长大,也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娃,对方敢如此大张旗鼓说出来,就代表对方不怕姜长柔反驳,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一眼便能看出来了。 她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姜长宁,再看看泪眼婆娑此刻正满脸心虚的姜长柔,承平思虑片刻有了抉择:“京都传言安小姐恶疾缠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来姜妹妹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这才轻信了人,女子间难免说些不着调的八卦,安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况且女儿家应当柔顺些,伶牙俐齿倒显尖酸刻薄,你叫你未来夫家如何做想。” 承平会帮姜家姊妹说话在安锦舒的意料之中。 但她并不慌张,承平公主被赐婚给自家兄长的事人尽皆知,她兄长如今已公干回京,择个良辰便可完婚,所以如今她便也算承平半个小姑子。 她如今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教训自己未来小姑子,何况帮的还是没有理的那一方,这显然是不满圣上赐婚,驳圣上面子呢。 她身为公主岂能不知这一层关系,是瞧着她兄长回来着急了?借着由头向皇上表明她的立场? 安锦舒有时候会想,这宫外那位能叫承平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之人到底是谁? 不惜叫承平放弃金贵的公主身份也要与之在一起,哪怕是惹来圣怒也在所不惜。 安锦舒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胳膊却被猛然一拉,安锦舒还未反应过来便闻清润男声。 “劳公主殿下挂心,臣作为烟烟的夫家并不觉得烟烟尖酸刻薄。” “怀安哥哥?” 盛怀安的出现犹如平静湖面惊起惊涛骇浪,他的话响彻众人耳畔,众人硬是反应了一下才顿悟过来他的意思。 瞬间全场哗然。 安家安三小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与盛家世子定了婚约? 这可是比盛老夫人没了还要惊悚的事啊。 盛怀安是谁,当朝新贵,陛下红人,前有国公府为尊,后有状元名锦上添花,最多三年,必成权臣。 他算是如今京中的香饽饽了,多少世家眼巴巴盯着世子妃之位明里暗里争锋相对。 结果呢? 人家竟然已经暗自定下婚约,且还是与风头盛极一时的杨院大都护府。 敢当众与承平公主对峙,不畏强权维护安家小女,可想而知其上心程度。 且是他自行公布婚事...... 这意味什么?意味此婚约你情我愿,没有逼迫没有威胁,二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姜长柔如失了神一般摇晃了一下身子,跌坐回凳子上。 怎么会?盛怀安怎么会与一个武将之女订婚? 什么时候的事? 她抬眼看向盛怀安身后的安锦舒,眼中恶芒难掩。 都是她,安锦舒!全部都是她的错!她分明已经与盛怀安定了亲,结果她们挖苦她时她却一声不吭,定是就等这一刻呢! 等着看她们出丑,好衬出她的威风来。 对方分明知晓她与自家阿妹爱慕盛怀安已久,却只字未提她二人认识,贱人!她定是故意的! 承平也是被惊了一跳,这二人婚事掩藏的够好啊,连她堂堂公主都不曾听见半点风声。 “容妃娘娘到!” 就在众人诧异时国公府门前响起尖锐的传报之声。 众人不由心中打鼓,怎么今日尽是一些骇人之事,先是安家嫡女嗔斥姜家二女,又是公主当众训诫未来小姑子,再是盛怀安挑明婚事,然平日里以不喜世俗,吃斋念佛的容妃娘娘竟也破例出宫,出现在这盛家丧席之上。 今日真是把难得一遇的稀奇事全遇上了啊。 第231章 容贵妃 随着通报声落,一雍容女子出现在众人视野。 一袭白衣,不施粉黛,手执一串琉璃佛串,眉眼清疏,携着一股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之感。 “臣等叩见容妃娘娘——” “见过容妃娘娘,容妃娘娘万安——” 在场众人纷纷行礼。 容妃端着亲和笑意温声道:“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本宫是为吊唁盛老夫人而来,就免了这繁文缛节吧。” “臣等谢容妃娘娘——” 众人纷纷拜谢。 安锦舒随着人群一同叩拜行礼,据说容妃年轻时容貌绝美,叫圣上一眼倾心,是个难得的美人。 这容妃她一直有所耳闻但上一世从没见过,这一世又因眼疾错失了机会,倒是不巧。 据说这容妃娘娘喜爱礼佛,戒了荤腥只食素食,待人宽和仁慈,宫中宫女等奴仆对她评价甚是不错。 不过想来也是,祖父为三公之一天子太傅,父亲为翰林院侍读,三代书香门第教养出的女子定是极有涵养,兰质蕙心的。 “柔儿,过来。”她朝承平招手,笑的温和。 承平公主面色有一瞬间的抵触,可随即她还是乖乖走上前去。 “儿臣见过母妃。” “叫你来替你曾祖吊唁盛老夫人,怎与她人吵起来了?不成体统。”容妃低声训诫道。 承平低垂着脑袋没有吱声,但从她紧捏帕子的手不难看出她正强忍不满。 \"女.....\" 她正想开口说话容妃却打断她。 “桂嬷嬷。” 一个老奴应声而出,正是一直跟着承平的那位老嬷嬷。 “公主乏了,带公主回宫吧。”容妃吩咐她。 一听要回宫承平立马抬起头来,看了眼桂嬷嬷然后摇了摇头:“母妃,我想陪你。” 容妃低垂眼眸看她一眼,看似温和实则强硬:“柔儿乖,你且先回去,母妃回宫就去陪你。” 桂嬷嬷走上前来:“公主殿下,我们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承平最后看了眼容妃,见她笑着目视前方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她转头看了眼安锦舒的方向,最后在桂嬷嬷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她刚走曲氏等人就自后院回到了宴席之上,看到眼前场景后她们便知出事了。 曲氏与安老太太先是拜见了容贵妃,然后赶紧去看安锦舒的情况,见她并无损伤这才放心。 容妃与承平不一样,承平不满婚事所以帮着姜家,可容妃却明白,此婚事对承平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好事。 若非陛下垂怜,这等好事又岂会落在彭家头上,要知道她之上还有淑妃,承平之上还有长乐,太傅之上有丞相,她彭家之上还有姜家...... “长宁!长柔!这是怎么了?” 姜夫人大叫一声自人群后冲上前来,见姜长宁晕倒在地上姜长柔哭成泪人当即冲下人冷声道:“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敢欺辱我儿!” 刚才与盛家有些交情之人皆去后院探望盛国公了,自是不知晓这前头发生了什么事,任谁见到自个孩子如此都会丧失理智。 容妃淡然瞥她一眼:“姜夫人来得晚可能不知情况,但本宫比姜夫人先到一步,了解了些,姜夫人可想听听?” 姜夫人本想让下人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可见容妃此等表情她立马沉了脸。 姜家与彭家向来不对付,她不信这容贵妃能这么好心。 听月儿说这容贵妃虽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可皇上一月总有几天宿在她宫中,不争不抢依旧盛宠不衰可见是有手段的。 姜夫人精于算计,只心念一起便知晓事没那么简单。 她瞥了眼还在哭哭啼啼的姜长柔沉声道:“臣妇谢容妃娘娘好意,只是我儿如今尚在昏迷中,恕臣妇无暇顾及其它,待我儿清醒,臣妇自会问个明白,若是今日有人欺辱我儿,我定会一一讨回公道。” 说罢她站起身来对着盛怀安道:“盛大人,我等就先告辞了,还望节哀顺变。” 盛怀安抱拳拱手有礼回她:“姜夫人慢行,今日招待多有不周,若姜夫人改日有用得上盛某得,尽管开口。” 姜夫人没有应下也没有不应,只浅浅一笑算是知晓了。 姜夫人带着人走了,容妃目送她离开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变过。 待人走后她缓步走上前来看着被盛怀安护在身后的少女轻声道:“你便是烟丫头吧。” 容妃叫的亲密,安家众人面面相觑。 安锦舒闻声自盛怀安身后走出,红鲤搀扶着她以免她失礼。 “臣女安锦舒见过容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容贵妃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满眼心疼之色:“外面都传你染了恶疾,可本宫瞧着你面色红润,身子健康,分明就是那些人瞎说,眼睛大夫可说过什么时候能好?” 她拉着安锦舒的手透着温热,声音轻浅,带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对她安锦舒难得没有惧怕之意,应该是对方常年礼佛的原因身上有一股淡淡檀香味道,闻着就叫人安心。 “回容贵妃娘娘,臣女的眼睛大夫说只要好生吃药按时施针,最多两月便能恢复。”安锦舒温声回她。 手背被轻拍了拍,安锦舒听容贵妃稍舒一口气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手被放开,容贵妃对曲氏等人笑着说道:“今日难得出宫,待本宫前去给盛老夫人上炷香在与安夫人叙旧。” 曲氏福身:“臣妇便在此等着娘娘。” 容贵妃摆摆手:“不用如此麻烦,待闲暇本宫去找你们便好。” 曲氏点头:“那便不叨扰娘娘了,我等先入席了。” “去吧。” 盛怀安走前看了看安锦舒,本想与她说话,可想了想也不急这一时,正欲离开安锦舒却出声唤他。 “怀安哥哥。” 盛怀安停步看她:“怎么了?” 安锦舒朝他方向凝声道:“虽然知晓怀安哥哥并不想听这两个字,可是除了这两个字我也不知晓如何安慰怀安哥哥,怀安哥哥......节哀。” 盛怀安的手微微一颤,今日他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便是节哀,可是没有一人能叫他如此心颤,他看着少女那纯净无暇的眼,想起昨夜的事突的别开眼去。 “除了这两个字烟烟妹妹还能有很多选择,只是烟烟妹妹独独选了这二字罢了.....” 第232章 各怀鬼胎 盛怀安随着容妃离开了,可是他最后那句话却叫安锦舒沉默下来。 什么叫她有很多选择? 安老夫人拉住安锦舒的手,敏锐的发现她与盛怀安间的不对劲来。 “烟丫头,刚才你与姜家姊妹二人的事我暂且不问你,你且先告诉祖母你与怀安那孩子怎么了?他那话是何意思?” 安如鹤出声提醒道:“此处人多眼杂且换个地方再说吧。” 曲氏认同点头,一行人顶着众目离开了席间。 她们一走,角落处一人便放下了杯盏起身离开。 从他出现至离开,都安静的未引起半点注意。 容妃在堂前上了香,转过身来后她看着盛怀安面色沉重:“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盛大人,看开些,明日还要进宫面圣,可不能在今日累坏了。” 盛怀安一愣,随即他抱拳退后一步恭敬道:“臣谢容妃娘娘。” “听说盛国公身子抱恙,本宫前去探望探望,你且忙着吧。”容妃缓声道。 盛怀安安排了小厮送容妃前去后院探望,自己则是留在了前堂。 “公子,这容妃娘娘向来不参与纷争,今日为何破例.....”墨竹上前不解问道。 盛怀安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眸子思绪万千,对方特意前来告知他皇上明日会召他入宫,这是在卖他人情想与他交好? 可是他的老师为彭老阁下,容妃的曾祖父,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与彭家的关系本就密切容妃何苦又亲自来讨好他? 盛怀安心思百转,思量到最后他心中已有答案,看来当初他请旨带安锦然南下治水一事叫容妃心有余悸。 安家这块肥肉容妃生怕飞走,一次闪失错过婚期,定是不能再有二次闪失,她这是在求他高抬贵手,莫要在阻拦。 盛怀安苦笑一声望向祠堂,他倒是有心在帮安家,可如今他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帮呢。 回程马车之上姜长宁悠悠转醒,待她醒来看到姜夫人的一瞬间立马掉下泪来。 “娘,你要给女儿做主啊。” 姜夫人冷冷瞪她一眼,眼神犀利面色铁青,吓得姜长宁立马噤了声。 “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们的?你们便是这般叫人踩在头上欺负?” 姜长宁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姜长柔亦然,姜长宁还好一些刚醒,姜长柔则是已经被数落了一路。 “既敢说,还怕别人指责?别人不过说个故事便把你吓晕过去?” 姜夫人生气的一敲姜长宁的脑袋,姜长宁啊的惨叫一声捂住被打的脑袋哭的越发厉害。 “娘,不是我与妹妹胆小,而是那安锦舒实在厉害,她那张嘴一张就是长篇大论,说的人是哑口无言,白的也叫她说成黑的了。” 姜长柔为自己二人辩解道,她若是知晓对方一串话能说的那般有理有据她哪能去招惹她。 姜夫人剐她一眼:“若是我没记错,去年你们回来与我说了一件事,那何家子在酒楼遇见了安家小姐与郡主对吧。” 姜长柔点头,确有此事,当时她与姜长宁在楼上看到了整个过程,最后好像是何倡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惹怒了太傅,太傅把人带走了。 “你二人说是因对方言论有碍所以惹怒了彭家太傅,所以被抓了,可你二人在想想,那何倡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他说那话前,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姜夫人冷笑看着她二人。 姜长柔与姜长宁对视一眼,然后后背起了一身冷汗,是了,何倡在说出那大逆不道言论之前安锦舒是说了一句话。 「你以为皇上器重何家便能如此无法无天吗?」 ....... 就因为这句话叫何倡顺杆而上,最后酿成大祸。 “这安三小姐可比安二小姐聪明多了,不仅精于心计,还懂借势而为。”姜夫人眉眼闪过狠色:“谣传这安三小姐心思狠辣,蠢笨如猪,要我瞧,谁若是信了,谁才是那头蠢猪。” 姜长宁知晓道理,可是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若不是安锦舒她们姊妹二人怎么可能丢如此大的脸,何况安锦舒分明就是故意叫她二人难堪。 她与盛怀安定下婚约一事姜长柔只要一想起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对方下一刻死了才好。 她区区一个粗鲁武将之女,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如何配得盛怀安? 盛大人博学多才,相貌俊朗,只她这种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之女才能堪堪配得上。 她算个什么东西。 “娘,难不成这口气我们便这样咽下了?女儿气不过!”姜长柔虽怕姜氏可相比较就这样放过安锦舒,她自是懂得如何抉择的。 “我姜家就没有忍气吞声一说。”姜夫人阴恻恻一笑:“你二人这些日子似很少去三皇子府,明日你二人带些小玩意去瞧瞧你表哥与侄儿可明白。” “娘不是瞧不上那安念吗.....”姜长宁嘟囔一句。 姜长柔赶紧扯了她一下,先一步姜氏开口道:“妹妹按娘的话照做便是,娘定是有打算的。” 姜长宁哦了一声没敢在说话。 清风堂内,杨武急的团团乱转,长须数着药材见他一直晃悠只觉头疼,于是劝道:“侠士且先坐下耐心等等,我家公子即刻就到。” “即刻即刻!你都与我说说了多少遍即刻了,人呢!” 杨武已经等了一个多月,要知道他并非是一个闲人,他在精河镇上可是有生意要做的,那么大的家业还等着他去撑着呢,为了这一趟差事,他硬是耽误了近两月,就为了一匹马与一句不知真假的话,真是亏大了。 可并非他不想走,每当他强行离开时就会出现两个蒙面人拦路,一开始他自是不屑,他自小习武,武艺不说多高强可是也是显有敌手,于是当他第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扔回清风堂时他还不服,爬起来再战! 可等他挨了半个月的打,浑身都被打的没一处好肉时他认怂了,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晓他进了狼窝,进来容易出去却是难了。 蒙面人只叫他安生在清风堂等着,待他们公子到了便放他离开。 可是这一等便是一个月过去了,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这刚才来人通传说人终于要来了,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自是憋不住火气了,心想若是再叫他见到那日卖马之人,定要好生给他两拳以解心头之恨。 第233章 真是有趣 “杨兄久等。” 就在杨武火冒三丈高时,一人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前。 迎着光杨武转头,眼透寒芒看向来人。 少年一袭玄色锦服头戴金冠,眉眼清冷容貌非凡,灰色狐裘毛领衬他三分矜贵五分张狂,此颜色与气质真乃世间第一等。 数月不见杨武每曾想过人竟会变化如此之大,他睁着眼仔细打量着面前人实在难以把此人与当初在清河镇那个少年联系起来。 “你到底是何人?”杨武深谙面前人身份不简单,可他只是清河镇上一卖马的马夫,又是因何惹来对方高眼。 他爹死时给他留了一笔家产,他杨武也没什么大追求,只希望拿着那笔钱娶几个老婆生几个娃娃,闲时喝二两小酒看看赛马,孩子老婆热炕头潇洒过一辈子足矣。 所以当见到来人后他直接上前道:“按你的要求信也送到了,我也来这劳什子清风堂等你了,你且把你如何知晓我立誓一事告知于我,咋二人天高广阔就此一别!” 顾卿辰迈入清风堂内,长须上前接过他的狐裘低声道:“公子,莫老先生在后院。” “嗯。”顾卿辰微微点头。 长须放好狐裘便闭了门,以免有那看病的闯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杨兄且坐。”顾卿辰落座邀杨武一同。 杨武犹豫一下坐下身来,可面上却是万分戒备,俗话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顾卿辰自清河镇时就给他一种无法琢磨之感,如今更是神秘了,他是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 他看了眼顾卿辰身后蒙面佩刀环臂而立的两人道:“公子这到底是何意?我杨某就是一个爱钱爱色爱美人的市井小民,当初清河镇上我虽说拔刀相向,可那也只是怀着试探之意,并无歹心。 公子提出的那三个要求杨某也是竭力满足,如今事情圆满公子何故囚着我不叫我走。” 顾卿辰动作娴雅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黑眸带笑看向他:“我何故留杨兄在此杨兄当真不知?” 杨武短暂沉默一下,然后回看向对面之人回答的干脆利落:“不知。” “无事。”顾卿辰轻笑:“这是扬州的新茶,尝尝。” 顾卿辰先一步端起茶杯来浅尝一口,但随即又放下茶盏俊眉微蹙:“可惜,茶是好茶,就是未在正确的月份采摘倒显苦涩,采摘之人不懂此茶采摘的最佳方式也叫此茶味道大打折扣。” 他看向杨武:“一点银钱,衰落家业,马市一位马贩,这便是你杨武的毕生追求?” 杨武捏着茶盏的手背青筋顿起:“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杨某本就是一个莽夫,此些追求杨某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杨兄家中自祖上便与马打交道,对驭马之术颇有心得,我叫杨兄等如此之久只想问杨兄一句话,你难道就甘愿屈居人下,庸碌一生?难道就不想风驰海阔功名加身?杨家风光之时朝臣求拜,先帝亲自登门求良驹千匹,杨兄就不想复当年荣光?” 杨武“嘭”的一声把杯盏重重置于桌案之上:“好你个反贼!竟敢唆使我!我杨武就是吃糟粕也绝不跟你这等反贼共事!” 黑昼“噌”的一声拔开剑来,下一刻长剑就抵上了杨武的脖颈:“你说谁是反贼?” 杨武毫不惧他伸长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不屑嗤了顾卿辰一声:“自然是你们主子!既然已落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我杨武替你们做事养马,门都没有。” 顾卿辰站起身来,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所谓反贼,踩他人尸骨,行自己道途,养私兵,害忠良,进谗言是为反,你此言差矣。” 言罢顾卿辰冷声道:“黑昼,放人。” “主子?”黑昼不解,此人既认定他们是反贼,若是放出去叫他瞎说岂不是于他们不利。 顾卿辰掏出一封信来置在杨武面前:“杨兄既无志向,我便不强留了,此信内容是你想要的答案,别过。” 与之说完顾卿辰便跨步而去,黑昼冷冷看了一眼杨武,无奈收剑转身离去。 他们一走杨武也是冷哼一声开门就要离开,长须携信追上他:“侠士留步。” 杨武怒气冲冲转头怒瞪向他:“还要做什么?” 长须把手中信递出:“侠士忘了信。” 杨武看了眼那信本不想去接,可思即此物乃是他应得的他便伸手取过。 “侠士误会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并非反贼,侠士慢行。”长须点到即止并未多言。 杨武黑着脸看他身后一眼,那里正站着一人,是刚才那蒙面人。 他突然叫住长须问道:“你家公子姓甚名谁,何许人也。” 长须回他:“我家公子姓顾名卿辰,杨远大都护安家之子。” 杨武愣住,杨远大都护安家之子? 那被他护在怀中的少女又是何人,如此显赫身世者怎会流落至清河镇那偏远地界。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难不成真是他误会了?对方并非是反贼,而是另有谋划? 可不管是为什么,他并不想扯进朝堂纷争,他不想步他爹的后尘..... 杨武把信揣入怀中转身阔步而去。 清风堂后院厢房—— 莫老把手中药丸放在少年手中:“最后一颗,一旦吃下,你便藏不住了。” 顾卿辰仰头吞下药丸,眼中含着一抹冷色:“我本也无心在藏,蛮夷安生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她。” 这个她指谁莫老自是知晓,他并未说什么,只取了干净帕子擦手道:“那人你费劲心思囚下,如今便如此轻巧放他离开。” 顾卿辰起身:“他会回来的。” “你如何笃定?我瞧那人不似个聪明的。”莫老撇嘴。 “因为那封信.....”顾卿辰微微勾唇,接着眼色一暗:“盛家的事查的如何了?” “如少主猜测,确实与安小姐有关。” “可知具体要什么?” 莫老摇头:“不知,但老奴猜测应该是贴身之物。” 顾卿辰周身寒气瞬间四散开来:“贴身之物......” “对了。”莫老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打开一柜子自里边掏出一物件来。 “这乃是盛国公府内找到的,少主可眼熟?” 顾卿辰拿过那物件,一块通体脂白的暖玉。 这物件他见过,只是本该在安念身上的东西如何就到了盛国公府里? 真是有趣。 第234章 三年之约 盛国公府的丧席散时已是酉正二刻,天色已暗,风里裹挟着寒气。 盛国公府的白绸缎被风吹得扬起,安锦舒由红鲤与阿梨二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曲氏与安老太太紧随其后,等马车将要离开时,外面却传来她爹的声音:“盛侄儿要找烟烟?” 盛怀安的声音随着冷风吹进马车之内:“劳烦安伯伯替我唤烟烟妹妹一声,白日繁忙有些话未来得及与她说。” “行.....” 安锦舒只听他爹应下,然后马车竹帘自外捞开,冷风灌进马车安锦舒不自觉的拢了一下衣裳。 似是瞧见她得动作他赶紧把竹帘放下,隔着竹帘对她说道:“烟烟,怀安那孩子要见你,你如何说?” 安锦舒的手被拉住,是她祖母。 “去吧,怀安那孩子今日定是伤心,你且安慰安慰去。” 曲氏也轻声道:“去吧,外面冷,快去快回。” 安锦舒轻点了点头:“那我去去便回,红鲤扶我下去。” 红鲤赶紧搀扶住安锦舒的手提醒她下马车要慢些。 下了马车,寒风冷冽,安锦舒一手拉着披风一手拉着红鲤往前走着,她知晓盛怀安现在一定顶着冷风站在她得前方等着她。 “小姐。”红鲤出声:“再往前几步就是盛公子站的位置。” “我知晓了,你在这里等我。”安锦舒松开她的手摸索着往前走了三步然后停下,朝着黑暗中询问:“怀安哥哥,你在吗?” “我在。”随着对方声音响起,安锦舒闻到一股独属于盛怀安的香气,那是像雨后竹林竹子散发出的清香,似他这个人一般清润而高洁。 听见他的声音安锦舒微微浅笑:“怀安哥哥府中事宜忙完了吗?” “烟烟。”盛怀安的声音没了往日的轻松。 安锦舒也自是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第一次她在盛怀安的声音中听出了沉痛之感。 “怀安哥哥?你怎么了?”安锦舒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盛怀安看着少女那略显焦急的面容视线柔的如一池春水,他伸出手去,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少女的脸颊,可就那么一点点距离盛怀安的手却怎么也无法再往前半点。 一缕风吹过,少女的发丝顺着风缠绕上他的指尖,然后在调皮的从指尖溜走。 盛怀安勾起一抹笑来,看来老天都知晓他不敢摸她,叫风帮他一把。 她的发缠绕过他的指尖,那便也算抚摸过她的脸颊了吧。 盛怀安把手藏于袖中,背于身后,好像这般便能藏住他的心思,能留住刚才那片刻“旖旎”。 “烟烟,三年......你能等我三年吗?” 他的这番话说的小心又卑微,语气之中的轻颤难以掩盖。 安锦舒听见他这般说放下心来,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呢,原来是怕三年孝期她悔婚啊。 那他真的是想多了,先不说她并没有嫁人的打算,有这个婚约傍身至少她不用担心别人盯上她,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 何况她与盛怀安的婚事经过今天一事已是人尽皆知,她若是单单就因这等小事就悔婚那她成什么人了。 “怀安哥哥不用担心,你我二人的婚事我自会等怀安哥哥孝期结束再行定夺。” 看她竟这般回答他的话盛怀安便知她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想解释,可他怕说出来后对方不同意,却更怕对方同意。 他如今能承诺烟烟什么呢?能给她什么呢? 他当初说过,要叫她享一世荣光,如果明日他无法自宫中全身而退,那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况且还有那人说的那件事,如今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中,叫他备受煎熬。 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那烟烟便是救盛家的良药,他毕生所追求不就是如此吗? 破了盛家世袭的“诅咒”解了这叫盛家痛不欲生的寒症,救盛家亲人于水火。 可偏偏是烟烟,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若为了一己私念留她在身边,那他又是否能保护她爱护她,摒弃这盛家“诅咒”一事,把她放在首位呢? 盛怀安知道,就是因为心中有了邪念,所以他才动摇了那颗真心,既然如此,他更是不能如今就表明心意。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验证他的心。 所以这个回答,算是当下对他二人最好的结果。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烟烟妹妹,烟烟妹妹能原谅我吗?” 临别时盛怀安突然问道。 安锦舒想也未想道:“能。” 盛怀安不解,许是没想明白她为何会原谅一个欺骗过自己的人。 “为什么?” 安锦舒低下头来想了想,然后朝之盈盈一笑:“这是一个秘密,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亲自告诉怀安哥哥。” 盛怀安瞧着她狡黠的笑脸怔了片刻,然后随着她一同笑了:“好,我等以后烟烟亲口告诉我。” “怀安哥哥明日要进宫面圣吗?” “烟烟妹妹怎么知道?” 安锦舒小声嬉笑道:“怀安哥哥难道忘了我兄长与你一同下的江南。” 盛怀安恍然大悟:“倒是忘了这一茬。” “怀安哥哥可想好应对之法了?” 江南治水是重任,未及时进宫复命是抗旨不遵,这一趟进宫盛怀安与自家兄长都不会太好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的。” 盛怀安明白他们这一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如此大胆,若是轻易饶恕定会引来其他朝臣不满,只有严加惩戒才能威慑朝纲。 “怀安哥哥。”安锦舒想到什么突然唤他:“明日进宫面圣你莫要说是为救我而去,你定要说是为救我阿弟。” “为何?” 安锦舒顾不得给他解释那么多,只叫他答应。 盛怀安略显奇怪,可见安锦舒神情严肃便点头应了下来。 “好。” 听他应下安锦舒这才转身:“怀安哥哥早些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得好好养精蓄锐才是。” 盛怀安与她道别:“烟烟妹妹也早些歇息。” “嗯......” 马车渐渐走远,消失在暮色中。 盛怀安迎着冷风伫立良久,久到浑身冰凉,腿脚麻木,可那只触碰过她发丝的手却还是暖的 第235章 阿姐在重新做一碗如何 冬夜寒肃,冷风袭人,都护府的长廊格外的幽静。 风刮着廊下铃铛,叮当作响。 阿梨与红鲤陪着安锦舒自长廊穿过,端着热汤往君兰阁而去。 屋外寒风侵肌,屋内暖阁如三月阳春,顾卿辰衣襟半敞,墨发垂腰浑身透着蒸腾水气。 一点豆大暖光映在他的侧脸,把他那凌厉而冷峻的下颚衬的稍稍柔和。 青葱手指修长而白皙,正攥着一月色锦帕缓而慢的擦拭剑身。 似对待极其心爱之物,那望着手中锦帕的眼柔如暖阳,剑身凛冽在烛光之下闪着寒芒,可每当锦帕摩挲而过,寒芒总会被锦帕晕开变成一抹暖光。 黑昼自暗处而出:“少主,三小姐来了。” “张财。”顾卿辰冷声唤道。 张财应声而入:“少主。” “一会阿姐来了,叫她独自进来见我。” 张财点头:“小的明白。” 安锦舒完全不知晓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她还在考虑该如何给顾卿辰张口求情。 实则她本不想低这个头,因为他强吻她一事安锦舒不想与他再有所牵扯,他就像一个活在阴暗阴沟里的毒蛇,蛰伏在暗中不知何时会扑出来咬她脖子,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狗,安锦舒真是怕了。 上辈子她是怎么敢推倒这种人的?她都有些佩服上一世的自己了。 但是她越想远离,每一次却离他越近。 就像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手把她往他身前推,他就像是她躲不掉避不开的锢桎。 她想的太简单了,以为疏远也没关系,可是却忘了他的身份对她来说不仅是祸端也是福祉..... 他不仅仅是顾卿辰,也是皇子,是帝王..... 如果她兄长与怀安哥哥面圣一事能得他求情,抗旨不遵一事定能顺利解决。 为了他二人,就算是进狼窝入虎穴她都不惧,顾卿辰就算是个毒蛇,为了兄长与怀安哥哥她也要闯上一闯。 更何况顾卿辰如今还占着安家义子的身份,除非他褪了安家义子这身皮否则他也定不敢对她如何。 “三小姐请留步。”主屋门前张财伸手拦住她三人,笑道:“少爷只见三小姐一人。” “小姐?”红鲤有些担心的唤她一声。 安锦舒轻笑:“没事,把汤给我吧。” 红鲤知晓她走这一趟是为了大少爷与盛公子,便未多劝,只把汤小心翼翼放在她掌心:“小姐若是害怕便大叫,奴婢就是豁出命来也定会冲进去救小姐的。” “说什么傻话呢,阿弟岂会欺负我。”安锦舒稳稳端着热汤背挺的笔直朝着屋内缓声道:“阿弟你睡了吗?我煮了点人参汤,特意端来给你尝尝。” 屋内没有动静,安锦舒便又道:“外面冷,如果阿弟睡了或是不方便我便把汤给阿弟身边人了。” 说着她便要叫红鲤把汤给张财,这一招以退为进,安锦舒赌顾卿辰那厮会出声。 果不其然,就在她话音落下片刻屋内便传来声音:“阿姐深夜前来送一碗热汤......弟弟就算是睡了也得爬起来不是。” 门被自内打开,发出嘎吱一声:“三小姐请。”张宝做邀,让开了身子。 “你二人且在门口等我。”安锦舒对着红鲤二人交代道。 红鲤与阿梨点点头,目送她进了屋。 一进屋安锦舒便闻见一股极淡的幽香味道,她浑身立马有些燥热起来,她以为是因为屋外屋内温差过大导致便也未曾多想。 “阿弟你在吗?” 似乎从她进屋,这屋内就安静的过了头,安锦舒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听力便比以往要强上许多,可即便如此,她也未听见任何动静。 这种诡异感如密密麻麻不可见的小虫子爬满了她的后背,只要一想此时此刻顾卿辰不知在哪正阴恻恻盯着她,她更是鸡皮疙瘩瞬起,浑身燥热都散去了大半。 就在这时安锦舒感觉耳边似有热气掠过,她本紧绷的神经因这突如其来的热气瞬间断裂。 她“啊!”的大叫一声,手中热汤一个不稳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而也就在热汤落下的瞬间,她的腰身被人一搂,她整个人便被人抬起。 顾卿辰看了眼那泼溅至他衣摆上的汤渍淡淡道:“阿姐怎么如此不小心,今日喝不上阿姐亲手做的羹汤了……这可怎么办呢?不如阿姐在亲手做一碗如何?嗯?” 他最后的嗯带着长长的尾调,似一个勾人沉沦的钩子勾的安锦舒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然后以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速度迅速往下沉。 但很快安锦舒便清醒过来,感受到腰间大手她身体温度瞬间升腾。 “阿弟抱够了吗?能放手吗?” 顾卿辰浅浅一笑手指缠绕少女一缕发丝轻嗅,然后他的喉间似有些发痒。 这一变化使顾卿辰笑容滞在脸上,他松开怀中少女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如冰。 “阿姐今日可有接触什么人?” 安锦舒凭感觉往顾卿辰所站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气冲冲扯了把腰间衣裳:“有啊,你算不算?” 顾卿辰脸色阴沉,面无表情看着她,其实用面无表情来形容并不贴切,他整个人此刻都透着冷漠,可他的眼却似含着一团火,烧的他有些站不住脚。 “阿姐好生回答我,可有见什么人?不熟悉亦或是很熟悉之人。” 他的声音太冷了,冷的安锦舒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在了冰冷的深渊。 安锦舒有些害怕的僵住了身子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想了想咬唇道:“容妃娘娘,怀安哥哥.....顾瑶,姜家姊妹.....” 她把今日接触过的人全部例举了出来,说完后她心有余悸的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姐难道没有感觉到吗?”顾卿辰看向她,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异常来。 可安锦舒从始至终脸上除了迷茫便只剩疑惑与恐惧,她不解道:“感觉到什么?” 她分明什么也没感觉到啊,顾卿辰这厮不会再吓唬她吧。 罢了还是赶紧答应他的要求然后说完事早些走吧,免得在生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第236章 情蛊再生 “那个....汤撒了,我在去给阿弟做一腕。” 安锦舒似逃一般想往外去,可一走却撞在一堵“墙”上。 不……不是“墙”…… 墙没有香味,也没有这般温度。 安锦舒缓缓抬起头来,捂着额头眼中含了水雾,这丫的胸膛怎么这么硬?她还以为自己撞墙上了。 头顶之上传来顾卿辰淡而冷的声音。 “阿姐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替我煮一碗羹汤的吧,阿姐来找我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安锦舒揉着额头的手顿住,然后她咬住唇,略作犹豫。 “我想求你帮兄长与盛大人求求情,他二人南下治水未及时回宫复命皆是因你我二人失踪导致,明日他二人进宫请罪,我怕......” “怕你的怀安哥哥被陛下治罪?”顾卿辰冷漠嗤笑一声:“阿姐且放心,盛国公府世代忠良,盛怀安又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郎,皇上爱护且来不及岂能取他性命,顶多不过打上几板子以示儆尤,何须劳阿姐硬着脖子亲手煲汤来求我。” “不.....”安锦舒摇头:“阿弟这般聪明又岂会不知事情的严重,安家如今树大招风已叫不少人暗中眼红,父亲握着几十万兵权对皇上来说是一根随时都会燃起来的火线 我二姐攀附三皇子府一事陛下虽未表态,可定是对安家起了戒备之心,如今我与盛家的婚事更是让安家置于风口浪尖,皇上定会借题发挥,兄长与盛大人此次怕是都会受无妄之灾。” 自古帝王多疑,安锦舒未说的太直白,怎么说顾卿辰也是以后的帝王,她若说皇上如何如何不就是在变相说他怎样怎样嘛,何况有些事就算她不说恐顾卿辰也已经有了思量。 “阿姐为何会认为我能帮忙,毕竟我还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义子不是吗?” “可阿弟分明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义子不是吗?” ........ “那我又凭什么帮阿姐呢?”顾卿辰的手触上少女脸颊,许是因为屋中热她此刻面容之上染上绯色,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被突然触碰的安锦舒往后退了一步,可下一瞬她似觉周围幽香渐起。 这屋中刚才还淡淡幽香此刻却变得馥郁浓香,叫她似沉浸在一片汪香之中。 这幽香无孔不入,叫安锦舒越闻越觉燥热。 她身子虚晃一下,如喝醉了酒般往后摇晃退了几步,就在她腿软即将瘫软之际她的后腰抵住了一处桌沿,她如沉浮在水中的浮萍找到了浮木,手死死的抓着桌沿,努力控制着身体的躁动。 她想说话,可身子紧接而来的酥麻痛意如虫蚁蚀髓使得她弓背呜咽。 当顾卿辰靠近她时,她就那般毫无预兆的软倒在了顾卿辰怀中。 她难得的投怀送抱却是因为这等原因,顾卿辰附手而上摸了摸她的脸,怀中人的脸红的不正常却没有滚烫之感。 如此熟悉的症状他又怎么会忘呢。 只要靠近便会不受控制的身子发软,不受掌控的想要靠近,然后意识变浅,最后那抹幽香会叫人欲仙欲死...... 顾卿辰的手自她脸上挪至自己喉间,然后感受着身体的异样他微闭发红眼眸,等再次睁开后便只剩寒光。 什么时候种下的蛊? 他的视线放在了怀中少女的脸上,然后他否认了脑海中的猜测。 不会,不会是她,他二人都曾窥见过天机,她若单单是为了行这等事,何须在这般费力的讨好他?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对他表露过半分喜欢。 这一次强求之人不是她,是自己...... 顾卿辰正蹙眉思考间,怀中人受惊一般“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然后使劲推开了他。 “顾卿辰,你卑鄙无耻,你竟然用催情香这等腌臜东西!”安锦舒并非是未经情事的少女,饶是她在蠢也明白她身体的异常是因外物作祟。 而这屋中的香气便是那致使她这般的罪魁祸首,顾卿辰到底想做什么! “红鲤!红鲤!”她朝外慌张唤道。 红鲤推门而入后见到的便是自家小姐面色潮红,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 她心头大骇,冲上前来用披风裹住了安锦舒的身子。 “小姐!你没事吧。” 安锦舒想说没事,可是身体里再次传来酥麻痛意,她啊的惨叫一声蹲下身子:“好痛,好痛.....” 红鲤被她这般模样吓坏了,她搂着安锦舒不知所措:“小姐,你怎么了?奴婢现在就去给小姐叫大夫,小姐你等我!” “不.....不要.....”安锦舒一把拉住她,待那一阵酥麻痛意过去之后她艰难站起身来。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这痒意为何这般熟悉…… 红鲤要搀扶她可却被她拂开了,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眼瞳缩了缩呢喃着:“是蛊虫对吗?” 她看似是询问的话,可说出来却是笃定的语气,她感受过那种蚀骨痒意,虽不像这般叫人难以忍受,可这身体的躁动却骗不了人。 “什么时候?是谁?为什么?” 安锦舒每说一个问题身体就颤抖加重一分,眼泪如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为什么她与他这段孽缘就是断不了? 她不想爱他了,也不想为顾卿辰在付出任何感情任何精力,哪怕是一点点的目光她都不想在分给他了啊。 她就想叫安家平平安安的,她只不过是想做她认为对的事,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要与她开这种玩笑! 情蛊无解,除非一方死了,那活着的那人体内蛊虫便会因太过悲伤一同而去。 除了此法,被种蛊者只要靠近便会不由自主被吸引,然后忍不住想靠近。 最后蛊虫成熟,没有人能挡得住那噬心想念之苦,只有蚀骨的快意与无边的欲才能拯救被种蛊二人心底与身体的空虚。 可以说,一旦被种下此蛊,这二人便在难舍难分。 说起来上辈子的她被关牢狱那几年,每每被此蛊折磨的痛不欲生之时她都会想起顾卿辰。 她想他又是如何抵抗这蛊毒的噬心痒意的呢? 找旁人?又或是会在白纱之后端着他那双冷漠的眼亲手自渎..... 思绪回笼,安锦舒抹了把眼泪:“此事并非是我做的,我定会查个明明白白,到底是何人要这般陷害于我。” 顾卿辰听着少女咬牙之声,不知何时目光变得幽冷,他望向门口,那里湿了一片:“下雨了。” 冷风灌进屋子,吹散了屋中热气,安锦舒身子冷的如一块冰,眼前的暗不及心头半分迷茫。 事已至此,她又该怎么办....... 第237章 此蛊不解也无妨 自君兰阁回去的路上安锦舒如游魂的野鬼,红鲤与她说什么她都一副心不在焉模样。 本就天黑雨大路滑,她一分神也未注意脚下石头,脚尖直接踢了上去,她惊呼一声接着“哐当”一声扑倒在泥泞路上,就连搀着她的红鲤都被她带着砸倒在地。 身子撞到地上,痛感在那一瞬间变成了麻木,紧接着爆发出强烈的疼意。 安锦舒痛呼着,只觉上半身砸的生疼,脑袋里发出嗡嗡嗡的尖鸣之声,伴随着杂乱雨声,叫嚣着仿佛要破开她的脑袋涌出带起猛烈的闷痛。 “小姐!” “小姐!” 红鲤与阿梨同时惊呼一声,红鲤顾不得摔倒身子疼痛,手脚并用爬起身子上前扶人。 安锦舒被红鲤与阿梨一人架一只胳膊自地上扶起。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衣衫尽湿沾满泥垢,发髻散乱,发饰歪斜,墨发被雨水打湿一绺绺垂在脸颊好不狼狈。 瓢盆大雨中她们三个人皆被冷雨淋透,寒气自身上蔓延开来。 安锦舒小脸被冻得惨白,唇透着紫,站在原地止不住的哆嗦,神情是那么绝望...... “小姐,你摔着没有....” “红鲤姐姐.....我该怎么办.....” 她本以为一切已经回到正轨,可如今却又把她拉回了深渊,安家之难她不惧,顾卿辰的报复她亦能对付。 可蛊虫怎么解......这情蛊的厉害之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上一世她花重金派人远赴苗寨寻能叫男女二人依依相惜,难舍难分之物,最后寻得情蛊。 情蛊蛊虫一公一母,母为主,公为辅,母入体则会散发出一种幽香之气,这种幽香只有被种公蛊之人能闻见,而母蛊者身上并不会散发香气,可是有一种极淡的特殊味道会叫公蛊极度亢奋。 这些都是上一世给她找回蛊虫者所述...... 两种香气一旦结合便成了一种独属于中蛊二人的催情香。 前期蛊虫年幼,中蛊毒之人尚能保持理智,可一旦蛊虫成熟,那种想要与另一半蛊虫亲近的念头会叫任何一个人变成疯子。 特别是中公蛊者,那种馋蚀母蛊味道与身子的念头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能叫此青筋勃发,彻夜难眠,用痛不欲生来形容都太过苍白。 欲望得不到纾解,事后必受万蚁噬心之痛,所以安锦舒才会佩服上一世的顾卿辰,分明可以直接杀了她解蛊,可为了不叫她解脱硬生生扛住了这非人折磨。 上一世母蛊在她体内,她所受之痛苦相比较他来说要轻一些,可即便如此,每每蛊毒发作她也会被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欲望折磨的理智尽失,可每每当她苦苦哀求见顾卿辰时,总会被侍卫打晕。 几载光阴她便是借此硬熬过来...... 得不到公蛊的抚慰的她不好受,得不到母蛊的顾卿辰只会比她更痛苦,顾卿辰是疯子,没有人能比得了他的薄情与冷血。 此蛊能叫任何一个烈女变成荡妇,也能把那最是矜贵高洁之人拉下神坛从此沦为欲望的阶下囚...... 安锦舒扯出一抹苦笑来,这一世她中了公蛊,她又是否能有顾卿辰那般心性与定力忍住那惨绝人寰的喷薄妄念呢。 她自谙自己没有那等心性,难道她真的与顾卿辰还要在错一世吗? 安锦舒痛苦的闭上眼任由冷风吹透她的身子,不如待解决完安家的事她便寻一处安静地界了却余生吧,对她与顾卿辰都好。 这个念头一出安锦舒吓了一跳,她猛地睁开眼来,她为何会这么想? 什么死不死的,她能重活一世是老天爷恩赐,她怎能因这区区小事便有寻死的念头,那样又如何对得起这重活一世,又如何对得起家中亲人。 既然它只是个蛊,那定有解蛊的法子,上辈子没有是因为她没去寻过,此蛊既从苗寨而来那她便派人去苗寨找,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就待安锦舒胡思乱想,将被冻僵的前一刻,一件狐裘披风当头而下拢住了她的身子。 下一刻安锦舒被人拦腰抱起,顾卿辰隐着怒气的低沉之声自头顶传来。 “阿姐莫不是想为了弟弟冻死自己。” 安锦舒:....... 狐裘透着暖意,还有他身上的冷香,安锦舒从毛茸茸的狐裘内探出脑袋语气平静:“你怎么跟来了。” “我若不来怎能看到阿姐对我的心呢,原来阿姐对我竟这般好,为了我可以豁出性命。” 顾卿辰的语气阴阳怪气安锦舒又怎么能听不出来,她别过脸:“你不必挖苦我,此蛊的厉害之处你是知晓的,如今蛊毒尚未成熟,还有时间,我择日就会派人前去寻找解蛊的法子。” 顾卿辰抱着她步履稳健,眉眼如这寒风冷雨一般清冽。 “此蛊不解也无妨。” 安锦舒:“?” 她心跳突然加快,这种叫人误会的话他还真是“嘴”到擒来啊。 安锦舒突的笑了:“怎么?阿弟不想解蛊是想做什么?” 顾卿辰低头看怀中之人,见她分明狼狈不堪可那狡黠笑意却叫人挪不开眼,有些意外她这一次没有反驳他竟还反问他。 既如此他岂能叫她失望。 顾卿辰停下脚步,俯身凑近她,待安锦舒感觉到他的动作时便知这厮又要整幺蛾子,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得耳边便被人吹了口热气。 安锦舒脸瞬间爆红,她赶紧捂住耳朵嚷嚷着:“你.....你无耻!” 顾卿辰得逞一笑然后接着往前走:“阿姐还是这样可爱些。” 安锦舒咬牙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样作弄人当真有趣? 接下来的路程二人都没在说话,顾卿辰似乎是有事,大步把她送至繁锦阁后便走了。 他走的利索倒叫安锦舒松口气,也省的他那张嘴在吐出些“象牙”来。 他前脚离开没有一刻钟,安锦舒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她娘便突然来了。 甚至连红鲤都没想到这大半夜曲氏会来此,三个人浑身泥泞的站在屋中与推门而入的曲氏大眼瞪小眼。 第238章 什么都愿意做 长街之上,寒雨飘飞,冷风漫舞,不知是哪家店铺的灯笼忘了灭烛随着寒风骤雨散发着幽幽白光。 几道身影自黑暗中驾马疾驰而出,惨白烛光把他们身影拉的极长,似鬼门关而出的鬼差裹挟着寒雾往长街另一头而去。 马蹄溅起水花飞扬,只眨眼间一行人就已停至皇城宫门之前。 皇宫禁卫执剑拦住他们去路:“来者何人,此乃宫廷禁地,尔等速速离去!” 为首黑衣人居于马背之上,取出一块玄色令牌置于他等面前。 皇宫禁卫见此令牌脸色顿变,收剑抱拳眼带惧意:“我等这便为大人开门。” 午门开,骏马仰天嘶鸣,接着俯冲而入。 养心殿内灯火昏沉,浓重的药味叫来者眸色冷沉。 李风成自殿内匆忙而出,见他二人忙道:“陛下晚间呕血不止,太医开的药吃了便吐。” 说着他看向那身形挺拔之少年语气哀泣:“陛下一直念叨着殿下,千盼万盼总算是把殿下盼来了。” 顾卿辰冷睨他一眼,一言不发走向龙榻。 宫殿之内沉重的龙涎香压不住那扑鼻的血腥气与药草味道,榻上之人发丝散乱,色如死灰,已是一副将死之兆。 怎么这么严重? 顾卿辰脸色难看,上前捞起榻上人的袖子按住他的脉搏。 待感受到他杂乱无章且无力的脉象后他抬眼看向莫老:“莫老且瞧一瞧可有法子。” 他起身让位,莫老上前接过其胳膊,拧眉号脉。 “辰儿.....雨儿......” 榻上之人呢喃出声,似有感应,他睁眼望向顾卿辰所在的方向。 当瞧见顾卿辰后堂堂帝王竟露出如孩子得了糖般的开心笑容来,他作势起身,莫老赶紧起身退至一旁,李风成上前替元安帝放好床靠。 “陛下当心。” 李风成小声提醒,元安帝却嫌他碍事推开了他:“你让开些,莫挡住朕的辰儿....” 李风成赶紧避开,生怕慢了。 万岁爷盼星星盼月亮,终是盼到小殿下愿意进宫,自是想要看一眼再看一眼的。 “辰儿,来.....”元安帝笑着朝顾卿辰招手,可顾卿辰只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眼神疏离而陌生。 “你可还在怪我.....”见他不动元安帝的笑容自面上褪去,黯然垂下手去:“你怪我是应该的,我叫你与你娘受了如此多的苦,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陛下言重了,小的阿娘并未受过苦。”顾卿辰出言打断他,眼底透出恨来。 元安帝不敢思议的望向他,接着眼中爆发出激动的光来:“辰儿是与我说话了吗?” 元安帝看向李风成:“是不是?是不是辰儿与我说话了?” 他此时此刻哪里像指点江山的帝王,那分明就是一个拥有失而复得宝物的平凡人。 李风成哎的一声点点头:“万岁爷,你没听错,殿下与你说话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辰儿还是认我这个父皇的,哈哈哈。”元安帝宛如魔怔一般自顾自念叨着。 可还不等他多笑两声,猛烈的咳嗽便叫他挺直的背弓了下去。 那咳嗽的架势宛如要把肺咳出来一般,没有停的征兆,而随着他干呕两声,暗红色血便自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手中锦帕。 “万岁爷。”李风成惊恐上前,为其顺气。 元安帝的咳嗽却并未因他这口血有所停顿,呕血之后迎来的便是更猛烈的咳嗽,直到他吐出第二口血来,整个人才如解脱一般倒回背靠之上。 只是这两口血呕出后,元安帝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明明才值中年却已显老态,可见他所呕之血为一身之精血,呕出的越多于他越不利。 顾卿辰冷眼瞧着这一幕,然后陌然转身离去。 元安帝看他要走,立马抬手想唤他,可颤抖的手在抬起后却僵住了,看着人消失在眼前他苦涩摇了摇头,罢了..... 莫老上前作揖行礼恭声道:“老臣见过陛下。” “莫卿啊,你说辰儿当真怨我至此......那夜若我未曾丢下雨儿,是不是所有的一切皆不一样......” 元安帝虚弱靠在榻上,眼神无力的望向头顶,那里雕刻的蔷薇花是雨儿最喜欢的模样,可惜他亲手毁了他的“蔷薇花”。 “殿下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陛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元安帝长叹一声:“恐是来不及了......” 他转眼看向莫老,眼中慈爱之色褪去,又恢复了往日帝王的精明睿智:“往日写信叫辰儿入宫都皆如石沉大海不见回应,今日怎就这么着急就来了,辰儿可是有事?” “陛下多虑,殿下是忧心陛下龙体,遂才赶来。” “莫卿何时也这般不诚实了。”元安帝望着他:“辰儿是为了安家那丫头来的吧。” 莫老拱手:“外人岂能与陛下相比。” “哈哈哈哈。”元安帝开怀大笑:“莫卿还是深谙朕心,知晓朕最爱听什么。” “老臣惶恐。” 元安帝凝神静静听了片刻外面动静,宫殿之内鸿图华构,梁柱涂金,大殿空旷死气沉沉,半点未闻雨打窗沿之音。 “李风成,去把窗子打开,怎么这般安静。” 李风成看了眼窗子凑头劝道:“万岁爷,外面更深露重仔细寒气飘进来凉着。” “叫你去你便去,话多。” 李风成不敢不从,匆忙唤了人去支起了窗子,寒气顺着缝隙溜进大殿,把大殿暖气席卷而空。 元安帝却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享受般的神情:“莫卿,你听这雨打青瓦的声音,可觉动听?” 莫老看向那半支雕窗,似想起了往事,眼中闪过一抹伤心之色,他道:“娘娘以前最是爱听雨......” “是啊——”元安帝轻笑:“时间真快啊,眨眼间朕也老了。” “陛下正值壮年,哪里来的老字一说呢。” “莫卿.....朕累了。” 莫老似听不懂他话中意思抱拳沉声道:“那老臣便不打搅陛下歇息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交给李风成嘱咐道:“此药每隔一个时辰给陛下服一道,能暂时缓解陛下病症,待明日我在进宫为陛下看诊。” 李风成先是看了眼元安帝,见他并未反对这才收下。 莫老转身欲走,可临走时他再次望了眼那半支的窗子道:“寒气过重对陛下龙体有碍,陛下还是早些闭了窗,歇息吧。” “莫卿可能替朕带句话。” 莫老的步子一顿:“陛下且说。” “你与辰儿说,只要是为了他,朕什么也愿意做……” 莫老的手微微轻颤,然后他转身作揖:“老臣告退。” 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然后归于平静。 元安帝倚靠在床榻上看着人离开,然后望着窗子的方向听着雨声慢慢阖上了眼。 第239章 多睡些才好 皇城之外,莫老与顾卿辰并肩而立望着那雨夜之中巍峨壮硕皇宫,二人都未多言,只沉默伫立着。 黑昼与清歌为二人撑着伞,雨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淅沥之声,打湿了清歌半个肩头。 良久莫老叹道:“这是必经之路,先太子这两年一直以身体不好为由低调行事,鲜少出宫,实际暗中蛰伏,壮大党羽,探子来报其与白家来往密切,而白家野心昭昭与蛮夷一直有所联系。” 莫老看向那高大宫墙:“二皇子身有疾,三皇子窥视皇位良久,这朝中大臣多半已倒戈先太子,剩余皆为三皇子所收用,只待陛下一去,这天下就要乱了。” “少主哪怕不为陛下着想......”莫老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少年:“安三小姐呢?” 顾卿辰眸子动了动,然后冷冷看向莫老:“莫老何出此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莫老喃喃念道:“安都护与安将军边塞攻打蛮夷十一载,一旦先太子谋反蛮夷必倾巢而动,这安家必是首当其冲被开刀之人,届时少主又该如何。” “老臣知晓殿下定有应对之法,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少主又怎知他人如今不知晓少主的真实身份?” 顾卿辰的神色随着莫老这一番话凌厉起来,周身气势也随着他一席话越发冷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安家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纵使蛮夷不动,我亦不会放过。”顾卿辰冷声道。 莫老眯着浑浊的眼,眼中尽是看透一切的笑意:“少主向来是有自己的定夺的,想必不用老臣说也定是能分清家仇与国恨的区别的。” 顾卿辰冷冷扫向他,莫老心虚的打了个哈欠侧过脸去:“哎哟老臣这把老骨头哟,陪着少主折腾了一晚上真是又酸又痛,时辰不早了,困了困了,老臣得回去睡觉了。” 说着莫老给清歌使了个眼色,清歌一愣立马道:“属下送阁老回去。” 莫老与清歌先行离开,顾卿辰与黑昼依旧在原地未动。 随着冷风越来越烈黑昼不由出声劝道:“少主雨大了,可要打道回府?” 顾卿辰伸手接下雨珠,雨珠带着冬夜的寒凉,叫他的指尖因冷意透出薄红来。 他握拳收手,眼中已有抉择:“回吧。” .......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天亮后推开门来,院中一片狼藉。 红鲤瞧了瞧时辰看天色还早,怕院中扫地的声音打搅到安锦舒睡觉遂吩咐杂扫的丫头晚一些在打扫。 然后想着昨日厨房送来了新鲜牛乳,她便提着篮筐准备去取一些回来给安锦舒做牛乳酪。 可刚走到院门口她便瞧到墙角窝了个东西,白花花的一团正发着抖。 红鲤似想到什么,快步走上前去,放下篮筐把墙角东西提了起来。 接着她惊呼一声篮筐都顾不得要,提着裙子跑进了屋子。 “小姐!小姐!”她边跑边喊,可见激动。 阿梨正端了热水往屋子走,听见她得叫声以为出事了赶忙小跑着往屋子赶。 安锦舒硬生生被红鲤大嗓门叫醒,她撑起身子睡眼惺忪:“怎么了?” “喵~” 一声猫叫传来,安锦舒瞬间呆住,待她反应过来后惊喜叫道:“踏雪!” “喵.....” 似在回应她,小家伙又叫了一声。 安锦舒喜极而泣:“你还活着。” 当初为了给踏雪瞧病她们被劫持了马车,落下悬崖后绿萝与踏雪皆失踪了,没曾想踏雪却回来了。 红鲤也开心道:“小姐,没想到踏雪竟然认得咱们府中的路,那么高的悬崖它是如何爬上来的啊,可真厉害。” 安锦舒突然怔住,她问:“红鲤姐姐,你且瞧瞧踏雪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红鲤沉浸在踏雪被找回的喜悦中不曾多想,瞧了一眼手中小家伙的瞳孔道:“烟青色的小姐。” 烟青色...... 安锦舒的笑容隐没在嘴角,瞧她表情红鲤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不相信手中小家伙不是踏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又凑上去仔细看了眼它的眼睛,是烟青色..... 但踏雪的眼睛分明是鸳鸯色,这只小猫不是踏雪。 红鲤失望的垂下了头,她还以为踏雪回来了...... 不是踏雪,却出现了一个与踏雪极为相像的小家伙。 那绿萝呢? 红鲤不知为何就看了眼阿梨,后背生出一片寒意。 眼前的白猫代替了踏雪,阿梨代替了绿萝,这是不是代表她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红鲤眼泪蓦然滚落,无声的哭了起来。 阿梨放下水盆走上前来,递给她一条帕子:“红鲤姐姐你怎么哭了?” 安锦舒对阿梨道:“阿梨你且先出去。” 阿梨哦了一声然后出了屋子。 安锦舒拍了拍身旁位置叫红鲤上前来,红鲤擦了把眼泪蔫巴着脑袋上前坐下。 “小姐......” “怎么哭了?想绿萝了?” 红鲤轻嗯一声哽咽道:“就在刚才奴婢猛地惊觉踏雪与绿萝都被代替了,奴婢没忍住。” “说什么傻话呢。”安锦舒摸索着拉住她的手:“绿萝与踏雪都是独立的存在,没有人可以代替她们,我相信她们一定都还活着,一定.....” 红鲤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万一她们....她们都.....” 还不等安锦舒安慰阿梨在门口敲门:“小姐,四少爷带着大夫来了。” “这么早!”安锦舒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抿了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觉得早是因为她喜爱赖床,实际上这个时辰已经算晚了,若是她已成婚睡到这个点才起榻定要被婆婆指着鼻子骂懒的。 红鲤一听有人来了也不哭了,放下怀中小家伙净手为安锦舒洗漱收拾。 “阿梨你且告知我阿弟一声劳烦他二人等一等,我马上就好。” 阿梨闻言朝着面前二人轻笑道:“劳烦四少爷与莫老大夫稍等片刻。” 莫老大夫一吹胡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瞧瞧瞧瞧,如今的年轻人啊,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榻呢。” 顾卿辰却笑道:“莫老年纪大了睡不着,阿姐且还小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些才好。” 莫老:“?” 阿梨捂住偷笑。 第240章 荒唐 安锦舒并未叫二人等太久,用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开了屋门把二人请进了屋子。 莫老大夫的针灸之术登峰造极,安锦舒回到安家当夜安如鹤便去寻了莫老大夫,求他帮忙救治。 莫老大夫与顾卿辰的关系安锦舒是知晓的,当初她本还担心对方会因为顾卿辰的关系不愿意帮忙,可哪知竟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来与她施针时总会冷哼两声,显然对她还是有气在心的。 昨日施了一针,今日是第二针,安锦舒直愣愣的坐着任由对方给她扎针不敢乱动,对方医术高超,穴位掌握精妙。 那针扎在她肌肤之中她没有任何痛感,只有麻麻的感觉。 她觉得周围有些太安静了,于是问道:“请问莫老大夫这针要施几天啊。” 然后她收获了一句冷哼外加一句:“不要说话。” 安锦舒:“.......” 不说就不说..... 顾卿辰在一旁瞧着她撅嘴不服气的模样缓缓勾了下嘴角,然后他眼尖的瞧到角落里一团白色。 他抬脚走过去把那白团提起来发现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你倒是与踏雪长得挺像。” 小家伙有些怕他,小小身子抖个不停。 他把它随手扔在红鲤怀里擦了擦手:“可惜.....是个丑东西。” 红鲤搂着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听顾卿辰语气似不太喜欢它,怕碍着顾卿辰的眼她匆忙抱着小家伙开门出了屋子,打算先给它暂放到另一间屋子去,晚一些等四少爷走了在把它放出来。 虽然它不是踏雪,可外边冷,小家伙能熬过昨晚却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既然进了她们院子那就只能先养着了。 安锦舒虽然没见过这只小猫,可她是见过踏雪的,一身雪白的毛发一双璀璨的大眼睛,谁见了都得说一句漂亮。 能叫红鲤认错说明这只小东西肯定长的也不赖,怎么到了顾卿辰这厮口里就变成丑东西了? 她略有些不爽的哼了一声,却偏偏叫顾卿辰听了个真切。 顾卿辰蹲下身子瞅着她,然后伸手替她捏掉了脸颊上的一条碎发。 安锦舒感受到他的动作浑身僵的一动不敢动,她此刻还施着针呢,顾卿辰这厮定是知晓她不能乱动不能说话故意的吧。 对方捏掉她脸上碎发后还未停手,又把“魔爪”伸向了她手上。 安锦舒也不知道顾卿辰到底要做什么,她手腕被对方抓住,然后对方捞起了她的袖子。 她大惊正要抬手阻止,一道冷喝声便先她一步响起。 “这是在做什么呢!” 安老太太冷着脸由王婆子搀扶着迈进了屋子。 刚才红鲤出门匆忙房门未闭紧,顾卿辰抓住安锦舒手腕并唐突的要捞她袖子的举动皆落入了正巧赶来的安老太太眼中。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做如此行径,何况顾卿辰与安锦舒并非亲姐弟,此行径在安老太太眼中已是逾矩。 顾卿辰神色微动放下安锦舒的手腕站起身来恭敬道:“孙儿见过祖母。” 安老太太神情严肃的看了他一眼,一改往日慈爱语带苛责:“你刚才且是在捞你阿姐袖子?” 顾卿辰并未否认,毕竟他的确做了:“是。” 安老太太拐杖一点地面怫然而怒:“荒唐!” 她这一声荒唐声音极大,满是怒气的样子吓了安锦舒一跳。 莫老冷眼扫过安老太太,施针的手未停,只是皱起眉头觉她聒噪。 “你可知男女有别,你如此行为与那外头的登徒子有何区别,你且去外面跪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安老太太严词厉色一指外面,显是真生了气了。 “祖母!”安锦舒一见自家祖母竟要惩罚顾卿辰去院子下跪也顾不得莫老大夫的交代喊出声来:“此事不怪阿弟,是孙女允许的,孙女手臂有些刺挠,怕是长了疹子,遂叫阿弟给瞧瞧。” 并非是她要护着顾卿辰,她是在护自家祖母,在护安家。 这罚顾卿辰跪着事小,可叫宫里那位知晓怎么得了。 顾卿辰这厮心眼子小的跟黄豆似的,瑕眦必报,她可不敢赌他这一跪不会跪出怨气来,叫未来天子下跪,她还真是没那个胆子。 何况宫里那位对这厮爱护有加,这冰天雪地地上寒凉,叫探子报去宫里怕是明日安家就得被皇上传召。 今日是极为重要的日子,兄长与盛怀安进宫请罚还不知晓结果,决不能在因此叫安家雪上加霜。 “是吗?”安老太太半信半疑看向顾卿辰,也不知晓是不是她得错觉,她总觉这个孙儿一夜之间拔高不少,就连脸部轮廓都越发清晰起来。 她眯眼打量半晌,总觉哪里不对却又处处合理。 顾卿辰没有说是却也未否认,只是那双眼一直盯着安锦舒,过了两息间这才收回目光转向安老太太:“是。” 安锦舒微不可察垮了肩膀,她生怕顾卿辰这厮会当着她祖母的面说些骇人听闻的话,好在他虽然是个疯子却也不是随时随地发疯的。 既然安锦舒都护着他替他辩解安老太太自是不会在多加为难他,但也定不会叫他在呆在屋中。 只道叫他去忙,便是有意赶人了。 顾卿辰自是能听出安老太太语气中的不悦与针对,他有些奇怪的看了其一眼,抱拳道别然后阔步离开。 出了繁锦阁顾卿辰回身望了一眼接着对着暗处唤道:“黑昼。” “属下在。” “去查一查昨日是否有人与祖母说了什么。” “属下明白。” 安老太太的态度实在反常,顾卿辰不得不怀疑是有人与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安锦舒固然只能是他的,可如今时候未到他并不想毁她名节,何况她如今身上还绑着与那盛怀安的劳什子婚约..... 思及此盛怀安的眼冷沉的吓人,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真是棘手。 第241章 命格相冲 顾卿辰离开后安老太太便在一旁落座守着安锦舒,也不作声,只慢悠悠品着茶,似乎就是为了喝茶而来一般。 莫老大夫动作利索,只用了一刻钟便为安锦舒施好了针,他装好银针擦拭都未擦拭,提起药箱黑着脸便走。 “莫大.....”红鲤赶紧上前相送,结果只瞧到对方匆匆而去的背影:“慢走.....” 红鲤有些讪讪的关了门,不明白莫大夫气从何来。 安老太太瞧着莫大夫如此态度面色不悦:“这莫大夫怎如此没规矩,如何说他也不过一个郎中,竟敢在我安家摆脸色!” “若不是瞧着他一手医术难得,你的眼疾还需要他医治岂能容他如此放肆!” 安锦舒发现自家祖母今日火气大的有些过了头,平日她并非如此,极少如此咄咄逼人。 “祖母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惹了祖母不快?” 自家祖母突然这般安锦舒很难不多想。 安老太太看着安锦舒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而阴沉:“你娘已经与我说了,说你昨夜湿着身子被阿辰送回院子的。” 琉璃茶盏被她重重搁置到桌上发出清脆碰撞声。 “你乃我安家嫡女,岂能自降贵纡尊去送那什么羹汤?你可知那并非你亲生阿弟,若是被人知晓你二人如此相处你还如何能在盛家抬起头来。” “我为何抬不起头来?”安锦舒脸上坦坦荡荡毫无心虚之色:“世人千张嘴,他们若想说任你如何做他们都会说,怀安哥哥与他们不一样。” “你这孩子。”安老太太叹息一声,皱纹满布的脸上尽是无奈:“还有两年你便及笄了,阿辰纵是你阿弟且也为男子,你若与他走的太近怀安那孩子看在眼中,嘴上不说,可你又怎知他心中没有想法?” “祖母且放心,我与阿弟乃正常相处并未逾矩,孙女心头有数。” 顾卿辰与她虽走的近,可那也是因为彼此有共同秘密的原因,虽说这一世他确实有些不对劲,可安锦舒可不认为对方对她是男女之情。 上一世她费尽心机想得他片刻温存,可对方是如何对她的呢? 她对顾卿辰来说就像闲暇时可以逗弄的玩物,对方兴趣起时逗逗她,兴趣没时随时就能把她丢至脑后。 她不否认这一世的他相比上一世要有人情味的多,可顾卿辰就是顾卿辰,她从不奢望咬人的毒蛇会收起獠牙。 她们如今不过是各自隐藏,各取所需罢了,等一切走上正轨,他做他的皇帝,她嫁人生子亦或是环山游水,从此天涯陌路人,她祖母的担心实在多余。 “我看你啊就是被辰儿那孩子颜色迷住了,我已经与你娘商量过了,打算叫那孩子与你爹去扬州城祭祖去。” 祭祖? 安锦舒惊觉,不知不觉时间竟已过了这么久了吗? “祭祖乃是大事,为何就回爹爹与阿弟?祖母阿娘不回吗?”安锦舒不明白。 安老太太道:“扬州路远,我与你阿娘商量着你眼睛不便便不去了,特意留在京都陪你。” 安锦舒沉默下来,她知晓事情定没有她祖母说的这般轻巧。 祭祖是大,她眼睛有疾瞧不见不假,可行车坐马且有婢女伺候着,哪能有多少不便,无非是她祖母有意留她在京都罢了。 二人正说着房门被推开,曲氏进屋便见安锦舒与安老太太面对面坐着俨然正在说着话。 她笑道:“看来我来的正巧,母亲何时来的。” 安老太太见她也露出笑来:“来了一阵子了,你来的正好,我正与烟丫头说祭祖之事呢。” “阿娘。”安锦舒唤曲氏:“祖母说此次回扬州祭祖只由爹爹与阿弟前去,这是为何?” 曲氏看了一眼安老太太,上前柔声解释道:“你才自外面回家,身上本就有伤未愈,何况眼睛也还需每日施针治疗,扬州路远天寒地冻的哪有在家中好,娘与你祖母也是担忧你身子。” “阿娘,祖母。”安锦舒突然唤道。 曲氏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安锦舒想了想,本想告诉她二人不要为难顾卿辰,可转念一想这样一说反倒像坐实了什么,以她娘与祖母如今的想法怕是更要多想,于是她乖巧道:“烟烟眼睛确实不便,一切听阿娘与祖母做主便是。” “嗯。”安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待你兄长自宫中回来,咱们一家人便一块吃个团圆饭把此事定下来,离清明也就两月了,如果只他二人前去脚程快正好赶上。” 曲氏认同点头慈爱看着安锦舒:“又是一年,烟烟也长大了。” 她语气似惋惜又似欣慰,安锦舒又怎能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弦外之音,这是变相提醒她呢。 安锦舒撒娇往她跟前靠了靠:“女儿再大也是娘的烟烟。” “你啊。”曲氏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嘴越来越甜了,别以为这样我就不训你了,你祖母想来已经与你说过了,以后你可得多注意些与辰儿那孩子注意些距离。” “知道了。”安锦舒抱住曲氏胳膊撅着小嘴嘟囔:“祖母已经训过烟烟了,烟烟以后会注意的。” 安锦舒如此乖巧曲氏与安老太太对望一眼稍稍放心下来,二人又陪安锦舒坐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 安锦舒送她二人离开,听着她二人越行越远的脚步声嘴角的笑容渐渐隐没在脸颊之上。 红鲤站在其身后凝眉担忧道:“老夫人与夫人似乎对小姐与四少爷昨夜的事很是不满呢。” “怕不止昨夜的事。”安锦舒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只但愿今日我的表现能叫她二人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曲氏与安老太太并肩走着,二人显得心事重重都各有思量。 走了没多久安老太太突然语气沉重开口。 “我实在不放心烟丫头与辰儿那孩子,自辰儿来了咱们家烟丫头便一直出事,我也不瞒你,我早前找大师算了这两孩子的生辰八字,大师说辰儿这孩子与烟丫头命格相冲,但凡他在烟丫头跟前一日,烟丫头便没有安生日子。” 曲氏停下步子来目露探询之色:“母亲说的可是真的?辰儿那孩子是夫君自边塞带回来的,连认亲宴上都是择他入府之日充当生辰,母亲又怎知他的生辰八字,那大师莫不是瞎说。” “错不了。”安老太太很是笃定:“你自己想想,辰儿去长平山诊治那阵子,烟丫头是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可你瞧人这一回来烟丫头便被劫了马车,掉下悬崖人丢了几月不说,眼睛也瞎了,这不是相克是什么,要我说把辰儿这孩子领回来就是个错的。” 第242章 独自欣赏 曲氏一听这话心头直跳,先是谨慎看了眼周围见除了她们并无外人后这才赶忙道:“母亲这话且在媳妇面前说说便罢,可莫叫旁人听了去,夫君一直对辰儿心头有愧,带他回来也是为了弥补愧疚,辰儿有恩于我安家,我们岂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再说烟烟被劫持一事夫君已查明是蛮夷暗中捣鬼,就连烟丫头自己都言绑她之人为当初刺伤辰儿的蛮夷人,若不是辰儿不顾危险冒险相救,烟丫头如今还不知晓在何处受着折磨呢。 母亲仔细想想可是这么个道理,外面江湖骗子众多,母亲可得当心被奸人谗言。” 曲氏所述有理有据,可安老太太听完后却依旧坚信自己心头想法,她并不认同曲氏的话可最终也没反驳,只皱着眉道:“我便也只是随口一言,烟丫头近些日子便没消停过,我也是担心。” 曲氏知晓她心疼爱护烟烟,细想起来烟丫头确实有些多灾多难了,她当祖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到底都是因为爱之深情之切,曲氏很能理解她的忧虑。 为了叫她安心,曲氏宽慰笑道:“母亲且放心,我会为烟烟找几个善武之人随身保护着,绝不会叫她再受半点伤害,这样可行?” 安老太太想了想,此法虽不算太妥但也可取,随即她补充道:“这人需精不需多,身家相貌举止都得一一查验,可不能叫那三教九流沾染不好习性之人入了烟烟院子,定要安分守己吐属大方,莫要找那笨口拙舌上不了堂面之人,这样的人放在烟烟身边我可不放心。” 曲氏微微一笑应承下来:“儿媳定按母亲吩咐好生为烟烟寻两位“精妙”人儿。” “行了,天寒地冻的,去我那坐会?我那新得了一丛龙井,味道不错,你且去尝尝去。” 曲氏上前搀住她胳膊笑吟吟道:“那儿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儿媳想念母亲那处的蜜糖糕可有一阵子了,今日母亲可得割爱多拿些出来,每次都小气的拿一点点出来,都不够塞牙缝的,不知晓的还以为儿媳吃的是母亲的命呢。” “你啊。”安老太太剐她一眼:“烟丫头的脾气我瞧就随了你,都两个孩子的人了贪吃不说还没点正形。” 曲氏呵呵一笑也不还嘴,二人搀扶着走了,只余满地寒凉。 顾卿辰自假山走出,携着满身凉薄之气,显然在假山后待了不少时候。 黑昼沉声道:“少主,可要属下去找找这算命的大师是谁?” “不用。”顾卿辰冷冷出声,这大师对他并不重要,他的生辰八字连他“爹娘”都不知晓,他人又怎可能得知。 那所谓的大师不知是哪个坑蒙拐骗的骗子,无非是拿捏住人的心理说些人本知晓却不想承认之事罢了,一个江湖骗子何须他费心寻找。 “你且去只会清歌一声,叫她好生准备准备。” 黑昼抬眼满是错愕:“少主是想叫清歌去安小姐身边?” “嗯?”顾卿辰侧首冷眼斜睨向他。 黑昼顷刻间冷汗自额头冒出,蓦的低头抱拳朗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等一下。”顾卿辰叫住他,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扔至他怀中:“去暗阁,养他如此之久也该叫他做点事了。” 黑昼看着手中暗红令牌领会顾卿辰的意思,揣起令牌飞身而去。 他正愁没有理由往安锦舒身边送人,没曾想机会便送上门来了。 顾卿辰扭头,一朵红梅正迎着冷霜灼灼开放,偌大之处只它一株红梅,倒显得独秀一枝格外惹眼。 他伸手“咔嚓”一声折断那枝头最艳一株凑至鼻尖闭眼轻嗅,然后他勾唇睁开眼眸掏出怀中锦帕把那株红梅放入雪白锦帕之中包裹起来转身准备往繁锦阁去。 可走了没两步他顿住步子,蹙眉把那锦帕打开,看着那静静躺在手心中的红梅他略微思索,揣入袖中,调头往反方向而去。 红梅一枝自是要独藏的,阿姐最喜红梅,待她眼睛好时此株红梅怕是已经枯萎,不妨叫他独自欣赏。 他会为她做一支独一无二的红梅来,等她眼睛好后第一眼便能瞧见,她定开心。 ....... 用完午膳安锦舒躺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红鲤蹲在火炉旁与阿梨一同给早间捡来的小家伙洗澡。 安锦舒边念叨她二人多事边提醒她二人洗完后要给小家伙擦干免得它跑出去着了凉。 她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躺在榻上晃悠着腿,搁在往日这么舒坦的午后,这么温暖的屋子她定要叫红鲤泡上一壶花茶然后拿起她心爱的画本子看个够的。 可如今她眼睛不便,左望是黑的,右望也是黑的,反正望什么都是黑的,莫说是看画本子了,连黑天白夜都分不清,闲暇时除了嗑瓜子便也只有叫红鲤二人陪她唠嗑解闷了。 她正欲叫阿梨给她讲个故事外头就传来顾瑶的大嗓门:“烟烟!我来找你了。” “玉棠!”安锦舒一个咕噜从榻上坐起身来,激动回她:“我在这里,你直接推门进来好了。” 顾瑶也不客气,得了回应后直接就推门进了屋,一进屋她便被贵妃榻上一袭白衣的安锦舒惊了一下。 “烟烟,你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美貌差点晃花我的眼啊,你可得赔偿我!”说着顾瑶便如饿狼扑食一般一把扑上前抱住了安锦舒。 安锦舒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你怎如此赖皮?我还未与你要钱,你便先讹上我了。” 顾瑶不依,抱着她一个劲的摇晃:“本来就是嘛,我的眼睛都被你的美貌晃花了,你得补偿我。” “好啊。”安锦舒大方应了下来接着指着红鲤二人的方向道:“今早儿捡了个宝贝送你了你可要。” “真有补偿啊?”顾瑶天真探头看向红鲤。 结果红鲤笑眯眯的举起了那洗的湿淋淋的小家伙:“郡主你且等等,待奴婢给你洗好亲自送到你府上。” 顾瑶撇嘴:“原是一只小猫,我不要。”她哀怨看向安锦舒:“烟烟学坏了。” 安锦舒捂嘴偷笑:“什么叫我学坏了。”她语气轻浅,故意拉长了语调:“我是一直都很坏.....” 第243章 美色误人 “不是!”顾瑶反驳她:“烟烟才不坏,烟烟是最好的。” 她朝葵香招招手:“来,把我给烟烟买的东西送过来。” 安锦舒无奈一笑,说好的也是她说不好的也是她,那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买的什么?”安锦舒疑惑问道。 葵香上前把东西放下,打开来一片浓香弥漫。 顾瑶讨乖笑着:“这是我特意跑去给烟烟买的梨花酥,京都新开了一家酒楼,烟烟猜酒楼名叫什么?” 安锦舒摇头表示不知。 “江春楼啊。”顾瑶惊喜道:“与扬州江春楼的菜色一模一样不说还增添了不少新菜色,这梨花酥便是我在那买的。” “江春楼?”安锦舒有些诧异:“是扬州那个江春楼吗?” “对啊,是不是很惊喜,烟烟以后又有梨花酥吃了。”顾瑶拉过她的手塞进一块梨花酥进她掌中:“快尝尝烟烟,看看味道如何,我跟你说为了给你买这个梨花酥我还被一个走马车夫给呵斥了,气死我了。” 安锦舒咬了一口手中梨花酥,入口馥郁浓香是熟悉的味道,她眯起眼来很是满足,听顾瑶说被人呵斥了她遂抬眼笑道:“还有人敢呵斥郡主殿下呢,谁那么大胆子。” 在安锦舒看来只有顾瑶欺负别人的份,万万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的。 她除了在家中人施压之下会权衡利弊认怂,在外人面前可是横行霸道的安阳郡主,谁敢惹她那岂不是自找不快。 顾瑶狠狠咬了口梨花酥,似透过梨花酥在狠狠咬食谁的血肉:“一个粗鲁至极的乡下人,本郡主的马车好端端停在江春楼门前,他上来就呵斥我的马车挡了道,叫本郡主赶紧挪走,他竟敢呵斥本郡主叫本郡主挪车!” 似想到了极为不愉快的事顾瑶一口梨花酥噎在嗓子中,呛的她连喝好几杯水才缓过来。 “你慢着些。”安锦舒劝她。 顾瑶极为愤慨的哎哟一声,把手中梨花酥扔至旁边空盘中:“真是认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那后来呢?你下马车与之理论了?”安锦舒看她发这般大火以为她定是要与对方争执一番的。 哪知顾瑶却气冲冲道:“若是理论了哪能如此生气,本郡主都还未下马车,只捞开帘子瞥他一眼,对方应该是有急事不欲与我耽误时间调头另外择路离开了,瞧他那身打扮也不像什么有钱人家,粗俗无礼至极。” 安锦舒蹙眉:“玉棠不可以这等身外之物取人。” 世间人千人千面,可以以性情,谈吐,学识来判定一个人的家世好坏,偏偏不能以外貌衣着取之。 若是单以衣着外貌来判定对方美善家世,那十有八九能瞧走眼,狼披上人皮照样道貌岸然,矜贵之人脱下华服一样丑陋不堪,不论是什么人若只以此来评判人,皆是肤浅且错误的。 顾瑶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我不是嫌他穷酸,就是觉得他有些太无礼了,生气罢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怕此话叫安锦舒生气还偷偷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未生气这才放心下来,懊恼的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暗骂自己乱说话。 安锦舒也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结,顾瑶乃是金枝玉叶的郡主,真正的皇亲国戚,自小娇生惯养长大,不懂民间疾苦乃为正常。 她与自己不同,自己有过一世记忆本就比同龄之人多些感慨,后又落难至谭家村,在那里感受过百姓的疾苦。 “对了玉棠。”安锦舒突然想起什么来。 顾瑶眨巴两下眼睛不明所以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可认得打探消息厉害些的人?我有件事想找人去查,可我身边能用之人极少,你可有路子?” 安锦舒有钱,可有些人却并非是你有钱就能搭上线的,她查探边塞一事承平暗中捣鬼叫她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 她本有意自己跑一趟边塞,可如今瞧来她阿娘与祖母绝不会放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可距离上一世那个时间越来越近,她着实也有些慌了,她准备去问问她爹与她兄长当初在边塞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众人。 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得到答案,毕竟她的试探对她兄长与她爹二人是禁忌一般,只要提到边塞,他二人必垮脸。 所以她不得不做两手准备,她自己的人既然是草包,那江湖组织上总有人能替她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承平如今不知晓是如何想的,当初她的话安锦舒还记得一清二楚,想来遭她拒绝后对方也是怀怨在心,昨日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安锦舒突地有些头疼,她想不明白承平怎么知晓她在查边塞的事,那个与之欢好的人又是谁,对方对安家是敌是友? “说起来,我的确有认识的路子.....” 顾瑶的出声使得安锦舒回神:“可靠谱?” 顾瑶轻嗯一声:“靠谱,就是......”顾瑶有些迟疑。 安锦舒急忙追问:“就是什么?” 顾瑶为难看向安锦舒:“就是对方极难说话,且价格不低,烟烟要打探什么消息?不行我府中有可用之人借与烟烟如何。” 安锦舒摇摇头,面色严肃,她不打算叫顾瑶参与进来,她若是用了顾瑶的人不出事还好,若出事安家便有与端亲王府勾结嫌疑,所以不妥。 “此事乃为我的私事,望玉棠理解,这两日你且帮我联系上对方,我要与对方面谈,银钱不是问题,前提是对方能替我打探到有用的消息,还劳你多费心。” 见安锦舒神情肃穆顾瑶也知晓对方定有自己的考量:“既然烟烟已有决定那我自是尊重烟烟的,待我今日回去便托人去问。” “嗯。” 安锦舒朝之浅笑,端起茶水来正要润嗓。 “烟烟,你阿弟可在?” 琉璃茶杯停在嘴边,安锦舒红唇轻抿然后浅浅尝了口茶。 “玉棠还未对我阿弟死心。” 安锦舒的眼分明瞧不见可顾瑶却觉对方那双黑眸已经透过黑暗看破了她的心事。 她的小脸有一瞬间的绯红,然后支支吾吾道:“也没有,就是太长时间没见问候问候罢了,没啥事。” 安锦舒光是听她这声音都能瞧出她的心虚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饶是这个人在如何掩饰,也会从神情语言透出马脚来,何况顾瑶这拙劣的演技。 见她可怜吧唧的模样安锦舒于心不忍道:“阿弟应该在他院子中,正巧我有事找他,玉棠可要与我一同前往。” “真的吗?”顾瑶激动站起身来,但立马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兴奋过头了,尴尬的咳嗽两声做似淡定道:“我就是太久没与烟烟散过步了,相与烟烟多呆一阵子.....” 安锦舒听着她这违心的话又好笑又无奈。 哎,美色误人啊....... 第244章 心上人 顾瑶扶着安锦舒自长廊穿过到了君兰阁前,与扬州时不同,在扬州时安锦舒的院子与君兰阁仅一墙之隔,可到了京都二人院子便离的远了。 安锦舒眼睛不便行走又慢,走到君兰阁时二人浑身皆透着寒气,小脸冻得有些发红。 说真的,若不是为了顾瑶,安锦舒真不会顶着这寒冬腊月的天来找顾卿辰,当然有事找另算。 君兰阁院门前的小厮瞧见安锦舒赶紧把二人迎进了院内,张财在檐下远远就瞧见安锦舒与顾瑶,忙对张宝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推门进了屋子。 张宝笑呵呵迎上前去与二人见礼。 安锦舒问道:“阿弟可在?” 张宝点头:“在的在的,三小姐,安阳郡主里边请。” 见张宝如此热情安锦舒心头觉得怪怪的,可一想平常对方似乎也是这样,遂便未多想。 进了屋子,除了熟悉的幽冷香味安锦舒还闻见一股浓重的檀木香气。 她第一反应是捂住口鼻后退一步然后感受自己体内的变化。 等了两息见自己并无异常这才放下提起的心,她还以为这香气又是体内蛊毒作祟呢,看来不是。 “烟烟?你怎么了?” 安锦舒抿唇摇头:“没事。” 一声冷嗤声响起,一道修长身影自屏风后走出,顾瑶眼睛瞬间便定格在了其身上。 几月未见对方好似越发俊朗了,玄色锦袍衬他腰身细挺,眉眼妖孽,气质难匹,顾瑶的脸爬上红云,一颗心似要自嗓子眼中跳出来。 她慌忙别开眼去,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她心虚的瞥向安锦舒,见她睁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这丢脸一幕没叫烟烟瞧到。 若是安锦舒此刻能瞧见她得表情定要扶额头疼,这娃没救了。 “阿弟这屋中为何一股檀木香气?阿弟在雕刻东西?”安锦舒秀眉微蹙似有疑惑。 “嗯。”顾卿辰却难得好心情的回了她:“在雕刻一根簪子。” 簪子?安锦舒绣眉皱的更深,这厮又搞什么幺蛾子? 簪子!顾瑶眼睛一亮,雕刻簪子送给谁? “阿弟难得有如此闲情逸致,我们没有打搅阿弟雅兴吧?不然阿弟先忙,我与玉棠改日再来拜访。” 说着安锦舒扯了顾瑶便要转身。 “阿姐既已经来了,不如喝口热茶再走。” 顾卿辰青白指间一柄玉壶透着茶香,顾瑶嗅了嗅然后发出一声喟叹:“好香啊,是金丝小种。” 顾瑶似对茶极有研究,只闻茶香便能知其品类. 安锦舒也嗅了嗅,可也不知是她鼻子没有顾瑶灵活还是如何,她闻见的只有满室幽冷香气与木香,半点茶香都无。 顾卿辰邀她二人品茶顾瑶自是乐意至极的,反手拉住安锦舒的手就上前落座,安锦舒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屁股就已经坐在凳子上了。 安锦舒很是无奈,顾瑶就像上一世的她,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当初她在顾卿辰这堵墙上撞得头破血流,顾瑶如今似也有那个架势,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决定,带她来见顾卿辰的决定。 “阿姐在想什么?” 顾卿辰略带清冷的声音伴随茶香唤回了走神的安锦舒。 安锦舒心头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想什么? “在想阿弟在为何人雕刻簪子,可是心上人?” 她此话问的随意,嘴角还含着笑。 顾瑶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静静等着顾卿辰的回答。 顾卿辰神色无常好似没有看出她得心思一般,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品尝一口这才幽幽回她四个字:“阿姐猜猜。” “我可猜不出来阿弟的心思。” 安锦舒说着伸手要摸茶盏,顾卿辰却把她手边茶盏挪开了些。 “阿姐再猜。” 安锦舒:“......” 猜猜猜,猜你个大头鬼,安锦舒心头咆哮,她才是提问题的那个人啊,怎地把问题甩给她来回答了? “我猜那个人对顾公子肯定很重要吧。”这时顾瑶突然开了口。 顾卿辰眉眼染着一抹笑意,抬眸看向她,难得觉得今日的顾瑶顺眼了些。 “郡主猜的不错,那人对我很是重要。”顾卿辰眸光不经意的扫向身旁安锦舒。 顾瑶看到他的眸光心蓦然漏掉一拍,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荒唐想法。 再看安锦舒与顾卿辰二人,发现她二人之间气氛莫名的旖旎,就连顾卿辰放在桌上的手都似在挡着茶盏,怕滚烫的热茶烫伤了烟烟? 不不不.......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摇了摇头想把脑海中那些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可顾卿辰似有意在告诉她什么东西一样,把那护着的茶盏攥在手中感受了一下温度,发觉温度适宜这才递到了身旁人的手中。 “阿姐虽然没猜对,可也不能浪费此等好茶,阿姐尝尝看还满意否。” 顾瑶的手微微发着抖,连茶盏里的热茶抖在手背之上烫出红来她都未曾发觉。 他看烟烟的眼神是顾瑶从未见过的柔和,那种柔并非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有当他的眼在看见烟烟的一瞬间才会染上那种温度。 而对她,向来是冰冷且疏离的...... 顾瑶咬着唇,脸色有些发白。 她知晓这一切都是面前少年故意做给她看的,他在无声告诉她他的那个重要的人是谁。 可是....... 顾瑶神情复杂的看向安锦舒,见她毫不知情的接过茶盏犹豫一下送至唇边,顾瑶瞳孔瑟缩一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猛地站起身来语气慌乱:“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先不打搅烟烟与顾公子品茶了,我先走了。” 她这举动实在突然,安锦舒察觉到不对后赶紧唤她,可回应她的便只有关门的声音与急匆匆的脚步声。 屋中陷入诡异的静默,安锦舒面色难看,她似有所感望着顾卿辰的方向:“你做了什么?” 顾卿辰笑出声来,声音透着少年独有的清冽之感,他心情颇为愉悦,安锦舒只觉后背发麻。 “你笑什么?” 顾卿辰止住笑意看向她:“我替阿姐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阿姐是不是得好生感激感激我?” “心腹大患?我怎不知晓?”她最大的心腹大患就是他顾卿辰,他这不还好端端的与她说着话呢。 顾卿辰语调低沉了两分,勾着一双沉如深渊的眼盯着面前少女的脸:“阿姐不是想打消顾瑶对我的念头,我告诉她那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就是阿姐,阿姐你且未瞧见她刚才的表情,着实......精彩万分。” 第245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哐当”一声,安锦舒手中杯盏落于桌上发出沉闷巨响来。 紧接杯盏滚动..... 最后“啪”的一下落于地面之上,四分五裂。 “顾卿辰!你....”安锦舒唇色发白,手死死捏在一起:“不可理喻。” 她不想在与他独处,本还想来此问他一些事,他既如此行事安锦舒便也不想再与他多说些什么。 “红鲤。”安锦舒朝外唤着,想叫红鲤进屋来搀扶她。 可唤了人后却并无动静。 安锦舒的心立马提起:“你做了什么?” “阿姐为何怀疑是我做了什么?就不能是她自己离开吗?” “不可能。”安锦舒张口回驳:“红鲤与阿梨绝不可能丢下我独自离开。” 顾卿辰失笑:“我此处并非狼窝虎穴,外面天寒地冻的阿姐又怎忍心她二人在外面受冻。” 这便是说她的不是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阿弟好意?”安锦舒冷笑一声:“谢谢阿弟好意,劳烦阿弟派人去叫我婢女一声。” “阿姐怕是得稍等一会。” 安锦舒:....... 他说他这处并非狼窝虎穴,确实不是,狼窝虎穴尚能杀狼屠虎逃出生天。 安锦舒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叫顾卿辰这个魔头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如何?” “阿姐来找我难道不是有事?事都未说茶也未喝便要走,岂不白白跑这一趟。” “我无事找阿弟,也并不觉得白跑一趟。” 手被拉住,安锦舒下意识想挣开,可顾卿辰的话却叫她改了主意。 “阿姐找我难道不是想问承平的事?还是说阿姐带顾瑶来找我又刻意问我那种问题不是想打消顾瑶的念头?亦或者说阿姐来找我只是单纯的想我了,想看看我?” 顾卿辰发出一声轻笑,嘴角上扬的时候,看向安锦舒的眼里透着不怀好意,如同毒蛇吐着信子,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顾卿辰。”安锦舒极其认真的唤他一声:“我知道你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顾卿辰挑挑眉,难得见她这般严肃神情:“什么秘密?” “你喜欢我对不对?”安锦舒的面颊之上不知何时挂上了笑意,但见她眸光清透带着嘲弄,仿佛看透他龌龊心思满目嘲讽:“你不要再说所谓姐弟之情,我不是蠢得,怎么?想东施效颦学我霸王硬上弓?” 脸被猛地捏住,安锦舒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响彻耳旁:“阿姐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吗?”安锦舒勾起殷红薄唇,纤手柔柔抓上捏住自己脸颊的手腕,手指撩动间巧笑嫣然道:“我看未必是我高看自己,而是阿弟爱而不自知,错把爱情当亲情吧。” 她身子突的往前凑了下,似觉鼻尖划过什么,冰凉而柔软。 顾卿辰偏首眼尾挂着薄红,唇上残留的触感使得他微微失神,少女清冽的声音带着些得逞的笑意缓缓响起。 “阿弟怎么不说话呢?阿弟不是告知顾瑶说心上人是我吗?怎么又不敢承认呢?还是说阿弟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叫我难堪。” 少女的语气越发冰冷,“难堪”二字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出口来,既然顾卿辰叫她难受,她亦不会叫他舒坦。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啊。 脸颊上的手骤然一紧,安锦舒吃痛的唔了一声。 “我若是说我喜欢阿姐,阿姐又当如何?”顾卿辰笑若春风,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安锦舒扔给他两个字:“你猜。” 顾卿辰:....... “阿姐梦中可没有这般伶牙俐齿。” 他语气低沉带着坏笑,安锦舒脸突的红成火烧天,顾卿辰这厮不要脸! 安锦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那看来梦中的我对你太过温柔了,就应该叫你“断子绝孙”才好。” 既然他不要脸,安锦舒也决定不要脸了,看她两个人到底谁更胜一筹。 “哦?”顾卿辰眉眼含笑。 捏住少女脸庞的青白指节缓缓摩挲上那透出樱红的唇瓣,触感好的出奇,顾卿辰的眼盯着那唇不自禁的偏首挑了挑眉。 而感受到他的动作的安锦舒却是身子一僵,脑海中浮现出被强吻的一幕。 她顿时惊觉此刻自己与顾卿辰的动作太过暧昧,万一这丫的又发疯强吻自己怎么办? 而偏偏就在此时她竟然在外面听见了她娘的声音,安锦舒慌了,想一把推开顾卿辰,可手推上去对方却纹丝不动。 “顾卿辰,阿娘来了,你要下地狱你自己一个人下去好了,恕我无法奉陪,你放开我。” 她不怕曲氏看见她与顾卿辰此刻的样子,可是她怕曲氏难过,她这一世并不想与顾卿辰又过多牵扯,气话也好,赌气也罢,私下她与顾卿辰如何都好,但决不能伤害到家中亲人。 听着曲氏停在门口的脚步声安锦舒一把抓住顾卿辰的手低声道:“你若是不放开我你永远也别想知晓那个结局是什么。” 顾卿辰却凑至她耳边发出一声嗤笑来:“阿姐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个结局?” 安锦舒无暇去想他这话的真假,门已被敲响她咬牙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手?” “阿姐亲我一口我便放手如何?我也不与阿姐计较想叫我“断子绝孙”一事。” 他嫣然一副登徒子模样,安锦舒想破开大骂可奈何此刻不是时候。 门外曲氏婉转声音响起:“辰儿你在吗?” 安锦舒的心猛然一提,叫她娘看到固然事大,可叫她主动亲顾卿辰,门都没有! “阿弟果然如我所言爱慕于我吗?既如此我倒是受宠若惊了,也好,阿弟以后不论怎么说也是帝王,我就算吃不着饭也能喝口汤。 ” 说着安锦舒垮下肩膀,抓住顾卿辰的手也松了开来,焉有一副鱼死网破之感。 顾卿辰俊眉微蹙,倒是佩服她得心性。 最终在曲氏推门前顾卿辰带着安锦舒闪至了屏风后。 曲氏进屋见屋中黑沉没有人影有些奇怪转头看向身后张财冷脸道:“刚才我分明听见屋中有人说话,为何没人?” 不待张财回答顾卿辰自屏风后行出,他生的貌美非常,此刻着一身玄衣手上还在系着腰带,显然是换着衣裳听见动静匆忙出来。 张财见此忙上前接过活计:“少爷换衣怎也不叫小的一声。” 顾卿辰似毫不在意,若是仔细瞧来便能发现他眼睛周围有淡淡红晕晕染开来如上了一层胭脂染上绯色。 “刚才倒茶不小心洒了弄湿了衣裳,便随手换一件。” 而屏风后的安锦舒狠狠抹了一把唇,死死咬着牙不叫自己怒吼出声来。 顾卿辰!老娘跟你拼了! 第246章 发现 曲氏见他原是在换衣裳便也未多问,正欲落座却瞧见那满地瓷器碎片。 她眉目皱起,眼光泛起冷意:“这是?” 顾卿辰不慌不忙道:“这便是湿了儿子衣裳的那杯茶。” 曲氏轻嗯一声:“以后小心些,湿了衣裳是小,若是烫着了便不好了。” 顾卿辰眉眼恭顺:“儿子下次倒茶会多加注意。” “此次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来与你说一下回扬州祭祖一事,我与你祖母商量着,叫你与你爹一同前去,你二人脚程快,择日启程定能在清明前赶至扬州。”曲氏表明来意。 顾卿辰似毫不意外,倒了杯茶放在曲氏手边,眉眼恭顺应道:“儿子随时可以启程。” 他这般回应倒是叫曲氏意外,此事未经得顾卿辰的同意她与老太太便擅自做了主。 本以为来告知其时他怎么都会问两句为什么,可不曾想对方竟什么也没问便这般应了下来。 这倒叫一开始就准备好说辞的曲氏有些手足无措了,可她很快便稳下思绪来,端起茶来满意点点头。 茶入口带起一片回甘,曲氏眼睛一亮,垂眸看向手中茶水:“辰儿这茶味甜回甘,像是小种,辰儿何处得来此茶?” 顾卿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品尝一口后回道:“偶然所得,母亲若喜欢一会我叫人送至母亲院中。” 曲氏没有拒绝,她喜茶,屋中也有不少张罗来的茶,此茶味道淡雅,不浓且带着一抹回甜,倒是比她以往喝的千金一两的茶味道都好。 “嗯,也好,正巧我那里得了一支金玉竹节狼毫毛笔,你正巧拿回来。”曲氏淡淡看他一眼。 顾卿辰轻笑点头,算是应下。 “辰儿这屋中为何一股檀木香气?” “儿子在做雕刻。” 曲氏似来了兴趣:“辰儿还会刀工?” “略微精通。” “那辰儿在雕刻什么?”曲氏一笑:“叫娘猜猜可是在雕刻小物件?” 顾卿辰点头:“簪子。” “簪子?”曲氏有些吃惊,她上下打量一下顾卿辰以为他是要自己做一个自用:“辰儿若是缺发冠大可去铺子买一个,何须自己动手。” 顾卿辰却摇头回她:“送人。” 曲氏意有所感,此事本是顾卿辰的私事她不应过问,可一想到此事可能与烟烟有关她便追问道:“送给何人?” 顾卿辰你别乱说话,你别乱说话! 屏风后的安锦舒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顾卿辰下一刻就说是送给她的,送个簪子没什么,可亲手雕刻的簪子意义便是不一样了,她实在头疼。 顾卿辰这厮做的这个东西是不是簪子暂且不提,他如今是跟自己作对上瘾,不叫自己难堪他就不舒坦,他顾卿辰若真能亲手雕刻簪子给自己,自己上一世又岂会死在牢狱之中。 这厮不知道在雕什么东西,却偏偏要扯上自己,他就是故意的。 “我.....” 顾卿辰正要说话,旁边屏风便突然倒下,他黑脸后退一步,屏风便直直倒在他脚尖前。 “嘭!”的一声,屏风发出惊天巨响,而伴随屏风的倒下,那躲在屏风后的人也藏无可藏。 “哎哟!”安锦舒捂着胳膊疼的哎哟直叫唤,她眼睛瞧不见一不小心往前多走了些,推着屏风的手重了些,身子倚靠的多了些,这屏风便无法承受的倒下了。 曲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的魂都快掉了,转头一瞧那随着屏风一同倒下之人,一张脸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黑的。 “烟烟?你怎在此处?” 曲氏不敢置信的盯向顾卿辰,烟烟若在屏风后,那刚才他从屏风后宽衣出来岂不是....... 曲氏手捏了捏,差一点就要忍不住火气上前甩给顾卿辰一巴掌,可她忍得额头青筋直跳却也没有上前一步。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曲氏看向顾卿辰的眼再无半点慈爱,那眼神锐利而冷漠,仿佛在无声询问他事情是不是如她所想那般。 顾卿辰回以沉默,没有否决但也未认同,他的这个回应叫曲氏脸色更冷。 她转头看向地上之人,扭头对杨妈妈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且把小姐扶起来。” 杨妈妈赶紧上前搀扶安锦舒,安锦舒知晓这下完了,这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挤出几滴眼泪想叫自己显得可怜一些借此来叫曲氏心软,可这一次曲氏却瞧都未瞧她,端手行至门前吩咐杨妈妈:“把小姐带出来,我有话问她。” 安锦舒心慌意乱咬唇,知晓这一次是瞒不下去了,她捏住袖子随着杨妈妈往外走。 待闻见熟悉冷香气时她停下步子偏头“看”向对方:“阿弟不妨猜猜阿娘是否会信我说的话。” 不等顾卿辰回答安锦舒便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张财担忧上前:“少主,这可怎么办?夫人若是知晓少主的身份,岂不是......” “无事。”顾卿辰并不在意,他转头看向那倒下的屏风,在想起刚才随着屏风一起砸在地上的少女目光阴鸷似为不悦。 张财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屏风,立马反应过来道:“小的这就把屏风砍了扔至后院柴房架火。” “嗯。”顾卿辰冷嗯一声:“在重新换一个过来,换成沉木的。” 张财擦把额头虚汗,抱拳应下,他家少主的脾性真是叫人捉摸不透,此等节骨眼子上不担心夫人找事反倒对这个叫三小姐摔倒的屏风置起气来。 这多好的屏风啊,就要被扔去柴房烧火了,真是可惜呐。 第247章 曲氏的思量 安锦舒战战兢兢地跟在曲氏身后,一路上都在思量该如何“狡辩”。 走至一处僻静地方曲氏遣退杨妈妈独留安锦舒。 “说吧,你为何在君兰阁,又为何躲在屏风之后。”曲氏目光凌厉看向惴惴不安的少女:“你可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安锦舒踌躇一下道:“阿娘,我与阿弟真的并非你与祖母猜想那般,阿弟孤身一人来到京都,女儿对他照顾有加,他依赖于我与我感情深厚本就正常。” “烟烟。”曲氏面色严肃看着她,语气不容反驳:“你且告知娘,你是不是有事相瞒?你维护辰儿那孩子我尚能理解,可你如何能受了委屈也不吭声?” “阿娘从何处听说我受了委屈?女儿不曾受委屈。”安锦舒矢口否认。 曲氏冷着脸:“我碰见郡主了。” 只这轻飘飘一句话便胜无数了,安锦舒垂头沉默下来,她知晓顾瑶不会与她娘说什么的,顾卿辰只不过叫她误会饶是她知晓顾卿辰的心思,可她也不会在确认之前乱说的。 “母亲是否相信女儿。”安锦舒抬眼:“我与阿弟走的近些但绝非男女之情。” 至少她没有. 顾卿辰她尚不知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人阴晴不定心思难测,她有时觉得对方爱慕于她,可有时又觉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有爱慕。 加之上一世的种种,安锦舒便更无法相信顾卿辰的话,她并未忘记当初自己临死前的誓言。 「如果能重来,我定不会在喜欢你.....」 是啊,她怎么能在重蹈覆辙呢,有些事一次是错的,难道再来一次就能成为正确的吗? 她差一点都要忘了当初那些痛原谅他了呢。 安锦舒藏在衣摆中的手微微颤抖:“阿娘,阿弟的身份不简单,你若相信女儿便与祖母不要过多为难他,以前如何待他以后还是如何便好。” 曲氏眼神奇怪的盯着她 ,走上前去摸了摸安锦舒的额头:“烟烟,你这也并未发热为何开始说胡话了?辰儿乃你爹爹自边塞带回来的平民之子何来的身份不简单一说。” 见自家娘亲如意料之中一般不相信自己的话安锦舒浅浅一笑:“娘亲不妨多留心观察观察阿弟的行为举止,拿他与同年纪的人对比一下,到时如果阿娘还未发现问题烟烟在告诉你真相。” 听她这般说曲氏心头也是渐生疑窦,这样一想辰儿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见自家娘亲沉默下来安锦舒便知她娘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本以为可以借此开溜时只听她娘又道:“就算如此你也休想搪塞过去此事。” 安锦舒正欲脱口而出回院子的话霎时间就被咽回了肚子里。 她委屈巴巴的糯糯唤了声:“阿娘~” 曲氏使劲一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责备道:“你可知你如今是有婚约的人?与男子独处屋中且行事暧昧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你?你莫给我说千个人千张嘴,这人活一世活的便是一张脸皮,你不在乎,你娘我在乎!我可不想叫旁人乱嚼舌根子。” “可阿娘也知道,这安家就这么大的地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能避免。”安锦舒嘟囔。 曲氏想了想:“这些日子你便好生呆在你院子中疗养眼疾,待辰儿与你爹回扬州后你在出来,我会与你爹商量送辰儿前去游学。” “不论辰儿是否如你所言那般,男子多出去走走总是好的,不仅增长了自身的见闻,提高了眼界后辰儿便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这吃喝玩乐之上了。” 安锦舒听着并未说话,只心想若是顾卿辰真能如此乖觉便好了,皇位之争如火如荼,圣上又怎可能放心他远离京都。 “阿娘此法子倒也不错,只是怕阿弟.....” 曲氏冷哼一声:“怎么,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如今我还是他娘,我的话他若是不听,我便家法伺候,世人谁敢说我一句不是!” 霸气!简直太霸气了,安锦舒满脸崇拜的“望”向她娘:“阿娘真厉害,烟烟好喜欢阿娘。” “贫嘴!”曲氏一捏她的鼻子:“今日的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若是在被我发现你与辰儿独处一室,行事不清不楚阿娘可不饶你。” 安锦舒揉了揉被自家娘亲捏疼的鼻子:“知道了......” 可谁知曲氏还没说完:“还有,你与我说辰儿身世不简单一事你又是如何发现的?可有凭证?” 她哪里能拿的出凭证,她若是说顾卿辰是太子,她娘估计会直接把她锁进院子免得她出门瞎说惹来横祸。 何况若是她能拿的出证明顾卿辰是太子身份的东西她何须等如此久? “暂且没有。”安锦舒如实回答。 曲氏本就有些怀疑她的话,此时听她说没有凭证心头更是减了两分信任,但对安锦舒曲氏向来是偏爱的,哪怕她无凭无据,可曲氏也愿意偏向她。 “辰儿确实有些异常,我这几日会耐心观察观察。” 安锦舒乖乖点头然后可怜巴巴抱住胳膊叫唤着:“冷。” “冷也不知晓出来多加件衣裳,你身有疾若是在病了可怎么得了,真是叫人不省心。” 曲氏口中说着责备的话,可眼中却满是疼爱,她把身上狐裘取下拢住安锦舒:“走吧。” 安锦舒倚在曲氏怀中回到了君兰阁主屋。 红鲤与阿梨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曲氏把安锦舒送到她二人手中吩咐道:“带着你家小姐回院子,我晚一些就过去。” 红鲤与阿梨点点头赶紧带着安锦舒走了,而安锦舒从回到君兰阁直到离开都不曾在听见顾卿辰说话。 走出君兰阁一段距离后红鲤这才险险松了口气,赶紧问安锦舒是否有事。 原来她们二人本来是在屋子门口等的结果张宝说外面天冷非得请她二人去屋子里坐,红鲤不愿意去他便说是顾卿辰吩咐的,还说屋中有郡主陪着不会有事。 她们便也没多想,心想反正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也能冲出来。 可没多久葵香便被叫走了,红鲤感觉事情不对想一同出,结果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却拦着她与阿梨,还说她俩不乖的话就抹了她二人脖子。 若不是张财来安抚她二人,她二人就算顶着被抹脖子的风险也要冲出来的。 第248章 眼睛恢复 “好在小姐你没事,不然奴婢就得以死谢罪了。”阿梨的眼圈都红了,第一次遇见这样事情的她自是吓坏了。 安锦舒柔声安慰,顺道在心头暗骂顾卿辰那厮卑鄙。 回了院子安锦舒换了身衣裳,叫红鲤安排马车,她便又往端亲王府跑了一趟。 安锦舒本以为顾瑶只是误会解释一下便好,毕竟她与顾卿辰确实什么也没有。 可事态比她想的严重的多,看着眼前的朱红大门,安锦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顾瑶拒之门外了。 她叫小厮再去通报,通报清楚,自己则是吹着冷风等在门前。 可惜,结果并没有变,顾瑶依旧拒绝见她。 ........ 傍晚,曲氏闲庭信步到了繁锦阁,给安锦舒带来了梅花烙。 安锦舒没问她娘与顾卿辰说了什么,她娘自是也没与她说。 二人用了些茶闲聊一阵,正聊到开心处前院突然来人说宫里有人登门,曲氏匆匆去了,安锦舒也没有心思休息,思来想去还是叫红鲤去打探打探消息。 两刻钟后红鲤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直道不好了。 安锦舒一听这三个字霎时间心便提了起来:“可是兄长他们出事了?” 红鲤点头然后又摇头:“不,不是 ,但,但是跟,跟大,大少爷有关系。” “阿梨,快倒杯水。” 阿梨赶紧倒了杯热茶递给红鲤,红鲤接过一饮而尽后这才觉缓过来些。 “宫里人说南下治水一事纷繁复杂要留大少爷与盛公子在宫中处理相关事宜,叫夫人送些衣物过去。” 安锦舒的眉头皱起:“送衣物进宫?” 红鲤点头:“是的小姐,奴婢回来时夫人已经进宫了。” 安锦舒坐于榻上,烛光打至其面上映照出其眉梢眼角藏起的忧虑,如果只是如此倒也还好。 宫中虽说不允许留宿外男,可也并非没有先例。 且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一条死规矩,只要皇上愿意,哪怕你是睡在龙床之上谁又敢说你逾矩。 但即便如此安慰自己安锦舒心头的担忧却半点都未减少。 因为她知道,此事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可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她们如今能做的便只有等。 又过了两日顾卿辰与安如鹤启程前往扬州祭祖。 安锦舒由于前一晚贪喝米酒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而起晚的后果便是完美错过了早间的送别,为此她还懊恼了好些日子,懊恼自家爹爹出远门而她这个女儿竟然没有相送。 顾卿辰出发第二日早间,莫老来施完针后安锦舒竟然发现自己恢复了一些视力,眼前再不是黑蒙蒙的一团,能看到颜色,也能分清白昼与黑夜,可以看到人在动,甚至能根据声音亦或者衣裳分清楚面前人是谁。 这对安锦舒以及安家来说无疑不是天大的好事,为此曲氏还特意叫厨房做了一桌好菜,拿了陈酿的美酒出来感谢莫老。 莫老虽然极尽推辞,可最后还是顶不住曲氏的盛情难却,加之美酒醇香,他便就留下用了膳。 而就是这一晚安锦舒知晓了莫老这人的喜好。 酒—— 莫老竟然是个酒鬼! 莫老是谁..... 未来帝师,朝堂之上说一不二极尽威信。 民唤神医,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天下无人能匹。 天子谋士,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平定天下乃为顾卿辰最信任之人。 而就是这般人物竟然是个酒鬼? 莫老走时已是月上梢头,天色暗沉,被安家下人连抱带抬的送上马车,而直到马车走远安锦舒都能听见对方嚷嚷的“再来”二字。 这若不是亲眼所见安锦舒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又过了几日安锦舒的眼睛彻底的能瞧清东西了,时隔这么长时间,待能瞧清东西的时候若说不激动定是假的,安锦舒兴奋的落了泪,还好,她没有成为真正的瞎子。 只有感受过黑暗才知光明可贵。 安锦舒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喜爱眼前的一花一木,一墙一池,这些美丽的东西还好她还能瞧见。 最最最主要的是,那些她还没来得及看的画本子也终于能拿出来看了,那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孤本呢,不看岂不是白白糟蹋好东西。 当然这事费眼睛她娘是万不可能允许的,所以安锦舒都是躲在屋中偷偷看,叫阿梨在外放风,她娘或者有人来了就装猫叫。 此法子极其不错,她一次也没被逮住过。 待她眼睛好的差不多了,曲氏一日早间前来找她,说为她寻了几个贴身侍卫人选,打算叫她过过眼。 这为她寻侍卫一事早一阵子她娘便与她说了,安锦舒遂也不曾意外,但若是叫她选她还真是分不清好坏来,这万一届时在选两个滥竽充数的出来岂不是危及性命,于是便叫她娘全权负责,而她只用坐享其成就好。 曲氏也觉安锦舒年纪小,若是挑的话恐不能挑到好的,便也就未曾坚持叫她挑选。 待她娘把选出来的两个侍卫送至她面前时,安锦舒看着那两人的脸陷入了持久的震惊与沉默中。 安锦舒万万想不到,她曾经找了那么久的人,费了大笔财力人力物力却半点音讯都查不到的人此刻就以她的侍卫身份出现在了安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再看另一个人,墨发扎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白皙的瓜子脸,唇不点而丹,绣眉如黛,眼神清澈而透着危险之感。 清歌—— 顾卿辰黑甲卫卫长之一,也是顾卿辰身边得力的暗卫。 她不在顾卿辰身边做事怎么跑到她跟前来当侍卫了? 安锦舒把视线放在那叫她寻觅不少时月的男子身上,在挪至那浑身充满煞气的少女身上。 原来如此..... 安锦舒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那早已不复当初狼狈模样的男子跟前朝之莞尔一笑。 “原来还活着,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249章 此生能守着她,护着她,便足矣 温衡瞧着眼前少女,忆起当初她把自己从匪人手中救下,悉心照顾予以住处,就像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向他伸出的一只手,把他从泥潭拉出。 是他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他把那份温馨美好亲手掩埋,如今能再见,是他盼了无数个日夜,忍了无数非人折磨才求来的结果。 可他不能靠近,他与清歌成为她的侍卫,便注定他只能远远的保护着她。 他已经把灵魂卖给了恶鬼,能驱使的不过是一副躯体罢了。 温衡退后一步,抱拳恭声行礼:“属下温衡见过小姐。” 那双满是疏离的眸子叫安锦舒面上的笑容冷却在脸上,看来对于当年自己把他送走一事他还有所介怀呢。 可是当时她也是因为害怕,只有送他走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叫温衡,那你呢?叫什么。”安锦舒转头问向清歌。 清歌抱拳,笑容可掬:“属下清歌。” “清歌姐姐,我为何看你这般眼熟呢?”安锦舒故意嬉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清歌面色如常:“属下兄长说属下长了一张普通脸,恐是因为属下与小姐哪位旧识相像吧。” “嗯......”安锦舒眸带笑意,意味深长看着她:“我也觉得,清歌姐姐确实长得像我一位旧识.....” 她此话说的莫名,且似话里有话听得清歌一怔,眸子闪动以为是自己哪里漏出了马脚,可一想绝无此等可能,应是自己多想了。 温衡见少女似有意忽略自己心中难受,他想上前说些什么,可一想又能说什么呢? 从前她是都护府矜贵小姐,而他是人人厌弃的乞丐。 如今她是主他是仆,二人更是天壤之别...... 温衡握紧手中长剑,知道暗处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若自己想陪在她身边便只有掩藏好自己的感情与心思。 “我院中平日里也无事,我鲜少出府,无事时你二人便各自忙各自的事便好。”安锦舒轻声笑道,然后她眼眸闪亮朝清歌道:“若是清歌姐姐方便,可否等天儿稍稍暖和一些教我剑术?” 清歌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她对于剑术并不精通,她所精通之器物乃是暗器,要说剑术.......她看了眼旁边执剑伫立之人,温衡倒是对剑术造诣颇深。 可她并不会向安锦舒引荐温衡,她没有这个义务。 安锦舒进了屋子,把那道炙热视线隔绝在了门外,红鲤一进屋子便惊疑不定道:“小姐,奴婢没看错吧,那人是奴婢想的那个人吗?” “你没看错,是他。” 红鲤惊讶捂嘴:“奴婢还以为他死了。” “不止是你。” 就连她都以为他死了...... 安锦舒坐下端起茶盏饮了口茶,秀眉皱起,面色凝重。 原以为找了这么久都无影无踪之人怕是早不存活于世,可不曾想他最终还是按上一世的轨迹到了顾卿辰身边。 看来有些事哪怕有她干预也不会改变,但其他的便也罢了,她绝不允许她安家在走老路。 顾卿辰把他身边之人送到她跟前安锦舒可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对方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他连她娘必会选中温衡与清歌二人都算计好了,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与她不死不休了..... “这两天送去端亲王府的信还是被退回了?” 红鲤点头:“是的小姐,郡主这一次好像真的很生气。” “玉棠为追阿弟不惜放下架子,洗手做羹汤,结果发现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心仪”之人竟是她一直倚赖的闺中密友,她难以接受不听解释也是正常。” 安锦舒叹息一声,此事她真是比窦娥还冤,都怪顾卿辰那厮不讲武德,用如此下作手段诋毁她。 顾瑶生气总有一日能想通,可她却等不了那么久,她急需探子去边塞为她打探消息,如今顾瑶闭门不见,怀安哥哥被滞留宫中,她还能找谁? 安锦舒心头冒出一个人来,但她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帮她..... 第二日一早安锦舒去如意院给自家祖母请完安,用完早膳后便坐上马车出了门。 由着有清歌与温衡二人曲氏便也未曾多加阻拦,这二人的武功她都是见识过得,自是信得过才会把她二人放到安锦舒身边。 红鲤觉得有些闷,伸出头去想透透气。 结果刚探头便觉两道视线望着自己,往后一转便见马上二人冷着脸目光如炬盯着她,吓得红鲤一个激灵缩回了脑袋。 正捧着诗集看着的少女见她这慌张神色抬眼瞅了她一眼关切道:“怎么了这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红鲤拍拍心口心有余悸道:“小姐是没瞧见她二人的眼神,跟要生吃了奴婢似得。” 安锦舒失笑:“放心,她二人恐是没有吃人的习惯的。” 说罢安锦舒阖上诗集捞开帘子往马车后望去。 温衡一袭玄衣墨发银冠坐于马上,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若寒星,正坐于马上不动声色观察周围人群。 而他身旁的清歌一袭暗红锦衣如火如霞,楚腰卫鬓眉目清秀,她的头发被风吹起,眼神犀利神态昂扬,举止间流露出自信与果敢,尽显飒爽英姿。 啧.....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安锦舒瞧着眼前景色只觉赏心悦目,若不管她二人身份单看样貌,这等容貌养在身边每日看一看绝对延年益寿。 温衡感受着少女打量视线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他的视线从街头扫至街尾,自天上扫到地上,可偏偏不敢去看眼前少女。 清歌勒马不动声色凑近他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你可知晓咱们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温衡敛眉并不作答,清歌见他沉默微微一笑道:“感情,我们这种人最怕的便是感情,有了感情便代表有了软肋,而软肋对于你我这种人而言是致命的。” 清歌冷眼扫视他浑身上下:“你且问问你自己,关键时刻你是否能保住马车中的人,又如何配得?” 清歌的话显然刺中了温衡的某个伤口,温衡眸光如刺般回看向她:“没有感情便是行尸走肉,你是,我不是,何况......” 温衡目光散去狠戾装满复杂情绪望向那正探头看向他的少女,只见他缓勾唇角,生冷面庞稍显柔和。 “小姐是天上皎月,我这等人只用分些她得光芒便足够了,并不奢求其余的东西,此生能守着她,护着她,便足矣......” 他并不贪心,如此也很好。 第250章 一场空 世间多是痴情的女子,却极难有痴心不悔的男子。 温衡的遭遇与事迹她是了如指掌的,当初少主以三小姐做筹码叫温衡不得已进入了暗阁。 她当初还有些不明白少主的做法,在她看来温衡不服管教,对少主并不忠心,而不忠心是暗阁的大忌。 他羸弱又满是沉疴旧疾,到了暗阁十来天都是一副将死之相。 当时暗阁之中的人还暗自开了赌注,赌温衡这个病秧子能在暗阁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呆多少天。 有人说七天,有人说十天,有人说半月,也有人说半年,反正七嘴八舌什么时间的都有,却唯独没有人赌温衡能活。 不,有一个人。 温衡自己—— 他扔下几粒碎银子,赌上了他拥有的全部身家。 他说:“我赌我活,且会是暗阁第一王牌杀手,若我食言,以命还之。” 他的眼神坚定的可怕,清歌直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当然,暗阁的王牌杀手并不是那么好做的,暗阁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本就是为培养不可能的人而存在的,那里就是人间炼狱,想从里面走出来,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就连她都不曾真正接触过暗阁的训练,但是她见过,那种非人的折磨,若是她,恐是十条命都不一定能够。 但温衡却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活了过来,几次断气却又猛地续上,由此在暗阁之中大家为他取了一个称号:活阎王。 她曾经见过一次他的训练,深坑之中十几匹饿狼却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温衡。 其余两个人皆被饿狼咬死,只有他咬死了饿狼........ 当他顶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爬上数十米的深坑倒在她面前时清歌只觉浑身发凉,试问她若是在狼群之中没有武器的情况之下可能有这口气活着? 清歌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才如此拼命,可后来当温衡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少主叫他给一个机会时清歌才知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人。 清歌不由得想起某个人,某个对她说「跟我走吧」却转头与她人定了婚约之人。 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眸色黑沉,真是晦气,怎么就想到他了。 清歌手中力道加大勒紧缰绳惹来座下骏马不耐哼气嘶鸣一声。 安锦舒被她的动静吸引了视线,小脸之上有些担心之色。 清歌忙安抚身下骏马颔首示意对方并无大碍,得她示意安锦舒才收回视线缩回了脑袋,心道原来像她们这般御马厉害之人也会有与马相处不愉快之时。 ......... 马车行至半路,安锦舒交予阿梨一叠银票并派清歌跟着其去钱庄存钱,而她们则是继续前行,只告知最后在江春楼碰面。 与她二人分别后安锦舒却并未去约定的江春楼,而是叫马车停在了一处胡同。 安锦舒提裙下马车,温衡不待她有所动作先一步挡在她面前。 “此处并非小姐所能来地,还劳小姐上马车离开。” 他声音清冷,带着强硬,手握长剑警惕的看着四周,但凡是瞧见有那不轨之人想上前,他便会打开剑鞘以示告诫。 安锦舒却面色如常朝他低声道:“我来此是有事,办完事自然会走。” 然后便想绕过他进胡同。 可温衡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后退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恕属下难以从命。” 安锦舒的小脸在寒风吹拂之下泛起一抹红来,她端着手昂首望着他,语气不容反抗:“让开。” 温衡纹丝不动,二人便对峙着,直到少女头上披风帽子被寒风吹掉,露出其红了的眼眶,温衡心突然一揪懊恼便涌上心头。 外面如此寒冷他如何能叫小姐在外面与他对峙,纵是刀山火海总归有他在,这胡同之中的人若敢动她一个衣角他便把他们全砍了。 他让开身子意思不言而喻。 安锦舒看他一眼,说不清是不悦还是如何,拉起背后帽子重新戴上跨过他往胡同内行去。 “哟,这白嫩的小娘子怎的来这腌臜地界了。” “可是来叫爷爷们快活的?” “小娘子是谁家的千金啊?难道是闺阁寂寞出来寻欢作乐?爷爷我活好,保证伺候的你舒舒服服的。” ........ 踏进胡同,两边便是此起彼伏的腌臜声。 此胡同乃是三教九流之徒混迹之所,在这之中的人不是江湖浪人便是赌鬼嫖客,其行事作风毫无规矩可言,做事只凭一个“乐”字。 可鱼龙混杂之处往往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上辈子安锦舒来过此处,如今也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她不害怕也不在乎四周的调戏,可并不代表另外两人不在乎。 红鲤虽已怕的躲在了安锦舒身后,可面对那种极其露骨且难听的话依旧会鼓足勇气反驳回去,叫对方闭嘴。 而温衡则是利索多了,若有那不长眼冒上来的亦或者有那满嘴喷粪者他直接一剑过去,哪怕不取对方性命也会叫对方身上留些“彩头”。 全程只有安锦舒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她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寻找,终于在快走到尽头时看到了熟悉的木门。 她示意红鲤上前敲门,可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答。 直到一位白发苍苍老人从隔壁屋子冒出头来与他们道:“别敲了,人死了。” 死了? 安锦舒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不对啊,上一世她找对方给她寻情蛊时对方不还好好的,这与上一世寻情蛊错不了多久怎么人就死了? “老人家,劳烦问一下这住的可是江茂?那个探事如神的江茂。”安锦舒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免得她找错地方搞个乌龙。 那老人点点头:“是他,前几日喝了酒崴了脚跌进了湖中,死了,没了。” 说完那老人家便关上了门,似乎并不愿意与他们多言。 安锦舒的面色阴沉下来,这又一个能用之人废了,难不成真是老天爷有意阻拦她?她安家真是罪孽深重? 第251章 岂会怕他小小顾卿辰 “你找这人做什么?”温衡见她听江茂死了很是失望的模样不由问道。 安锦舒看他一眼没有作声,抬脚欲走,温衡却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锦舒抬眼看向他:“且不说你是否有资格过问我的事,就算我告知于你我要做什么你又当如何?” 她似恼了温衡,小脸之上有些不耐烦。 温衡眼眸瑟缩一下,握着长剑的指节因为用力泛了白:“小姐告知于我,我定有法子帮到小姐。” “是吗?”安锦舒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极尽嘲讽:“你主子派你来我跟前想必为的不是这个吧,你且先说说他交给你了什么任务?” “属下不知晓小姐再说什么” 温衡目光坚定的望着安锦舒,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会被对方知晓,可是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知晓了,清歌说的没错,他并不了解面前之人,他分明昨日才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她竟然知晓自己是奉人之命。 温衡呼吸有些杂乱,他怕安锦舒误会他,他是奉人之命到她身边不错可是归根结底他是为了保护她而来。 他今日能站在她面前,是他....... 温衡想到什么,眼眸有些泛红,额角的青筋都在抖动,似在极力掩盖心头惧怕的某些东西。 所以从他站在安锦舒面前的那一刻起,他便只有她一个主子,为了她他哪怕是豁出命去也甘之如饴。 “好啊。”安锦舒轻笑一声:“你如今是我的人,听命于我,我现在遇到了困难,命令你帮我找到打探消息厉害的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她笑的很浅笑意不达眼底,很显然是不相信温衡的话,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刺探他罢了。 见温衡犹豫她冷笑一声就要离开,温衡却在此时发了声。 “属下能帮小姐找到人。” 安锦舒皱眉转身:“你能帮我?” 温衡点头。 安锦舒好以整暇望向他:“我如何能信你?” 若顾卿辰送她二人来她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她,那她如何能信温衡不会把此事告知顾卿辰,又如何能知晓他介绍的人是否靠谱。 温衡眉目低垂,很是伤感,他不敢去看面前人质疑的眼神,她不信任他。 他受那么多折磨,折损尊严为的只有她,为的是能保护她,不做一个只会任人摆布的废物。 他抬眼看向安锦舒的眼只她一人:“属下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安锦舒歪头疑惑追问:“什么?” “留在小姐身边,马首是瞻。” “哪怕是付出性命?” “是。” ....... 马车中安锦舒摆弄着手中珠串想起刚才温衡的话只觉荒诞,怎么看样子顾卿辰似乎并没有完全收服温衡呢?还是说这也是他们诡计的一环? 上辈子温衡可是顾卿辰最忠心的属下,这辈子怎么瞧着对方似与上辈子不一样呢? 难道真是因为她提前出手相救叫这一切发生了变化吗? 安锦舒觉得很有可能,上辈子顾卿辰救了温衡并予以立身之本,所以他对温衡来说是主子,是恩人,温衡知恩图报以命奉之实属正常。 这辈子她先一步救下温衡,所以对温衡来说意义便是不同的,哪怕后来顾卿辰找到他教会他本事,可恩人与师傅想来温衡还是分得清的。 何况在安锦舒看来,顾卿辰找到他后并未善待于他,他脖子上,手上的伤口哪怕结痂脱落可依旧触目惊心,顾卿辰那厮怕是把人丢在哪个牢狱之中磨炼去了,否则温衡怎么可能短短两载时间便身有如此煞气与本事。 安锦舒眉宇之间透出些唏嘘来,她当初把温衡送走的本意就是不想让他去到顾卿辰身边,可兜兜转转他还是没有摆脱掉对方的掌控。 可顾卿辰那厮不知怎么想的,费劲把人训练好了又送到她身边来,实在令人费解。 “小姐,这温侍卫此次回来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红鲤在一边喃喃道:“刚才奴婢瞧见他的眼,他看胡同里那些人跟野狼见了肉一样,太可怕了。” “那你觉得他与顾卿辰相比谁更可怕一些?”安锦舒塞了一颗葡萄入口,然后被那酸涩味道酸的眯起了眼,紧接着便把那葡萄推远了些。 红鲤毫不犹豫答道:“四少爷。” “为什么?”安锦舒笑了:“因为他威胁过你?” 红鲤摇头,然后想了想,许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小脸瞬间就白了下来:“温侍卫可怕是表面上的,但是四少爷却是瞧不见的,反正奴婢觉得四少爷更可怕。” “许是因为你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更怕他一些。”安锦舒淡淡道。 红鲤从其对面挪至安锦舒身边,望向她的眼满是敬佩:“小姐你可真厉害,明知道四少爷不是一般人还敢与其对着干,小姐难道不怕他一怒之下.....”红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嘎”的一声歪倒头去,极其生动形象。 安锦舒被逗得呵呵呵的笑出声来,叉着腰一副谁能奈我何的调皮模样:“你家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他小小顾卿辰?” 红鲤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小姐,要是四少爷听见你这话定是鼻子都要气歪过去的。” “是这样吗?”安锦舒手指鼻子做猪鼻子状:“红鲤姐姐你快瞧,这个模样像不像顾卿辰?” “哈哈哈哈。”红鲤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小姐,你千万不能叫四少爷知道你竟然说他像“猪”。” “他才不会知道。”安锦舒笃定道:“他此次前往扬州怕是年中旬才能回来了。” 安锦舒吐出口浊气:“哎,太好了,我也总算能安生一段时日了。” 红鲤止住笑意说了句风凉话:“可是小姐,奴婢有种感觉,总觉得四少爷人虽然走了,可是这京中一举一动都在其眼皮子底下活动着。” 她一句话叫安锦舒遍体生寒,忙捞开帘子瞧了瞧外面,可也不知是她错觉还是如何,但凡看见有人看向她都觉得对方是顾卿辰的眼线。 她赶忙放下帘子喝了口茶压压惊:“不要瞎说,他顾卿辰本事在大也不可能把手伸这么远。” 红鲤认同的点点头:“奴婢瞎说的,小姐不要害怕。” “谁害怕了?”安锦舒顿时炸毛了:“我,我怕他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怕他作甚。” 红鲤赶紧缩脖子捂嘴:“是奴婢又说错了,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肯定不会怕四少爷的。” 安锦舒:“你还说!” 红鲤委屈哭唧唧 :“奴婢再不说了!” 第252章 遇顾瑶 马车随着人流穿梭于街道之上,没有多久便停在一处不起眼的粮铺前。 温衡敲响马车,安锦舒应声捞开帘子。 看着眼前粮铺她面露不解:“就是此处?” 温衡点头。 安锦舒放下帘子,随着车门打开,她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温衡前面带路,粮铺小厮看见温衡后立马恭声行礼。 安锦舒有些意外的看向温衡,温衡自是也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当下人多眼杂他不好与她解释,只对那小厮表明来意,那小厮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安锦舒,然后便往后院走去。 温衡叫安锦舒跟上,安锦舒随着那小厮走了几步然后转头看去,看见温衡并未跟上遂问道:“你不来?” 温衡面色平静:“我会在这里等着小姐。” 意思便是不去了。 安锦舒垂眸思索一下,然后抬眼看他:“我明白了。” 话罢便转身入了后院。 安锦舒并未去的太久,只用了半刻钟便已从后院出来,然后她一言不发出了粮铺上了马车。 温衡也并未多问,上马隔着马车问道:“小姐可是回江春楼?” 马车内静默了一瞬,然后少女浅音传出:“嗯” 马车掉转车头往江春楼而去,红鲤坐于马车之内看着安锦舒不算太好的脸色本想问问怎么了,但瞧自家小姐上马便陷入了思考之中也没敢出声打搅。 到了江春楼安锦舒却在此碰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那与姜家姊妹在一起的顾瑶安锦舒心口似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说不上疼,但也不舒坦。 她这阵子送去端亲王府的信皆被退回,她派红鲤去端亲王府求见顾瑶,对方也是闭门不见。 安锦舒原是想的给她些时间,她受了顾卿辰那般刺激定是不想见人,待她自己想一想发现其中细节总能发觉出不对劲来,待她来问自己时自己在与她解释清楚。 安锦舒自嘲一笑,可原来她不是不想见人,而是不想见自己罢了。 顾瑶并未看见她,神情恹恹的随着姜家姊妹二人进了雅间。 安锦舒并未上前打搅她,随着小二进了她们隔壁的雅间。 清歌与温衡各司其职,一人守屋内一人守屋外。 屋内飘荡着冷冽的竹香气,安锦舒想起盛怀安与自家兄长已经在宫内待了半月有余。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眼下她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看来她得去趟国公府了。 看着杯中热茶,安锦舒想起刚才粮铺的事。 温衡引荐之人并未叫她看到样貌,可那个声音她却很熟悉,她敢确定自己在哪里听过那个声音,可却无法确定。 当她表明去意后,对方也毫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找过去,虽然对方开的价格也不低,拿钱办事与其他生意人别无两样,可安锦舒却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想不起来想不明白安锦舒也不愿意过多为难自己。 她转头吩咐阿梨:“阿梨,你且吩咐小二多做两份梨花酥带走。” 阿梨哎了一声,开门去了。 而就在阿梨出去没多久后隔壁雅间中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顾瑶的声音传来。 “谁叫你们胡说!本郡主扇烂你们的嘴!” 安锦舒听见此话便知出事了,忙开门出了屋子,推开了隔壁雅间。 雅间之内一片狼藉,顾瑶发衫凌乱与姜长柔姜长宁扭打在一起,三个人皆挂了彩,姜家姊妹二人脸上皆有两个大大的巴掌印,而顾瑶脸上竟有两道血痕。 安锦舒眼神一沉快步上前命令清歌把姜家姊妹二人拉开。 清歌是练家子,手上自有法子,姜家姊妹二人本还不愿意松手,清歌直接点了二人的穴位使得她二人动弹不得,姜家姊妹二人眼睁睁看着顾瑶从她们手中溜走。 顾瑶头发丝与衣裳自她二人手中解脱之后她却觉不解气,见姜家姊妹二人动弹不了,上去又补了她二人一人一巴掌,若不是安锦舒拉住她她定要再补上两脚。 “我们先行,你处理一下。”安锦舒对清歌吩咐道。 清歌点头表示知晓。 安锦舒拉着顾瑶上了马车,顾瑶一上马车就赌气的甩开她的手扭头至一边不愿搭理她。 安锦舒也不生气,倒了杯茶放到她手边:“姜家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你这么做得到的只有姜家的报复。” “不用你操心。”顾瑶气冲冲道。 “玉棠。”安锦舒唤她。 顾瑶不做搭理甚至把头又往一边扭了些,安锦舒也来了气了:“顾瑶!你到底要与我置气到何时?” “谁与你置气了?”顾瑶终是有了动静,她红着眼看向安锦舒:“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你为何要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 顾瑶眼泪自眼眶涌出,昂着头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你阿弟喜欢你,你分明知道为何不告诉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追着他跑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 安锦舒头疼的的叹息一声,只觉自己真心空付。 “顾瑶,我若与我阿弟有什么我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我,更不了解顾卿辰,你看到的,你喜欢的只有他的皮囊,你可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人?你知晓他家中几口人,知晓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安锦舒端起茶来一饮而尽,眼睛也红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而我与你相处那么多时日却比不得他人的一句话,要说失望,要说寒心应当是我才是,不是你安阳郡主。” “烟烟?”顾瑶霎时间有些慌乱,在她印象之中安锦舒向来是淡定从容地,不论遇上天大的事她都不曾动过怒亦或是这般疾言厉色,她意识到是自己的原因叫她失望了,可是她也很委屈啊。 “我.......我......只是有些难以接受。”顾瑶死死攥着手,她只是难以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竟然喜欢自己的阿姐,这分明就是于伦常所不合,与世人所不耻的啊。 安锦舒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沉浸在顾卿辰所带给她的负面情绪中顿时产生一种无力感。 “顾瑶,你是郡主,我阿弟如今只是寄人篱下的义子,你想嫁他本就是难如登天,何况你有意他无情,受伤害的最终还是你,你若不是我好友我何须管你死活,就叫你在顾卿辰这堵南墙上撞死与我也没有关系。” “可你是我好友,是我交换了信物认下的,我又岂能叫你受伤,顾卿辰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你看到的都是他想叫你看到的,我对他无意,他也绝不会对我有情 他这个人向来狂妄霸道冷血薄情,你我二人在他眼中就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闲杂人等,你若真的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以后便成全你,绝不会阻拦你也不会在过问你与他的任何事。” 第253章 和好 顾瑶青白修长手指紧紧攥着衣裳把那精美华服攥的皱巴巴的,安锦舒的话如一根麻绳勒着她的脖颈,使得她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 半晌后才憋出一句:“我知道了。” 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不敢直视安锦舒,当初安锦舒与她说过这些,她何曾不明白这其中得利害关系,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顾卿辰从来不曾说过喜欢她,甚至不曾回应过她一丁半点的喜欢,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对不起烟烟,我知道他是为了叫我死心才会那么做,可是我难受......他为了拒绝我竟然用如此借口,我实在....实在.....” 顾瑶说着说着眼泪流的更凶,安锦舒坐至她身旁把她的头轻轻放置在自己肩头,什么也没说只静静陪着她。 哭了没一会顾瑶直起身子擦了眼泪,她小心翼翼的抓住安锦舒的衣裳泪眼汪汪看着她:“烟烟,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是不是在怪我,你别生气......我错了......” 她泪眼婆娑,可怜又委屈,安锦舒说不生气不失望定是假的,可瞧见她这幅宛如被抛弃的狼狈模样又想起刚才江春楼的事气也消了大半了。 她没好气的剐了顾瑶一眼,拿出锦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痕:“我生什么气,是怪你不信任我还是怪你信外人?你都为了维护我跟别人大打出手了我若在怪你岂不显得我小心眼子?” “烟烟?”顾瑶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除了我,你还能因为什么事与那姜家姊妹出手?”安锦舒白了她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我若不拉着你,你还想给她二人再来几巴掌? ” 一提到姜家二姊妹顾瑶的眼便立马狠厉起来,冷冷哼了一声:“她二人也不知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知晓你我二人近日闹不愉快,她二人今日邀我,我本以为她们就是单纯与我品茶闲聊,结果谁知道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上来就说你坏话,我没抓花她们的脸都是便宜她们了!” 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安锦舒不难想象若是姜家姊妹二人还在她跟前,她定会再冲上去在狠狠给她二人几拳。 “你这伤敌三百自损一千是与谁学的?我可不信你府中的教养嬷嬷是这样教你的。” 顾瑶摸摸脸上血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毁伤。 容貌于女子是大事,姜家姊妹下手狠辣,竟然一上来哪里不挖偏偏挖她的脸,这若是留下疤痕那她这辈子便毁了。 此时此刻冷静下来顾瑶才觉后怕,一摸脸上伤口更是惶恐,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有落下来的趋势。 “烟烟,我不会毁容吧,我本就长得不好看,若是在毁了容岂不是变成丑八怪了.....以后若没有人愿意娶我,我岂不是要去那山上庙中当尼姑。” 顾瑶一脸生无可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尼姑庵中素面朝天吃着青菜啃着馒头的苦日子了。 安锦舒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说什么糊涂话呢,一点小伤,回去买两瓶雪肌膏涂抹一些时日自然便会痊愈,尼姑庵里都要人满为患了,可容不得你。” “真的吗?”顾瑶又要伸手去摸伤,安锦舒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手上脏,别乱摸,一会回了府里我叫大夫给你处理一下,你不如趁着现在好生想想该如何与你父王母妃交代吧,姜家势大,姜长宁与姜长柔姊妹二人又是姜家大房的宝贝疙瘩,你今日把人打成那般,姜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瑶掏出帕子擦擦手间污秽,然后又端起茶来轻品一口,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烟烟你不用怕,我爹怎么说也是王爷,比身份姜家哪里有我家尊贵,当今皇上乃我皇叔,她姜家撑死不过一个丞相外加一个不受宠的贵妃,硬碰硬,谁不好过还不一定呢。” 顾瑶说的满不在乎,安锦舒却是眉头紧锁。 不对...... 她看向顾瑶从她字里行间以及表情品出些不对劲来:“玉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姜家出事了?” “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顾瑶猛地咳嗽起来,她放下杯盏,捂着嘴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看着安锦舒的眼里更是透着惊愕。 “烟烟,你这也太聪慧了吧,这都能猜到?” 顾瑶的表现就已经代表了一切,姜家乃为京都四大世家之一,其影响与势力自是不用多言,能叫姜家动摇之人亦或是苦恼之事便只有宫里那位,这等大事安锦舒哪能错过。 “什么事,玉棠可否告知于我。” 顾瑶面显为难,这也是她偷听来的,听她父王语气在提及这件事时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安锦舒。 “玉棠不方便讲?”看出她的为难安锦舒贴心询问。 顾瑶点点头:“实则我也是偷听来的,所以.....” 所以不方便告诉她? 安锦舒失笑:“好吧,既然此事叫你为难我便不追问了。” 虽然她是很想知晓姜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但顾瑶不方便吐露,她也不好逼迫她。 “对了烟烟,你上次与我提的要找人打探消息一事,如今可还需要?” 安锦舒微怔,她又想起粮铺中见得那人,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今日时间紧迫便不与你多聊,明日你若方便我可登门一趟与你详谈。” 顾瑶点点头:“也成。” “你与姜家一事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我这有一计能叫你免于你爹娘责罚,你要还是不要?” 顾瑶正愁回家交差一事呢,听安锦舒此话自是如遇救星哪能放过,头如捣蒜迫切无比。 安锦舒凑到顾瑶耳边轻声念叨了几句,顾瑶紧皱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此法真的可行?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安锦舒眼神示意她脸上的伤:“虽说有些夸大,但伤却做不得假,你打姜家姊妹二人无非是肿几天,验不出来你打了几下,下了多重的手,可她们挖伤你的脸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能瞧见的,你不把事情往大了说,待她们找上门,你便处于被动。” 顾瑶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她轻点了点脑袋:“如今便也只能如此了。” “此法就是需要委屈一下你,但效果定是极好的,至于姜家且看明日结果便知其态度,若她们找上门去,你便按我的法子做,除非她们能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否则就算闹到圣上面前,也是你顾瑶委屈。” 第254章 代价 随着马车停下,安锦舒带着顾瑶自后门进了都护府内。 她看着顾瑶脸上伤口看向门口温衡:“你有能叫伤口看上去严重的法子吗?” 温衡看向顾瑶的眼目光阴冷面无笑意,好似他瞧所有人都是这般,只有看安锦舒时能稍稍有所缓和。 “属下没有此等法子。” 安锦舒听闻他没有并不意外,看来这等歪门邪道哪怕是温衡也未曾见过。 就在安锦舒准备想别的法子时,清歌与阿梨回来了。 阿梨提着梨花酥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安锦舒后才松懈下来。 “小姐想要能使伤口看上去严重的法子?”清歌站于门前出声询问。 安锦舒手中活计一停,看向她:“你有法子?” 清歌扯起嘴角走上前来,自袖中掏出一墨绿瓷瓶来。 “有。”她神色莫测看向顾瑶:“只不过郡主恐是要受些痛。” “烟烟?她是谁?” 清歌与温衡乃是前几日才进的安家,那时候安锦舒与顾瑶还在闹别扭,自是不知晓她身边添了人。 今日二人遇见本就巧合,又出了顾瑶与姜家二姊妹厮打一事,安锦舒没来得及与顾瑶介绍,顾瑶也没来得及询问。 此刻若不是清歌的神情实在可怖顾瑶也没打算问的,毕竟也不急这一时。 安锦舒示意她不要怕:“这是我娘替我寻来保护我的侍卫,没事的。” 说罢她看向清歌道:“此乃端亲王府安阳郡主,见礼。” 清歌抱拳朗声笑道:“属下清歌见过安阳郡主。” 顾瑶眼睛盯着她屁股往后挪了挪,然后拉过安锦舒与她低声道:“你娘哪里给你找来的人啊,这人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啊,你看她那双眼睛,又挑又长的长的跟狐狸一样,狐狸精嘛不是,你可得小心些。” “我小心什么?” 顾瑶哎呀一声一副你咋回事的无语模样:“你得小心些你的怀安哥哥啊,可得藏好了,别叫人抢走了。” 安锦舒:“........” 清歌:“.......” 怕顾瑶在语出惊人说出什么话来安锦舒只得顺着她点点头:“放心我一定把我的怀安哥哥藏好,绝不叫人抢了去。” 没给顾瑶在开口的机会安锦舒自清歌手中拿过那个小瓷瓶,晃了晃好似是液体状,打开闻了闻,就是草药的味道:“这里边是什么?怎么使用?可有危害?” “小姐可听过复还草?” “复还草?”安锦舒轻轻呢喃然后凝眉看向手中瓷瓶:“复还草乃是生肤疗养外伤的“奇”药,你是想以真替假?” 清歌眼尾上挑:“属下觉得眼下状况,此物极佳,小姐以为呢?” 安锦舒面色算不得好,因为她知道清歌说的没错,此物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不仅能叫伤口看上去严重,且不会带来后症,忍过痛与一段时日的丑陋,伤口便会恢复如初。 且最重要的一点,不会被察觉出来,复还草初敷伤口时会叫伤口再次流血,然后给人一种伤口恶化的假象,这个阶段会持续一段时日,具体长短以伤口大小为准,过了这段日子伤口血痂便会变成硬痂,最后硬痂脱落时受伤处便宛若初生肌肤一般不会有丝毫印记。 可以说,没有哪个大夫能检查出来伤口是否用过复还草,就连宫中御医也得根据其恢复时间以及结痂样子来推断,且还不一定准确。 此草虽好,可万物有利便有弊,此物的弊端便是疼痛。 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它敷上你肌肤的瞬间,你便会感受到肌肤撕裂的痛楚,也是因为此痛楚导致药虽神奇却无人选用。 毕竟受伤已经很是痛苦,没有人会想再去感受一次那撕心痛意,何况它结果虽好,可过程却叫伤者倍感折磨。 看着伤口一日日恶化,明知那是此药的特效,熬过去便能痊愈,可依旧难以接受此药带来的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所以此药很早之前便已经不在市面流通了,毕竟能治愈伤口又不留痕迹的奇药太多了,何必选用如此鸡肋的药物呢。 此药并非什么禁忌之物,虽鲜少人知可若是知晓些药理之人还是对此很熟悉的,所以清歌对安锦舒知晓此药也并不意外。 可安锦舒知晓不代表顾瑶知晓,什么复还草她听都没听过。 但瞧安锦舒与清歌的表情她就算是个傻的也能瞧出不对味来,心头涌上一股惧怕,她有些退缩:“烟烟?这药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行我不用了就这样回家,挨打便挨打,反正我也时常被打,习惯了。” “玉棠。”安锦舒把那小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面色凝重与之解释:“复还草,能叫你伤口出现恶化的假象,还能治愈你伤口的良药,唯一的缺点便是上脸时很痛,很痛,你若不能接受我便送你回端亲王府,若能接受......” 安锦舒把药放在了顾瑶手中:“你考虑考虑。” 顾瑶面色苍白,握着小瓷瓶的手微微颤抖,今日的事本就是她冲动,如果没有烟烟,她难敌四手定不只是脸受伤这般简单。 烟烟为护她叫侍卫出手伤了姜家姊妹二人,又当着烟烟的面给了姜家姊妹二人两耳光外加两脚,算是真正的把烟烟拖下了水。 姜家确实出事了,这也是她敢打姜家姊妹二人的底气,可若是姜家真的要不计代价找她算账,她定是处在下风的。 她话虽说的好,可心里比谁都清楚,端亲王府不过一副空壳,而姜家是实打实的权臣,玉碰石头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 烟烟说的没错,只有她成了受害者才能叫别人共情,而她脸上的伤便是她最大的筹码,把她与烟烟从这件事中摘出去的筹码。 想通了这些顾瑶便不再犹豫,她把手中瓷瓶往安锦舒手中一递,抓住安锦舒的手目光坚定道:“我决定了,就用这个,我顾瑶连姜家人都敢打这点疼算什么,来吧。” 第255章 遇未来婆婆 顾瑶说的坚定,但当草药上脸后,那痛意还是叫她没忍住叫出声来,疼的浑身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安锦舒看的揪心要给她擦掉,顾瑶却不让她擦,疼都疼过了擦掉岂不是白疼了。 好在这草药敷上伤口时痛,但后续就与平常药草无二,也不会一直要忍受这等折磨。 安锦舒送顾瑶回端亲王府的路上顾瑶还哭唧唧的搂着安锦舒不愿意撒手,直嚷嚷着复还草是毒草,待她伤好要雇人把所有复还草全拔掉。 安锦舒差点被她这话惹得笑出声来,索性憋住了。 轻拍其肩以示安抚,又与顾瑶交代了些事情,马车晃悠到了端亲王府门前。 几乎是被安锦舒架着下了马车,葵香按计划哭着奔进府中去唤人了。 待葛氏与人并肩出来看见顾瑶脸色伤口时雍容面庞瞬间龟裂了开来。 安锦舒瞧见那与葛氏并肩而出之人有些意外,但事分轻重缓急,她把顾瑶交到葛氏手中,并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 葛氏听闻顾瑶竟与姜家人大打出手,脸上的伤也是姜家姊妹挖的,气愤的同时却也心疼无比。 外人面前不好斥责,葛氏匆匆送别安锦舒与旧友便扶着顾瑶进了府,要去替其处理伤口。 冷风吹拂,饶是身披温暖狐裘也抵不住那刺骨寒意。 “夫人可是头又痛了?且快些回马车上吧。”婆子担忧之声传来。 安锦舒见身前矜贵妇人抬手扶了扶额角,似有些不舒坦。 她缓缓走上前去朝面前之人福了福身子,端的得体大方:“晚辈安锦舒见过国公夫人。” 那贵妇人容貌婉约柔美,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那双望着安锦舒的眼眸带着一丝慈祥的温柔。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轻轻地盘在脑后,发髻上插着一只精美的翡翠簪子,简约而雅致。 国公府有丧,不宜大红大紫,她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稍稍遮掩那憔悴面容。 她走上前伸手把安锦舒扶起来声音柔婉,虽是第一次见却倍感亲切:“外面风大,马车上说吧。” 国公府马车之内,安锦舒闻着那透着丝丝草药香气的熏香心生好奇。 “此香好奇特啊,有股草药的幽香。” 谢氏温柔一笑:“是怀安那孩子特意为我调制的香,清心且淡雅,便一直用着了。” “怀安哥哥真厉害。”安锦舒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谢氏呵呵一笑,好生瞧了瞧面前少女,然后她眸光微动出声道:“我能叫你烟烟吗?” 安锦舒有些惊讶,看着面前人询问的目光她赶紧点了点头:“自是可以的。” “烟烟怎么知晓我的身份?我记得烟烟自出生便从未见过我。”谢氏笑看着安锦舒,一双温柔眼眸之中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喜爱之色。 安锦舒莞尔而笑目光看向谢氏:“实则晚辈也是猜的。”说着她声音一顿:“只因为夫人的音容相貌与怀安哥哥太相似了。” “呵呵呵呵......”谢氏掩嘴笑了起来,心情愉悦:“真的这么像?” 安锦舒点点头:“像。” 谢氏眉开眼笑,对安锦舒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拉过安锦舒的手便把腕上镯子褪到了她手上。 安锦舒大惊,这可怎么使得,想要推辞谢氏却按住了她的手。 “还好当初早早与你娘定了亲,否则如此乖巧又嘴甜的人儿说不定就是别人家的了。” 安锦舒这才反应过来她与盛怀安还有婚约在身,那这么看来,她这岂不是在见未来婆婆? 安锦舒的脸立马有些泛红,是羞愧的红了。 她与盛怀安的婚约就真的是口头婚约,待彼此双方找到心仪之人,这婚约怕是就作废了。 思及此安锦舒的目光微微一变,腕上的镯子都变得滚烫,拿之有愧,这是国公夫人送给儿媳妇的,可她是假的啊。 等等..... 安锦舒突然一下抬起眼来,什么早早与她娘定了亲? 谁? “夫人刚才说与我娘?是晚辈阿娘吗?早早定了亲是什么意思?” 怀安哥哥难道不是因为替她解围才“谎骗”皇上与她定了亲吗? 谢氏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烟烟难道不知道你与安儿早在娘腹之中便已指腹为婚了吗?” 就似一道惊雷直击安锦舒天灵盖,使得她僵坐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她并不知晓,她娘也不曾与她说过..... 若是如此的话怀安哥哥的话便算不得是替她解围,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与她真的有婚约在身,第一面见时盛伯伯说怀安哥哥有婚约了,指的不是别人,也是她....... 怨不得那日她晕过去后再醒来这“假婚约”一事便顺利解决。 她“抢”了怀安哥哥,而怀安哥哥原来的婚约对象却不曾找她闹过。 她一直都准备着面对那个少女,可对方好似不存在般从来不曾出现,似乎并不在乎她是否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姻缘。 盛伯伯她爹她娘她祖母都三缄其口,她们都知晓,独独瞒了她? 为什么? “烟烟?烟烟?”谢氏轻轻推了推走神的少女,似反应过来什么:“你真的不知晓?那你与安儿那孩子的婚约......” 安锦舒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看向谢氏:“晚辈确实不知晓此事,我与怀安哥哥的婚事乃是一场意外。” 记忆被拉回那日午后,安锦舒与谢氏娓娓道来。 听到自家儿子竟在女方不知道的情况下揽下婚约一责谢氏露出了无奈却又宠溺的笑来。 “倒像安儿那孩子的作风,事事为他人考虑,从不考虑自己,只是恐吓坏了你阿娘,当初指腹为婚也只不过闲谈时的玩笑之言,忘记实属正常。” 安锦舒眼神微变可面上却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她转头叫车外马夫停一停,然后自外面红鲤手中接过梨花酥放置桌案之上然后起身告辞。 “本来晚辈想去国公府拜访一下,可却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曾处理,这梨花酥乃江春楼的招牌,从扬州开过来的,夫人尝尝鲜,若是喜爱烟烟改日在给您送,今日不早了,晚辈便先告辞了。” 谢氏看了眼那桌上糕点,在看了看那规矩极全的少女,轻笑颔首:“既然你有事我便不留你了,常来国公府玩。 安锦舒福身应下然后搀着红鲤的手下了马车。 望着那越走越远的马车红鲤很是费解:“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国公府吗?这恰好碰上国公夫人不是正巧顺道,为何小姐又借口离开啊?” 第25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安锦舒望着那消失在街尾的马车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沉默着没有说话。 与其说今日是她认出了谢氏,不如说是谢氏刻意出现在她面前叫她认出了她来。 她虽穿的雅素,可其身后跟着的婆子与婢女依旧是国公府的穿着打扮,甚至还特意穿了绣有国公府纹样的袄子。 谢氏胳膊上的镯子也是借以头疼扶额显露在她面前,镯子上的纹样与盛怀安腰间玉佩上的纹样一模一样,但凡有心之人只一眼便能认出。 可她是如何能知晓她会去端亲王府的? 安锦舒凝眉思考,然后了然,她都能找人去打探消息谢氏为何不能找人打探她的行踪。 只要谢氏想见她,她就算今日不来端亲王府也会在别处遇见她。 可能是胡同,可能是铺子,可能是街道,反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因为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她想见她,以不经意的方式....... 谢氏想给她留下一个完美又亲切的印象? 她大费周章来告知她她与盛怀安的婚约是很早之前就定下得,目的是什么? 她不是上一世什么也不知晓的孩子,谢氏的话看似没有问题,实则全是问题。 什么叫她阿娘忘了实属正常? 为何就不能是玩笑话说了便说了何必当真。 什么叫事事为他人考虑,从不考虑自己? 为何就不能是其顾在两家面子亦或者顾全大局挺身而出。 并无人逼迫他那般做,想必怀安哥哥出面替她解围时也不曾想过那么多,她很感激怀安哥哥为她所做的一切,也并非是那种不知感恩之人。 可谢氏此话分明就是在旁敲侧击的提醒她莫要忘记怀安哥哥对她的好,甚至还含了些是她安家言而无信之感。 遂她择了个借口下了马车,在这等压抑气氛之下安锦舒不知晓自己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此吧。”安锦舒浅喃一声。 红鲤似懂非懂的与阿梨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 桂妈妈把煮好的香茶倒进谢氏手边的茶盏之中,眉眼低垂神情恭顺。 “夫人这是何苦呢?这安三小姐要老奴看也就样貌身段能瞧得过去,言谈举止轻浮,规矩礼仪下品,咱们世子乃人中龙凤,娶这样一位回家,实在是太委屈了。” 谢氏不苟言笑:“我自有我的打算。” 她捞起车窗竹帘望向皇宫方向嘴角笑意渐深:“安儿为她做了这么多岂能白白付出,她自是要还给我儿的。” 谢氏眼中温柔与宠溺一并退去,留下的只有阴沉与算计:“可怜我儿如今还在宫中不知险安,若不是为了她,我儿岂能受这苦楚,她既欠了我盛家,便必须还给我盛家。” 谢氏的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某处,随着马车拐入了胡同她才放下帘子重新勾起笑意。 本她还担心安儿的身子,如今瞧来是天都在帮她盛家,只要安锦舒顺顺利利嫁入她盛家,那她盛家便有救了。 桂妈妈垂下头去,未再作声。 十里长郊之外,顾卿辰坐于歇脚的茶肆之下与安如鹤商讨着接下来的路程。 结果二人一碗清茶还未见底便见一伙人驾马而来然后停在了茶肆门前。 这伙人显然是赶路而来,周身风尘仆仆,蓬头垢面。 他们一行五人,骑于马上并未下马,其中一人朝店小厮要了五碗清茶,店小厮瞧他们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也不敢耽搁,手忙脚乱端上去五碗茶。 那一行人一人拿过一碗,仰头喝尽然后扔下几枚铜钱,再次驾马而去。 自来到去也不过弹指之间,很显然这群人在赶路。 顾卿辰并未把此行人放在心上,端起茶来藏住了嘴角冷冽笑意,他眼尖的看见了对方手上图腾,别人不认得,可他是认得的,白家的人…… 如此匆忙是要赶去与谁汇合? “哐”的一声安如鹤把碗拍在桌子之上,擦嘴之际往桌上放了一枚银锭子。 紧接着解了马儿缰绳翻身上马:“辰儿,你且往镇子上走,我随后便去寻你,你莫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说罢安如鹤一甩鞭子,人随着马一同冲出,副将紧随其后,追着那伙人而去。 顾卿辰慢条斯理的拿起那枚银锭子来,饶有兴致的擦了擦放入袖中,然后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慢慢的挨个摆好,接着才起身。 伪装成侍卫的黑昼行上前来,把缰绳递至顾卿辰手中:“少主,我们也要去追吗?” 顾卿辰接过缰绳看了看天色眉头微蹙:“走吧。” 他一抽鞭子先行疾驰而出,黑昼带着其他两人匆忙追赶上去。 天色疾变,前一个时辰还是晴空万里,下一个时辰就已乌云滚滚。 随着雷声轰鸣,豆大冷雨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分岔口顾卿辰沉下脸来,黑昼下马查看了一下路口马蹄印记,然后指着右手边的路道:“此处马蹄印有官印。” 顾卿辰沉思一下看向左边的小道,然后掉转马头朝左边而去:“跟上!” 黑昼不敢耽搁连忙策马跟上。 随着寒雨越下越大,马蹄践踏之下泥水飞溅,四周彻底暗下来,山路之上除了他们的马蹄声与雨滴拍打之声,再无其它声响,阴森诡谲如恶鬼蛰伏。 又往前一段路程,顾卿辰在小道边上看见了两匹被拴着的马,只一眼顾卿辰便认出其中一只来:白风(安如鹤马儿名字,出场在86章) “少主,是大将军与副将的马。” 顾卿辰下马,四下打量两眼,夜里黑暗,可见度实在低,且还下着大雨更是什么也瞧不见,树林之中黑如深渊巨口,除了时不时刮出的冷风,几乎再难看见其它的东西。 “黑昼与我前去,你二人牵马躲进树林,哨子为号,勿要轻举妄动。”顾卿辰吩咐道。 与之随行二人抱拳应是,二人并非普通侍卫,乃为黑甲卫三甲等,此次假扮侍卫一同与顾卿辰前往扬州是莫老特意安排的。 自上次顾卿辰受伤以及失踪后莫老是再难放心他独自出行,此次顾卿辰不要,他想尽办法还是往他身边塞了两个人,说是有备无患,没曾想竟真用上了。 第257章 一念 “少主,雨越下越大,山中辽阔恐是踪迹难寻。”黑昼望着四周黑洞,如此情况之下任何外物都难以辅助。 “既然他们的马能在此处拴着,那就代表他跟上了那波人马,四周辽阔不假,可如此荒郊野岭他们岂能平地开荒。” 顾卿辰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高耸山端:“如此平阔之处不必多寻。”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山笑意如这寒夜冷雨般冰凉:“见不得人的老鼠往往都要藏在地下。” 黑暗的雨夜,寂静而阴森,只有雨声和风声在耳边咆哮,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一处并不明显的洞口若是有人过路只当是哪个山鼠打的洞,可顾卿辰却蹲身探了探然后眉目一凛一剑刺穿地面。 动作利落,下手狠厉,剑身入地面七寸在提起时剑尖之处染上了血色。 雨水冲刷而下,血水便顺着剑尖滴落在泥地之上。 顾卿辰用剑挑出那洞中尸体,乃是一条浑身花斑之色的长虫。 “这是?”黑昼看着那蛇的尸体望了眼四周。 顾卿辰把那长虫扔回洞中,起身沉声道:“找,既然报信长虫在此处趴窝想来鼠洞也不会太远。” 顾卿辰目若寒星,遥望四下仿佛已透过那浓黑雨幕直抵“老鼠”见不得人洞穴。 昏暗山洞之中,安如鹤与其副将被粗长铁链锁至巨石之上,安如鹤捂着那潺潺流血的腹部脸色一片惨白。 此次是他大意,忘了这群人虽比不得蛮夷凶残却也是歹徒,他二人贸然跟来中了这群人的毒粉,这才难敌四手被刺伤。 “将军,这味道可是硫磺?”黑暗之中副将猛地一动,铁链哗哗作响,只见他艰难起身朝空气中抽了抽鼻子,然后惊骇道:“是硫磺,这荒山野岭哪来的硫磺。” “硫磺,硝石加以木炭等物便能做成火药.....”安如鹤虚弱的咳嗽一声,抬眼间眼神犀利:“在茶肆时我便觉那伙子人面带肃杀之气,直到看见对方手上刺青才确认其绝非平常山匪,果不其然,这伙人竟如此大胆,在这山中开辟出如此之地,还敢私造火药.....” 副将满眼警惕看向洞门,一步一步退回到安如鹤身边:“将军,这伙人难不成是蛮夷贼寇?” 安如鹤摇头再次咳嗽几声:“不知。” 蛮夷可能性很大,可也无法肯定,毕竟此处位于京都也不过千里,蛮夷虽有那个胆子在天子脚下偷溜入京举刀伤人,可私造火药兵器这等大事他们绝不可能在距离京都如此近的地界进行。 何况还要开辟一处如此大的山来…… “政以贿成,决疣溃痈,蚁膻鼠腐狼子野心,这朝中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勾结蛮夷,欲行....谋反。” 安如鹤眼眸含着杀气,脑海之中把可能谋反之辈皆过了个遍。 这人人好好似都没有谋反的理由,可细品之下却人人都有嫌疑。 副将闻言手死死抓着铁链,身子紧绷成线:“将军,难道又要起战火吗?这十来载攻打蛮夷的战火好不容易熄灭,却又要再起硝烟?” “咳咳咳.....”昏暗之中安如鹤又虚弱的咳嗽几声,声音低了不少:“新可汗据说乃是踩着其兄其父尸首登上的可汗之位,这等人又怎会是笼中鸟,所谓降不过是权宜之计,蛮夷心有不甘,再起战乱只是迟早的事,”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安如鹤知道,这一次在战,恐是不会在拖十一年之久了...... 只是他不会想到,这一战比他想象中来的早,也是他从未曾想到之人平息了这场战乱。 山洞石门“轰隆隆”打开,两个提刀大汉满眼血色迈了进来。 门口之人视线自安如鹤二人扫过:“下手利落些。” 提刀大汉嘿嘿嘿一笑,他们什么不擅长,可是杀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不跟切瓜砍菜一样简单。 “放心,绝对让他们死的毫无痛苦。” 大汉笑着提刀走向安如鹤二人,手中大刀发出惨白的冷光。 他二人刚行进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闷响,二人受惊转身就见刚才与他们同来的人此刻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大哥?”其中一人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可倒在地上的男子并没有反应,常年的亡命生涯也叫二人知晓,恐是有诈。 两人交换个眼神,二话未说转身举刀就要夺安如鹤与其副将之性命,可不等利刃落下两道细如牛毛的飞针便以破军之力刺入了他们体内。 二人瞬间如被点了穴,身子僵在原地,手中长刀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怒目圆睁轰然倒地。 安如鹤与副将还未反应过来情况时就见两人自石门后行出,待看清来人后安如鹤直接吓的咳嗽不止。 腹部伤口本就血流不止,如今他又猛烈一咳血更是流的汹涌,没两息他便因失血过多倒地晕厥。 副将见人晕厥顿时慌了神,将军若是在此处有个 三长两短他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四少爷!大将军腹部受伤定是失血过多,需要赶紧止血,你且砍了这锁链,我背着将军出去。”副将对着顾卿辰喊着。 而本该有所动作的顾卿辰却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动静,隐在黑暗中的眼看着地上晕厥之人只有满目凉薄与无情。 面前景色变幻,顾卿辰似又看见了那漫天黄沙,闻见了空气中皮肉烧焦的腥臭之气。 边塞的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硝烟弥漫之间顾卿辰看见那身披盔甲手执长剑之人一刀刺穿了少女小小的身子。 她的一口鲜血染红了男人随风而舞的红色披风,也染红了顾卿辰的眼。 分明可以救她,分明可以不杀她,纵然蛮夷的刀架在少女脖子上以性命威胁,他又岂能因蛮夷嚣张而叫无辜之人与蛮夷同归于尽。 顾卿辰握剑的手轻颤,手中长剑似感觉到其浓烈煞气竟发出饥渴的嗡鸣之声,似在鼓舞少年举剑刺穿地上人的心脏为那枉死的少女报仇。 第258章 夜深人静杀人时 见他没有动作副将急了,不知晓他为何不动却又不敢大喊,只得一遍遍与其说着砍断锁链。 就连黑昼都有些动容,想上前救人可见顾卿辰没动他自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卿辰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安如鹤,长剑托在地面之上,发出刺耳的抓地之声。 他眼底的寒意携卷着浓烈的恨,修长指节握紧剑柄,站定在安如鹤身前。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之人,他提起剑来剑尖直指地上人胸膛。 只需往前刺下...... 脑海之中如有魔音灌耳不停叫嚣刺下去! 副将惊疑的询问之声扰的顾卿辰心烦,他“嗖”的一下侧首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只要他在说一个字便要割掉他脖子,阴森狠戾的可怕。 这等神态目光之下,副将条件反射的闭上嘴来,心中惊悚却不敢多言。 顾卿辰回首,眸色挣扎一瞬,然后手起剑落铁链应声而断。 黑昼也在他砍断安如鹤铁链时砍断了副将的锁链。 二人得救,生死攸关之际副将也未多加考虑刚才顾卿辰的不对劲,此处还在敌人洞穴,逃命为先。 顾卿辰把那两个大汉抹了脖子然后:“把人背上,随我来。” 副将不敢耽搁,忙背起地上晕厥之人跟上顾卿辰。 洞穴很大,距离也不算短,长而窄的甬道之中每隔十来步才见一盏昏黄油灯,可视距离实在有限。 顾卿辰在前,副将背着安如鹤在后,而黑昼垫底。 行至一处拐角时突闻人声,顾卿辰打了个手势然后便闪身至凸起石壁后,其他人紧随其后,有黑暗做隐藏,只要对方不打火把靠近便难以发现他们。 “这批货着实不错,若动作快些,再有半月咱们兄弟便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了,交了货老子可得好好找几个娘们乐呵乐呵,这穷乡僻壤的真他娘的叫人憋屈。” “我瞧京都那些人来了怎么不见踪影了?这货只完成了一半,他们此时来做什么?” “你笨啊!上头不放心咱们,找人来守着咱们呢,距离交货的日子越来越近,可不能出岔子.......” 二人的交谈之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甬道尽头,顾卿辰只冷眼扫了那甬道一眼,神色变幻敛了眉再次往前而去。 有他带路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山洞,随着来路折返并与守马二人接头。 把受伤的安如鹤送上马后副将也翻身上马,顾卿辰对他道:“往你们来时的路一路折返,岔道口往右行,行十里路便有人家,你带着父亲先去,我去处理后事。” 副将听顾卿辰竟要折返回去自是不肯:“此处危险至极,如今大将军昏迷不醒性命难保,四少爷若在这等节骨眼上出事,属下无法跟大将军交代,四少爷还是与属下一同离开吧。” 副将想不明白,分明人已得救,眼下他们快马加鞭赶去镇上找到县令告知实情然后带着人马前来不是更好,为何偏要折返回去。 在他眼中顾卿辰不过是有些小伎俩有些武功的世家子弟,纵然心性非比常人也把他们自山洞中救出,可再厉害的人也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他这样孤身前往与送死无甚区别。 顾卿辰不想与他多言,只觉这副将着实聒噪,转身欲走,可那副将却匆匆放置好安如鹤后下马挡住顾卿辰去路,挺拔身姿足足比顾卿辰高出一个头来,常年打仗生涯也叫其身板壮硕,有些笨重之感。 他挡在顾卿辰面前一脸决然:“四少爷乃为大将军爱子,属下绝不会在大将军受伤昏迷之际叫四少爷行此险举,四少爷还是听属下之言,与属下一同离开吧,镇上有衙门,我们可以寻来官府士兵在折返回来,届时胜算也大一些。” “呵。”顾卿辰不屑讥讽出声,抬眼看向身前副将:“敢问这位将士姓名,年纪,家处何处。” 见顾卿辰问他名号那副将一脸肃然,对待他人他自是不必理会,可面前人乃将军爱子,他敬重大将军,自是一同敬重其家中人。 他后退一步抱拳朗声道:“属下姓郭,单名一个方字,年二十,廖洲人士。” “那且问郭副将,你随我父亲行军打仗可听过一句词:事将成而终止,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顾卿辰笑容中透露出一种生冷之意,仿佛寒风中的冰霜,郭方被此话堵的哑口无言,但在顾卿辰准备越过他时他还是毅然决然挡在了顾卿辰面前:“不论四少爷说什么,属下也绝不会叫四少爷独自前往。” 顾卿辰侧首看向马上安如鹤,手中动作微动,那本平静的马儿突的躁动起来,眼见要把马上之人甩下来,郭方顾不得阻拦顾卿辰,立马飞身跃至马上,捆住马上之人,安抚受惊马匹。 可也就是他前去救人之时顾卿辰脚尖点地,已在百米开外。 郭方见他年纪轻轻轻功便已如此了得不免吃惊,身后侍卫适时劝道:“郭副将,少爷自敢前去定有脱身之法,眼下将军伤势才为主要,在拖下去怕是......” 话自是点到即止,郭方沉眉思虑一下,接着下了命令:“你们二人一人与我前往镇上,一人留在此处接应四少爷。” 说完便没在逗留,驾马冲出往镇上奔去。 顾卿辰与黑昼摸回山洞,然后敲晕了两人换上了对方的衣裳,然后借着昏暗的光线成功混进休憩队伍之中,接着找到了这洞穴的“心脏”之所。 炉火熊熊,烈焰升腾,整个山洞都沉浸在橙红色的火光中。 他们竟把山体挖空,建了如此庞大的地下军器暗坊。 风箱抽动着空气作响,耀眼的炭火在炉灶里如飞龙腾空般跃起,无数的红色铁剑自炉灶中取出,然后如下饺子一般全部投入那中央的冷水之中,随着刺啦的刺耳之声响起,就见那本泛着凉气的水霎那间开始沸腾。 人虽多,可大多都是为钱卖命的百姓,真正有功夫的也没几人。 顾卿辰自暗处数了数,这里管事会武功者不超过十人,且有他白日在茶肆看见的熟悉面孔。 此处已是军器暗坊的主要位置,按他们一路行来所观察的来看其它处就算有守卫也不超过五人,这么点人顾卿辰一人便能解决,可现在却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只待夜深人静之时,便是杀人的好时机。 第259章 另眼相待 是夜,一道黑影自暗处闪现,许是这些人时常独自行动,直到后半夜剩余歹徒都未发现其队友已死亡。 这些人看似训练有素,实则观察了几个时辰的顾卿辰却发现内里就是一盘散沙。 且不说今日赶来督工的五人连自己同伴失踪都不放在心上,本在此监工的其余杀手也是毫无纪律可言。 夜里有两个时辰的休憩时间,这两个时辰除了要守火的人以外,其余人皆各自找一处地方睡觉。 这之前他们喝水的水桶之中顾卿辰早已下了迷药,几乎是一到时辰便纷纷睡去,就连那些杀手都不曾幸免,毕竟山洞炎热,犹如烤炉,在此值守不喝水人会被热晕过去 ,只有不停补水才能保持清醒。 几乎没有费任何气力顾卿辰便放倒了所有人,事情顺利的出奇。 当他杀了所有杀手并捆了那些铸造匠人后,外面雨早已停歇,天已大亮。 而就在顾卿辰走出山洞后,与来者打了个照面。 看着昨夜还因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人此刻却由副将搀扶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顾卿辰的眼中除了一闪而过的诧异外还有些许难以捕捉的躲闪。 “辰儿,你怎能孤身一人来此,你可知为父醒来后知晓你彻夜未归有多担忧吗?”安如鹤满脸斥责之色,可语气中却难掩担心。 顾卿辰朝他身后张望一眼,看见官府人马后抱拳对安如鹤道:“此次是儿子鲁莽,可父亲也知,此处偏僻,开凿山洞,隐蔽人马在此定是有所企图,儿子担忧杀掉的三人打草惊蛇,遂才折返准备一网打尽。” “结果如何?”安如鹤见人平安出来心头已有答案,可他还是问了一句,难以置信顾卿辰二人能把那些悍徒拿下。 这山洞如此之大,干的又是大逆不道之事,按安如鹤猜测,里边的杀手绝不低于五十人。 可惜此次他猜错了,谅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大的凿山工程开辟出的军器暗坊,杀手不过区区十几人,且还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儿子运气好,在他们所喝之水中下了迷药,杀手已诛。” 安如鹤目光一凝,然后露出一种第一次认识顾卿辰的神色来,不敢置信,惶恐以及惊喜。 在安如鹤看来,他收养的这个义子性子低调,寡淡少言,行事虽稳妥可却少了少年该有的血气方刚,不喜争抢,也极有耐性,聪慧是有的,可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经此一事安如鹤对其印象大大改观,眼中满是骄傲之色:“听闻郭副将说你轻功了得剑术也不错,回去京都与为父比试比试,叫为父瞧瞧我儿到了何种高度。” 顾卿辰浅笑抱拳,作声应下。 官府之人趋炎附势的厉害,早在一年前就有百姓向其反应这山中总是会发出巨响来,恐有山体塌方殃及山下农田叫官府派人来瞧瞧。 可官府又怎能因这点小事就派人前往,只随意派了两个小将叫其来看看情况。 那二人策马出了衙门后转头就进了窑子,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晃晃悠悠走出然后随意找了个借口回衙门交差,把此事糊弄了过去。 此次郭副将找上门去那衙门中的人才惊觉出大事了。 加上顾卿辰一开始杀得三人,杀手一共十八位,顾卿辰杀了十七人,独留了一人,留这一人并非是因为其特殊,而是留他性命有用。 官府自山洞中搬出了二十几辆马车的兵器,且还不算火药弓箭等器物,可见这波人马在此处的这一年可谓是日日夜夜不曾停歇,也不知死了多少匠人才能产出如此大批量的兵器。 此事也被安如鹤如实上报给朝廷,信件快马加鞭寄回京都,第三日就由李风成呈入了元安帝的手中。 元安帝没为信中叛军私造兵器一事发火,也没为其正欲谋反一事恼怒,反倒在瞧见勘破此事乃顾卿辰所为时,他高兴的哈哈大笑连吐三个好字。 正愁不知该如何接辰儿回宫,机会不就来了,正好趁此机会叫辰儿在大殿之上露露脸,待水到渠成,便也不用他这般费心费力了。 “辰儿与安如鹤前往扬州祭祖,你且拿我符令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告知他们,若人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元安帝头也未抬的吩咐着,那双与顾卿辰有着八方相似的眉眼此刻正少有的含着笑意,把信中关于顾卿辰勇闯洞穴诛杀叛军一事又细细读来。 李风成本也不想打搅其,可眼看时辰渐晚,门口敬事房的人还等着呢,他不敢揣摩圣意,可难得皇上今日高兴,他便大着胆子问了句:“万岁爷,时辰不早了,可要翻牌子留宿啊?” 本也是随口一问,李风成也没报太大希望,自万岁爷身子有恙后,其去后宫的次数少之又少,一月能有一日留宿便是难得,今日本也是按照惯例问上一嘴,不曾想万岁爷竟应了。 看来真如他所想,万岁爷今日高兴,对那事也是有些念头了,也不知今夜哪个贵人能被万岁爷宠幸。 李风成急匆匆唤进敬事房太监,端了牌子放置在桌案之上。 紧接着他便见元安帝的眉头皱了起来,李风成定睛一瞧,然后吃了一惊,怎么淑妃娘娘的牌子竟在里边! 他慌忙伸手拿过淑妃的牌子,可为时已晚,元安帝冷哼一声,一双寒眸便已锁住了那敬事房小太监。 不等李风成言语他直接唤进侍卫,把人拖了下去,命令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 李风成听着那敬事房小太监的求饶之声苦叹一声,真是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的狗东西,死的不亏。 万岁爷从不翻淑妃娘娘的牌子,万岁爷与淑妃娘娘的事后宫人尽皆知,连敬事房总管都不敢收淑妃的礼,他一个端牌子的小太监竟也敢揽下此等活计,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得,今夜的留宿恐怕又没戏了。 李风成这边还在惋惜,那边元安帝就已起身:“摆驾。” 有戏! 李风成心头一喜赶紧端笑问道:“万岁爷是想去哪位贵人的宫中?” 元安帝冷冷瞅他一眼然后抬脚往宫外行去:“养心殿。” 李风成如霜打的茄子蔫吧下来,行吧,养心殿便养心殿吧,万岁爷这般他真得怀疑万岁爷坏的不是身子而是命根子了。 第260章 怀安哥哥意下如何? 当顾卿辰立功的消息传到京都时已是事发十天以后。 安如鹤报平安的家书与圣旨一同送到了安家众人手中,成箱的赏赐搬进了安家府内,使得那围观之人艳羡又眼红。 安老太太活这么些岁数,见了太多大场面,可即便如此依然被那堆成山的赏赐吓得腿肚子发软,这已远超此功勋应有的份例,这赏赐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安锦舒搀扶着她瞧着那宫里人进进出出,神色平静的仿佛这些东西搬进的不是她家而是别人家。 这皇上如此大动作难道真的不怕他被人发觉出真实身份吗? 还是说他已有意接他回宫。 东西前脚搬进家门,后脚两人风风火火骑马而来,围观之人认出二人来,惊呼着交头接耳。 “母亲!祖母!小妹!”安锦然入了府瞧见那在堂屋前站着的三人激动的大步走上前去。 “兄长!”见安锦然归来安锦舒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顿时喜上眉梢高兴不已。 曲氏与安老太太也是喜笑颜开,匆忙迎上前去。 “我的乖孙儿,可算是平安归来了,宫里日子可好?瞧瞧都瘦了。”安老太太老泪纵横,这些天的提心吊胆的心在见到安锦然的时候可算是放下了。 安锦然露着大大笑容:“让祖母,母亲担心了,皇上留我与盛大人在宫里是为南下治水一事,除了每日吃穿用度需要自己上手,倒也不曾辛苦。” “那就好那就好。”曲氏慈爱笑着摸摸他的胳膊又摸摸他的手,儿有事母担忧,如今人回来了她便也能睡个好觉了。 “今日好事都赶在一起了,真好啊。” 安老太太很久不曾如此高兴过了,今日辰儿立了大功,圣上给了赏赐,心心念念的大孙子也平安归家,真是个天大的好日子啊。 “怀安哥哥。”这时安锦舒看见了那紧随其后之人,这么些日子不见对方竟然清瘦了些,面容也稍显憔悴。 她快步走上前去,目有担忧:“怎地瘦了?” 盛怀安瞧着面前软糯乖软的小人儿只觉近日来心头郁结一扫而空,心情没由来的晴朗起来。 他浅笑着注视着面前少女笑的温和:“烟烟妹妹太久不曾见我,想来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安锦舒绕着他瞧了一圈:“衣裳都松垮了,定是瘦了。” “你这孩子,没规矩。”曲氏嗔怪着走上前来,然后笑望着盛怀安:“此次有劳盛侄儿照顾然儿了,宫里日子可好?” 盛怀安躬身拱手与之见礼然后客气道:“晚辈只是做了晚辈应当做的,圣上仁善,吃穿用度皆为上等,不曾苛待我二人。” “嗯,那便好。”曲氏点了点头,然后似想到什么突然严肃下来:“听闻你母亲来京都了?前两日去国公府拜访说是身子抱恙,你且归家?可知晓情况?” 盛怀安一怔,然后立马抱拳告辞:“多谢伯母提醒,侄儿现就归家。” 说着盛怀安拱手向安老太太等人辞行,曲氏拍拍安锦舒示意她去送送。 安锦舒知晓自家母亲意图,虽有些无奈,可她的确该去送一送。 少年郎列松如翠,身姿俊逸,眉宇温其如玉,笑如朗月入怀。 身旁少女娉娉袅袅十三余,粉腻酥融娇欲滴。 一眼瞧去,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不可谓不羡煞旁人。 “怀安哥哥。”安锦舒送他至马前,皓眸透着光亮:“你似乎有心事。” 盛怀安浅笑,眉眼弯如一轮新月:“还未恭贺烟烟妹妹眼睛恢复,如今视物可有碍?” 见他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安锦舒便知他不欲告知,她微微一笑并未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对方不想告诉她,她若再问便不礼貌了。 “说起来怀安哥哥还是第一个恭贺我眼睛恢复之人呢。”安锦舒笑笑:“怀安哥哥似乎真的与别人不一样。” 说着安锦舒把怀中东西掏出犹豫一瞬上前放至盛怀安手中。 少女难得娇羞,倒叫盛怀安傻了眼。 他看向手中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一时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当他反应过来后却是大喜过望,他不敢确定的望向安锦舒,又看了看四下情况,饶是他在笨也应该知晓面前少女是在表态。 他曾在国公府丧宴之上当众表示烟烟与他定下婚约,如今烟烟是在用这种方法告知她,她同意吗? “烟烟?是我所想的那般吗?”盛怀安百感交集,他想听她说是,可是心里隐藏的事却又叫他害怕。 安锦舒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其实怀安哥哥应当早些告知我的,我二人指腹为婚一事。” 盛怀安愣住:“你见过我母亲了......” 安锦舒嗯了一声并未隐瞒:“当初以为怀安哥哥有婚约之人,遂怀安哥哥替我解围时我才会愧疚,因为我,怀安哥哥成了背信之人,我深觉有愧怀安哥哥的婚约之人,所以才会与怀安哥哥说若怀安哥哥有心仪之人,我可随时解除婚约。” “可那日端亲王府门前偶遇了伯母,她与我说了些话,我才知晓原来一直与怀安哥哥有婚约的人一直是我。” 安锦舒顿了顿,这件事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到底要如何处理她与盛怀安的婚约一事。 那日遇见谢氏,她得那些话虽然不中听也叫人不舒坦,可安锦舒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便是她与盛怀安的婚约从来不是盛怀安的一时兴起。 她想盛怀安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不曾发觉罢了。 盛怀安对她有恩,这份恩情她无以为报,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那以身相许倒也两全其美。 毕竟嫁给盛怀安应该是她赚了才是。 安锦舒抬首,盯着盛怀安的眼中满是真挚与闪烁光芒:“其实我一直把怀安哥哥当兄长一般对待,怀安哥哥就像天上的一轮明月,洁白而遥不可及,我很感激怀安哥哥为我付出的一切,我会尝试着与怀安哥哥相处.....就是不知怀安哥哥意下如何?” 第261章 阴谋诡计 盛怀安心头五味杂陈,若说欢喜,可仔细琢磨这席话却没有发现欢喜的理由。 可若说不欢喜,但他分明是雀跃的,他的心跳的很快,连呼吸都灼热了几分。 盛怀安知晓少女是知晓真相后感激他才会这般说,他分明有惧怕的事也有拒绝她的理由,可是这日日念想的人如今终于愿意敞开心扉与他以男女之间的方式相处他实在难以放手。 “我.....”盛怀安想说好,想说没关系,只要烟烟妹妹愿意他怎样都好。 可盛怀安知晓,今日一旦应下,他就再难以说服自己割舍,东窗事发之后,他又有何颜面面对眼前少女。 可....... 盛怀安长眸微闪,见眼前灼灼少女如耀眼明珠熠熠生辉。 不行—— “好......” 最终,他还是自私的想留下她。 少女露出明媚笑意:“那以后就劳烦怀安哥哥多多担待了。” 手中香囊被盛怀安紧紧攥住,他也朝之灿烂一笑:“好。” 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盛怀安,安锦舒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迷茫。 为什么?明明怀安哥哥是她无法肖想的人,分明对方于她有意,可当对方说出那句好时她却并没有那么开心? 温衡站于都护府府门台阶之上,望着少女袅袅背影眸光悲沉。 他知道他不应该肖想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种子总会依赖土壤,风筝离不开长线,他愿意倚着光做她最尖锐的利刃...... 安锦舒一回身看见的便是温衡那悲戚神色,她眼角跳了一下,在眨眼看去,对方执剑立于台阶之上,面目一如既往的清冷,仿若刚才她看见的都是假象。 路过温衡时安锦舒又刻意的在他面前停下温声对他道:“晚一些无人时来我屋中,我有事找你。” 佳人邀约,暮色,闺房,独处......理应遐想无限。 可温衡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只恭敬应下。 难不成是她多心? 安锦舒狐疑瞅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离开。 都护府门前宫中内侍终是搬完了赏赐,然后在曲氏与安老太太的笑意中浩浩荡荡离开。 而拐角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随着那浩荡人群慢悠悠的离开。 安念面容憔悴,目中皆是红色血丝,头上金钗随着马车动作而左右摆动。 可纵然有着珠钗宝物这些外物托衬,可依然难挡那疲惫苍老之态。 不过一载,她总算懂得什么叫自食恶果。 当初她有多欢喜嫁给三皇子,如今就有多凄惨。 她本以为只要嫁过去,做了三皇子妃,就能从此成为人上人。 可是她被荣华富贵,眼前烟火冲昏了头脑,忘了自个的身份,忘了自个的出身。 凭她一个庶女的身份嫁过去,对方又岂能善待于她? 安念的眼充斥着阴狠恶意的恨意,想起她那还未满月便被溺死在塘中的孩儿,她捂嘴吐出一口血来,可她似习以为常,用帕子狠狠擦过嘴角,咬牙忍住心口痛意。 当初她们若不做的那么绝,把她逼上死路叫她退无可退,她又怎会在最绝望之时连个寻求帮助的人都没有。 安家明知她只有她娘一个亲人与靠山,竟狠心送她娘去庙中,就连她的孩子去世安家人都不曾叫她回来看一眼,摆明了就是告诉姜家她安念是个不受待见的。 当初京中家禽瘟疫泛滥,三皇子自作主张把所有家禽统一活埋导致民生怨道。 此事惹得圣上大发雷霆,竟要打其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纵是钢筋铁骨也得被打的不成样子,若真打在三皇子身上,那他此生与皇位再无缘分。 姜家势大,可也因势大导致此事他们不能过多插手,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明争暗斗不断,皇上不言并不代表不知晓。 圣心难测,言多只会引来更深的猜忌,于是淑妃去信一封叫安念去求安家出面。 想借安家之手来平息此事。 安念本想着无论如何她也是安家之女,她们不顾僧面顾佛面,三皇子是淑妃之子,而淑妃则是姜家人。 满京都没有世家不想攀附姜家,安家亦然。 她信誓旦旦去到安家,想叫安家在圣上面前替三皇子求求情,可得到的是无情的嘲讽与奚落。 此事最后的结果便是安家没有出面,姜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被打死,于是买通施刑之人减了力道,做足了样子这才得以保住三皇子的命。 可即便如此三皇子依旧被打的皮开肉绽下体泥泞不堪。 自那以后安念在三皇子府的日子越发艰难,当初三皇子娶她一来是因她腹中子嗣,二是看她是安家人可借势。 可此事一过三皇子反应过来,安念是安家人不假,可她却没用。 无用者对他来说就是废物,可有也可无...... 为了求存,她费劲心思讨好三皇子,不惜抛弃世家小姐的尊严。 可珠光美玉在前,她一个已经生养过的妇人又哪里能与之相比,近些日子安念能明显感觉到三皇子已经彻底厌倦她了,她若不在做些什么恐是真的要被弃了。 “皇子妃咋们去哪里啊?” 小奴婢战战兢兢地出声,安念眼神阴狠的看向她,见她那缩着脖子的模样越看越糟心,伸手就狠狠拧了她一把,那小奴婢啊的惨叫一声瑟缩到角落里去了。 她的贴身婢女书竹因她讨好三皇子送去了其榻上,没几月就暴毙而亡,那老奴就派了这么一个没眼色蠢笨如猪的婢女来伺候她,丝毫没把她这个皇子妃放在眼里。 也不知晓她当初送给她那个好妹妹的礼物是否生效,若是未生效,那她不介意借此来替自己垫一垫脚。 ....... 三皇子府后院内,安念自床底暗阁之中掏出一个玉瓶来,瓶口向下一颗小小的似石块一样的黑色东西滚落出来。 这是一颗虫卵,一颗未孵化的虫卵,情蛊中的母蛊。 当初她花了大价钱自一江湖术士手中买下两对卵虫,一对她送给了她的好妹妹,一对则是留着自用。 可惜她当初大意,两对蛊虫不小心死了一只公蛊,导致她现在无比被动。 若公蛊未死,她完全可以把这一对蛊虫下在她与三皇子身上,待三皇子尝过那销魂滋味后定是再也离不开她........ 可等她再去找那江湖术士,对方早已人去楼空音信全无,剩这一只母蛊也无用,她便一直藏着,心想总有一日能用上。 如今机会便来了....... 第262章 阴谋诡计2 安念回想起都护府门前瞧见的安锦舒,似乎并没有蛊虫发作的迹象。 据那江湖术士描述,此蛊虫一旦公母靠近,就会互相吸引,在此之下无人能抵抗那汹涌的欲望。 她瞧安锦舒似乎还是完璧,且根据近日来她的观察对方丝毫没有不舒坦的地方,哪怕与顾卿辰在一处也是一切正常。 看来是二人其中一方未中蛊,安念有把握安锦舒已中蛊虫,毕竟当初她送她得那尊祥瑞麒麟如今还在她房中摆着呢。 想来是她当初送给安锦舒的那株龙血子顾卿辰锁入了库房,导致她藏在龙血子中的蛊虫未近的了其身。 真是太好了,安念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若她没有记错,安锦舒体内应该是个公蛊,正好她手中有只母蛊....... 给别人下蛊尚有风险,可若是给三皇子下蛊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只要她能为三皇子献上安家嫡女供其亵玩,她便能稳坐三皇子妃的宝位再得三皇子宠爱。 她缓缓摸上肚子,眼中满是阴谋与算计。 若她在争气些怀上皇嗣,守住这一生荣华,就算没有三皇子的宠爱也无妨...... 只是蛊虫孵化需要时间,若无人气滋养放置在空气中长达几载才会孵化,有人气滋养,只需一两载便可孵化。 若一开始就入了体...... 慢则三月,快则两月就可孵化。 安念知晓自己如今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她转身吩咐婢女把她那件真丝纱裙找出来。 只有趁着人醉酒之时,她才可得手。 夜幕而至安念在房中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她瞧着自己一身清凉装扮又看看那满桌酒菜。 不行,往日便也罢了,可今日她必须得与其共度良宵,多拖一日蛊虫便晚孵化一日,她一日也等不了。 她唤过奴婢低声在其耳边说了两句,那奴婢点头然后飞奔离去。 没多久安念便听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对方一推门浓重的酒气叫安念面上一喜,对方竟已醉了,真是天助她也。 她向那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连忙点上助情的熏香,然后吹灭了几根蜡烛默默退了出去。 “忠郎~”安念身若无骨的附之而上,可下一刻她便被人猛地甩开重重跌倒在地。 安念痛呼一声,眼中阴狠一闪而逝,可想到今日目的她便咬牙忍了下来,手撑着地面尽显凄柔,眼中泪珠欲落不落,杏腮红唇叫人垂涎欲滴,浅白薄纱挡不住风光无限,香肩半露之间白润之物若隐若现,配合着催情香的功效竟惹得顾元忠有些口干舌燥。 可这一次他却并未被欲望冲昏头脑,他蹲下身来一把拉住安念的胳膊,眼睛死死瞪着她:“你叫奴婢带给本皇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念妩媚一笑,嘤咛出声:“自然是忠郎听见的意思。” “安念,你已经耍过本皇子一次,你可知你若在戏弄我会是什么下场?” “忠郎若是不信等着便是。”安念摸上其俊朗脸庞,凑近他他脸颊印上一抹唇印:“只用三月......妾身保证对方心甘情愿做忠郎你的胯下玩物。” 安念说的笃定,顾元忠定眼瞧她,然后哈哈哈的大笑出声,一把把地上安念抱了起来扔到了榻上。 安念哎呀一声娇喘,双手抵住了身上之人,她眼波流转满目风情:“忠郎近日总是宿在那狐媚子处越发冷落人家了。” 顾元忠只要想到再过三月便可拥美人入怀,得安家之势他便难掩兴奋,连瞧平日里惹人嫌恶的安念都美艳勾人起来。 他捏住怀中人下巴,语气轻佻:“她是个勾人的狐媚子,你呢?且是个吸人精血的妖精吗?嗯?” “讨厌~”安念故作娇羞指了指桌子:“人家今日早早就等忠郎过来,饭菜都凉了,妾身还特意去买了忠郎最爱的桂花酿,忠郎可要与妾身尝桂花香醇,共赴人间极乐啊~” 屋中香气浓郁,青烟缭绕,顾元忠兴致大起,大笑下榻夺过桌上美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好酒!”他爽快大吼一声,然后拿着酒瓶爬上床榻,一把扯过安念的头把酒倒入她口中。 酒虽为桂花酿,可却辛辣无比,安念被灌入一口烈酒忍不住的咳嗽挣扎起来。 可是顾元忠钳住她得手却丝毫未动,他疯狂大笑着把酒使劲的往安念口中猛灌,见她挣扎一巴掌甩至脸上,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安念的惨叫一同响起,整个人被扇趴至床榻上。 可顾元忠并未因此放过她,一把又抓过她得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手中烈酒当头而下间其还大笑着宛若疯魔。 直到酒瓶中烈酒见底顾元忠才不爽的扔下酒瓶松开安念的头发。 安念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发着抖呜咽,可下一瞬她被人猛地扯过腿,身上薄纱被大掌撕扯。 安念大哭大吼拳打脚踢叫其滚开,可是本就醉酒还受催情香影响的男人又岂会理会她如同调情般的大喊大叫。 她反抗的越激烈顾元忠便越兴奋,直到下体传出撕裂痛意安念才绝望的止住了叫声停止了挣扎,只一双眼透着狠毒缓缓地看向身上之人..... 顾元忠未曾怜香惜玉,待他完事睡得不省人事后安念把他自身上推开,低头一看腿间一片血色,腹部痛意叫她白了脸。 她不敢置信的捧起那被血染红的薄纱,颤抖的捂住腹部然后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如同鬼魅在坟墓上嘲笑,那股阴森恐怖的感觉让人心惊胆跳。 她颤着手拿起枕下的黑色蛊虫,然后胡乱的扒开男人的嘴,塞了进去,怕男人没有吞进去,她忍着腹部痛意与流血不止的下体下了榻,找到桌上的酒然后双眼通红的灌入顾元忠的口中。 见顾元忠把东西吞了进去安念这才瘫软在地,然后昏了过去。 安念再次失去了她的孩子。 因为她那可悲的虚荣心,为了她那缥缈的锦绣前程,也为了她那阴险而恶毒的心。 可她不后悔,她还能生很多的孩子,可是她只有一次机会稳坐三皇子妃的位置,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第263章 兄长与爹爹可有做过亏心事 安家繁锦阁内,安锦舒坐于案后听着清歌说起白日里打探来的消息,烛光之下的神色异常严肃。 良久安锦舒叹了一声,她就觉不对,顾卿辰立功不假,可这赏赐却多的有些过分。 原来她爹身负重伤,这多出来的皆是补偿。 “爹爹无碍便好。” 清歌立于其身侧,低头望了眼身旁少女,自她方向看去,少女睫毛轻如蝶翼正微微煽动,鼻尖小小的透着绯色,侧脸轮廓如同细腻的瓷器在烛光之下透着淡淡的光点。 那眼中与面上的忧虑叫清歌有些疑惑,分明也才豆蔻年纪,本应天真明媚朝气蓬勃,可回想一下,少女却沉稳的过了头。 “清歌。”安锦舒仰头看她。 清歌垂首:“属下在。” “你且去把温衡唤来,我有事找他 。” 清歌抱拳,行至门前,一拉门人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安锦舒见他来的这样准时微微一笑:“清歌出去把门关上,我有事问温衡。” 清歌看了一眼温衡,然后关了屋门。 温衡抱拳:“属下见过小姐。” “知晓我找你所为何事吗?” 温衡:“不知,请小姐明示。” 安锦舒扔给他一本册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有点事需要你帮我去查一下。” “属下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安锦舒抬眼看他,见他恭顺眉眼突然想起上一世他把刀刺入自己腹部时的阴狠眸子。 “温衡,我信不过你替我找的那人,事关我安家性命,我谁也信不过。” 温衡似有所感抬起眸子。 “你说你能为我付出性命,是真是假?” 话落,温衡单膝跪倒在地,垂首抱拳眼神坚毅:“属下的命是小姐救的,这份恩情属下无以为报。” “我需要你去办的事都在这封信中,去不去或者做不做皆由你自己决定。”安锦舒把那封信递交给一旁红鲤,红鲤在转交给了温衡。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温衡攥着信抱拳:“属下告退。” 看着温衡的身影消失在门隙之中,安锦舒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她知道她这样做不对,可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 “把我的披风拿来,我去趟兄长那里。” 红鲤取来披风替安锦舒绑上,然后取了灯笼与其一同出了门。 清歌紧随其后,看着安锦舒往林云轩的方向去她清冷眸子有片刻冷凝,但很快就消失在眼底,在抬眼没有半分波动。 到了林云轩安锦舒见院中灯竟然熄了,正欲离开院中灯又亮了。 院门打开,安锦然身边副将仇霍笑意盈盈道:“将军的耳朵真灵光,说是听见小姐来了叫属下来开门,没曾想三小姐竟真来了。” 红鲤没忍住诧异出声:“大少爷听见动静了?” 院门离主屋如此远的距离,她家小姐走路又非地动山摇,大少爷这也能听见?太厉害了吧! 安锦舒失笑,不过是误打误撞,只是仇霍风趣说的夸张了些,只红鲤还听得认真以为是真的。 “本以为兄长睡了,既然未睡我去瞧瞧兄长。” 仇霍眉眼含笑让开了道,清歌与红鲤等人正欲跟上时仇霍却拦住了她二人。 “兄妹之间说些体己话咱们这些下人就别跟过去了。” 清歌瞅他一眼没有反对,红鲤见清歌都没反对便也未说话,毕竟这是在大少爷院子里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此作妖。 仇霍突然轻嘶一声然后往清歌跟前凑了凑:“咱们二人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为何姑娘这么眼熟?” 清歌冷冷瞪了他一眼,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莫要与我套近乎。” “这.......” 一句话堵得仇霍哑口无言,脸都憋红了,他何时与她套近乎了?他就说了句眼熟便是套近乎了? 红鲤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捂着嘴去找清歌了。 仇霍在原地气的抓耳挠腮,可又不知该如何回,生怕多说下去对方误会他对她有意,想了想赶紧回屋子跟前守着去了。 屋中安锦然正端正坐在书案之后执笔书写什么,安锦舒推门进来后他收了笔起身笑道:“小妹这么晚还不睡怎么来我这处了?” 安锦舒眼尖的瞧见那茶案上的两杯热茶,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甜甜笑着:“兄长在宫中呆了这么久,白日也没顾得与兄长说几句话,晚间吃多了散步刚巧走到兄长这处,所以来瞧瞧兄长。” 说着安锦舒似口渴要喝水前去拿茶壶,当瞧见那两只茶盏后她随口一问道:“兄长这里来客了?” 安锦然看着那两只茶盏浅笑:“先前与仇霍在屋中说些事情。” “哦。”安锦舒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接着坐在了椅子上,她晃悠着腿优哉游哉的模样惬意极了:“兄长,一直没有问你边塞美不美啊。” 安锦然没有多想,一边拿着帕子擦着手上墨渍一边轻声回她:“美。” 他抬首似陷入回忆:“那是一种任何京都扬州都比不上的壮丽景色,千里沙海,一望无际,日出时分,万道金光破云而出,尽染沙粒,当你站在城头之上,会看见此生难忘的风景。” 见他神往景色安锦舒笑的动听:“这么漂亮,烟烟也想去看看。” 哪知此话一出安锦然立马变了脸色:“不行!” “为什么?”安锦舒不解:“如今蛮夷已降,天下太平,为何去不得?” “小妹。”安锦然坐至其身边,剑眉紧蹙看着她:“并非兄长不叫你去,很多事不是你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你不懂朝堂之事怨不得你。” 安锦舒沉默一瞬,然后捧着茶盏转头看向他:“兄长,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你怎知我不懂朝堂之事?” 安锦然从未在安锦舒眼中看过这般神色,褪去了以往天真,闪着幽光,其中深沉丝毫不逊色于他见过的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 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下一刻少女却突然笑了,眯起眸子朝他做了个鬼脸:“哈哈哈,我是不是唬到兄长了?烟烟演技如何。” 安锦然被这变故搞得措手不及,但不知为何却莫名松了口气,他没好脸色的揪了把安锦舒的小脸:“你啊,还真是把你兄长我都唬到了。” 安锦舒揉揉小脸,然后起身蹦蹦跳跳行至门前:“兄长。” “嗯?”安锦然以为她要与自己道别。 安锦舒朝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兄长与爹爹可有做过亏心事?” 第264章 七月 安锦然执杯之手突然收紧,眸色掠过异常的光:“小妹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啊,随便问问。”安锦舒笑道:“只是昨夜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说兄长与爹爹坏话,说兄长与爹爹在边塞杀了好多人,我被吓醒了,所以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宁,但是我今日问了清歌姐姐,清歌姐姐说梦都是假的,信不得,兄长与爹爹这么好,肯定不会做亏心事的对吧。” 安锦舒的眼黑黑的,透亮透亮的,安锦然看着她那双无邪的眸子在看其明媚笑意,突然有些呼吸困难,他扯了扯嘴角,然后在安锦舒注视之下点了点头:“嗯,梦都是假的,小妹不怕也别多想。” “嗯,我相信兄长。”安锦舒与安锦然道了别,笑着推门出去了。 直到那扇门关上,门里门外的人皆变了脸色。 安锦舒抬眼看了看头顶月色,面色冷沉伴着寒风踏下台阶。 安锦然把杯子“哐”的一声放在桌子上,仇霍进来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安锦然黑如煤炭的脸。 “将军这是怎么了?” 安锦然冷眼扫向他:“去查,到底是谁在烟烟跟前乱嚼舌根子,找到后带到本将面前来,本将要亲审。” ........ 时间晃眼间便至七月中旬,相比较严冬安锦舒还是更喜欢夏日。 虫鸟蝉鸣,山青水绿,随意去到一处便是绝色美景,吃不完的瓜果与时蔬,最最最主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吃冰。 繁锦阁院中茂密梧桐树下,一张逍遥椅正慢悠悠的晃着,其上卧着一小小人儿,正以书挡面伴着清风小憩。 阿梨端着杨梅冰酪子进来时红鲤示意她噤声。 可只听安锦舒鼻子抽了两下然后她便至逍遥椅上直直坐起了身,书掉在地上她也不理会,眼睛盯着阿梨手上的杨梅冰酪子一动不动。 “快快快拿过来,等你半天了。” 阿梨看了眼红鲤,见红鲤没有阻拦她,她笑眯眯的上前把那碗杨梅冰酪子放在安锦舒手上。 “小姐,这杨梅冰酪子可是奴婢守着厨房那群人做的,做出来后奴婢第一个端走,就怕来的慢了冰化了。” 安锦舒挖了一勺冰酪子放入口中,霎时间杨梅酸甜配合着牛奶醇香便自口中散开,还有那股子冰凉,直接把这燥热驱散的一干二净,实在舒爽, 安锦舒满足的眯起眼来:“好凉——” “喵~”小白团子凑到安锦舒脚边,喵喵的叫着,琉璃珠子般的眼睛睁的大大朝安锦舒讨吃的。 “你不能吃,吃了闹肚子。”红鲤抱过地上小白团,抓了抓其下巴,惹来小白团子呼噜呼噜的眯起眼睛。 这个小白团子就是那日雨后红鲤在墙角捡下的小白猫,安锦舒眼睛复明后给它取了个名字:念雪。 这小家伙能吃能睡性子也懒,与踏雪完全相反,是个十足的懒猫。 “小妹!” 正在安锦舒吹着小风吃着冰酪子时,门外传来安锦然的大喝声。 安锦舒伸头一瞧,然后眉眼弯弯起身上前:“怀安哥哥。” 盛怀安把手中吃食递给红鲤,然后笑着伸手把其头顶上的绿叶取下。 安锦舒瞧着他手中绿叶赶紧摸了摸脑袋:“什么时候落的?” 盛怀安轻笑:“想来是在烟烟未察觉间。” 见分明是自己先到的可自家小妹却完全忽略自己安锦然见缝插针往她二人中间一站,如一道墙般隔绝开他二人。 “兄长?”安锦舒咬着勺子撅嘴瞧他。 安锦然眼睛四下扫了扫,未瞧见熟悉影子遂问道:“清歌侍卫呢?” 见自家兄长一来就找清歌安锦舒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问他:“兄长找清歌有事?” 安锦然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两声,脸色有些尴尬:“没,没事。” 安锦舒全当不知晓他的心思,探出脑袋看向自家兄长身后的盛怀安:“怀安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朝中事情忙完了?” “今日休沐。” “是吗。”安锦舒想了想眼睛顿时就亮了:“那怀安哥哥可要陪我出去逛逛?难得怀安哥哥休沐,京都新开了好几家茶馆,据说味道都不错,我唤上顾瑶,一同去品茗听曲可好?” 本来听闻少女邀自己同游盛怀安心头稍喜,可随即听闻她要唤上顾瑶,他面上笑意浅了两分。 见少女期待神色他只得宠溺笑着点了点头:“好。” “等等等等.....”安锦然打断她二人,有些委屈的看向面前少女:“小妹为何不邀我品茗?” 安锦舒怔愣一下道:“昨夜晚膳时兄长不是说要去寻好友?兄长难道不去了?” “我......”安锦然一时哑然,他倒是把这一茬忘了。 可下一刻就见他脸一黑看向安锦舒:“这可不是小妹没邀我的理由,我去赴约与小妹邀约本就不冲突,小妹不邀我怎知我去不了?” 安锦舒奇怪瞅他:“就因知晓兄长去不了所以才不曾邀兄长啊。” “我.....这.....” 安锦然还想再说些什么盛怀安却拦住他二人争论下去。 “安兄若无约便与我们一同前去。” 安锦然却摆摆手:“如小妹所言,确实有约,改日在与怀安兄品茗。” “明明就是自己去不了还强词夺理凶我......”安锦舒咬着勺子小声碎碎念。 “嗯?”安锦然却现场抓了包:“小妹竟念叨我,小心我叫母亲停了你的杨梅冰酪子。” “不要。”安锦舒干净护住自己手中的冰酪子:“兄长若是与母亲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你还念不念叨了?” 安锦舒赶紧摇了摇头:“不念叨了再也不念叨了。” 她娘本就不愿意叫她多吃这些凉的玩意,若是她兄长真去阿娘那里说上两句有的没的,阿娘真的要停掉她的冰,那还不如要她的命。 盛怀安瞧着她兄妹二人如小孩子一样拌嘴,无奈又有些好笑,谁又知晓战场之上英勇善战的骠骑将军私下竟是这般模样呢。 第265章 吃味 临出门时安锦舒一行人在都护府大门前碰见了正自外回来的安如鹤。 “爹爹。”安锦舒像个扑腾的小雀鸟就奔了过去。 安如鹤赶紧下马扶住她:“你啊,多大了还如此没规矩,当心摔着。” 安锦舒朝之甜甜一笑:“爹爹今日也休沐吗?” 安如鹤正要回答,盛怀安与安锦然上前与之见礼。 安如鹤先是回应了他二人然后才看向安锦舒,说出来的话却是叫安锦舒变了脸色。 “你阿弟要回来了,应是明日,我回来只会你母亲一声,叫她早做准备。” 二月时顾卿辰与安如鹤一同前往扬州祭祖,中途她爹身受重伤不得已原路返回。 顾卿辰只身前往扬州,如今已到七月中旬,也该回了。 并非是安锦舒不愿意看见他,只是一看见他安锦舒便知安生日子又到头了,那厮一回来准没好事。 “那爹爹快去吧,女儿就不耽误爹爹的时间了。” 安锦舒乖巧道。 安如鹤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与盛怀安寒暄两句大步离开。 看着安锦舒那并不怎么高兴的神色安锦然有些费解,他这个小妹平日与阿辰关系一直不错,可他怎么瞧着他小妹听到阿辰要回来的消息却不怎么高兴呢。 “小姐。” 一道清冷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安锦然的胡思乱想。 他惊喜回身便瞧心念倩影,面上喜悦之色难以掩盖,正要抬脚过去,清歌却瞧都未瞧他,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安锦舒。 安锦然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初,恍若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般噙着笑转身凑到了安锦舒跟前。 可那一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清歌,恨不能把人盯出个窟窿来。 清歌如今是安锦舒的人,算是安家的侍卫,自不能似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安锦然这般瞧着她出于规矩她只得朝之拱手行礼:“小的见过大少爷。” “无需多礼。”安锦然极为大气的摆摆手。 清歌一听这话直接就起了身也不跟他客气,转身对安锦舒使了个眼色。 安锦舒心头明了于是道别自家兄长就要带着人离开。 哪知安锦然却一把抓住清歌的胳膊,清歌反手甩开,似惶恐一般垂首退到安锦舒的身旁。 “兄长找清歌有事?” 安锦舒把人护至身后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兄长对清歌的心思昭然若揭,可瞧着清歌无意,她也不好向着自家兄长。 何况清歌是顾卿辰的人,哪里像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若是清歌无意自家兄长,她还是不要蹚这浑水了。 她没忘记他兄长与承平有着婚约,尽管这婚约非她兄长所愿,可未曾取消婚约便这般明目张胆的追求她人,着实有些令人不耻。 尽管对方是她兄长,可安锦舒也不是盲目帮亲不帮理之人,这般三心二意的行为若换成旁人她不指着其鼻子骂个痛快她哪能罢休,可也就是因为对方是她兄长,她也才一再忍让。 她就不明白了她兄长为何莫名其妙瞧上了清歌,连对方身份都不明了就这样大剌剌的往上凑,就不怕清歌这个毒玫瑰一剑刺死他。 而安锦舒哪里知道自家兄长与清歌实则早就见过,而且不止一面。 安锦然也惊觉自己唐突,后退一步脸色凝重对着清歌拱手谢罪:“是安某唐突,还望清歌姑娘莫要怪罪。” 清歌眼中带着玩味笑意,面色却依旧冷凝:“大少爷言重了,清歌不过一低贱侍卫当不起大少爷这般对待,只是大少爷尚有婚约在身,还是多注意些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才是。” 安锦然:....... 安锦舒带着人离开了,独留安锦然站在原地面容铁青却又难掩暗喜。 她这是吃味了? 平日里与她说话她从不曾搭理,如今难得说这么长的话却是提醒他莫要忘记自己有婚约在身,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安锦然唤过一旁仇霍问道:“如果有一个女子平日里不愿搭理你,突然有一天与你说话了却是提醒你与她人婚约,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她吃醋了?” 仇霍:?....... 他家将军这是什么逻辑? 按他家将军这个逻辑,那卖豆腐的小娘子那日给了他一巴掌也是因为对他心生好感?当街骂他是因为舍不得他走? 不能吧..... 仇霍自己都被自己这逻辑逗笑了。 “你笑什么?本将的问题这么好笑?”安锦然声音突的变冷,一双眸子隐含怒气瞪着仇霍。 仇霍赶紧垮下嘴角,如临大敌僵直了身子:“回将军,属下只是想到了属下娘亲,高兴而已。” 安锦然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我去你的,你娘不是自你小的时候就没了,与你相识十几载不见你提你娘,偏就今日想起来了。” “巧合,巧合,真是巧合。”仇霍边揉着屁股边躲闪,害怕安锦然再给他一脚。 “行了,你小子正经点,我问你的问题,你如何认为的。” “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仇霍作死问道。 安锦然一记冷眼扫向他:“你说呢?” 仇霍撇嘴道:“属下觉得将军有些自作多情了,平日里不搭理你之人定是对你无意,若对你有意又怎会忍住不搭理你,要属下说,那女子想来是觉困扰,受不了了才会好心提醒。” 安锦然本还心头窃喜,一听他如此说顿时一股无名心火窜上脑袋,脸拉的又黑又长。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临走前却对仇霍道:“校场近日缺人,你收拾一下明日前去校场帮忙吧。” 仇霍还未反应过来,急忙追问:“那属下何时回来?” 安锦然头都未回:“你不用回来了。” 仇霍风中凌乱,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说:将军你的直觉没有错,那位姑娘就是吃醋了。 可是世间没有后悔药,他还是阅历太浅,太过诚实啊。 马车到了长街之上,然后按安锦舒的要求停在了一处首饰铺子前。 盛怀安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对着正欲下马车的少女伸出了手。 安锦舒望着眼前的手,手长而细,皮肤白皙,手指修长而有力,这样的指节是许多养在闺中的女子都是比不上的,谁能想它生在男子的身上呢。 安锦舒稍稍犹豫,然后探出手轻柔放在了对方掌心之上。 如今全京都都知晓她二人关系,不过是搀扶一下而已,并不会叫人说闲话。 盛怀安握住掌心中小而软的手,仿若握着一件易碎珍宝眼中满是温柔。 他嘴角上扬,露出温暖的笑,这一片天地仿佛都因他此笑容变得柔和起来。 ` 第266章 江山天下与她我皆要 安锦舒本是没有多少娇羞的,可因盛怀安这柔情笑意脸却突然红了起来。 她本就生的白皙,脸一红天又热,连带着耳尖都染了一层绯色。 安锦舒忙垂下头去,生怕自己出丑模样叫盛怀安看到,更怕周围人瞧见。 盛怀安随之浅笑,独离他近的安锦舒能听见,他的声音很低心情很好。 “烟烟这是掩耳盗铃?” 安锦舒把头埋的更低了,只得无力辩解:“天气太热了,脸都被太阳灼的红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挡在了她的头顶。 安锦舒疑惑看向头上的手,盛怀安垂首看她:“我为烟烟挡住太阳,这样阳光就灼不到烟烟了。” 安锦舒脚步一顿,脸似火烧,下一刻她猛地捂了脸往铺子里冲:“太热了,我先进去了,你们慢点跟来!” 见小姑娘被自己两句话惹得面红耳赤盛怀安垂首轻笑,嘴角是止不住的愉悦之色,缓步跟进了铺子。 而就在她们不远处的一处高阁之上,一人把这温情脉脉,情意绵绵的一幕尽收眼底。 分明是酷暑炎热之天,这处却冷如寒窖,使得阁中众人不由打着寒颤。 顾卿辰妖孽面庞之上划过一抹杀意,眸中阴鸷尽显,额角凸起的青筋预示着他此刻糟糕绝顶的心情,而被大掌攀住的栏杆则在下一刻断裂开来,一抹鲜血顺着手心流下,“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之上。 可尽管他受了伤,身后众人却无一人敢出声关切,都恨不能降低存在感,谁也不愿意成为对方开宰的羔羊。 “我刚才所言之事只望诸位回去好生考虑,诸位都是我母亲最信任之人,我自是不希望朝代更迭之时,我的剑上染上在座大人的鲜血。”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惧色更甚,莫老起身送客,待人走完后他才提着药箱朝那露台边缘之人冷声道:“你这身子我瞧着是没有一处好地了,不来包扎伤口是想叫对方心疼?你瞧对方可有空关心你?”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顾卿辰眼角抽动,眼底凝重冷峻尖锐而犀利。 受伤的手被他紧紧攥在一起,鲜血自他指缝之中溜出,而他似感觉不到痛意一般连眉头都不曾扯动一下。 尽管信中也曾表明她二人交往密切,举止亲密,可那浓墨写的再多,也没有亲眼瞧见这般直击人心。 他走如此之久,她一封信都不曾给他写过,关切之话都是由家书递至,满篇望闻问切之中,她得问候永远只有寥寥两句,说的还都是些天冷添衣,天热脱衣这等废话。 看来他不在的日子她甚是舒坦,只是他顾卿辰看不得她如此逍遥自在。 手被人抬起,顾卿辰看向莫老,莫老把他手打开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与血渍,栏杆断裂时划伤了掌心,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他倒完药包扎完其伤口冷着脸去收拾药箱:“对方已有婚约,只等三年一过二人便能完婚,少主与其乃为姐弟,禁忌之恋是为不伦,为世人所不耻,得天下人所诟病,少主以后是要登基为帝之人,决不能有这等荒唐之举。” 顾卿辰却不在意的讥笑出声:“我若为王,谁敢吐露半个不字?” 他剑眉轻挑,满身张狂:“就算我不为帝,我想要者,何须管他人看法。” 这等狂妄之语听得莫老眉头紧皱:“少主可知她二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棒打鸳鸯就不怕鸳鸯为情殉命?” “为情殉命?”顾卿辰有些发笑,安锦舒但凡是那种能为情殉命之人当初也不会在蛊毒发作时把自己抓的遍体鳞伤。 她......比谁都惜命。 “她不会。”顾卿辰笃定笑道。 “少主莫要忘了盛家也是最关键的一环,盛怀安此人于少主有大用,若因此叫其怀恨在心,对少主对元国为一大损失。” 顾卿辰笑的轻蔑:“这世间只有永恒的权利,没有永恒的感情,莫老似乎对盛大人的评价很高啊,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赌对方会为了利益放弃我阿姐,如何?” “荒唐。”莫老着实被其气着了:“少主大业未成,怎可拘泥于男女情爱,纵不过一个女子,何必为此一次次伤身伤神。” 在莫老看来,安锦舒就是一灾星,自家少主为护其安危一次次落入险境,这样的人哪怕与自家少主没有姐弟情谊他也难以接受对方成为顾卿辰的枕边人。 连丧葬都讲究个吉日,这娶妻娶贤更是讲究天作之合,八字顺遂。 民间尚是如此,皇家更甚之,哪怕是挑选宫婢,太监,都得挑生辰八字与皇上不犯冲的,若真犯冲那就打发的远远地去冷宫当差。 每年入宫的秀女与才人那更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入住后宫,就怕有那生辰八字不合之人近了皇上的身,扰乱了帝王运气。 细数起来,自家少主为了那安三小姐几次命悬一线,那一次蛮夷中伤其胸膛后若不是有皇上,少主哪里能活下来。 莫老越想越觉不行,这若是对方嫁给自家少主,自家少主指不定哪日就飞来横祸了,这可不行。 若是此刻安老太太在其身旁,凑巧知晓他的想法想来门牙都得笑掉。 估摸着当即就得拍板下来,正好你瞧不上我孙女我瞧不上你主子,咱们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祸害谁。 “莫老不信我?” 顾卿辰冷目灼灼笑看着莫老,眼眸黑如点漆阴冷慑人,其中压迫之感使得莫老额头凝上冷汗,眼神不由自主开始躲闪。 “老臣并非这个意思。” 顾卿辰转身,正巧不远处铺子里的少女走出,看到其与身旁男子笑逐颜开,侃侃而谈模样他不怒反笑。 再开口,声音透着势在必得与桀骜不驯,一如他这个人,张狂霸道又放肆。 “我贪心,江山天下与她我皆要,成与不成,她也休想另嫁他人......” 第267章 怀安哥哥送她玉兰花簪子 安锦舒出铺子后,也不知为何总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最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遂未多想。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感觉越来越强烈,那道视线如芒在背,可每次她回首却什么也瞧不见。 “这个如何?兰花样式倒是别致。” 盛怀安举着手中簪子回首后瞧见的便是安锦舒蹙着眉头往身后瞧。 他顺着她得视线往后瞧去,并未发觉什么异常:“烟烟怎么了?” “没事。”安锦舒回过头来:“应是我感觉错了。” “可是有何不妥?不妨叫清歌侍卫去瞧瞧。”盛怀安建议着。 安锦舒考虑一下点点头:“也行。”随即侧首交代清歌,叫她前去查探一番。 清歌眼色冷厉朝街头瞥了一眼,抱拳应声,飞身前往查探,实则她自刚才也敏锐感觉到了有人在偷窥她们,而且不仅是偷窥,甚至还在跟踪她们。 向着异常之处奔去,刚至拐角清歌便看到一抹黑影溜进了暗处,她一握袖中飞镖,警惕的追了过去。 只是当她杀气腾腾追着那人进了胡同后那人却没了踪影。 清歌手握飞镖脚下动作缓了下来,她一点一点向前摸进,眼睛未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也未曾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当她行进一半却没有丝毫异常后,她才放下戒备,收起袖中飞镖准备离开。 可突然陡生变故,一柄长剑破空而出带着破空之声朝清歌飞来。 清歌眸子一凝偏首躲过,下一刻一人自胡同拐角冲出,一把抓住那长剑,看了眼清歌,干脆利落的扭头而去。 清歌自是没有放过他的道理,未曾思虑直接飞身追去,可当她冲出胡同后却撞见了意外之中的人。 她本不欲搭理,可对方却策马拦住了她的去路,安锦然自马上翻身而下看着她喜逐颜开道:“好巧啊清姑娘,你怎么在此处。” “属下在忙,大少爷告辞。”她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抱拳见礼后就要离开。 可安锦然哪能让她如此轻易离开,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独处的机会,自是要把话说清楚地。 “清姑娘请留步。”安锦然寸步未让挡着清歌的路。 清歌眼见那黑衣人要消失在人群中,也是急了,伸手就要去推安锦然:“属下有事在身,大少爷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安锦然却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胳膊,声音冷了几分:“我就要今日说,清姑娘不妨给个面子。” 黑衣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清歌咬咬牙一把抽回手转身就走:“属下与大少爷没什么好说的。” “清姑娘应该也不想我把以前的事告知我小妹吧。” 清歌步子一顿,眼神冰冷扫向安锦然:“大少爷以为这般便能叫我听话?”她不屑冷笑:“属下本就是刀尖舔血求生存的人,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也是迫不得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三小姐若不要属下,属下自也不会赖在安家,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说完她又准备走,可安锦然却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大步追上她抓住其胳膊,霎那间一道寒芒闪过,安锦然躲避不及手背之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你......”安锦然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动手,一时间也是有些气急。 “得罪了。”清歌瞧着他手背上的伤口眸光微动抱拳离开。 “你.......”安锦然见对方伤了他之后就轻飘飘一句得罪了就把他给打发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张嘴想叫人站住,可几乎就是眨眼间人就已经没影了,他连出声都来不及。 他瞧着手背上那正往外冒着血珠子的划痕,伤口不深可是长,这还是他躲闪的快,若是慢一些,他敢肯定这伤口绝不是这轻巧划痕这么简单了。 他掏出袖中帕子把那伤口缠上,紧接着翻身上马黑着脸大喝一声“驾”,马儿如离弦之箭瞬间就消失无影。 待他离开之后,清歌从一遮蔽物后走出,冷眼看着安锦然离开的方向良久,然后才抬脚真正离开。 清歌回到安锦舒跟前,朝安锦舒说明了情况,却省略了遇见安锦然一事。 安锦舒听闻有人跟踪她后小脸之上一片严肃:“看清样貌了吗?” 清歌摇头:“带着面罩。” “此事你知我知,莫要说给别人听。” 话落盛怀安自外走出,手中拿着一根玉兰花簪子,见清歌回来他问道:“如何?可有异常?” 刚才安锦舒特意交代过清歌自是遵守,摇头表示并无异常。 盛怀安轻微一笑信了她的话,然后便把视线落回了少女身上,走上前去把那玉兰花簪子递至她手中:“刚才问你你也不答,我便自作主张买来了,看看可喜欢?” 玉兰花簪子....... 安锦舒瞧着手中簪子,不适时的想起那支被她送给顾瑶然后又从顾瑶手中要回来的某支簪子,偏就这样巧,也是玉兰花的。 只是相比较那支簪子的简单与雅致,这一支雕刻的要更加细致一些。 簪身不仅雕成了藤蔓缠绕之态,玉兰花有张有合,还有叶片衬托,倒也不俗。 他人之心意又怎好说不行,何况安锦舒知晓这是怀安哥哥给她的回礼,当初她送给他香囊的回礼。 安锦舒把那簪子递给红鲤叫其帮忙簪上,然后对盛怀安明媚笑着:“喜欢,谢谢怀安哥哥。” 红鲤把那簪子为安锦舒簪在发间,盛怀安瞧着眉眼笑意浓烈:“烟烟喜欢便好。” “烟烟!”顾瑶兴冲冲自外进了屋。 当瞧见他二人正深情款款对视后立马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二人了?我先出去,你二人慢慢说。” 安锦舒忙唤住她,起身一把拉住她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别人铺子里,我与盛大人就是正常交谈,就你心思活络,叫你少看些那些话本子你不听。” “可是.....刚才.....”顾瑶想要辩解一二,刚才她二人分明含情脉脉的对视着啊。 安锦舒却忙打断她得话。 “刚才是你眼花了,我若是可以真想把你脑袋瓜子敲开瞧瞧,里边装的到底是些什么。” 她与盛怀安分明就是正常的说话,到了她眼中却变了味了,以后定要叫她少看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这人都看傻了。 第268章 寻宝剑送顾卿辰 顾瑶摸了摸脑袋,见安锦舒不似在开玩笑,她目露疑色,难不成真是她大眼瞧去看花眼了? 她又抬眼看向盛怀安,盛怀安长身玉立,笑意温和,丝毫没有尴尬之色。 顾瑶看看安锦舒在看看盛怀安,话说这二人不是有婚约在身,哪怕被她瞧见卿卿我我,也为二人之间小情趣,名正言顺又不是私私相授怕什么? 烟烟撇的这么干脆利落是怕她笑话? 顾瑶觉得是了,怎么说也是未出阁的少女,脸皮总是薄一些的。 她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看着安锦舒的眸子满是意味深长。 安锦舒只觉她那表情格外欠揍,垮着脸瞪了她一眼,知晓她那脑袋里又在想些不正经的东西。 “阿弟要回来了,你说送他这个如何?” 安锦舒指着柜台上的东西问顾瑶。 而顾瑶自动省略东西与问题,眼睛一亮惊讶道:“你阿弟要回来了?” 安锦舒:........ “嗯。”安锦舒小嗯一声算是回答了。 若是可以,她都不想回答她。 顾瑶跟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就扑了上来,一把搂住安锦舒的胳膊:“烟烟,你怎么不早说啊,你阿弟什么时候回来?可有具体时间?” 安锦舒纠结的看着柜台上的一块美玉与一柄折扇头也未抬道:“明日。” “哦,明日.....还早。”顾瑶若有所思,紧接着爆出一声尖叫:“明日!” 安锦舒嘶的一声瞪向她:“玉棠,注意身份。” 她四下看了一下,铺子里还有寥寥数人,顾瑶这尖锐一声引的其余人纷纷侧目。 她们穿着不俗,况且这铺子也非一般铺子,光这一转头安锦舒都瞧见了好几个熟面孔,对方显然也是认出了她们,都纷纷上来打招呼。 一个时辰后安锦舒拉着顾瑶出了铺子,又换了一家铺子,为了避免在遇见熟人耽误时间安锦舒直接上了楼,叫店铺掌柜的把最好的东西端到雅间之中供她们挑选。 顾卿辰此次回来与上次不同,上次他是突然回来,她未曾备礼便也罢了,可这一次对方不仅提前告知了家中,且还是安家的功臣,她这个当姐姐送的礼自是不能太寒酸。 就凭对方救了她父亲一命这一件事,安锦舒都需真诚向他道谢。 他没有杀她爹爹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还出手相救,那便是顾卿辰大发慈悲,安锦舒暗自告诫自己,这次顾卿辰回来莫要在与其拌嘴置气,凡事得循序渐进,好生说话。 只要他能不再对她做那些莫名其妙的过分举动,她思虑着找个时间把上一世的事告知于他,得他几分愧疚也叫他手下留几分情。 这一世什么都变了,顾卿辰,她安锦舒,盛怀安还有众多事情都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安锦舒也自此次顾卿辰出手相救她爹一事品出了些不同味道来。 有没有可能顾卿辰这一次不会对她安家出手? 或者说会给安家留有余地,一个自证清白的余地? 毕竟以顾卿辰的性子,他若真不想叫她为安家洗清冤屈的话,又怎会纵容温衡前往边塞替她打探消息,安锦舒可不觉得温衡能顺利到达边塞是因自己的本事。 他是顾卿辰训练出来的人,也是顾卿辰送到自己身边来的,若非顾卿辰允许,他莫说去往边塞,恐是前脚离开京都,后脚便会被人追杀。 她不会放过任何能叫安家安全的机会,保安家无虞就是她重生一世的意义,所以哪怕只是猜想安锦舒也要抓住这个空子试一试。 安锦舒的目光放在了面前的珍宝之上,时间紧急她确实来不及准备其它的,只得把希望寄托在这些珍宝铺子里,希望能从这些地方买到满意的东西。 可挑来挑去都不过是些平常俗物,玉佩,狼毫,发冠......这些寻常物件顾卿辰屋中一大堆且都是她送的,若再送这些,只会显得她敷衍。 倒是顾瑶与盛怀安二人自她未挑中的物件里各挑选了两样东西,不论样式还是材质皆是上等,对她二人而言送顾卿辰是足够了。 安锦舒思索一下脑海之中灵光乍现,她急忙问掌柜的:“你店中可有剑?” 那掌柜的惊恐的摆摆手:“小的做的是正当生意,卖的都是些首饰文宝,哪里有宝剑这等危险之物啊。” 盛怀安看向她:“烟烟想送顾公子宝剑?” 安锦舒点头:“阿弟喜爱舞剑,如今用的剑是当初我自兄长那里要来的,虽比市面之上的剑要好上一些,却也算不得神兵利器,剑对剑者尤为重要,我想送他一把绝世宝剑 只是千金易得,宝剑难寻,如此短的时间,无异于痴人说梦。” 安锦舒有些懊恼没有早做准备,前一阵子光顾着吃喝玩乐,完全没有考虑这等子事,这如今在节骨眼子上才知晓着急,她都对自己有些无奈了。 实在不行.......她便只能在送他这些寻常物件了,可这样诚意就不够了…… 看她苦恼盛怀安出声安抚:“剑本凡铁,因人而灵,烟烟无需苦恼,顾公子人中龙杰,哪怕是用俗物,也能养物成神兵。” 顾瑶却在这时突然喃喃出声:“说到这个,我还真知晓一点消息。” 安锦舒立马抬眼看她:“什么?” 顾瑶想了想:“芙蓉锦阁烟烟知晓吗?” 安锦舒点点头,芙蓉锦阁是京都有名的花楼,所谓花楼并非是青楼,它与青楼有些出入,倒与扬州的醉春风有些类似。 其中有花魁歌舞伎供人欣赏,茶阁美酒等物供人消遣...... 无非就是供人游玩取乐之处。 不过青楼乃为男子潇洒快活之处,入那种地方便是冲着那等子事去的,说出去难免腌臜为人所不耻,一些文人墨客是绝不可能与青楼妓子这等词眼挂上钩的,有失体统。 可芙蓉锦阁这等地方却不一样了,风花雪月向来是文人墨客最喜爱的东西,你想想,月色之下美酒佳人琴音瑟瑟,灵动舞姿,妖娆销魂,纵只是瞧着都是赏心悦目,飘然似仙。 哪里是青楼妓馆那等子污秽处可比拟的。 第269章 芙蓉锦阁 而芙蓉锦阁的掌柜应该也是个喜爱舞文弄墨之人,时常在芙蓉锦阁之内举办一些猜灯谜,题词,作诗等有趣又不失文雅的集会。 每次集会时芙蓉锦阁内都人满为患,不少人慕名而来。 拿下那最终宝物事小,在此风云云集之处,何人没有? 小至街头卖烧饼的小郎,大至世家显贵。 你毕生难见之人都有可能在此遇见。 你许能拔得头筹一举成名天下知,亦能遇见贵人或者伯乐,如此机会天下少有谁也不愿意错过。 何况这芙蓉锦阁每次设出的奖励都价值不菲。 小到一块上等玉佩,大到一件稀有沉香琉璃盏....... 只要你能拔得头筹,事后自会有人把东西送到你手上,不过问你的家世,来历,甚至连你姓甚名谁都不会问一句。 你拿上奖励自可离去,若是担心有那不轨之人抢夺,还可向芙蓉锦阁要求派人护送。 曾经就有一世家子弟因未得到奖励派人暗中埋伏,结果好巧不巧对方找了芙蓉锦阁侍卫护送,那世家子弟被打了个半身不遂,就当众人以为芙蓉锦阁会被对方收拾然后关门大吉时,那世家竟然一声不吭的忍了这一口恶气。 自此一事后芙蓉锦阁名声大噪,自这奖励与善后便能瞧出,这芙蓉锦阁幕后之人是个财大气粗且有权有势之人,不怕因此得罪显贵,更不担心会惹来他人眼红陷害。 可惜就是这幕后掌柜的从来没有现过身,每次出面都是由他人替代,叫很多想结交之人望眼欲穿却又无可奈何。 芙蓉锦阁开至如今已举办过无数次集会,在芙蓉锦阁内有一块天榜,榜上皆为往期拔的头筹之人,若有那不愿意奉上姓名之人,就会用某大侠代替。 据说荣登榜首者若能在连夺五冠便能得一份神秘大礼。 但是关于这份神秘大礼却无人知晓是什么,因为至今无人能夺六连冠。 毕竟芙蓉锦阁并未上设门槛,只要你有才学有本事皆可参与集会,江山代有才人出,谁又敢扬言自己是最厉害的呢。 “我听闻此次芙蓉锦阁开设的集会头筹奖励便是一把稀世宝剑,世间难得,京中但凡有名望的世家子弟早早就摩拳擦掌准备放手一搏了。” 顾瑶面色有些施施然:“当然我也只是随口一言,毕竟此集会人才辈出,咱门想在那集会之上脱颖而出拔得头筹无异于盖房子都是墙,没门。” “那可不一定。”安锦舒若有所思轻笑出声,眼睛不由自主看向身旁盛怀安:“你与我自是不行,可是怀安哥哥乃为今科状元郎,要比学识,谁能有怀安哥哥厉害。” 顾瑶一拍自己脑门,是啊她怎么忘了她们有状元郎傍身啊,那还怕什么,她立马笑成了一朵花:“瞧我竟把盛大人给忘了,盛大人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烟烟,我们肯定会赢的啊。” 盛怀安倒是没什么意见,这芙蓉锦阁他早有耳闻,一直想去感受一番,只是初入朝堂事务缠身这才拖到了现在,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瞧瞧。 “只是不知这集会何时举办?” 若是赶在人回之后,也是解决不了眼下困境。 安锦舒这才反应过来最关键的问题,她转头看向顾瑶:“玉棠,这芙蓉锦阁下次集会时间可有,明日阿弟便回来了,若赶不上便罢了。” 顾瑶灿烂一笑:“烟烟你运气好,那集会不是明日也不是后日,就是今日!” ......... 芙蓉锦阁雅间之内幽香缠绕,紫檀木的家具上精雕细琢,茶几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 两道挺拔人影对立而坐,手中玉制棋子悬在棋盘上方半晌不曾落下。 “元忠兄再不落子,这茶都要凉了。”安锦然开口提醒。 坐于他对面男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睛紧紧盯着棋盘手欲落子,可将落不落的踌躇许久,甚是苦恼。 最后眼瞧安锦然没了耐性,他才选了个不进不退的位置落下了黑子。 看他终于舍得落子安锦然那是一个高兴,连忙把递到嘴边的茶水一口灌尽拿起棋子来就要落子。 哪知他左手刚放在棋盘上方,对面眉眼温顺之人就变了脸色。 “盛兄这手背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安锦然淡薄一笑,手中白子就落在了棋盘之上:“胡同之中遇上野猫,被抓了。” “盛兄可莫要骗我。”贺元忠眼中掠过一抹讪笑:“这分明就是利器所伤,看来这胡同中的野猫的爪子挺锋利啊,能把战场上英勇骁战的小将军都伤着。” “既是野猫,爪子定是要锋利些的。” 贺元忠端起茶盏佯做了然,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意有所指:“野猫难驯,不如家猫。” 安锦然抬起眼皮瞅向他,难得的寒了脸:“他人不理解我便罢了,怎么元忠兄也如此?” 语气颇为不爽,显是对其有些失望。 贺元忠放下茶盏幽幽叹了口气:“并非是我不理解盛兄,我行走江湖数十载,早已明白凡事不过图一个利字,盛兄生在名门大家,天资优异,少负英明是多少女子求而不得的梦中情郎?钱,权,名,情之中,情为最底,不仅是因它最虚伪,也最脆弱。” “何必因一只奋起伤人的野猫放弃更大的利益,不值得。” 安锦然杯盏中的茶水因手的抖动洒出了些,落在棋盘之上给那玉棋子镀上一层寒光。 虽然安锦然并不认同贺元忠的话,可思及对方与自己所处位置不同且又是自己难得好友,便未与之争辩。 只语气坚定回了一句:“元忠兄不用劝我,我自有考量。” 而他未曾发现的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贺元忠眼神古怪的垂下了头,借着喝水的角度,挡住了眼中的异色。 二人一局棋完,安锦然内急起身前去如厕。 留贺元忠一人在雅间之内悠闲品茗。 这时一青衣女子抱着琵琶敲响了雅间的雕花木门,然后不等里边人回应便推门而进。 贺元忠只当她是阁中音姬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多做搭理,可那音姬却直直向着他而来,紧接着朝他行了一礼低声道:“奴家替人带话,酉时一刻,隔壁雅间,安三小姐....” 第270章 奸计生 贺元忠猛然抬头看她,眼中疑窦掠过,想追问些细节可那女子却抱着琵琶慌忙走至了屏风后。 她刚进了屏风,屋门便被推开。 安锦然自外进来,手中提着一壶逍遥醉:“元忠兄,你我兄弟二人难得相见,刚才路过前面竟然瞧见了逍遥醉这等军中烈酒,来来来,今夜你我二人喝个痛快!” 贺元忠目光隐晦看了眼屏风后,然后笑着接过了安锦然手中的酒:“好啊,如此久都未与盛兄畅饮,不知盛兄酒量可有见长。” 这时琵琶声起,安锦然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屏风后多了个人。 如此地界多个音姬没甚奇怪的,他只当他如厕时贺元忠来了兴致,这才唤了人。 “元忠兄还是如此风雅,正好,琵琶助兴,满上满上!” 安锦然倒了满满一杯酒递至贺元忠手上,然后哈哈大笑着与其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而贺元忠也是笑着仰头干杯,只是那酒看似是进了腹中,可实则全部倒入了他的袖子中,而接下来他与安锦然的碰杯皆未在抬起过那只手。 两壶逍遥醉进肚贺元忠起身佯装迷糊,抱住身旁小厮嚷嚷着叫对方送其前去如厕。 安锦然见他醉了起身要陪他前去,可贺元忠却说他能行,他没醉,怎么也不要安锦然陪同,倚着小厮就出了屋子。 屋门关闭的瞬间那本倚在小厮身上的贺元忠却直立起身子,面色阴沉无半分醉酒模样,显然刚才那些都是装的。 他走至隔壁,然后敲了敲屋门,屋门应声而开,贺元忠吩咐小厮去暗处守着,若安锦然出来寻他就敲门报信,随即进了屋子闭了门。 屋中安念等他多时,见人来了起身相迎,当瞧见贺元忠容貌后她掩嘴轻笑,声音娇柔:“元郎这副模样是从何处寻来的,样貌比不得元郎一半。” 贺元忠没心情也没时间与她废话:“你怎么知晓我此身份的?” 他极少以此身份现于人前,就连安锦然都不曾发觉他面容之上覆着人皮,安念又是从何知晓的? 他目光阴狠,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安念娇笑一声:“我是元郎的妻子,有什么是我不能知晓的?那日元郎醉酒后忘把匣子收起来,我打开瞧见了。” 安念的手攀上贺元忠胸膛,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我生是元郎的妻,死是元郎的鬼,元郎又在担心我什么呢?莫要说不过小小易容,就算是元郎要杀人,我也会替元郎递刀,你我夫妻二人本是一体,妾身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元郎一人了。” 贺元忠抓过身上乱动的手,然后放在嘴边亲吻一下。 此举动直接叫安念呆愣住,紧接着露出喜悦的笑意:“元郎.....” \"念儿真不愧是我的好妻子,知书达礼,宽容大度,知晓本殿下才是你唯一的依仗,很好。\" 安念一把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中,语带哭腔兴奋难掩:“妾身愿意陪着殿下一生一世,只要殿下不抛弃妾身,殿下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愿意。” 贺元忠搂着她的肩膀,眼中闪过嫌恶与冷光,当初他是喜欢安念的容貌,楚楚动人又柔又弱,其在榻上热情又主动玩起来的滋味甚是美妙。 可再好的菜吃多了也会厌烦,何况她出身不好,贺元忠本准备与其撇清关系时对方却告知他她有孕了,并把此事搞得人尽皆知。 无奈他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央求他母妃纳她过门抬妾。 对于她一个庶女来说,妾之位已是优待,可其竟贪心不足想要皇子妃之位,联合安如鹤那个老匹夫告到了他父皇面前,竟叫他父皇赐下圣旨许以皇子妃之位。 若非她算计他,他不仅能得安家助力,还能迎娶京中另外大家之女为正妻得以扶持,这一切全被其毁了。 不过好在安念够听话,也好拿捏,她如今一无所有能倚靠的只有他,一个顺从乖巧事事以他为主不敢忤逆他的皇子妃也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何况对方还要为他献上其妹妹,他且瞧在她这般费心费力讨好他的份上在忍她一段时日,届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在捂死丢出去对外称病死便好。 “好了,说吧,这般费尽心力托人带话给我是有何事。” 安锦抬起眸子来,把今夜安锦舒要来这芙蓉锦阁参与集会一事给其说了一遍。 “所以?”贺元忠眯起眸子低头看着她。 安念点点头应证了他的猜想:“今日时机绝佳,届时妾身会找人略施小计把其引入摘花阁中,元郎可趁其不备之时......” “不行。”贺元忠一把推开她冷脸拒绝:“我是想得安家助力不假,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夺人清白,事后又该如何与安家解释,此法子太冒险。” “元郎别急,我自有法子。”安念自桌上端起茶盏放在他掌心之上,笑的媚人:“我会为元郎打点好一切,绝不会有一人知晓是元郎所为,至于我妹妹,她身为女子,丢了清白又怎好到处宣扬,元郎身份矜贵样貌俊朗,说些好话哄哄,我那傻妹妹不还乖乖跟了元郎你。” 贺元忠听得心动,举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他还是不放心:“那若是她不从呢?” “那有何怕?”安念阴险一笑:“摘花阁乃为元郎休憩之所,三妹妹自己走错了门遇上醉酒的元郎,元郎不过是酒后迷糊,有我大哥哥作证,怕什么。” 贺元忠听着此话,本还踌躇不决的脸色顿时阴霾尽褪,他眼中阴险之色丝毫不逊色于安念,他一把拉过安念,手不老实的摸了摸对方。 “若是此事成了,你想要什么,本殿下便给你什么。” “真的吗?”安念喜出望外眼含亮色:“妾身什么也不想要,唯求与殿下永不分离,殿下可愿意?” 说此话时安念实则是有些心虚的,她意思如此明确就差把想要一直坐在皇子妃位置上说出来了,她相信贺元忠精明非常,定是能懂她的意思的。 贺元忠自是懂得,不仅懂,还同意了。 他捏住安念的脸,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她笑的狡诈:“本殿下同意了,念儿想要,本殿下自是要允的。” 第271章 我是烟烟的未婚夫君 夜幕将至,天气骤变,淅淅沥沥小雨落下,雾气四起时京都便成一座仙城...... 安锦舒一行人早些就到了芙蓉锦阁,一问雅间竟然全部被人订了去。 顾瑶哪里能愿意坐散位,安锦舒也陷入为难。 散座虽没有太大问题,可到了晚间鱼龙混杂,顾瑶千金之躯万一被哪个歹人趁机占了便宜,那是要出大事的。 雅间没有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询问是否有雅座或者独座,这二者虽比不得雅间,可好歹也有幕帘遮挡,人少也私密些。 那小厮摇头正准备说话,一人匆匆朝他走来,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那小厮立马对她们笑道有一位客人临时离开了,正巧让出了一个雅座。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安锦舒一行人随着那小厮引路前去落座。 “诸位客官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芙蓉锦阁?”那店小厮替他们斟上香茶,笑眯眯说着:“今日乃阁内集会,这雅间还有其它位置早在半月前就被订出去了,诸位客官今日运气不错,搁在往日,莫说雅座了,怕是散座都不见得有呢。” 盛怀安浅笑看了眼安锦舒:“今日确实匆忙。” 安锦舒知晓他是在愧疚未能给她们安排雅间,朝之一笑,示意他无事,反正她们不是来享乐的,而是来办正经事的。 大不了过了今日再来便是。 顾瑶也无甚所谓,反正她来过此处,歌啊曲啊的也听过不少,何况雅座虽然比不得雅间,可有幕帘遮挡,隔间之内也无外人,这样便行了。 “阁内集会什么时辰开始?”安锦舒问那小厮。 小厮笑呵呵道:“回客官,戌时开,亥时闭。” “如此晚?”安锦舒有些诧异。 那小厮却笑回道:“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且不可惜,好的事物就是多等等也是值得的,客官觉得呢。” “你这小二倒是有些文采。”顾瑶赞赏道:“这芙蓉锦阁不愧是四方翘楚云集之处,连伺候人的店小二都能出口成章,确实名不虚传。 我听闻你们阁中今夜头筹奖励是把稀世宝剑,是真是假?” “那自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店小厮一脸自豪,他们芙蓉锦阁何时做过假。 “那且问此剑剑名为何?出自何人之手?”盛怀安开口询问。 “客官且听仔细了。”店小二把那帕子一甩搭至肩上,仰着头洋洋得意朗声说道:“此剑乃出自轩辕山纯阳祖师之手,名:斩天!” 安锦舒与顾瑶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瞧到了疑惑之色。 斩天剑? 怎么没听过啊? 轩辕山纯阳祖师又是谁,这天下门派众多,轩辕山此等仙山她们自是知晓,这纯阳祖师是何人她们还真是闻所未闻。 盛怀安瞧出她们的疑惑,微微失笑,他屏退小厮与她们解释道:“这纯阳祖师乃为世人口中得道成仙之人,早已坐化飞升,无人见过,他在世时曾打造出一把神剑,命名斩天,这把神剑据说上能斩仙,下能除魔,称它为绝世神兵都不为过。” 这么邪乎...... 安锦舒咋舌:“若这把剑真如怀安哥哥说的这么厉害为何会落入这凡尘?世人皆知这斩天剑的厉害又为何没有争抢?这等神兵利器不好生藏着还搞得人尽皆知这说不通啊。” “是啊。”顾瑶也认同点头,这神兵就跟街头大白菜一样?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盛怀安也是满眼猜疑摇头表示不清楚:“此剑与其它神剑不同之处就在于它的来历有待考究,许是店家的噱头也不一定呢,毕竟无人见过你说它是“谁”它便是“谁”。” 安锦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按盛怀安的意思就是此剑有可能是假的。 不过安锦舒并不在乎它是真的是假的,只要她在芙蓉锦阁之中拿到这把剑,那它就是唯一的“斩天剑”。 外面熙熙攘攘之声不绝于耳,顾瑶朝外张望时恰巧一道人影自幕帘前走过。 顾瑶看见那道人影后眼神一暗,起身道了句:“我出去一下。” 正垂眸喝茶的安锦舒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 此时这芙蓉锦阁之内人满为患,安锦舒怕她一个人出事吩咐清歌前去跟着她护其安全。 “烟烟不用担心,清歌侍卫武功高强有她在岂能叫旁人伤到郡主。”盛怀安把她手中茶盏取过,贴心的添满,然后把桌案中间的点心往她跟前推了推:“逛了这么久饿了吧,吃些点心等吧,这才酉时二刻,距集会开始还要一个多时辰。” 安锦舒却没有什么胃口,听着外面的喧闹之声显然是已经到了不少人了:“怀安哥哥,你说咱们得胜算是多少啊。” 盛怀安思索一下:“五成。” 盛怀安不是一个妄自尊大之人,如此集会,五成把握已是很多了。 安锦舒自也明白这个道理,感激的朝盛怀安甜甜一笑:“谢谢你怀安哥哥,你分明可以不用帮我的,这礼物是我要送给阿弟的,本应我亲自来的。” 本还笑着的盛怀安在听见她如此客气的话后笑意淡了几分,他一双含情眼默默地盯着安锦舒有些幽怨:“烟烟与我说此话便太过见外了,烟烟的阿弟便是我的阿弟,我如此做也是为我自己,烟烟就当我提前在讨好小舅子好了。” “噗嗤”一声安锦舒捂嘴笑了出来,然后她赶紧擦擦嘴正襟危坐:“我没有笑话怀安哥哥,只是一想到小舅子三个字是从怀安哥哥口中说出,我就有些想笑。” “为何?”盛怀安不解:“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安锦舒摆摆小脑袋一双杏眸又闪又亮,看着盛怀安时只慌张一眼便使其开眼去不敢在与之对视。 少女眸子似有吸引力一般,一旦沉在其中便难以自拔。 “是我自己。”安锦舒忍了笑意,懊恼自己刚才的所为:“怀安哥哥这样高洁谪仙一人,突然说出这样的字眼,我一时不适应罢了。” 盛怀安大手却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安锦舒身子一僵。 “我从不觉自己高洁,烟烟把我当成平常人对待便好,我不是什么谪仙.....我是烟烟的未婚夫君.......” 第272章 集会开始 玉宇琼楼,花团锦绣,楼外春风春雨飘摇,帘外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花魁玉容,婉如清扬。 随着曲声起,集会正式开始...... 安锦舒红了耳尖缩回手来,眼睛躲闪语无伦次岔开话题:\"玉棠怎么还未回来?\" “都这么久了,我去找找……” 盛怀安却拉住她得手笑意柔和:“烟烟,我去,你在这里等我。” 安锦舒咬唇点点头,轻嗯一声:“好。” 如此也好,叫她一个人静静。 盛怀安起身捞帘出去寻人,雅间之内只余安锦舒与红鲤阿梨三人。 一位小厮捞帘进来,给安锦舒放下笔墨与白纸然后便退了开来。 安锦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了惊呼之声。 她好奇走出雅座想看看发生了何事,这才发现已有不少人也出了雅座倚在栏上或探首或交谈或垂首思考,形色各异。 探首瞧去,安锦舒也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迎面而来的是一幅巨大的刺绣屏风,绣工精细,色彩鲜明,其上绣着暗色沧海,一艘孤舟,一人背手而立仰望苍空。 天际被撕裂开来,洒下金光,如有天神下凡满是救赎之感。 此屏风只一个词形容:别具匠心 安锦舒不敢想象如此精美且巨大的屏风得需要多少绣娘,赶制多长时间才能完工。 哪怕是放在宫中这也是极为震撼之事。 这芙蓉锦阁只因要拿出一把昔时仙人留下的宝剑当头筹奖励,便以此来衬托其背后寓意? 这手笔未免铺张奢侈了些.......吧? 所以刚才的惊呼之声应是众人瞧见了这块屏风不由赞叹出声,搁着她她也得叹一句厉害啊。 “客官可要参与题诗?” 店小厮上前为她做解:“今日集会第一题便是睹画作诗。”他指着那巨大屏风。 “每一题有七刻时间用以思考作答,余一刻修整,进入下一题,今日集会共两题共两个时辰,在场所有人作的诗最后会由专人查阅,谁的诗最好便能夺冠。” “那不愿意参加之人呢?我做了诗你又如何知晓是我做的?” 安锦舒第一次参与这阁中集会,只觉混乱,她本以为这集会如此多的人,这芙蓉锦阁对答题者有什么特殊要求或者保护,没曾想就是一盘散沙各答各的然后统一递交,再由人筛选,此法弊端如此之大,若有冒认者怎么办? 对安锦舒的疑问那小厮会心一笑:“客官且放心,本阁并不会强迫客官们作答,是否参与此集会皆为自愿,若您不想作答,本阁自会为您撤下笔墨。” “作答者是客官您,可阅览者为本阁阁老们,若客官您的诗入了阁老们的眼,自会有人送出一份原诗的藏头诗来,能成功答出者便为冠者,答不出自是假的。” “这样不会耽误时辰吗?” 听着这店小厮的解释安锦舒只觉头皮发麻,如此多的人,如此多份诗,只区区一刻钟便能从数千份诗中挑出满意的来?神仙来了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那店小厮神色莫测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很显然,这是不可言宣之事。 安锦舒转身回到隔间内,本想等盛怀安回来再答,可那小厮却道每人都可作答。 如此说的话多一人作答便多一份夺冠的希望,安锦舒执笔想了想,然后垂首在宣纸之上落下浓墨: 天宫醉酒把云揉,琼浆化雨撒孤舟。 且随华光孤舟渡,欲从云隙窥仙颜。 云雁仙使遣清风,举我如云邀相见。 躬身谦词温声拒,人间更胜九重天。 ........ 瞧着纸上的诗,安锦舒有些怔愣,许是刚才那屏风上的场景给她震撼太大这才导致她茅塞顿开,即兴赋诗一首。 虽说这诗她瞧着并不满意,可作都作出来了,便送去叫那所谓的阁老瞧一瞧,说不准对方就挑中了呢。 “烟烟!” 这时顾瑶自外面黑着脸走进来,安锦舒蹙眉上前:“怎么了这是?出去一个多时辰怎么哭丧着脸回来了?” “你记得我前面与你说过的那个马夫吗?就是怒斥我挡道的那个人!我刚才瞧见他了,我本来想去与他道个歉的,可是他不要脸,他龌龊!” 盛怀安这时也从外面进来了,他看着顾瑶泪眼婆娑模样本想说话,可最终却欲言又止,脸色有些发红。 安锦舒瞧出来不对劲,当即道:“到底发生何事了?一人又哭又闹,一人又不言不语,怀安哥哥到底怎么了?” 盛怀安脸更红了,极为不自在,他看了眼顾瑶神色颇为无奈:“问郡主吧,我不便言述。” “玉棠?”安锦舒声音柔了几度:“到底怎么了?好生与我说说。” 顾瑶抹了把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清歌拉过安锦舒与她低语几句,安锦舒的脸瞬间就从正常模样变得如爆红的虾子。 她轻咳两声:“那个,玉棠,此事确实是你做的过分了,你怎还打搅人家好事呢?” “什么叫我打搅他好事!这是芙蓉锦阁,不是那下九流的娼馆,他青天白日在屋中做那等子事分明是他不要脸!” 刚才清歌与她说了安锦舒大概也知晓了情况。 应是顾瑶赶着去给对方道歉,结果没追上跟丢了,找了小厮问了,小厮给她引路把她带到了人家雅间门前。 顾瑶没敲门就进去了结果撞见对方正在行云雨之事。 然后顾瑶便觉羞愤,在人家屋中闹了一场,最后是盛怀安去把她拉走...... 嗯.......安锦舒有些语塞。 这事说白了还是顾瑶的错,擅闯人家屋子不说还无理取闹,人家没把她打晕丢出来都算好的了。 安锦舒都能想到对方脸色,想必不会太好。 好事被搅还要被骂,任谁谁也不痛快。 “玉棠。”安锦舒语重心长坐至她身侧:“我并无责怪你之意,毕竟此事我并未参与,只是你擅闯人家屋子本就不对,撞破人家好事之后还那般羞辱人家,人家于你无冤无仇,所为之事也是掏了银子你情我愿,你这样做若传出去小心叫姜家人抓住把柄以此大做文章。” 第273章 难能可贵 上一次顾瑶与姜家姊妹大打出手一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姜家人权大势大没少叫端亲王府难做,甚至因此把安家人一同记恨上了,若不是她安家如今手握兵权,不好动手,这姜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锦舒给顾瑶抹的药也算起到了大忙,此事本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两家人心平气和解决了便罢了。 可怪就怪在姜家姊妹二人不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哪能忍得了那两巴掌的屈辱,哭着嚷着跑进了宫找到了淑妃,在其面前好生哭了一通。 淑妃一听端亲王府与都护府一同欺负她姜家立马就坐不住了,当即就下了帖子唤安锦舒与顾瑶进宫。 帖子上写的是赏花谈心,可实际安锦舒与顾瑶心里门清,这就是场鸿门宴,她二人去了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可不去又不行。 事情既然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安锦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闹到了皇上跟前。 说是闹到其跟前,其实也就走漏了些 风声叫皇上知晓罢了。 只是安锦舒漏出的这点风声加了点料,把顾瑶的伤势说的大了些,此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上是否想管。 一面是自己的亲侄女,一面是自己心腹大臣,其中还牵扯到自己的大将军,这也就导致皇上不得不出面瞧瞧。 事情结果显而易见,顾瑶的伤势因有复还草的缘故不仅狰狞又可怖。 好好的小脸瞧上去血淋淋的且有发脓的趋势,瞧的元安帝眉头直皱赶紧唤了太医。 太医来之前顾瑶还怕穿帮,安锦舒安抚其别怕,一定不会被发现。 果然,等太医来后看过顾瑶伤势表明伤口过深导致发炎,又因后续没有处理得当致使严重。 并表示此伤口必会留下疤痕,无法彻底消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若是身上有疤未来定会受夫家嫌弃,何况容貌,这对女子来说是天大的事。 姜家姊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即表示她们分明只是轻轻擦伤了她,此话说出来并没有叫她二人免去责罚,反倒是坐实了她二人伤人的事实。 如此这事便好办了,皇上正愁如何平息此事,这顾瑶伤势如此严重定是要向着端亲王府的,毕竟顾瑶搭上的可是毁容这等大事。 你姜家在厉害,如今圣上健在,龙体康安,殴打皇亲国戚致残哪怕是砍头也无人能说半个不字。 淑妃怕了,姜家姊妹更是吓得不行,姜夫人颤抖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本以为此事她姜家占优势,这突然就变劣势了。 而顾瑶当时哭的那是一个撕心裂肺直嚷嚷着不活了。 在皇上面前如此说话是大不敬更是不成体统,可惜安锦舒没来得及阻拦顾瑶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最后姜家姊妹被训斥责罚禁闭抄写女德女戒一百遍,而顾瑶也因没规矩得了惩罚,誊抄女戒五十遍。 至于姜家教女无方之罪,皇上直接扔给了淑妃,叫其挑选一位宫中资质深,礼仪好的教养嬷嬷送去姜家,好好教教姜家小姐们规矩。 最后就是安锦舒,她本也只是出手相助,可错就错在叫侍卫出手,为了以示警告也罚了二十遍誊抄女戒。 此事看似皇上轻飘飘揭过了,可大家心里都有数,君心难测,此事皇上心头到底如何想谁也不知晓。 皇上的处置不能叫姜家满意,姜家又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找茬。 之后暗地里不仅动了端亲王府的生意,也动了不少都护府的生意。 可她两家深知不叫姜家出了这口气,对方只会变本加厉,两家人商量了一番,对方动的手脚不算大,也并未给他们造成多少损失,既如此这事便算了。 可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避免姜家人蹬鼻子上脸,都护府与端亲王府还是采取了点小措施来告诉对方他们不是不知晓只是不屑于计较。 姜家人眼瞧端亲王府与都护府竟然有联合在一起对付他们的意向立马就老实了起来。 可安锦舒深知,对方不过是蛰伏起来了罢了。 她宁愿对方把事情闹大一些,也好过对方悄悄的躲起来背后算计。 对方一直在抓她两家的把柄,若是今日这事叫姜家知晓,还不知晓对方要如何谣传呢。 安锦舒这时发现顾瑶裙摆之上竟被茶水打湿:“这是什么情况?” 顾瑶抓着那湿透的衫裙咬牙愤愤道:“我气不过想要拿茶泼他,却不小心洒在了自己裙上。” 安锦舒顿觉头大,顾瑶不仅骂人还要动手?未免过分。 但显然眼下不是与她讲道理的时候,此处雅座与外面只隔一道幕帘,在此更衣显然是不行的,可夏日衣衫单薄,湿的又是裙身不换肯定不行。 安锦舒吩咐清歌陪着顾瑶前去马车中换衣物,若顾瑶在惹事就打晕了扛回来。 顾瑶一听安锦舒竟然要把她打晕扛回来顿时不乐意了,刚要撇嘴闹腾安锦舒冷着脸嗯了一声她立马乖乖的闭了嘴由清歌护着出去了。 “哎。”顾瑶一走安锦舒无奈叹息一声喝了口茶。 盛怀安看她满面愁容心疼道:“实则烟烟若觉累可以不用管她人的。” “我叹并不是因为疲惫,而是为玉棠感到担忧。”安锦舒看向幕帘外,那里顾瑶袅袅身影正慢慢远去:“刚认识玉棠时她可不是这幅顽劣性子,虽然演技稍许拙劣,可也努力的演着大家闺秀。” 安锦舒想到了与顾瑶第一次见面,她打了她的婢女,她分明气的要死却还要装大度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被家里人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可后来我才知晓她也不过是利益之下的木偶人,端亲王可以为了黄金把她卖给风评极差的何家,叫她嫁给她极为厌恶且有过节之人。” “玉棠没有什么坏心思,她许是脾气差了些,顽劣了些,骄纵了些,可身在尔虞我诈的皇族世家,这些别人眼中的缺点在我瞧来却难能可贵。” 说到此安锦舒声音不免沉了几度:“可她得这个性子也注定了她不适合生活在皇宫巨族之中,这等子地方皆是些吃人不吐骨头之所,顾瑶若嫁进了这些地方,过得定会辛苦,可她身为郡主,肩上肩负的是家族兴旺的重任也注定了她不能下嫁,所以她注定是逃脱不了的......” 第274章 人与人的差距 “天命有定端,郡主天真烂漫定能得佑。”盛怀安笑道。 “就怕你无害人之心,人却想害你。”安锦舒喃喃絮道:“罢了,如今担忧这些未免过早,不如把眼下问题解决了。” 安锦舒指着外面大屏风:“怀安哥哥,这个屏风便是第一题,观图做诗,题词作诗不是怀安哥哥强项?我相信怀安哥哥定能一举夺得头筹!” 盛怀安瞅了一眼那巨屏,只见他眸光闪烁两下显然也是被其样子震撼到了。 “此巨屏当真精美绝伦,也不知这芙蓉锦阁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不动声色找来如此多的绣娘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安锦舒的眸子也是微动,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顾卿辰。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盛怀安疑惑回首看她:“烟烟在高兴什么?” 安锦舒忙掩饰道:“没有,就是想起一件趣事,改日闲暇了与怀安哥哥说。” 她是不否认顾卿辰厉害,可是这芙蓉锦阁早在顾卿辰出生前便已存在了,上一世她也不曾见顾卿辰与芙蓉锦阁沾上半分关系,这一世便更不可能了。 他与她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几乎只要她寻他他都在院子里,经营如此大的产业定不可能清闲,他又不会分身。 况且她们前来这京都才多久中间又发生那么多事,连现在顾卿辰都还在返京路上,说他是这芙蓉锦阁幕后之人实在太过离谱。 她定是被上一世影响这才会有一种顾卿辰无所不能的错觉。 “好。”盛怀安温柔一笑,走至桌后开始提笔作诗。 安锦舒没有看他作的诗,因为她的视线被帘外一个人吸引了去。 她好像看见了安念...... 安锦舒迟疑一下起身去查看,等再回时盛怀安已经作诗完毕,并把诗交给了那店小厮。 安锦舒挑挑眉,眼中满是佩服,她写诗想破脑袋都不满意,在看怀安哥哥,她走个神的功夫就写完了,看他胸有成竹模样安锦舒不由叹道人与人果然是有区别的。 “烟烟刚才在看什么?” “我好像看见我二姐姐了......但是出去也没瞧见其身影,想来是我看错了。” “芙蓉锦阁本就是消遣之处,加之今天阁中有集会更是热闹,安二小姐来此也是正常。” “嗯。”安锦舒点头认同然后道:“怀安哥哥,玉棠招惹的那人你可知在哪个雅间,我有些不放心对方,想去瞧瞧。” 安锦舒怕对方认出顾瑶来乱说话,决定去查探查探情况,她们第一题作答完毕,距离下一题时辰还早不会耽误。 “我陪烟烟去。”盛怀安知她担心顾瑶,贴心的掀开幕帘为她让开路来。 “盛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惊喜之声自后传来。 安锦舒转头望去,只见三位仪表堂堂,相貌俊朗男子正笑着看着她与盛怀安。 年纪比盛怀安大上一些,见她与盛怀安很是喜悦,显是盛怀安熟识之人。 盛怀安笑着拱手朝他三人见礼:“周兄,廖兄,袁兄,真是巧,您三人也来此参加集会?” 这三人与盛怀安关系不错,安锦舒通过盛怀安介绍也是知悉了其身份,这三人皆为盛怀安朝中同僚,与他一样在翰林院当差,家世非富即贵。 当听闻盛怀安要陪安锦舒后这三人立马缠上了盛怀安,非得叫其去雅间中喝上两杯再走。 平日里他们相聚盛怀安从不参与,今日难得在此逮住他自是要灌他两杯的。 不论盛怀安如何说如何推辞他们都不放手,表示今日要么他去喝两杯,要么他们拿酒过来陪他喝。 盛怀安哪里能叫酒气熏了烟烟,何况男子在一块,哪怕在君子也难免说些口无遮拦的话,他怕烟烟误会,于是只好说等他陪安锦舒回来就去找他们。 可谁知这三人却认为他是找借口开溜,咬死不同意。 安锦舒看的发笑,笑道:“怀安哥哥且去吧,我等怀安哥哥回来,左右不过两杯酒的事。” 盛怀安见实在推辞不掉安锦舒也发了话,索性点头同意下来,也好,就像烟烟说的不过两杯酒的事,耽误不了什么。 临走时他不放心安锦舒表示叫她不要独自乱逛,等他回来。 安锦舒应了下来:“怀安哥哥快去吧。” 盛怀安被推搡着走了,红鲤探头问道:“那小姐我们还去吗?” 安锦舒摇摇头:“不去了。” 经过这么多事她也学乖了,清歌不在身边她自是不会乱跑的。 正准备进雅座,安锦舒却见不远处一熟悉影子,正是安念。 其身旁还跟了一位白衣男子,二人说说笑笑很是亲密。 安锦舒并非八卦之人,只静静在原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安念自嫁给三皇子后她二人便在未见过。 安念记恨安家把李姨娘送去庙中,更恨安家未出手相助三皇子,她把一切过错都推给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身的错。 安锦舒阴沉着脸正要抬脚进屋,一奴婢却突然撞在她身上。 只觉腹部一阵热意,安锦舒低头一看那奴婢手中茶水竟一股脑全部泼在了她的衣裳上。 “扑通”一声,那奴婢惊恐万分的跪倒在她面前,头“嘭嘭嘭”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啊!” 那奴婢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自安锦舒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她颤抖羸弱的背与其惊吓后惨白的面容。 “你走路不长眼啊!你家管事呢!把他叫过来,这如何管教的下人,这般冒失!”红鲤怒声呵斥道。 “贵人饶命啊!小的是因家中母亲生病无法回去照顾这才心神不宁冲撞了贵人,贵人千万别告诉管事的,他会打死奴婢的。” 那奴婢声嘶力竭的哽咽着,以头撞地,誓有一种要把自己撞死的决绝。 安锦舒叫她抬起头来。 那奴婢颤颤巍巍抬起脑袋。 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脸还稚嫩着,可此刻稚嫩的脸上却满是恐惧。 因为害怕被安锦舒责罚,她的眼中装满了卑微的乞求。 安锦舒从她得那双眼睛中看见了不符合年纪的疲倦与辛劳,没有一点光彩。 “你起来吧。”安锦舒对她道:“你且走吧,下次多注意些。”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那奴婢千恩万谢,不停的给安锦舒磕着头。 安锦舒抬脚越过她进了隔间。 那奴婢也把地上东倒西歪的茶器捡起,然后匆匆离去。 第275章 把你婢女扔进窑子里去 “小姐,这奴婢真的太没规矩了,为何不找她家管事的,小姐这衣裳如此昂贵,这茶渍一泼上就算洗出来也是废了。” 阿梨气愤,小姐身上裙子如此昂贵,就这么毁了实在叫人气恼。 红鲤用帕子为安锦舒擦着衣裳上的水渍,虽然没有像阿梨一般气恼可面容之上也是不太乐意。 她们小姐心善,若是搁在别的贵人指不定要如何惩治她呢,这衣裙就算把她卖了也是不够赔偿的。 “行了,瞧你们一个二个垮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护府欠你们月钱呢。”安锦舒知晓她二人是心疼这裙子,无非是条裙子罢了,府中还有那么多,何必因一条裙子就咄咄逼人。 ......... “掌事的,就是这里。” 听着熟悉的声音,安锦舒疑惑抬眼,就见刚才冲撞了自己的小丫头带着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一见到安锦舒立马就谄笑着赶紧道:“这位贵人实在抱歉,这小丫头是阁中才来的,不懂规矩弄脏了贵人的衣裙。” 安锦舒瞧着那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小丫头,诧异自己明明已经不跟她计较了她竟然自行去找了管事说了这事。 许是知晓安锦舒在疑惑你,那小丫头惶惶不安解释:“奴婢娘以前告诉过奴婢,遇事有错需要勇于承担,今日是奴婢的错,理应承担责罚。” “你倒是诚实,不是说你母亲病了?不怕扣工钱?” 小丫头跪倒在地:“怕,可是奴婢更怕良心受到谴责。” 安锦舒稍有动容,有这份态度便是极好的,她本也不欲与之计较,便对那掌事道:“此事就此揭过吧,我不怪罪她,你也莫要追责于她。” 那掌事笑着点头哈腰极为高兴,当即又道:“芙蓉锦阁专为客人设了更衣之所,贵人虽不怪罪,可芙蓉锦阁也不能叫贵人穿着湿衣裳回去,若是贵人不介意,可与小的前往更衣之所更衣。” 安锦舒本想说不用,可转念一想她也的确需要换衣裳,集会第二题她还未答,此刻也无法离开。 算算时辰还有许久,她穿着湿衣裳也不舒坦,一会怀安哥哥回来了瞧见了也有失体统。 可安锦舒依旧留了个心眼子,她对红鲤耳语几句,红鲤点点头出了隔间。 “掌事的稍等片刻可好?我叫我的侍女去马车之上取件干爽衣裳。” 那掌事谄媚谄笑道:“贵人折煞小的了,小的就是一直等也是等的得。” 安锦舒未再说话,只喝着茶等着红鲤回来。 红鲤去的快回的也快,回时手中已多了一件竹色纱裙。 她快步走至安锦舒身前,俯身在其耳旁低语几句。 安锦舒点点头,明了了,她抬眼看向那掌事的:“那就麻烦掌事的带个路。” 见她同意了那掌事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赶紧掀了幕帘前头带路。 外面不少人还在苦恼观图题诗一事,路过雅座时时听闻叹气之声。 “红鲤姐姐,你刚才与小姐说了什么啊?” 走在后面的阿梨好奇小声道。 红鲤微微一笑低声回她:“小姐叫我去打听一下这芙蓉锦阁是否有客人更衣之所。” “那有还是没有啊?” 红鲤点头:“有。” 跟随那管事上了几层阶梯,到了一处门前。 “此乃摘花阁,专供客人更衣之所,贵人自行取用,小的便去忙了。” 掌事的把她一行人带入五楼,此处皆为雅间,底下的喧闹声弱了不少。 安锦舒朝之点头表示知晓了,那泼了安锦舒一身热茶的小丫头也战战兢兢与掌事的一同退下。 拐角之处。 安念看着人进了屋子,她勾起嘴角眼中阴毒难掩。 而她的身后小丫头被大汉捂着嘴不停地呜呜呜的求饶,眼角泪花不停滚落,看着安念的神色与不远处进了屋子的三人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瞪着眼睛不停地挣扎。 安念朝管事使了个眼色,那管事立马心领神会叫大汉抬着小丫头下去了。 “我的好妹妹,迈入了这道门,你便算不得清白了。” 安念心情愉悦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却阴森又可怖。 “小姐.......这芙蓉锦阁也真是的,这么暗也不点烛,把人绊倒可怎么办?” 一进入这摘花阁便是一股浓重的香味,还有就是漫无边际的黑。 红鲤摸索着上前要去点灯,安锦舒却一把拉住了她:“不对,我们走。” 她反应迅速,发觉不对时就已经往外退去,可下一刻她拉住的红鲤却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阿梨也“嘭”的一声摔倒下去。 安锦舒未来得及呼救,就觉腿软,手堪堪扶住一个物件这才不至于软下身子去。 黑暗中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安锦舒不安地四下张望,身子越发疲软,她知道这香味有问题,恐是迷香等物。 她急忙拿出帕子掩住了口鼻,可此法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身体中已经吸入了这香味,此刻她这般做也只是叫自己晕的慢一些罢了。 一股酒味自黑暗中飘来,似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黑暗中偷窥着她,那酒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酒味之浓郁,差一些就盖过了这满屋浓香。 “你要做什么.....”安锦舒对着黑暗之中冷声呵斥着。 为了叫自己保持清醒,她毅然决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舌上弥漫的痛意叫她理智稍稍回笼,可此法子不过是隔靴搔痒,效果微乎其微。 粗重的喘息声蓦然响起,一道劲风向安锦舒扑来,安锦舒面色发白强撑着身子往旁边闪躲,恰好躲过了扑向她得东西。 下一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安锦舒眼前朦朦胧胧瞧不真切,这一躲闪已经用掉了她身体八成的气力,此刻再难强撑起身,只能听着那喘息声愈来愈近。 安锦舒不明白,她都如此小心避让了为何还是会叫人算计。 又是谁这般苦心竭虑算计于她。 脚步声与粗重喘息声停在了她身子上方,那人似慢慢俯身靠近于她,浓烈的酒臭味道叫安锦舒胃中翻涌。 “你别过来.....”安锦舒强忍惧意往后龟缩而去,屋外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安锦舒刚要呼救,嘴却被人捂住。 “你敢叫一声,我就把你的婢女扔进窑子中去。” 第276章 攻城掠地 眼泪在眼眶中聚集,心脏在胸腔之中乱蹦,安锦舒浑身抖的不停,害怕又绝望。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好像是三皇子的声音. “你,你是三皇子......” 安锦舒说完这话,分明感觉对方身子僵了一下,而且他并未否认,这便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事情败露后的后果?你,你此刻放了我,我,我定不会说出去。” 安锦舒虽然满心恐惧,可她尚有一丝理智,知晓对方做这种事定也慌张,她要拿捏住对方害怕的心理,说不定还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就算对方不愿放过她,如此关头,她也要尽力为自己拖延时间,玉棠与清歌回来发现她不见了定会寻她得。 身上之人喘息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捂住安锦舒嘴的手一片滚烫。 安锦舒的心随着对方肌肤的升温沉入了刺骨的冰河之中,对方中药了...... 对方似乎在没有耐性与她多费口舌,对方放开捂住她嘴的手,开始胡乱的撕扯她的衣裳。 安锦舒惊恐地乱踢,可是迷药带来的药效也随之涌上来,她不仅难以嘶吼尖叫,甚至连挣扎都无比困难。 她好困......好想睡觉...... 但是她不能睡,她怎么可以睡呢。 这一睡过去,等再醒来,安锦舒不敢想象自己会面对多少绝望的眸子,会面对多少流言蜚语。 三伏天挡不住肩头与心口的冷意,安锦舒的眼角绝望地划过一抹晶莹泪珠, 此刻的她就如待宰的羔羊,除了任由对方为所欲为,没有半点办法。 就在安锦舒陷入深深的绝望时撕扯她衣裳的手突然停住,男子闷哼声传来,只听重物砸下之声,屋中诡异的寂静下来。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安锦舒睁着眼睛偏首想要看清楚情况,可是太暗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救.....救命......” 她朝着那散发着一丝光亮的雕花门求救道,可是声音太小了,小到根本穿不透那厚重的雕花木门。 在不透一丝亮光的黑暗中,脚步声惊起。 安锦舒唰的一声转过头,看着脚步声传来方向。 下一刻,她被人自地上抱起。 淡而幽香的味道自鼻腔涌入,安锦舒的眼睛瞬间就一片通红。 她手不知不觉攀上对方胸膛,身上如有蚂蚁爬过,酥痒难耐,迷香导致她四肢发软,头昏脑涨,可依旧无法抵挡这幽香带起的浓烈情欲。 “嗯.....阿弟.....你.....你放我下来。” 安锦舒几乎没有思考便知晓此刻抱着她的人是谁。 顾卿辰,除了他,没有人能叫她如此难受。 这股幽香只她能闻见,身体中的蛊虫几乎就在一刹那被唤醒,饥渴的想要靠近他,想要与他水乳交融,可是安锦舒怎么能叫自己再次陷入深渊。 她使劲的咬住舌尖,强烈的痛意使得她止不住的哆嗦,下一瞬她得脸被捏住,清浅冷冽的香气铺天盖地席卷向她,对方的唇很凉,很冷,却舒服的她忍不住呻吟。 对方在她口中攻城掠地,使得她溃不成军。 他故意的,安锦舒知道,他明知她又是中了迷药又是蛊毒发作,如今正是脆弱时候,偏偏这个时间吻她,他想借此攻入她得防线? 绝不可能! 安锦舒一口咬住那薄唇,力道之大使得对方痛嘶一声。 “阿姐轻些,咬坏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沉旖旎,透着无边欲色与迷离,安锦舒整个人都要随着他的声音陈沦下去,可下一刻绝对的理智又把她自深渊边缘拉回。 “顾卿辰,你放开我,你卑鄙,你无耻。” 少年把她放下,叫她背靠着墙,下一瞬他整个身子覆入其上,把少女拢在臂弯之中。 “阿姐这嘴分明甜的过分,可为何说出的话却不叫人欢心,阿姐可知若没有我,阿姐今日会被如何?” 顾卿辰坏笑着俯首咬了一口少女白嫩脖颈,听着少女轻呼之声,黑夜中的眼睛红如饿狼:“阿姐会被对方撕开衣襟,拆吃入腹,清白尽失,也再难嫁给你心爱的怀安哥哥......” \"顾卿辰!\"安锦舒恼羞成怒吼出声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休想。” 小脸被人缓缓抚摸,身下状态难以形容,安锦舒羞愤愈加,身体却叫嚣着渴望着对方的触碰。 该死的蛊毒,总有一天她得把这蛊虫拔除干净。 “阿姐知道我想做什么?” “阿姐说说......我想做什么。” 顾卿辰手极为不老实,本是抚摸这少女脸的大掌不知何时已经一路向下攀上了那座软峰。 安锦舒吓坏了,赶紧推搡他,胸上的手算是夺走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抖着身子无助的哽咽着:“顾卿辰,你不能这么做,梦里的事是梦里的事,你不能因为梦里的事就要毁了我,你已经毁了我一次了,你放过我吧。” “我偏不!” 顾卿辰咬牙低吼,只要一想到白日见到的画面,他心头怒火便难以抑制。 他低头覆上少女软嫩红唇,大掌死死箍着她的头,不叫她躲也不叫她逃。 安锦舒被他这杂乱无章却霸道的吻吻的气短,她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却推不开他半分,只能无力的受着他猛烈的气息与掠夺。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顾卿辰黑着脸自她唇上抬起头来。 他伸舌把唇上的血卷入口中,眼神阴鸷的似要杀人。 他捏住少女的脸,手背青筋爆起:“你这牙够锋利的啊,我倒是要瞧瞧你能咬我多少口。” 说罢薄唇再次侵占而上,不给安锦舒半分喘息机会。 “唔....你.....你.....” 安锦舒被他身子死死压在墙壁之上,身子热的如坠火炉,慢慢的这霸道的吻似满足不了她,她竟不受控制的叫出声来。 这蛊虫比她想的还要霸道,还是幼虫就已经叫她无法忍受,她的理智在某一刻皆离她而去,手与身子都不由自主的紧紧覆上面前之人。 “阿辰......我难受,我要......” 第277章 他亦要她 本还尚有理智的少年在怀中人这脱口的娇吟声中彻底的陷入了疯狂。 这情蛊一旦发作,在清冷禁欲之人也会被那欲望折磨的丧失理智。 顾卿辰本以为自己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也低估了这情蛊的厉害。 “阿辰......” 少女意乱情迷之中,手不由自主抱紧了身上人的头,摩挲着其柔软发丝,她低吟娇柔之声不绝于耳。 顾卿辰抬眸看着她,离开她时唇齿间扯出一抹晶莹。 少女脸色酡红,双眼迷离,身体扭动间衣衫脱落,纤长白嫩的脖颈下是大敞的衣领,少女稚嫩的身子在衣襟若隐若现。 “阿辰.....”她再次难耐的低唤出声,声音都因那欲火染上了嘶哑。 顾卿辰看着因她扭动而被释放的某些娇白,喘息声都重了不少,呼气时气息烫的他喉咙发痒,不自觉的滑动喉结。 “真想叫阿姐瞧瞧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顾卿辰声音低迷,看向怀中人的目光中已经挟满欲火,他轻轻啃咬少女脖颈,在其锁骨之处留下一朵又一朵深红印记。 安锦舒被咬的痛了,小手象征性的推他两下:“疼.....” 顾卿辰的手紧紧箍着少女腰身,下一刻他把人横抱起来,大步走向榻边。 安锦舒已经被情欲彻底吞没了理智,她只仰着脖子一味的想要索取更多,完全忘了此刻处境的危险。 也忘了,这一切都非她所愿...... “唔.....” 直到她被人扔至榻上,那背部的疼痛突然叫她有瞬间清醒。 安锦舒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记忆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就在她即将理清思路时小腹处传来一股酥麻又灼热的氧意,顺着她的尾骨直窜她四肢百骸。 “嗯....”她蜷缩起身子,感觉全身要着火一般,这股邪火烧的她思绪再次远去,在无法思考半分,似要冲破一切束缚,只求半刻欢愉。 “阿辰.....阿辰.....” 那些缠绵而炽热的交欢如海水翻腾汹涌的挤进她的脑海。 曾经她与顾卿辰欢爱时的一幕幕就像在眼前放映,真实的似正在发生。 顾卿辰把人扔至榻上后只差一些就要扑入其上,可他知道,此时不是要她的时机,她与自己不一样,她还小。 他也不愿意他二人在此次这种地方发生第一次。 应该要像梦中,找一处只有他二人的地方,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她会为他绽放最美的样子,她只能属于他。 就算隔着血海深仇,他亦要她。 顾卿辰掏出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涌出,他借着痛意赶走心头火热燥意,坐于床上把人搂入怀中。 他一靠近,似鱼儿得水般少女娇软紧紧覆上,胡乱的拉扯着他的衣裳喊热。 “乖,张嘴。” 顾卿辰难得温柔,箍着她的脖颈迫使她仰起头来。 少女不从,他眸色渐暗,最后无奈轻扯嘴角低头把掌心血含入口中,吻上少女软唇。 情蛊双生,使二人息息相通,除非一方死才可彻底解毒,可无人知晓双方的血亦是解药,可解情蛊发作..... 唇齿相接,血渡她口,少女被迫下咽,不过眨眼间她脸上火烧红霞便褪了几分。 见她已有苏醒的征兆,顾卿辰撬开她唇喂下一枚丹药,怀中少女眼珠子滚动几下便晕了过去。 顾卿辰把晕过去的少女小心放在床上,端来香茶替她漱口,紧接着在替她穿好衣裳整理发饰。 做完这一切后他潦草把割伤的手缠了唤来黑昼:“只会清歌一声,叫她过来守着。” ....... “小姐......” “小姐.....” 红鲤的声音似近似远,仿佛在天边又仿佛在耳边。 安锦舒想回答她,可是分明是醒着的,她却张不开口。 她听见盛怀安的声音,还听见了阿梨的哭声。 她想说她没事,但就是无法发出声来。 直到指尖传来刺痛,堵着安锦舒喉头的一口气才散了去,安锦舒“吼”的吸了口凉气,直挺挺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顾卿辰!”三个字脱口而出,屋中一片静默。 安锦舒缓缓转头就见众人满脸疑惑看着自己。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喊了什么。 “烟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在此晕过去?” 盛怀安自同僚那里回来不见她人后便四下找寻,结果清歌来只会他,说人莫名其妙在摘花阁中晕过去了。 他赶来后见到的便是她皱眉昏迷不醒模样,分明能见她眼睛转动,可不论如何都无法把她唤醒。 盛怀安怕她陷入梦魇,赶紧找来的大夫。 但他如何都没想到,人一醒叫的竟是顾卿辰的名字。 安锦舒面色青白,扯出一抹难看笑意:“我做了噩梦,梦见阿弟了。” 说完这句话她眼睛在房中扫了一圈,只见红鲤与阿梨似跟无事人一样一脸担忧瞧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 “你真是吓死我了烟烟,我换完衣裳回来你人就不见了,若不是红鲤过来说你晕倒了,我都要报官府寻人了。” 顾瑶后怕的坐下拉过她的手,然后她惊呼出声:“烟烟,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啊。” 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盛怀安也伸手触了触她的手,发现果然是一片寒凉。 一旁大夫忙解释道:“贵人受了梦魇惊吓,气血虚,手足冰凉为正常。” 盛怀安蹙眉,看着安锦舒的脉搏动了动眸子,最后还是忍住没有把脉而是对大夫道:“你且开一副温养身子的良方,放下便可以走了。” 大夫自是乐意至极,温养身子的良方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他快快写下一张药方,领了银钱离去了。 “怀安哥哥,我可有错过第二题?现在还来得及作答吗?” “什么事也没有你身子要紧,我先送你回府,至于集会,放心,交给我。” 安锦舒如今脑袋还嗡嗡作响,乱如一窝蜂,闻言并未拒绝,点点头应下。 许是为了照顾她盛怀安并未作答第二题,遂把她送回府后交代几句便快快赶了回去。 为的也不错是答应她得那句:放心,交给我。 第278章 顾卿辰属狗的 回了府,安锦舒先去了她母亲与祖母处,给她二人报了平安,然后才携着月色往自己院子走。 走至半道安锦舒突然停下步子,她看向红鲤与阿梨问道:“你二人没什么话想与我说吗?” 红鲤与阿梨疑惑的对望一样,然后满眼迷茫的看着她不明所以:“怎么了小姐?” 她两反应着实奇怪,分明是与她一同进的屋子,也在清醒的状态下突然晕倒,她二人怎么好似毫无记忆,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你二人分明陪我去摘花阁换衣裳,结果中了迷香晕过去了?你二人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提醒着,妄想叫她二人记起些什么。 红鲤与阿梨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使劲的摇了摇头,红鲤出声道:“小姐,分明是我二人陪你去换衣裳,结果一进摘花阁你便晕过去了啊。” “我晕过去了?” 安锦舒奇怪,可是她分明是清醒的啊。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三皇子,顾卿辰都是她得一场梦吗? 可是梦能那么真实吗? 真实到顾卿辰摸她吻她的触感与那火热游离在她身上的手此刻叫她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身体上的悸动。 一路浑浑噩噩回到繁锦阁。 今日奔忙一天晚上还出了那般惊悚之事安锦舒只觉全身难受遂叫红鲤烧水沐浴。 红鲤准备好花瓣牛奶浴正欲给安锦舒脱衣裳时却敏锐的瞧见其衣领之下有一抹红色。 她有些奇怪,早晨是她伺候的自家小姐更衣,并不曾发现这等红色痕迹啊,她手上动作加快了些,想看看那红色到底是什么。 直到把安锦舒的衣裳脱下,她啊的一声,眼睛睁的老大,似是瞧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又惊又怕。 安锦舒与阿梨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着了,不明白她瞧见了什么。 可等阿梨放下手中活计赶来,瞧见安锦舒身上的模样时,手中脸盆“嘭”的一下落在地上,声音巨大,却惊不醒陷入巨大恐惧的红鲤。 “小姐.....小姐你身上.....” 阿梨慌忙越过屏风,然后快快又跑了回来把手中铜镜递给了还莫名其妙的安锦舒。 阿梨指了指自己脖颈,示意她看脖子。 安锦舒不知晓她二人因为什么事情大惊小怪,也不明白阿梨为何这个表情。 直到她瞧见铜镜中的自己。 她纤细白嫩脖颈处与锁骨处遍布红色痕迹,似被人撕咬一般密密麻麻,对方似要把她生吃入腹一般片刻不曾停歇,就连她得胸上都有两块红色斑点,在其高耸白嫩之上格外显眼。 这..... 这分明是吻痕...... 安锦舒脸色大变腿脚发软,忙手忙脚乱掌住身后浴桶。 昏涨的脑子突然想起了一些她本没有想起的荒唐画面。 三皇子满身酒气撕她衣裳时,她反抗,她绝望。 顾卿辰抱着她埋头在她脖间啃咬,而她抱着他的头喊疼的旖旎。 顾卿辰强吻她,她咬他却被他以更猛烈的吻反扑她时她的娇吟。 她迷离之间不停唤他阿辰,然后不管不顾拉扯他衣裳时的疯狂........ 她全部记起来了,这些不是她的梦,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惊恐之中安锦舒又拿起铜镜,不停的照着自己身上,想确认自己身上别处是否还有痕迹。 “红鲤,快给我找一找,看看别处还有没有了。” 顾卿辰那厮属狗的? 红鲤虽不经人事,可这痕迹这么明显,她只略微思考便反应过来此红痕是何处而来。 主仆三人身上身下的寻找遗漏的痕迹,还顺便把身体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身子完好,只有脖颈附近有红痕后才重重松了口气。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踏入浴桶,身子埋没在水中。 安锦舒纤白的手搓着脖子上的痕迹,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最后她甚至把自己的嘴也搓了一遍,本就殷红的小嘴被她狠狠一搓顿时如一颗饱满果子鲜艳欲滴,诱人采撷。 她不知晓自己搓了多久,只知搓到后面她好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身子一处也没放过。 脖颈等有红痕的地方被她搓揉的通红,甚至有些地方都因力气太大有些充血破皮。 三皇子撕扯她衣裳时她记得很清楚,对方的手碰到她了。 至于顾卿辰,她如今不想与他纠缠,他碰她她亦觉得恶心。 红鲤不敢在叫她洗下去,连忙把人自水中搀扶出来,擦干净身上水渍,抹上香膏,又为其脖子等破皮发红处抹了药膏这才用蚕丝制成的月牙白锦袍裹了扶着人上了榻。 “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与阿梨分明就没有任何记忆,可安锦舒身上的红痕却是骗不得人,她们的记忆哪里去了? 安锦舒背靠在床榻之上垂眸把玩着手中玉佩,良久才道:“听闻江湖上有一种秘法,可使人至幻忘记他想叫人忘记之事,江湖人称:催眠。” 红鲤从来没听过如此诡异的秘术:“小姐的意思是奴婢与阿梨皆被对方用这秘法催眠了?”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人不可能凭空忘记自己感受到,以及瞧见的东西,定是用了某些法子。” 红鲤并不知晓幕后黑手是顾卿辰于是不解道:“可是小姐,对方既然能叫奴婢与阿梨忘记事情,为何不叫小姐也忘记呢,这样谁也不记得,事情岂不是不会败露了。” 安锦舒把玩玉佩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攥在一起:“因为他想叫我记得,他不想叫我忘记。” 顾卿辰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叫她难堪。 “奴婢现在就去找老爷,叫老爷把那芙蓉锦阁的掌事的拿下,定是他不安好心暗中捣鬼。” 红鲤虽然忘了进屋以后得事,可是芙蓉锦阁掌事带她们去摘花阁的事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不用去,我们并无证据,去找爹爹也只不过是叫其担心罢了。” 红鲤不甘心追问:“那小姐可记得那贼人相貌,若能记得,画下来,奴婢去找江湖杀手宰了他!” 安锦舒本糟糕的心情被她这一句话逗得去了一半,她摇摇头表示不记得,毕竟总不能告知她那人是顾卿辰吧,虽然告诉她也无妨,可她怕叫她知晓的太多于她不利,顾卿辰的势力比她想的还要大,她怕隔墙有耳。 第279章 学三声狗叫 “这什么线索都没有咱们如何找回公道啊,这....这委屈岂能白受。” 红鲤心疼的抓着安锦舒的手,然后使劲拍了拍自己脑袋。 安锦舒赶紧拦住她的手:“这是做什么?” “奴婢什么也想不起来,要是奴婢能想起来,定能帮小姐抓住那个大坏蛋。” 红鲤懊恼愧疚至极,小姐身娇体软,竟被这样欺辱还无法讨回公道,她愈想愈觉生气,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到底是谁想要她家小姐身败名裂。 安锦舒安抚的揉了揉她的手心,眼神冷冽如寒冰,但见她冷冷一笑咬牙道:“没事,他既有第一次,定会有第二次,下一次我定抓住他,狠狠地拔了他的爪牙。” 就算拔不掉顾卿辰那口利齿,也得狠狠咬回来方能解气。 夜雨微凉,清风席卷水气飘荡在高阁之上。 顾卿辰衣衫半拢,墨发微垂,妖孽容颜半隐在黑暗之中,左手缓而慢的给右手缠着纱带,而他的脚边散落着一团带血的布条,在黑暗中泛着血腥之气。 他两只手皆被白色纱带浅缠掌心,冷风自大开的窗沿吹进,屋中烛火四下摇晃,把屋子中央跪着的人身影拉的扭曲而斜长。 安念如见着鬼一样颤抖着打着哆嗦,面色青紫,一双眼里散发出浓浓的惧意。 “阿......阿弟?” 她抖着声音不确定的喊着,她不敢相信那坐在案后浑身散发着冷魄气息之人是那个她曾欺辱过的少年。 不过一年半载,他越发貌美,当初初入安家时那落魄模样与羸弱好欺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他不是还未及冠?可为何她瞧着他如今模样分明就是及冠少年模样。 甚至瞧他那精壮腰身比及冠少年还要壮硕。 安念瞧着他的模样,不知觉间竟有些心跳发快,恐惧散去一些,面上竟然浮现一抹红晕。 “你在唤我?” 顾卿辰冷目恻恻看向她,深而黑的眼眸之中只一丝幽光从他眼底隐隐透出,使得他神情有些狰狞可怖没有半分情感。 他手中纱带已然缠好,抬手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两下,指尖与桌案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 两个黑衣人自暗处行出,大手一挥,一道黑影便落至地上。 黑衣人未手下留情,那黑影被重重扔至地上后发出极大的一声闷响,还有男子吃痛的哼唧声。 待安念瞧清那黑影模样顿时遍体生寒。 不是三皇子又能是谁。 “这...这.....”她大惊失色跌坐在地,满心只有两个字,完了。 “怎么?不认得了?”顾卿辰好以整暇瞧着她:“还是说他这张人皮你没见过。” “我......”安念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办,对方把人扔在她面前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她与三皇子的诡计已经被其全部识破了。 这若是传出去,顾元忠撑死不过受一顿贬责,可她呢?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突然,安念大吼:“阿弟这是污蔑。” 她声音响亮,眼神坚毅,似乎她真的没有做过亏心之事,仿佛一切都是顾卿辰空穴来风。 “本皇子妃今日不过是听闻这芙蓉锦阁有集会这才会来此,碰巧看见三妹妹,本想上前与她打个招呼哪知不凑巧的赶上她要去换衣裳,一转眼便被莫名其妙绑来此处,阿弟可知私绑皇戚的罪名。” “罪名?”顾卿辰似听见什么笑话,他顾卿辰既然敢做又怎会怕罪名。 他眼神一暗,自桌边抽出长剑,越过桌案走至安念身前。 直到他站在安念跟前,安念才发现他竟长得这般高大了,她跪在地上努力仰着头想瞧清他的神色。 可下一刻寒光闪过,面上被溅上一片温热,腥臭之味随之涌来。 “唔!!!”地上人惨痛的声音响起,安念眼前突然变得血红一片,直直的盯着那飞溅在眼前牙白色袍子上的红色血迹僵住了身子。 她不敢去看身旁的情况,只见她轻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 等挪开胳膊看见其上的血迹时,她啊的尖叫一声扔了帕子手慌乱的撑着地面想往后退。 只是她得手并未抓在地上,而是抓住了一个条状物。 毫无防备的安念低头瞧去,然后身子猛烈抖动起来,眼睛充血似要炸裂开来一样。 “啊!!!!”她惊恐大叫,把那东西踢得远远地,手脚并用的爬至角落,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而被她踢飞的条状物却恰好落在了顾卿辰的脚边。 顾卿辰看着那截断臂蹲下身来,眸带嗜血之色冷冷看着地上因疼痛扭曲打滚之人。 在一伸手,对方脸上的易容人皮便被撕下,露出顾元忠本来的面目。 “安.....念!”断臂的剧烈痛意使得顾元忠强行自迷药药效中清醒过来。 他并未瞧清顾卿辰的面容,可他睁眼却瞧见了角落中发抖的安念。 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女人算计了自己,毕竟只要自己死了她便能守着三皇子妃的位置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他声音凄厉如野兽嘶鸣,眼睛中满是血丝,恨不能把不远处之人扒皮放血剁成肉块去喂狗。 “你为何这样对我.....我是你夫君....我死了也得拉你陪葬!” “不是我....不是我....”安念身子死死缩在角落,如魔怔一般不停地念叨这三个字。 “不是你?”她的惊惧模样皆被顾元忠瞧在眼中,那样子分明是被什么吓着了,顾元忠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旁边。 这一看他立马明白过来:“是你!” “是我。”顾卿辰站在他身前,以一种高位者的姿态讥讽的俯视着他:“说起来我还算是你小舅子呢,来,叫声小舅子听一听,若能叫的我舒坦了,我便放了你,如何?” “呸!”顾元忠啐了一口,他从未把安念当成妻,也绝不可能认安家人做戚。 “一个低贱肮脏的贱民,不过披了张锦衣华服便妄想成为人中龙凤,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你若跪下学三声狗叫我许能答应你。” 第280章 送去净春庵 纵使断臂血流如注顾元忠却依旧嘴不饶人。 顾卿辰也不恼,一脚踩在他的断臂上,巨大的痛楚使得顾元忠惨叫一声,冷汗如雨,浑身痉挛个不停。 “如今你我二人谁更像狗?”顾卿辰蹲身讥笑看着他,然后再次提剑眼都未眨直直刺下。 利剑破开皮肉穿刺骨头插入地下把顾元忠胳膊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顾元忠惨烈的哀嚎破过窗沿响彻天际。 “你一只手动她我便砍你一只手,两只手动她.....我便废你双臂!至于你想做的事......” 顾卿辰的长刀停在了其胯下。 那一瞬间顾元忠汗毛倒竖,似有一道寒气从脊背直流而下冻僵了他的全身。 那长刀触感是那么寒冷,他一动不敢动,就怕割伤不该割的地方。 瞧他这般模样顾卿辰发出一阵阵讥笑声来。 然后他眼一凌,长刀举起重重落下。 顾元忠眸子瞬间睁大,巨大的惊吓之中直接叫其失了声,然后在刀还未落下前活生生被吓晕过去。 顾卿辰的刀停在其胯下三分位置,只需一点地上之人便彻底废了。 可他停手了。 他那染着杀意与薄红的眼看向角落中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杀他何须脏了自己的手,这种事自是有她人代劳。 “我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你想要吗?”望着角落中瑟缩身影顾卿辰冷笑开口。 安念抱着胳膊头埋的极低,口中念念有词念叨着什么。 见她不答顾卿辰便啧啧了两声故作惋惜:“可惜,本想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不要便算了,可怜你二人一去偌大的三皇子府便无半个主子,金银财宝也只得充进国库,真是惋惜。” 闻言安念突的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是啊,他死了她便是遗孀,三皇子府内除了那贱人以外便只有她这个堂堂正正的皇子妃,皇上与贵妃定会怜她孤苦,给她位份。 只要她发誓此生不再改嫁,那三皇子府内所有东西就都是她的,有了银钱有了身份她便有了保障。 以后待一切尘埃落定她就算在后院养再多小倌也无人知晓。 三皇子已经废了...... 不论她这个弟弟是疯了还是如何,断三皇子一臂没假,废他一臂更是假不了,身有残便无缘于高位。 何况安念没有忘记刚才他醒时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可怖模样,如果今日她叫他活着回去,等他醒来,她便在无活路。 只刹那间,她便思虑清楚要如何做。 她扶着墙站起身来:“我要如何信你会放我离开?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我回去揭发你。” 顾卿辰不以为意,大手一掷一柄长刀便落在安念脚下:“三皇子妃是个聪明人,想想你死去的孩子,想想你这好夫君做的事,在想想三皇子府那泼天富贵,选择权在你,做不做你自己决定,至于我?我又未杀人,杀人者可是你,揭发......也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此话便是挑明了告诉安念,我不怕你去报官,伤人者是我没错,可杀人者却是你,咱俩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揭发我我叫你好过,二人各取所需。 此话一出,算是给了安念一颗定心丸,既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还怕什么。 说罢顾卿辰未再多言,提起那钉在顾元忠胳膊上的长剑转身回到了案后。 安念在一开始的犹豫后颤颤巍巍的捡起了地上的长刀,然后双手握刀亦步亦趋的靠近地上之人。 血液在地上流淌成河,顾元忠失血成这般,就算安念不杀他他亦难活。 安念踩着殷红血液,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踩水之声,然后她停在了顾元忠身侧。 看着那奄奄一息之人她眼角滚落一滴清泪,走到今日这一步实非她所愿,她事事隐忍,失去两个孩子也不敢哭闹,看着他在自己新婚之夜与旁的女子在床榻边厮混,咬的嘴唇流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看着他流连烟花柳巷却还得把美人亲手奉上。 她受这些屈辱是为了什么? 安念苦笑,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权势,而这些东西如今是唾手可得,她怎能言弃。 事已至此,他若不死她便难活,只有他死,她安念才能有一线生机! 顾卿辰说得对,是他先对不起她得,她这样做也是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罢了! 他们在地下想爹爹,她便亲手送他下去陪他们! 安念眼中凶光乍现,脸色突然变得阴毒而狠厉。 她举起长刀,在烛火摇曳之中猛而狠的扎向面前人腹部。 “噗!” 长刀入腹的一瞬间顾元忠突的睁开了眼吐出一口血来,他眼珠子似要迸裂出眼眶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安念,似要记住她的模样化成厉鬼前来索命。 初次杀人的安念浑身抖得似要痉挛,握着刀身的双手虚浮无力抖得剑身乱晃。 她的脸苍白无比,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不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人,杀得还是当今三皇子。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时此刻的安念才觉后怕,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锦衣玉食此刻她统统想不起来,她唯一能想起来的便是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三皇子妃可莫要忘了,杀人留一口气,后患无穷。” 顾卿辰慵懒靠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擦拭着手中长剑,仿佛眼前场景并非是在杀人,而是在演一场好戏。 是啊,既然已经动了手怎么能叫他在留一口气,安念恶狠狠一咬牙一把拔起那插入顾元忠腹中长刀,然后在顾元忠绝望而惊惧的眸子中安念砍了他一刀又一刀。 直到把人砍得面目全非在无喘息,直到她浑身被热血洒满在无力气提起那长刀。 长刀自她掌心滑落,掉在血泊之中。 “三皇子妃果然好胆量。”顾卿辰鼓掌叫好。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何时放我离开。”安念强装镇定看向顾卿辰,她杀了三皇子,需要回去好好思虑思虑如何洗清嫌疑。 “嗯,现在就可以。”顾卿辰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却意味深长:“来人,把咱们三皇子妃送去净春庵,叫庵中师太好好照顾照顾我们的三皇子妃!” 话音落,安念的胳膊便被人擒住,一左一右两个大汉叫她无法动弹半点。 “放开我!我不去那里!我不去!”安念怎么说也是在京都待了几载之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净春庵。 说的好听是尼姑庵清净之所,实则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倡馆罢了。 可与京都城中的青楼花馆不同,此处乃是真正的下三滥之所,所去之人皆是些下九流之辈,上至衙门关差,江湖悍匪,下至贩夫走卒,难民乞丐,只要花一枚铜子便可享受美人,这净春庵中的女子一部分是自愿的,一部分是被迫的,可下场都只有一个,不得好死。 第281章 好久不见啊阿姐 过低的价格引来的便是更多的人,一位女子一日接上七八十位客人都算是少的。 更甚之会有一女多男的情况出现,可谓是只要给钱,这庵中女子便不是女子,是任人玩弄的最下等的娼妓。 玩的多了,很多女子便会染上脏病,最后下体溃烂发脓难以治愈气绝身亡,庵中师太便随便找个地方把人扔了,暴尸荒野,用人间炼狱形容都不为过。 “你怎么能骗我!你分明说好放我离开的!”安念朝顾卿辰大吼。 “三皇子妃不如在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什么。”顾卿辰勾着冷笑,那双妖一般的邪肆眉眼此刻如染了血雾一般,寒气浓重。 “我说的是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何时答应你要放你离开?你现在本应该与他一样。”顾卿辰手指向地上死状无比可怖之人:“可你现在却好生活着,你既那么喜欢使那腌臜下作的手段,我便送你去净春庵好好感受一番,也不枉你费如此大力气做下此局。” 直到这一刻安念才看明白,她面前这人是个冷血又狠戾的疯子!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只因为他想看着她亲手剁了三皇子! 可突然,安念想起什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的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是这样!” 她以一种极为恶心又讥讽的神色看向顾卿辰:“原来你喜欢三妹啊.....哈哈哈哈,我那好妹妹知道她的好弟弟喜欢她吗?知道你原来怀揣着如此恶心又龌龊得心思在暗处窥视她吗?顾卿辰,你真叫人恶心呐!” 若是以前,顾卿辰会狠狠捏碎安念的下巴然后拔掉她的舌头,叫她感受一下想死死不了,想活却活不下去的痛楚。 可如今的顾卿辰学会了另外一种折磨人的法子,他拔掉安念的舌头,然后把她剥干净扔进了净春庵中那处地牢中。 那里会有十几条发情的狼狗在等着她....... 后半夜小雨停了,蝉鸣声不断,闷热的天因这小雨有了丝丝凉意。 安锦舒睡前穿的单薄,夜里觉得冷了便轻声唤道:“红鲤,去把窗子关小些。” 窗子应声而落,安锦舒未做她想,只当红鲤听见了去关了窗。 可下一刻她身上锦被突然被捞开,一人欺身而上,大掌搂住她的腰身软糯舌尖便强势侵入了她得口中。 安锦舒一瞬间睡意全无,眼睛瞪得老大,玉足不停踢着身上之人,手也不停推搡着他,就连床边的帷幔也被她扯落下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她无法阻挡对方的侵犯。 对方力气极大,伴随着冷冽幽香与男子粗重喘息,安锦舒只觉火热大掌自身下探入,攀上无人之境任意搓揉。 “放....放开....”她想咬他,可是对方好像知晓她想做什么,先一步捏住她的脸迫使她无法闭合唇齿,只能任由他欺凌。 也不知被吻了多久,身上被揉捏多久,对方的手把她身上上上下下全摸了个遍一处也未放过,直到对方最后疼惜的吻了她的眉眼抽身而去,安锦舒才猛吸一口凉气,睁开眼来。 夜风夹杂着凉意自窗子飘进来,身旁的帷幔还好端端的挂着,身上锦被也盖在身上,除了身子有稍许不适,其它的好像都是她得一场春梦。 她轻唤一声:“红鲤。” 红鲤浅嗯一声,窸窸窣窣声起,红鲤捞开帷幔探进头来睡眼惺忪道:“怎么了小姐?” “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若是梦.....安锦舒摸了摸脖颈,那里似还残留着亲热后的心悸感觉,太真实了。 “没有啊小姐,奴婢一直守着小姐呢,若是有动静奴婢肯定第一个知晓。” 安锦舒又不确定的四下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确认刚才那的确是一场梦。 “无事了,有些凉了,你去落了窗吧。” 红鲤揉揉眼睛哦了一声,去窗子边落了窗。 见窗子落了她这才放心,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扯过锦被再次陷入了梦乡。 而她屋中那最后一抹幽香也随着她得沉睡自缝隙溜走。 由于前一日下了雨,第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晴空万里,碧青蓝天,就连空气中都是满满的青草香气。 安锦舒刚站在廊下浅浅的伸了个懒腰,阿梨却匆匆跑进院子道:“小姐,盛大人来了。” 怀安哥哥。 安锦舒瞬间笑了起来,如此早,看来是为了那把剑来。 安锦舒忙不迭赶去前院,却被人告知对方去了她爹院子。 安锦舒又转头往自己爹爹院子赶,可刚走近就见到了熟悉的面容。 张财与张宝见到她后齐齐见礼:“小的见过三小姐,三小姐安。”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财恭敬回道:“回三小姐,今日卯时。” 安锦舒看了眼那紧闭屋门:“爹爹可在?” 张财又道:“在的,大将军与少爷还有盛大人皆在屋中。” 安锦舒点点头,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害怕推开这扇门,她有些害怕看见顾卿辰那张脸,许是昨夜在芙蓉锦阁之事太过荒唐,又或是昨夜的梦太难以启齿,她竟生了退却之心。 伸出去的手半晌不曾推开那道屋门,安锦舒最后讪讪收回了手:“既然爹爹与盛大人都在屋中想来是为公事,我便不进去打搅了。” 说着转身要走。 可就在其转身的瞬间,身后门嘎吱一声开了。 安锦舒诧异回首,就见少年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亦妖亦魔亦狂妄。 昨夜芙蓉锦阁她未发觉,他不过离开区区一载,这身形,这个头,这样貌恍若换了个人,寻不见从前半分影子。 从前他眉眼邪肆面容俊逸妖孽,可大眼瞧去却并不惹人。 可如今他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邪气,眉眼容貌皆长开一般,比以前更加张狂,无一处不散发着美艳。 “阿.....阿弟?”安锦舒甚至有些不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顾卿辰,上一世他的容貌也不曾发生如此大变化,他此刻的容貌分明与她死的那一年有些相似,可那都是很久以后得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啊阿姐,近来可安好?” 第282章 安老太太起心思 安锦舒瞧他面上笑意只觉碍眼的很,可碍于这是在自家爹爹门前又不好说话,尽管瞧他万般不爽,可最终也在权衡利弊之下回了一个浅笑:“好久不见。” 如此冷淡的态度? 顾卿辰勾唇一笑:“这么长时间不见,阿姐惜字如金至此?还是说不愿瞧见弟弟我?” “顾公子说笑了。” 不等安锦舒回话盛怀安清润之声便先一步响起。 盛怀安自屋中迈出,极为自然的与安锦舒并肩而立,且见她清晨穿的单薄,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她系上。 眉眼间温柔难掩:“昨夜下了雨,晨间凉,怎穿的如此单薄。” 顾卿辰冷眼瞧着这一幕,眉头微挑,眼底暗色甚浓,面上却带着笑意。 他走时这二人且会避嫌,如今不过短短时间,再回来,二人关系倒是突飞猛进,竟亲密如斯了,倒比昨日马车前更要温情些。 安锦舒抓住肩上衣裳回以盛怀安浅浅笑意。 可盛怀安没瞧见的是她眼底的一闪而过的担忧。 自那日安锦舒与盛怀安确认下婚约,二人相处便亲近了许多。 以前盛怀安不会做这等唐突举动,可如今她二人婚约在身,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反倒多了些温情。 实则这一载以来安锦舒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有时也会主动为盛怀安整理衣襟或者袖口。 那日都护府门前她众目睽睽之下对他那般说便没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 现在京中有名望的世家都知晓她与盛怀安的关系。 若是没有意外,她此生应是要嫁给盛怀安无虞了。 可眼下面对顾卿辰,安锦舒却没由来的有些担心,担心顾卿辰这厮发疯对盛怀安不利。 “听闻家里来客人了,便急匆匆赶来了,不曾留意。” 安锦舒此话说的巧妙,客人...... 面前二人,一位是其未婚夫婿,一位是其名义上的弟弟,若真的算下来,二人皆是客人。 这客人什么时候能反客为主谁也不知。 不。 许是知得,至少顾卿辰从不认为自己是客。 “看来这位客人对阿姐很是重要啊,瞧阿姐,头发都乱了。” 顾卿辰笑着伸出手去,想要为她整理脸上发丝。 可修长手指差一些就要摸到她得发丝时少女却猛地侧脸避了开来。 那样子似极不乐意他的碰触。 少女转脸看向身旁矜贵男子:“怀安哥哥你帮我瞧瞧。” 盛怀安朗目含笑,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顾卿辰,这才抬手为少女梳整墨发。 极尽温柔。 顾卿辰的胳膊悬在半空之中,半晌他才森然一笑紧握成拳收了回来。 不急,心急怎么可能吃得了好东西。 不远处的拐角,一人把她们之间的互动全部瞧在了眼中。 王婆子搀扶着老太太在这拐角处从房门开看到现在三人行色各异。 王婆子瞅了一眼自家老太太的脸色,便知晓她在想什么。 “这四少爷不过离开一年半载的,瞧瞧如今模样,倒是俊俏的很,身形样貌都是顶尖的,老奴见过如此多的京中少爷,无一人有四少爷这般好样貌呢。” “在俊俏也不姓安。”安老夫人黑着脸看着那屋门前的三人,额头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刻满了岁月留下的沧桑,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一种寒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她是过来人,有些事只一眼就能瞧个大概。 视线落在那变化极大的少年身上,安老夫人都快忘了他离去前是何模样了。 可她永远记得自家儿子把人带回都护府的那一日,少年羸弱的叫人心疼,他孤苦无依,形容枯槁,好似一阵大风刮来便能把人刮跑。 他是那么需要衣裳,需要食物,更需要一个可以安生之处。 安家不得不留着他,因为若不留他安家便会背上薄情寡义,无情冷血之骂名。 反正是个孩子还是一个需得倚靠安家才能活下去的孤儿,留着他对安家毫无害处,安老夫人自是乐见其成。 可不知哪一天,这人变了,或者说她一开始其实就看走了眼。 她此生见过太多表里不一,假仁假义之人。 农夫养蛇最后死于蛇口的故事广为流传,她绝不会叫安家成为那个农夫。 烟烟是她安家嫡女,因他前前后后不知遭了多少迫害与危险,如今瞧着其对烟烟竟还有旁的心思...... 安老夫人目视前方,心头已有计量。 “前些日子说的辰儿游学,可找好关系了?” “回老夫人,已经找好了,曲大人来信,姑苏是个好去处,若四少爷前去,他定好生照顾。” “嗯,倒是难为曲亲家了。” 安老夫人算是满意的点点头:“就这么定了吧,刚好趁着今夜团圆时好与辰儿说。” 王婆子哎了一声,赶忙低眉顺目扶住安老夫人还不忘低声提醒着:“老夫人,这四少爷如今可是安家的功臣,替皇上拔除那么大一波叛党,又缴获了不少兵器,恐是皇上择日就要宣见,在此之前,怕是不能叫其离开啊。” “我是老了,还没老糊涂,需得你提醒?”安老夫人声音不悦瞪了她一眼。 王婆子脑袋更低了,忙恭顺道:“瞧老奴这脑子,近日来越发不灵光了,” “城郊的荷花开的鲜艳,烟丫头前几日一直嚷着叫我带她前去,正巧辰儿也回来了,那便带着她二人前去游玩一番,若皇上召见赶回来便是了,如此时间便刚刚好。” 安老夫人自顾自说着,王婆子听得有些怔愣。 老夫人要单独带三小姐与四少爷前去游玩? 可四少爷明明对她家小姐....... 王婆子有些不解的瞧了眼安老太太,见她只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似陷入了沉思,她赶紧垂下眸子掩住心头慌张。 她家老夫人竟要亲自确认? 这若是真抓住,可怎么得了。 “走吧,乏了。”安老太太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王婆子立马收敛起心绪搀扶着其慢悠悠的往如意院走去。 “老夫人不是要去老爷那处坐坐?” “我这把老骨头往孩子跟前凑什么,且让她们先叙旧吧,我啊,以后有的是时间。” 第283章 阿姐也不是故意的 安如鹤自屋中行出,看见两个孩子如此亲昵有些不悦的咳嗽两声。 他的确喜欢盛怀安这孩子,年少有为仪表堂堂,可欣赏是一回事,不代表他就能忍受他二人过分亲密的举动。 二人有婚约不假,可并不代表安如鹤就能纵容她二人这样的行为。 此刻他瞧盛怀安,就觉碍眼的很。 “烟烟,外面凉,你且进屋去。” 安锦舒乖巧的哦了一声朝着盛怀安甜甜一笑就进了屋子,盛怀安正要一起进屋安如鹤却不动声色挡住了他:“盛侄儿今日不是要上值?翰林院承旨可关系到国运昌盛,万不可掉以轻心呐。” 盛怀安腿一僵,面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了,聪明如他怎会不知安如鹤此话的意思。 他苦涩一笑,看来想要娶烟烟,道长而路远呐。 他后退一步,拱手告辞:“侄儿谨遵都护大人教诲,此刻便回去当值,侄儿告辞。” “嗯。”安如鹤点点头:“去吧。” 盛怀安转眼瞧向顾卿辰:“顾公子,告辞。” 顾卿辰抱拳朝他浅淡一笑:“盛大人,一路好走。” 瞧着那俊逸风清背影走远,屋前的两个男人各有心思。 安锦舒本以为自家爹爹把自己叫进屋子是做什么,实则坐了半日的冷板凳。 他与顾卿辰侃侃而谈,上至朝堂下至生活琐事,扔她一人在旁边插不上话,只能一个劲的喝茶,最后喝完了三壶茶,也省了早膳了。 只是三壶茶进肚也着实不太好受,肚子撑得圆滚滚不说水还在其中晃荡,尿意袭来,安锦舒脸憋得通红,起身表示要去如厕逃似的离开了屋子。 怕自家爹爹还要她旁听,安锦舒如厕完便偷偷的想从偏门离开。 可哪知人刚从偏门跨出去,两个人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爹....爹爹。”安锦舒瞧着眼前高壮且严肃之人扯出一抹难看笑意,偷溜被逮个正着,这不尴尬了。 “我看就是平日里太过纵容你,叫你才坐这么一会就要偷跑。”安如鹤板脸训斥。 其实也怪不得今日安如鹤严厉,先有盛怀安碍眼,后有顾卿辰做比对,这样一瞧,安锦舒确实有些顽劣了。 瞧瞧辰儿,年纪比她还小,却有胆识,有谈吐,胸怀大略不畏艰险,她作为姐姐如此没规矩不像话。 “父亲莫要训斥阿姐,想来是我与父亲说的事实在无聊,阿姐烦,这才坐不住。”顾卿辰幽幽开口。 安锦舒:“?” 她铜铃大眼睁的老大了,看着顾卿辰那厮就想在他面上找些幸灾乐祸,可瞧其模样,似乎真的在为她说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要顺着他的话为自己辩解一下,可转念一想,她爹爹那么宠她何须叫他出头,这厮替她说话定没安好心。 她一把搂住安如鹤的胳膊甩了甩,语气软糯又委屈的撒娇:“爹爹,才不是像阿弟说的这样,我没有嫌烦,我就是早间出来没有用早膳,饿了,想去吃些东西。” 安如鹤本见她女孩子家家这么短的时辰都坐不住还想着偷溜,不成体统。 可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心疼了,慈父心顿时冒了出来:“这倒是爹爹的不是了,爹爹没有考虑周到。” 说着他似想起什么笑眯眯看向顾卿辰:“辰儿也没用早膳吧,正好与你阿姐一同在我这处吃些。” “那个......”安锦舒一听要与顾卿辰一同用膳立马就浑身不自在:“爹爹,我突然肚子有些疼就不用膳了,想回去躺一躺,午间再来找爹爹。” “肚子疼?刚才不还.....” 安如鹤话没说完少女人就溜的没了影,安如鹤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冒冒失失的。” 顾卿辰瞧着少女消失的方向浅浅一笑,略觉委屈:“好似这次回来阿姐很不待见我啊。” “这.....”安如鹤一时哑然,烟烟这孩子此次确实有些反常了,辰儿离家这么久,回来后她怎么就这个态度,以前她不是最喜与辰儿一同玩耍? “听闻阿姐与盛家交换了庚帖?”顾卿辰俊逸面庞之上显露出一丝难过:“想必因此阿姐才会疏远于我,毕竟阿姐如今也是有婚约之人,与我这等外男走的太近会叫人家说闲话。” “屁话!”安如鹤听不得这种话,烟烟是他娇养的花骨朵,就算要被人摘走也得经过他点头才行,否则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你阿姐年纪还小,与盛家这婚事还早着呢,盛家那臭小子想要我的宝贝女儿那也得瞧瞧我放不放人!” 说着他转头拍了拍顾卿辰的肩膀:“你也莫要多想,我听你娘说烟丫头为了迎接你回来特意去为你寻了把神剑,应该是要等晚上送给你。” 说着安如鹤语气有些酸了:“这丫头好东西都往你那里送,你知晓我那屋中的好物件如今有大半都在你屋里,这等待遇就连你兄长都没有过,你小子,知足吧。” 顾卿辰闻言眉眼中也是染上了笑意:“如此,倒是儿子狭隘了。” 那小狐狸一开始就知晓他进安家的目的,给他送这么多东西也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让他放下戒备。 连私印都敢拱手奉上,也不知晓当初谁给她的胆量。 不过他倒是有些怀念当初的日子了,若是当初没有与她摊牌,她至少还会装成好姐姐模样哄着他。 不像如今,倒是越发大胆了,连装都不愿意在装一下了。 安锦舒一口气走到了自己院门前,拍拍心口稍稍缓气。 她如今见顾卿辰是越来越不自在了,一见他就会想起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同时也会想起昨夜的那个旖旎的梦,真是又羞又气恼。 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着实不好。 安锦舒咬咬牙提着裙摆进了院子,阿梨这时抱着一个东西摇摇晃晃走来:“小姐,这是盛大人临走前 叫奴婢拿来给你的。” 阿梨手中抱着一个长条物,用锦布包裹着,足有阿梨大半个身子长,安锦舒手提了提发现这东西极重。 如此长又如此重的物件便只有一个。 那把神兵:斩天 第284章 阿姐在躲我 “怀安哥哥真的做到了,在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也不知晓那芙蓉锦阁的第二题是什么。” 安锦舒手摸了摸剑身,想起昨夜临走时盛怀安对她说的那句:放心,交给我。 安锦舒明媚一笑,怀安哥哥真的没骗她,她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突然安锦舒的笑消失在嘴角,只因她想起当初想要此剑的初衷。 怀安哥哥费了如此大的功夫,甚至她都差一些被三皇子那等恶人玷污清白,这样辛苦得来的剑送给顾卿辰未免不值当。 想起他对自己做的事,与三皇子那种人无甚区别,安锦舒撅起嘴来,看着那剑越想越觉不能给他。 亏得她还想与他和谐共处,觉得他待她不错不想把世仇恩怨牵扯到二人身上来。 仇是仇,情是情,她本不想混作一谈,可他如今对她总是这般捉弄欺辱,士可忍孰不可忍,抛开安家与其恩怨,她如今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她低头? “收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乱说也不许拿出来。” 安锦舒冷声吩咐,然后在没有看那长剑一眼,快步进了屋子。 阿梨不解,此剑不是其辛辛苦苦找来的宝物吗?为了此物盛大人一大早就跑来送了,结果自家小姐竟要锁起来,不送四少爷了? 阿梨满头雾水,红鲤见她抱着剑站在原地发呆上前拍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抱着不重?还不快快按小姐吩咐的去锁起来。” “红鲤姐姐。”阿梨唤她:“奴婢不明白小姐花费如此一番功夫寻来的东西为何又要锁起来。” 红鲤瞧了眼主屋,透过抬起的窗子看到屋中少女单薄背影,为何锁起来?还不是小姐又与四少爷闹别扭了呗。 她看了眼那剑,叫了两个小厮上来替阿梨分担了然后又对阿梨吩咐着:“你且随这二人去小库房把东西放好,莫要忘了小姐的话,有些事你以后自会明白的。” 阿梨憨憨的挠了下头,虽然还是没太明白可是她却没问了,有的时候刨根问底不见得是好事。 由着今日顾卿辰归家,算不得什么大事,曲氏便安排了家宴。 晚间用膳时安家众人皆给顾卿辰送了礼,不论大小皆是心意。 一来犒劳他辛苦跑扬州一趟,二来是感激他救安如鹤一命,最后才是赞赏他的胆识,夸他竟敢就带着侍卫两个人进山洞剿叛军,着实英勇。 安锦然因这事对顾卿辰简直就是刮目相看,搂着其灌了不少的酒,就算顾卿辰喝一半漏一半喝到最后也是喝红了脸,醉眼朦胧更添几分美貌。 曲氏本与安老太太低声闲聊,一抬眼才注意到喝的有些多了的二人赶紧阻止:“莫要在喝了。” 她看向安锦然没好气道:“你阿弟长途跋涉一路奔波本就疲惫辛苦,你还给他灌这么多的酒,若是夜间胃不舒坦岂不受罪。” 安锦然却哈哈一笑一把搂住顾卿辰的肩膀:“阿辰酒量极好,若喝多了躺下睡便是了,如今都到了家又不是在外面,娘何必担忧,何况阿辰喝的量儿子心头有数,他喝的这些绝不会叫胃难受反倒,反倒助眠。” 安锦舒也在一旁劝道:“阿娘不用担心,阿弟如此久都未放松过,今夜难得放松,便叫兄长陪他好生喝几杯吧。” 醉了好啊,醉了躺下就睡不会作妖。 握着白玉琉璃杯的青葱指节蓦然一紧,只见其关节位置隐隐有些泛白,顾卿辰在所有人都没看见之处扯了一抹阴冷笑意,想叫安锦然灌醉他? 真是可爱又天真得紧,他的阿姐好像不知晓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东西起了心思就再难收场,醉意只会诱发出人心底更强烈的渴望,可不会增强人的忍耐力。 “明日你姐弟二人好生准备一下,我与你娘商量了一番决定趁着如今荷花开的盛,天气又热前往城郊庄子避暑。” 安老太太适时开口,惹来众人视线。 安锦然与安如鹤有公务在身自是去不得,虽说臣子也可告假,可如此酷暑皇上都没有前去避暑而是每日勤勤恳恳上朝批阅折子,圣上尚且坚持着以身表率,他们这些为臣者又怎么能抛下公务前去贪图享乐呢,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公然挑衅皇权威严吗。 安如鹤与安锦然去不得便只有曲氏四人可前去了,与安如鹤打听了皇上是否有召见顾卿辰的打算,听闻近日陛下政事繁忙安老太太便放心了,如此就似她一开始想的那般,什么都不耽误。 说完这避暑一事安老太太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提到顾卿辰游学一事。 此事当初皆由曲氏等家中长辈协商并未告知顾卿辰,如今安老太太告知顾卿辰后顾卿辰除了一开始的诧异外剩下时间并无反常。 游学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抬眼看了眼那正埋头默默喝着米酒的少女。 游学离家太远,离她也更远了,不妥。 家宴散后众人各自回了自己院子,天色不早曲氏便也未留安锦舒,只叫她早些回去歇息。 回去的路上安锦舒不曾想顾卿辰竟在等她。 看着不远处的修长身影安锦舒顿住脚步不再往前,她不动那人影便缓步向她而来,直到双方二人能看清彼此神色后顾卿辰才停下脚步。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安锦舒闻着他这一身酒气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真怕这厮酒后发病。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是不在意,安锦舒后退的动作顾卿辰并未在意。 他抬眸,一双妖孽眉眼沉如深渊,把安锦舒的小小身影圈在其中然后往眼底深处沉, “弟弟我有个两个问题想问阿姐,还请阿姐认真回答我。” 问题?还要她认真作答,她想说不答行吗? 没等安锦舒点头同意顾卿辰便说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阿姐今日的礼物为何从剑变成了砚台?” 他能知晓她寻剑一事并不奇怪,毕竟那夜他也在芙蓉锦阁,想来是打听到了什么。 “我瞧那剑不好便没送给阿弟,等以后我再为阿弟找个更好的来。” 顾卿辰闻之冷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其这套说辞。 随之他又问出第二个问题:“阿姐在躲我?” 第285章 与我在一起 安锦舒眸光雪亮盯着他,然后笑了:“阿弟既然已经感受到了何须再多问,是想从我这里听见什么答案?” 下一瞬酒气夹杂着冷香扑面而来,本还在几步之外的人就以鬼魅般的速度闪现到了她的眼前。 安锦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贴身”袭击惊得心猛地一提,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 可眼前人哪里能给她闪躲的机会,一把就搂上其腰埋首进她脖间。 “嘶......”安锦舒只觉脖颈传来一阵刺痒,这厮竟然咬她。 “顾卿辰你疯了!你放开我!”安锦舒脸瞬间爆红,眼睛不由看向周围。 只见红鲤与阿梨一脸无措,张财与张宝默默转身非礼勿视。 “红鲤!去找我阿娘!”安锦舒手脚并用边敲边打身上之人,可顾卿辰这厮没喝酒时就是个疯狗,今夜喝了酒更是不可理喻。 她当她安锦舒是何人,是闲暇时消遣的玩意还是可以随时玩弄于掌心的妓子? 她喜欢他时他弃她如敝屣,如今她对他再无非分之想他又这样做所为哪般? 她真的受够了。 “哦......哦!好。” 红鲤还在惊诧之中,听见安锦舒的大吼她立马回神就往如意院跑,可哪知跑了没两米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直横在她面前,红鲤止步不及一头撞在其胸膛之上,不仅是红鲤吃痛,对方也是闷哼一声。 待红鲤捂着脑袋抬眼看去,只看眼前一堵黑墙,对方人高马大,身形壮硕,那一只胳膊就能掐死她一样,红鲤眼都被其吓红了。 可一想到自家小姐还等着她通报老夫人救命,便不管不顾的起身又要往外冲。 “老实些。”黑昼黑着脸冷斥道。 红鲤长的娇小,靠近他后只到他的腰腹,他就像以大欺小,一个大男人这样做着实有些没脸,所以只要她乖巧,黑昼自不会碰她:“你若不想被捆住就老实些不要乱动。” “你让开!我要告诉老夫人叫她好生教训你这刁奴!” 红鲤气的大吼。 怒极之下哪里管他是何人,只当黑昼是顾卿辰买回来的奴仆,但不论怎么样只要四少爷一天还在安家,那这老夫人便能管他一天,冯管人是他买的还是如何,进了安家便是安家的人。 见红鲤如此大声嚷嚷黑昼眉头一皱就要上手绑人,哪知手都没碰上红鲤,一道娇瘦影子便从旁窜出朝他袭来。 黑昼眼睛都未眨动,大手一撑,一颗小脑袋就顶上了他的掌心。 阿梨咬着牙红着眼怒气冲冲的朝他龇牙咧嘴,虽然脑袋被其顶着无法在往前,可小手却不停乱挥,恨不能挠花黑昼的脸:“你不许欺负红鲤姐姐!” 红鲤见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上来帮她,立马道:“不用管我!去帮小姐!” 阿梨立马应声就要去帮安锦舒,可下一刻她得衣襟被人抓住,同时被抓住的还有红鲤。 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简直就是耻辱!何况还是个男人,那便是耻辱中的耻辱! 红鲤与阿梨在这一刻立马站在了统一战线,开始拼命挣扎对着黑昼拳打脚踢无所不用其极。 虽说她二人下手轻,捶一下,踢一下跟挠痒痒一样,可在挠痒痒也顶不住一直挠啊。 何况红鲤眼见踢他没用竟然侧首就一口咬在黑昼胳膊之上,黑昼没曾想她竟然上口一时反应不及松开了桎梏她衣襟的手。 红鲤眼瞅逮到机会就脚底抹油开溜,哪知没跑出多远整个人就直接被带飞了起来。 平生第一次飞的红鲤啊的一声尖叫,伴随着屁股落地,她的尖叫也从惊恐变成了痛呼。 黑昼动作很利索,三两下就把她与阿梨绑在了一起,一人一个帕子塞住了她们的嘴,以防她们乱叫。 “顾卿辰!”安锦舒耐心也是到了极限,她眼神变得幽暗又复杂,抬手“啪”的一声给了身上人一巴掌。 由于对方的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内,导致她扇他时只扇到了他的脖颈与下颚,可等顾卿辰抬起头后安锦舒却愣住了。 她扇过他的地方一片绯红,与其它白皙之处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安锦舒的眸子动了动心头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她刚才确实下了十成力,一点没有手下留情。 可只要想到他受这一巴掌是自找的便把那唯一一点懊恼抛之脑后了。 顾卿辰伸手摸了摸挨打之处,有些火辣辣的痛,他那含着深渊的眸子此刻结了一层寒霜,冻得安锦舒遍体生寒。 “呵。”他冷笑一声:“阿姐真是狠心,梦里不是喜爱的很,如今怎又要推开我?嗯?是因为盛怀安?你的怀安哥哥!” 他一把拉住安锦舒的胳膊,很紧,紧到安锦舒以为他要捏碎自己的手臂。 “你到底发什么疯呢顾卿辰?你我二人错一次还不够还要一错再错吗?我今日就告诉你,你听仔细了,就算没有盛怀安我与你也绝无可能了!你也休要在做这些唐突举动!我不喜欢你!” 捏住安锦舒胳膊的手颤了颤:“与我在一起,我饶你安家不死!” “啪!”的一声巨响。 安锦舒的手因为大力反噬被震得生疼,顾卿辰的脸被狠狠扇偏至一侧,只这一下就见嘴角血渍冒出。 安锦舒的眸子闪过惊慌与愤怒,她抱住那条震的发麻的胳膊脸色通红,胸腔起伏不定面上皆是愤懑,显是气的不轻。 “若是以前你说这话我许会为了这句话付出一切哪怕是我自己,可是今日不同往日,我相信爹爹与兄长,他们定不会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利就谋害他人之人,战争残酷刀剑无眼,我相信是非公道清白,世人自会辨认。” “哈哈哈哈。”顾卿辰霎时间笑的无法抑制,那双妖孽眉眼因大笑掉出了泪来。 第一次安锦舒见顾卿辰笑的这般大声笑的这般肆无忌惮,可安锦舒从他的笑中听出的是数不尽的嘲讽。 “原来阿姐所谓对错便是如此确认的。”顾卿辰止了笑意,眼底是化不开的万年寒冰:“今日我给了阿姐机会,日后便不会再有,只是希望真相大白那日,阿姐也能同今日一般趾高气昂与我说上一句:你错了!” 顾卿辰松开她的胳膊,后退一步,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路人。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第286章 阿姐,并不乖 “机会?”安锦舒念叨着这两个字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那双明媚眸子裹上了讥讽:“我也给过你机会顾卿辰,可惜的是你我二人似乎都不想要对方给的这个机会,你和我都搞砸了。” 顾卿辰的瞳孔骤然一缩,什么机会他怎么不知道:“什么?” “不重要了。”安锦舒苦涩摇头。 哪知话才落刚退后两步的人又欺身而上,眼见他又要碰她安锦舒赶忙退了一步。 如此明显的躲避顾卿辰又怎能瞧不出来,望着指尖空空荡荡,他只觉后槽牙发酸,忍不住想要放什么进口咬上一咬。 “过来.....”他沉着脸看着她。 他如此可怖模样安锦舒又不是个傻的怎么看可能乖乖过去。 顾卿辰见她躲避模样面露伤心,眼底也满是难过。 “阿姐.....”他的声音似魔音灌耳,好听低沉不像话,似在刻意引诱安锦舒一般,硬的不成就来软的,试图叫她心软。 可安锦舒只觉他此模样虚伪极了,他顾卿辰从来就不是会低头之人。 “顾卿辰,你醉了,我也累了,求你,放我回去吧。” 不过是逢场作戏当谁不会? 她还会掉眼泪,他顾卿辰会不会? “阿弟.....求你......”安锦舒唤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晶莹的泪花“滴答”一下就落了下来。 那滴清泪似落得毫无防备,可偏偏叫顾卿辰瞧得一清二楚。 顾卿辰垂首轻笑,她的好阿姐还真是会学以致用,但她却不知晓自己根本不在乎! 他捏了拳,准备伸手把她拉过来,可他脚下才有动作,少女却哭的更凶。 “阿姐知晓女人的眼泪对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顾卿辰笑的邪肆,丝毫没有放过她得意思。 眼见手就要抓住少女的胳膊时却见少女神情一变,猛地冲进他怀中,把他抱了个满怀。 顾卿辰反手搂住她的腰腹,在安锦舒未曾看见的地方眼中划过一抹狡诈笑意。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安老太太的冷斥声,安锦舒似受惊的小兔子从顾卿辰怀中窜了出去。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间,快的二人的体温都未染上对方的身子。 安老太太由王婆子搀扶着快步走上前来,当看见安锦舒脖颈间的红痕时她一脸不敢置信,身躯摇晃两下,手需得死死扣着身旁王婆子的胳膊才能勉强站住。 “孽障!孽障!”她指着顾卿辰满首痛心:“那可是你阿姐啊!” 顾卿辰面上并无被抓现行的慌张,他只淡淡看了眼身旁那垂首揪着袖摆的少女。 “祖....” 他欲出声。 \"祖母!\" 少女却横在他面前叫出了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烟烟崴了脚阿弟搀了我一把而已。” 安老太太又怎么会信她得话,指着她衣襟里脖颈上的红痕摇头。 安锦舒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昨夜有只蚊虫不知如何进了帷幔咬了孙女一口。” 顾卿辰眉眼一眯,不动声色看了少女一眼。 见自家祖母还是不信安锦舒又道:“祖母不相信烟烟了吗?” 安老太太剐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眼睛往她身后一瞧,脸又黑了几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婢女呢?” 安锦舒转头去瞧,只见刚才还被捆在一旁呜呜直叫的红鲤与阿梨二人此刻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意有所感的看向顾卿辰,只见他斜飞剑眉轻挑,妖孽眉眼中满是戏谑。 安锦舒顿时气血攻心难以自制,所以.....顾卿辰都知道? 他知道祖母来了,也知道她是故意扑进他怀中,安锦舒丝毫不怀疑他连她做这一切的目的都一清二楚。 “红鲤.....”安锦舒只觉后背发凉,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他都掌控着全局。 “我,我晚膳吃的有些多想走走,叫她二人回去帮我做酸汤了。” 实在找不出来理由,安锦舒慌乱之中只得随意编造了一个。 可她眼神飘忽,说话结结巴巴安老太太便一眼便瞧出她在说谎。 “荒唐!堂堂嫡小姐身旁没个伺候的人,她二人既然伺候不好你,改明儿就发卖了,祖母在给你寻两个来。” “不要!”安锦舒赶紧上前拉住安老太太的手:“祖母,是孙女叫她二人回去的,怪不得她们,红鲤与阿梨我用习惯了,离开她二人我会睡不着觉的。” 安锦舒知晓自家祖母心头已经对顾卿辰起了怀疑,这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红鲤与阿梨却不能因此受到牵连,她知晓自家祖母疼她,平日里和蔼可亲,可那也是对她,对待奴婢就没有此等好脸色了。 若是自家祖母不悦,铁了心要给她身旁换人,她还需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保住红鲤与阿梨二人。 安锦舒一个脑袋两个大,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日可是深有体会。 这时王婆子附在安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安老太太满是皱纹的面庞之上稍有动容。 她看向顾卿辰与安锦舒沉声道:“我知晓你姐弟二人关系好,可你二人也莫要忘了自个的身份。” 她转眼看向安锦舒,手拉住其附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握了握,似警告又似提醒:“特别是烟丫头你,你可是有婚约之人,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要在像之前那般胡闹,传出去有损名节,你可知晓。” 安锦舒见自家祖母竟没有追究红鲤与阿梨的过失,感激的看了眼王婆子,王婆子垂首恭敬站在安老太太身侧隐晦朝之一笑,算是受了她得感激。 “祖母放心,烟烟都知晓。” “嗯,你向来乖巧,若是哪里做的不对,也定是有奸人在旁作祟!” 安老太太说这话时眼睛瞥了一眼在旁默不作声的顾卿辰。 “你说对吗辰儿?” 顾卿辰抬眼与安老太太视线相碰,可他却没有闪避,而是看着她勾唇声音清浅笑着回道:“孙儿觉得祖母说的不对,阿姐.....并不乖觉。” 第287章 桃花酪 此话一出莫说安老太太惊住了,安锦舒更是头疼了,这厮又要整幺蛾子了。 “祖母,烟烟晚上吃多了有些积食,祖母陪烟烟走走如何?”安锦舒怕在待下去出事,只得拉着自家祖母离开。 可是安老太太一眼瞧破她的心思冷哼一声冷声道:“辰儿不妨说说,烟丫头如何就不乖觉了。” 顾卿辰眉眼带笑轻飘飘瞅了一眼那朝他挤眉弄眼的少女,邪气勾唇:“祖母许是没见过阿姐胆大的时候,等祖母见了便知晓了。” “呼.”安锦舒提到嗓子眼的心在听见他这话后算是落下了,她真怕顾卿辰口无遮拦,届时她圆谎都圆不回来。 安老太太有意在问,安锦舒却撒着娇把人拉走了。 “你.....”安老太太见刚才事情还没弄个清楚,话也说的含糊不清的,哪里能就这么离开。 她倒是想要把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可哪知安锦舒却铁了心要拉她走,生拉硬拽的把她带走了。 “你轻些,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你这般拉扯哟!” “三小姐,你手轻些,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力。” “王妈妈,我有分寸的,快,快帮我一同搀着祖母.....” ......... 她们的声音愈来愈弱,身影也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卿辰漫不经心的掏出一块圆形玉佩来,玉佩在其指尖来回摩挲,质感透澈,泛着冷白,把他的葱白手指衬的越发清透。 “少主。” “把阿姐的婢女送回院子去,拿着寻来的东西随我进宫一趟。” 一轮明月高挂,时而被闲云遮掩,清风徐徐,宫墙边的树影幢幢,在夜色中随风拉扯枝摆,银灰倾泻而下,照在深宫的青砖绿瓦之上如覆霜盖雪,一片冷谧。 大殿之内龙涎香四起,元安帝面色如宫墙之上月色一般惨白,分明是酷暑之夏他却身裹厚重狐裘,坐于宽大案后掩唇咳嗽。 匆忙脚步在大殿内响起,李风成手执拂尘笑眯眯的快步而来:“万岁爷,小殿下来了。” 本冷眸坐于案后的男人在听见这话后眼眸瞬间亮了,他从案后起身,欲说话却先咳嗽了几声,又怕咳嗽的这几声叫殿外人久等, 忙道:“快,快叫人进来。” 李风成有些踌躇的看了眼身后,缩了缩脖子:“万岁爷,小殿下已经进来了。” 顾卿辰自暗处行出,看着他的一瞬间元安帝手中奏折“啪嗒”一声落在桌案之上,看着他如今模样,元安帝红了眼。 “雨儿......”他不由呢喃出声。 李风成赶紧低声提醒:“万岁爷,这是小殿下。” “对对对。”元安帝反应过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是辰儿,辰儿。” 他迎上前去,一国之君在此刻丝毫没有唯我独尊的架势,满眼皆是慈爱。 “早就听闻你身上的毒解了,不曾想变化如此之大。” 元安帝走近后深深凝望着眼前人,似透过他看到了那已逝之人,太像了,太像了,这唇,这眼,像极了雨儿。 他眼眶不知不觉间就氤氲了一层水气,老天待他不薄,有生之年叫他还能见“雨儿”一眼。 “此次去往扬州可有遇见危险?你信中写的含糊,撞破叛军一事你可有受伤?” 见了顾卿辰的元安帝就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顾卿辰看着他并未作答。 李风成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元安帝:“万岁爷那处不是新得了一罐子小种,前些个日子万岁爷还与奴才说起,说要等小殿下回来一同品尝,不如万岁爷与小殿下坐下慢说,奴才去给陛下与殿下煮茶去。” “是是是,瞧我,见了辰儿太激动。” 元安帝对着李风成摆手急急道:“快去,快去把茶备来,还有那什么,什么糕点一同端来。” 李风成笑眯眯道:“是桃花酪万岁爷。” “嗯,且去吧。” 李风成刚要走元安帝却突然叫住他:“少放些蜜糖。” 说罢才叫李风成去了。 顾卿辰本毫无动容的面容在听见他说少放些蜜糖时稍有龟裂,他不喜甜腻,可此事无人知晓,他抬眼看向眼前男人,不知他如何得知的。 元安帝走至桌前坐下,朝他笑的温和:“辰儿,你且来坐。” 顾卿辰稍有迟疑,但还是抬脚迈了过去。 似是知晓他的疑惑,元安帝轻声与他话着家常:“雨儿不喜甜,怀你时就喜欢吃酸的,吃着甜腻的东西就吐,那阵子可是把寡人愁坏了。” 他眼里含着光,本死气沉沉的脸在这一瞬间也有了生气,仿佛他提及之人便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说了没两句话小宫女鱼贯而入把手中精致糕点放置桌上,李风成快步上前为他二人斟茶,浓烈茶香只顷刻间便裹满了大殿。 元安帝执起一块桃花酪放在顾卿辰身前:“桃花酪是你阿娘最喜欢的糕点,甜腻之物中,她偏爱这个,其它的.....是一点不吃。” 顾卿辰看着碟中桃花酪,记忆中浅浅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摸着他的头,朝他笑着。 「麟儿,阿娘为你买来了桃花酪,乖......不哭。」 毒未解前他从未梦见过亦或是想起过他娘的脸,可近些日子却越发频繁了,想来是身体余毒在慢慢消散,这才导致小时候的很多事都想了起来。 当初扬州杀人案,对方杀得皆是十四岁左右少年,目的不过是想致他于死地。 可谁人又知,他并非十四岁少年模样呢。 他身中之毒叫他年纪硬生生缩了四年,谁也不知他的年纪以至弱冠。 顾卿辰想起当初莫老的话:主公为了护下小殿下你,迫不得已喂你吃下缩骨散,后歹人追来她慌忙之下把你托付给山野中的一户人家,自己只身引走了追杀之人。 后来那家人迫于生计把小殿下你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本想把小殿下送往边塞重金卖给蛮夷,哪知半路小殿下因药物引起高热,那人牙子见你发了烧又治不好便随手把你丢弃在路边上。 若非小殿下后来被好心人所救,恐是早已....... 回忆中断,顾卿辰咬下一口桃花酪,味道很好,入口有淡淡桃花香,不浓不淡,极为可口。 他难得笑了,抬眼对李风成道。 “麻烦李总管跑一趟,做一份梨花酥来。” 第288章 安有服人焉 李风成错愕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倒是元安帝大喜过望忙道:“愣着作甚,快去啊!” “哎,哎....奴才这就去,这就去。”李风成忙不迭往后退,脸上笑意是掩都掩不住,小殿下以往来此都是极少言语甚至不言不语。 如今能坐下与万岁爷品茗还会吩咐他们等做事,这说明小殿下在慢慢与万岁爷敞开心扉,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风成走后顾卿辰自怀中掏出一锦盒放至元安帝面前。 元安帝从最初的无反应至后来的惊喜,惊异,表情之丰富纵是顾卿辰薄情至此也不由动容。 元安帝颤颤巍巍拿起那锦盒,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辰儿送他的第一份礼,他等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里面是百福丸,共三颗,这是第一颗,对你的病有好处。” 百福丸? 元安帝从未听过这个药丸,打开后只闻一股浓重药香,通体白色:“白色的药丸倒是罕见。” 他抬眼:“辰儿从何处得来此药?” 顾卿辰又拿起一块桃花酪来,眼皮子都未抬道:“放心,没毒。” 见他误会元安帝赶紧解释:“辰儿误会为父了,为父并非是怀疑你。” 怕他不信,元安帝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拿起那白色药丸就要往口中放,顾卿辰眼疾手快拦住他:“作甚?” “辰儿这药难不成不是这样食用?” 顾卿辰放开他的手:“太晚,此药需得晨间用,配以清火之汤药更甚。” “好。”元安帝把锦盒放下,见顾卿辰的杯中没茶了,拿起茶壶要替他斟茶。 顾卿辰却挡住杯口,从他手中接过茶壶自己满上。 他没有说话可元安帝知晓,他是顾忌自己的身份。 “辰儿,你若是.....”他想说,若是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恢复他的身份,这个念头已经想了无数遍,甚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他都替他安排妥当了,只需要他一句话,他便能成为元国最尊贵之人。 “我给你寻来此药便是想叫你好生活着。” 元安帝一怔:“辰儿?” 顾卿辰抬眼,眸中神情变幻,看着元安帝那苍白脸色良久他道:“这金銮宝座,万人敬仰我暂且没有兴趣,只有你好生活着,天下太平,我才能完成自己想做之事。” “可.....”元安帝猛烈咳嗽几声,脸色苍白几分:“我的病......药石无医,这把椅子,朕谁也不想给,朕只想叫你坐上去!坐的稳稳当当的!” “你怕那些个世家不服你,朕便为你除了他们,你若怕亲王发难,朕也能为你打点好一切,那批黑甲卫是你母亲在世时留给你的,这么多年,朕暗中训练,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以一敌百还有余之,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坐上这把椅子无法办到之事?” “借以身份上位安有服人焉?” 顾卿辰一句话道出,使得元安帝面冷如霜。 “为君者,民不信则不立,惟贤惟德,才能服人,圣上尚且壮年,吾等尚年轻,未有功名傍身,恐是难以服众,前有蛮夷虎视眈眈,后有世家狼子野心,此时圣上出事,便是血雨腥风。” 话点到即止,顾卿辰未再多言,梦中他不知后来结局,可那夜他夜洗诸子百家却记忆深刻。 如今细细想来,想必他哪怕借此残忍手段登上了皇位,这朝堂也难以太平。 暴君一日不除,百姓一日惶恐。 梦中的他被一直以来的屈辱与仇恨蒙蔽了心智,满心只有复仇,可是他分明记得,那夜看着少女在他脚下苦苦挣扎,他无半分痛快。 顾卿辰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不痛快就是代表错了,而有些事错一次就够了。 皇位也好,安家也罢,这一次他要的东西,他必叫他人心悦诚服! 李风成端着梨花酥走上近前,轻巧的放置在桌子中央。 顾卿辰把手中茶盏的水慢悠悠的喝下,放下杯盏起身:“天色已晚,圣上早些歇息。” “这梨花酥.....”元安帝指着那一盘梨花酥:“都来了,不妨尝尝?” 李风成也点头劝道:“是啊小殿下,尝尝?” 顾卿辰瞧了眼那梨花酥,又看了一眼那梨花酥旁的桃花酪:“圣上不妨尝尝这梨花酥,瞧瞧它与桃花酪可有相似之处。” 话罢顾卿辰拱手离去。 “小殿下!小殿下!”李风成急的想要去追元安帝却唤住了他。 “不用追了,叫他去吧。” 元安帝坐在桌前望着那盘梨花酥,然后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紧接着他便笑了:“你可知刚才辰儿与朕说了什么?” 李风成为其斟茶笑道:“看万岁爷这般开心,想来是好事。” “嗯。”元安帝又拿起一块梨花酥:“他与朕说为君者,民不信则不立,惟贤惟德,才能服人,朕以前只以为他会满心欢喜的接受朕为他安排的这条路,却不曾想他比朕想的还要有胆识,还要聪慧。” 梨花酥入口,不同于桃花酪的桃花香,梨花之馨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分明是两种味道,可元安帝却尝出了一样的感觉。 “好些日子没听见安家小姐的消息了,怎么?与盛怀安还是亲密得紧?” 李风成想了想才道:“二人毕竟有婚约在身,自是比旁人要亲近些。” “看来是朕的翰林院太闲了,既如此便为他找些事做。”元安帝的手敲了敲桌面:“传我圣旨,翰林院的陈年旧籍全部寻出修书撰史,明年科考提前提上日程,由翰林院与户部两部一同跟进。” “奴才遵命。”李风成应道。 “还有。”似觉不够元安帝又补充道:“去年一年也不曾为后宫女眷描画,朕记得盛怀安画技不错,且安排他为此次画师。” 李风成似觉不妥:“万岁爷,盛大人虽琴棋书画皆通,可一直以来为娘娘公主们描画之人皆为固定之人,盛大人这等外男.....恐是不妥。” 元安帝瞪他一眼:“聒噪!且叫你如何做你照做便是!” 李风成抹了把额头冷汗,不知是为自己抹还是为盛怀安抹。 “奴才遵旨。” 李风成躬身接旨,这小殿下一走万岁爷立马就变了模样,哎,他也只能暗自替盛怀安捏把冷汗了,谁叫与他有婚约之人是安家那位呢,注定太平不了。 第289章 疑心 如意院中,王婆子打来热水伺候着安老太太洗漱,瞧着安老太太那愁苦神情不由劝慰道:“老夫人是在想三小姐说的话?” 刚才三小姐把老夫人拉走,到了没人的地界与老夫人说了句匪夷所思之语。 三小姐说四少爷并非表面这么简单,叫老夫人相信她,莫要过多为难四少爷。 “你发现没有,此次辰儿回来身形样貌与走时大相径庭,你可见过辰儿这个年纪的少年长的如此壮硕?”安老太太皱着眉想着顾卿辰的模样,怎么想怎么不对。 王婆子未曾作答,倒是一旁梨花天真道:“奴婢以前听说边塞之人吃牛羊肉长大,比其他处的人都要高大些呢。” “都是道听途说,如何能当真。”王婆子附和道:“四少爷确实比同龄之人高大一些,可老奴瞧来都属正常,老夫人可知晓扬州那南城的郭家?郭少爷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与十来岁的少年一般高,毕竟四少爷非大将军亲生,这并不稀奇。” “嗯,言之有理。”安老太太点点头:“烟丫头不会平白无故与我说这番话,你且寻个人去查一查,看看辰儿可是有事隐瞒。” 王婆子点点头,伺候着安老太太歇息下关了房门轻巧安排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安老太太安排着安锦舒与顾卿辰着手准备前去城郊庄子事宜。 哪知人还未出发宫中便来了人,安家众人以为对方是来宣旨召顾卿辰入宫面圣的,哪知对方下马递上一锦盒表示这乃上次遗漏的赏赐,这次特来补上。 补赏赐? 安家众人面面相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啊,上次那些个赏赐都快把安家前院堆满了,结果今日还来告知有所遗漏,还特意前来补上。 这传出去还得了,他安家何德何能得此殊荣,这不是得成为众矢之的,叫众世家猜忌。 安如鹤与安锦然这等能主持大局之人皆已上值,如今安家只余曲氏与安老太太能做主。 曲氏搀扶着安老太太上前叩谢圣恩接过赏赐,王婆子极有眼色的上前给那公公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那公公先是假装推拒,王婆子却热情难挡的往他手中塞,那公公最后还是顺手接过,一双眼笑成了一条缝,如此沉,怕是有几十两之多啊。 这安家果然如他干爹所言,大方且客气。 收了银钱,自是得干点实事,圣上如此恩宠怕是叫安家人心惊胆颤,他笑笑提点道:“此物尔等就安心收着,前阵儿内务府盘点入册人手不够这才出了此等遗漏,圣上国务繁忙此等小事也不会去搅陛下清净。” 此话意思便是,内务府出了遗漏,今日发现后就急急前来补上了,圣上根本不知晓啊,这么点小事哪里需要一国之君安排,放心便是。 得此答复安老太太与曲氏那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原是这般,真是叫她们好一阵子担心,生怕皇上意有所指,原是她们多心了。 安老太太又给王婆子使了个眼色,王婆子上前又给其塞了个稍小的荷包。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此乃我安家小小敬意,请公公与其属下喝茶品曲,还望公公莫要推辞。” “哎哟,老夫人客气了不是。”那小公公乐不思蜀:“既如此杂家便谢过老夫人好意了,宫中还有要事,杂家便不逗留了,诸位留步。” “梨花,且去送送公公。”安老太太吩咐着。 梨花点头应是,忙前去相送。 等宫中一行人离开后安老太太一行人回到了大堂之中,打开那锦盒,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一顶金丝青白雕鹤发冠,满冠皆被细细雕了繁朴花纹,前后各雕飞鹤或站或立,精致古雅至极。 这样一顶通体青白的发冠需要一整块青玉打磨雕刻而来,加上其上簪子需要的物料更多,用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此冠乃赏赐中的一物,送与谁自是不用多说。 安老太太瞧着那顶青白玉冠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少年,这一瞬间她好似恍惚间看见了宫里那位。 一种可怕的念头自她心头蔓延而上,她不由抓紧了身旁王婆子的手。 圣上一直在寻走失的太子,难不成是...... 她越想越觉有可能,赶忙对王婆子低声道:“去,去查查皇上寻太子一事,最好能得到太子的具体年纪与样貌。” 王婆子心领神会,但又觉自家老太太有些杞人忧天,想要劝上两句,这四少爷是自边塞领回来的,如何能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可眼下四周人多眼杂,她只得忍了。 安锦舒看着那锦盒中的玉冠总觉有些眼熟,沉思想了片晌突然眼睛一暗。 当初他夜擒安家之时,头上戴的就是这顶玉冠吧。 安锦舒身子僵若冰冻,所以真如她所猜测,他要恢复身份了吗?这个玉冠既然能在他登基当夜出现在他头顶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可是温衡还没有传信回来,她还来得及吗? 实则此次真是安锦舒想多了,元安帝送来这顶玉冠含义特殊不假,可并非是因要认回顾卿辰。 顾卿辰如今年纪恢复,身上余毒已解,已至弱冠,却未行冠礼,他知情况特殊,可作为父亲难免私心作祟,还是想把最好的送给对方,叫对方知晓,就算所有人不知晓,他也不会忘记。 他虽未赶上顾卿辰的生辰,可礼物虽迟却至。 一众人心思各异,不久就各自散了。 午间顾瑶登门拜访,把礼物送至顾卿辰后听闻她们要去城郊避暑嚷嚷着她也要去。 安老太太自不会轻易应承,顾瑶是郡主,身份尊贵,若是有点闪失安家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顾瑶不死心,匆忙跑回家与葛氏撒娇哭闹,本以为葛氏会松口,哪知葛氏却狠狠训斥了她一番,把她锁在了院中。 安锦舒得知顾瑶又被锁的消息后是哭笑不得,谁家郡主成日向她这般被锁在家中。 奈何她实在不安生,安锦舒又有些理解葛氏了,说到底葛氏还是怕顾瑶随她们前去给她们添麻烦,安锦舒想了想写了封信递给红鲤,叫红鲤送去端亲王府。 第290章 天热,燥的慌 七月的荷花开的最盛,酷暑当头,京都不少世家夫人小姐都想方设法往庄子上跑,山中阴凉,风景怡人,正是清热避暑的好去处。 顾瑶不怕热一路上就属她最为活跃,时不时就要探头往外瞧。 安锦舒怕路两边的树枝剐蹭了她,提醒她好几次见管不住她也就歇了心思,等她树枝抽了脸,自然就老实了。 “烟烟你瞧那山!是不是咱们上一次出事的那个山啊。”顾瑶指着一座青山问道。 她一手攀着马车窗框,一手指着窗外,还回首看安锦舒,此动作极为危险,若路上稍有颠簸说不定就会把她颠出去。 “玉.....” 安锦舒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 一人驾马而来,少年一袭暗蓝锦袍衬他英姿勃发,腰间暗金玄带勒出三尺劲腰,墨发用锦带绑了更显五分桀骜不驯,眉眼妖孽略带清冷。 “前方路段坑洼,此等动作太过危险。”他驾着马,看向顾瑶,只这淡淡一眼,顾瑶就红了脸,立马不知所措的缩回了脖子,顺手还放下了竹帘遮挡。 “驾!”窗前少年已驾马离去。 安锦舒不由一愣,刚才他好像没有看自己对吧?提醒完顾瑶后便驾马离去了,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等等..... 安锦舒一拍自己脑门,他如此反常,不会是因为要回归身份了吧。 她一颗心立马沉下了底,这可不妙啊。 顾瑶一张脸红的跟打多了胭脂似的,她本想与安锦舒说话,一抬眼却见其苦着脸满是愁容,脸上红霞立马退了一半急忙问道:“烟烟,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安锦舒看向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摇头,看了眼窗外倒退景色:“没事,天热,燥得慌。” 听闻她说热顾瑶立马问身旁葵香:“我们走到哪一处了?距离城郊还有多远啊。” 葵香并未去过,摇摇头表示不知,顾瑶不悦瞪她一眼,红鲤赶紧替葵香解围:“回郡主,已经行至一半了,怕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烟烟你听见没,还有一个就到了,你在坚持坚持,到了地方不仅能玩水还能游船,可好玩了。” 顾瑶兴奋的不行,出门前她特意寻了她娘身边的婆子问了,城郊她没去过,她家在城郊没有庄子,往年避暑都是出城去她家庄子,年年去她都去烦了,今年可算是能去别处玩耍了。 与她的兴奋形成强烈反差,安锦舒依旧苦着脸,对顾瑶所说的游船赏荷完全没有兴趣,她现在满心都在想顾卿辰一事。 马车行的很快,就在安锦舒有些乏了准备小憩一会时马车突的停了,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小姐,到了。” “到了烟烟!”顾瑶一马当先的捞了帘子就往外冲。 安锦舒瞧她那阵仗真是怕她撞到脑袋:“小心些。” 可顾瑶哪能能听见,早像一阵风般冲的没影了。 捞开马车幕帘,一阵热浪夹杂着水汽扑面而至,安锦舒蹙眉望向周围,只见四面环山,远处湖泊闪着波光,微风吹得茂密树叶沙沙作响。 安锦舒脑海之中不由想起一句诗来:波光旖旎绕山间,青翠茸茸矗九天。燕雀呢喃幽谧静,交融情景醉神仙。 前世她未曾来过此处,不曾想风景如此秀美。 她不由想起那段在谭家村的日子,说起来她还叫顾卿辰给她画几幅画像呢,都回来这么久了,她的眼睛也恢复了,他的画像还未画好。 “烟烟,你发什么愣呢,快下来。” 顾瑶见她在马车上发愣,赶紧过去伸手搀扶她。 安锦舒回过神来,朝她伸出手去。 ....... 此庄子是当初她爹回来后圣上念他有功赏下的,这么些年一直空置着。 本来之前安锦舒以为这城郊庄子定很简陋,毕竟只是避暑之用,平日里并不住人。 可来了后她才发觉此处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雕花阁楼,红柱长廊,院中甬路相衔,佳木葱茏环境清幽,叫人气爽神清,心情悦朗。 庄子上的老管家迎了出来,平日里主家不在便由他带着一行人在此处管理着庄子。 安锦舒并不认识这个老管家,只在后面知晓他名唤周顿,是他爹的旧部,随他爹打仗十几载,回来时家中亲人全部没了,余他孤苦伶仃一人,他爹便把他安排在了此处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周顿年纪虽大,可为人和蔼,做事周到勤快,知晓她们前来,早早就收拾出来了屋舍,只等她们一来便可入住。 她们出发的晚,路上又耽误了时辰,到庄子后已是傍晚,匆匆用了膳,安老太太困倦了便先回屋子睡了,曲氏交代好安锦舒与顾瑶便也回了屋子。 安锦舒一晚上虽都清净,可顾卿辰的安静着实反常,叫她心神难宁,便也没怎么用膳,过了没两个时辰肚子就咕咕咕的叫,使得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真是后悔晚膳时胡思乱想,最后折磨的还是她自个。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翻身后安锦舒直接从榻上起身朝红鲤轻声唤道:“红鲤姐姐。” 红鲤朦胧呓语在脚边响起,幔帐被掀开:“怎么了小姐。” “咕咕咕......” 安锦舒没有说话她的肚子却帮她说了话。 红鲤在瞬间的疑惑后立马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安锦舒是饿了赶紧道:“你等我一下小姐,屋中还有剩余的梨花酥奴婢去给你端来。” 她梦中刚醒,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去到桌前看到那空空如也的桌案时这才惊觉她们已经不在都护府了,而是在城郊庄子里,今日才到,什么也没准备,别说梨花酥了,连个垫肚子的糕点都没有。 她垂丧着脑袋回到安锦舒跟前:“小姐,奴婢忘了,梨花酥在都护府内。” 安锦舒实则刚才就想到了,只不过没来得及提醒她罢了。 “不如吃碗面条如何?”安锦舒心血来潮道。 红鲤啊了一声,不明白这么晚了哪里来的面条。 可当她瞧见安锦舒面上贼贼笑意后她立即惊疑不定道:“小姐是想去厨房?可是这么晚了大家都歇下了,怕是.....” 安锦舒披了一件衣裳就下了榻,连鞋都未穿好,拖着绣花鞋就往外走:“她们睡了不是还有你嘛,我给红鲤姐姐烧火,红鲤姐姐给我下碗面条如何。” 第291章 被咬了 主仆二人在出门前红鲤想去叫醒阿梨,叫她同她们前去。 安锦舒却拦住了她,白日里这丫头就头捣地昏昏欲睡,做碗面条并非是什么麻烦活计,就不打搅她美梦了。 傍晚才到这庄子,连院子的路都没记清楚,自是寻不见厨房的踪迹。 安锦舒拉着红鲤兜了两圈,终于看到了厨房。 许是因为以前院子里人少,如今住的又是她们这等主家的人,所以这厨房的门并未上锁。 安锦舒轻手轻脚 推开了屋门,与红鲤一上一下探入脑袋查看,见屋里没动静这才放心的进了屋子。 厨房内一片油腥味道,伴着肉类与调料的味道,平日里闻起来稍感不适的气味,在此刻饿极了的安锦舒鼻子里却美味得紧。 她的肚子又咕咕咕的响起来:“快,寻一寻有没有面粉。” 红鲤端着蜡烛拉开橱柜,在底下翻找一番惊喜道:“在这里小姐。” 于是安锦舒就掌着一根小小的蜡烛,红鲤净手揉面为她做面条,月光自窗沿洒进来,外面蝉鸣不绝,倒别有一番另类感觉。 这边安锦舒手撑着下巴抵着灶台看红鲤揉面,那边就听屋子外面“沙沙”响动。 她一个机灵转过头盯着窗外,这个声音好像某类爬行动物发出的声音啊。 “怎么了小姐?”红鲤见她如此大反应不由问道。 “红鲤姐姐,你听见外面响动了吗?沙沙声。” 红鲤摇头:“奴婢只听见了蝉鸣声,吵得奴婢头疼。” 安锦舒看她似真没听见的模样不由皱眉,难道是她听错了? 她又认真听了听,却在没听见那个声音,看来真是她听错了。 转头红鲤的面条已经擀好了,就差切条入锅了,这时安锦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火还没架,水还没烧呢。 她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了一根蜡烛,点燃给红鲤照明,自己则是摸索到灶台后准备烧火做饭。 要说她也是曾经下过厨的人,可拿着木块安锦舒第一次犯了难,灶台里还有点火星星,可是这么点火星子想要把木块烧着怕是困难。 这个时候需要借助火引子,烧点易燃的东西,可安锦舒看了看身后,只有整齐的木块,根本没有其它东西。 “红鲤姐姐,这火引子怎么没见啊?” 找不见东西安锦舒便开口询问。 红鲤道了句不应该啊,匆匆走过来,发现还真没有。 红鲤想了想:“小姐,这火引子怕是在外面,这个背篓就是装火引子的东西。” 红鲤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竹筐子,筐子里还有些玉米须须。 “小姐你且在这里等着,奴婢去装些回来。” 说着红鲤就要去拿筐子。 安锦舒一瞧她手上白面立马道:“引子轻,我去吧,我可不想一会吃脏面条子。” “那奴婢陪小姐去吧。”红鲤不放心道。 说实话安锦舒也很害怕,外面那么黑,刚才她还听见了沙沙声,这处比不得都护府,这边四面环山,万一那个小动物闯进来,没个人陪着定要吓死。 听红鲤这么说她立马点头:“好。” 安锦舒提着小背篓,红鲤掌着蜡烛,二人推门出了屋子。 山中昼夜温差大,她们这处又临着湖泊,一阵风吹过,凉意中又裹着一层水汽,使人不由自主的就想打哆嗦。 “红鲤姐姐,这引子在哪啊?” 黑夜之中二人并肩前行,小小蜡烛光晕只能照亮她们眼前小小地界,若非是有月色做烛,这四周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以奴婢的经验来瞧,应该在耳房。”红鲤指了下不远处的屋子。 安锦舒走过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苞米杆子与风干的苞米皮。 “真的是这里。” 她放下背篓就要去拾捡柴火,哪知刚抓起一把柴火一条黑影就从她眼前窜了过去。 “啊!”安锦舒大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红鲤赶紧上前搀扶她,顾不得手上白面急急问道:“怎么了小姐。” “有蛇。”安锦舒指着那堆柴火,顺着红鲤的搀扶刚要起身,那道黑影猛地从她掉落在地的背篓里窜出,然后一口咬在她脚脖子上。 “小姐!” 这次轮到红鲤尖叫了,她甚至都忘了害怕,大手一把抓过那条花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扔出去。 “蛇.....有蛇.....”安锦舒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别睡啊小姐,你撑住啊....\" 红鲤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怕手上蜡烛燎着她,慌乱之间只单手死死的撑着她得身子,以防她瘫软在地上。 可红鲤毕竟是女子,叫她去扛一个不省人事的人自是吃力。 屋子里还有毒蛇,红鲤不敢把安锦舒一人放在屋中,就在她腿软脱力打算先把人拖出屋子再说时,一只大手自她手上接过软成一滩水的少女。 然后红鲤就看对方轻巧的就把人抱了过去,轻松的就想在拿一个没有重量的东西。 “四,四少爷?” 他怎么在这里? 不等红鲤反应,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把抓住她就把她带离了屋子,然后红鲤就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倒在屋门口的青石砖上。 “哎哟,好痛!” 她揉着胳膊,恶狠狠看向那罪魁祸首,那个黑衣人。 黑昼瞧着她不过是轻轻磕了一下就喊疼的娇气模样不由龇了一声:“娇气。” 他声音小红鲤听不见,若是听见了定要与之理论一番。 “这深更半夜你二人在此做什么?” 顾卿辰声音比这撩过的风还冷,红鲤赶紧跪正颤悠悠的回他:“回四少爷,小姐饿了,来做面条。” 顾卿辰低头瞧了眼怀中少女,只见清冷月色照耀之下,她的小脸也与月色一样清白,唇上血色消了大半,死死的皱着眉头。 “四少爷,小姐被毒蛇咬了!需要尽快就医。” “嗯。”顾卿辰冷嗯一声代表知晓了抬脚就要走。 红鲤赶紧问道:“四少爷是要带小姐去找夫人吗?” 顾卿辰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把面条下好,端来我院子,人我会照顾,无需打搅母亲休息。” 说着他吩咐黑昼:“你留下来守着她,顺便把她屋子里另一个小丫头一同安顿好。” “是!”黑昼抱拳。 红鲤还想追,黑昼一把长剑横在她面前:“你也不想你家小姐醒来看见你少胳膊少腿吧。” 红鲤咬牙切齿怒视着他,可黑昼一个横眉扫向她她便立马缩了脖子怂了,灰溜溜做面条子去了。 第292章 与阿姐打个赌 一条长腿踢开屋门,清歌自梁下而下:“主子,是否要属下帮忙?” “去端盆水来。”顾卿辰冷声道。 屋中冷香四溢,顾卿辰把人轻轻放置床榻之上,脱了少女绣花鞋后把其细嫩小脚放在膝盖之上查看伤势。 蛇咬下的伤口此刻正冒着血珠子,一上一下两个小眼在白嫩肌肤之上格外刺眼。 少女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痛还是因为害怕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就连晕厥之中面容都泛着恐惧。 清歌把拧好的锦帕递至顾卿辰手中,顾卿辰挥手叫她退下。 顾卿辰拉着少女的小腿,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伤口。 “你这般模样倒是叫我想起一件往事。” 顾卿辰神情柔和,边为她擦拭边观察是否还有其它伤口。 “一条小小菜花蛇便把你吓成这般模样,怎没了那日山洞中的胆子了。” 想起那年平安寺后山,他二人误入阵法,她听闻动静拿着石头诚惶诚恐模样顾卿辰便勾唇笑的愉悦。 替她把腿上伤口处理干净,敷上药,顾卿辰净了手返回到榻边。 但见他眼眸深邃,盯着榻上昏睡少女神情炙热。 他替少女轻抚脸颊发丝,似想起什么本勾着的嘴角瞬间就垮了下来。 “阿姐还是这个模样乖一些。” 他的手移至少女唇上,少女唇有些微凉,软糯而香甜。 顾卿辰瞳孔中,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染上了情欲的颜色。 “我与阿姐打个赌吧。”顾卿辰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少女脖颈,白嫩双峰,最后停在其腰间,那里,隔着衣料可摸见一条链子,那是在谭家村时他亲手为她带上的东西。 摸到她腰上链子顾卿辰睫毛微微发颤,他不信鬼神之说,可自那日在书中瞧见此物含义后,他便为她打造了这物件,他想,有些事可以不信,但是有些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算了,不与你打赌了。”顾卿辰自言自语笑道:“赌不赌,结局只有一个,你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不过说起来,这一次阿姐的心真不是一般的硬啊,惩罚我呢?嗯?” 他温热的指腹贴在安锦舒的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似有意惩罚她,稍稍用了些劲,少女立马不舒服的嘤咛出声。 顾卿辰摩挲了一会这才放过她的唇,自怀中掏出两样东西,一样他垂首戴在了少女脚脖子之上,一件插入了她的发间。 看着少女发间的梅花簪子他眼眸眯了眯,很是满意:“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失明那段时日是谁没日没夜的照顾于你,醒来后便是这般对待于我,良心都被狗吃了?” 此刻若是安锦舒听见这话必定要回他一句:你后面干的事你心里没点数啊,你那是耍流氓!臭不要脸的。 屋外脚步声起,顾卿辰捞过锦被把其小脚盖上。 红鲤端着面条与阿梨进了屋子。 自安锦舒被顾卿辰带走后红鲤是心神不宁的,生怕顾卿辰会对自家小姐做些什么,此刻见人完好无损的躺在榻上这才放心。 “四,四少爷,面条好了。” 顾卿辰起身坐至案后:“把阿姐唤醒。” 红鲤一听可以唤醒安锦舒,立马笑了,这是不是代表她家小姐没事了? 她赶紧上前把人摇醒,安锦舒迷迷瞪瞪醒来,揉揉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天亮了?” 紧接着她看见坐在案后之人,心一提,清醒过来。 她不是在厨房被蛇咬了?怎么瞧见顾卿辰了? 她悄悄拧了下自己胳膊上的肉,疼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红鲤立马凑近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安锦舒一把捞开被子就瞧见自己光着的小脚。 这一下便什么都明了了。 安锦舒看了眼那坐在案后一脸从容之人,由阿梨搀着下榻穿鞋然后就要往外走。 “阿姐。” 安锦舒的步子顿住,看向案后之人。 顾卿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意思不用多说,有心之人皆能明白。 安锦舒却并未过去,而是装作不懂朝他一笑:“忘了与阿弟说声谢谢,劳烦了,我先回去了。” “阿姐可要想好,是在我这处用膳还是回去用膳。” 安锦舒刚刚抬起的脚放回了地上,罢了,是福是祸皆躲不过的。 她行上前去,在顾卿辰对面落座。 红鲤把面条放在她面前。 “阿弟屋中如此雅致,这香也好闻,若叫我的饭气掩了这好香,岂不是罪过。” 坐下后安锦舒看着他轻声说着,一笔带过刚才起身离开一事。 顾卿辰也未与之计较,敲敲桌子:“吃吧。” 安锦舒看他一眼,见他好像真的只是叫她吃饭,于是也没客气,拿过筷子吃起面条。 顾卿辰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把半碗面条吃完,然后起身夺过了剩下半碗。 正吃的香的安锦舒一脸懵的看着手中碗没了,疑惑抬头看向顾卿辰:“我还没吃完呢。” “太晚,容易积食。” “就几口,无碍。”安锦舒想要去抢他手中的碗。 顾卿辰却后退几步:“阿姐且回吧。” 见这碗也抢不回来了,安锦舒只得作罢,她满眼疑窦的看了顾卿辰一眼然后施施然离开。 待人走后,顾卿辰把手中面条递给黑昼:“后院有只黑狗,倒了去吧。” 屋中烛火被灭了打半,只顾卿辰桌案前亮了两盏昏黄灯笼。 他自锦盒中取出一封信来,打开细细看来。 而那信上赫然而立两个大字:白家 “白家......” 顾卿辰把信扔至桌面上背靠太师椅望着那灯笼中的摇曳烛火拿起书来轻叩在灯笼之上。 被阻挡空气的蜡烛在燃尽灯笼内残留的空气后火焰渐渐暗了下去,然后直至消失。 顾卿辰看着那熄灭的灯笼,脸色诡谲而阴沉。 若是十六年前那件事真有白家参与,那这京都世家,皆是帮凶..... 第293章 梅花簪子 吃饱喝足回到院子的安锦舒却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梦见的不是被蛇咬就是被顾卿辰按在墙上做些不好的事。 第二日早间还是被吓醒的。 红鲤见她满头大汗不由担心:“小姐你发热了?” 安锦舒摇摇头:“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晨间沐浴虽不是没有,却还是少,红鲤先前一点准备没有,此处也比不得都护府,于是等安锦舒泡上澡后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安锦舒在浴桶内舒服的唏叹。 红鲤站在桶边给其擦着身子,擦着擦着便摸到了她腰间的链子。 自上次安锦舒失踪后回来腰间便多了这条链子,红鲤自是见过,安锦舒说是民间的小玩意她便也没多想,只觉这链子细细的透亮透亮的,戴在安锦舒腰间衬的她腰又细又白,好看极了。 “小姐这链子怎么取啊?”东西虽好可有时候难免碍事。 安锦舒玩着水面上的泡泡无意识回了句:“取不掉。” “取不掉?”红鲤惊呼一声,这世间上还有取不掉的东西? 安锦舒回神摸了摸腰间东西,顾卿辰那厮没有骗她,那夜他就说这东西带上容易取下难,她后来眼睛好后无数次自己取过,但是都以失败而告终,这链子看似细但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极为坚韧,利器割都割不断。 不想叫红鲤多想她随意搪塞道:“东西取下来就坏了,岂不是可惜,擦其它处吧。” 红鲤哦了一声,只当稀奇玩意是一次性的东西,遂开始给安锦舒擦其它处。 可擦着擦着她又惊叫一声,这一惊一乍的搞得安锦舒都有些无奈了:“又怎么了?” 红鲤自水中捞起她得一条腿,细长小腿白而细腻,肤如凝脂,出水面后更是白的发亮。 可当安锦舒瞧见脚上的东西后眸子一缩。 她一把抱过自己的脚,只见她的脚腕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脚链,材质似与腰上东西一样,可这次明显要更精致些。 上面不仅雕刻了花纹,还镶嵌了红色的小宝石,无数颗宝石在水光的侵染下红如血,很是漂亮。 “这是什么?” 安锦舒懵了,不仅是她懵了就连红鲤与阿梨都懵了,这东西分明就是凭空出现在安锦舒脚上的,她们敢肯定自都护府出发时其脚腕之上还没有。 很快安锦舒便反应过来,是顾卿辰...... “昨夜阿弟可有与我独处?”她道。 红鲤也反应过来,盯着安锦舒脚上的链子诧异点头:“有。” 那便是了。 安锦舒无奈放下腿去,这厮怕是有什么毛病吧,做什么给她戴这么多链子? “说起这个.....\"阿梨抬眼想了下,然后快步离去,再来时手中多了一支梅花簪子。 “这是什么?”看着那梅花簪子安锦舒觉得眼生,似乎并不像自己的饰物。 “昨夜小姐回来后头上就戴着这个,奴婢也瞧着眼生,但还以为是奴婢记错了。” 阿梨顶替了绿萝的位置贴身伺候安锦舒,回来如此久,对她的饰物多少心里也有了数。 安锦舒每日戴的与匣子中珍贵的还有锁起来不曾佩戴的她都过过眼,所以一开始瞧见这个簪子后她觉眼生,可毕竟安锦舒的饰物多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出了脚链这档子事她便想起来了,拿出来一瞧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见过。 那便只一个可能,这个簪子是随脚链一同上身的,昨夜顾卿辰赠的。 “四少爷好生奇怪,为何送东西要偷偷摸摸送。”阿梨天真嘟囔。 红鲤看了她一眼并未点破。 安锦舒接过那簪子瞧了瞧,倒是意外这东西的精巧。 红鲤在她跟前自也是瞧见了:“小姐,这簪子做的真好看,像是四少爷亲手做的。” 安锦舒却笑了:“他?” 他顾卿辰能亲手给她做簪子?别闹了。 红鲤缩缩脑袋没在说话,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自家小姐对四少爷意见极大。 “就像阿梨说的,送礼本可以大方相送,他如此偷偷摸摸的定是没安好心,收起来吧。” 安锦舒把簪子放在阿梨掌心中。 阿梨有些惋惜,这桃花簪子在她看来真的好配自家小姐的,没曾想小姐又要收起来。 可谁叫自家小姐不喜欢呢,她乖乖的把东西放入了匣子底下。 既然是来避暑,那划船赏景自是少不了的。 昨夜之事并无大碍安锦舒便未告知自家娘亲与祖母免得她们担心。 至于顾卿辰,她根本不担心,以她对他的了解,只要她不说,那厮更不会说的,所以早膳时,所有人都没提昨夜之事,这事便这么翻了篇。 用完早膳周管家为他们准备了小船,一只小船只能坐两人,顾瑶嚷嚷着要跟顾卿辰坐一只,顾卿辰难得的没有拒绝。 安锦舒与曲氏一只船,红鲤与阿梨一只,张财张宝一只,至于安老太太,年纪大了便留在岸上喝茶赏景了。 安锦舒没有划过船,曲氏与之落在了最后面,顾瑶兴奋的不得了,顾卿辰划着船她就在船上摘莲蓬,然后又摘荷花又是玩水的,虽顾卿辰不曾搭理她,她自己也玩的不亦乐乎。 早间没有太阳,湖面上微风徐徐别提多舒坦了,安锦舒划桨划的两只胳膊酸疼,曲氏亦然,她二人都是被别人伺候惯了的,哪里自己做过活计,这划船本也是个体力活,二人划了没多远就放弃了,任由船顺着水流自己飘。 顾瑶一瞧她二人竟然停下了,立马嚷嚷着:“快,划回去我们去帮烟烟她们。” 顾卿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小船,嘴上虽然没说话,可是船却慢慢飘向她们。 眼见船就要靠近她们,顾瑶拿着船桨想要够一下她们,哪知身子太往前,踩着木板的脚一空啪嗒一下就跌跪了下来。 顾卿辰忙稳住船身,可下一秒就见眼前小船一阵摇晃,一道白色身影扑通一下落进了水中。 原来顾瑶在摔倒时手中的船桨抵住了安锦舒二人的小船,小船一阵摇晃曲氏害怕就要起身,安锦舒去搀扶她,小船便因她二人的起身摇晃的更剧烈,最后曲氏腿软一屁股跌坐在船上,安锦舒却没稳住栽进了水中。 顾瑶看自己闯祸了,一时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反倒是顾卿辰,不曾有半刻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朝水中扑腾的人儿游去 第294章 手感不好 他一抱住水中之人,安锦舒便如八爪鱼一般把他环了个彻底,生死之际她哪顾得了那么多,只要能救命,关他是啥。 “快,快把烟烟的手给我。” 曲氏吓的脸色煞白,扑在船上朝顾卿辰伸出手去。 顾卿辰想把怀中人递给她,可奈何身上之人缠的太紧。 他搂着她腰的手在水中拍了下她屁股:“太紧了阿姐,松些。” 什么! 慌乱之中安锦舒只觉自己屁股挨了一巴掌,等反应过来后脸如火烧,手上腿上力道皆松了些。 也就是这么一松,顾卿辰拿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船上。 安锦舒还未从落水的惊吓中缓过神,顾卿辰就已经上了船,然后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递给曲氏:“给阿姐披上,我叫张财他们来帮忙。” 此刻她们这些女眷穿的都单薄,也无法把自己衣裳给她,曲氏只好接过顾卿辰的衣裳给其披上:“不怕不怕,我们现在就回去。” 叫张财他们过来后,顾卿辰叫他们帮忙固定着船,他与曲氏换了位置,张财与顾瑶换了位置,这样每只船上都有会划船之人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岸边去。 安锦舒看着对面划船之人,抓着身上衣裳幽幽开口:“谢谢。” 顾卿辰垂首看她,还不等他笑又闻安锦舒又道:“我说了谢谢,你是不是应该与我道歉?” 顾卿辰划着船的手一顿:“何歉之有?” “你拍我。”安锦舒耳朵一红,她就不信他听不懂。 “呵。”顾卿辰嘴角缓缓勾起,笑意璀璨如晨间骄阳:“我那是为了救阿姐,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阿姐不能不讲道理。” “你无耻。”安锦舒咬牙怒瞪他。 顾卿辰朝她挑挑眉:“不过阿姐有些太瘦了。”他似在回味什么咂了两下嘴:“太瘦,手感不太好。” “顾卿辰!”安锦舒被他此话激的又羞又气,作势又要起身,可船立马就因她的动作摇晃了几下,吓得她赶紧坐了回去:“你.....不可理喻!” “烟烟怎么了?”她们身后不远处曲氏瞧见她得动作不由大声问道。 安锦舒长长舒了口气吼道:“我没事阿娘,被讨厌的蚊子叮了一口!” 蚊子? 顾卿辰扯了扯嘴角:“这蚊子不仅会叮人.....阿姐想不想试试?” “你别太过分了。”安锦舒瞪向他,这厮就看她现在在船上奈何不得他,这才如此口无遮拦,这一世的顾卿辰真的极为讨厌!讨厌鬼! 顾卿辰难得如此愉悦,笑意就未从嘴角下去过。 上了岸,安老太太急急忙忙迎了过来,看见安锦舒一身湿透赶紧叫红鲤把人扶了进去。 问起是谁救了安锦舒后,曲氏道是辰儿。 安老太太的脸顿时就黑了,把曲氏拉至一旁:“这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怎能让辰儿近了烟丫头的身?” 曲氏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人命关天之际,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辰儿是烟烟阿弟,那般情况之下,只有他最为合适,母亲放心,知晓的不过我们这几人,都是可信任之人,无人敢乱说的。” 安老太太哪里担心的是这个啊。 她看了眼那不远处正拧巴着袖上水渍的少年,看来真如她猜想,真是造孽啊。 京都盛国公府。 盛怀安忙碌一日回到府内,拿了才买的梨花酥准备去往都护府。 才换下官服准备出门谢氏提着食盒进了屋子,见他似要出门也不意外:“准备去都护府?” 盛怀安拱手:“母亲。” 谢氏把食盒放置在桌上,从中取出几碟小菜与一碗汤来。 “你啊,光顾着她人也莫要忘记自个的身子啊,忙了一天也不急这一会,来,阿娘给你做了补汤,喝些再去。” 盛怀安身边墨竹也劝道:“公子,你就听夫人的,多少用些,白日你就没食多少东西。” 盛怀安不悦看向他:“多嘴。” 墨竹知晓自己多嘴了,赶紧噤声垂下头去。 盛怀安走上前去坐下:“劳烦母亲了。” 谢氏疼爱瞧着他:“你我母子二人何须这么客气。” 盛怀安朝之一笑端起羹汤来,一瞧,里边皆是是大补之物,虽不是壮阳之物,但也是补男子精气之物。 盛怀安端着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明白他娘一番苦心,可这会不会有些太过? 桂妈妈这时把最后一碟小菜从食盒中端出,瞧盛怀安踌躇模样笑道:“这羹汤可是夫人一早不至三更就起来炖煮上了,夫人怕公子近日繁忙亏了身子,这羹汤里都是好物,公子且尝尝。” “这汤未免太补.....”他如今一未婚配,二无通房,这汤喝下去,定要上火,近日事多可不能出岔子。 盛怀安想了想还是把汤放下了。 “你这孩子。”谢氏见他不喝不由有些生气,可随即便又笑了起来,往他碗中夹了两筷子小菜。 “汤不喝便罢了,你先吃饭,娘顺道与你说点事。” 他今日白日忙了一天,陛下不知为何突然要修纂古籍,又把明年科考提上了日程,最主要的是今年后宫娘娘的描画也落在了他头上。 他今日连轴转一般,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但好在赶上了江春楼的梨花酥,差一些就买不上了。 这会子看着面前红油拌的菜食欲也是被勾了上来,拿起筷子吃起来。 吃了两口他不由蹙眉:“咱们府中换厨子了?” 谢氏笑着又给他夹了两筷子:“味道如何?今日这菜的确是换了人做。” 盛怀安未听出谢氏语气中的意有所指点点头:“新来的厨子倒不像帘安人,做的菜都是酸辣口,丰川人?” “我儿就是厉害,确实是丰川人。” 盛怀安无意识道:“母亲不也是丰川人?” 谢氏呵呵呵的笑了几声,一旁桂妈妈也随着她一起笑。 “公子有所不知,表小姐来家中了,夫人今儿可高兴了。” 第295章 打算 “表妹?”盛怀安停了筷子有些意外的看向谢氏:“表妹怎么突然来了?” “瞧你这是个什么表情?”谢氏不乐意了,有些责怪的瞪她一眼:“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带你表妹玩吗?如今长大了便生疏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丰川离京都如此远,母亲怎么也不提前知会儿子一声?” 盛怀安对这个表妹并无什么印象,他出生在京都,长在帘安,丰川只小时偶尔回去过,虽对这表妹有所印象,可时间太久,哪有什么感情。 只是觉得人家大老远过来,还是自家母亲娘家人,他连什么准备也没有,难免有些失礼。 谢氏却拍拍他的肩笑的温和:“今日太晚了便不叫你见了,这孩子命苦,你姑母前几年去了后,这孩子在家中举步维艰。 你知晓的若不是前些年你正值科考重要之际,你祖母身子又不好,我早就把她接过来了,如今你祖母也去了,你也有出息了,我便去了信,叫人过来了,你可怪母亲擅作主张?” 盛怀安对此倒没有什么想法,毕竟盛国公府家大业大,多个人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她母亲既然能把人接过来定是安排打点好了丰川的人的。 “儿子无甚意见,只要母亲开心便好,只是父亲那里母亲可告知了?” “只要你没有意见,你父亲那里便不用担心了。” 盛怀安初听这话有些别扭,什么叫他没意见? 可转念一想恐是自己多心了,又匆匆刨了两口饭进肚子揣着梨花酥走了。 看着盛怀安急匆匆而去的背影谢氏莞尔一笑。 “夫人这下不用担心了,老奴就说公子定是以夫人为主的。” “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了怀安。” 桂嬷嬷把那些未动的饭菜又捡到食盒中:“但是老奴担心公子以后未必会纳了表小姐,毕竟这安家小姐还未过门.....” 谢氏自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急,近水的楼台先得月,依儿那孩子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脾性我最清楚,她如今也才及笄,还等得及,等三年孝期一过先叫安儿娶了安家那位,隔上一年我自有办法叫安儿松口。” 桂妈妈担心道:“可安家那位怕是不会同意。” 谢氏闻言垮了嘴角:“这谁家的当家主母不以大局为重,总不能想着一生都独占着一人,岂不是善妒小气,届时她不依都不行,她的传言你又不是未听说过. 以前我只想叫安儿这孩子开心顺遂就好,可眼看安儿如此受陛下重视,盛家定能东山再起,恢复往日荣光,如今就需要一个得体之人替安儿打点好身后之事。 她那般不识大体冒冒失失之人,若非是因她有用,我岂能叫她嫁入国公府。” 桂妈妈不再多言,一想自家夫人说的也对,这表小姐她今日见了,那是一个冰清玉洁,温婉至雅,明艳动人。 举止有度,说话温温柔柔的,走路规矩那是一个赏心悦目,与安家那位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 何况表小姐知根知底,如今没了双亲能倚靠的只有国公府,将来嫁给自家公子必定是一心一意为自家公子为国公府的。 桂妈妈越想越觉表小姐完美无缺。 “这羹汤装着,去老爷屋中。” 谢氏起身吩咐着,桂妈妈一瞧那羹汤,立马笑了,忙把那汤装好生怕洒了,这可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都护府门前 盛怀安听着小厮说安锦舒午间就离府了有些意外,追问下才得知是安老太太领着她与顾卿辰等人前去城郊避暑了。 本安锦舒走前是想与盛怀安只会一声的,可派了人去寻,对方却告知盛怀安暂时不在,安锦舒便想给门口小厮交代一声,届时盛怀安来寻便知晓了。 墨竹看自家公子萧瑟背影开口道:“公子,既然三小姐不在咱们便回去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盛怀安抬眼看了看天色。 墨竹推算了一下回道:“估摸已经卯时二刻了。” 盛怀安垂首想了想转头问那安家小厮:“能否给个城郊庄子大概方位。” 那小厮摇头表示不知。 恰时安锦然自门口行出,看见盛怀安后神色一喜:“怀安兄,你来找小妹?不巧,小妹去城郊避暑了,不如你与我去酒楼小酌两杯?” 盛怀安拱手见礼:“锦然兄来的正好,可否告知于我城郊庄子的位置。” “问这弄甚?”安锦然一愣,然后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盛怀安:“你不会想去找小妹吧?那处离京都可不近便,来回得三个时辰。” 盛怀安却笑的柔和:“不过是三个时辰,这买来的梨花酥总得亲手送到才是。” 一听这牙酸的话安锦然立马摆摆手打住他:“真服了你们这群读书人,说话真叫人难受。” 安锦然把城郊的位置给了他,等盛怀安翻身上马后他却叫住他:“哎,你等等。” 盛怀安坐于马上看着他,只见他风一般跑进都护府,在出时手上多了一个包裹。 “这是?” 盛怀安以为这是他给烟烟带的零嘴,哪知安锦然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有些拘谨,嘿嘿一笑道:“这个劳烦怀安兄转交给清歌侍卫,就说是我给她准备的。” 盛怀安立马明了,调侃笑道:“锦然兄说我等读书人,我瞧锦然兄比之于盛某也是不遑多让啊。” 说着他开怀一笑,驾马疾驰而去。 安锦然美滋滋的想,等清歌见到他准备的东西定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追女孩子嘛,无非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与打仗一个道理,他都懂。 而知晓安锦然给她带了东西的清歌:有点无语。 别人给女孩子送糕点,送首饰,送衣裳,送胭脂,他倒好,送兵器...... 看着那满满一包打造小巧精致的飞刀,她拿起一个比划两下,发现竟然有些趁手。 黑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着那小刀突的一笑,敏锐至极的清歌竟然第一次没有留意到别人的靠近。 她想去挡,可为时已晚,黑昼自包裹中闪身取过一个飞刀,拿在手中翻看两下。 “果然啊,行军打仗之辈就是与众不同,送的东西都如此别致。” 第296章 荷包蛋糯米丸子米酒羹 清歌黑着脸,平生第一次收到礼物,她确实挺意外, 礼物她不能说不喜欢,可总觉有些奇怪。 毕竟她虽与暗器打交道,可终归还是个女子,心底对漂亮的东西还是有期冀的。 她低头看了眼那包精致的飞刀,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嘴角,然后一把抢过黑昼手中的小飞刀放进包裹中,提着就走。 “哎!你那么多就不能给师兄我一个。”黑昼贱兮兮大吼。 清歌:“........” 安锦舒这边自是知晓盛怀安给清歌带了物件,本她还有些奇怪呢,可当听说那是自家兄长叫帮忙给带的立马就明白了。 她倒是想到她兄长对清歌是认真的,她倒是有些为自家兄长发愁了。 可她并不打算去插手,只要清歌不危及她兄长性命,感情的事自由他们自己处理。 她管顾瑶是因为顾瑶与顾卿辰是注定无果,可她兄长与清歌却是未知数,她又不是闲的慌,哪能事事都管。 “怀安哥哥,这么远,你直接派人送于我便好,何须自己跑这一趟。” 看着桌上的梨花酥安锦舒一时有些五味杂陈,伸手拿了一块,竟还透着温热。 “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盛怀安的眼望着面前少女,脉脉温情难以掩盖。 安锦舒脸上爬上一抹红晕,任谁听如此直白的话皆会脸红,更何况是她心中极好的怀安哥哥。 “怀安哥哥你是不是还没用晚膳?”安锦舒突然想起来。 盛怀安本想说用过了,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就变成:“还未。” “那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一些。” 盛怀安喝了口茶,笑道:“无需麻烦。” “那可不行,怀安哥哥这么老远驾马给我送来梨花酥我可不能叫怀安哥哥饿着肚子回去,怀安哥哥要是嫌麻烦,我叫厨房做些简单的怎么样?” 盛怀安有些为难:“在简单也得麻烦,算了。” 见盛怀安一直推拒安锦舒迟疑一下决定自己亲身上阵。 “要怀安哥哥不嫌弃,我亲手为怀安哥哥做两个荷包蛋如何?我会做荷包蛋糯米丸子,配上米酒好吃又好喝,这个简单怀安哥哥想吃吗? “烟烟要给我做饭?”盛怀安又惊又喜,几乎未多加犹豫就脱口而出:“烟烟我可有听错?” 见他这惊喜模样安锦舒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自是真的。” 不过是煮一碗饭而已,她有些不理解为何盛怀安如此大反应。 可她又怎么能明白一碗饭可能不算什么,可她亲手煮的便是意义非凡。 “荷包蛋糯米丸子米酒羹?” 顾卿辰听着属下的禀报眉头深皱,虽极力克制心头膨胀火气,可手中狼毫与半成的画作依旧遭了殃。 只听“咔吧”一声,那好好的狼毫就在其青翠指节之中断成了两截,而桌案上的画被墨渍晕染污了一大片,算是毁了。 那禀报此事的属下则在其恐怖威压之下诚惶诚恐叩首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顾卿辰站起身来,手指轻叩桌面眼神晦暗不明,正好他也有些饿了,正好去尝尝他的好阿姐做的荷包蛋糯米丸子米酒羹。 而安锦舒丝毫不知晓危险正在悄然逼近,还与盛怀安谈笑风生往烧滚的热锅中下着糯米丸子。 盛怀安看着她动作娴熟模样有些诧异:“烟烟在府中也常做这种事?” 其实他更想问她是否常给那个人做羹汤,可又觉问这种话太过唐突,名义上烟烟是其阿姐,做些吃食属于情理之中,他这般问了,显得就太过计较。 安锦舒也并未多想笑呵呵道:“怎么会,我平日可没这雅致,都是红鲤姐姐做好了端给我吃。” “烟烟如何会做这羹汤?自学成才?” 安锦舒勾起一抹笑来:“这是我阿娘教给我的,小时候阿娘给祖母做,我在一旁瞧着便学会了,不过说来惭愧,这么多年,便也只学会这个。” 她有些害臊的红了脸,手中动作却更快了,没一会手中的糯米面团便成了小小的糯米丸子入了滚烫的水中,在其中翻滚不休。 煮了没一会糯米丸子熟了,她又往里边打了三个荷包蛋,给盛怀安两个,剩下一个给她过过嘴瘾。 最后出锅前倒上米酒翻滚两下,安锦舒兴冲冲抱了一个大碗给盛怀安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捞了两个荷包蛋,正欲端给他,就见一人影走进来,然后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了碗。 “阿姐怎知我想吃米酒糯米丸子了,看来凡事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了。” 他冷冷看了眼盛怀安:“盛大人如此远来怎能吃这个,你为我阿姐送来糕点,我安家若只是如此招待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安家刻意冷落盛大人,盛大人觉得呢?” 盛怀安却并不在意,他笑望向安锦舒,然后缓步走至其身旁站定,抬眸间眸中情绪复杂,难以捉摸。 可顾卿辰是何人,他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瞧出对方眼中的挑衅之意,盛怀安站在安锦舒身旁向他投来挑衅的目光,顾卿辰得知这个结果时蓦然笑了。 有意思。 不过是一纸婚约他未免天真,世事无常,他今日如此自信,可日后他是否能在有如今得意呢? “于盛某而言,山珍海味,美味珍馐皆比不得烟烟做的一碗汤,顾公子不言我不语,谁人又知我今日吃了什么,安家如何招待于我呢?” 这话便是在说顾卿辰多管闲事了。 顾卿辰也不羞恼,把手中瓷碗慢悠悠放置桌面上似无心道:“看来盛大人确实与传言中一般雅洁而清贵,不注重口腹之欲身外之物,在这泥潭之中确实算得青莲一支了。” 听他这般漫不经心明嘲暗讽盛怀安脸上笑意也有些绷不住了,他温声出言,语气却难得的发冷:“顾公子慎言。” 安锦舒也觉顾卿辰有些过了,可她深谙顾卿辰脾性,她此刻说话才是至她与盛怀安于风口浪尖,于是只道:“阿弟不是饿了?这个糯米丸子羹得趁热吃才好吃。” 第297章 嫁给谁? 她虽未挑明了说叫他离开,可顾卿辰听她话却有些逐客令的意味,一时脸变得铁青。 安锦舒一瞧他变脸了立马知晓他又要作妖,顿觉头大。 要说与顾卿辰这厮相处这么长时间不了解定是假的,这厮上辈子不愧是做帝王之人,心思敏锐至极,听什么话都会自动解读。 男人的天性便是这般,他就算不喜可也不会容许他人染指,顾卿辰如今对她便是如此心理,不喜她捉弄她却还不允许别人接近她,真是幼稚的可笑。 “烟丫头。” 本已准备休息的安老太太突然出现在门口。 “祖母?你怎么来了?” 安锦舒看了一眼顾卿辰,本怀疑是他把自家祖母叫来的可是随后便自我否决了。 顾卿辰向来不会把事情复杂化,毕竟在他眼中就无叫他困扰之事。 她祖母想来是听下人说了,这才赶来的。 安老太太进屋先是对盛怀安问候了几句,然后听闻他未用晚膳立马把厨娘叫了过来,叫她给盛怀安做了备了两三个小菜。 盛怀安推拒不了,只得无奈应下。 待她用完晚膳天色已是黑透,安老太太留他过宿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应下,明日一早他便要上值,必须得赶回去。 在门前安锦舒一再叮嘱他小心些,盛怀安叫她放心然后裹着夜色消失在黑暗中。 进了大门安老太太训斥她不懂规矩,盛怀安可不止是她未婚夫婿还是当今皇上信任之大臣,怎能不叫下人通报。 安锦舒嘟囔,那她本来是想叫下人去通报的,可是盛怀安自己说不用的,说就坐坐就走,哪里曾想出了用膳这么一茬。 安老太太没好气的指了指她额头叫她回去休息,顾卿辰自然也受到了训斥,只是与安锦舒不同,对她安老太太多了些严肃少了几分和蔼,说的话也皆是些大道理,不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训诫倒像是责怪。 顾卿辰只安静听着,并不在意安老太太说了什么话中有什么意思。 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离开的少女背影若有所思。 “你可有听见我说话?”安老太太瞧他似有走神语态顿时冷了下来。 顾卿辰抽回视线拱手恭顺道:“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嗯。”见他态度恭顺安老太太那几分不悦稍退,又与其说了几句这才放他离开。 可看着其离开的方向安老太太却皱起眉来:“辰儿的院子在哪一边?” 王婆子沉思一下指着面前的方向:“这边。” 然后她慌忙看了眼安老太太,只见安老太太沉着眼转身看着顾卿辰离开的位置,哪里还不明白。 四少爷离开的方向与自个的院子南辕北辙,他分明就是去追三小姐去了啊。 “走,我倒要瞧瞧,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安老太太咬牙,浑浊眼中尽是精光。 王婆子赶紧搀着她往顾卿辰离开方向追去。 安锦舒紧赶慢赶往院子赶,可眼见就要到院子门口了却被人一把擒住直接抵在了院子旁的柱子后。 几乎不用多加思考安锦舒都知来者是谁。 红鲤与阿梨也被黑昼与张财桎梏住,未等她二人大吼便捂了嘴绑进了院子。 “顾卿辰,你放手。” 这疯狗咬人没完了没了了,安锦舒是真的心力交瘁。 少年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耳边,顾卿辰额上青筋暴起,不知为何就在靠近她的一瞬间体内蛊毒就难以抑制的发作了. 而安锦舒也发觉了不对劲,空气中的幽香仿佛无孔不入,只一呼吸间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变为了绯红色。 浑身燥热,嗓子间如有万千小蚂蚁在来回爬动,分明身前人也是燥热无比,可她手触碰上他竟意外的舒适。 “怎么回事......” 这次蛊毒来的如此凶猛,凶猛到她二人谁也没有反应。 顾卿辰也不知晓怎么回事,他只是靠近她什么也没做便这般了,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身下的反应叫他脸色如炭强咬牙离她远了些,抬眼间只见少女喘着娇气面色酡红,眼波盈盈迷离似月色秋水。 因燥热她浑身都透着一层薄粉,此刻正掩唇想避掉空气中的冷香,一副娇柔任君采劼模样叫顾卿辰唇齿发干,一双深色眸子难以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突的安锦舒身形一动差些跌坐在地,顾卿辰眼疾手快搂她入怀,本压抑到极致的情动在这一刻尽数涌出,心思旖旎间二人就已唇齿相接,少年眼中火苗烧灼成烈火,似要把身下人焚烧殆尽。 “不行.....”安锦舒尚有三分理智,知晓他二人如今这样是不对的,何况此处还在院门前若被他人瞧见可怎么得了。 顾卿辰却暗着眼抬起头来,把她口中墨色发丝勾出声音沙哑携了颤抖:“此处不行.....那我们进院中。” 安锦舒被他此番言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用仅剩的理智辩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如何才是对的?”顾卿辰一把捏住其脸颊强制叫少女面向自己:“还有一载阿姐便及笄了,阿姐只能与我在一起,我不许阿姐嫁给别人。” 欲火烧的安锦舒身子疲软不受控制的往面前人身上贴,耳边的声音已被自动过滤什么也听不真切:“好...好难受.....难受....阿弟.....帮帮我,帮帮我.....” 那股燥热还有痒意快叫安锦舒发疯了,她不管不顾的去拉扯自己衣裳,少年却把她的手死死扣在身后。 顾卿辰眼睛猩红,额角与脖子间的青筋爆出极其骇人,可见他也忍耐的极为辛苦,可相比较少女他终还是有几分理智。 他没有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所以有意折磨于她:“阿姐,你说,你说你嫁我,我就帮你......好不好?” “我.....”安锦舒虽早已丧失理智可面对嫁人二字却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她神情木讷,一双眼迷离又勾人,嘴角因欲色染了几抹晶莹望着天好半晌没有动静。 最后吐出一句:“烟....烟.....不,不嫁人.....” 一双手缓缓抚上其白嫩细长脖颈,然后缓缓收紧:“阿姐不乖,我再给阿姐一次机会。” 顾卿辰凑至少女耳畔声音轻而缓:“来,跟着我念:安锦舒要嫁给顾卿辰。” 少女愣住,可随着脖颈间的手越收越紧,死亡的威胁叫她感到惧怕,她双眼无神念道:“安锦舒要嫁给......” 顾卿辰 “你们在做什么!” 第298章 败露 顾卿辰三个字被淹没在来人的怒吼之中。 顾卿辰不悦抬眼就见不远处的安老太太怒容满面盯着他们。 他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似没瞧见对方一般垂首诱哄怀中少女:“阿姐乖,再说一遍。” “刚才那句不清楚,乖,再说一遍我就帮你可好?” “好难受......” 安锦舒难受的在他怀中挣扎,想要摸他靠近他缓解身子的不适,可顾卿辰却偏偏不叫她所愿。 她难受他何曾不难受,可他真的好气,分明他才是一直陪着她的那个人,盛怀安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而她又凭什么因为一个梦就拒他千里之外? 错的分明是她是她安家,这一次他都如此让步了她却要抛弃他? 当他顾卿辰是什么? 他不允许,绝不! “阿姐乖,再说一遍,我叫你摸好不好?” 少年软着声音再次诱哄,少女在他怀中迟滞一下,恐是蛊虫渴望着靠近或是少女真的潜意识的想要舒服些。 终是在慌乱脚步声临近之前脱口而出。 “嫁,嫁给顾卿辰,烟烟.....” ....... 「阿辰.....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阿辰,你不娶我我就一直缠着你,你要是不想我缠你你就娶我啊。」 「毒妇!」 「烟烟不可!」 「阿娘只想烟烟平安快乐......」 「小霸王不哭,兄长会一直陪着你......」 阿娘,祖母,兄长,父亲......烟烟好悔啊...... 安锦舒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刚重生那一阵子她总会做梦,梦见顾卿辰梦见前一世的种种。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不仅梦不见前一世的事就连梦都很少会做了。 黑夜之中,少女眼角滚过几滴清泪,她无声的翻了身子,背朝外默默闭上了眼。 距离上次她情蛊发作与顾卿辰在院门前厮混一事被发现已过去一月有余。 结果很不好,可却在意料之外。 当夜她因蛊毒发作意识全无,只第二日清醒后才得知顾卿辰已在自家祖母的院子中跪了一夜。 昨夜后半夜还下了雨,等她去看时人却跪的笔直,雨水只打湿了他的发与衣裳,可却未叫他倒下。 安锦舒想替他求情,可是第一次她在她祖母与母亲的脸上看见了正儿八经的严肃与狠厉。 她想去与顾卿辰解释,不想叫他因此记恨她祖母,可是她母亲直接叫人带走了她,直到赶回京都她都在未见顾卿辰一面。 情况突发的措手不及,安锦舒被这与上辈子截然相反的状况搞得乱了阵脚,她不知晓自家祖母知晓多少,可是她知道自家祖母不是傻的,很多事情都明了。 顾卿辰对她的轻薄与唐突也好,她刻意讨好献殷勤也罢,有些东西她祖母能猜透,可她是否能猜到顾卿辰的身份呢? 安锦舒怕自家祖母犯下无法挽救的错误,于是再次前去求情,可得到的结果便是顾卿辰早在回安家的第二日便连夜离开,外出游学了。 这个结果是她未曾想到的,她想过自家爹爹会把人吊起来狠狠地打,也想过自家祖母会叫人一直跪下去,甚至想过全家人一同质问她与顾卿辰情况到底如何,可怎么也没想到她连什么动静也没听见的情况下人就已经离开了。 她父亲,她阿娘,她祖母都未为难他,甚至事发至今不曾问她一句,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本该庆幸还好她们没得罪顾卿辰,可她心中却是寝食难安,事出之后家中人的反应都太过反常,她心中恐慌日愈浓重,于是在某一日晚膳时她终是问出了心头疑惑:顾卿辰到底去哪里了。 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安锦舒知晓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家中人有事刻意瞒她,于是私下寻人去查,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她不由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想多了。 可就在昨日安锦舒在长街之上偶遇了清歌,自上次顾卿辰回来,她便向她阿娘请辞,她阿娘挽留无果只能放她离开。 安锦舒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跟了三条街后终是追上了清歌。 不,与其说是她追上她,不如说对方在等她更为恰当。 清歌面容清冷安锦舒看不出她的喜怒,她问清歌顾卿辰在哪里,清歌只递给她一个卷轴,她不过垂首看了一眼在抬眼对方已经消失在眼前。 安锦舒打开卷轴,四张画掉落出来。 她蹲身去捡,瞳孔在看见画上某个画面时猛地一缩。 她捡起画来,青山绿水,瀑布溪流,四处鸟语花香还有淅淅沥沥小雨,一座小小村子伫立在画的最右下角,谭家村三个字叫安锦舒红了眼。 剩下三张画像,一张妇人的,一张老人的,还有一张是个大胖小子,其中就他笑的最欢乐,是陈嫂还她们的画像,顾卿辰履行了他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似乎都把此事忘了,为何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安锦舒害怕,她害怕过了如此之久,兜兜转转如此一圈最终还是改变不了什么,顾卿辰如果因此事怀着怨恨回到宫中,她不敢想象以他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红鲤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断了安锦舒的胡思乱想。 安锦舒抹了把眼泪,觉得心口有些闷,叫人难受,可她不想叫红鲤发现自己在哭于是道:“我有些难受,给我倒杯茶来吧。” 恐是因为近日终日惶恐,今夜又做了那样的噩梦,这才致使她心有些慌。 红鲤的倒水声响起,安锦舒突然胸口一阵刺痛,她一把攀住床沿“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红鲤手中杯子应声而碎。 昏迷之前安锦舒只听见红鲤撕心裂肺的大吼,下一刻就失去了知觉。 在醒来安锦舒是被摇醒的,她不知窝在何处,只觉很软很香:“这是哪里?” 一只柔夷附上她额头,安锦舒只听轻微叹息声,后背被其轻轻拍打:“我们在路上,烟烟病了,阿娘带烟烟去治病。” 原来她生病了...... “阿娘,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好吵......” \"快了,烟烟再睡一觉便到了。\" 第299章 受蛊反噬 “受蛊反噬.....” “求大师救救我儿......” 半梦半醒之间安锦舒听见自家娘亲与另一人的声音,这个老道的声音安锦舒甚感熟悉,只是迷糊之间她无暇多想。 什么叫受蛊反噬? 她想唤曲氏,可是她无法从这半梦半醒的状态彻底苏醒,她有意识,但就是无法睁开眼睛。 “此蛊应是双生蛊,另一只蛊虫在何处?” “这.....并不清楚。”曲氏转身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女,满眼心疼之色。 “此蛊双生,无法拔除,双生双克,亡乃生,生乃亡。” “大师?这是何意?” 那和尚意味深长看了眼榻上少女,闭眼悠悠道了句阿弥陀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小施主不过是受了蛊虫反噬,好生歇养,无性命之忧......” 对方声音越发空灵,安锦舒想在问问他,可随即便陷入了无边黑暗。 虫鸟鸣啼不绝于耳,身旁有人在轻轻啜泣。 安锦舒觉嗓间如有火烧:“水......” 啜泣之声立马变为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清凉液体便送入了她口中。 安锦舒一口气喝了不知多少,可嗓间火烧之感并未减退多少,她闭眼缓了一会这才试着睁眼。 恒久的黑暗叫她有些畏惧光亮,突然睁眼使得她无法适应,光线刺激的她滚出泪珠,她赶紧闭眼侧过头去,叫自己的眼睛适应适应。 “小姐.....你终于醒了。” 腰被人抱住,红鲤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哭着。 安锦舒拍拍她,声音嘶哑的厉害:“我没事,不哭。” “小姐,你在喝点水。”阿梨把茶盏递到安锦舒手中,安锦舒缓慢睁开眼,这一次虽还是有些不适应亮光可好在没有刺激的流泪。 睁眼她便见红鲤与阿梨的眼睛满是红血丝,两张娇俏小脸哭的都春了,可见是没少落泪。 安锦舒又端过水喝了不少,这一次嗓子与身体的不适感终算减退了些:“我睡了多久。” 红鲤与阿梨互相对视一眼朝安锦舒伸出五根手指头。 安锦舒见此笑道:“五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红鲤摇头:“不是五天小姐,这还有两根手指头呢。” 阿梨跟着附和:“是七天小姐。” 安锦舒身子一僵,她一脸不敢置信,她竟然能睡这么久? “我分明昨日还与阿娘在马车上,后来阿娘见了一位僧人,难道不是前两日的事?” 红鲤与阿梨惊讶的张大了嘴,阿梨摇了摇脑袋:“马车之上是七天前的事,之后小姐醒过一次,但只醒了半刻钟不到,夫人求见普惠大师已是三天前的事了,小姐一直处于昏睡中,一直是由奴婢与红鲤姐姐伺候的。” 安锦舒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良久后她问:“我怎么了?梦中时我恍惚间听见“蛊虫反噬”,这是什么意思?” 话才问出,门口便起嘈杂之声,安锦舒转头就见自家爹爹与娘亲等人全部一拥而进,见她醒来皆红了眼。 “娘的烟烟啊......”曲氏第一个快步上前,抱住安锦舒不放手。 “娘,我没事了,叫您担心了。” “烟丫头,身子如何了?”安老太太也上前拉住安锦舒的手满目疼爱。 安锦舒朝她甜甜一笑:“我已无碍祖母,孙女不孝,总是叫你忧心。” “傻孩子,只要你好,什么都好。”安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脸蛋,老泪纵横。 安锦然把一个小玩意放在安锦舒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小霸王,你这身子真是脆弱,好了后与兄长我去校场好生练上一练,保准你生龙活虎,无病无痛。” 安锦舒猛地一听“小霸王”三字,突然有一瞬间恍惚,随即她便突兀的问了句:“阿弟呢?怎么没看见阿弟?” 众人脸色顿时间都难看起来。 安锦舒见此反应过来扯出一抹笑来:“我忘了阿弟去游学了。” 她虽笑着,可安如鹤却看的眉头紧皱。 “你们且出去,我有点事与烟烟说。”安如鹤沉声道。 他面色严肃,曲氏知晓他想做什么,走过去把他拉至一旁低声道:“烟烟才醒,你何必非得择今日呢?” 安如鹤看向曲氏,并未言语,可一家之主的气势已显露无余:“夫人放心,我心中有数,有些事你能瞒一日,可瞒不住一辈子。” 曲氏陷入沉默,她自是知晓这个道理,可......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榻上人儿,语气中掺杂了些害怕:“她会不会怪我?” 安如鹤搂住她的肩轻轻拍了两下:“夫人当初在做那事时可有想过烟烟有朝一日会怪你吗?” “我......当时被气狠了.....并非是.....”她没在说下去,被安如鹤搂住的肩却已抖得厉害,脸色也透了些白。 肩上大手再次拍了两拍以做安抚:“交给我吧,烟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能明白的。” 二人再次回到人群中,安老太太与安锦然见曲氏神色便知她与安如鹤已经商量好了,于是二人与安锦舒打了招呼就先出去了。 曲氏温柔的摸了摸安锦舒脸蛋:“娘等下再来瞧你。” “嗯。”安锦舒朝她甜甜一笑乖乖点头。 曲氏不舍起身,然后快步往屋门口走去,可不知为何在临出门时她又顿住了脚步,看了眼榻上之人这才出了屋子关了门。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安如鹤拉来椅子坐下,看着安锦舒的眸子带些心疼还带些无奈。 “你与辰儿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声音虽然很轻,可安锦舒却能听出他语气中压抑的火气。 虽然安锦舒与顾卿辰并无不齿,可面对自家爹爹如此盘问她还是有些发怵,手心不知何时冒出了冷汗,她不由抓了抓锦被。 “我与阿弟并非爹爹所想的那种关系。” 她声音很轻,可却说的笃定,安如鹤剑眉一竖,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看着安锦舒,似在考究她话的真假。 “那你可知辰儿那孩子对你的心思?”安如鹤再问。 安锦舒咬唇毅然决然回了句:“不知道。” 第300章 交心 她的确不知,应该说她也无法肯定顾卿辰的心思。 上一世的教训还恍若昨日,她又如何能信那烟火一瞬。 顾卿辰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他的所作所为安锦舒从始至终一分都不曾相信,他分明知晓上一世的事,可还是那般对她。 但凡头脑清醒之人都会起戒备之心,她亦然。 她不知晓顾卿辰想从她这处得到什么,可是安锦舒知道,顾卿辰很享受捉弄她的滋味。 人都喜欢挑战,就像当初的她,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首,直到付出惨痛的代价才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 “你既说你与辰儿清清白白,那为父且问你,为何辰儿一而再再而三轻薄于你,你却忍气吞声从不告知我与你娘?为父在问你,你既说你与辰儿并非我们所想的关系,那你为何却对他那般殷勤,从前为父只当你慈姐心软,对待幼弟宽容大度,可如今想来,未免过了些。” 安如鹤的质问就像一把尖刀,把安锦舒一直隐藏的不想叫人知晓的秘密剥开,叫它鲜血淋漓的暴露在人前。 她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面前之人,她何曾不想与他们说,可是她能说什么?重生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谁又能信她? 顾卿辰并非坏人,这并不是她有意为她辩解,上一世他纵然有错,可事事皆有因果,如果不是安家先对不起他,他又怎会那般残忍对她安家。 从来一世,她只想以最小的代价护所有人安好,安锦舒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告知她爹爹顾卿辰曾经的所作所为,叫他早做准备。 可是最后她却只字未言,因为什么? 因为她明白,一旦叫他们相信顾卿辰会威胁到安家,他们必定不会留顾卿辰活口,所以她选择缄口不言。 而如今,安锦舒同样没有为当初的决定后悔,也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这一世的顾卿辰也知上一世的事,如果当初她起了歹心要杀他灭口,她今日能否躺在这里暂且不提,顾卿辰并非再是上一世那寄人篱下受人眼色的义子,许是反过头就扭了她的脖子,然后在屠了安家满门也不一定。 “女儿也想问爹爹一个问题,如果爹爹能告知烟烟,烟烟便告诉爹爹我为何会隐忍不发,一再迁让。” 安如鹤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竟从少女眼中看见了熟悉之感。 仿佛透过了少女的眼回到了那血腥气味弥漫战场,那群手拿长刀的战士咆哮着冲向敌人时,眼中的神色似与少女重合,安如鹤忽的看向少女的眼睛,那一刻,决绝而坚毅的光芒叫安如鹤愣在了当场。 “烟烟?”他唤出声来,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眼神竟是眼前少女散发出的。 少女眼睛亮的惊人,如夏日晨光如暗夜星辰,叫人无法忽视,伴着她眼底的坚毅之色,安如鹤知晓如果他拒绝,少女许是真不会告知他原因。 “你想问边塞之事?”安如鹤看着她道。 安锦舒并不意外自家爹爹能猜到,毕竟她曾经明里暗里已经打听过很多次,只是都没有结果罢了。 “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他告知女儿他曾是爹爹旗下的一个小兵,因在战场之上被人一剑刺穿了腿而成了坡脚,可当初若不是爹爹救他于敌人刀下,他早是一缕孤魂,爹爹可知女儿遇见他时,他的生活状况?”(忘记的宝宝请回看六十章) 安如鹤不知晓竟还有这么一茬,摇首表示不知。 安锦舒轻笑道:“他在扬州街上开了一间灯笼铺子,娶了一房娇妻,生了一个孩子,女儿见他时他妻子肚中还怀了一个,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必如今都快三岁了。” 安如鹤听到这番话本有些黑沉的脸色骤然一变,带了些许诧异,他努力回想着是否救过这么一个人,可他救的人太多了,无法忆起。 “爹爹你看,你随手救下之人能感恩您的恩情,时隔这么多年依旧铭记于心,爹爹是人们心中的大英雄,也是烟烟心中的大英雄。” 安锦舒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与敬佩,可同时她又道:“可有当一日有人告知烟烟人们所敬仰的大英雄其实是个刽子手,他枉视百姓的呼救只为一己私利,他愧对百姓的信任叫无辜百姓惨死敌人刀下,爹爹你说,烟烟能否相信他们?”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安如鹤暴怒而起,脸色由红转黑在由黑转红,怒发冲冠难以消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杀红眼时敌我难分之事数不胜数,为一人舍弃无辜百姓数千之事本就荒谬,何叫为一己私利枉视百姓呼救至百姓安危于不顾?若能以百人救万人,就算背上千古骂名,我安如鹤当斩不悔!” 安锦舒乘胜追击:“父亲可做过愧对百姓愧对天子之事?除却无法挽救之事,力不从心之事,可曾做过愧对良心之事?” “咻”的一下安如鹤眼色冷厉看向安锦舒,那一瞬间的威压叫安锦舒如芒刺背,浑身不可遏制的发冷。 常年在战场厮杀而得的肃杀之气,可不是说着开玩笑的,若非安如鹤反应及时,安锦舒必定会被此气势震的晕厥过去。 可即便如此安锦舒依旧强撑着追问:“爹爹且告诉烟烟,有......还是没有?” 安如鹤的眉角肉眼可见的跳动几下,他长舒一口气,不知晓为何安锦舒对边塞之事这般上心,可作为一个父亲,他自是希望自己在孩子心中完美如缺,他只当是有奸人在其身边嚼了舌根,想离间他父女二人关系。 良久的沉默之后安如鹤再次吐出一口浊气,淡淡回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 安锦舒笑了,真的没有吗? 她盯着安如鹤的脸,怕他是在哄骗她,可是对方神情自若不见半点心虚,安锦舒的心沉沉浮浮,不知晓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所以上一世顾卿辰圣旨中写的都是假的...... 真的如她所想那般,那些不过是给安家覆灭安上理所应当的理由..... 安如鹤坐回凳子上恢复了平静:“为父与你阿娘都很担心你,怕你受人欺凌,怕你受了委屈,烟烟可懂为父担忧?” 安锦舒点头扯了扯嘴角:“烟烟懂得。” 安如鹤软了声音,手扶上床沿:“那烟烟可否告知为父,为何对辰儿那孩子如此忍让迁就?若不是因为男女之情,又是因为什么?” 第301章 顾癞蛤蟆 因为什么? 安锦舒沉凝了片刻,想了想轻声细语道:“因为爹爹娘亲与兄长......” 安如鹤未曾想到她会这般说,又觉她是有意规避问题面色僵沉:“烟烟,你可知晓此事重大?为父需要你说实话。” “烟烟说的就是实话。”安锦舒不躲不避迎着安如鹤的视线看过去:“若非对方是爹爹认下的义子我何需对其上心,若非他阿娘爹爹以及家中亲人不是因爹爹与兄长而死烟烟自是不需要好生待他,加之.......” 安锦舒顿了一下,咬了咬唇有些纠结。 “加之什么?”安如鹤沉声追问。 “加之在阿弟与爹爹回来之前的一月我常做一个梦,那时候我分明没见过阿弟,可我却实实在在梦见了他,我一直不敢与爹爹与阿娘说,怕爹爹阿娘以为我得了癔症,我怕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怕他入我梦中是老天爷的指引,所以格外迁就他了些。” 安如鹤向来不信鬼神乱怪之说,所以当听见安锦然此番话后他脱口而出两个字:“胡闹!” 安锦舒被这一嗓子吼得吓得缩了脖子,正如她一开始所坚持的,她并不打算说出真相。 得知真相并不会叫她爹爹放下心来,若是知晓她苦心积虑讨好的是未来帝王,以他爹爹脾性不知要如何对待顾卿辰,不弄死对方他爹心头难安,弄死对方她安家便离覆灭不远了。 反正她爹爹说了他与兄长并未做愧对良心之事,她如今只需要等温衡的消息,这辈子没有她强迫欺辱一事,想来顾卿辰不会在对她安家下手了。 只要藏着这个秘密直到顾卿辰登基。 届时不需要她言明她爹爹自会明白,一切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步入正轨。 顾卿辰对她就像她当初一样胜负心作祟罢了,等他拥有天下时后宫佳丽三千,日日美人环绕哪里还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到时候国家大事与一堆女人就够他忙活的了。 可眼下顾卿辰不知所踪,她需得知晓他的下落才行。 “爹爹,我还有一句话未说。” “说!” “女儿想知晓阿弟到底去哪里了?” “你个丫头不会以为为父真相信你的说辞吧。” 安如鹤板着脸:“那死小子敢碰你,没把他剁成八块就已是便宜他了!” 安锦舒冷汗霎时间就冒了出来,小脸也发了白:“爹爹.....爹爹.....不会真....” 眼瞧少女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像是被吓着了,安如鹤也是于心不忍叹息一声:“放心吧,他去游学了,并未把他如何。” 真的去游学了?可是会不会太匆忙了? 事发之后安锦舒醒来人就已经离开了,何况是在她看见顾卿辰被罚跪后,她无法不多想。 宫中那位现在必定知晓了他的身份,这个节骨眼上动他就是自取灭亡。 “若只是游学何须走的这么匆忙?还是在这件事未明了之前,爹爹知晓阿弟去哪里游学了嘛?我想给他写封信。” 说罢安锦舒怕安如鹤多想加了一句:“我与阿弟确实清清白白,父亲知道的,我与阿弟是比其他人亲近些,但并无龌龊,何况女儿身体中不知被何人下了蛊,那日蛊毒发作,若不是阿弟我恐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她眼眶有些发红,鼻子也透了粉,泪眼盈盈模样叫安如鹤立马软了心,得知事情结果时他不否认他确实火冒三丈,也狠狠鞭笞责罚了顾卿辰。 甚至在那般怒气之下听取了曲氏提出的建议。 如今冷静下来后他也觉当初有些冲动,可他并不后悔所做出的决定。 安如鹤看了眼面前娇娇柔柔的少女,这是他最心疼最宠爱的小女儿,他因打仗阔别了她十一载,错过了她的童年也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此生别无所求,只想她活的开心,活的肆意。 他决不允许人叫她受委屈,谁也不行。 “此事虽并非全是他的错,可他近你的身唐突你是真,为父与你娘商量后把他连夜送去了姑苏,眼不见心不烦,留在身边总会觉得心烦碍眼!” 安如鹤如今已提起顾卿辰脸色就发沉,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从外面捡回来的“癞蛤蟆”轻薄了他的掌上明珠,不好好叫对方吃些苦头长些记性,他心头火气难下。 “那爹爹送阿弟走的那般匆忙,可有为他准备吃食与财物?京都至姑苏如此远,准备的不充足恐是受罪。”安锦舒喃喃道。 “哼。”安如鹤冷哼一声:“没以家法惩戒他已是为父手下留情,就一辆马车!叫他自生自灭去吧。” “爹爹又瞎说。”安锦舒却是无奈苦笑:“爹爹才不会那么对阿弟,恐是暗地里准备了不少东西把人送走的吧,怕阿娘生气?” “你个丫头,为父在你心中就这般好?刚才不还质问为父有无做愧对良心之事吗?” 安锦舒撅撅嘴:“谁叫爹爹以前总是回避我的问题。” 安如鹤站起身来,挪至床榻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安锦舒的脑袋:“烟烟不要怪爹爹,也不要怪你阿娘。” 安锦舒不解抬头:“烟烟为何要怪爹爹与阿娘?烟烟知晓,爹爹与阿娘都是为了烟烟好,我与阿弟乃为姐弟,虽非亲生却割不断这亲情羁绊,若叫别人知晓,定会有损烟烟清誉。” 安锦舒拉住安如鹤的手:“所以烟烟怎会怪罪爹爹与阿娘,只是烟烟不明白,既然是送阿弟去游学为何家中亲人那般严肃,叫烟烟误以为阿弟受了重罚。” “那日你昏迷后,你祖母盛怒之下捆了辰儿,罚他在院中跪着直到我半夜赶去。” 此刻父女二人也都冷静下来,安如鹤无意隐瞒她,知晓安锦舒想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本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趁着此机会全部告知于她,免得因这一点小事伤了父女间的和气。 “为父当时也是气上心头,去了后听闻你祖母言说怒不可遏间就拔了剑。” 说到此安如鹤脸上闪过一抹懊恼:“作为父亲,对儿子拔刀相向,这一点是为父的不对,为父当时也即刻回过神来,手中剑收了力道,可还是伤了你阿弟的胳膊。” “辰儿那孩子却一声不吭,面色冷淡。”安如鹤边回想边轻声叙述着:“为父当时问他,到底知不知错,你猜你阿弟如何回答的?” 如何回答的? 安锦舒心头嗤笑一声,以顾卿辰的性子,不用想都知晓会如何回答,他定会回她父亲一个:何错之有? 果不其然,安锦舒心头念想才出,安如鹤就冷声笑道:“那死小子甚是冷傲的给为父回了六个字:儿子何错之有?” 第302章 得道高僧 “呵。”安如鹤觉得好笑:“为父做了十一载的主帅,打了大大小小数万场战役,捕获蛮夷首领不知何几,有那不怕死的刀架在脖子上还要逞威风,嘿!你阿弟当时的表情就与那逞能的蛮夷人一模一样,为父看的那是一个火大。” “你阿娘一听他这话气愤难忍,当即就晕死过去,为父乱了分寸,气愤当头便给了你阿弟几鞭子,事后还叫其跪在院中跪了一夜。” 安锦舒听到这里大概明了,怪不得那日晨间她见顾卿辰时觉他有些不对劲,面色苍白,原来是挨了鞭打。 受了罚又跪了一夜淋了一夜的雨,身上还有残存的蛊毒.......安锦舒不敢想象顾卿辰那一夜是如何熬过来的。 也想不明白他分明可以不用受这个罪,却偏偏忍气吞声乖乖受了这个责罚。 “后来呢?”安锦舒忙道,她当天求情无果第二日就被强行送回了都护府,她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顾卿辰又为何会被如此匆忙送走。 安如鹤双眼看着窗外,似在回想:“后来你被送回京都,你阿娘与我提议把辰儿早些送走,游学一事本就早有打算,加之这事,自是无法再叫辰儿留在家中,滞留庄子的那三日,辰儿因不知悔改被你母亲罚跪在门前,想叫此责罚他,叫他知晓错误.....” “阿弟脾性大,想来是不会轻易承认错误的。”安锦舒不由自主的插嘴,顾卿辰既然敢做,又岂会怕事情败露,思及此安锦舒有种脊背发凉之感,这厮不会想借此事做些什么吧? 不不不,安锦舒赶紧把自己脑海中的荒唐想法摇了出去,他如今还是名义上的安家义子,自是不能忤逆长辈,他定是怕背负上不孝的骂名这才忍气吞声的。 这时候的安锦舒一心想叫事情简单化,却忘了顾卿辰上一世是什么人。 一个敢顶着全天下的骂名屠杀诸子百家的人又岂会在意区区名声,只要他不愿意,谁又能叫他膝盖弯曲一下? 可这个明显的细节却被此刻的安锦舒忽略了去,等她反应过来这一切早在顾卿辰的计划之内时却是为时晚矣。 “确实是个有血性的小子。”安如鹤这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贬低。 安锦舒抬眼看看他,得出结论:夸赞多一些。 她爹许是自己都未发觉,他对顾卿辰的气皆是来自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情绪,顾卿辰救过她得命,也救过她爹爹的命,甚至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能力与聪慧。 她爹爹惜才,定是极为看重顾卿辰的,可她与顾卿辰这事毕竟不是个小事,为了家中和睦,也为了心安,他必须得做到一个父亲,一个家主该做的。 “因为阿弟不知悔改,所以阿娘才会那么着急送走他吗?甚至不为他准备任何东西,那阿弟呢?他走时说了什么吗?可有怨恨爹爹与阿娘?” 说了这么多,这句话才是安锦舒最想问的一句话。 顾卿辰离开时她并不在现场,所以不知情况,若他是怀着对安家怨恨离开的,安锦舒是无论如何都要与之取得联系的,决不能叫他回怀着满腔怨气离开,等他归来时,谁又能保证他的怨气不会迁怒于安家。 安如鹤蹙眉摇头,似乎也记不大清楚的模样:“并未说任何话,只叩别了我与你阿娘祖母三人,带了张财张宝二人便去了。” “阿弟要去多久?姑苏可有接应?” “暂无归期....姑苏乃你外祖家,自有你外祖帮忙照看。” “哎。”说着安如鹤叹息一声:“当初为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般草率的责罚了辰儿,叫他那样去了,他若以后恨我,也是应当的。” 顾卿辰这么听话?宫里那位也没意见? 这是安锦舒的第一想法,第二个想法便是,他既早去了,清歌是他的人为何后来还给她送了卷轴? 难道他还滞留在京都没有离开? 可他既然没有离开又为何不自己亲自给她送卷轴而是叫清歌给她相送? 安锦舒想的头有些发疼,晃了晃头。 安如鹤见她神情难看于是关切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嗯,突然有些头疼。”安锦舒冲他笑了笑:“爹爹,大夫可有给烟烟瞧过?烟烟体内的蛊为何会反噬?可有医治之法?” 安锦舒实则比谁都清楚自己体内的蛊毒,能不能医治自也是明了的,如此问只不过是想叫安如鹤放下心来,少些怀疑罢了。 只是对于蛊毒反噬一事安锦舒还是糊涂的,两世她都中了此蛊,甚至前一世还是她派人去找的蛊虫,可她竟不知晓这情蛊还有反噬一说? “无解.....”安如鹤痛心哀叹:“全京都有名望的大夫皆来瞧过了,都无头绪,陛下派了御医前来医治,也是无果,后来你阿娘听闻国安寺有位得道高僧可解世间奇毒,于是带你前来,可是他也无法拔除你体内的蛊虫。” 情蛊难解,解亦亡,亡亦解。 想解情蛊,除非一方死掉,这是安锦舒上一世就知晓的,所以对无法拔除蛊虫的结果并不失望。 “国安寺的得道高僧?” 安锦舒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她这才四下打量,反应过来屋中陈设与都护府天壤之别。 一张木桌,四条长凳,简易书架之上放着几本经书,她如今应该是在寺庙接待客人的寮房内。 “爹爹,女儿可否见见那位得道高僧?女儿有点事想问问他。” 安如鹤却并未应承,按着她的肩叫她躺在榻上,并细心的为她捏好了被角:“今日不行,你才醒又与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先好生歇息,待明日好了叫你阿娘陪你去。” 知晓她爹爹定不会叫她今日去,安锦舒便未坚持,乖巧点头:“好。” 安如鹤出去了,曲氏与安老太太再次进了屋子,安锦舒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怕自家娘亲自责于是又与她聊了些,叫曲氏放了心,她才说困了想要歇息。 曲氏与安老太太没有在打搅她,相搀扶着离开了。 榻上的安锦舒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她醒时只听窗外蝉鸣不绝。 她听见有木鱼之声,于是披了衣裳下了榻。 平日里轻轻动静就醒的红鲤今日却睡得格外的沉,直到安锦舒出了屋子她也不曾醒来。 第303章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木鱼声很远,可又很近。 安锦舒朝着木鱼声的方向走去,月色清冷,照着少女娇小身躯,显得羸弱又易碎。 走了没一会,安锦舒停在了一棵树下,她认得这颗树,是当初她为顾卿辰挂祈福牌的那颗树,此刻树上正缓缓往下荡着落叶,安锦舒伸手间一瓣叶子就掉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施主可是随木鱼之声而来?” 这时一道浑厚且和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安锦舒回首间,便见一手拿法杖,慈眉善目之人。 “是你?那日问我自何处来的师父。”安锦舒很是诧异,不知晓他是如何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 “哈哈哈,女施主还记得贫僧。” “自是记得,师父那日问我的话我一直想问问是否另有意思?”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凡事皆有定数,女施主不必挂于心上,随其心,自有答案。”那老和尚笑的慈祥,叫安锦舒想起画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倒真有几分神似。 安锦舒听不明白,可却懂得他最后一句话:随其心,自有答案。 她重生之初害怕寺庙,害怕看见佛像,因为她怕她的重生是天地所不容的,是上一辈子她的冤魂苟且偷生得来的。 她怕天上的神仙,怕自己第二日一睁眼就又回到了那阴暗潮湿的牢房,怕重生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直到平安寺被困后山一事后,她才从诚惶诚恐的忧心中彻底拔出,她见了佛,却依旧陪在家人身边,她的重生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并非是她的冤魂苟且偷生,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活着。 安锦舒突然明了,她看向面前之人:“师父在等我?” 那老和尚看着她笑的和蔼:“并非是贫僧在等施主,而是施主找到了贫僧,一切皆是天注定,既施主来了,贫僧可赠有缘之人解惑一次。” 安锦舒满脑袋的疑惑,什么叫她找到了他?难道不是他敲木鱼引她来此? 可她随即也反应过来,不论因为什么,她也不能错失这解惑的机会,对方明显知晓一些她前世今生之事,她需要好生想想问个什么问题。 良久之后安锦舒抬起眼来:“师父说可为我解惑一次,可我不想要临摹两可得答案,师父可否告知于我,我安家是否能化险为夷?” 什么重生,什么顾卿辰对于安锦舒来说都不重要,上一世的事上一世已了,不论她是因为何种原因重活的,她如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顾卿辰是她的梦魇,可这也只是她与顾卿辰二人之间的事,她重生的目的以及执念就是为护安家,为护家中人无恙,只要她们安好,她.......并不重要。 她愧对爹爹,娘亲,兄长,祖母.....以及很多很多爱她护她之人。 这一世就由她来保护她们。 似乎毫不意外她的问题,似乎也早已知晓安锦舒会问什么,那老和尚垂眸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转身往黑暗中走去,他的声音空灵带着回音响彻在安锦舒耳边。 “女施主定能得偿所愿......”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啊? 安锦舒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下一刻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 安锦舒猛一回首,就见红鲤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 “小姐,醒醒!” 伴随着这一声小姐醒醒,安锦舒眼前掠过刺眼白光,下一瞬她便睁开眼来,发现刚刚竟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抬手想要遮挡一下那有些刺眼的烛光,可手抬起的瞬间她却是一愣。 安锦舒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缓缓打开紧握的手。 红鲤不明所以抬着烛光凑近,烛光照耀之下,安锦舒手心躺着的,赫然是一片绿叶。 ————————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国安寺的后山之上,景致清雅怡人。 一间小屋伫立在山腰锋上,围了几扇篱笆围栏,院中种了几棵桂花树,而此刻的小屋烟囱里正缓缓自外冒出白烟,炊烟袅袅间透出饭菜香气,叫人饥肠辘辘。 “小姐!小姐!” 阿梨提着裙摆自厨房出来奔向另一间屋子。 推开门,屋内桂花香气弥漫,一腰肢细软少女正支着脑袋背着门欣赏外面美景。 但见她身姿如杨柳抽条,小腰盈盈一握,墨发垂至腰部正随少女探头动作微微晃动,上面只浅浅簪了一支玉兰花簪子,单瞧背影就带给人无限遐想,如此背影,少女容貌又该是如何绝色。 “阿梨,你快来瞧。”窗前少女没有回眸,只伸出一只手去招呼身后阿梨,手指修长,指尖还透着薄粉,阿梨瞧着走上前去。 “小姐红鲤姐姐做好饭了,可以吃饭了。”阿梨说着探出脑袋朝外瞧去。 然后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哇,好漂亮。” 山间不知何时刮起了风,扬起了漫山遍野的金黄树叶,树叶随风起舞,在这一片天地间舞出了独一无二的风景。 “又是一年秋至,时间真快呐。”少女望着眼前景色有感而发,转过身来,那是一副怎样的容颜呢? 望而远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肩若削成,腰如约束,颈若瓷白之玉器,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生的极美,眼眸灵动,周身似渡了金辉,叫人挪不开眼来。 两年已过三月,光阴如梭,她也需得回家了。 她回首在看那翩飞美景,若是可以,真想年年都能看此奇观。 出了屋子,进了堂屋,红鲤已把饭菜摆好,主仆三人一同吃了饭,收拾间只听外面脚步声起。 “烟烟!”顾瑶人未至声先到。 安锦舒捞开竹帘就一锦衣华服美艳少女兴冲冲提裙而来。 “就你一人前来?”安锦舒奇怪道。 顾瑶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双手一叉腰撅嘴道:“好啊你,没见到你的怀安哥哥就嫌弃我了呗!你这是见色忘义!亏我这两年不辞辛劳登山越水前来瞧你,你如今要回家了便是这般对待于我。” 说着她眼睛泛红,眼见委屈至极马上就要落泪。 安锦舒无奈轻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说什么呢你,我这不是怕有别人,打搅我二人的好事嘛。” 安锦舒朝之挑眉一笑,二人对望一眼,皆心照不宣的扯出一抹猥琐笑意。 第304章 念 午后出了太阳,屋子里被照的暖暖的。 安锦舒与顾瑶面对面盘膝而坐,一人手捧一本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顾瑶的侍女在门外放风,而安锦舒的侍女则是在屋内替她二人斟茶倒水。 阿梨给顾瑶的茶盏中添满水,抬眼间不经意扫到其正在看的话本内容。 只一眼她脸唰的一下红成了猴屁股,手中茶壶险些不稳落在地上。 红鲤见她动作上前接过茶壶:“怎么回事?” 顾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把那话本抬起,其上内容就那么大剌剌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下莫说是阿梨了,只要是看见这幅图的人皆是红了脸,顾瑶还生怕安锦舒看的不够清楚,拿着话本凑近她,笑的那是一个浪荡。 红鲤与阿梨捂着脸羞得不行匆匆跑开了。 安锦舒抬眼看着那戏水春宫图却只稍稍红了耳尖,这算什么,她与顾卿辰更花的都试过,这话本还是太含蓄。 “烟烟,你说这话本怎么这么敢画敢写,也亏得是话本子,正儿八经家的姑娘谁会用这等方法取悦男人,这皆是那烟花柳巷里的招数,指不定写这话本子的人就是个流连青楼楚馆的娼客。” “你还未嫁人,待你嫁了人你便会知晓,这画的不算什么。”安锦舒淡然一笑继续低头看手中话本。 顾瑶啧啧两声:“怎么瞧着烟烟似乎很是了解?烟烟不是也不曾嫁人吗?可是背着我不少看话本子吧。” 安锦舒抬手就用手中话本给了顾瑶脑袋一下,不重,只是轻轻一点:“你以为我与你一样,来我这处就是为了看这些图,话说你娘不是给你安排了教养嬷嬷,未曾教你房中秘史?” 一提她屋中老嬷嬷顾瑶就不高兴了,手中话本子也不看了。 “那老太婆成日就会拿一些老掉牙的东西来给我看,哪里有这话本子生动。” 顾瑶没趣说着,然后眼珠子一转鬼主意上头,一把拉住安锦舒的手:“话说烟烟,等你归家,不如陪我去趟烟柳巷子,叫我感受感受男欢女爱去。” 安锦舒一把抽回手去,义正言辞拒绝了她:“不去。” 她有时候真想把顾瑶脑子敲开瞧瞧里边装了什么东西,那种地方她们女扮男装前去若被发现,名声尽毁事小,被轻薄非礼了才是事大。 何况这种事有什么好感受的,左不过脱了衣裳互啃。 “烟烟......你不能这样对我。”顾瑶委屈巴巴瞅着安锦舒,半晌见她不为所动一咬牙道:“咳咳,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刻意装病的事告诉盛怀安。” 安锦舒头痛扶额:“都说了那是误会。” 一个月前她本该归家,但由于第二日腹痛便未回去,实则并没有多大的事,应该是前一日晚上吃多了这才导致腹痛,可消息都已递回了家,她便私心作祟想着回去也无事,国安寺风景极好,马上就可赏到秋景,于是就借势留了下来。 想着等赏完秋色在归家也不迟,反正就一月时间而已。 哪知上午才给家中人说腹痛要留在寺中,下午顾瑶就跑过来探望。 好巧不巧的是当时她正与红鲤二人在院中嬉戏打闹,这一幕恰好被顾瑶看到,于是顾瑶便认为她装病,目的就是想留在国安寺不想归家。 谁都知晓,两月前盛家就把几百担的彩礼提进了安家,就等安锦舒归家就举办定亲仪式,择个良辰吉日便可完婚。 可眼见人都要回去了,突然又病了,顾瑶便以为安锦舒是贪玩不想回去,便次次拿此事做要挟。 主要安锦舒还无法反驳,毕竟她确实无病可却滞留在国安寺,所谓的有冤难言便是她这般。 “我不管,反正你本就无病,你不陪我去,我就去告诉他。”顾瑶开始耍赖。 安锦舒对她甚是无奈,这两年顾瑶瞧着出落的是越发妖娆美艳,可是光长了身子却没长几分脑子,除了事关端亲王府的大事,其它事上还是肆意妄为的很。 可怎么办呢,她安锦舒就她一个好友,她手中还捏着她得把柄,不答应她定是不依不饶,为了耳根子清静些她也只能去了啊。 安锦舒心头是做此想法,可却并未立马应承,而是劝说道:“你知晓的玉棠,我这一归家,面临的就是定亲与嫁人,无空陪你去啊,不如等我嫁人之后陪你去好不好?” “烟烟,你学坏了。”顾瑶却不是两年前那般好骗了,一眯眼就瞧出了安锦舒的目的:“你嫁人前都不陪我去,嫁人后成了盛夫人还如何陪我去?我才不信你,待你回家我就要去。” 得,安锦舒见对方没上当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玉棠,其实眼瞧根本感觉不到什么,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找个意中人把自己嫁了,届时用不着去外头瞧。” “屋中的是屋中的,外面的是外面的,岂能一概而论。” “怎么?想效仿别人在外养面首?” 顾瑶笑眯眯端起茶盏来:“男子方能三妻四妾,我们女子凭什么就得在家相夫教子,我顾瑶才不在那一棵树上吊死,何况我只是去瞧瞧又不做什么,面首这个东西,自是有也行,无也行,多多益善更好嘛。” 她边说边傻笑,似乎已经联想到了什么春色画面,安锦舒见此摇头,实在无法想象眼前人是那个当初看见一个屁股都会脸红之人。 她当初还担心她在顾卿辰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如今看来操心都是多余的。 “对了烟烟。”顾瑶傻笑完后突然正经起来:“你可有你阿弟的消息?据说姑苏爆发了瘟疫,死了好多人,你阿弟可有事?” 提起顾卿辰安锦舒便笑意便隐了下去。 这一世与上一世皆不一样,本该薨于去年秋至的圣上如今还好生高坐于龙椅之上,本该登基为帝的顾卿辰如今却远在姑苏游学。 她对如今局势与事态已经不如先前那般了解,这场瘟疫她更是未曾在上一世经历过,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已在地牢之中,根本不知外面的事。 “信已送出去了,只是还未收到回信。”安锦舒蹙眉缓声道。 顾瑶侧首看向窗外:“但愿他无碍吧” 安锦舒同样侧首看着窗外秋色,两年了,也不知他如何了。 第305章 抢人 一条蜿蜒山路之上,一辆马车伴随一众骑马侍卫缓慢行进着。 斜阳低垂,四周寒意深深。 高耸入云的奇峰异石给人极强的压迫之感,骑马侍卫蓑笠帽檐之下一双寒光四射的眼不停注意着周围情况。 若有异动,其就会飞身而上查探情况。 前方马车之内,一男子赤裸着上身,腰腹间白色纱布裹缠着精壮紧致腰身,肌肉线条流畅又完美,之下似蕴含着无穷气力。 随着马车颠簸,男子一手拿着锦布,一手拿着长剑缓缓擦拭,那长剑剑身虽有无数小小豁口但依旧寒光凛冽,杀意骇人。 整个马车车厢之内皆被血腥气裹挟着,男子那张妖孽至人神共愤的面颊之上此刻阴郁而冰冷,他就坐在角落之中,可强大而危险的气场却叫人胆寒。 两年时间,如今再看,少年哪有当初半点青涩。 周身散发出的气魄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整个人也比两年前更加冷郁危险。 如果说两年前他是条蛰伏在暗中的毒蛇,那此刻这条毒蛇已经长大,敢露于人前,随时咬上你的颈子,取你性命。 莫老至地图中抬起眸来,看着角落中那两年间飞速成长的少年,目露尊崇之色,但当他瞧见男子腹部的伤时他却黑了脸。 “蛮夷狡诈,竟背后偷袭少主,哼,扒皮剔骨亦难解恨!” 顾卿辰却并不在意,一点小伤而已,这两年间哪一次的伤不比这严重。 “还有多久到京都?”顾卿辰冷声开口。 张财的回道:“回主子,还有几百里路。” “嗯。”顾卿辰难得勾了嘴角,显然是心情不错。 莫老见他高兴略感欣慰,虽然心头对安家还是有所埋怨,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安家还是有点用的。 他都快忘了眼前人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张财张宝二人也是难得带了笑意,当初自家少爷在三小姐身边时每日都是笑的,后来离开三小姐后他们便再难见到少爷的笑容。 仿佛他的笑随三小姐一同留在了京都一般,这两年间他家主子仿佛丧失了七情六欲,手段狠辣又冷血,只有在收到关于三小姐的信件时才会有所动容,也只有这个时候张财才会觉得自家少主还活着。 “此次归京少主可有打算?”莫老凝眉问道,宫中的信送了一封又一封,其中内容是越瞧越叫人心惊,莫老担心顾卿辰还是有其他打算,万一陛下薨了,这天下无主,必要大乱。 顾卿辰手腕翻转,手中长剑寒芒掠过其眸,把其黑眸印刻其上,只见他眼若深渊深不可测:“抢人。” 莫老:“?” 抢哪门子人? 张财见他未反应过来,赶紧低声提醒道:“安家。” 莫老:“?” 他一时未反应过来:“安家二小姐没了,三小姐马上要嫁人了,少主抢安家的人?抢谁?” 张财扶额,心头哀嚎,莫老先生,瞧你平日里聪慧异常,怎么这都不明白。 还能抢谁,三小姐呗。 不过这话张财可不敢说。 马车内温度骤降,莫老终于反应过来:“安家那三丫头?” 顾卿辰不置可否。 这下轮到莫老头疼了,那丫头不是要嫁给盛家子了吗?这都板上钉钉之事,如何抢? 何况这离开的两年间也不曾见顾卿辰对安家那丫头所有关注。 莫老目带狐疑的瞅了身旁张财张宝一眼,就见张财张宝如临大敌一般各自转过了头。 见此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合着这关注就没断过,就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他一吹胡子冷哼一声,显是不悦,张财与张宝默默挪了屁股,离他远了些。 此事虽不怪他们,可保不齐莫老拿他们出气啊。 “少主想要继承大统少不得盛家支持,此种节骨眼上不益与盛家生怨,何况少主如今还是安家义子,如何使得。”莫老一本正经说着。 他本以为自己一番话虽无法劝住顾卿辰却能叫其收敛心思,可哪知一句话出去后顾卿辰只淡淡回他四个字。 “那又何妨?” 莫老顿时鼻子都要气歪了,什么叫那又何妨? 盛国公在朝廷影响颇深,盛怀安先是状元郎,后是承旨,如今在翰林院名望甚高,可以说一半文学之士都以对方马首是瞻,可见分量。 夺妻之恨对男子来说是奇耻大辱,盛家岂能容忍。 此等乱伦理纲常之事,会叫世人所不耻,等以后顾卿辰坐上皇位,天下悠悠众口,又该如何堵住? 更遑论他如今还未坐上皇位。 何妨?这弹劾的奏折怕是得把太极殿掩埋咯。 顾卿辰慢条斯理把长剑插入剑鞘,挑起一旁衣裳披上,剑眉冷竖,声音清冷而磁性:“我对安家盛家已是仁至义尽,不是未曾给他们时间,他不中用,怪不得我。”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莫老这下彻底明白过来了,谁不知道盛家子守孝三年,今年才能婚娶? 自家少主这是逮着空子呢,莫老敢肯定,若盛怀安不守孝,他家这位绝对不敢离开京都两年。 顾卿辰闭眼小憩,不欲在说,莫老见此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可又不忍吵他,只得自个赌气,想着回京都后他必须得好生劝劝,以免发生不可挽回之事。 山头之上,一头顶毡帽,身披虎皮的魁梧大汉冷冷凝视着山腰间行进的人马。 “首领,动手吗?弟兄们就等你一句令下,就可取其首级。”其身后属下冷着脸开口。 那魁梧大汉阴鸷眸子看着那马车,握着弯刀的手紧了紧,可却未曾下达进攻的命令。 这一年间他与此人交锋数次,对方显然与他遇见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招数狠厉,用计入神,局势好时丝毫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局势不利时,抽身利落,他从未见过如此难缠之人。 听说此人是安家从边塞战场上捡回去的,几年前就能把安图鲁三兄弟杀的那般狼狈,可见其厉害。 此人留不得,可如今以他的人马也奈何不了他,看来他还得寻个法子才是。 “撤。”他命令道。 “首领。”其属下挡住他的去路很是不满:“如此好的机会怎么就这么放弃了,等人回到京都更难动手。” 魁梧大汉二话没说,抬手就挥出一拳头,面前反驳之人应声倒地,吃痛的脸上肉都在抽动。 “可汗派你我来此是有要事,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扰我计划,我岂会放过他,只是我不是安图鲁那种蠢材,叫部下白白去送死,京都有我族中人,我自有安排。” 第306章 叙旧 京都白家。 书房之内烛火昏暗,一中年男人坐于书案之后,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站在其对面。 白修把面前信纸推至他兄弟二人跟前:“瞧瞧吧。” 白绍取过那信纸看过后脸色大变,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蛮夷贼寇,当我白家是他何人,竟敢如此使唤我等。” 白泽从他掌下取出信纸查看,然后架至火上烧成灰烬。 “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白修冷嘲一声,恨铁不成钢怒斥道:“当年留你在扬州是为叫你寻太子下落,你倒好趁你大哥不在与蛮夷勾结上了,如今这便是自食恶果。” 白绍自知理亏,被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当初他与蛮夷合作,是为了得到蛮夷的相助,看重的是其身后庞大的部落人马,可哪知红姑那贱人竟然背着他先一步与蛮夷勾搭在一起,想踢了他自立门户。 他被摆一道不说,把柄还留在了蛮夷人手中,红姑那贱人是眼睛一闭死了,叫他如今跟吃了苍蝇一样,甚是难做。 他白家自从六年前官银一事后一落千丈,否则哪里能如此被动。 剥官削职,从当初堂堂二品大臣被贬至如今的九品司狱,重臣之家落败到如今的小门小户,且这般还是因为陛下开恩,看在白家祖上为开国功勋的份上饶白修一次。 否则就以三千万两白银的数目,白家全族死上十回也不够。 “那人如今对我们已是不满,此节骨眼上若知晓我们与蛮夷有所勾结,定会弃我白家于不顾,届时我白家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事,不能应。”白修面色铁青沉声分析着。 两年前三皇子莫名暴毙,所有与之来往密切之人皆成了怀疑的对象。 查探半年无果后皇上龙颜大怒,一气之下竟要斩杀所有与三皇子有关系之人。 谁人不知白家与三皇子来往最是密切,白修当时便认为白家完了。 可谁知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向陛下求情,不仅救下他们也救下了所有陛下准备斩杀之人,此人便是先太子,如今的怡亲王。 由于先太子身子自小不好,当初先皇薨时他又不慎落入水中昏迷不醒差点就随先皇一同去了。 先太子自愿让出皇位,叫自己的五皇叔也就是如今的元安帝继了皇位,元安帝念他身子抱恙,感他自动让贤之恩,特给他封了怡亲王,赏了他一块京都宅院,叫他做了个吃穿不愁的闲散王爷。 经过此事世人皆知先太子仁善,如冰莹雪至贤德有信,若非身子不好,定是一代明君。 先太子做事也极为低调,并且乐善好施,据说有乞丐从他府门前过讨饭吃,他都不忍驱赶,不仅送衣送食,甚至见对方手脚完好,特在自己府内给其找了个活计,叫他自食其力。 随着其美名远扬,不少世家都起了歪心思。 谁不想做人上人? 开国元勋,功勋世家,一朝成,享荣华富贵百年,何况这皇位本就是先太子主动让贤而出,再拿回来也不过是应该的。 当然这种事自是私下进行的,先太子一开始还是推拒的,后来随着不少世家的鼎力支持,便也半推半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暗地中收兵买马,只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吹一口了。 而白家与所有世家一样,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 大局未定前自是不会把筹码压在一人身上,他白家与三皇子是有往来,可私下却也没放过先太子这棵朝阳树。 无论先太子是否救过他白家,如今他白家也必须得仰仗这先太子。 想着他抬眼看向白绍身旁之人,一位身形极矮,只有桌案之高,面相丑陋的侏儒,可此时白修看着他时眼中却难得带了些柔和。 “你怎么看泽儿?” 白泽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白修的话:“父亲所言有理,此事确实应不得,可蛮夷手中抓有二弟把柄,这样贸然回绝定会叫其不满,白家如今经不得半点意外,儿子会去信一封问明情况,到时候在做定夺。” 回绝等于得罪,答应又怕那人知晓,白家真是骑虎难下啊。 “父亲,据传言有人在查十八年前那事,可要儿子去打探打探?”白泽突然说道。 闻言白修直接从案后站起身来,脸色比刚才苦恼蛮夷一事黑了数倍。 “从何听来的?是何人传的?” “儿子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到的,儿子特去查过那人,也与我们一般,是先太子麾下的。” 白修听见对方是先太子麾下的这才稍展眉头坐了下来:“十八年前那件事叫我白家享了数十载的荣华,可惜为父目光短浅,没有意识到事情重大,如今回想真是悔不当初,如今我白家必须全力扶持先太子登上皇位,只有这样,事情败露之际我白家才能活命。” 他叹息一声,浑浊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给蛮夷回信,就说我白家同意他信中所言之事,可作为条件,我白家也需要他们的支持,但凡我白家需要用人之时,他们的人必须随时给我白家调遣。” 白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儿子遵命。” 白绍倒是有些糊涂:“父亲,你不怕那人知晓了?” 白修瞪他一眼,分明是他最器重的儿子,却比不得一个丑陋的侏儒,这个脑子简直蠢笨如驴,想得对方器重首先你白家得有教对方高看一眼的资本,而他白家如今有什么? 再不给自己争取点筹码,就算对方登上皇位白家也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毕竟支持不只是空口说说而已。 夜黑风高冷风呼啸,一人自白家后院鬼鬼祟祟而出,朝着胡同深处快步行去。 而胡同深处一人早已等候多时,白家之人附在其耳边低声几句后便快快离开了,那人转身也消失在黑夜中。 京都芙蓉锦阁阁楼之内,顾卿辰手中把玩着一块金印听着黑昼的禀报。 “白家果然上钩了。”莫老笑道。 顾卿辰不置可否,根本不意外白家得做法,拿着金印起身就往外走。 莫老慌忙叫他:“这大晚上的去哪里?” 顾卿辰头也未回道:“叙旧。” 第307章 见她 国安寺后山小院中,一盏灯笼在桂花树下随风摇晃,带出几缕桂花香,可仔细闻去却又能从这桂花香中嗅出几丝酒香。 “小姐,今夜凉,你也莫要贪杯,喝完这壶就回屋休息吧。”红鲤出了厨房对着那夜下独酌少女道。 她家小姐酒量不好,可压不住这桂花酿酸甜可口,甚合她家小姐心意。 喝的少了可助眠,喝得多了也不会叫人难受,喝了醒酒汤第二日起榻就与无事人一般,所以她家小姐如今时不时就要偷嘴。 “红鲤姐姐你快来瞧,那天上挂着一个大饼?”安锦舒撑着脑袋朝红鲤招手。 红鲤无奈走上前去,一瞧少女脸色满面酡红顿时叹了口气,侧身看向阿梨,就见阿梨醉眼朦胧头一点一点的显示醉的不轻。 这一个两个都不叫她省心,她走上去没好气的拍了阿梨额头一把:“死丫头,叫你看着小姐你倒好先把自己喝醉了。” 一巴掌下去不仅没把阿梨拍醒,反倒把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直接拍翻了去。 “哎!”红鲤惊呼一声,赶紧拉住其要倒下的身子咬牙切齿道:“等你个死丫头醒了在收拾你。” 红鲤看了眼那还在仰头往口中灌酒的安锦舒对她道:“小姐等我,奴婢把阿梨送进屋子再来陪你。” “去吧去吧,顺便再去地窖给我取两壶桂花酿来。”安锦舒朝她摆摆手。 红鲤拖着阿梨走了,安锦舒仰头想在灌酒,可壶中竟已见底。 她绣眉微蹙摇晃了两下手中酒壶,见一滴酒都没了嘤咛了一声显是不满。 “红鲤,拿酒来!”她唤道。 远处的屋子中传来红鲤的声音:“小姐,奴婢马上来!” 然后过了一壶茶的时间安锦舒也没瞧见红鲤的身影。 安锦舒不满起身,眼前突然晃了一下,腿脚一软,整个人都摇了两下,好在她及时扶住了桌子稳住身型这才避免摔倒。 “红鲤姐姐,我的酒呢?”她嘟囔着摇摇晃晃往屋子走去。 她喝的正尽兴呢,为什么不给她拿酒? “红鲤姐姐.......”她声音委屈,边晃悠着边唤着红鲤的名字,明日回了都护府她就不能喝了,叫祖母母亲瞧见不好,今晚就不能叫她喝尽兴吗。 酒......她要酒...... 一双纤细白指攀上木门,安锦舒感觉走的这几步天旋地转,叫她都快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屋子中好黑,黑的她什么也瞧不见。 “红鲤......阿梨......你们怎么不点灯啊?” 好黑.....她讨厌黑黢黢的地方。 此刻的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这小院子就一点地方三间瓦房,说话声音大一些便能从这个屋传到那个屋,她都如此呼唤红鲤二人,但凡她二人还清醒怎么可能不回应她。 可惜此刻的她脑袋混沌,误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光线太暗走错了屋子,于是醉眼朦胧间,她转头看向院中,那里的桂花树下有一点光亮,灯笼......她要去拿灯笼。 可哪里知晓,她不过刚刚转身,身后紧闭屋门“嘎吱”一声便自己开了。 嗯? 安锦舒回首,下一瞬一阵冷香袭来,腰上突然缠上一只大手,安锦舒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叫,就被猛地拽进了屋子,小小惊呼声也淹没在了屋门之后。 黑夜之中,伸手难见五指,感官被无限放大,安锦舒听着耳边“咚咚”作响的心跳声,眼睛睁的老大。 潜意识对危险的避让叫她意识到她应该跑,可是喝了酒迟钝的脑子却做不出任何回应。 腰上大手摩挲着她的软肉,安锦舒终于在迟钝后反应过来,抬手就要给面前登徒子一巴掌。 哪知手才抬起来,便被人反手握住禁锢至身后,冷香侵袭间安锦舒身体中产生一股极强的躁动,这种躁动这两年间因为服用药物的原因都快被她遗忘至脑后了,不曾想今夜又出现了。 “你放开我......”安锦舒挣扎着,可她的挣扎对面前人来说不过是正餐开始的调情罢了。 她扭的越欢,身前人的呼吸越重,直到黑夜中那双危险眸子从一开始的玩味到后来的满眼猩红充满欲火,安锦舒的腰被大掌狠狠一搂,力气之大,叫她痛呼出声。 对方就像一头野兽,发出低沉的吼之声,安锦舒被抛向床榻,她手忙脚乱的捡起榻上枕头砸向对方,可螳臂挡车终是徒劳。 她的脚腕被狠狠抓住,然后对方一用力,她整个人便被对方托至榻边。 一人翻身而上,安锦舒整个人被圈入一个冷香怀抱,她能在黑夜中听见他粗重喘息声,亦能听见对方狂跳的心跳声,那种冷香铺天盖地如编织了一个温暖而馨香的牢笼把安锦舒困在其中。 她本就因桂花酿有些混沌的脑袋在这种冷香的侵袭之下更加难以分辨真实与虚幻。 这就像一场梦,可身上游离的手与滚烫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可如果是现实这么大的动静红鲤与阿梨不可能不出现,她如今也是云中雾中,眼前似有一层白烟什么也瞧不真切。 她好热,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浑身如有蚂蚁爬过酥麻难忍,惹人耳红的呻吟之声自她口中倾泻而出,她难耐的抓扯自己的衣裳,露出大片雪白。 压着少女之人瞧着面前春色唇角轻勾,眼尾的猩红出卖了他故作冷静的假象,他深吸一口空气中的冷幽香气,裹满兽欲的眸子赤裸裸的看向榻上少女。 这是独属于他二人的香味,只他二人。 顾卿辰探出手去,少女似有所觉察也探出手来,玉白指尖在他胳膊之上游离抓挠,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与他十指相扣。 他唇角笑意再难掩盖,也无法再压制心头欲望,俯身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诱人红唇。 一声娇吟自少女口中溢出,温软唇舌却瞬间把她那声娇吟堵了回去,桂花酒的甜香随着交织的津液裹入男人唇齿间,叫他的眸子越发暗沉,他抬眼伸手把身下少女的发拢向耳后,只给她了片刻喘息,然后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第308章 可是我有点想你 热意在屋内肆无忌惮的蔓延,唇齿相交间皆难舍难分紧紧勾缠。 顾卿辰搂住身下少女腰身只轻轻一提,少女的双手便紧随其后勾住其脖颈,自然的仿佛他二人本该就属于彼此。 安锦舒已经彻底沦陷,情蛊早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理智,把她的醉意变成了情欲间的调味剂,叫她如今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叫自己舒服一些,怎样都好。 滚烫的空气与紧绷到极致的身子使得顾卿辰额头青筋冒起,少女衣衫松垮,粉嫩肚兜斜挎在脖颈之上,掩不住几分春色。 顾卿辰使坏的与她调换了位置,安锦舒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种悬空的感觉她不喜欢。 一滴悬在她下颚的香汗滴答一下落下,正巧落在身下人的脖颈之上,而后随着男人吞咽的喉结缓缓滑落,沿着男人半开的衣领探入深处。 顾卿辰掌着少女腰身坐起身来,借着那微弱的月光仔仔细细看着身上之人。 少女的墨发长了不少,眉眼也越发精致了。 顾卿辰抚摸上那软糯红唇,少女却毫无预兆的伸出舌来轻轻舔舐了一下,似乎只因唇上有异物感觉下意识而为之。 可那红唇带来的异样感却叫顾卿辰腰间猛地一阵酥麻,他咬牙垂首发出一声低哼,唇齿间立马弥漫起血腥之气。 “呵。”那阵异样过去后顾卿辰的唇上染上一抹血色,把他本就妖孽的容貌衬的愈加诡谲。 他抓住少女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少女那细白脖颈美味又可口,顾卿辰低头细细啃咬。 安锦舒再次嘤咛一声,有些不舒服的抱住男人的头想要把他推开。 顾卿辰欲眼朦胧,愉悦的轻笑一声,轻柔舔过刚才啃咬过的位置与她耳鬓厮磨。 “好久不见阿姐,想我没有?” “你个小没良心的定不会想我。” “可是我有点想你......” 少女好似听见了,推搡的手落了下来,迷离的眼直直的看着面前之人,好似有片刻清明。 她盯着顾卿辰杏眸一眨不眨,她怎么看见顾卿辰了?他刚才好像在说想她? 安锦舒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可手明明伸出去了却摸不到人,她一时恍惚,是梦。 身体的情蛊并未叫她舒坦太久,如潮快感自脚尖涌上心口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唔.......”清明瞬间被快潮埋没,安锦舒痛苦的仰头呻吟,顷刻间又被拉入情欲旋涡。 快意来的太过激烈,她未经人事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情蛊在惩罚她,惩罚她不叫身子得到满足。 她脸颊上一绺散乱的墨发被汗洇湿,她双眼无神已坠深渊。 好难受......好难受....... 身体犹如被虫子撕咬,又疼又痒。 她手死死抓着不知什么东西,双眉死死簇成一团紧咬下唇,只想叫这难受感觉赶紧过去。 顾卿辰呼吸加重,这情蛊对她是种折磨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阿姐,求我.......” 在少女痛苦的叫唤中,男子轻声诱哄。 “求你......”少女毫无理智的跟着其话回答,可这个答案却并不能叫男人满意。 “求谁?” 少女难受摇头,不知道,她好难受,好难受。 晶莹泪珠自少女眼眶中夺眶而出,顾卿辰的俯首过去吮去她落下的泪,然后向下囚住她的唇。 罢了,今夜就先饶了你。 男人放开少女红唇然后轻轻咬了咬身上人的粉嫩耳垂,眨眼间一把小刀就出现在其手中,他眼都未眨一刀割破手心,在喂少女喝血前他最后诱哄着少女说出了他想听的话。 “乖,跟我说,求求你顾卿辰。” “求求你......顾卿辰.....” ———————— 第二日的安锦舒是被腹部痛醒的,醒来后直到她坐起身来才惊觉不只腹部,她浑身都有些酸软无力,好似气力被抽空。 脑袋嗡嗡作响,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不停闪过。 她一把捞开被子,却见殷红一片,她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想叫红鲤却失了声。 直到红鲤端着热水进来,看见她盯着榻上发呆,红鲤意识到不对快步走上前来。 当她瞧见那榻上血迹后红鲤赶紧自柜中翻出女子每月要用的东西,又备了干净衣裳:“小姐葵水来了怎么也不叫奴婢,算起来小姐这个月葵水好像提前了两天呢。” 葵水....... 被吓愣住的安锦舒却突然反应过来,摸了摸肚子,想起来她确实是这两日来。 她又细细感受了一番身体异样,身下除了腹痛好像并无不适,所以她这是自己吓自己吗? 她突然笑了,她竟然被一场春梦吓着了,要是叫顾瑶知晓定会说她了。 “红鲤姐姐,我昨夜好像喝多了。”她喃喃道,她有些记忆,她甚至记得那触感,那撕咬,那缠绵,这种感觉自顾卿辰走后在未出现过,如今再现她不得不多想。 红鲤嗯了一声点点头:“奴婢就去安顿阿梨的功夫小姐就自己回了屋子睡着了呢。” “是吗?”安锦舒不确定问道。 红鲤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笃定的点点头:“对啊小姐,奴婢来看你时你睡得可香了,奴婢给你擦了脸盖得被子。” 那便错不了了,安锦舒长舒一口气,看来昨夜经历真是一场梦,但她梦见谁不好为何偏偏梦见顾卿辰?还是那样的梦。 安锦舒觉得羞恼,叹息一声,红鲤听她叹气不由追问:“怎么了小姐,这马上就要回府了怎么还不高兴呢?” 对红鲤她自是不必隐瞒直接就道:“红鲤姐姐我昨夜梦见阿弟了。” 红鲤替她收拾的手一顿,随即笑道:“别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日郡主才与小姐提了四少爷,昨夜小姐就梦见了,真是神奇。” 是这样吗? 安锦舒抬起手来,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然后赶紧把那种旖旎想法自脑海甩出去,不能想了,不能想了,都是梦,都是梦。 第309章 果然是他 待红鲤端了水盆出了屋子,阿梨站在门前面色有些难看。 红鲤见此赶紧把她拉至一边,阿梨没忍住道:“红鲤姐姐对不起,昨夜我喝多了,也没看住小姐,你罚我吧。” 红鲤一点她脑袋,没好气道:“还知道犯错了?那就罚你去做饭吧,早些做完早膳用了膳府内也该来人了。” 阿梨点点头,乖乖去厨房做饭去了,红鲤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昨夜她到底有没有来瞧过她家小姐她也记不大清了。 脑海中似乎是来过,还替安锦舒捏好了被角,可是回想起来却又觉得有些模糊,昨夜才发生的事有可能会记不清吗? 红鲤极为苦恼的嘶了一声,端着水盆皱眉走了。 “主子这是对莫阁老研制的药不放心?”一黑衣人看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 身旁黑昼扔掉手中树枝,看着那小婢女端着水盆进了屋子。 如果放心又怎么会叫他在此查看情况。 “少主不是对药不放心。”他道,他的目光落在那主屋之上,然后指着那间屋子道:“去告诉底下的兄弟们,那屋中的人以后瞧见都恭敬些。” 用了早膳安家来了不少人,来接安锦舒回府。 临走前安锦舒去寺庙殿内送了不少香油钱,并特去拜见了国安寺的观空方丈。 当初是他力排众议留她一个女施主在国安寺养病,一养就是两年多,后山那座小院也是他点头修缮的。 这两年她在后山过得极为清净,每日沐浴着檀香入睡,清晨闻着钟鸣声起,后山的风景也幽静雅致,拖他福气,这两年间她的身子在此处修养的也越发爽利,虽然体内情蛊无法拔除,可当初受情蛊反噬的伤皆已完好了。 可是她去的不巧,听着门前小沙弥的话安锦舒只得表达了感激然后讪讪离去。 小沙弥说观空方丈近日闭关修行不宜见客,叫她改日再来。 安锦舒虽心中有些遗憾,可最终还是随着安家人离去了。 可她并不知晓的是,她离开后,两个人却从观空方丈的屋子内慢步行出。 一人是顾卿辰,另一人一身袈裟满目慈悲之色,自是安锦舒要找的观空方丈。 观空望着安锦舒离去的方向闭眼轻喃:“阿弥陀佛。” 顾卿辰看着他:“方丈无需愧疚,今日是我威胁方丈使得方丈打下诳语,这障业自是由我来背,只是我还是希望方丈能告知于我我所问之事。” 观空方丈睁开眼来摇摇头:“时候未到,一切皆有定数,施主不妨在等一等。” 国安寺脚下的一辆朴素马车内,安锦舒看着那从国安寺行出之人,杏眸生冷浑身僵寒一片。 果然是顾卿辰,他何时回的京都? “小姐,果然如你所料是四少爷。”红鲤惊呼。 对方身形拔高的不止一星半点,如上一世一般妖孽俊美异常,一身暗紫玄衣衬他五分风流,五分不羁,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一如上辈子般叫人只是瞧着都心生敬畏。 对方翻身上马,显是心情不佳,好看眉头一直紧紧蹙着,似有化不开的浓愁。 随着对方的一声“驾!”,身下黑马便似利箭脱弦直奔她们马车而来。 安锦舒透过帘子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对方驾马疾驰而过,那一瞬间,对方阴冷眸光似透过竹帘与她视线交汇。 安锦舒的心没由来的一跳,赶紧叫红鲤闭了车窗,驾车回府。 两年间安锦舒虽然常住国安寺内,可也偶尔会回府中探望家中人。 安老太太泪眼婆娑的拉着安锦舒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安锦舒自也乖巧陪伴在其身边跟她说着知心话,说了没一会安老太太便因疲累睡着了,安锦舒轻轻抹了眼角泪珠小心翼翼退出了屋子。 外间曲氏也比两年前稍稍憔悴些,安锦舒看着心疼于是劝慰道:“阿娘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可是最近没有好生歇息?” 曲氏身旁的杨妈妈心疼道:“小姐有所不知,近日夫人担忧老夫人的身子,日日在旁照料,几乎未睡过整觉了。” 曲氏轻咳一声示意她莫要多言,杨妈妈该说的皆说了,未再多言。 安锦舒拉住曲氏的手,看曲氏眼底青色很是心疼:“祖母身子要紧,阿娘的身子更是要紧,阿娘要注意歇息,免得祖母身子未好,阿娘又倒下了。” 曲氏欣慰点头:“阿娘知道,阿娘身子好着呢,你放心吧啊,好在你身子养好了,也回来了,待你结婚时顺便热闹热闹,叫着沉寂许久的都护府也活络活络,冲冲喜气。” “娘。”安锦舒听见这话有些害羞:“干嘛人家一回来就提这事。” “怎么?还害羞了?”曲氏眼唇笑道:“怀安那孩子如今是越发得陛下器重了,在朝廷之上说话极有分量,听你爹说近日姑苏瘟疫一事准备交给怀安这孩子去处理,一旦成了,那便是大功,盛国公府身份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你可知阿娘意思?” 安锦舒没有说话,敛眉做沉思状。 见此曲氏又道:“我知你害怕,可父母恩情虽深似海,子女也终要离去的,怀安是个好孩子,其父亲与你爹又是旧识,谢氏虽有些不好相与,可阿娘是过来人,谁家的婆婆与儿媳能没有点矛盾?你让着点,她自也不会没趣找趣......” “阿娘。”安锦舒打断她得话:“你就这么想叫女儿早早出嫁?我多陪你们几年不好吗?” 并非不是安锦舒不想嫁给盛怀安,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她才归家就一直与她说出嫁一事。 “好!哈哈哈,怎么不好了,我的宝贝闺女想留在安家多陪几年我这糟老头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安如鹤的笑声自屋外传来,曲氏赶紧示意他小点声:“母亲才睡下,你声音小些。” 安如鹤理亏,嘿嘿一笑声音低了几度,大步迈进屋子抓着安锦舒是左瞧右瞧,满眼慈爱。 “为父的烟烟真是长大了啊,近些日子爹爹事务繁忙没去国安寺瞧你,想爹爹没啊。” 安锦舒点头,乖巧极了:“想,最想的就是爹爹了。” “哎哟,小嘴这么甜,可是吃蜜糖了?”安如鹤刮了下她的鼻尖。 安锦舒摸着鼻子扯出一抹璀璨笑意:“爹爹猜猜,烟烟吃的是桂花糖还是蜜枣糕啊?” 第310章 他的好大儿 安如鹤立马神色严肃抓着下巴思考着,然后做模做样的给出了一个答案:“为父猜肯定是蜜枣糕。” 安锦舒立马摇头:“爹爹猜错了,罚爹爹给我买蜜枣糕。” 安如鹤再次开怀笑起来:“好好好,为父明日下值就给烟烟买。” “你们俩行了。”曲氏无奈苦笑:“多大的两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叫别人看见岂不笑话。” 安锦舒拉住安如鹤的胳膊摇了摇:“爹爹,你快劝劝阿娘,我才回来她就要把我急匆匆嫁出去,女儿都伤心了。” 安如鹤拍拍安锦舒的脑袋,一拍胸脯保证:“放心,爹爹不发话,谁来也别想带走我的宝贝闺女。” 安锦舒犹如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喜滋滋的笑起来。 “行行行,你做好人,我是那个恶毒的母亲,我瞧这里就没我的地,我还是走吧,别碍着你父女二人的眼了。”曲氏说着就往外去。 安如鹤一把拉住其手臂:“我说夫人呐,这个家没你可不行啊。” 安锦舒也抱住她胳膊:“阿娘,烟烟真的不想那么快嫁人。” “你啊,都过了及笄礼一年了,以前可以用怀安守孝当借口,如今人家聘礼都摆到家中了,你说不嫁就不嫁啦。” 曲氏没好气冷哼一声,瞪了安如鹤一眼:“你啊,烟烟没数你也没数?还跟着起哄。” “我没说不嫁阿娘,就是想在等等。”如今顾卿辰还未登基,安家事情还未解决,这嫁过去终比不得在家中,很多事情她都无法第一时间知晓,她怎能放心。 要怪就怪她太自信了,自信的以为顾卿辰会登基,自信的认为她安家的事没有太大问题。 温衡的信早在三月前就送到了她手中,没有写明情况,只一段话。 事有隐情,等我消息—— 所以安锦舒更加担心,她不能这个时候嫁去国公府,万一出事,岂不是连累国公府吗,连累怀安哥哥。 在等等,在等一年,如果到时候还是没有动静,她再嫁也不迟。 “那你说,等等是等多久?”曲氏看向安锦舒。 安锦舒硬着脖子道:“一年......” 曲氏差点背过气去:“你可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叫为娘如何去跟国公府说?” 安如鹤也觉得有点太过匆忙,提议道:“不如这样,先叫这两个孩子定亲,等烟烟说的时限一到在成婚如何?” 曲氏见她夫女二人跟唱双簧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她能怎么办?只有答应呗。 “行吧,说不过你父女二人,那我便亲自跑一趟国公府吧,你啊,不叫人省心。”曲氏气的瞪向安锦舒:“你也莫要闲着,怀安那孩子等你这么久,你可得把人给我安抚好了,只有把你交给怀安这孩子我才放心。” 安锦舒赶紧点头:“我知晓了阿娘,怀安哥哥那里你放心,我去说。” 与曲氏分别后安锦舒与自家爹爹携肩并行,想起曲氏说的瘟疫她问到:“爹爹,姑苏瘟疫,阿弟可有消息?” 她知晓顾卿辰回到了京都,问这话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家爹爹是否知晓人已经回来了。 安如鹤以为他是担心顾卿辰在瘟疫地界太过危险于是宽慰道:“为父的信早已寄出,只是到如今还未收到回信,说起来三月前你阿弟来信说要返京,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放心吧,人虽没到,可也绝不在姑苏了。” 提起顾卿辰安如鹤先是叹息后是懊恼,安锦舒知道,这两年间自家爹爹无时无刻不在懊恼当初的草率决定。 安锦舒也知晓自家爹爹去信姑苏表达歉意,可却并未收到顾卿辰的回信。 安如鹤以为是顾卿辰不愿意原谅他所以不回信,安锦舒也猜不透顾卿辰的心思。 当初分明大家都有错,她爹她娘这般对他也是情有可原,他不回信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原谅还是另有打算? 安锦舒猜不透他,可却多留了个心眼子,昨夜那事一出她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怀疑是顾卿辰回来了,果不其然,今日就见他从国安寺出来。 这厮两年不见,心眼子又多了些,安锦舒都可以想象他如今会有多难应付。 迟疑一下安锦舒决定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爹爹,我今日好像看见阿弟了。” “哦?”安如鹤停住身子:“在何处?” “国安寺。” 她本以为自家爹爹知晓人到京都却未归家的消息会有所怀疑,却不曾想安如鹤哈哈大笑起来。 安锦舒一脸茫然,她爹爹这是在笑什么? “爹爹?” “为父去信看来这孩子是收到了,我信中写你祖母身子不好想他了,叫他早些归家,不曾想辰儿这孩子如此孝顺,回来前还去国安寺为你祖母烧香祈福,是我安家愧对于他啊。” 安锦舒:“?......” 她一时间有些想给自家爹爹一掌,问问他在想什么。 她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是想叫他有所怀疑,有所准备,可自家爹爹却丝毫不抓重点,还自行把对方脑补成了孝子贤孙? “爹爹不觉奇怪吗?阿弟分明可以先归家在去寺庙,却先行去了寺庙,寺庙到安家不过几里路,到现在对方也未归家,是不是刻意如此的?”她再次提醒。 安如鹤略微品察出不对味来,他垂首看向安锦舒:“烟烟是想说什么?” 安锦舒沉声道:“烟烟意思是阿弟离开两载,在归谁也不知他是否心存怨念,爹爹还是莫要因为愧疚对其掏心掏肺太过。” 她此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安如鹤只一听便理解了其中意思,他点点头看向都护府大门的方向:“为父知晓了,辰儿那孩子应是去给我们买礼物了,这才耽搁了吧。” 安锦舒轻嗯一声未曾在说话,她提醒自家爹爹,只是怕自家爹爹会因这两年对顾卿辰的愧疚乱了分寸,有的时候太过掏心掏肺并不是什么好事,叫他心头有数罢了。 第311章 装在匣子中的小玩意 安锦舒与安如鹤又并肩前行了一阵子,副将前来唤人,安如鹤便去处理公务了。 回到繁锦阁,这里一如当初离开时的模样,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还被放上了鲜花点缀。 安锦舒看着那花不由笑了,阿娘果然疼她,知她喜欢在屋中插鲜花,都提前为她准备好了。 “小姐,这是什么啊?” 安锦舒还在四下打量,红鲤却观察着妆柩疑惑出声。 阿梨先一步凑过去惊咦了一声:“小姐何时来的这么多稀奇的小玩意?” 安锦舒凑上前去,看着妆柩上的锦盒一时也是满头雾水。 金丝锦盒内装着大大小小的小玩意。 皮影娃娃,木雕小人偶,小拨浪鼓,九连环...... 安锦舒见过的未见过的这匣子中皆有。 “会不会是大少爷送的?这些皆是小孩子的玩意,难不成是小姐小时候玩的?”阿梨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安锦舒也觉有可能,但是既是小时候的玩意为何看上去如此新? 安锦舒拿起那个木雕人偶,这人偶看上去为何如此眼熟? “红鲤姐姐可记得我小时候玩过这些玩意嘛?”安锦舒并无印象,红鲤比她大一些,想来是有些印象的。 红鲤却摇摇头:“奴婢并不记得小姐何时玩过这木雕人偶。”说着她拿起那匣子中的皮影娃娃:“还有这个,奴婢不记得小姐小时候夫人给小姐买过这个皮影。” “那就奇怪了,东西放在我屋中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阿梨,你且去问问兄长,看是不是他放的。” 阿梨点点头。 “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可要去盛国公府?”红鲤轻声问道。 安锦舒想也未想便道:“不去。” 虽说她延迟婚期一事有些不妥,可并非是蛮不讲理,对方先来瞧她,她在提礼登门,两件事并不冲突,调换过来意义却变了。 于礼她一个女子上赶着去盛国公府本就不妥,于情受伤养病者是她,她病好归家应是盛国公府的人来探望她,何时轮到她去登门拜访了? 对方先来瞧她方显重视,她先去盛国公府像什么样子。 眼下屋中只她主仆二人,红鲤垂眸沉思一下迟疑道:“说起盛国公府,奴婢有句话想与小姐说,还望小姐莫要怪罪奴婢。” 安锦舒看她一眼有些好笑:“红鲤姐姐怎么突然一本正经了,说便是了。” “想来小姐知晓盛国公府来了位表小姐吧。”红鲤幽幽说着。 安锦舒摆弄匣子小玩意儿的玉手一顿,抬首看向红鲤:“红鲤姐姐对这个表小姐不放心?”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位表小姐两年前去的盛国公府,可她知晓这件事时却是两年后了。 三个月前顾瑶去国安寺寻她,与她说起宫里的百花宴,容贵妃喜爱芙蓉,特给世家下了帖子,但凡家中有女眷的皆邀入宫中赏花。 据顾瑶说当时盛国公府去的是谢氏,这本没什么,可谢氏旁边带着的人却成了众世家议论的对象。 顾瑶那日也去了,自是看到了谢氏身旁的人,打听过后才知道对方是盛国公府的表小姐,她本以为对方是来京都玩的并没在意。 可是这世家女眷最是清闲,人一闲暇就爱搬弄是非,只一会子功夫便把那谢氏带的女子身份打探清楚了。 顾瑶一听这还得了当天就去了国安寺把听来的消息说给了安锦舒。 人两年前就到了京都,可谢氏却把人藏在府内一直不露于外人,直到盛怀安守孝期满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人四处晃悠,虽然打着带人散心的幌子,可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多半的人还是能品出其中意味的。 安锦舒不知晓自家娘亲是否知晓这事,或是知晓了却并不在意。 她娘自嫁过来家中便清净,没那么多腌臜事,唯一一个李姨娘还是她爹醉酒意外得来的,中间因李姨娘家中无势力,安念身子骨不好常年在外也不常在眼前晃,后来安念事出李姨娘被降责直到现在还在庵中。 所以她娘真的可能以为盛国公府这位表小姐无法威胁到她,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以为对方像李姨娘一样翻不起来风浪所以提都未与她提。 她想在等一年除却安家事未了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因为这个,她相信盛怀安,可是两人在一起并非相爱就可以。 自她知晓这件事直到如今盛怀安来国安寺见过她两三次,可一次也未提及过这个暂住在他家的表妹。 安锦舒也没有过问,她不会主动问起,这种事情本就应该盛怀安主动与她交代,她若问起难免大家都难看。 “这表小姐明知小姐你是盛大人的未婚妻子,却一次也未登门表过态,奴婢以为小姐还是需要多多留心。” 安锦舒挑挑眉,转了转手中拨浪鼓,听着拨浪鼓发出的悦耳之声她盈盈一笑。 “我相信怀安哥哥,何况感情一事本就不能强求,能与怀安哥哥喜结良缘自是我的福气,如果不能.....那便是我没这个福气,何况我若是要计较也得是对方做了出格之事,若事事都计较你家小姐我得多小心眼子,许对方真的只是暂住并无恶意也说不定呢?” 安锦舒把手中拨浪鼓放下:“行了,以后莫要提这事了,有些事我们光猜测是没用的,是牛是马,自有出来遛的时候,届时便什么都明了了。” 红鲤哦了一声,她家小姐都这么说了,她一个奴婢自是不能再多说了,好在自家小姐心头有自己的思量,而不是盲目的信任。 而红鲤不知晓的是,安锦舒若是寻常女子,自是无法忍受这等事情,毕竟谁能容忍未来夫君与旁的女子日日夜夜住在一个檐下。 可偏安锦舒不是旁的女子,她相信盛怀安,她也相信他没有向她提及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只需看日后便好了,如果他能拎得清,那就算有十个表妹又何妨。 如若他拎不清,那这个婚她自也没必要结。 怀疑她人只会叫自己劳财伤神,她不想那样作贱自己。 第312章 羽昭仪 这边安锦舒还与红鲤说着话,那边阿梨便已问清事情匆匆跑了回来。 “如何?” 见她回来红鲤问道。 阿梨摇摇头:“奴婢一出去就碰见大少爷了,奴婢问大少爷是否给小姐送过木雕人偶这些小玩意,大少爷根本不知情,还说他近日忙得很,要赶紧赶去宫中,叫奴婢给小姐说晚上一同用膳呢。” 不是兄长...... 安锦舒的目光落在那匣子上,那会是谁?她阿娘吗? 皇宫养心殿内,元安帝面目苍白靠坐于床榻之上,顾卿辰坐于他下首,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李风成早已屏退了殿内一众人,独留他父子二人单独说说话。 “朕时日无多了,能在死前见到吾儿死而无憾了,咳咳咳.....”元安帝边说边咳嗽,那架势比两年前严重许多。 顾卿辰冷眼瞧着他并未答话,他给他的药虽说无法根治他的病,却对他的病极为有效,若非他房事不懂节制,身子也不会亏空至此。 良久之后顾卿辰冷淡开口:“听闻怡亲王给陛下送了个美人,据传言这个美人七分肖像已故的“皇后”娘娘,不知传闻可真?” 元安帝又猛烈咳嗽几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咳个没停。 顾卿辰见他如此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继续冷冷道:“听闻陛下对这位美人青睐有加,一月中有半月都是宿在其屋中,不知是真是假?” 说罢他冷嗤一声,似觉分外可笑。 他眸光冷如寒潮,盯着榻上之人满眼冷漠:“身体的毒拔除之后我常常梦见她。” “她叫我不要恨你,叫我与你好生相处。” 顾卿辰呵呵呵的冷笑起来:“可瞧来你好像并不在意。” “不.....辰儿......”元安帝一脸死灰之色想要与他解释,可手才探出他整个人便因激动身子不稳向地上倒去。 清歌在收到顾卿辰示意的第一时间就出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她自暗中闪现扶住了元安帝的身子,然后小心的把其送回原位。 元安帝经此一事咳嗽更甚,整张脸都咳嗽成了猪肝之色,李风成端着药慌张从殿外走进来:“万岁爷先喝药吧。” 元安帝没有拒绝,就着李风成的搀扶把药灌入肚中。 那药有清肺润嗓的功效,元安帝喝完药缓了两息后终是没在咳嗽,他看向顾卿辰,当瞧见他面容上的冷漠时心如针扎一样的疼。 “咳咳。”他捂唇清了清嗓子:“这都是误会,你听为父解释。” 顾卿辰看向他,想听他如何辩解。 可话还未说出口一小太监便连忙走了进来。 李风成见他如此没规矩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可当着顾卿辰的面又不能发作,只得把人拉至一旁面如锅底冷斥道:“谁叫你进来的,脑袋不想要了?” 那小太监哪里见过李风成发如此大的火气,这也明白自己犯了错,冷汗自额头滚落,他已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了。 “禀公公,羽昭仪殿外求见,这.....陛下宠.....”那小太监边说边瞧李风成脸色,见他脸色越来越黑也是机灵的改了口:“陛下曾下过令,羽昭仪可随意进出养心殿......奴才,奴才不敢放人,可.....可......” 他哭丧着脸,为难至极,李风成瞪他一眼挥手叫他下去:“出去等着,没有我的命令,把人给我拦住了!” 那小太监哪敢不从,屁滚尿流前去宫殿门口堵人去了。 李风成端着笑回到元安帝身边,在顾卿辰的注视之下与其耳语几句。 他自认为声音很小,可顾卿辰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他话落顾卿辰就出了声:“羽昭仪?”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元安帝看了眼李风成,李风成立马硬着脖子恭敬回道:“回殿下,此人便是殿下听闻的那位怡亲王送来的美人。” “雨.....羽......呵!”顾卿辰再次冷笑:“看来陛下自欺欺人的够彻底啊,就是不知情浓至深时陛下是如何唤对方呢?” “是雨儿?还是羽儿?” “够了!”元安帝怒吼一声,紧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李风成赶紧为其拍背顺气,嘴上劝慰道:“太医说了万岁爷这病气不得,万岁爷何苦如此作贱自己身子呢。” 此话是对着元安帝说的,可是话却是说给顾卿辰听得。 顾卿辰站起身来:“今日你召我入宫为的便是这般?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陛下保重龙体。” “站住!”元安帝捂着胸口叫住他,语气不怒自威,拿的是天子的架势。 顾卿辰的脚步一顿,转过身静立看着他:“陛下还有事?” 元安帝拿着锦帕擦了嘴角血迹,那双眼虽已死气遍布却依旧精光难掩:“听说你在寻你阿娘的死因?” 此乃顾卿辰的痛处,他闻言手不禁死死捏成一团,眼眶有些发红。 “你坐下,朕告诉你。” 顾卿辰紧锁眉目渐渐松开,他眼中携上了些兴味,既如此他便在浪费点时间又如何。 李风成端了润肺的茶给元安帝喝了。 元安帝摆手叫他下去,没有他的命令谁进来谁砍了谁。 李风成知晓事情严重性,于是神色凝重的垂首退出了大殿。 养心殿外,羽昭仪手提着食盒与一小宫女探头探脑,见李风成出来对方立马迎了过来。 “李公公,陛下在忙吗?为何不叫臣妾进去啊?还是说殿下在召兴其她美人?” 李风成瞧她一眼,冷声道:“陛下说了,羽昭仪不知轻重,失了规矩,罚在养心殿外跪着,等什么时候羽昭仪明白了错处,什么时候在起来。” 羽昭仪手中食盒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那张极美的脸上此刻是惊慌失措,泪如雨下:“李公公,这...这是什么情况啊,陛下最是宠爱臣妾,为何会突然罚跪臣妾啊。” 李风成没有作声,羽昭仪见此忙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就要往李风成手中塞,李风成立马冷咳一声,宫殿门口侍卫上前架着羽昭仪的胳膊就把她按在了地上。 羽昭仪怕极了,她哆嗦着身子哭的梨花带雨,看着那巍峨宫殿大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受了如此大罪才入了宫,那人说只要她好生陪着皇上,有她这张脸必定荣华一生。 可是为何这才几月时间陛下就要罚她?难不成.....难不成陛下真在宫殿内宠幸其她妃子? 羽昭仪浑身僵硬,下一刻便喊叫出声:“陛下!陛下是我啊!我是羽儿啊!你出来看看我啊陛下!羽儿知错了!” 下一刻,宫门开,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把人带进来.....” 可听见这个声音的羽昭仪却后悔了,那半开的宫门似一道深渊巨口,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吞噬殆尽。 可进与不进却由不得她了,下一瞬她就被侍卫架起直接扔进了宫殿之中。 第313章 深情与薄情 宫殿中的龙涎香混合着血腥气使得羽昭仪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未进宫前她不过是一小县城中的卖油女,平日里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初入宫闱她还胆战心惊,也就近些日子才仗着宠爱胆子大了些。 她本不想入宫,可家中弟弟身患顽疾,那人说只要她进宫他便帮忙照顾她幼弟帮她幼弟治病,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她也不求能荣宠无双,有最好,没有她也不敢肖想,只要能在这宫里有一容身之处,另外在得些宠爱衣食无忧便好。 那人也说了只要她做好自己的本分便不会有生命之忧。 她哆哆嗦嗦跪坐起身,脚步声自大殿内传来,羽昭仪啜泣的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一动不敢动。 一双绣着金丝立鹤的黑靴很快就出现在她眼前,她僵着身子抬起眼来,然后整个人便被眼前人的容貌震在原处。 当初第一次见元安帝时她只觉天下竟有这般尊贵男子,可眼前这位她却是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他身上的气魄与矜贵。 那双眼是她看见过最漂亮的眸子,这张脸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就算想象也是想象不出来如此貌美的容颜的。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半晌没有反应。 顾卿辰看着地上之人,不可否认这张脸确实与他阿娘有几分相似,可远远达不到七分,他偏首看了眼榻上之人,只为他感到可悲。 “想死还是想活?”开口声音冷的叫人骨寒。 羽昭仪惊咦了一声,似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视线触碰到面前人冰冷眸子后她立马浑身一个寒颤,她不由自主看向远处榻上之人,可对方竟一改常态连个眼神都未给她。 对方可是皇帝,天下之主,他不作声就代表眼前之人是他能容忍的存在。 她立马知晓眼前人问她之话并非说着玩玩而已,她眼泪霎时间就又落了下来不停磕头求饶:“求公子饶奴家一命,奴家家中还有幼弟,只要公子能饶奴家一命奴家愿意什么都听公子的。” “怡亲王的人?”顾卿辰冷声质问道。 “怡亲王?”羽昭仪怔住,她并不认识什么怡亲王,她摇头:“奴家不是什么怡亲王的人。” 见她摇头顾卿辰却并未生气,他也想到了,以他打探的消息他那个皇叔可不是这等轻易暴露身份之人。 “无妨,是不是也无甚大碍,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欺瞒......” 顾卿辰尾调拖得极长,音未落便吓得羽昭仪头如捣蒜。 “奴家不敢,奴家只想在这宫里平安度日,把家中幼弟养大成人,奴家万万不敢欺瞒公子。” 顾卿辰居高临下斜睨着她,把她面上小动作皆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勾唇冷笑:“说出你身后之人的目的。” 羽昭仪玉手死死抓着裙摆,那人与她说过若想活命就得管好她的嘴。 以前只听别人说入了宫荣华富贵与性命都是一体的,稍有差池便会把小命交代了。 前一阵子她被元安帝宠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那些个贵妃娘娘虽然也找过她的麻烦,可每当她们看见她这张脸便如见了鬼一般放她离去,她日子过得倒也潇洒,哪怕就是今日来之前她还觉得这皇宫也不过如此。 可是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命悬一线。 她悄悄抬眼看了眼面前之人,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脸,他的眼神比那日坐在屋中亲手把她送入宫中之人可怕得多。 “奴家......奴家也不清楚。”她满面纠结,眼见面前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对方只叫奴家好生伺候陛下,需要时自会有人找奴家。” “你与对方如何交换消息?对方可有告知你何时会来寻你?” 羽昭仪摇头:“奴家并未与对方传递过消息,对方也未告知过奴家具体时间。” 并不是她刻意隐瞒,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她都进宫几个月了对方莫要说派人来寻她了,连个声都没有。 顾卿辰知她并未说谎,人的嘴可以撒谎,可眼睛无法撒谎,羽昭仪确实不知晓。 顾卿辰蹲下身笑的阴森而冰冷:“你若聪明,今日之事你明白该如何做。” 羽昭仪身子都快匍匐到地上,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几步,“嘭嘭嘭”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奴家知晓,奴家今日未曾来过养心殿,也不曾见过公子。” “非也。”顾卿辰漫不经心一笑站起身来:“你今日来过养心殿,见过陛下.....” 羽昭仪抬眼,美艳小脸只一瞬间迷茫然后便点头:“奴家知晓了。” “你下去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元安帝此刻终于是出了声。 羽昭仪用余光瞥了眼顾卿辰见他并没有反对,立马慌不择路退出了大殿。 “咳咳咳” 人一退出大殿元安帝就猛烈咳嗽起来,顾卿辰淡淡扫他一眼回到位置。 “辰儿怎就相信她不会给你皇叔传递信息?”元安帝凝视着顾卿辰。 顾卿辰放下手中茶盏:“我何时说过我相信她了?” 元安帝突然不解他的意图:“那辰儿与她说那么多是为何?” “顺便罢了。”顾卿辰看着他笑的疏离:“我总是要见见这位传闻中胜似先“皇后”之人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叫陛下青睐有加,如今瞧了.......只觉可笑。” 元安帝的脸色青白一片,哀叹一声,终是未再辩解。 深情是他,薄情亦是他,他当年错了一次,如今眼见黄土埋到了半身他又错了一次,再多的辩解也是徒劳,他愧对他母子二人,所以为今他能补偿他的便只有这天下了。 羽昭仪满头大汗逃出大殿,顾不得那还等候在殿外的自家婢女一刻未停的逃离了此处。 逃回自己院子后羽昭仪还未来得及喝口水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便端着一盘绿果子进了屋子。 “奴才叩见羽主子。” 因他眼生羽昭仪便留了个心眼,淡定的放下手中才端起的茶盏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看着他:“我瞧你眼生的很啊,哪个宫里的?” “回羽主子,奴才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太后娘娘知羽主子喜食甜物,此乃玻璃脆,帘安千里迢迢运来京都的,甜嫩多汁,太后娘娘特吩咐奴才给羽主子送过来尝尝。” 第314章 除了你我盛怀安这辈子谁也不娶 羽昭仪端起笑容连忙吩咐手下婢女前去接下来。 那婢女快步走上前自那小太监手中接过东西,然后往其手中塞了个银钱袋子。 “我今儿去养心殿瞧陛下也是耽误了一阵,叫小公公久等心中也是过意不去,这点银子给小公公买两壶茶喝,还望小公公在娘娘跟前多美言两句。” 那小太监笑呵呵的接了赏钱,然后尖着嗓子说了两句好听的退出了屋子。 一出羽昭仪的院子那小太监就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掂了掂手中钱袋子撇嘴不屑道:“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小太监这番话羽昭仪自是听不见的,她身上冷汗未落,此刻后背一片湿凉,她突然有些想念家中幼弟于是勾了勾手唤来一个嬷嬷交给她一个银镯子:“劳烦嬷嬷替我跑一趟宫外,把这镯子换成银钱,嬷嬷到时候留上二两,剩下的全部交于我幼弟。” 那嬷嬷这几月一直替羽昭仪跑着宫外,自是轻车熟路,她伸手接过那镯子笑的谄媚:“放心吧主子,老奴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羽昭仪丝毫没有怀疑的摆摆手:“你且去吧。” 等心情稍稍平复后羽昭仪叫那小宫女把那玻璃脆端上前去,那小宫女毕恭毕敬的端着果盘伺候着,见羽昭仪吃的香甜便笑道:“主子真是好福气,不仅陛下宠主子,太后娘娘也宠主子,想来主子要不了多久便能封妃了呢。” 羽昭仪吐出葡萄籽来笑的妩媚:“要不怎么叫你在身边伺候呢,这话我乐意听,这玻璃脆赏你了,端下去吃吧,不用伺候了,我乏了想休息一会,我不唤人谁也不许进来打搅。” “是。”那小宫女端着果盘退下了。 屋门一关羽昭仪直接绷紧了身子看向红雕香樟床:“眼下这屋中只有我与阁下二人,阁下可以出来了。” 一道黑色身影自榻后行出,清歌浑身透着煞气,羽昭仪吓得腿肚子发软,不知为何对方分明没有说她是谁的人,可她脑海中却浮现出刚才养心殿内那位妖孽男子的身影。 羽昭仪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你,你是谁?” 清歌冷声道:“奉我家少主之命,来与姑娘谈点生意。” ............ 用完午膳盛怀安来了安家,见到安锦舒后他满眼心疼与柔情。 安锦舒邀他去后花园走走,盛怀安欣然同意。 二人并肩走在后花园的青石板小路上,盛怀安袖中的东西几次想要送出,却次次都未送出。 直到安锦舒停下步子,他才鼓起勇气抬起手来。 “烟烟。” “怀安哥哥。” 二人异口同声齐齐唤道。 然后二人皆是有些意外,安锦舒掩唇眉眼弯弯笑道:“怀安哥哥先说。” 盛怀安连忙推拒道:“还是烟烟妹妹先说吧。” “既如此......那我便先说吧。”安锦舒眸子有些躲闪,迟疑一下道出口来:“关于我与怀安哥哥的亲事,我想在等等。”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安锦舒知晓自己有些过分,可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于是她解释道:“我知晓我与怀安哥哥的婚事拖得有些久,怀安哥哥如今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很多与怀安哥哥一般年纪之人已是儿女环绕,可是我还有事未了,若不能彻底解决,我无法安心嫁给怀安哥哥,还望怀安哥哥理解。” “没关系。”温润之声响起,安锦舒抬起眼来,就见盛怀安眉眼温润望着自己,他笑的温和,满眼温情。 “只要是烟烟的决定,我都理解。”盛怀安抬手捏了捏安锦舒垂在脸边的发丝:“只是希望烟烟不要让我等太久。” 安锦舒知晓盛怀安一定会依她得,因为他是君子,是她心目中最好的怀安哥哥,她实则是有些愧疚自己的决定的,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怀安哥哥想要与我说什么?” 盛怀安袖中的手紧了紧,然后探出手来,一块藕荷色的玉佩自他手中垂下。 这个颜色的玉佩着实罕见,安锦舒眼前一亮:“这玉佩好漂亮。” 盛怀安捞起她的手,把那块玉佩放在其手心之上,然后同她的小手一起握住:“烟烟,这玉佩乃是我家中祖传之物,一直都是传给盛家准媳妇,本想在我们二人大婚之日在给你佩戴上,可是我等不及了,既然注定你会是我的妻,那我便借此物早些把你捆在身旁。” 盛怀安想伸手把少女拢入怀中,可最后也只是摸了摸她得小脸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 “多久我都等你,除了你我盛怀安这辈子谁也不娶。” 安锦舒鼻子一酸,她突然想起盛怀安上辈子为她,为她安家所做之事,她心酸的一塌糊涂。 她眼眶就那么红了,然后在盛怀安错愕的目光中她一头扎进了男人怀中,搂着其修长腰身吸了吸鼻子:“怀安哥哥,你真好。” 她本不该奢望能嫁给他这等光风霁月之人的,她有那般不堪回首的经历与过往,她的感情并不纯粹怎能配得上这样好的他。 可是老天给了她机会,叫他心仪她,叫她能嫁他,她只需要放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她明日就能风光大嫁。 可是安锦舒不能,心中明明有自己的打算这样嫁过去与自欺欺人有何区别。 面对少女的投怀送抱盛怀安俨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 手怎样放都不对,放在何处也不对,最后僵硬的停在少女腰间,隔着一层衣料,他的脸连同脖颈都红了个彻底。 “烟烟......”他嗓音有些嘶哑,努力克制自己不想叫自己失了礼。 “怀安哥哥。”安锦舒糯糯唤了声。 盛怀安轻嗯一声:“我在。” “听闻盛家来了客人?”安锦舒问的是客人并非表妹,不叫对方难看的同时也代表了她得态度,她没有怀疑,询问也只不过是听见了风言风语。 她相信以盛怀安的聪慧,定能理解她得意思。 第315章 太子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 盛怀安眸子微动,立马就明白了安锦舒所谓“客人”是怎么回事。 他抓着安锦舒肩膀俯身看向她,狭长眸子盯着她得杏眸生怕漏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直到确认她眼中没有怀疑与猜忌这才放了心。 “这事是我不好,本应早些向烟烟提及,可次次去国安寺见烟烟都觉话说不够,便也不想把来之不易的见面机会用来说这等无关紧要之人与无关紧要之事。” 盛怀安声音极为温柔,说话间还仔细观察着安锦舒的神色,怕她乱想。 安锦舒听闻之后轻轻一笑,拉过盛怀安的手臂:“怀安哥哥不要多想,我就是问一问罢了,我若多想又岂会如此心平气和问你。” 盛怀安也是稍稍了解安锦舒脾性的,他抬手再次摩挲了两下她得发丝,眸色柔的仿佛天地间所有一切都不及眼前之人。 “烟烟不怪我就好。” 安锦舒自是不怪他,若是怪他又怎会如此心平气和与他说出这些话。 她拉着盛怀安的手臂亲昵道:“怀安哥哥难得有时间陪我,那便陪我多转一会吧,不然等怀安哥哥去了姑苏,又是好久都见不到了。” “烟烟。”盛怀安反手抓住安锦舒的胳膊。 “嗯?”安锦舒抬首看向他:“怎么了?” “你怎知我要去姑苏?”盛怀安眼中透着疑惑,这件事陛下都还未下圣旨,知情者不过寥寥几人。 安锦舒狡黠一笑说出自己的见解:“这猜也能猜到啊,上一次南下治水怀安哥哥办事妥当处理细致,只用了一半的银两就解了陛下心头大患,如今姑苏瘟疫这等棘手之事交给他人陛下定是不放心的,只有交给怀安哥哥陛下才能安心。” “陛下有意提拔怀安哥哥,自是要给怀安哥哥一个登云梯的,这姑苏瘟疫便是这登云梯,助怀安哥哥青云直上。” 盛怀安听着安锦舒这番话有些诧异的同时又有些赞叹她得聪慧。 如今姜家,先太子,蛮夷,各其他世家皆盯着皇位虎视眈眈,陛下龙体抱恙,虽隐瞒的极好,可有心之人稍一探查便可知晓。 陛下膝下太子于十几年前失踪后一直杳无音讯,二皇子身有疾,三皇子被人残害而死,无嫡系继位人选。 一旦元安帝殡天,届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谁手中势力大,兵力强盛谁便是下一个元国之主,这天下从来不是耍耍嘴皮子功夫便能得来。 盛家祖上为开国功勋,世代清廉一心为朝廷效命,只是盛家香火实在是凋零,到如今盛家便也只有他们大房这一脉还在传承。 皇上想重用盛家,可奈何盛家无可重用之人,好在如今他撑起了盛家大梁,陛下赏识他,有意提拔他为肱股之臣。 这姑苏瘟疫确实是盛怀安的登云梯,只要妥善解决姑苏一事,他盛家便可重回当年荣光。 而陛下看重的是什么盛怀安心中明了,盛家现在虽不及祖上昌盛,可其影响却颇大。 其祖父门下出过不少学生,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名门勋贵,甚至如今朝中老臣之中都有其祖父门生。 拉拢盛家就相当于拉拢了其余与盛家交好的世家,还能借着盛家威望震慑其它世家,这个买卖极为划算。 利益所趋,各有所图,盛怀安明白这个道理,也在赌,赌元安帝一脉会再次稳坐帝位。 盛怀安虽不知晓自己这个自信是从何而来,按理说陛下命不久矣,二皇子不堪大用,三皇子已亡,皇位俨然已是先太子的。 可盛怀安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莫要忘记祖上的祖训,盛家只效忠皇室,这天下绝对不可能易主,先太子,蛮夷以及其它世家都不可能是元国之主。 这个声音很是强烈,强烈到盛怀安有时候都觉自己很可笑,分明是死局,如何能有生路,但他却并未摒弃初衷。 盛怀安看着面前少女突然问了一句:“烟烟觉得这皇位会易主吗?” 话才出口盛怀安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说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面色有些难看,他连忙道:“我瞎说的,烟烟别往心里去,近日事务繁忙,疲劳过度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安锦舒却因他这句话陷入了沉思,在盛怀安极力辩解时她却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严肃回道:“不会。” 盛怀安辩解之语戛然而止,看向安锦舒的眼透着不敢置信:“为何?烟烟为何会这样觉得?”他情不自禁问出口来,仿佛迫切的想要知晓一个答案。 而安锦舒也未叫他失望,给了他一个叫他茅塞顿开的答案。 “因为太子只是失踪了并不是死了不是吗?据说陛下在广寻太子,只要陛下想,明日太子便能安然无恙的回到皇宫。” 安锦舒此话比刚才盛怀安所说的话更加大逆不道。 她直接揭开了丑陋的真相,把盛怀安一直不敢想的事摆在了其面前。 盛怀安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就见他满目欣赏的看向安锦舒。 “烟烟,我从不知晓你对政事还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你真是叫我大吃一惊呐!哈哈哈” 安锦舒印象之中盛怀安从不曾如此放肆大笑过,他学的是君子之道,如此大笑有失体统,可此刻他却止不住那笑意,仿佛这么长时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只想对天好生咆哮几声。 “怀安哥哥为何如此高兴?”她有些不解。 安锦舒自是不知晓盛怀安一直以来困惑之事,他盲目的跟从心中的声音去支持皇室这棵已经枯死的树,分明看不见希望他却不得不坚持。 他一直想不明白这种坚持到底从何而来。 而今日听完安锦舒的话后他明白了,这坚持来自于那从未谋面的太子。 世人皆知元安帝长子流落民间,如今正在四处搜寻,宫变之前元安帝定不论找或没找到真正的太子,都会有一个太子出现。 他会代替元安帝坐上皇位,如此便够了。 只要安家不反,这先太子如何能翻得起花浪,当安家几十万大军是摆设不成? 如此,一直以来困扰盛怀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盛怀安岂能有不高兴之理? “烟烟,你真是一个宝贝,也幸好被我捡到了。” 第316章 阿姐在咬我就不客气了 盛怀安高兴之余心情激动难掩,伸手间就又把安锦舒拉入了怀中。 这下轮到安锦舒脸红了,毕竟她再淡然也是女子,面前之人还是她一直敬佩喜欢之人。 以她二人如今关系,搂搂抱抱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她如是想着,手臂就已环上了盛怀安的腰:“能解怀安哥哥之忧虑,我很高兴。” 二人甜言蜜语,你侬我侬。 远处之人却勾着一双妖孽眸子冷冷注视着这一幕。 他心突然抽痛一下,没忍住蹙起眉来。 而正被盛怀安抱在怀中的安锦舒心也莫名抽痛,她吃痛叫了一声,捂胸蹲下身来。 “烟烟?”盛怀安见她额头冒出的虚汗吓了一跳,赶紧随他一起蹲下来:“怎么了?哪里痛?” 安锦舒绣眉紧锁,气息有些不稳:“心口,心口刚才刺痛了一下。” “国安寺的大师不是说你身体蛊毒已彻底压制了吗?为何还会这样?走,先回院子。” 盛怀安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俯身把人抱起,快步往繁锦阁而去。 红鲤与阿梨一人赶紧跟上一人快跑去前院知会曲氏去了。 而就在安锦舒被盛怀安抱着离开时,视线却突然瞥见远处熟悉身影。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闭眼在看却见一残影闪过。 她的脑海猛地窜出一个人来,手不自觉的抓住了盛怀安的衣襟。 盛怀安感觉到她的动作,低头看她死死咬唇面色苍白以为她是又痛了,脚上步伐不由加快了许多。 曲氏带着大夫匆忙赶来,心急如焚的等待过后大夫却是给出一个并无大碍的结果,表示安锦舒这乃蛊虫反噬的后遗症,多多休息便好了。 曲氏显是不信这个结果的,可是也知晓安锦舒身体中的蛊毒并非平常疑难杂症便也没有多加为难大夫。 “阿娘,我没事,就是刚才有些疼,现在已经不疼了。”安锦舒心头也是奇怪,她上辈子也没有这些个毛病为何这一世身子总是不爽利。 她怀疑情蛊一事还是有她不知晓之事,她身体有异样,顾卿辰不知身子如何。 安锦舒眉目低垂,掩住眸中担忧,刚才后花园一闪而过的黑影,会不会真的是顾卿辰? 曲氏心疼的摸着安锦舒柔软发丝:“等你爹爹回来阿娘叫你爹爹去求求陛下,叫陛下宣当初医治辰儿的那位神医来给你瞧瞧,你这样阿娘岂能放心。” “女儿身体真的无碍,阿娘还是莫要麻烦陛下了。”安锦舒不想把这件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等顾卿辰回来她会去问问他情况,情蛊双生她痛他不可能没有反应。 事关她二人性命,安锦舒不相信顾卿辰会无动于衷。 曲氏拍了拍安锦舒的手无声回答了她的话,安锦舒的蛊一日不拔,她定是一日无法安心,所以这个神医她是请定了。 安锦舒知晓她娘意思,也未再多言,说不定那神医真的有办法也不一定呢。 曲氏看向盛怀安笑的温和:“今日多亏盛侄儿。” 盛怀安拱手客气道:“这是我应当做的。” 说着他眼中染上了一层痛色,表情也极为难受:“只是我只能看着烟烟痛却无能为力。” “怀安哥哥无需担心。”安锦舒朝之明媚一笑:“我的身子我心中有数的。” 盛怀安亲昵的摸了下她的头,正要说话,他身边墨竹却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公子,家中出事了。” 墨竹声音小,安锦舒听不见,可她能瞧见盛怀安的脸色突的就变了,显然是有什么事情。 “怀安哥哥?出什么事了?”安锦舒疑惑道。 盛怀安柔情脉脉看着她摇摇头:“无事,家中一点小事而已。” 听闻是他家中事曲氏开了口:“既是家中事那便无小事,你且先回家看看吧,待处理完后再来瞧烟烟,否则也难心安。” 安锦舒也赞同自家娘亲的话:“嗯,怀安哥哥且回去瞧瞧吧,放心吧,我没事的,等怀安哥哥忙完再来找我啊。” 盛怀安回了句好,然后十分不舍的又摸了下安锦舒的头这才匆匆离去。 看着盛怀安匆忙背影曲氏叹息一声,有些心疼:“怀安这孩子真是不容易,盛国公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这偌大的国公府以后就指望他了。” 安锦舒同样叹息一声:“怀安哥哥确实艰难,可谁又容易呢。” 曲氏没好气拍她一下:“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行了,你歇息歇息为娘去给你煎药去。” 安锦舒点点头,曲氏走了,屋中恢复宁静。 “红鲤姐姐,你派个人去大门前守着,阿弟若是回来了,赶紧来知会我一声。”安锦舒交代道,她不确定后花园的黑影是不是顾卿辰,但若不是顾卿辰又是谁? 红鲤点点头:“奴婢现在就去小姐。” 红鲤走后阿梨端着果盘进了屋子,安锦舒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躺下闭眼就睡过去了。 阿梨见上一刻人还醒着下一刻人就睡了很是诧异,上来查看发现安锦舒的的确确是睡着了这才替她盖好被子出了屋子。 而房门关闭的瞬间窗子却跃进一道黑影。 黑影行至榻边居高临下看着榻上之人。 下一刻他俯身掏出怀中东西放在安锦舒鼻前闻了闻。 榻上本昏睡的少女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顾卿辰冷笑。 安锦舒犹如见了鬼张口就要尖叫,顾卿辰却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压至床榻之上。 挥手间床榻上的幔帐落下,把床榻内与榻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安锦舒如羽长睫扑扇两下惊恐的盯着身上的人。 顾卿辰好以整暇的盯着她,然后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顾......唔?” 安锦舒的声音被猛地堵回口中,安锦舒脑子嗡的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 对方强势的闯入叫她难以招架,他的唇冰凉彻骨,幽香袭满她的口腔。 安锦舒拼命扭打,但她的得手打在其身上似乎就是在给对方挠痒痒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身子被紧紧压住,安锦舒只能无力的蹬着两条腿。 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滚落而下,是屈辱是不甘。 心口突然又痛了起来,一只大手却准确无误的按住了她泛起疼意之处,力气之大叫安锦舒不由仰起了身子。 空气中的冷香不知何时开始弥漫,安锦舒知晓这个味道出现代表的什么,她奋力的挣扎,咬他,可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被其死死桎梏在床榻之上,她咬他的唇使他唇上泛起红肿。 顾卿辰一手禁锢着她的手一手捏住她的脸,眼底疯狂涌动,在安锦舒害怕的注视下低头狠狠咬了她唇瓣一口,直接见了血。 再抬头,他红唇沾染着血珠,眉眼通红似妖似魔妖魅异常。 “一点小小的惩罚。” 顾卿辰的手指狠狠摩挲过少女薄唇,眼底之色难掩欲潮。 “阿姐若是在咬......我便不客气了。 第317章 不许动,在动我就杀了你 \"顾卿辰你休想威胁我,救命!阿梨救我!\" 安锦舒扯开嗓子大吼,顾卿辰先是一挑眉,然后便放任她任她大叫。 “小姐!”房门被大力推开,阿梨着急的声音响起。 安锦舒一喜连忙唤道:“阿梨,阿梨我在这里,救我。” “小姐。”阿梨大叫一声,紧接着安锦舒便听见她啊的一声惨叫在没了动静。 安锦舒瞳孔瞬间睁大,她不用多想便知晓是顾卿辰的人出了手。 “阿梨?”安锦舒试探性叫了一声,未得到任何回应后安锦舒瞬间慌了神,她愤愤看向顾卿辰咬牙切齿道:“你把阿梨怎么了?你别伤害她!” 顾卿辰的手缓缓扶过她白嫩脸颊笑意愉悦:“阿姐不听话我又不舍惩罚阿姐,自是要拿阿姐手下人出气了。” 他声音旖旎,低沉又好听,呼吸喷洒在安锦舒耳边又痒又热,叫她浑身痒了个激灵。 安锦舒一口咬上他抚摸她脸颊的手,用了八成的气力,只一瞬间血腥气便充斥了安锦舒的口腔。 她盯着顾卿辰的脸,想要看他吃痛模样,可是顾卿辰却只稍稍皱眉,连闷哼都不曾有仿佛被咬的不是自己的手。 安锦舒甚至从他面庞之上看到了享受,她顿时感觉遍体生寒,什么人受了伤害还会感到愉悦? 她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疯子。 顾卿辰是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顾卿辰没有吃痛感觉,他的这副愉悦模样更叫安锦舒胆寒,咬着他手的唇齿不自觉间就缓缓松了开来。 而就是安锦舒唇齿松动的瞬间,顾卿辰立马抽手,等安锦舒反应过来这是顾卿辰故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脸被死死捏住,被她咬伤的手掌此刻往外铲铲冒着血珠,安锦舒看到身上人的眸子闪过玩味,那种疯狂的劲头叫安锦舒没由来的害怕。 两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曾经顾卿辰虽也可怕,可却不会叫安锦舒有这种胆战心惊之感。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安锦舒的认知,面前之人似乎已经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掌控了。 仿佛只要他愿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阿姐这两年一点没学乖啊。” 忍住害怕安锦舒硬着头皮看着他:“顾卿辰,我想和你谈谈。” 顾卿辰妖孽眉眼闪过一抹趣味,手指间勾着安锦舒的发丝缠绕了几圈:“阿姐想与我谈什么?” “你先起来,这样不舒服。”安锦舒有些难受的推了推他,脸上绯红一片,眼睛却不敢直视顾卿辰的眸子。 顾卿辰却一把扳过她得脸与她视线相交。 他的眼黑而沉,似有漩涡在拉扯安锦舒陈沦。 可下一瞬红鲤的惊呼却叫安锦舒猛然回神。 听着红鲤呜呜呜的求饶之声她转头就要去拉幔帐。 可伸出去的手还未勾到幔帐的边角便被一只大掌捞了回来。 “阿姐不是想与我谈谈,就这样谈,嗯?” 狭隘又封闭的空间之中安锦舒都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之声,她浑身越来越燥热,酥麻痒意弥漫之感叫她知晓情蛊又发作了,而她被情欲支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你别伤害她们,她们只不过想保护我......”安锦舒泪眼婆娑向他祈求,若是早知晓今日,当初露台之上她就不应该救他,那时候安锦舒想的极为单纯,也不想见死不救。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后悔那日露台之上折返回去,若是就让他那样死在那里,是不是就没有之后这么多事了? “阿姐在想什么?” 顾卿辰的手指缓慢摩挲过身下人火热红唇,他的眼似能洞察人心一般,只一眼便能看出来安锦舒走神了。 安锦舒眼神躲闪,哪怕面颊上的手禁锢着她叫她无法侧首,可她也不愿再看他。 “我在想阿弟离开两载,变化之大叫我意外。” “意外吗?”顾卿辰冷笑一声:“我以为阿姐并不意外我会如此,阿姐都已猜到昨夜是我,今日还躲在马车内偷看,怎么?只允许阿姐偷瞧,不允许弟弟我礼尚往来?” 一语如巨石投入河面惊起浪花数米,安锦舒怛然失色瞳孔瞬间睁大,抵住顾卿辰胸口的手也不由颤了两颤:“你,你知道。” 可是她分明只漏了一条缝隙,他如何能辨别是她得。 安锦舒此话惹来顾卿辰愉悦笑声:“阿姐的什么是我不知晓的。” 他的手抚摸上安锦舒腰上软肉,使得安锦舒一阵颤栗。 “就连阿姐身上长了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阿姐何事能瞒得过我?” 安锦舒的脸煞白煞白的,如此露骨之言自是叫安锦舒想到一些荒唐之事。 眼见顾卿辰再次俯身,安锦舒急的大叫:“顾卿辰,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 顾卿辰的唇擦过少女面颊,留下叫人心悸的触感,顾卿辰只抬首看了她一眼,便眸色一暗,捕捉住她得唇,把少女一切叫喊都堵在了两人唇齿纠缠间。 身上游走的大手每每划过一个地方便惹来一阵燥热酥麻,安锦舒想呻吟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叫出声来。 她要忍住,她不能叫对方得逞。 脖子传来刺痒安锦舒这才惊觉对方竟然在吸吮她得脖颈,带起来的颤栗叫安锦舒再也忍不了半分,一阵极为舒适的呻吟之声从她口中宣泄而出,叫听者面红耳赤。 “阿姐叫的真好听,在叫两声,嗯?叫给我听。” 安锦舒红唇上染着二人纠缠间留下的晶莹,使得她的唇晶莹剔透可口而诱人。 顾卿辰咽了口口水,抓着身下人胳膊的大掌不知何时就已覆上了柔软高峰。 那软腻触感使得二人都不由自主叫出声来。 幽香越发浓重,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安锦舒的意识。 她咬住自己的舌,狠狠的一使劲,钻心的痛意使得她恢复了片刻清明。 她感受到侵犯她得大掌,也看清了顾卿辰那疯狂而满是掠夺之色的眸子。 安锦舒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在顾卿辰沉迷欲色之时她猛地推开了他,然后手自枕头下一阵摸索,在对方俯身上来的瞬间一根尖锐的簪子便抵在了男人的脖颈之间。 她脸色阴沉,眸色冰冷,簪子已入对方肌肤三分,似乎只要对方有异动她便会毫不犹豫把簪子插入他的颈间。 “不许动,在动我就杀了你。” 第318章 养在笼中 被抵住要害之处的顾卿辰却丝毫没有惊慌,他嘴角噙着笑意勾着桃花眼盯着少女。 “阿姐不如直接趁这个机会杀了我......”顾卿辰笑道。 安锦舒咬牙:“你以为我不敢?” 手被猛地抓住,速度之快根本叫安锦舒来不及反应。 顾卿辰的大掌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的手往里一动,安锦舒眼睛随着面前情景渐渐染上惧意。 只见她抓着簪子的手已经抖得快失去气力,可顾卿辰却握着她得手使她不得不往前,尖锐簪子已经随着她得手刺入面前人肌肤,鲜红血液滚落而出。 “不......不......”安锦舒心中害怕,顿起退缩之意,可抓住她胳膊的大掌却不放过她。 “阿姐不是要杀了我?我给阿姐这个机会,阿姐为何却下不了手?”顾卿辰笑的邪肆,似乎早已看透安锦舒的伪装。 浓重血腥味不仅弥漫在口腔此刻也弥漫在空气之中,安锦舒头痛欲裂,她眼睛泛着红,是啊,只要杀了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下手啊,杀了他! 安锦舒心中声音咆哮着叫她下手,可是安锦舒那仅剩的理智却在强行唤回她,告诉她不能杀,杀了不仅是她,整个安家都会陪葬的,不行...... 有些机会一旦错失就不可能在有了,当初露台没有杀掉顾卿辰是她得错,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如何能杀。 她就连伤他都如此被动,又如何能杀得了他。 热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安锦舒蓦然松开了手,簪子“啪嗒”一声落在床榻之上,而她整个人也虚脱的瘫软下去。 “你明知我不能杀你,你却偏作弄于我,顾卿辰......你赢了。” 少女蜷缩在床榻之上,一只手被顾卿辰抓着,整个人如破碎的瓷娃娃,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力气。 顾卿辰把人捞入怀中,紧紧抱住。 “阿姐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放过安家,不论什么事情我都不计较如何?” 安锦舒绝望的闭了闭眼,她知晓顾卿辰想要什么,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他分明那么憎恶她,那么厌恶她,为何这一世却愿意为了她放弃复仇,她真的不明白,难道真如他人所言,得不到的便是宝贝吗? “你想要的.....是什么?”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可是安锦舒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口。 “你。” 顾卿辰的声音把安锦舒最后一丝希翼破碎掉,安锦舒觉得讽刺,她曾经那么希望得到的东西付出那般惨痛的代价都没有得到,如今她不想要了他又上赶着送来。 “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我......”安锦舒闭着眼,热泪不停从她眼中流出,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摆脱如今这种状况。 “谁说一定要喜欢才能在一起?”顾卿辰冷声开口。 安锦舒顿时睁开了眼:“不喜欢为何还要在一起?你身份尊贵,我深知配不上你,如果曾经我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求你原谅,顾卿辰,你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吗?” 顾卿辰想也未想直接拒绝:“不能。” “那你想要我做你的什么?正妻还是玩物?” 自顾卿辰显露野心开始,这是安锦舒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她知顾卿辰憎恶她憎恶安家,所以她自重生后从来没有想过在与他纠缠。 命运弄人,这一世她没有给他下蛊,可她二人还是因为被人陷害被情蛊缠身绑在一起,她分明只想做他阿姐可偏偏他却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顾卿辰到底想要她成为什么? 如她上一世把他豢养起来日日夜夜玩弄于股掌? 可是凭什么?她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这一世他休想在主导她的人生。 安锦舒的问题叫顾卿辰黑了脸,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想把人捆在自己身边,可却从未想过该叫她以什么身份留在自己身边。 “呵.....呵呵呵呵。”安锦舒看他面色笑出声来:“顾卿辰,你说你想要我,可是你却不知道给我什么身份,你自己觉得你自己可笑吗?养一只狗尚且会给它一个身份,看家护院,你要我.......是为了什么?” 顾卿辰被她此话激的额角一跳,看见其面上讥嘲他瞬间红了眼,大掌捏住其脸颊,使她无法再发出讥笑声。 “你想做我正妻?”顾卿辰冷眸睨着安锦舒那张娇小带泪的小脸,心想若是她求他,也并非不可以。 他也不喜旁的女子近身,对别人也没什么兴趣,安家掌着兵权也是朝廷重臣,娶她做皇后也算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安锦舒冷嗤一声,摇摇头:“我不想做你正妻,我也不会嫁给你,更不会成为你的玩物,我是人,我只会嫁给我喜欢,喜欢我之人,而你顾卿辰,注定与我是两个世界之人。” 顾卿辰脑子嗡鸣声起,他痛苦呜咽一声,眼角充血。 在抬眼,眼中柔情尽褪,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他看着安锦舒就像在看一个不识好歹之人,他退步如此,不计较安家做下的恶事,也不计较梦中那些事,他甚至愿意把后位给她,可她竟然不要。 顾卿辰眼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阴森恐怖,帐内冷意蔓延把刚才旖旎燥热席卷而空。 “所以,阿姐还是想嫁给盛怀安?” 安锦舒迎着他的眸光看向他:“就算没有盛怀安我也不会嫁给你,你我乃为姐弟,我不想被天下人指着后背耻笑。” “所以.....你还是因为他。” 安锦舒不想在多说,说再多,对此刻的顾卿辰来说也是无用。 顾卿辰见她竟然不反驳那双眼睛犹如鬼魅一般,透着诡异之色,他突然笑了,翻身下榻。 帐内之人衣衫不整,帐外顾卿辰却只皱了衣角。 白色幔帐隔绝了她与他,安锦舒只听顾卿辰的声音在帐外冷冷响起:“阿姐这等脾性,想来养在笼中用链子锁住日日投喂定是有趣,若是搁于人前.......难免乏味。” 帐中人面色因他此话青白难辨。 顾卿辰...... 这个疯子........ 第319章 起誓 “顾卿辰,我用梦中结局换我安家无虞可行?如果听完梦中结局你还是如此想,那我无话可说。” 安锦舒眸子颤了两颤,睫毛附着其上的泪珠随着她的颤动落于脸颊之上。 幔帐自外被人捞开,抬眼间就见帐外之人神情冰冷异常,一双妖孽眸子不沾半分情欲。 分明她二人都身中情蛊,她此刻还燥热异常,可他却是神色清明像一个局外之人。 可笑......亦可悲....... 顾卿辰看着榻上之人,半晌后挑眉道:“阿姐若无欺瞒,我可放安家一马。” 安锦舒闭了闭眼,然后在睁眼已是一片薄凉:“阿弟信前世今生吗?” 顾卿辰心猛地一沉:“何出此言?” “阿弟只需要告知我信或不信。” 顾卿辰看她一眼:“不信。” “呵呵。”安锦舒突然笑起来:“阿弟说不信,可是阿弟梦中所梦之事如何解释?” “那只是一场梦,纵有相似之处亦不能全信,否则梦中阿姐强迫于我为何梦外却避我如蛇蝎?梦中阿姐心仪于我为何梦外却喜欢他人?梦只是梦,与前世今生无半点关系。” “那阿弟去国安寺做什么?去找观空方丈又是所谓那般?顾卿辰,你这人当真可笑至极,口中说着不爱却从不推拒,说不信前世今生却迫切想知晓梦中结局,你怎知梦就不是前世?” 顾卿辰难得被堵得哑然,他确实不信这等虚幻之事,却又不得不承认虚幻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观空方丈那日之语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时候未到,一切皆有定数,施主不妨在等一等」 “阿姐不是要告知于我梦中结局,与前世今生有何关系?” 安锦舒抱住锦被遮掩了身上白嫩肌肤,她突然不信顾卿辰了,口头承诺算不得承诺,她需要实质的物件。 于是安锦舒道:“空口无凭,阿弟既已答应我放我安家一马,那我需要东西,一个能证明阿弟许过此承诺的凭证。” 顾卿辰手握成拳,周身危险气息毕露:“阿姐不信我?” 安锦舒毫不畏惧直视于他:“我凭何信你?既是公平交易我要个凭证不过分吧?” 顾卿辰呵的一笑,就见他眉目舒展笑意跃然面上:“不过分,那阿姐想要什么凭证?” “白纸黑字,私印落字。” “可。” 顾卿辰一撩衣袍对着黑昼道:“备笔。” 黑昼看了一眼手上禁锢住的人,然后放开手来。 红鲤得了空子,一把挣脱那绑的本就不紧的绳子:“小姐!” 她大吼一声扑至床榻之上然后紧紧抱住安锦舒的腰哭的泣不成声。 安锦舒知她害怕,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没事。 “小姐我们告诉大将军吧,四少爷,四少爷疯了。”红鲤低声在安锦舒身前说道。 安锦舒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嘘。” 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这种事情不可能现在立马就做出决定,也不适合眼下这种情况说,她会考虑,但不是现在。 红鲤点点头表示她知晓了。 黑昼为顾卿辰准备了笔墨纸砚,安锦舒自幔帐缝隙处往外看,就看见顾卿辰埋首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神情冷冽又认真,他成长的令她咋舌,他此番模样倒与上一世一般无二,冷血无情的可怕。 他写的很快,安锦舒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锦袋来,从中倒出一块黑色印章。 在扣上印章的瞬间,顾卿辰抬眼透过幔帐缝隙与她视线交汇,安锦舒下意识的咬住唇。 他在笑......他为什么要笑? 脚步声起顾卿辰拿着东西回到了榻边。 安锦舒拍拍红鲤肩膀:“你先过去。” 红鲤不放心,可是安锦舒发了话她也知晓她在此不方便,于是道了句:“奴婢就在屋里,小姐若是需要奴婢就喊奴婢一声,就是豁了性命不要,奴婢也会保护小姐的。” 有顾卿辰的人手在屋中,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可有红鲤这句话安锦舒亦是感动,她嗯了一声,红鲤这才退了出去。 “你这奴婢倒是忠心。”顾卿辰轻嗤一声,把手中东西摆至安锦舒面前:“如阿姐所愿,阿姐可得收好了,这凭证弟弟我只写一次......若是丢了,毁了,我可不会补给阿姐。” 安锦舒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纸上写下的东西,顾卿辰没有骗她,这纸上写的清清楚楚,若是她告知他结局一事,他可以对安家在边塞所为之事既往不咎。 安锦舒还认真确认了底下私印,确认是顾卿辰的私印后她才把那纸小心翼翼折叠起来,然后道:“那我要如何信阿弟不会出尔反尔,毕竟这屋中皆是你的人,若是我告知于你后你来抢这凭证我又该怎么办?” 顾卿辰没曾想她如此多的心思,可却未曾不耐烦,而是饶有兴致的睨视着她:“那阿姐想怎么做?” 他转身看了眼窗子外的天色:“阿姐莫不是在等太阳下山,好避过今日之事?” 安锦舒还没来得及辩驳下巴便被顾卿辰捏住。 他身上独有的冷香伴随幽香叫安锦舒瞬间又开始难受起来,但她死死咬着牙,舌尖上的痛楚刺激着她的感官,迫使她清醒。 安锦舒盯着他,眼神坚定:“你起誓,若出尔反尔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歹毒的誓言? 黑昼等贴身暗卫立马沉了脸,想要劝说可是却不敢开口。 而顾卿辰却只是轻勾唇角:“阿姐叫我发如此毒咒,当真心狠。” 安锦舒却并不觉得自己要求有什么不妥:“既是你情我愿之事,阿弟也无反悔之心发个毒咒罢了怕什么?还是说阿弟本意就是打算反悔这才害怕发誓?” “你倒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只不过是害怕图个心安罢了。” 顾卿辰轻笑一声,美眸之中眼波流转,在安锦舒注视之下抬起手来三指举天语气冷冽:“我顾卿辰对天起誓,若阿姐告知于我梦中结局,我顾卿辰对安家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尘归尘,土归土,若有半点虚言,不得好死。” 第320章 旧物 “顾卿辰,你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有虚言就会如誓言一般!” 午后风起,卷动天边残云,冷风侵袭,带动树叶哗啦作响。 屋内幔帐随风舞动,榻上之人与榻边之人两两相望,屋中最后一丝燥热也随少女声落被冷风卷走,未曾留下半点旖旎。 ........... 红鲤愤恨盯着跟前男人,口中被塞了帕子使得她无法说话,只能呜呜呜的朝之骂着。 黑昼自假寐中睁眼,扫了一眼面前那绑于椅子上的人便又闭上了眼睛。 榻上阿梨被打晕了过去,红鲤想努力听听隔壁的动静,可是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刚才四少爷下令遣她们出屋子,她与阿梨被人绑着提溜到这隔壁屋子里,独留自家小姐与四少爷二人独处。 红鲤一脚踢在桌子上,木头发出的声音并未叫眼前人睁眼,她又不满的踢了一脚,面前黑衣男人依旧没有动作。 就在她准备踢第三脚的时候,一柄剑直接抵在了她抬起的脚上。 黑昼面罩之下神情难辨,只那一双黑眸透着危险之色看着红鲤沉声道:“在不老实,砍了你的脚。” 红鲤却瞪着眼根本不怕他,在他威胁之下,直接一脚踢开了那柄抵住她脚的长剑,然后一脚踢在了黑昼的锦袍之上。 黑色锦袍本就不比浅色衣裳,一脚踢上去立马就印上一个灰色脚印,就那么大剌剌的印在衣摆正中央,无比显眼。 黑昼眼睛瞬间阴冷,“噌”的一下拔出剑来直抵红鲤面门:“找死。” 红鲤仰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模样,铜铃大眼瞪得溜圆丝毫不畏惧面上利剑。 她这副不怕死模样叫黑昼有些恼火,常言道,世间为女子跟小人难养也,这小婢女平日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曾想只要事关她家小姐她倒是如此不怕死。 黑昼不想与她计较,知她担心安锦舒也是为了叫她安静一会于是破天荒道:“安静待着,你家小姐没事。” 红鲤听闻这话有些意外他会如此说,只怔愣了片刻便直勾勾的盯着黑昼,想在确认一下。 黑昼不想理她背过身去,可红鲤却呜呜呜个不停。 他头也未回道:“闭嘴。” 屋中顿时寂静下来再无声响,黑昼有些头疼的闭了眼,终于庆幸清净了些。 相比较这种差事他更愿意去杀人,若是那些人敢如此叫人恼火,他定把对方剁成八块。 天色渐渐变得阴沉,不知不觉大雨倾盆,似有人站在云端往下倒水,这场雨打的瓦砾都在噼啪作响。 红鲤是被人唤醒的,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然后疯了似的往外跑。 出了屋子她一把推开隔壁的门,屋内一袅袅少女坐在妆柩之后正缓缓梳妆。 听见动静后她转过头来,然后朝门口的红鲤与阿梨招招手:“你俩醒啦,快来给我梳妆,该去阿娘那里了。” 红鲤看了一眼阿梨,阿梨也同样看了她一眼,然后二人不约而同走向安锦舒。 走近之后红鲤才发现安锦舒眼睛红红的,就连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眼睛顿时酸涩,说好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护自家小姐安危,可她竟然在隔壁睡着了,她真该死。 “小姐,奴婢.......你责罚奴婢吧。” 红鲤声音哽咽就要跪下,安锦舒却道:“不许跪,你没有错,无需下跪。” 安锦舒看着她然后把梳子递到她手中:“红鲤姐姐帮我梳头吧。” 红鲤抽抽鼻子接过梳子,看着安锦舒通红眸子她不放心问道:“小姐,你与四少爷......没事吧?” 安锦舒点点头,呼了口气:“我已把上一世的事告知他了。” 红鲤一开始便知晓安锦舒重生一事,所以听闻安锦舒的话并不诧异,倒是阿梨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得云里雾里。 “四少爷会高抬贵手吗?”红鲤想起顾卿辰那可怕眸子有点担忧,她总觉得四少爷浑身都散发着煞气好不吓人。 安锦舒轻笑一声看着窗沿外滴落的水珠:“他会的,我也算完成了最初的夙愿,接下来便得一步一步走了。” 安锦舒是万万没想到,她忧心了这么久的事情只是因为一个梦境结局便迎刃而解。 她打开匣子,从中掏出一张纸来,那上面写的是顾卿辰的承诺。 他的字,他的章,他的名,白纸黑字,无从抵赖。 安锦舒把那张纸放到红鲤手中:“找个信得过的当铺,把此物当成死期,需得我本人亲自前去取出。” 红鲤小心把那物件收好,只等找个时机便出去当存起来。 敲门声起,守门的嬷嬷声音传进屋子:“三小姐老夫人院中来人了,说是四少爷回来了,请三小姐过去呢。” “嬷嬷且去隔壁给祖母的人掌个茶叫其稍坐半盏茶,我马上就来。” “老奴知晓。” 门口说话之声渐渐消失,安锦舒看着铜镜中的人对红鲤道:“红鲤姐姐,今日就戴那个蝴蝶簪子吧。” 红鲤点头,然后从小匣子中取出一根玉制蝴蝶簪子为其戴上。 哪知安锦舒却摇头:“不是这根,是阿弟送我那根。” 红鲤一时陷入沉思,想了良久都未想起顾卿辰何时送给过自家小姐蝴蝶簪子。 见她没有印象安锦舒提醒道:“就是那根五彩贝壳制成的蝴蝶簪子,那年我们随阿弟一同去街上他给我买的那一根。” 红鲤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然后她蹙眉在箱子中一阵翻箱倒柜,终是在最底下翻出了那根簪子。 过了这么多年,那根五彩蝴蝶簪子依旧流光溢彩精美绝伦,就连红鲤都有些诧异,这根小摊之上的簪子过了如此久还这般鲜艳。 “今日就戴这根吧。” 红鲤没有问安锦舒为何要戴这根簪子,但她想自家小姐费尽心思把这根簪子自箱底翻出来定是有自家小姐的道理。 簪子入发间,丝毫不逊色其它价值连城的珠宝,五彩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翔,配上今日安锦舒特意画的朝霞妆更是美不胜收。 出了屋子,安锦舒看着那正要撕破云彩重出天明的天幕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迈出了步子。 这一次,她也终于是保安家无虞了,了却一桩心事接下来便是她与顾卿辰私事了。 第321章 三十年葭月九日 元国三十年葭月九日都护府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安锦舒被打扮的花枝招展接受着来客的祝福。 顾瑶拉着安锦舒的手笑的极为开心:“烟烟你的及笄礼因为你身子原因都没有举办,今日可得趁此机会好好热闹一番。” 安锦舒并不喜欢这样闹哄哄的场合,何况她还是主人公:“若不是阿娘说安家死气沉沉,外面谣言遍天,想借此热闹热闹顺带平息谣传,否则我是不愿意办的,我这会子脖子还酸痛着呢。” 安锦舒不想提这事于是低声问起顾瑶近日有关她得事:“你前些日子去你外祖家可好玩?听说你阿娘有意把你许配给礼部侍郎周平氏?” 顾瑶吃着剥好的瓜子仁不屑嗤了一声:“本郡主才不嫁什么粥啊饭啊的,本郡主要嫁给意中人。” 安锦舒看她那嘚瑟模样突的一笑,胳膊碰了碰她:“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顾瑶嘴上说着没有,脸却悄悄红了。 她这副模样根本无需再多说什么,安锦舒一副我就知道的笑意。 “说吧,谁家的郎君,什么时候的事。” 顾瑶哎哟一声侧过身去,竟还害羞起来:“烟烟说什么呢,什么郎君,没有,没有......” \"与我都不说实话?\"安锦舒端起茶盏来掩住唇边笑意勾着一副秋水眸子好以整暇看着她。 顾瑶被她盯得没有办法羞红了脸嘀嘀咕咕道:“你没见过.....他也不知道我喜欢他。” “一厢情愿?”安锦舒吃了一惊:“什么人啊。” 顾瑶想了想:“马夫。” 安锦舒一口茶叶水差点喷出来,好在她稳住了这才不至于在人前出丑。 可即便如此她嘴角还是因为惊讶落了些水渍,她掏出帕子擦了擦不动声色凑近了顾瑶一些:“你说什么?马夫?” 顾瑶点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桃色心心:“嗯,就是他是一处庄子养马的,他养的马极好,膘肥体壮,他还会武功,武功也极为不错。” “那人呢?人怎么样?”安锦舒追问道。 顾瑶想也没想:“人也不错。” 安锦舒:“........” \"玉棠,你的婚姻不是儿戏,对方若真如你所言是个马夫,你可知想要与他在一起你二人需要承担多大压力遭受多少阻拦与流言蜚语?\" 顾瑶扯住帕子,面上也是为难:“我知晓......” 她抬眼看向安锦舒:“可是烟烟,我真的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安锦舒认真想了想问了句:“那你当初喜欢顾卿辰可是认真地?不是也想过与他在一起。” 顾瑶连忙摇头:“不一样.....” 顾瑶还想再说,可是有人上来与安锦舒说话,她便收了声。 来者是其她世家女眷,以前宴会上都见过,她们按礼节来祝福安锦舒生辰喜乐并陪着她这个主人说说话。 这其中也包括姜家姊妹二人。 自从顾瑶一事后她二人就把安锦舒一同记恨上了,这么长一段日子这二人没少在京都传她的风言风语。 谣言最盛时安锦舒身子受蛊毒反噬在庙中养病,顾瑶恰巧也离开了京都,除了安家人象征的解释了两句,便也无人与她们计较。 安锦舒自庙中回来后一直在家中未出去过,中途虽然也听见不少谣言,可也没放在心上,谣言终归是谣言,她身子如何她心头有数,只是时隔这么久今日见了她姊妹二人才想起来这么一茬。 姜长宁变化极大,两年前已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到了如今更是芙蓉貌美,颜色佳丽,站在一众贵女之中也独树一帜,气质上乘。 而姜长柔与之相比倒是有些落了下风。 虽是一母同胞,可姐妹二人越长却越无相似之处,姜长宁如今长相大方,有贵人之态,姜长柔越长越偏江南女子长相小家碧玉一些,气质也阴柔不少,安锦舒瞧在眼中心头不由猜测这两年姜家姊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俗话道,相由心生,这姜家莫不是想送位“皇后”入宫? “自上次一别后已有两年未曾见到安妹妹了,安妹妹如今真是出尘脱俗,明艳动人呐。”姜长宁如玉长指捻着帕子,笑意盈盈间声若黄鹂,一颦一笑皆叫人赏心悦目。 安锦舒瞧着她如今模样更加肯定了心头想法于是轻笑一声回道:“比起姜姐姐的风姿卓约花容月貌还是差一些啊,我这病了两年什么模样还是心头有数的,今日若不是脂粉盖着蜡黄脸色哪里能见诸位姐姐妹妹啊,姜姐姐可莫要取笑我了。” 这时一位五品大臣女眷出声关心道:“安姐姐这病可有痊愈?前些日子的茶花宴上不曾见到安姐姐,可是身子还病着?” 这位小姐此话一出也引来其她女眷的好奇。 安锦舒作为盛国公府的准儿媳,嫁的还是盛怀安这等颜如冠玉,才高八斗之人自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当初盛怀安宣布与之定亲时哭红了多少京都女眷的眼,那阵子安锦舒可是全京都女眷的公敌。 后来传出安锦舒身子抱恙这些个世家女眷面上担忧实则心里都幸灾乐祸,都盼望着她不如就此垮了身子,那样她与盛家婚事便也作废了,她们便有机会了。 这两年间也有不少人去国安寺打听过安锦舒的事,甚至还为此在国安寺小住就想与安锦舒碰个面或者打听打听其消息,可却无一人得偿所愿。 安家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那国安寺的和尚闭了嘴,一问三不知,若非这人在国安寺养病连宫中娘娘都知晓,她们都怀疑人到底在不在国安寺。 如今有人问了这个问题,在场女眷皆是竖起了耳朵,毕竟盛国公府也不可能迎娶一位病秧子进门吧,谁都知晓盛家如今就盛怀安一根独苗,就盼着他娶亲生子为国公府开枝散叶呢。 安锦舒微微一笑眉眼弯成月牙状,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奈道:“常常听玉棠提起京都大小宴会,什么赏花呐,游湖呐,赏茶呐,我是听着心痒痒却无法前来。” 但随即她又舒展眉目笑的明媚,看了眼身旁顾瑶又看看在场女眷声音柔柔轻笑道:“好在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也算不负诸位姐姐妹妹们的关怀与担忧了。” 第322章 疯了都疯了 这一招先礼后兵叫在场众人都有些尴尬,谁不知晓近日京都疯传安家三小姐病秧子药罐子躺在床榻之上快不行了。 她们这些个世家小姐虽说未在人前议论,可也不曾反驳,心里其实都是默认了此事的。 如今从其口中听见关怀与担忧二词,一时都有些心虚,这里边除了少数与顾瑶安锦舒有往来关系不错的,其余者哪一个不盼着安锦舒就此倒下。 刚才那开口的大臣之女端着笑意忙道:“安姐姐身子痊愈啦?真是太好了,这外边都传疯了,说安姐姐身子不行了,妹妹我都吓坏了,这是谁啊这样乱说,真的该死。” 姜长柔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下去,她愤恨剐了眼那说话的女子,正巧这一幕被安锦舒瞧见。 安锦舒不动声色的轻抿茶水,嘴角微微上扬,骂得好。 “谁说我家烟烟快不行了?我看她才是不行了嫉妒我家烟烟吧,最好别被本郡主逮住,否则定叫她好看!”顾瑶在一旁打抱不平说着。 紧接着顾瑶似有意般转眸看向姜长柔笑道:“你说对吧姜妹妹。” 她此话自是刻意问的,安锦舒笑笑不曾作声。 姜长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发黑沉,就在她想出声时姜长宁却扯了她一下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她得笑声如风吹铃铛,动人至极,把场中女眷注意力皆吸引了过去。 “郡主还是这般天真烂漫,这倒是让臣女想起以前咱们三人一同去踏青,说起来郡主好似还未与安妹妹去踏过青吧,城郊有一处庄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乃为臣女偶然间所发现,不如待三月草长莺飞之际我们相约去那处踏青如何?” 高,实在是高,如此自然的错开话题就连安锦舒都有些自愧不如。 安锦舒掩在茶盏后的眸子亮了亮然后沉寂下去,茶盏自唇边挪开她看向顾瑶:“玉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安锦舒不经意间把话题又扯回了刚才,姜长宁的面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这外面谣传要说不知从何而起便也罢了,主要是此谣言有人亲耳听见自姜长柔口中吐出,虽然她们事后也重金摆平了那个人,但是难免担心。 都护府比不得其它世家,就算是她姜家也得避一避,何况谣传的还是盛国公的准儿媳,这若是坐实了此事,那她姜家姊妹二人还有何颜面见人。 姜家有意送她入宫,定是不能在此事上污了名声。 顾瑶笑呵呵的把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那位乱嚼舌根之人定是嫉妒烟烟你,她最好不要叫本郡主逮住,否则......” 顾瑶话未说完,眼睛定在了屋门口的一人身上。 那里,男子身躯凛凛,志气轩昂,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妖孽眸子沉不见底透着冷漠,肌肤之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容貌如画,漂亮得不似真人。 他的腰间以玉佩,佩剑做饰,披一件玄色长袍,衣襟拂地无风自动,袖口镶嵌着精致的金色花纹显得尊贵不凡。 他的出现立马引得众女眷两眼放光面色酡红,皆以袖掩面尽显娇羞。 “这是谁啊?” “能出现在此处的不会是那安四少爷吧。” “是他,我两年前见过他,他太好看了,那时我就把他记住了。” ………… 底下女眷窃窃私语不停,座上安锦舒却是看着门口之人眯了眯眼。 自从两月前她告知他梦中结局后他就鲜少出现在她面前,偶尔在府内遇见也是远远的谁也不曾搭理谁。 安锦舒把他这种行为当成良心发现,当成他知晓梦中自己的残忍后的羞愧。 两个月前的某日团圆饭上是她最后一次见顾卿辰,当时他对自己爹爹说想去军中历练,当时她爹爹答应了。 后来她便在没见过他,直到今天。 这段日子不见顾卿辰许是因为在军中历练的原因原本白皙的皮肤稍稍沉了些,可依旧挡不住他绝色容貌,反倒这个肤色叫他更为引人注目了。 在众人注视之下顾卿辰一步一步走向安锦舒,然后在距离她几步远时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锦盒来,并未打开,只说是给她的生辰礼,然后便什么也没说的转身就走。 他此番利落态度倒是叫安锦舒有些不习惯了,看着那桌上小锦盒她伸手取过打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黑色印章,安锦舒的眸子突然间的睁大,这块印章她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当初这块小印章可是她为他找人篆刻然后亲手交到他手中的。 顾卿辰把自己的私印给她?他要做什么? “什么啊?” 顾瑶最先从顾卿辰逆天容颜中回神凑过脑袋想要看一看那锦盒中的东西。 安锦舒却“啪”的一声盖上了盖子:“没什么。” 顾瑶见她如此紧张这东西更是来了兴趣,趁着安锦舒走神的时候一把夺过那锦盒打开了盖子。 然后她愣住了。 她不傻,私印这等物件皆会在底部篆刻家族图腾,这都护府的图腾明晃晃在那里刻着呢且上面还有象征顾卿辰的字她只一眼就瞧出来这是顾卿辰的私印。 她也是“啪”的一声盖住盒子,眼神错愕看向安锦舒:“烟烟,你阿弟这是做什么?” 安锦舒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应当知晓私印的分量吧,送你这个他是疯了不成?不怕你拿着去做坏事?\" 这送礼送什么的她都见过,送私印这等贵重且私人物件的她真是头一次见。 安锦舒自她手中拿过那个锦盒秀眉不知何时已经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曾经我送过自己的私印给他,所以他这算礼尚往来?” 像是疑问又像是自述。 顾瑶满头问号,疯了,都疯了。 “以前一直觉得你阿弟不正常,如今瞧来你二人皆是疯子。” 第323章 盛家表小姐 安锦舒心头警铃大作,她垂眸想了半天觉得有必要当面问清楚才是。 他消失这么长时日,突然出现然后甩给她一个这个东西,这压根就是个烫手山芋她哪里敢接。 当初她把私印给他也并非平白无故的,她那是为得他信任,夺他好感,不然她是傻了才无缘无故把私印给他。 那他呢?给她送私印是为了什么? “安姐姐,那位是?” 顾卿辰走后有那忍不住的女眷先一步出声问道。 顾卿辰的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安锦舒大大方方笑道:“那是我阿弟。” 安大将军自边塞回来后认下一义子,乃为一遗孤,安将军瞧他年幼看他可怜便带在身边认为义子,此事所有人皆知。 只是顾卿辰身份特殊又是个寄人篱下的义子,哪怕前期容貌超群在众多数世家眼中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不过如今的他相貌实在是惹眼,纵他身份尴尬光凭相貌也是能勾的在场诸贵女上赶着投怀送抱。 且其有都护府做靠山,只要对方有上进心以后自立门户不是不可。 “那请问他可有婚配?”这时角落中一位粉色锦衣女子突然娇柔开口。 她一直在角落中倒也不引人注目,此刻一说话安锦舒才看见她。 只一眼安锦舒的心没由来的一跳。 此女模样娇小,眼睛如小鹿般透着点点星芒,四下看时略有些胆怯却硬逼着自己不怯场。 安锦舒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纯真的眼睛了,少女生了一张惹人爱怜的小脸,楚楚动人,天真无邪。 她不记得此人,此刻见到有些疑惑。 顾瑶见她神情有些意外她竟不知晓此人:“这你都不认得?” 这未免荒唐。 这下轮到安锦舒奇怪了:“我应该认得她?” 顾瑶一脸无语之色:“索性你这两月真是什么也没做。” 顾瑶凑过去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未婚夫的小表妹,那位盛家的表小姐谢之双。” 安锦舒咋舌,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又伸头看了眼那角落中的人,然后向红鲤使了个眼色,红鲤立马心领神会上前把人带到了安锦舒跟前。 对方应该是第一次在此等场合如此惹眼,脸颊之上肉眼可见的漫上霞红,头似低未低,把小心翼翼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谢表小姐有些意思啊。”顾瑶眼睛盯着盛之双,用仅有她与安锦舒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道。 安锦舒微微一笑,这谢之双与她想象之中大相径庭啊,她这等人畜无害的模样倒真是出乎她意料,只是谁也不知晓这天真面容之下是真无邪还是假天真。 “红鲤,给谢妹妹赐座。”安锦舒亲切吩咐道。 红鲤立马派人端了椅子还上了茶。 谢之双有些受宠若惊,但并未失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朝安锦舒福身行礼:“谢安姐姐赐座。” 有那知晓的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落在谢之双身上的目光也是不屑与鄙夷。 在场皆是世家嫡女再不济也是家中受宠庶女,像谢之双这样是外戚且无依无靠住在别人家的表小姐还真没有。 谢之双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面色也不大好看,可她依旧笔挺着脊背端正坐在椅子上,面对四下投来的目光仿若未见,只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茶。 别的先不说,就她这份定力安锦舒都可以肯定她绝非外表看到的这般简单。 但转念一想孤苦无依的孤女总是需要需要一些东西来充当保护色,不然如何博得他人同情在别人家站稳脚跟。 “谢妹妹定是在水乡处长大吧,瞧这肌肤嫩的,可能给我们姐妹分享一下平日里如何保养的?” 未曾回答刚才谢之双的问题,安锦舒瞧着她那白嫩肌肤饶有兴致的问道。 谢之双赶紧放下茶盏,许是安锦舒问到了她的长处,忙把平日里如何保养的法子与方子说了一遍。 只要是女子便无法不对这等事情上心,驻颜养颜之术乃是女子一生之所求,多少人为了一养颜方子掷下千金,若这千金得来的是有用的方子便也罢了,恐是银钱也花了,方子还无用,这在场女眷多多少少都有过这等经历。 谢之双的肌肤确实白嫩,白里透红一瞧就是保养极好的,所以当她讲这驻颜之谈时,在场女眷皆叫自己婢女默默记下,就等回去后试一试。 而屋中还是有一些贵小姐自持身份不曾有所反应,可谢之双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只要留心听定是能听到的。 安锦舒瞧着姜长柔姜长宁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可在看其婢女,那脖子却伸的老长了,生怕漏了一个字。 她们这等滑稽模样惹得安锦舒想发笑,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而谢之双这一讲,屋中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她讲的美颜之术颇为繁琐,可越是如此在场贵女越觉她厉害。 她吐字清晰说话徐徐不急,有人问起问题她也能解答出来,这也叫很多世家小姐对她高看一眼。 若她讲的这个法子有用,那以后免不了要多麻烦她的指教,不过是表达善意与之交好,对这些从小就耳濡目染相处之道的小姐们简直是手到擒来。 于是那些个本还在背后议论她的人皆皆开始夸赞她厉害,表示以后常聚,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未曾在向先前那般对其指指点点。 安锦舒瞧在眼中勾唇一笑,她对这谢之双无好感却也不觉厌烦,她孤苦无依暂住盛家不论是否有其它盘算可归根结底还是盛怀安的表妹,她不过举手之劳帮她化解一场尴尬而已算不得什么。 如她日后有其它心思她自也有法子对付她,只是安锦舒觉得她既懂得寄人篱下不宜张扬之理定是个聪明人,与某些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之人定是不同的。 谢之双不论是以前还是来了这京都从未被如此众星捧月对待过,她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目带感激的看了眼安锦舒。 安锦舒自也是收到了她这善意的眼神,朝之微微点了点头。 顾瑶在一旁喝着茶胳膊肘子碰了碰安锦舒:“她可是你怀安哥哥的表妹,指不定以后还要与你抢夫君,烟烟你这么帮她是不是不大好?” 第324章 鸳鸯谱 安锦舒却不以为意的一笑,目光落在下方正笑着说话的谢之双身上:“她不会,她很聪明。” “你怎么知晓,难不成烟烟你还会算命?算到她不会与你抢盛怀安?” 安锦舒无奈看她一眼:“没听见她问顾卿辰是否有婚配吗?她若对盛怀安有意怎可能当着如此多人的面问其他男子是否婚配,就因为无意所以才会开口,而也因想寻个依靠又怕身世不好引人嫌弃这才把目光放在了我阿弟身上。” 安锦舒顿了一下:“她以为我阿弟与她一样是寄人篱下,想与我阿弟抱团取暖,殊不知有些东西是不能看表面的。” 顾瑶很是认同她这句话:“嗯,做人确实不能凡事都看表面,但是你阿弟是个例外。” “为什么?”安锦舒目露疑惑。 顾瑶掩唇一笑:“毕竟你阿弟的容貌乃为绝色,不看表面着实暴殄天物啊。” 话音未落顾瑶腰间软肉便被掐了一下。 她哎哟一声赶紧捂住了嘴,然后哀怨看向安锦舒。 安锦舒却是无辜的喝着茶,似乎刚才那事不是她做的一般。 屋中热闹了好一会,直到外面响起妇人之声屋中议论才渐渐消了下来。 曲氏带着各家夫人四处转悠,转悠转悠便转悠到了安锦舒这处。 见屋中女眷皆笑意盈盈好不热闹曲氏也是欣慰看了眼安锦舒。 那些个世家夫人见到安锦舒又是夸她貌美聪明的又是夸她乖巧伶俐的,一人说一句好话,把那好话都说尽了。 安锦舒笑的端庄与那些个世家夫人一一回礼。 而她作为盛国公府的准儿媳谢氏自是不能亏了她。 从手腕上抹下一块成色极好的冰种镯子给她套上,又拉着安锦舒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 众女眷见国公夫人对安锦舒这位未过门的儿媳如此上心皆有些不是滋味,看来这盛国公府的世子妃之位非安锦舒莫属了,她们恐是无机会了。 安锦舒笑着回应着谢氏的话,中间也隐晦观察着谢之双的神情,如她所料谢之双见谢氏对她这般热络不仅没有丝毫的嫉妒反倒神情轻松了些。 这倒是叫安锦舒有些不解。 曲氏带着世家夫人们走后众小姐也都随着自家娘亲慢慢离去,距离午宴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该去前院入席了。 她们走后顾瑶起身拍拍衣摆也准备去前院,走之前她看着姜长宁与姜长柔离开背影有些不悦抱怨:“今日这般好的机会没叫她二人出丑真是可惜,你阿弟来的也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我说她二人时来。” \"等下次见他我帮你教训他,眼下你且快去前面吧,一会见。\"安锦舒摆手打发她。 顾瑶故作伤心之态,捂着心口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屋子。 她走后屋中便只剩下安锦舒与谢之双,她没有走,应该说她在等所有人走。 安锦舒看向她:“谢妹妹怎么不去前院,马上就要开席了。” 谢之双缓步走至安锦舒面前眉眼含笑道:“安姐姐为今日主角,安姐姐都未去我一个客人何须着急。” “你倒是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安锦舒笑道。 谢之双也看着她笑:“安姐姐与我想象中也不大一样。” 说着她侧身端过桌上茶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安锦舒手猛地一颤想要起身搀扶她,可却并未动作,而是使眼色叫红鲤前去。 红鲤黑着脸就要上前,在她眼中这盛家表小姐就是不安好心,如此作为就是故意的,她这般行径若是叫人瞧见还以为她家小姐欺负她呢。 可不等红鲤走到跟前谢之双就先开了口:“这一跪是感谢安姐姐今日替我解围并抬举于我。” 此话出红鲤脚步一顿,可也就是这一顿使得谢之双继续开口,她双手托起茶盏面色诚恳道:“以此茶代酒向安姐姐赔罪,安姐姐为盛表哥未过门之妻子,我暂住盛家理应早前就登门拜访,可我却因小人之心迟迟都未登门,望安姐姐莫要介怀。” 红鲤上前搀扶于她,谢之双却不起身。 直到安锦舒开了口:“你且起来再说。” 对她暂住盛家两年之久却一次都未登门一事安锦舒若说不介意定是假的,可要说多介怀倒真没有。 她并不在意谢之双在盛家如何,毕竟她还未嫁入盛家,派人去查她更是没有,毕竟除了顾瑶所说的赏花宴她出来过一次,安锦舒在未听见任何关于她的传言。 这代表此人在盛家几乎不外出,处事极为低调。 这样的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平白浪费钱财罢了。 安锦舒本以为对方是因为心高气傲不懂礼节亦或是受人唆使这才一直没有登门,可如今瞧来却并非她之所想。 谢之双得了她的话这才从地上站起,红鲤给她搬来椅子扶她坐下。 谢之双也没扭捏,但坐下后也不说话只低垂脑袋默不作声。 “你的礼与你的歉意我接受了。”安锦舒缓声道。 谢之双眸子一亮抬眼看她。 安锦舒嫣然一笑:“说说,为何怀安哥哥那般体贴优秀之人你却不喜欢。” 谢之双没曾想安锦舒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有些紧张的动了动身子然后摇头道:“盛表哥很好,可是感情并非对方优秀就要与之在一起,我配不上盛表哥,更不敢肖想与之在一起。” “那你想与我阿弟在一起?”安锦舒追问道。 谢之双显然没有被如此直白的问过话,况且事关男女感情一事,脸上有些发红,很是羞涩。 “并非是我刻意为难你,只是若你真想与我阿弟在一起我需要告诫你一些东西,应该对你有帮助,我只是想帮你,并无恶意,但若是我误会,那我与你说声抱歉,你便当我未曾问起过便好。” 谢之双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安锦舒,问出心头疑惑:“安姐姐为何帮我?你知晓我身世,那是你阿弟.....若真比较下来,是我高攀......” 为何? 安锦舒也不知晓,她喜欢谢之双的眼睛,清澈见底世间难觅,那是她不曾拥有的纯净。 顾卿辰心眼子那般多,应该会喜欢这样天真无邪的人吧,若二人两情相悦倒也不失为一对佳偶。 何况他以后就是皇帝了,女方家世什么的只要他想随便动动嘴便能给安上一个惹不起的名头。 “我喜欢你的眼睛,所以我愿意帮你,我想......我阿弟也会喜欢你的眼睛。” 第325章 阿姐可满意 \"我的......眼睛?\"谢之双摸了摸自己的眼,然后似回忆起什么蓦然一笑:“曾经也有人说我的眼睛好看,可惜.....” 她的神情很是悲戚,安锦舒便也知晓她口中这个人应该对她意义非凡。 只是这毕竟是其私事她也不好多问,只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把此话题揭了过去。 关于告知她顾卿辰一事并非安锦舒同情心泛滥,愿意帮谢之双也是因为想顺便帮一下自己。 顾卿辰如今想法不明,心思更是深沉,她早已猜不透他的心思。 按理说安家之事已得他承诺她不应该还会有这种胆战心惊之感,可是没由来的,她总觉事情还未结束。 一日未拿到温衡探查的东西她一日都无法安心。 加之顾卿辰对她的态度,安锦舒不止一次的怀疑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单单占有欲作祟。 “我阿弟并不好相与,性子也古怪,你若只是缺个依靠之人他并非你的良配,但若是你心有远方,不畏困阻倒是可以一试。” 安锦舒以为在这之前还是得给其说清楚,以免对方看中顾卿辰的皮囊脑子一热往上冲最后被其古怪脾气打回原形然后倒打她一耙。 本以为她说完这话谢之双会说考虑一番亦或是愿意一试。 可谢之双听完却是极为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抬头婉拒了。 “那便算了,我无远大志向,所求也不过一个安稳,本以为顾四少爷与我经历相似会与我有相同想法,可按安姐姐的话他似乎是有更大的作为,我怕我我无法辅佐他给他帮助便也不耽误他了。” 安锦舒一时不知该这怎么说了,怎么这姑娘不按常理出牌? “他为男子怎可能与你想法相同,立身之本才是安稳,他若无作为岂不是要妻女跟着他饿肚子。” 话落谢之双又是一阵踌躇,然后点点头极为认同:“那我听安姐姐的。” 安锦舒:“?.......” 怎么就是听她得了? 安锦舒正要说话前院鞭炮声起阻断了她正要说的话。 谢之双转头看了眼屋外然后起身向安锦舒福身:“安姐姐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前院了,安姐姐慢来。” 说罢便在鞭炮之声中退了出去。 安锦舒看着那盈盈离去的背影也站起身来,红鲤赶紧上去扶住她,对她刚才二人的对话很是担心道:“小姐你真要给盛表小姐牵线四少爷?若是叫四少爷知晓.......” 红鲤一想起四少爷那副阴冷模样就不自觉脊背发凉,四少爷绝对不是那种随便之人,他对自家小姐完全就是势在必得,如今不过碍于身份等种种因素压制着心头欲望。 红鲤甚至不敢想象一旦四少爷不顾一切时她家小姐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红鲤不曾经历过人事,但她突然想到了往日里自家小姐看的画本子,某一瞬间那上面的主人公就变成了顾卿辰与安锦舒的脸,吓得她赶紧摇头把这些可怕臆想甩出脑袋。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会保护小姐不叫她受到四少爷的伤害,小姐自己身在局中看不清局势,她以后一定要多多劝诫才是。 “我可没有为他二人牵线。”安锦舒杏眸微眯:“不过是好心提点她一下,至于顾卿辰那边她能否拿下那与我便没有关系了,不过瞧样子这个谢小姐是个趣人也极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没有我的帮助她依旧能近顾卿辰的身,倒是我,中了她的套,踩进坑里了。” 九曲回廊之下谢之双与其丫鬟正悠悠往前院走去。 其丫鬟乃为她自丰川带来的贴身奴婢,二人的关系就如安锦舒与红鲤,如今用相依为命来形容都不为过。 “小姐,奴婢没有看错吧,是他吗?”谢之双的丫鬟彩儿不确定的问道。 谢之双点点头,那双纯净眸子泛着光点:“是他,错不了。” “那可要.......”彩儿看向谢之双似在寻求她的意见。 寒风飘过带来一阵呛鼻燃烧味道,谢之双帕子捂了鼻尖加快了脚上步伐:“不行,观察观察再说。” 安锦舒的及笄礼因她身子抱恙便未举办,如今时隔一年曲氏有意为她补上,虽说不是及笄礼,可规格排场皆要高于及笄生辰。 因不是及笄礼安锦舒便也未曾更换采衣采履,在安如鹤简单致辞后,曲氏替其簪了发,戴了发钗,安老太太为其披了彩衣系上福带,安锦然与顾卿辰按规矩上前送上祝福。 安锦然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宝瓶,瓶身雕刻的为麦穗与柿子树,花草点缀,东西不算贵重可却胜在精致。 “大哥愿烟烟日后岁岁平安,事事如意。” 安锦舒接过宝瓶爱不释手喜爱至极:“谢谢兄长,烟烟也祝愿兄长年年如松立,岁寒永坚韧。” 然后在下方宾客看不见的角落中低声调侃道:“也愿兄长早些给我娶个嫂嫂回来,生个侄儿给我玩。” 安锦然本笑着的脸立马有些僵硬下来,端着笑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是吧。” 安锦舒朝他狡黠一笑:“兄长如今二十有三了,当真不急?” 安锦然瞪她一眼:“下来在与你算账。”然后逃似的回到了座位。 而笑的如狐狸的安锦舒却在下一刻笑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玄色锦袍,她的笑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嘴角。 抬眼看去,视线相撞,安锦舒如受了惊一般立马就低下了头。 低下头的瞬间她有些懊恼,她躲闪什么?她为什么要躲? “我的礼物阿姐想必已经收到了,阿姐可满意?” 男子冷冽声起,安锦舒想说不满意,可话到嘴边拐了弯:“满意,阿弟费心了。” “哈哈,辰儿为你阿姐准备了什么礼物?”安如鹤拍了拍顾卿辰肩膀,似对其极为喜爱。 如果说顾卿辰前期对安锦舒的唐突他作为一个父亲感到气恼,那如今顾卿辰在校场表现的能力便叫他感到惊喜。 以他的观察,顾卿辰就是天生的将才,若是好生培养,他安家必还要出一员大将。 第326章 碎在掌心的杯子 前期顾卿辰唐突安锦舒之事在其解释下就是一场误会。 安如鹤对顾卿辰愧疚之心如今皆化作父爱,加之顾卿辰表现出的出色能力,他如今是越发满意这个儿子。 当着如此多宾客的面对其这般和颜悦色,拍肩谈笑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来此参加宴席的宾客也都不是傻的,自是能瞧出来都护大人很是满意这个义子,看来以后不能再小瞧此人了。 “儿子......” 顾卿辰欲张口,安锦舒立马打断他。 “爹爹,阿弟送了我一块玉雕印章,可漂亮了。” “哦?”安如鹤眉开眼笑:“什么印章,辰儿亲手纂刻的?” 顾卿辰未说话,安锦舒脸不红心不跳道:“可漂亮了,但是女儿没带在身上,爹爹若是想看明日女儿去找爹爹带给爹爹瞧瞧可好。” 安如鹤哈哈一笑:“罢了罢了,为父只是问一问,难得辰儿有心。” 安锦舒瞧着自家爹爹对顾卿辰满意模样微微皱眉,这顾卿辰使了什么迷魂术叫他爹爹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顾卿辰俊俏眉眼含着薄冷笑意,他看向安锦舒眼中蕴含着叫安锦舒心惊的光亮:“游学归来一直也不曾问阿姐,阿姐身子可好了?” 提到这个安锦舒便想起情蛊一事,她微不可察后退一步,确保自己闻不见顾卿辰身上的冷香味道后这才面不改色回他:“身子已大好,劳阿弟挂心。” 听见此回答的顾卿辰眉头渐蹙:“那些小玩意阿姐可有钟爱的?” 小玩意? 安锦舒陷入短暂的迷茫,然后她恍然大悟,他说的是那一匣子小孩子的玩意。 她惊讶抬首:“是你送的?” 她的反应有些大曲氏等人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曲氏摸了摸她的发:“你姐弟二人说什么呢?如此惊讶。” 安锦舒张了张口,想起那拨浪鼓,皮影人..... 她有些不知怎么说,她是千想万想都未曾想到那竟是顾卿辰给她送的。 安锦舒甚至不敢去想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买的这些东西,亦或是抱着怎样的心理给她送这些玩意。 顾卿辰拱手朝曲氏恭声道:“回母亲,去姑苏游学时儿子带了些小玩意给阿姐。” “你前去姑苏游学还惦记着你阿姐,这份心意着实难得。”安如鹤在一旁满意夸赞着。 安锦舒:“?” 曲氏笑笑面上表情不显似无意更似有意道:“辰儿一向细心,只是既早已送过了,何须如此诧异?” 顾卿辰笑意半隐:“是儿子的不是,儿子当日去阿姐院中时阿姐恰巧不在,儿子便托院中嬷嬷替我转交,想来是那嬷嬷未曾亲手交给阿姐,使得阿姐误会。” “是吗烟烟?”曲氏看向安锦舒。 安锦舒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说不是吧,毕竟除了他叫嬷嬷转交一事有待考证其它的顾卿辰说的都是真的。 “阿弟说的是真的,当时那匣子就放在女儿妆柩之上,女儿还以为是兄长送的特派阿梨前去问过兄长。” 曲氏没好气瞧她一眼:“你也是,过了今日生辰便不是小孩子了,怎遇事还是如此沉不住气,小小玩意也能如此大惊小怪。” 安锦舒咬唇做乖巧状:“女儿谨听阿娘教诲。” 顾卿辰看着面前少女的眼深邃黑沉,微挑妖孽眉眼带了几分冷寂,然后在安如鹤的笑声中回到了位置上。 安锦然见他回来立马给他倒了杯酒:“来四弟,今日高兴陪大哥喝一杯。” 顾卿辰未曾推拒,端起酒杯与之碰了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安锦然见他如此豪爽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好小子,校场没白待,如今喝酒气势都快赶上大哥我了。” 顾卿辰只轻笑一声执壶给其空掉的酒盏倒满然后像是闲聊一般说着:“近日京中在传太子一事大哥可知晓?” 本笑着的安锦然神色一冷,眼睛四下一扫确保无人听见这话后立马拉住顾卿辰低声道:“你听谁说的,这种事你以后休要在提起,若校场内有人议论你也躲远一些,莫要牵扯进去。” 顾卿辰状若不解:“大哥为何如此害怕?陛下找太子一事天下皆知,有何议论不得?” 安锦然却并不打算与他在此讨论这事只道:“你听我的便是,莫要问那么多。” 顾卿辰默不作声的转头,冷寂眸子带了抹冷笑,看来他这位兄长确实是知晓点什么,怎么办呢?得寻个法子撬开其嘴才是。 二人正说着话,一人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而来,携着风裹着寒气,可依旧挡不住其俊朗容貌与那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一出现自是惹得场中纷纷投来目光,不少官低于其的世家家主还会起身相迎。 安锦舒自也是瞧见他了,少女娇俏小脸之上立马出现了璀璨笑意。 那笑意璀璨如明月直接灼伤了某人的眼,其手中酒盏不堪其大力摧残直接四分五裂开来。 安锦然吓了一跳连忙唤人去找大夫顾卿辰却说不用。 他把那碎裂杯子扔至桌案之上,然后拿起酒壶往手上伤口浇淋而下,烈酒侵蚀着伤处,带来钻心的痛,可是顾卿辰嘴角笑意却没有消失,倒酒的手连抖都不曾抖动,看的安锦然这等在战场上厮杀过得人都是眉头一皱。 战场上大伤多小伤无数,酒能消毒自是疗伤之良方,他也曾无数次用烈酒清洗伤口,那种痛哪怕是他都不可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到眼前之人一般,眼中隐隐透出些认真之色来。 “锦然兄。”盛怀安已是行至他们桌前。 安锦然回神起身与之见礼:“怀安兄,你这风尘仆仆赶来可是来为小妹庆生呐?” 盛怀安不曾扭捏大方承认:“自是为了烟烟而来。” “听闻姑苏瘟疫又严重了,怀安兄你准备何时启程?” 近些日子因为姑苏瘟疫一事盛怀安忙的是脚不沾地,否则也不能在如此重要日子姗姗来迟。 盛怀安有些苦恼摇头:“应该就是这两日了,昨夜商讨还是未得出最佳应对之法,可人命关天之事容不得在耽搁了,无论如何我且先去在另做打算。” 第327章 连掩饰都省了 “盛大人不仅是学识渊博的状元郎更是得陛下器重的心腹大臣,足智多谋出类拔萃,连盛大人都无法想出应对之法这瘟疫可有何特殊之处?” 顾卿辰以肘撑桌,修长指节之中把玩着白玉酒盏,神情漫不经心却无法叫人轻视。 盛怀安看向他,然后笑道:“此乃朝廷之事,恕盛某无法告知顾公子。” “此事事关国泰民安,我作为民自也有为陛下分忧解难之义务,盛大人既然想不出应对之法,不如说出来,我与大哥与你一同出谋划策,也好多一层胜算。” 顾卿辰笑的邪肆,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不羁之气,可却与游手好闲之辈相差甚远,其气势实在张狂,瞧得盛怀安都不由皱了眉头。 “出谋划策自有宫中大臣,不劳顾四公子费心。” 顾卿辰呵的冷笑一声,挑眉勾唇不置可否,宫里那群人若能给出应对之法何须一拖再拖。 京都禽瘟风波才过姑苏便又起瘟疫,如今元国家顺国安,风调雨顺并无天灾瘟疫从何而来? 顾卿辰的眸底深处寒意森然,可面容之上笑意却越发邪气。 应对之法实则不难,难得是众口难调罢了,想来他们这位盛大人如今提出的决策反对多过赞成,只是人命关天一事也容不得拖延,不论是否得到赞同他也不得不为了民生前往,哪怕这是个陷阱。 安锦然见气氛不对立马出来打圆场,他笑着拍了下盛怀安胳膊:“你啊,一提起朝廷之事还是反应这么大,阿辰他并无恶意,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你何时走,不妨趁着今日日子好一同去小聚一番?算是给你饯行,今夜芙蓉锦阁我做东,怀安兄赏个光?” 安锦然如此盛情邀请盛怀安有意拒绝可却无从开口,可宫中事务繁多他有些为难。 “你可别告诉我你琐事缠身啊。”安锦然似乎已经瞧出他的犹豫直接把他的拒绝之言扼杀在摇篮之中:“今日若不赏光,改日你迎娶小妹之时别怪我不顾往日情谊啊。” 此话一出不仅是盛怀安变了脸,某人更是脸色大变。 只是一个是无可奈何带些笑意,一个是眉目紧蹙满脸黑沉,截然不同的心境截然不同的表情。 盛怀安无奈失笑:“安兄搬出烟烟来,那我岂有推拒之理,只是日后还望安兄手下留情些,莫要叫我在烟烟面前失了礼。” 他说笑着目光已是落在了不远处的少女身上,眉目之中是化不开的情愫。 顾卿辰自是把此瞧得一清二楚,看向安锦舒的眼如一把寒剑,见她笑颜如花与周围人攀谈,看向盛怀安的眼璀璨耀眼光芒四溢,他嘴角的冷笑不由扩大了些。 好一个郎情妾意深情款款,连他都羡慕了呢。 看盛怀安爱意难掩的欢喜模样他执杯仰首灌下一杯烈酒,感受着烈酒灼喉他胸腔弥漫起一股无名怒火。 看样子是他太放纵她了啊,叫她的好阿姐如今连掩饰都省去了。 安锦舒后背猛地一凉,然后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她意有所感的看向顾卿辰,然后便毫无防备的撞进了他满是侵略的眸子。 顾卿辰朝她玩味一笑,隔空举杯。 安锦舒心跳如雷,杏眸微动,只一瞬间便已出了一身冷汗。 “烟烟,生辰喜乐。” 盛怀安不知何时已走上前来,手中提着他为安锦舒备下的生辰礼,贴心的用飘带绑了,连锦盒外都用的是女子喜爱之色,显然是用了心的。 安锦舒虽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可刚才那惊惧一瞥还是叫她面色有些僵硬。 看向盛怀安时笑的也很是牵强。 盛怀安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关切道:“烟烟脸色怎么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安锦舒接过盛怀安手中礼物摇头笑道:“有些冷罢了。” 红鲤应声上前替其披了狐裘,顺道带走了她手中礼物。 “怀安哥哥不是忙着姑苏瘟疫一事怎么还有空前来?” 前几日盛怀安就前来与她说过此事,表示姑苏瘟疫肆虐,如今朝中正焦头烂额恐是不能前来为她庆贺生辰,她还以为他今日真的不会来了。 盛怀安眉眼温柔看着她:“今日是烟烟生辰,自是天大的事也得搁置才是,烟烟可惊喜?” 安锦舒点头:“怀安哥哥能来为我庆生我自是惊喜的。” 盛怀安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那烟烟看到我可惊喜?” 安锦舒脸上突的爬上红晕,面带娇羞微微垂首。 “咳咳。”曲氏在一旁掩唇咳嗽以示提醒,二人是有婚约不假,如此亲昵也无关系,可是今日诸多宾客在场这么多人瞧着她还是得提醒他二人注意分寸才是。 何况...... 曲氏看了眼那早已望眼欲穿的自家夫君,在宾客中周旋那眼睛也不曾离开过这处,她是无奈又好笑。 女儿迟早都要嫁人,他倒好,如今还看管上了。 她这一咳嗽盛怀安立马红了脸,赶紧后退几步拱手朝曲氏行礼:“侄儿见过伯母。” 曲氏笑容亲切上前:“盛侄儿如此繁忙还记挂着烟丫头,有心了。” “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你可见你母亲与表妹了?” 盛怀安轻笑:“还未。”他看向安锦舒:“我时间紧迫一会还得回宫中,便先前来给烟烟贺生辰,一会再去寻她们。” 他话还未说完,曲氏便看向他身后笑意越发温和:“这倒是巧了,提什么来什么。” 盛怀安不明所以回头就见自家娘亲由盛之双搀扶着款步而来。 “娘。”他恭声道。 谢氏慈爱看向他打趣道:“刚才你一来便瞧见你了,你娘我就坐在席间等你,你倒好冲着烟烟就来了,我看你以后也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 如此打趣的话自是无人当真,全当听个乐呵。 曲氏笑道:“哪能啊,以后这两孩子不都得在你膝下尽孝。” 谢氏慈爱目光落在安锦舒身上:“我啊现在就想烟烟早些嫁进国公府来,早些为我盛家生几个大胖小子才是。” “娘。”盛怀安赶紧叫住她:“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谢氏立马不乐意了:“怎么过早了,是娶烟烟过门早还是抱大胖小子早?你啊都多大年纪了心里没数?与你一般年纪的孩子都到处乱跑了。” 第328章 要不就嫁了吧 这话倒是叫安锦舒心沉了一下,不论谢氏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此言说的都是真的。 与盛怀安一般年纪之人孩子都三四个了,而她却又把婚事拖了一年。 “如今多事之时,娘可见儿子闲暇?自是要待来年艳阳高照之日好生把烟烟迎进府中,不能委屈了烟烟。” 盛怀安声音不小,自是也叫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安老太太不曾过去,可刚才谢氏指桑骂槐般的话她却是听见的。 心头本对谢氏之言很不舒坦,可此刻听见盛怀安把责任都一并揽了过去遂满意点头,好在这盛怀安是个有担当的。 安锦舒想说什么可曲氏却一把拉住她,安锦舒知晓自家娘亲意思,此事既有盛怀安替她出面她就无需再多说什么了,否则她置盛怀安于何地。 她有些感激的看了眼盛怀安,盛怀安笑笑眼神示意她没事一切有他。 这事安锦舒自认为自己有错在先,谢氏作为长辈她也不好辩驳什么,谢氏作为国公夫人管着偌大的国公府,家中只盛怀安一根独苗,平心而论她有此反应实属正常。 何况她也不曾做什么,不过是言语之上指责一下,无可厚非。 “你啊。”谢氏白他一眼:“为娘不过多说了两句你便把人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娘刻意指责烟烟呢。” 谢氏赶紧握住安锦舒的手亲切解释道:“伯母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也莫要多想,不过是刚才在席间看见那张家小女一时有感而发,人呐,年纪大了,难免对儿女子孙一事上心,烟烟乖巧伶俐定是懂得伯母苦心的吧。” 被谢氏拉住的手有片刻僵硬,但安锦舒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略带愧疚的看向谢氏:“我懂伯母。” 谢氏拍拍她手背:“好孩子。” 安锦舒规矩又不失礼的朝之轻笑。 谢氏并未在此逗留多久盛怀安便拉着她入席了,恐是怕她在说关于二人婚约一事。 她一走安锦舒顿时松了口气,曲氏瞧在眼中心疼拍拍她:“那日替你去说时谢氏脸色便不大好看,为娘也能理解她的想法,瞧瞧你兄长,可不是第二个盛怀安,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兄长也是叫人头疼。” 这边曲氏还在絮叨,那边安锦舒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阿娘。”安锦舒出声,她想去透透气。 “怎么了?” “我有些不大舒服,想去歇息一下。” “什么?哪里不舒服,可要阿娘给你叫大夫。”说着曲氏就要叫人。 安锦舒赶忙制止她:“不用阿娘,应该是起的太早了,有些困乏,怕在此处失了礼,我下去休息一下便好。” 曲氏还是不放心:“你可是为刚才的事难过?” “阿娘多心了,女儿既然能做出那样的决定就不会因此难过”安锦舒向曲氏甜甜一笑:“放心吧阿娘,真的是起的早了这会子困倦,你看烟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安锦舒说着便把小脸凑到了曲氏跟前,眯着眼睛朝她做鬼脸。 曲氏哎哟一声见她真的没事这才一点她鼻子:“你个小懒猫,且去吧,别去太久。” “知道了阿娘。”安锦舒起身,阿梨连忙上前帮忙。 曲氏交代阿梨:“且看着些烟烟,有事派人前来通报于我。” 此在家中曲氏也不怕有那贼人敢在她都护府中为非作歹,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可该交代的曲氏还是没有落下,阿梨恭敬应下搀扶着安锦舒退出了席间。 席间正是热络之时,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除却留意安锦舒之人谁也不曾发现这场宴席的主角离开了席间。 而更不曾有人发觉,那一直坐在下首默默喝酒的妖孽男子也随少女一同消失在宴席之上。 走出席间安锦舒顺着石子小路慢悠悠走着,她确实有被谢氏之言影响到,给自家娘亲那般说也是怕她担心。 以前担心安家一事影响盛家,如今安家事比她预想的要更早解决,除了心头隐隐不安之感,她已无什么可顾虑的了。 前面她不曾考虑这个问题,今日谢氏之言却叫她知晓,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她可以因为安家的事或是盛家表小姐之事延迟婚期,可她必须得为自己为盛怀安负起责任。 待她嫁给盛怀安便是真正的夫妻,相濡以沫共同患难届时彼此是最亲密之人。 如果她有顾虑不应瞒他,如没有......她也不应该叫盛怀安再等了。 思绪飘远,安锦舒想的入神未曾注意脚下,一脚踩空,眼见就要磕在台阶之上。 阿梨大惊失色就要去拉安锦舒,可安锦舒跌倒的速度却快过她得反应。 就在安锦舒以为今日要磕个鼻青脸肿之时,胳膊被大力钳住,安锦舒耳边响起阿梨惊呼,下一刻她身子便快速飞转然后扑进了一个幽香怀抱。 安锦舒张着小口喘息着,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可身子随即而来的异常却叫她猛然清醒,意识到搂着她得人是谁,她在谁的怀抱中后她如受惊的小鹿伸手就要推开面前之人。 可顾卿辰既能跟来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岂能如她所愿。 阿梨来不及尖叫便被凭空出现的黑昼一掌劈晕了去,后来的红鲤再一次被黑昼锦帕堵了嘴扛了下去。 顾卿辰浑身气势骇人,逼着安锦舒一步步退至了假山尽头处。 受情蛊影响,她已是有些燥热,可她不想被顾卿辰瞧出她得异常,仰着头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冷声提醒:“阿娘知晓我前去厢房休息,若长时间不见我定是要派人来寻的。” 顾卿辰只静静看着她不曾出声。 那眼神直把安锦舒看的毛骨悚然,如被猛兽盯上一般可怖。 “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送阿姐的礼物阿姐不喜欢?”顾卿辰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波动。 安锦舒毫不犹豫道:“喜欢。” 说完好似觉得有些太过敷衍于是又补了一句:“你那个私印......是什么意思?” 第329章 热 “阿姐当初给我送私印是什么意思,如今我送私印便是什么意思。”顾卿辰凑上前,修长指尖缓慢的滑过少女脸颊,语气低旎:“所以阿姐当初是什么意思呢?” 自是为了赢得你的信任........ 安锦舒心头想着,一把抓住脸颊上的手,抬眼与之对视,紧接着她自袖中掏出那个小锦盒放在他掌心之上:“此物贵重,你收回去吧。” 顾卿辰的神色霎时间变得阴沉,他攥着那小锦盒眼中风暴云集。 安锦舒自他漆黑眼瞳之中看见了自己的苍白小脸,她心如擂鼓,她不想承认她畏惧这样的顾卿辰,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害怕。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了脸,私印贵重她叫他收回去也属情理之中吧。 “我问阿姐当初是什么意思。”顾卿辰攥着那小锦盒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冷,浑身煞气弥漫,安锦舒咬唇,睫毛微闪脑袋中想着应对之策,她当初送私印是为献殷勤得顾卿辰信任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这话说出去是不是不大妥? 见她这副迟疑模样顾卿辰发出一声嗤笑:“叫我猜猜,阿姐定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把私印给我吧。” 不是! 安锦舒差一点就把这两个字喊出声来,可随即求生欲叫她硬是话到嘴边却变了说辞。 “我......我是你姐姐喜欢你很正常。” 话是前一刻说的,脸是后一刻被捏住的。 安锦舒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喜怒无常样子,也习惯性的随着他手被迫仰头,可安锦舒并不知晓她这副模样有多惹人。 杏眸含着水汽无辜而又带着微微惧色,如羽睫毛上因寒气沾染着小小水珠扑腾间更显杏眸灵动。 小鼻子被冻的有些红,那被她咬过的唇透着水光如沾了晨露的多汁葡萄鲜嫩多汁可口又诱人。 顾卿辰不曾察觉的眸底发暗喉间发痒,那被他压制的情蛊此刻似乎有破笼而出的迹象使得他浑身燥热不堪。 安锦舒亦是不好受,她体内情蛊本就为公蛊,一旦情欲上头理智尽失,每次她都需咬破舌尖用极致的痛意来迫使自己清醒。 可绝大多数时候疼痛并不会使人清醒,情蛊之所以叫情蛊便是叫人沉沦至情爱无法自拔。 “阿姐,你又说谎。”顾卿辰声音喑哑,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女脸颊,红唇相撞的时候安锦舒整个人都软了身子,她只觉情欲来的汹涌而快,快的她无丝毫招架之力。 纵使她心头恨透了这种感觉,也努力想要推开身前之人,可那手不知何时就已攀上了面前人的脖颈然后搂住。 看着少女沦陷在他的吻中顾卿辰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然后大掌掌着其脖颈加深了二人唇齿交缠。 “不......不.......”安锦舒仅剩得理智在叫她抗拒,吐出的声音却如撩人的钩子又娇又软。 顾卿辰睁眼抬首不舍放开她的唇,液体在空气中拉出一条淫靡丝线,他眼眸中禁锢着少女酡红而迷离的眼,眼神柔如二月春风,爱不释手的揉了揉她的发:“怎么?阿姐不喜欢这处?那我们换个地方。” 说着顾卿辰不等少女反应一把抱起她大步往厢房而去。 远处两道人影伫立在寒风之中远远看着他二人渐行渐远,王婆子看着自家老太太那抖个不停地手眉目间竟是担忧:“老夫人这里凉,要不我们.......” 她话未说完安老太太便重重冷哼一声:“孽子。” 说罢捂唇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在颤动。 王婆子赶紧宽慰道:“这小姐与四少爷都还是孩子,难免行差踏错,多加劝诫她二人总会意识到错误的。” 安老太太抓着王婆子的手猛地收紧,浑浊眼中血丝密布:“去,你跟着过去,找到烟丫头把人带过来,我有事问她。” 王婆子不放心安老太太迟疑了一下没有松手,安老太太怒瞪向她:“怎么我老婆子的话听不懂吗?过去把人带过来。” 王婆子立马唤过来梨花把搀扶着安老太太的胳膊交付到梨花手上,然后按照其吩咐赶紧去追已经消失的二人。 安老太太只觉头一阵刺痛,身子不稳的往后栽倒,还好梨花抱住了她。 安老太太稳住身形后叹息一声:“派个人去只会夫人一声就说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奴婢知晓了。” 厢房门被人自外一脚踹开,巨响使得安锦舒吓了一跳往身前人怀中缩了缩。 恐是因为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叫顾卿辰稍感愉悦致使把她放在榻上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热......” 安锦舒不停拉扯着身上衣裳,冬季穿的衣裳虽厚重繁琐,可也抵不住她一番胡乱拉扯。 待顾卿辰闭好屋门回到榻前时见到的便是少女衣衫半褪,白皙肌肤暴露在外白皙之中又泛着绯红,春色无边惹人垂涎。 “热.......” 少女再次难耐呻吟,眼见榻上之人衣衫尽褪满身薄红顾卿辰额角青筋毕现,袖中拳头又紧了几分。 他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情蛊使得他二人息息相通,他此刻如有烈火焚身,烧的他想不顾一切要了面前之人。 喷薄的欲望使得他大力钳住少女肩头然后失控的吻上其唇,少女早已理智丧失只想叫自己燥热褪去一些,身上衣物在二人交缠间尽数褪去。 可下一刻顾卿辰却突然皱眉抬首眼闪寒芒看向屋门方向。 那里有两道人影正在窃窃私语。 “你确认人进了这间屋子?” “奴婢确定。” 紧接着屋门被敲响,顾卿辰搂着怀中不着片缕之人周身掠过杀意。 “阿辰......”身下少女突然缠了上来,口中唤着的是梦中她最喜欢的称呼:“我热.....好热......” 顾卿辰摩挲着她酡红脸颊,唇挨唇诱哄道:“阿姐忍一忍,等下给你。” 可少女正是难受之时,又怎会管屋外是否有人,只哼唧着不依不饶缠着身前之人,只要靠近身前人她便觉舒服,那烧的她仿佛要着了的火也只有在缠着他时才有平静的趋势。 第330章 饿狼盯紧了猎物 “屋内是不是有声音?” 门口二人似乎听见屋内动静,敲门越发急促了起来。 清歌不知何时现于屋内,顾卿辰看着她目光冷厉,清歌似乎意识到什么背过身去。 心中有些汗颜自家少主的占有欲,她分明也是女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顾卿辰拿出匕首眉也未皱划过掌心,看着殷红液体流入少女口中他缓缓勾起唇角,在无人看到的眼底深处那里早已被晦暗的疯狂占领。 敲门声未停,甚至屋外有撞门的趋势。 顾卿辰简易包扎伤口然后把少女裹入宽大狐裘之中,确保少女未曾露出一丝一毫肌肤后这才推窗跃出。 屋外敲门声突然停了,许是发现了不对劲找人去了。 清歌收拾了屋内杂乱,确保无东西落下这才拔了插销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而就是她们离开后没多久王婆子便带着人到了门前。 “就是这里,给我撞开!” 那小厮一听要撞门便卯足了气力,然后像头蛮牛一样大叫着冲了过去。 可哪知那门压根没锁,轻易就开了,而那小厮却收不住力,“咚”的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王婆子一见门开立马就跟着进了屋,可当看见屋内空无一人时她却愣了,她刚才分明听见屋内有动静,怎么能没人呢? “人呢?”她紧锁眉头四下乱瞧:“去找!给我好好的找。” 屋子总共也就这么一点地方,一眼望个底,除非对方有那变小变大的本事否则就是把屋子翻个底朝天也是找不到人的。 王婆子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赶紧揣了手往外走,打算先回去告知老太太再听吩咐。 安锦舒自榻间醒来时红鲤与阿梨正眼巴巴守着她。 安锦舒嗓子生疼,头晕脑涨。 红鲤连忙拿了枕头垫在她身后扶她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的记忆中断在顾卿辰吻她的那一刻,可话刚说完一些她缺失的记忆便走马观花一般出现在她脑海中。 自是她与顾卿辰的那点子荒唐事。 安锦舒当即气血上涌,脸黑成了锅底,她再一次被顾卿辰那厮牵着鼻子走,国安寺这两年的修身养性丝毫未压制体内蛊毒半分。 真是叫人气馁又羞恼。 阿梨欲言又止倒是红鲤最先冷静把安锦舒不省人事之时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顾卿辰抱着她离开屋子后转瞬去了不远处的屋子,红鲤与阿梨也被他送回了屋内,胁迫她二人给安锦舒穿戴收拾完毕后他便离开了,然后安锦舒就醒了。 “他刚走?”安锦舒秀眉微蹙。 红鲤点头:“小姐睁眼前一刻刚走。”红鲤看了眼那窗子,显然是对方离开的地方。 “小姐,我们......”红鲤真的不想再看四少爷这么糟践自家小姐了,她想劝自家小姐说出实情,不论四少爷是什么身份,他如今都还是安家的义子,这等有违伦常之事他既敢做就应为此付出代价。 就如上辈子的安锦舒,她家小姐亦为自己的错误收到了责罚,他凭何就因身份就能幸免? 安锦舒伸出手嘘了一声,然后示意阿梨前去窗子跟前瞧瞧。 阿梨走到窗子前,打开窗子上下左右全部打量一番见无人这才回到榻前。 这并非是安锦舒多心,实在是顾卿辰那厮心眼子多,红鲤是她亲近之人,她不能叫她有失,再说谨慎些总是好的。 “说吧。” 红鲤迫不及待抓住安锦舒的手,神色难得的认真:“小姐,我们把实情告诉夫人与老爷吧,这样下去纸迟早包不住火的,小姐与盛大人已经订婚了,若是事情传扬出去,小姐就会名声尽毁的啊。”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拉了一下安锦舒脖颈处的衣裳,露出那被掩藏的红痕:“四少爷如此轻薄小姐,奴婢心疼小姐。” 安锦舒摸了摸脖颈处,每次顾卿辰都会在她身上留点痕迹,仿佛是这样能叫他感到愉悦一般。 她握住红鲤的手:“快了,快解脱了。” 一旦顾卿辰登基为帝,一切便好了。 红鲤却摇头:“小姐,不会的,四少爷不会放手的,他看小姐你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猎物,小姐,四少爷不会放你走的。” “不,他会的。”安锦舒同样摇头:“他不喜欢我你知晓的,他对我只有恨,曾经那样伤害过你的人可能会爱上你吗?虚情假意罢了。” “小姐,虚情假意亦是情意,四少爷为小姐做了那么多,若是恨那也是无法放你离开的恨,四少爷如今还未登基便已是如此,等他登基小姐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啊。” 红鲤声音嘶哑满脸泪花,她一直作为局外人看着二人之间的相处与拉扯,四少爷若说前期是排斥厌恶自家小姐的,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变了性质。 她家小姐还在上一世的爱恨情仇中未走出来,可殊不知四少爷恐是早已看清内心,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了。 四少爷就像一只虎视眈眈的饿狼,就等她家小姐这只兔子跳入口中。 偏她家小姐还天真的以为四少爷登基成皇便会放过她,只怕到时候把她吃的骨头都不会剩下。 安锦舒似乎从红鲤的话中品出些不对劲来,好像正如她所言,如果顾卿辰真会在登基后放过她,那为何在如今这样的险境还步步紧逼?他那般聪明之人难道不知事情败露的严重吗? 不,他知道,可就是因为胸有成竹确认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才会如此狂妄。 “可是……”安锦舒还想在自欺欺人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声音。 “三小姐可在?” 阿梨连忙走上前去开门,门外赫然站着的是王婆子。 “王妈妈?你这是?”阿梨见她来势汹汹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有些疑惑。 见是阿梨王婆子这才换上笑容:“三小姐可在?” 阿梨忙让开道:“小姐刚醒。” 王婆子迈进屋子,当看见榻上少女后她眸子一动,然后眼睛四下瞧了瞧见屋中只安锦舒主仆三人并无别人后这才缓步走至榻边。 “老奴见过三小姐。” 安锦舒看着她微微一笑:“王妈妈这是奉祖母之命来寻我?我睡得有些沉倒是忘了时辰。” 王婆子恭敬颔首:“老奴的确奉老夫人之命请小姐过去。” 说着她似无意的一问:“三小姐可有瞧见四少爷?” 第331章 给顾卿辰挑媳妇? 安锦舒心一跳,她眼神奇怪看向王婆子,似乎察觉到什么。 “王妈妈找阿弟应该前去席间找才是,为何来问我?” 王婆子轻笑:“三小姐有所不知,老夫人看见四少爷跟着三小姐身后离开的席间,还以为三小姐见过四少爷。” 安锦舒的心咯噔一下,她再次把视线落在了王婆子身上,这一次她似乎从王婆子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来。 她不算太过精通察言观色,可也知晓王婆子脸上神色意思,她在提醒她? “不知祖母叫我过去是有何事?还是说席间出事了?”安锦舒旁敲侧击的询问。 王婆子耐人寻味道:“三小姐去了便知晓了。” 并非是王婆子不愿意告诉安锦舒,而是安老太太特意交代了不许告知,王婆子虽然很想提醒安锦舒小心应对,可也不敢明着说。 但是显然安锦舒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有个准备总比突如其来的惊吓好。 安锦舒由红鲤伺候着收拾完毕,去往如意院的路上安锦舒攥着红鲤胳膊的手一直都是紧紧的。 她大概知晓祖母找她是为何事,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好的。 红鲤感受到她的紧张,小声询问道:“小姐,老夫人叫你来不会是发现你与四少爷之间的事了吧。” 红鲤似乎说到了节骨眼上,安锦舒的脸有些发白, “我也不太确定,但王婆子的话似乎有意无意都在提醒于我,就算不是我与阿弟之事也与其脱不了干系。” 王婆子的暗示很隐晦,可偏生她提了一嘴顾卿辰,那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小姐,若老夫人真是为了你与四少爷之事,奴婢以为你还是告知实情为好。” 在红鲤看来若是她家小姐真的无意四少爷,不如早早打消了他的念头,以免到后面出事。 四少爷对自家小姐的付出她是看在眼中的,除却情爱一事上四少爷一直在强迫自家小姐,其它事情上平心而论四少爷从未委屈过自家小姐,这种付出早已超出姐弟之情,在纠缠下去便在斩断也是斩不断了。 安锦舒未曾作声,可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到了如意院王婆子只叫安锦舒一人进屋,其余人皆被拦在了屋外,这个举动已是表明了安老太太唤人前来事不简单,安锦舒缓步迈入屋内,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浅浅茶香弥漫。 “烟丫头,你来啦。”安老太太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 安锦舒绕过锦绣屏风便见屏风后的人,她笑容明媚步子轻快走过去接过其手上茶壶为其斟茶:“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便好,祖母怎还亲自上手了。” 安老太太眼中慈爱之色难掩,她宠溺看着安锦舒,似乎如何看都看不够。 安锦舒替其斟好茶后抬眼就看见安老太太这宠溺眼神很是害羞的摸了摸脸:“祖母这样看人家做什么。” 安老太太呵呵一笑拉着其手叫她坐下。 “可知祖母找你是所谓何事。” 安锦舒心中有猜测可却不能说,她摇摇头表示不知。 安老太太拍拍她的小手,语重心长道:“今日国公夫人之言你有何看法?” “我与怀安哥哥婚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她抱怨两句孙女能理解。”安锦舒说出自己看法。 “你不在意可老婆子我在意。”安老太太面色突然冷了下去:“我安家子女岂能由她指责,人还未进她家她便如此,若是嫁了还得了,明日祖母就去给你退婚,不嫁了。” 安锦舒被这话吓了一跳,也有些错愕自家祖母突然间的火气。 她忙安抚道:“祖母消消气,千万莫要因这事气着身子。” 安老太太抓着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她:“我瞧烟丫头你也不喜欢盛家那小子,不如正好趁此事把婚退了。” “谁说孙女不喜欢?”安锦舒辩驳道:“怀安哥哥是孙女一直仰慕之人,能与怀安哥哥结婚孙女自是喜乐万分的。” “烟丫头既然喜欢怀安那孩子为何却迟迟不肯完婚?” 安锦舒一时哑然,她总不能告诉自家祖母是因为前面担心安家一事所以才提出一年之约的吧。 她握住安老太太的手,委屈巴巴道:“烟烟放心不下祖母只是想多陪陪祖母与母亲,别人都说嫁了人便无法再随心所欲,孙女害怕。” 安老太太眼睑微垂,浑浊眼中此刻却透着精光:“只是因为舍不下我与你娘不是因为别的?” 安锦舒佯做不知她话中意思乖巧点头。 “有你这话祖母便放心了,我与你阿娘你不用担心,今日祖母就替你做个主,你与盛家的婚事提前至三月以内,我自会亲自去盛家走一趟,也会告知这是你的意思。” “祖母?”安锦舒不解唤她。 安老太太却板着脸喝了口茶:“此事不会再有商量的余地,既然烟丫头也喜欢怀安那孩子,那便早些结了,盛家与安家都在京都相隔不远也不用担忧来往不便,怀安那孩子如此优秀,不早些嫁了管着,以免日后有那不长眼的近了身。” 在安锦舒印象中自家祖母从未如此严肃的与她这样说过话,更何况是事关婚姻一事。 她看着自家祖母那严肃面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嘴:“祖母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找孙女?” 安老太太脸色由阴转晴,她笑道:“此次找你来还有一事想问问你,关于你阿弟一事。” 安锦舒的心咯噔一声,看来真如她所想她与顾卿辰的事被发现了。 可哪知就在安锦舒等着被问责时安老太太却突然拿出一本册子来推至她面前。 “这里边是如今适龄的世家小姐,烟丫头瞧一瞧,里边可有适合辰儿的。” 安锦舒刚刚拿起册子的手突然就僵住了,她低头快速翻开那本小册子,里边除了各个世家小姐的画像还有简短的介绍。 祖母这是叫她给顾卿辰挑个媳妇? 安锦舒立马把册子合上放置桌上,视那册子如烫手山芋推的远远地。 顾卿辰的媳妇哪里轮得到她来挑,先不说她有没有资格,安家也是没资格的啊。 第332章 你喜欢阿辰吗? “烟丫头这是怎么了?这册子有什么问题?”安老太太看她把那册子推的老远以为是册子有问题,遂拿过翻看起来。 可翻了一遍并未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祖母,阿弟还小,这婚姻大事要不然再等等?”安锦舒劝道,她如今也不知晓顾卿辰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身份,只能拖一拖了。 可安老太太听见她这话却是拉了脸:“你阿弟就比你小一岁,男儿早些自立的好,别到时候学你大哥,瞧瞧像什么样子。” “大哥与承平公主之事谁也未曾想到,可阿弟与大哥又不一样。” 安老太太把那册子甩至桌上冷声道:“有何不一样,你大哥不叫人省心他同样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她此番火气有些吓着安锦舒了,小脸神色不定不知该作何反应。 安老太太许是知晓自己刚才有些火大了于是喝口茶静心片刻,光自窗子透进来,老人的脸庞显得更加沧桑,背脊似乎也在这一刻岣嵝了些,看向安锦舒的眼是无尽的心疼与惋惜。 “你与辰儿的事我已经知晓了。” 屋内寂静,此话如晴天霹雳般炸响在安锦舒耳畔,虽然早有准备,可当这句话从自家祖母口中说出来时她还是一阵恶寒。 她低垂脑袋不敢抬首怕看见自家祖母失望的眼睛。 可下一刻她便被人抱住,安老太太身上的檀香味道叫安锦舒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她伸手抱住安老太太哽咽唤她:“祖母。” 安老太太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轻声道:“与祖母说说你与辰儿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不与我们说实话?” 安锦舒心头酸涩,心中天人交战在说与不说之间不停摇摆。 “其实你不说祖母也知晓。”安老太太幽幽叹息。 安锦舒背一僵自安老太太怀中抬起头来:“祖母知晓?” 安老太太点头:“祖母什么不知晓。” 安锦舒有些不敢置信,顾卿辰身份之事她祖母是如何知晓的? “祖母是如何知晓的?” “你祖母我都多大年纪了,什么瞧不出来。”安老太太轻抚她背。 安锦舒咬唇,她祖母既然知晓了,那她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就在安锦舒想全部交代之时安老太太又出声了:“说吧,是不是辰儿那孩子威胁你了。” 安锦舒要开口的话卡在嗓子眼,憋了个脸色通红,她连忙喝了口水这才缓解一些。 “被祖母猜对了?”安老太太以为是猜中了安锦舒的心事这才导致她如此。 安锦舒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苦笑一下。 “辰儿那孩子小时候我一眼就能瞧出他是个性子寡淡的,这样的人啊生性凉薄,后来祖母特拿了你二人的生辰八字前去算过,大师说你与辰儿八字不合,犯冲,所谓相生相克,在一起难安生。” “如今瞧来真是应了那大师的话,你二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安老太太最后一句话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安锦舒听着却是眼眶有些发酸,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与顾卿辰从上一世结局就能看出二人无法在一起,她二人相处总是拌嘴,吵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有时候连安锦舒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似乎真的与顾卿辰犯冲,不是她伤就是他被刺总是要出点事才算完。 安老太太还自顾自说着:“祖母不怕被世人耻笑,可是得烟丫头喜欢愿意才行,祖母问你,你可喜欢你阿弟?他与盛怀安相比你更喜欢谁?想与谁在一起?” 本不该是犹豫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可当安老太太问出这个问题后安锦舒却奇怪的迟疑了一下,然后脑中的弦续上之后她立马道:“孙女自然是想与怀安哥哥在一起,我虽也喜欢阿弟,可也只是姐弟之间的喜欢,与情爱无关。” \"那你便听祖母的,你与盛家小子的婚事提前吧,早些完婚早些安生。\"安老太太拍拍她脑袋重重叹息一声。 安锦舒没有拒绝的理由,来的路上她也想的很明白了,这个婚确实也没有在拖下去的必要了,想要摆脱顾卿辰便只有嫁人这一条路了。 只要成婚,哪怕顾卿辰登基为帝也没办法了,抢臣妻会遭世人唾弃,他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安锦舒抬头,郑重的点点头:“孙女一切都听祖母安排。” 得她同意安老太太面上终于带了些愉悦笑意:“行了,去席上吧,今日你的生辰我个老婆子就不耽误你玩耍了。” 安锦舒起身:“那祖母好生歇息。” 她抬脚要走,可临走前她又回首问了一句:“祖母你会把阿弟的事告诉阿娘她们吗?” 安老太太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此等事情说的人尽皆知于你于安家无半点好处,说到这个你身边下人嘴可严实?” “祖母且放心,红鲤阿梨皆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信得过。” 安老太太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她去:“此事我会认真斟酌是否告知你阿娘,烟丫头只需要知道祖母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便成,你且先去吧。” 安锦舒福了礼,然后看了眼那桌上册子,还想在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屋子。 出了如意院后红鲤见安锦舒面色难看于是问道:“可如小姐猜想?” 安锦舒点点头。 “那老夫人可有怪罪小姐?” “自是有的。”安锦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如意院,心头隐隐不安:“比起怪罪我倒是更担心祖母。” 红鲤不明所以。 安锦舒却摇摇头:“走吧,许是我想多了。” 她只是觉得自家祖母好似有些太过淡然了,面对这种事情如此淡然很是不正常,可是一想到她这并非第一次看到她与顾卿辰的事,许是有了第一次的心理准备,这第二次反应小些也是正常的。 后院厢房长廊之上,顾卿辰手中雕刻着一个小木雕,他把安锦舒送进厢房后并未离开,反倒在此处悠闲的坐了下来。 眼见手中木雕已渐渐透出少女三分神似他嘴角笑意便又深了些。 “顾公子?小女有事想与顾公子说。” 身后响起少女娇柔清脆之声,顾卿辰眉目一敛收刀把木偶攥在手中回过头去。 谢之双揣着手一脸紧张的站在其身后,看见顾卿辰转身后身子一僵,然后扯出一抹笑意来。 第333章 有事告知 顾卿辰一双妖孽眸子只淡薄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拿出小木偶人摆弄起来。 “谢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他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若非谢之双见过他在安锦舒跟前是何模样定会认为他便是这样的性子。 可他分明只把特殊给了特殊的人,其余人皆入不得他的眼。 “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要带一人回家,不论风雨不论险阻,回到太阳升起之处,在那里看日升日暮。” ........... 四周风云谲动,带起冷风阵阵,顾卿辰眸带血色阴恻回首。 深渊黑潭般的眸子中印着少女那僵直身躯,他缓步朝她走去,拳中紧握的刻刀被捏的变了形。 当他站在少女身前时那双眼中早已是惊涛骇浪难以停歇。 他把面前少女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直到确认她与自己记忆中的人无半分相似后才冷声道:“你从何处听来的此话。” 说着他绕着少女转了一圈,当他冰冷刺骨的视线打在少女背部时谢之双浑身一阵寒颤。 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被恶鬼盯上了一样,冰凉至极。 谢之双与其婢女紧紧挨在一处一动不敢动,就连指甲掐进掌心肉中都毫无察觉。 “自,自,自是,自是有人,说与我的。” “谢姑娘似乎很怕我?” 顾卿辰绕至她面前看着她,摄人心魄的眸子没有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谢之双克制着心中对其惧意抬眼,可却不敢直视顾卿辰的眸子。 “顾公子天人之姿,但凡是个女子想必与顾公子挨得如此近都会紧张。” 顾卿辰眼眸深邃看了她一眼,有些失了耐性:“据我所知谢姑娘好似未曾出过远门。” 他此话便是在警告谢之双不要随意糊弄他。 谢之双既然能来寻他自也不会撒谎,她并非不能等,可她等得起,她却不行。 “小女确实未出过远门,可凡事无绝对,此处并非是说话的好去处,顾公子可否移步?” 顾卿辰垂眸沉思片刻,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何况他也不怕谢之双有什么心思,他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随我来。” 谢之双见目的达成松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可许是因为紧张又因为身子僵的时间太长,走出没多远她啊的一声惨叫脚一崴重重跌倒在地。 她身旁婢女赶紧去搀扶她,可她崴了的脚实在是痛的不行,痛的她红了眼眶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她本就生的娇小玲珑最易惹人心生怜爱,未哭时那双纯净眸子又大又亮直把人看的欢喜,哭了后那眸子更是闪闪发光配着委屈叫人看的心疼。 但凡是个人,不论男子还是女子此刻瞧见谢之双这般模样都会软了心上前关切。 可顾卿辰却与常人不同,他如一个木头桩子般站在原地,莫说上前关切了,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未曾给谢之双。 彩儿身子小力气也小,搀扶不起来谢之双,于是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置顾卿辰身上。 可顾卿辰却恍若未见冷眼问道:“需要帮忙?” 彩儿正想说谢之双的脚好似受伤了谢之双却一把拉住其胳膊 不叫她说话。 谢之双忍着痛硬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本是寒冬腊月冷风袭人可她却因疼痛额头生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可以走?”顾卿辰皱眉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的身子,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谢之双点头:“可以。” 顾卿辰未再多问,转身欲走,可随即身后惊呼却叫其停了步子。 转身望去,谢之双一脚抬起一手撑地一手被彩儿扶着正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挣扎着避免倒下。 顾卿辰觉得麻烦,上前靠近,正要伸手搀扶时却停了下来,可也仅仅只是一瞬,他便伸手拉住了谢之双的胳膊。 “你真能走?” 有他的帮助谢之双便在彩儿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可顾卿辰拉着其胳膊的手却并未放开。 这下倒是轮到谢之双不适应了,她想抽回胳膊,可试了两下却并未成功。 就在她有些奇怪时,顾卿辰的视线从某处角落收了回来,然后利索的放开了她的胳膊。 这前后态度叫谢之双感觉到什么,侧眸往身后瞧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清歌。”顾卿辰冷声道。 “少主。”刚才还空无一人之处突然冒出一人来。 谢之双与彩儿被吓得齐刷刷白了脸,待镇静下来后却佩服起清歌这神出鬼没的本事。 顾卿辰指了指谢之双:“把人背着,跟上我。” 清歌也未犹豫,行到谢之双面前寻求她的意见:“谢姑娘,你我同为女子,你无需害羞,少主不喜等人,你若无意见便趴至我背上,我背你。” 谢之双突然红了脸,面对顾卿辰时她尚未红脸,此刻却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彩儿淡定赶紧对清歌道谢,然后把此事应了下来。 谢之双由彩儿搀扶着趴至清歌肩头,清歌常年练舞,身子自是不比闺女女子,手臂不仅有力,连个子都比寻常女子高些。 她站起身的一瞬间谢之双还惊呼一声,清歌以为她是害怕于是抓着她腿的手又紧了紧:“无事,我虽为女子可力气却很大,不会叫你掉下去的。” 谢之双轻嗯一声,随着清歌的步伐她想到那个人,若是她也有身下人这么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而等她们离开后角落中走出两个人来,便是那从如意院出来正准备去往席间的安锦舒红鲤二人。 “小姐果然如你所料这谢小姐还真是有本事,这便近了四少爷的身了。” 对此红鲤还是很佩服谢之双的,四少爷的脾性她是知晓的,寻常人怎么可能叫其近身,这谢之双果然有两把刷子。 安锦舒敛眉咬唇看着那已经没有人影的空长廊,顾卿辰看来对这个谢表小姐确实不一样。 刚才他伸手搀扶她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她第一眼看见谢之双的眸子时便觉顾卿辰会喜欢,果不其然,那样纯净的眸子连她都无法拒绝何况顾卿辰这样的男子。 “走吧。”安锦舒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宴席快散了,该去送送宾客了。” 第334章 不要她了 红鲤看看那空无一人的长廊又看看安锦舒的背影,然后挠挠脑袋,为什么她看她家小姐脸色不大好看? 回到席间安锦舒鬼使神差的看了眼顾卿辰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再看谢之双的位置也是无人,她心头闪过一抹惆怅。 可那惆怅快的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便已如尘烟消散在心头。 她突然想起谢之双最后是被清歌背走的,正常人需要人背吗?对方不会受伤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忙吩咐阿梨前去打探一下,如果人真受伤了那可不是小事,盛国公府的表小姐前来安家参加宴席结果受了伤外头人指不定得怎么传。 “怎么了烟烟,脸色怎地这么难看?” 曲氏本在应付那些个贵夫人,见安锦舒脸色不好便上前询问她。 安静时本想说没事,可话在唇齿间拐了个弯道:“刚才在后院长廊看见盛家表小姐好似受了伤,可女儿急着赶回宴席便也未来得及询问,这会想起来觉得不妥遂叫阿梨前去瞧瞧,探探虚实。” 曲氏一听这话也是跟着皱了下眉,她对着身边人吩咐两句,那婆子便退下了。 “阿娘要做什么?” 曲氏笑笑替她整理了一下额边碎发:\"无事,派个人去瞧瞧,娘也放心。\" ......... 都护府的后院很大,其中除了主子住的院子还有好多空置的院子与厢房,顾卿辰并未带着谢之双走多远,绕了个弯后便随意推开一间厢房迈了进去。 清歌把谢之双放置榻上,顾卿辰并未跟过去,而是坐于桌前开始摆弄手中玩意。 他这副闲庭逸致的邪肆模样使得谢之双侧目,说起来他与那人虽为兄妹,可完全不一样。 不仅长的不同,连脾气性子都没有相似之处。 一个冷的如化不开的万年寒冰,一个烈的如九天之上的璀璨骄阳。 谢之双自小生活在谢家那等勾心斗角之处,自认为很会察言观色。 她并非真正的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可她能得谢氏青眼,能得国公府众人夸赞与她这察言辩色之本事脱不开关系,就算是在更加矜贵之人面前她也能面不改色说上两句。 可对上这顾卿辰她那引以为傲的本事却仿佛是失了效,对方身上的气势使得她不敢与之对视更不敢造次,特别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冷的没有半点感情。 她看不透顾卿辰这个人,所以她紧张害怕,害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对方便毫不犹豫的拧了她的脖子。 若是可以她甚至愿意一辈子不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可是她不得不来,不得不面对他。 “你的脚腕骨头有些错位我需要帮你正骨,可能会有点疼,谢小姐忍一忍。” 清歌查看了谢之双的伤势后抬头向她说道。 谢之双的思绪被拉回,她后知后觉哦了一声,刚想问一下她需要做什么时脚腕却猛地一痛,她呜咽一声清歌已经站起了身。 “好了。” 好了? 谢之双有些错愕,试探性的动了动脚腕竟然真的好了。 她一脸惊喜的看向清歌:“真的好了,太厉害了。” 错位正骨,解毒疗伤乃是暗卫必学之技能,区区崴脚对清歌而言犹如小孩子过家家酒一般简单,她抱拳朝之一笑然后退了下去。 彩儿替谢之双揉着脚腕,边揉边笑道:“顾公子手下之人真是厉害,小姐这伤若是去医馆定要受一番罪呢,在此竟然只是一息之间就已经好了,真了不起。” “谁说不是呢。”谢之双同样赞叹道。 随即她抬眸看向屋中间的人然后示意彩儿下去。 彩儿立马明了,噤声躲到角落去了。 谢之双站起身来,虽然脚腕的骨头已经回位,可是走起来还是有些酸疼,她忍着酸疼之感挪到桌案前,然后在顾卿辰的对面坐了下来。 顾卿辰头也未抬道:“说吧。” 谢之双手捏着衣摆低头想了好久然后似鼓足了万般勇气开口道:“我是擅作主张前来寻顾公子的,青沫不让我来。” 顾卿辰手停了,额角青筋隐隐凸显,捏着木雕的指节有些泛白,他看向对面局促不安之人再次冷声开口:“继续说。” 被谢之双攥住的衣角已经皱巴巴的一团,可却并未躲过少女的蹂躏,随着顾卿辰话音落下,那团布料已是皱的不成样子。 “你若是不说便出去吧。”顾卿辰没有耐心在此看她玩衣角,他向来也不是一个耐心之人。 “我.....我.....” 谢之双一连说出两个我却未吐出来意,倒是那在角落的彩儿急的不行冲了上来“扑通”跪至地上嘶声力竭道:“求顾公子救救青沫姐姐,青沫姐姐得了重病,求顾公子救救她。” “彩儿。” 谢之双娇喝一声想去拉她,可顾卿辰却出声喝止:“叫她说。” 谢之双身子一顿,并未听他的话,把地上的彩儿拉起递给她锦帕叫她下去,然后重新坐回位置:“我来说。” 顾卿辰挑眉看向她,意思不言而喻。 谢之双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出缘由。 她口中这位青沫乃是她在五年前救下的一位少女,当时她也还小,某日随家母出街时看见一少女被人牙子绑在看台上供人叫卖。 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少女,衣衫褴褛挡不住嫩白肌肤,小脸伤痕累累整个人气若游丝,脚上没有鞋子寒冬腊月任由冷风吹着冻的小脚又红又肿。 她向自家娘亲要了银两想要买下她,可是她银两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一富商买走。 后来某日谢之双听闻城中喜欢亵玩童子的变态因得罪了官爷被问了罪,那些被他买下亵玩的少男少女逃的逃捕的捕,有那特殊癖好之人趁机捡漏暗中绑了不少那些逃出来的少男少女,所为什么自是不用言明。 谢之双一直担忧着那日被买走的少女,听闻此事后立马出府去寻,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那日被买走的女孩。 可是她并未找到她。 当夜后门被敲响,一人倒在她谢府后门,谢之双第二日听闻后前去查看,当看见那敲响她府门的人竟是她一直在寻之人立马向自家娘亲讨要了她,要留她在身边。 后来她们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谢之双也知晓了她是从何处而来。 她说她来自边塞,她说她有名字,她叫顾青沫,她说她有个哥哥对她特别特别好,可惜他如今已经不要她了。 第335章 态度 后来谢之双的爹爹因病离世独留她与自家母亲在谢家。 以前有她祖父祖母在时日子尚可,可后来祖父祖母走后她们在谢家再无主心骨。 因她三房无男丁谢家那些个攀炎附势之徒便时时欺辱她孤儿寡母,小至饭菜动手脚,大至偷窃屋内金银珠宝。 她阿娘为了不叫那点银子都入了别人口袋只得把东西都变卖了,但许是老天爷有意捉弄她们,变卖的银子还未捂热便被贼人盗了去,后来还反咬一口说那是他们的东西还冤枉她三房偷东西,要赶她们出谢家。 她们不从谢家那些人便打她们,而青沫便是因为维护她时被踢到了腹部先是吐了血后因救治不及时留下了隐患。 她们最终还是留在了谢家,不仅是因为谢家的做法备受指责更是因为他们所作所为受到他人唾弃需要她们出面维护谢家体面。 那群人真是虚伪又恶心,敢做不敢当的臭虫! 说到此谢之双又恨又愧疚,无声落下泪来,却未曾看见坐于她对面之人面色已是铁青。 “后来阿娘也撒手人寰,我在谢家更是举步维艰,为了不叫青沫受到谢家人伤害我不得已去恭维那些人,可求得的钱财却并不足以替青沫瞧病,青沫总说叫我放弃她叫我不要管她 ,可是我做不到,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你说你在谢家举步维艰,可谢氏却待你极好,为何不早些向她求助?” 谢之双苦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说的容易,可寄信打点哪个不需要银钱,谢家与那驿站关系极好,我送去的几封信皆被半途拦了下去,我甚至时隔一月才知晓信根本未曾寄出。 后来我拖一个走脚的商贩给了他几两银钱又哭诉一番他瞧我可怜这才同意帮我带话去京都,否则我就是死在谢家也无人知晓。” 谢之双说的凄惨,可是顾卿辰更相信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她话中疑点重重,他也并非三岁孩童那般好糊弄。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像稚童吗?” 有这般纯粹眼睛之人若不是被家中爱护着长大未经历过人性黑暗便是极会伪装。 顾卿辰看向谢之双,以这位谢小姐的表述她显是不符合第一条,那便是这所谓纯净眼神都是装出来的。 说起眼睛谢之双却并没有多少慌张,她抚过鬓边碎发扯了下嘴角。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并非我所能掌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倒是可以理解。 她所言真假顾卿辰心头自有决断,人活一世本就真真假假,她许是有自己的苦衷,可顾卿辰也不在乎。 “你如何知晓我在安家,是她告知你的?” “自然是我旁敲侧击得来的。”说着谢之双从怀中取出一白纸来,铺开后上面画着一个人。 顾卿辰看了一眼,此画甚丑,只能勉强瞧出人形来,他看的直皱眉。 他未说话谢之双倒是指着画道:“这是青沫画的顾公子,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顾卿辰:“?\" 她能从此画认出他也算是有点本事,毕竟他二者有何关系? “当然这画只是辅助,实际上我知晓顾公子在此还是青沫说的,她说她哥哥被安家收养了,却怕我来寻你并未说是哪个安家也未曾说她哥哥叫什么,她怕自己拖累你。” 谢之双揉搓着那皱巴巴的衣角低垂脑袋很是拘谨,显然也是有些担心她来寻顾卿辰一事被知晓后会惹青沫不快。 可箭已离弦却容不得回头,她相信青沫不会怪罪于她。 “她在哪里。” 谢之双见他询问似怕她反悔一般赶紧就道:“我来了京都后不方便照顾她,便在莲花巷子中租了间院子,把她安排在那里养病。” “带我过去。” 谢之双立马站起来:“好” 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立马就想带顾卿辰前去,一推门却见意料之外之人站在厢房不远处,看她们二人自屋中出来皆变了脸色。 “表妹?” 盛怀安看着她二人有些错愕,烟烟说之双受伤了他不放心便陪同她来瞧瞧,可这二人为何从一间屋子出来。 并非是他多想而是这样情形容不得他不乱想。 谢之双的脸白了一瞬,可顾卿辰却淡然的从她身旁走过。 他这副模样倒是叫谢之双稍稍有了勇气,她拍打一下那被她抓的皱巴巴的衣裳赶紧跟了过去。 “表哥。” 到了近前她恭敬行礼娇柔唤了一声。 盛怀安看她衣裳发饰皆完好,倒不像吃了亏的模样,反观她走路却有些不自然于是便关切道:“走路怎么这个模样?哪里受伤了?” 谢之双先是说她无事只是扭了脚,又赶紧谢盛怀安的关心。 盛怀安未问她为何与顾卿辰同处一室,而谢之双也低着头没有说话。 安锦舒此刻是无比的庆幸未叫曲氏同来,否则这事要如何作解。 男欢女爱无错,可这同处一室对她二人来说未免太快。 “刚才路过长廊看见谢小姐好似崴了脚,便不放心的过来瞧瞧,看样子谢小姐已无大碍。” 安锦舒出声说明来由,说完后她便对盛怀安笑道:“走吧怀安哥哥。” 盛怀安总觉得他就这样离开不大妥当,毕竟孤男寡女从屋中出来他作为表哥总该问点什么,可他瞧见安锦舒面色似乎并不担心他二人有什么于是便点头准备随他一同离开。 可安锦舒刚转身手腕便被抓住,她有所感的想抽手,可对方却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安锦舒侧首便见顾卿辰似笑非笑看着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她却无法从对方眼中看见一丝一毫的笑意。 “阿弟还有事?” “我与别人从屋中出来你便是如此态度?” 盛怀安就在一旁安锦舒并不想当着他与谢之双的面与他讨论这个问题。 可她太了解顾卿辰了,她如果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对,他定要发疯。 但是现实却并未给安锦舒说话的机会,只闻清冽竹香一道黑影便从身旁掠上前二话未说一把推开顾卿辰。 而安锦舒的手腕也随着他这一推被松了开来。 盛怀安眉头挑动,目若寒霜冷睨着对方:“顾公子注意些分寸,烟烟为女子岂容你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第336章 杀了我 “呵。”顾卿辰发出一声冷笑,他看向那站在盛怀安身后的女子,手心柔腻触感叫他目色阴冷下来。 若非怕伤着她,这一推岂能叫他松手。 安锦舒头隐隐作痛,她怎么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谢之双惯是会察言观色,她站在后面一言不发可却已经把这三人关系理了个大概。 在看向盛怀安与顾卿辰时目光都有些怪异了起来,这三人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吧? “此事是我不对。”安锦舒缓声说着,她伸手抓住盛怀安袖子以示安抚。 殊不知这一举动看在顾卿辰眼中却如利刺般碍眼。 安锦舒杏眸闪了闪看向盛怀安请求道:“怀安哥哥你能带谢小姐先回席间吗?也好叫我阿娘放心,我想与阿弟单独说两句话。” “烟烟?”盛怀安一听安锦舒竟要支走他他立马急了,他怎么可能叫安锦舒与顾卿辰独处:“你与顾公子之间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此话一出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在做解释也免不了他的无心之失。 安锦舒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他此话又白了些,可她并不怪盛怀安,他不信任她是应该的,她不能把别人当傻子,也无法辩驳。 可那些都并非她所愿,所以她也委屈:“怀安哥哥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盛怀安哽咽在喉,目色悲怆,他慌张的张口想为刚才的言语过错进行辩解,可是看见少女暗淡眸子他知晓终是伤害了她。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告诉她他并非是怀疑她,可是手伸到半空后却在未向前延伸,他握指成拳然后收回了手。 “那我便听烟烟的先回席间。” 说着他看向顾卿辰眸子一沉警告意味浓重。 可顾卿辰却只斜睨他一眼,妖孽眉眼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丝毫未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谢之双走前回头看了眼顾卿辰,见他没有回应这才快步离去了。 他二人一走顾卿辰便要上前,安锦舒却后退一步厉声道:“站住。” 顾卿辰看着她虽然面上不悦,可终归还是停下了步子。 “阿姐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你放过我吧。” 顾卿辰本笑着的嘴角立马像僵住一般缓缓落了下来。 安锦舒抬眼看他,认真且祈求:“顾卿辰,你我便止步于此吧。” 天地间的喧嚣在这一刻都散了去,顾卿辰只觉额间跳动青筋仿佛在他脑袋之上乱踩,痛的他面色涨红,那姣好的面容因为怒气泛了红,看向安锦舒的黑眸如有万千风浪,翻涌不止。 他咬牙怒视安锦舒:“你再说一遍。” 安锦舒与他视线相碰:“就算说多少遍,我也依旧会如此说。” 顾卿辰笑了,笑的阴冷可怖,他如鬼魅闪至安锦舒面前,一把捏过她脸提着她靠近自己,二人的唇只差一点便要相碰。 安锦舒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迫使自己不要害怕,去把话说清楚,去把这段错误的关系终结于今日。 “你分明喜欢我,为何却从不直视自己的心?” “不,我不喜欢你,是你强迫我,是你逼我!” “所以叫阿姐与我在一起便如此难?那你梦中......” 安锦舒一把拍开他的手:“不要提梦中,那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顾卿辰狠声一把攥住她手腕,剑眉怒挑:“你当真以为一句过去了便能叫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何其无辜又何其心狠,殷勤备至是你利用算计是你,取我信任对我百般照顾是你,如今想要一刀两断的亦是你,你都如此自私我何不比你更自私一些?” 安锦舒哆嗦着身子看着他:“你想做什么?顾卿辰我已经为我的过错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安家也不亏欠于你,你不能出尔反尔,你答应过我放过我放过安家。” 顾卿辰拽着其胳膊笑意森然:“阿姐可别记错了,我说的是放过你安家没说放过你,我今日便在此告诉你,想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否则.......休想。” 安锦舒颓然闭眼:“所以你明知梦中结局却依然不愿意放过我吗?” 安锦舒嗤笑一声:“果然是深情亦负,事与愿违。” 腰被人搂住,安锦舒被桎梏在顾卿辰怀中,摸着她腰间那细细链子顾卿辰声音突然柔了下来:“阿姐只要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许阿姐皇后之位,我保证不动安家,可好。” “你疯了。”安锦舒睁着眼看着他,杏眸中再无波动如一潭死水:“顾卿辰,你是个疯子,是我太蠢把你想的太简单,如今是我自食恶果,我当初就不应该心软,若是杀了你便无如今之事。” 顾卿辰摩挲她的脸颊笑的如妖般邪气:“阿姐如今还有机会,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 “杀了我.......” 安锦舒惊的浑身发颤,她一把推开顾卿辰然后如看恶鬼一样看着他慌不择路连连后退,接着转身而逃。 而顾卿辰则站在原地看着她惊恐的逃开,面上擒上一抹诡异笑意。 阿姐,事事都由你操控未免太过不公平,不如换个游戏方法,这一次听我的。 安锦舒一口气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喘不上气,嗓子发疼呼吸困难之时这才扶着墙跌坐在地。 红鲤与阿梨姗姗来迟,一个个皆是捂着腰撑着腿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为了追安锦舒二人是一刻也不曾歇息。 安锦舒脸色通红,一口粗气还未喘完便立马又接了一口,努力填补着肺中缺失的空气。 她耳边响起顾卿辰那句:杀了我。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她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顾卿辰要拉她下地狱,她不要,她绝不与他一起堕入深渊。 她得赶紧完婚,不能等三个月后了,等顾卿辰登基一切便就来不及了。 安锦舒手脚并用的自地上爬起来,然后提着裙摆就跑,她要去找祖母,她要提前婚约,最好一月以内就完婚。 刚坐下歇息的红鲤与阿梨看着那提着裙摆跑走之人呜呼哀哉一声,二人相搀扶着站起身来,软着腿继续跟上。 第337章 难掩雀跃 盛怀安带着谢之双回到席间,两杯酒下肚他紧皱眉头站起身来。 只要一想起离开时顾卿辰那挑衅眼神他便觉心烦气躁,他啪的一声放了杯盏他不放心,他要去瞧瞧。 “表哥。”谢之双刚坐下便见盛怀安起身离开,她连忙唤他却没有唤住对方。 她只好讪讪坐下佯装无事吃着果子。 曲氏把这一幕全瞧在眼中,此刻她派下去打探消息的婆子回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曲氏的脸由白转黑,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走至安如鹤跟前,与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安如鹤先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四下宾客,然后轻柔拍拍她得肩点头答应了什么。 曲氏带着人走了,宾客也该散了,都一一上前拜别。 安如鹤一边应付他们一边送客,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安锦舒冲进如意院,一把拉住安老太太的手嚷嚷着要提前完婚。 安老太太奇怪,这本就说好提前完婚这人怎么又来说一遍。 可当听见安锦舒说要一月之内完婚时她只黑脸训斥:胡闹。 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自是要挑个良辰吉日才好嫁娶,这什么东西都未置办,连嫁衣都未准备如何完婚。 二人说话间曲氏捞帘而入,当听闻安锦舒突然要求一月以内完婚时曲氏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下。 安老太太直说不成,烟烟成婚是大事怎能草草了事。 曲氏却说一月时间够了,一个月可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前提是盛家那边同意。 盛怀安要前往姑苏一事似乎已经提上日程,择日便要启程,恐怕无法在京都待一个月. 这确实是眼下最大的难题,安锦舒自也知晓,她此刻也冷静下来,知晓她刚才确实冲动了。 现如今屋内只她三人,安锦舒的异样自是瞒不过曲氏与安老太太的眼睛,在二人的盘问之下安锦舒只得随意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直到曲氏说出她与顾卿辰在后院厢房拉扯一事安锦舒才噤了声。 安老太太气的胸口直发疼,明明前脚才训斥了她,后脚这二人又拉扯上了。 曲氏问她是不是顾卿辰逼迫她,她点头又摇头,只说这事另有隐情。 可这一次曲氏与安老太太没有在装聋作哑,可安锦舒却铁了心不告知实情,三人对峙了一会安老太太见撬不开她的嘴便寻了个借口叫她去了独留了曲氏。 安锦舒正是坐如针毡之际,一听可以走立马就溜了。 她一走安老太太便猛烈咳嗽起来,曲氏吓了一跳赶紧唤了大夫,张大夫前来把了脉说老太太这是怒火攻心需要想开些,又给开了些败火的药。 “娘,烟烟的事你便别管了,媳妇自会看着办的,您的身子不好就别为这些事操劳了。” 安老太太叹息一声:“我打探到一些事,你且凑过来我给你说说。” 曲氏狐疑,搬了凳子凑过去,安老太太屏退屋中其余人,喝了口水这才缓缓把打探来的事说给曲氏听。 ....... 安锦舒出了如意院迎面碰上盛怀安,二人都是一怔,然后安锦舒走上前笑道:“怀安哥哥来寻我的?” 盛怀安见她一人这才舒展眉目眼中也恢复了温润之色:“不放心你前来瞧瞧。” 说罢他试探性道:“一同走走?”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叫安锦舒的心一揪,酸涩涌上心头。 怀安哥哥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明明可以配上更好的人,可他却留在了她身边。 她不知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隐瞒欺骗来伤害他,如今还要为了避开顾卿辰跟他完婚,她怎么能这么过分。 安锦舒在心头暗骂自己无耻,然后忍住满腔酸涩与愧疚抬眼点头:“好。” 京都虽没有扬州那般冷,可十一月的天气终归还是寒气逼人。 安锦舒披着雪白狐裘与盛怀安走在后院园林之间,不大一会她便觉小脸有些凉,她搓了搓手,想要把手搓热暖暖脸颊。 可她只是搓了几下手,眼前人影晃动,她的小手便被一双大掌拢入了掌心。 男子眉眼清俊,睫毛微卷,他弯着腰低着头朝她手掌微微吹气,然后感受到她的小手渐渐回暖温柔一笑。 他身上清冽竹香笼罩着安锦舒,安锦舒本就被冻红的脸颊此刻更红了些。 “怀安哥哥?” 盛怀安抬眼轻笑,眉眼柔情脉脉满眼皆是她:“还冷吗?” 安锦舒有些羞涩,摇摇头:“不冷了。” “烟烟你知道吗,刚才我有多后悔留你一人。”盛怀安苦涩一笑:“我知晓我说那种话叫你难受,可烟烟我是男子,你知晓我看他拉你手腕时是何感觉吗。” 安锦舒知晓盛怀安的担忧,也明白他先前那句无心之语并非刻意,她本身也并非清白,哪里能去怪罪他呢。 “怀安哥哥,我已经与祖母与阿娘说了,我想提前完婚。” 话落,安锦舒感觉握住她手的大掌猛然一颤,温润眉眼之中满是错愕,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追问:“烟烟?我刚才好像听错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安锦舒便天真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她自顾自说着却丝毫未见身前之人已是喜上眉梢,难掩雀跃。 不等安锦舒说完他直接抱起她开心的原地转了一圈,安锦舒吓了一跳忙抱住他脖子稳住身形怕被甩下去。 盛怀安激动过后把安锦舒放下,见她有些惊讶的小脸罕见的不好意思起来:“我....烟烟,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就是太激动了,有没有吓着你?” 盛怀安在努力作着解释,安锦舒看着他那不知所措模样却捂嘴笑了起来。 “这样的怀安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我以为怀安哥哥遇见什么事都是温润如君子,看来也不尽然呢。” 他向来温柔克制,谦润有礼,很少会有这般激动时候,安锦舒没曾想这件事情竟会叫他这般开心,她当初说在等一年在成婚时,他除了一点失落并未有多大反应,安锦舒以为他不在意。 但是她错了,他不是会叫人感到困扰的人,哪怕他心里在难受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叫她难做。 第338章 不应该用来流泪 开心是真的,当初假装不在意也是真的。 真是个傻子。 安锦舒心间暖意恒生,他一直如此,上一世她在牢狱之中他托人打点安家的事,替她带话,给那些官差衙役塞钱打点叫其善待安家流放之人。 可惜当时她无以为报他的恩情,就连谢谢都无法给他说一声。 这一世本是极好的,疼她的爹爹阿娘祖母都在身畔,她敬佩仰慕之人也心仪于她,她有了顾瑶那般好友,也收获了上一世不曾有的东西。 可老天爷似乎总喜欢开玩笑。 顾卿辰的那场梦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一开始若是知晓顾卿辰也知晓梦中之事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岂能给他成长的机会。 她自以为是的以为她能挽救上一世的错误,她以为只要她对顾卿辰好,顾卿辰便能看在亲情的份上高抬贵手。 可最终她用结局换来的安家无虞还未定性,本厌恶她至极的顾卿辰却要绑她在身边,她最不想伤害的人也要承受她带来的无形伤害,她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心中才起的暖意随着摆在眼前的事实渐渐冷了下去。 杏眸中挣扎之色掠过,安锦舒唤出了声:“怀安哥哥。” 盛怀安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听她唤她立马笑看向她并未发现她得异常:“我在。” 安锦舒攥住衣袖,想不顾一切把事情告诉盛怀安,告诉他她为什么延迟了婚期又为什么突然提前,想告诉他她一直以来与顾卿辰周旋种种,想告诉他顾卿辰的真实身份。 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了句:“你为何想娶我。” 盛怀安眸子如有万般光芒,看着她时爱意汹涌,他说:“因为自我第一次看见烟烟,便知晓这一生只会非你不娶。” “那如果有一天怀安哥哥发现我有事骗了怀安哥哥,怀安哥哥会恨我吗。” 盛怀安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我会原谅烟烟,我只会恨我自己无能,不能叫烟烟信任,不能成为烟烟的倚仗。” 晶莹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安锦舒赶紧伸手去擦,可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她感受到捧着她脸的手在微微颤抖,看着面前俊逸男子满眼心疼无措,安锦舒得心仿佛被什么揪住,痛的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一瞬间充斥心头的愧疚与自责快要把她淹没,她心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这样是不对的。 盛怀安何其无辜,她应该要带着幸福与爱意嫁给他,并非是欺骗与自欺欺人。 她拉住盛怀安的袖子,浸满泪珠的眼睛亮的如宝石:“怀安哥哥,姑苏之行你要去多久?” 盛怀安小心翼翼的为她擦着泪水想问她为什么哭,可听见她得问话他选择了先回答她。 “暂定一年。”许是想到瘟疫一事,他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若是瘟疫无法控制,许会更长。” “那你什么时候走?” 盛怀安为她擦拭泪水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他笑道:“若是无变故,半月以内便会启程。” 如此紧张的时间莫要说完婚怕是准备都来不及。 盛怀安说完似是意识到什么本雀跃的神色立马落寞下来:“此乃皇命不得不从,事关天下安危更是刻不容缓,这一次看来得叫烟烟等了。” 安锦舒知晓这件事无法推脱,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事面前孰轻孰重不用多言。 “我等怀安哥哥回来。”安锦舒轻声道。 她先前遇见顾卿辰被其惊吓的心此刻早已平复下来。 冲动之下的想法此刻想来却是不妥。 完婚自是能避开顾卿辰,可却并非最佳之法,事情从何而起便要从何而终,她也不能如此不清不白嫁给盛怀安,这对盛怀安太过不公。 一年时间她定能与顾卿辰撇清关系,然后待怀安哥哥自姑苏归来娶她。 盛怀安摸了摸她柔顺青丝,自腰间取下一荷包放置她掌心。 安锦舒摸了摸,里边有些硬块。 她以为是银两,于是好奇的打开来,结果是几粒糖果。 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东西,看看那玉树兰芝的眼前人,再瞧瞧手中糖果,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谁能想到堂堂翰林院承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的盛大人,实际腰间随身携带糖果,他竟喜欢吃糖? “烟烟偷笑于我?”盛怀安微微侧首去瞧她脸上表情,眼中宠溺满溢。 安锦舒确实笑了:“怀安哥哥喜欢吃糖?” 盛怀安从她手中取过一块糖果,剥了外皮然后放置她嘴前:“张嘴。” 安锦舒乖巧张开嘴来,随即一颗糖果便落入了她唇舌之间。 甜腻馥郁的奶香味道霎时间便在口中弥漫开来,好吃的安锦舒眯了眯眼:“嗯,好甜。” 盛怀安又从她手中取过一块然后放入自己口中,笑着看着她:“有糖吃就不许哭了。” “怀安哥哥竟是拿这哄小孩子的东西来哄我,不吃糖我也不会哭的。”安锦舒嘟囔着。 “那刚才是谁在哭鼻子?” 安锦舒羞涩的偏过头去。 盛怀安宠溺一笑:“这些糖果乃是我亲手做的,烟烟若是喜欢我在给烟烟做一下当成小零嘴,我不在烟烟身边时烟烟若是难过了不开心了亦或者....想我了,便吃一颗,烟烟的眼睛笑起来时最好看,不应该用来流泪。” 他声音太过温柔,看她的眼神太过柔软,安锦舒心头愧疚再次卷土重来,眼眶不自知间就开始发红。 盛怀安对她越好,她越觉自己过分。 也就更坚定自己的心,那颗要摆平所有的事与他好好在一起的心。 盛怀安见她又要哭,赶紧转移了话题,见她鼻子脸蛋都有些红了怕她冻着便提议送她回去。 安锦舒确实有些冷了,便收拾好剩余的糖果揣于袖中点点头应下。 她们前脚走,后脚一人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瞧她那模样似偷听了不短的时间。 她穿着都护府婆子的衣裳,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四下乱看,但凡有那风吹草动便躲起来以免被人发现。 若是此刻安锦舒瞧见她便会认出来她并非别人,而是自己祖母院中伺候的婆子。 第339章 玩个游戏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 白日因为生辰宴席前前后后走动的安锦舒此刻早已是双腿发软浑身疲惫。 屋内红鲤只点了榻前的两根蜡烛,灯光昏黄,借此来叫安锦舒休憩。 安锦舒坐在榻沿,由红鲤伺候着捏腿,昏昏沉沉间她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在睁眼是被热醒的,安锦舒朦朦胧胧间感觉自己的腰被紧紧束缚着,一股浓香充斥在鼻尖,她的身子发生了令人羞耻的变化,她几乎不用多想便知晓她身后之人是谁。 安锦舒不知道他为何又跑到她屋中,但她很厌恶这种被耍弄的感觉。 她想拿掉禁锢在她腰间的手,可是那双手如铁钳一般撼动不了分毫。 “别乱动,就抱一会。” 黑暗之中男子的声音嘶哑低迷,透着浓浓欲色,叫人只闻声便红了耳廓。 “你知晓情蛊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深重,顾卿辰,我现在很难受。” 安锦舒声音疏离,冷的如窗外的寒风。 可身后人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难受,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安锦舒感觉自己快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今夜的顾卿辰有些不对劲,那黑夜中弥漫的淡淡的血腥气此刻也是越发浓郁。 安锦舒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她想转身可是她动不了:“顾卿辰,你受伤了?” 黑夜中无人回话,就在安锦舒准备张口叫人时她的后脖颈处却传来一阵喘息声,伴随着喘息声起,一股热流喷洒在她的后脖颈处,安锦舒的身子蓦然僵住。 他......竟然在舔她....... 在他温热舌尖滑过她脖颈肌肤的瞬间安锦舒只觉一阵麻意至脚底传至了天灵盖处。 一股无法压制的羞耻感夹杂着毁天灭地的情欲顿时间把她淹没。 顾卿辰真的是一个无法理喻之人,上一世口口声声说不爱,却清晰记得她身体敏感之处,果然男子都是这般,可以不爱你却可以接受你的身体。 “她们中了迷香。”顾卿辰温热薄唇在她后颈游离,似看出她想开口唤人先一步出了声。 紧接着安锦舒便被其翻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透着猩红的眼眸,像发了狂的野兽,暴虐恐怖。 安锦舒被这样的他吓得脸色发白,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顾卿辰,浑身透着血腥之气,眼底没有丝毫感情,无情冷漠到极点,就连受情蛊蛊惑也无半点情欲。 “你......” 安锦舒想问他怎么了,可是过度的害怕叫她哆嗦着没有出声。 顾卿辰的手有些凉带着微微的暖抚摸上她的脸颊。 幔帐之中裹满浓香,黑夜静谧,男子呼吸有些急促,血眸盯着身下少女一眨不眨,其中夹杂着风雨欲来前的压迫感。 “我们玩个游戏。” 顾卿辰的声音很冷很轻。 安锦舒燥热的身子酥麻密布,她咬紧牙关想说自己不想玩游戏,想叫他离开。 可是顾卿辰接下来的话却叫她亢奋起来。 “阿姐若是赢了,我如阿姐的愿,放过阿姐,可好。” 安锦舒的眼睛随着此话乍然亮起,那使人低糜的情欲都因这话消退了两分。 “什么游戏。”她急切道。 顾卿辰周身的气息霎时间低了起来。 见她如此想离开自己他眼底怒意攀升,头都随着这股无名怒火嗡嗡作响。 可随即他便冷笑起来,那个游戏如此有趣,不知他的好阿姐会如何抉择呢。 “阿姐可得考虑好了,若是赢了我放过你,若是输了.......你这辈子只能留在我身边,机会只有一次,你要玩吗?” 安锦舒知晓这个所谓的游戏是顾卿辰再一次耍弄她的把戏,可是这个游戏的赌注实在诱人,她无法抵抗。 但出于对顾卿辰的防备她并未直接应下,而是趁着理智还在时冷声告诉他:“我今天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要一直这样逼迫我,我会把你轻薄我的事公之于众,你也不想在登基为帝之前落一个乱纲常,有悖人伦的骂名吧。” 顾卿辰不屑一笑:“阿姐尽可试试,看看是阿姐这张嘴快,还是我的刀快。” 如此赤裸的威胁叫安锦舒身子凉了个透顶,可情蛊很快就又席卷她的身子。 燥热再起,带起的是比先前更猛烈的快感。 安锦舒强咬唇齿不想发出声来,可最终呻吟之声还是宣之于口。 她差一些就在欲望的支配下沉沦到底,可眼前亮起的光线却叫她瞳孔收缩两下得了片刻清明。 手腕之上凉意渐起,安锦舒呆滞睁眼,她的胳膊被身上人拽起,腰身被其强势搂住,对方带着她从榻上坐起。 与男子健硕体格相比她娇小的过分,此刻的她被迫坐于男子腿间,被他单手拢在怀中,而那无处不在的情欲香气即将再次拉着她往下沉。 “阿姐考虑好了吗?最后一次机会。” 耳畔响起的蛊惑之声,脸上游离的青葱白指,腰间滚烫灼热的大掌无一不在侵占安锦舒所剩不多的理智。 她杏眼早已如喝醉般眯起,满心只想把这要焚烧她身体的燥热赶走,滚烫的眼泪从她眼眸流出,她拉着顾卿辰的衣襟求他救救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痛苦,原始的肉体欲望叫她除了求欢再也顾不得其它。 可顾卿辰却似老僧坐定一般无动于衷,尽管少女已在他怀中扭成了一团他除了禁锢住她避免她落下榻去连手都不曾换过位置,冷淡的仿佛这个情蛊只对安锦舒一人有效。 可他额角延伸至脖颈处跳动的青筋在昭告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这所谓的冷漠不过是他强装的假象,实则身体在不停叫嚣着要了怀中之人,与她共赴云雨之端。 在少女不知第几次触碰到他的禁区时他终是钳住了她的手防止她乱动,红着眼看着她声音哑的吓人。 “阿姐还没告诉我阿姐考虑好了吗?玩游戏还是不玩......” 可少女早已没有了理智,她只一个劲的挣扎想要靠近顾卿辰。 她哭,她不停地扭动想要挣脱顾卿辰的桎梏,她好难受..... 第340章 游戏进行中 看着她被情欲折磨的痛苦模样顾卿辰自她发间扯下簪子,轻车熟路划破自己掌心把溢出鲜血喂入其口中。 他的血似对少女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尝到他的鲜血后少女如入了魔,抓住其手不停吸吮。 顾卿辰却只叫她吸了几口便抽回了手,少女连忙去抓,可他却重新把人箍入怀中,凑至耳畔低声诱哄:“乖,喝多了对你没好处。” 少女哼哼唧唧似乎极为不满,可渐渐地声音却消了下去,也停止了挣扎。 她白嫩胳膊无力垂下,本燥红的小脸渐渐恢复如常。 然后在顾卿辰的凝视下睁开了那双漂亮杏眸。 她满眼迷茫直愣愣的盯着顾卿辰,似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她伸出手捏了捏顾卿辰的脸,直到一只大掌拍在她屁股上她才受了惊般彻底惊醒过来。 刚才的事也渐渐回想起来。 “你......” 她想说话,可她觉得她应该先检查身上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当看见自己以极为羞耻的坐姿跨着顾卿辰腰腹后她立马抬起身来,可不抬还好,一抬便更为羞耻了。 她瞬间脸色爆红收回身子想要闪出顾卿辰怀中,可顾卿辰却拦着她叫她老实一些。 老实?老实他大爷。 羞耻至极的安锦舒脾气也顿时上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袋一热看着顾卿辰的脖颈上去就是一口,咬的死死的,甚至发出了小狗咬人时的怒哼之声。 顾卿辰就那么禁锢着她的腰不曾阻拦,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冷声开口:“再咬我便还口了。” 口腔中充斥的血腥味叫安锦舒知晓她咬破了顾卿辰的肌肤,可她只要一想到叫其得了教训便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俗话说见好就收,安锦舒怕这疯子真还口咬她立马松了嘴,可她不曾忘记看自己的战果,当瞧见对方脖颈被她咬出两排牙印且冒着血珠时她心头总算痛快了。 狗急也是会跳墙的,别以为她不敢咬他! “醒了?”顾卿辰勾着一双妖孽眉眼睨视着她,伸手抹了把脖间伤口呵的一笑:“伶牙俐齿,拔了算了。” “你先松开我。”安锦舒不信顾卿辰会真的拔了她的牙,知晓他不过是过过嘴瘾便也不怕他。 她已经完全清醒,除了头有些痛倒也无甚异常, 她有些狐疑的皱皱眉,身子并未被侵犯,顾卿辰也在她跟前,她体内情蛊明明犯了为何突然就消了欲望? 情蛊无解,要么交合要么中蛊二人一人死去,否则无法解除情蛊,可她现在情况分明两种都不符合。 她看了眼顾卿辰,除了意外情蛊被解也意外这一次他竟然这么快就放过她,还等她清醒,以往她醒来人都已经不在了。 “最后一遍,我耐心有限,玩还是不玩。”顾卿辰未曾放开她,只冷冷看着她最后重复了一遍。 他的眼神极具攻略性,安锦舒被看的发毛:“什么游戏?” 她连什么游戏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答应他,若是他的游戏是无理且过分的那岂不是又中了他的圈套。 顾卿辰并未答话,脸色生冷,显是耐心已经用尽了。 而安锦舒也很敏锐的发现了他脸色的变化,于是在他发作的前一刻问出最后一句话:“此游戏不能波及安家。” 顾卿辰眉头一挑,显然在考虑,而安锦舒则继续道:“若是我赢了,你就按约定在不要纠缠我。” “可。” —————— 天上乌云避月,天地间皆被冷意裹挟。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在幽静园林之中。 安锦舒的手被前方之人死死攥着,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她几乎是被其带着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夜风吹掉了她头上的帽子,她正要伸手去捞帽子,可下一刻身子便被人狠狠一捞。 在抬眼,她已经以娇小的姿态被圈在了男人怀中。 冷风吹过带来清冽草木香气,同时也吹散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幽香味道。 “阿弟做什么?”安锦舒不安地扭动两下,这个人不搂她腰会死是吗? “玩游戏。”顾卿辰按着她的后颈叫她得头埋在自己胸膛之上。 耳边突然出现的心跳声叫安锦舒怔了一瞬,她此刻离一个人的弱点是如此之近,只要她想,她能用簪子直接杀了他。 但此想法也不过是在她脑海闪现了一下,立马便被她驱逐出去。 暂且不提她此刻被他抱在怀中手中根本没有簪子,就算她有簪子又有什么本事能在这般情况取顾卿辰的性命. 杀人并非切瓜砍菜那般简单,那簪子刺进的也不是瓜果而是衣物与肌肤,没有足够的蓄力莫说杀人,恐是衣裳都刺不穿。 “你说与我玩游戏便是半夜在此吹冷风?” 安锦舒想不通,可顾卿辰显然不是这么无聊之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安锦舒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顾卿辰抱着她并未做什么过分举动,只一手把她拢在怀中一手缓慢的摸着她的发,在安锦舒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盯着远处鬼鬼祟祟人影笑的阴冷:“阿姐等等便知晓了。” 安锦舒心头骂一句有病,但又挣脱不了,只等站着原地陪他玩这所谓的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受不了四下这死寂的环境主动出了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锦舒的双脚都站的有些麻木,她不由想顾卿辰的游戏难不成就是叫她陪他在这里站上一夜? 然后看她们俩谁先被冻成冰雕? “阿姐觉得,若是家中人知晓了你我二人的事会如何做?” 安锦舒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问,可她还是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给出了回答:“有悖人伦之事,轻则家法,重则打个半死以示警戒。” “那阿姐觉得家中人会如何处置我。” 安锦舒奇怪抬眼看他,只见他的眼望着她得身后,黑色眼眸之中火光跳动。 当安锦舒还在奇怪他眼中火光从何而来时,身后响起的声音顿叫她毛骨悚然。 “烟丫头,来,来祖母这里。” 第341章 鞭笞 昏暗地牢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血腥与恶臭之气。 安锦舒抓着红鲤与阿梨的手走的小心又谨慎。 “小姐,大将军未免太狠心了,竟直接把人抓到这牢中来了。”阿梨哆嗦着身子紧紧挨着安锦舒,这地牢光线昏暗,地上铺了稻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十分渗人。 “嘘。”红鲤示意她噤声,这牢中关押的什么人也不知晓,四周也都是侍卫,安锦舒也许不会计较,可非议主子是不对的。 阿梨也知晓自己错了缩了脑袋再不敢出声。 此地方本就已经够吓人了,她们一沉默下来,耳边顿时就只剩下她们走动以及犯人痛苦的呻吟声了。 安锦舒看着那闪着昏黄灯光的走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上一世被关押的场景。 她被绑在那小小的牢房中,日日夜夜与虫蚁为伴,她害怕老鼠,可是每夜老鼠都会爬到她的身上在她耳边发出那叫人恐惧的吱吱声音。 她还记得那日是初雪,地牢的天窗飘进的雪花落在她肌肤上很冷,以及后来刀入腹部带来的痛楚,如今想来依旧痛的叫人心悸。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来这里,可是她必须要来,顾卿辰的这个游戏叫她满腹疑窦,她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前头带路的侍卫走的比她们快,此刻正站在路尽头等着她们。 等她们走近后他对安锦舒道:“三小姐且在此等候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嗯。”安锦舒知晓他是要去拿牢狱钥匙,毕竟牢狱很大,钥匙也不可能全部堆放在身上,每一块区域都有负责看守之人,避免有那歹意之人放出犯人。 侍卫前脚刚走,后脚拐角处的议论声便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这将军也是够狠的,把人关在这腌臜处也就罢了,还把人打成那样,那不是他义子吗,这也能下得去手。” “你可小声些吧,说是义子实际上不过是捡回来博个美名,毕竟谁不知道人家爹娘一家人全死在那蛮夷手上了,据说要不是为了护将军出来,人根本死不了,这留个独子不捡回来,那岂不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嘛。” 安锦舒听见这话眉头紧皱,原来外面现如今竟是这般传的安家。 “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你听说了没有最近京中传的事?说太子找见了。” 太子? 安锦舒心一提,顾卿辰如今正在牢中锁着呢,哪里平白冒出来一个太子? 她凑耳想继续听,可那拿钥匙的侍卫此刻却取了钥匙折了回来。 “叫三小姐久等,三小姐随我来。” 他一说话那议论声仿佛没出现过直到她们走远都再未响起过。 可安锦舒本就不平静的心听完这一番议论后更是如在油锅上煎炸般煎熬万分,她怎么觉得事情走向越来越奇怪? 不仅仅是脱离她的认知那般简单。 顾卿辰到底在做什么? “到了三小姐。” 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安锦舒的胡思乱想,一抬眼安锦舒便透过那木头缝隙看见了角落中埋首之人。 随着锁链被抽走,牢门敞开。 安锦舒迈步进去。 红鲤却一把拉住了她眼中有些担心。 安锦舒朝她一笑:“你与阿梨在这里等我,听我吩咐。” 红鲤点点头放开她。 “阿弟?”安锦舒往里走了两步,朝着角落中的人轻声唤着。 可角落中的人并无回应。 安锦舒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转身朝着红鲤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去。 红鲤有些踌躇,可也知晓小姐这么做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于是只能带着阿梨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开了。 “她们走了。” 安锦舒以为顾卿辰是想与她单独聊一聊,可人走后他依旧没有回话,安锦舒隐隐觉得不对。 昨夜她与顾卿辰在园林相拥的事算是彻底揭开了她二人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锦舒从未见过她爹那般生气,不顾她的劝阻当即就卸了顾卿辰的胳膊把人带走了。 之后她被锁在屋子里,直到天亮才被放出。 红鲤告诉她当夜他爹把人带离了都护府,直到今日都不曾见回来。 安锦舒去找她娘,可是她娘闭口不谈,她又去找自家祖母,可却听闻自家祖母上庙中了。 直到她去找自家兄长哭诉,安锦然见她哭的一塌糊涂这才无奈告诉了他顾卿辰在哪里。 当安锦舒听闻他爹竟然把人直接关进了衙门牢中当即就找了过来。 她本以为她爹顶多就是把人关在牢中叫其反省思过,可是刚才拐角处那两个人的话却叫她知晓她爹竟对顾卿辰用了刑罚。 此刻这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气与那角落中一动不动的人都在告诉安锦舒,那两个人没有说谎,她爹真的鞭笞了顾卿辰。 “阿弟?”安锦舒再次出声轻唤。 当第三次得到的依旧是一片死寂后安锦舒立马奔上前去。 “阿弟。” 触手一片滚烫,安锦舒甚至被这滚烫烫的下意识缩了下手。 然后她眼中闪过惊恐:“顾卿辰。” 她惊呼着去触碰他的身子,可只触碰到他的瞬间他整个人便无力的往地上栽倒。 安锦舒没想到他竟会晕过去,情急之下只得赶紧搂住他避免他栽倒在地。 人撞到她怀中的瞬间安锦舒似搂住了一个滚烫的火炉。 她眼眸大睁,因为慌乱心如擂鼓一时间不知所措,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 她垂首,怀中人依旧低垂着脑袋,浑身浓重血腥气掩盖了那一身冷香,太久了,安锦舒太久没有见过他这般脆弱时候。 牢中光线昏暗,安锦舒无法查看他的状态,但很显然他这滚烫的体温不用查看都知晓他伤势严重。 顾不得那么多安锦舒直接朝外大吼:“来人!来人呐!” 杂乱的脚步声应声而至,红鲤第一个冲进了进来。 “小姐!” 她以为是四少爷又欺负她家小姐,可当看见她家小姐坐在地上搂着人无助求救时她才惊觉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她也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帮忙。 “快红鲤,把人抬出去,找大夫,先去找大夫! 第342章 遍体鳞伤 安锦舒只要一想到顾卿辰会因此死在安家死在她爹手中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那种极致的恐惧不亚于当初安家被抄家时的无助与害怕。 她不能叫他死,她都受了那么多委屈做了那么多常人无法理解之事,她甚至已经保住安家了差一点也要自由了,她怎么能叫他死呢。 他一死元安帝便会迁怒安家,而安家又如何能受得住一位帝皇的怒火。 顾卿辰就是因为知道她如今不敢杀他所以才会与她说“杀了他”那种话,所以他绝对不能死,不能! 站在牢门前的侍卫都不曾动作,因为将军临走前有交代,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人。 此刻安锦舒叫他们救人他们也是犹豫着不敢上前。 瞧他们竟无一人前来帮忙安锦舒顿觉荒谬:“人命关天,此乃我阿弟,都护府四少爷,我爹爹亲认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若我阿弟在此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为能逃脱的了责任。” 她此话一出果然那犹豫的侍卫们都意识到了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冲进牢中抬人。 安锦舒不敢把人抬得太远,顾卿辰身上伤势不明,颠簸对他只有害并无益处。 抬出地牢后安锦舒叫侍卫把人放上了她在外的马车上,然后给其中一个侍卫交代道:“若爹爹问起,就说我把人带走了,叫爹爹来找我便好。” 如此自是最好了,那侍卫哪有不应之理,私自放人已是违了命令,有安锦舒这话他们也能少些责罚。 安锦舒并未叫车夫驾车离开,而是叫其挪马车至安全位置然后等待大夫期间观察着顾卿辰的伤势。 有了光线安锦舒这才发现伤势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顾卿辰生的极为貌美,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貌,最着名的花魁在他面前都得黯然失色。 他的长相极有侵略性,更多时候叫他人看见的第一眼并非惊艳而是自我惭愧,也是因此很多人虽对其虎视眈眈可却不敢轻易与之攀谈结识。 他与盛怀安不同,盛怀安性子如水温润如玉,眉目亲和平易近人。 而顾卿辰长相妖孽,眉眼常年萦绕着寒气,浑身透着的都是生人勿近的压迫感,叫人只对视一眼就会被他那摄人气魄吓得没了念想。 可如今那张姣好面容上两道深深鞭痕如两柄利刄直插安锦舒心口。 她并非痛那张容貌有了瑕疵,而是痛她爹爹怎能下如此狠手。 安锦舒想起狱中那两人的议论,低头再看那毫无血色昏迷不醒之人,她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攥着帕子为他轻轻擦拭脸上血痂。 他的身上穿着玄色衣裳,看不出血色,可是马车内的血腥味却是越来越重。 安锦舒被熏得皱眉,担心的翻看他的身上,直到她看到自己裙摆上的血。 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把自己裙摆往外捞了捞,只见那被顾卿辰背部压着的裙摆已被血水染透。 只一瞬间安锦舒便知晓他的伤处在哪里,叫红鲤帮忙把人翻转过来,玄色衣裳无法看见鲜红血色,可却掩不住那往外冒着的血水。 顾不得礼义廉耻,安锦舒解了他腹部腰带,二话不说扒了他的衣裳。 然后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瘫软了身子。 红鲤更是惊叫一声白了脸不敢去看第二眼,连忙偏开头去。 眼前,少年本白皙的背部此刻是密密麻麻的鞭痕,一道道交叉着,触目惊心,那后背的肌肤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只这一会工夫,没了衣物的遮掩与阻挡,那伤口往外冒的鲜血很快就染湿了马车地板,而顾卿辰就像毫无知觉一般连什么声音都没有。 “杨大哥,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杨贵乃是安家的车夫。 杨贵声音传进马车内:“回三小姐,两个弯我知道有一家,这是最近的。” “就去那里,麻烦杨大哥马车稳一些。” 外面应声,然后马车动了起来。 顾卿辰的伤势过重,需要赶紧止血,否则等大夫来了人也流血流死了。 医馆比安锦舒想的要近,一停车红鲤立马下车叫人,很快便领了一位头发花白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急匆匆走了出来。 那大夫一进马车就看到了马车正中央的情形,自也是看到了顾卿辰后背的伤口。 医者仁心,自是救人为先,那老大夫二话未问躬身进入马车内,上手查看了顾卿辰的伤势,然后皱起眉头来。 “此伤口老夫我怎么瞧着那么像特殊刑具鞭笞而成,伤口周围皮肉泛黑,刑具上有叫人伤口无法结痂之药物。”他抬眼看安锦舒,眼中满是狐疑与打探。 他虽人老可并未眼花,刚才上马车前他眼尖的看到了马车上刻的家族纹印,那乃是杨院都护府的纹样,此刻伤者身上又遍布刑具鞭笞的伤口,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那贼人,劫了都护府的马车。 安锦舒没有说话,只一个眼色红鲤便冷声道:“你这老大夫救人还啰里吧嗦的,这人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人自是要救,可老夫总得知晓救的是恶人还是良民。\" 瞧他模样似乎不给个答复他是准备拖延了,安锦舒可以与他细说可顾卿辰等不了。 “老先生请放心,我与我阿弟皆是良民,眼下情况危及还望老先生救我阿弟,事毕我自会与老先生解释。” 得她此话,那老大夫才终于放下心,打开药箱开始为顾卿辰清理伤口止血。 “生为医者,自是悬壶济世,救人性命,怎能因对方是恶人便不救了,岂不是有违医者初心。”红鲤在一旁碎碎念,对老大夫刚才的举动显然是很不满。 安锦舒虽未答话却也未斥责她,因为她有一条说的很对医者若是择人而救,岂不是有背医德。 可同时她也很理解这老大夫,若她们真的是逃窜而出的罪犯,他帮着罪犯就相当是与官府作对,届时追查下来,他不说是为同伙却也免不了责罚。 谋生不易,他显然也是吃过亏才会如此谨慎。 第343章 最后一面 那老大夫似乎并不在意红鲤的话。 他都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不屑与一个小女娃计较。 简单清理了面前人伤势,可伤口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老大夫皱着脸站起身来。 安锦舒问道:“怎么样了?” “这伤口沾染了特殊药物,老夫无法替其止血,如今也只能替其封住脉络拖延一二,姑娘还是赶紧带其回家见亲人最后一面吧。” 安锦舒面容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看着木板之上的顾卿辰脑袋嗡嗡作响。 红鲤气极:“你怕不是庸医,连血都止不住说的话更是不可信。” “就是。”阿梨也跟着附和,她赶紧拉住安锦舒安抚道:“小姐,你不要相信这庸医的话。” 安锦舒抬眼看向那老大夫,面上虽很:“你说他伤口沾染了特殊药物,什么药物?你那里是否有解药?” 老大夫摇摇头:“若有解药老夫何必与姑娘说这种话,这位公子伤口上的毒药乃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一种惩治人的毒药,解此毒的药材不仅稀有且少见,老夫一生遇见过三位中此毒的人,前两位已经死了,而这位公子就是第三位。” 安锦舒心如乱麻,脑袋似有千斤铁又重又痛。 可是她也知晓此刻她必须得冷静下来,她随即又问:“还劳老先生把此毒名字还有解毒药方给我,我若找齐药材可能救我阿弟?” 谁知那老大夫又摇头:“来不及了。”他看着那不停冒血的伤口:“按这个流血速度,不出两个个时辰人就得血尽而亡。” 安锦舒没有答话,她看了一眼红鲤,红鲤会意带着那老大夫下了马车,在回时手上多了一张药方。 她对着那医馆大门啐了一口:“这怕不是黑店吧,庸医也就罢了,还贪财,奴婢给了他二两银子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给了奴婢这个药方。” 安锦舒伸手取过,当瞧见那上面药材后她才头痛扶额知晓了那老大夫为何叫她回去,因为可能以他之力真的束手无策。 血龙娇,天山雪莲,落渊花...... 这些珍稀药材莫要说他无法取到,就是她找都有些困难,还有个别药材,更是闻所未闻。 “回府。”安锦舒沉声道,这种情况不回府也没辙,她叫红鲤又找来老大夫,叫其给包扎了伤口,又要了几床褥子为顾卿辰铺在身下以免颠簸。 到安家后安锦舒叫人把顾卿辰小心抬到了离大门最近的堂屋中,看着那气若游丝之人她对着空气喊清歌与黑昼的名字,可是那二人却并未现身。 安锦舒不知晓她们为什么不现身,按理说她二人作为顾卿辰的暗卫会随身跟着顾卿辰保护其安危。 可是唤不出她们安锦舒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叫红鲤拿着她的信物去寻莫老大夫前来,紧接着她唤张财张宝守着顾卿辰,势必要护其安危。 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如意院,去找自家祖母叫她帮忙寻一寻药材。 如意院门前。 “三小姐,老夫人去庙中上香了还未回来。”守院门的老婆子端着笑脸殷切道。 安锦舒这才想起来自家祖母去上香了。 她扭头就走,时间耽搁不得,她就不信这家中没有人了。 曲氏院子中,安锦舒提着裙摆直接闯进了屋中。 曲氏瞧她那气喘吁吁模样很是奇怪,不等开口询问安锦舒便表明来意。 她一听顾卿辰竟被打的血流不止瞬间从榻上惊起,匆忙换了衣裳顾不得梳妆就赶往大堂。 当瞧见顾卿辰伤痕累累的模样时她整个人身子都晃了一下,手抓住身旁床榻柱子止不住的发抖。 只一刹那间便红了眼:“这.....是你爹爹打的?” 曲氏不敢相信安如鹤会把人打成这样,她立马吩咐人去找大夫,安锦舒却把那药方拿了出来。 “阿娘,你可知晓哪里能找到这些药材?” 曲氏看着那药方上的药材先是满眼迷茫,然后转为震惊。 “这都是一些稀世药材,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你要这些做什么?” 安锦舒把顾卿辰伤口一事告知了曲氏,曲氏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差越来越黑。 她紧蹙眉头,保养精致的面庞此刻却凭生几条皱纹来。 她先是吩咐婆子去找安如鹤叫他速速归家,又叫人把那药方篆抄了几份,叫家中下人去城中各个铺子寻找药材,还吩咐家中众人把嘴都闭严实些,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定要打个半残发卖出去。 紧接着她就出了屋子,走的很急,什么也未交代。 安锦舒也未问她去做什么,但想必与药材脱不了干系。 日垂西头,几缕残阳透过窗沿洒进屋内,安锦舒就坐在榻边,看着床榻上因失血过多越来越虚弱的人眼眶酸涩。 “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顾卿辰你简直不可理喻。”安锦舒闭眼叹息:“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内吧,那你可曾计划到此刻自己会躺在这里即将流血而亡呢?” “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对不对?你说话啊!” 安锦舒都要崩溃了,看着人在她面前流血生命消逝她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如深渊巨口吞噬着她,要把她扯入地狱受到烈火灼心的折磨。 莫老来的很快,依旧没有好的脸色,看到顾卿辰的伤势后更是怒上心头。 可他顾不得发火,取了银针开始为顾卿辰止血。 恐也是发觉施针止血竟然无用他翻看着顾卿辰的伤口,然后他目若冷箭直逼一旁安锦舒。 “这毒是从何沾染的。” 丝毫没有询问的语气,有的尽是冷意。 “衙门地牢。”安锦舒没有隐瞒,毕竟这事一查便知。 “地牢?”莫老那透着精光的眼看了眼榻上之人,苍老面庞霎时闪过无奈之色。 以他的聪慧已经猜到了事情大概情况,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对安如鹤的做法感到恼怒。 “别在这里杵着,去给我打热水来,越多越好,把屋里的闲杂人等全部遣退出去,留张财就行。” 莫老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问话上,眼下自是顾卿辰的伤最为要紧。 安锦舒也未曾犹豫,立马按照其吩咐遣散了屋中下人,出门前还为其关上了屋门。 冷风拍在面上,安锦舒坐在廊下,看着一盆接一盆热水被送进屋中然后一盆接一盆血水被端出,她的心也再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第344章 欲迎太子回宫 直到莫老从屋子里出来安锦舒也未见到自家爹娘,她祖母的身影也未瞧见。 天色渐晚,除了眼前自屋中映照而出的光亮,到处都是黑的,安锦舒从未有一刻感到这般萧条与冷寂。 莫老站在屋门口,背对着光,安锦舒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莫老向来不喜欢她,每次看她都是一副嫌弃模样,安锦舒知晓,因为顾卿辰总是因为她身处险地所以他不喜她。 她身份撑破天也不过是将军嫡女,可顾卿辰是何许人也。 是当今皇上的太子,是未来天下的帝王。 她与对方,谁的身份更贵重自是不用多言。 在莫老那里,顾卿辰的身份许是更加非比寻常。 他看着顾卿辰一次次为她出生入死,他厌恶她把顾卿辰拉入险境,所以他看不惯她,每次瞧她也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不喜模样。 安锦舒本也习惯了,因为他的不喜并非空穴来风,安锦舒无法反驳便也乖乖受着。 但今日性质与往日不同,往日顾卿辰的伤都是为护她保她,被敌人所伤亦或是在护她时被外物所伤。 可是今日不一样,他的伤出于她爹爹之手,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 她虽然也很冤枉,可是他因她受伤是真的,她无法辩驳。 安锦舒站起身来,她在门前坐了一个多时辰,此刻浑身都被冻得麻木,她帮不上忙,按理说在此等着也无用,可出于自责她却并未离开。 “阿弟他怎么样了?”安锦舒往前迈了一步,想进屋瞧瞧情况。 但莫老唤住了她:“三小姐,随老夫一同走走。” 他此话是在通知安锦舒并不是在征求她的答应,因为说完此话他就抬脚往偏处走去。 安锦舒随即对身旁两人交代道:“你二人在这里守着,我不会走远,若是爹爹与阿娘她来了,记得前来寻我。” 红鲤点头然后把手中灯笼递到了其手上:“小姐小心些,若有不对记得大叫,奴婢会立马冲过去。” 安锦舒拍了下她的头:“放心吧。” 四下昏暗,安锦舒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前面几寸之处,莫老岣嵝身影在前方不远处,此刻正背对着手在等她。 安锦舒提着灯笼走上前去:“莫老先生有事与我说?” 莫老转过身来,透过灯笼散发出的昏暗灯光,安锦舒隐约可见莫老那并不算好的脸色。 两撇山羊胡正高高翘起,满是皱纹的脸蹙成一团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昏暗光线不足以叫安锦舒看清面前人的眼神,但浑身一直未消散的寒意在告诉着她,莫老一直在冷冷注视着自己。 “安小姐想必知晓他的身份。” 这个他指的谁安锦舒自是明了。 她没有答话,因为他知晓莫老还有下文。 “那安小姐可知若是宫里那位知晓他的伤势,又会如何惩治安家。” “莫老先生怕是说错了。”安锦舒打断他:“此乃我阿弟,与陛下有何关系?” 事关安家,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陛下国家大事尚且烦心,又怎会有闲心处理他人家事?” 莫老被她此话一噎,空气沉默半晌:“三小姐说的没错,如今他尚还是安家子,要打要罚自也由安家说了算,可老夫要给三小姐一个忠告,天下乃是顾家的天下,这人该是谁,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牵扯到安家安锦舒丝毫不惧,她爹是有不对之处,可谁又能说顾卿辰是完全清白无错呢? 他那所谓游戏到底是什么她到如今都还不知晓,可若不是他半夜拉着她出门还非得在那园林处强搂住她,又怎会被安家人抓个现行发生接下来的事。 安锦舒从昨夜至现在都在怀疑这一切都是顾卿辰的阴谋,可是她怎么想也无法想到他到底要借此做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他付出如此代价才能达到目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臣女相信陛下自有定夺。”安锦舒此话便已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说天下是顾家的天下,那我不否认你说的是对的,可是皇上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污蔑惩治他人,我相信皇上若是知晓事情缘由定会有自己的考量。 安锦舒不怕事情败露后身败名裂,不过是名声罢了,只要安家无恙她就算是出家做尼姑又如何。 大不了清粥白菜,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三小姐既然有自己的见解老夫说什么也是无用,我今日叫你前来实则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有些话还是得单独与三小姐说才是。” 安锦舒眸光微动:“莫老先生但说无妨。” “想来三小姐也听闻了,陛下已找到了太子殿下,还有两月便是年关,陛下有意在年关之际迎太子回宫,接下来的话想来不同老夫多言,三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莫老叹息一声:“如今人昏迷未醒,药材难寻,若两月之后人无法下榻,三小姐可知事情严重性?” 安锦舒身子僵寒,她岂能不知。 届时若皇上找来,太子殿下在她安家榻上躺着半死不活,一问原来是安如鹤打的,你说安家会如何?他爹会如何? 所有人都会认为顾卿辰在安家收到了欺辱,受到了虐待,元安帝会二话不说抓安家人进牢狱,管你冤枉不冤枉先折磨一番在言后话。 如此性质与他现在直接兴师问罪便不同了。 也亏得安锦舒知晓了元安帝的打算,若对方真如莫老所言突然来一道圣旨,打她安家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老夫今日与你说的话希望三小姐莫要告知旁人,老夫已说完了该说的,剩下的三小姐自请定夺。” 莫老说完欲走,安锦舒赶忙叫住了他:“莫老先生请留步。” 莫老以为她是想在问问具体细节可是安锦舒却问道:“我阿弟他的伤势如何?血可止住,还有药材,莫老先生见多识广走南闯北之间可曾知晓哪里有药方上的珍稀草药?银子不是问题。” 听她之言莫老脸色有所缓和,算她还有点良心,不亏那傻小子受这一番罪。 “药方我已看过,正巧我那里有其中两味草药,余下草药我且帮你问问,他的伤势我已用金针定穴之法止了血,可也并非长久之计,三日之内若拿不到解药人就算救回来也废了,三小姐还是尽快吧。” 第345章 蛮夷探子? 再回到屋子,屋中已经围满了人,安锦舒看了一眼角落中的红鲤,红鲤给她了个眼神,安锦舒立马明了。 走之前她与红鲤交代过如果她娘等人过来了叫红鲤去唤她,可是红鲤没去找她,那就代表是有人下了命令不叫她去。 安锦舒揣着满心疑惑走上前:“爹爹,阿娘,祖母。” 她一一唤了,声音听不出波澜。 安如鹤看她一眼脸色严肃:“你私去衙门还带走犯人,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犯人?”安锦舒抬眼看向自家爹爹指着榻上之人红了眼:“这是阿弟,是爹爹亲自认下的儿子,何来的犯人?衙门且是关押罪犯之处,阿弟何罪之有?” “烟烟!”曲氏呵斥一声:“怎么与你爹爹说话呢?” 安锦舒不敢置信的看向曲氏,当看见她面庞之上的恼怒之色时她不由后退一步,她在看向自家祖母,可是安老太太却似乎并不打算维护她,她的眼一直看着榻上之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娘?爹爹?祖母?”她声音颤抖满眼疑惑:“阿弟年幼,有什么过错不能好生教导?就因一次错误便这样对待于他,会不会太过叫人寒心?” 安锦舒不明白,她爹爹不是很器重顾卿辰吗?为何一点也不心疼他? 还有她阿娘,下午她还为顾卿辰的伤势担忧,为何此刻却变了脸。 她祖母自是不用多言,自她祖母第一次发现顾卿辰对她的心思后就已经对其没有好脸色了。 许也是发现自己语气有些太过曲氏收敛了严肃神情,她拉过安锦舒的手把她拉出了屋子。 院中几盏灯笼随风摇曳,如鬼影晃动更显恐怖凄凉。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你阿弟的身份了?”出了屋子曲氏冷声质问道。 安锦舒看着她的背影不曾隐瞒:“知晓一些。” 曲氏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来满眼痛心看着她:“你怎么如此糊涂!” 她糊涂? 安锦舒一时愣在原地无法反应,她何处糊涂? 是不曾告知她们顾卿辰的身份糊涂还是她为了叫顾卿辰放下对安家的仇恨刻意殷勤糊涂? 她此刻倒真的糊涂了,她们既然已经知晓了顾卿辰的真实身份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心一跳试探道:“阿娘是怎么知晓阿弟的身份的?” “自是有人告知。” “那阿娘可知晓他今日受伤会为安家招来横祸?” 安锦舒说完这话便细细观察着她娘面上表情,但奇怪的是她并未在她娘面上发现畏惧或者恐慌等表情,相反她镇静的过了头。 她的表情显然是不正常的,安锦舒心被猛然揪住,就在她准备说话时曲氏却先一步道:“你爹爹会处理好的。” 她说的淡然安锦舒却觉不对,她拉住曲氏的手看着她像是在征询什么一般:“阿娘真的知晓阿弟的身份吗?阿娘可知晓阿弟与宫里那位有关系?” 安锦舒的手被反握住,曲氏心痛又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丝:“你阿弟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已经与你爹爹商量好了,你爹爹认识一位神医,正好也有那药方上的珍稀草药,我们今夜就会把你阿弟送去。” 反常。 这是安锦舒的第一直觉,她不是个傻子,此话如此牵强漏洞百出,她怎么可能相信。 她抽出手来,后退一步,眼神坚定看着曲氏:“不,谁也不能带走阿弟,既然有神医,就让爹爹把人带过来,阿弟身受重伤,保命已是勉强,又怎能沿途颠簸,我不同意。” “你这孩子,我.......” “叫我来跟烟丫头说吧。” 曲氏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安如鹤从屋中走出,曲氏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夫君便把事情真相告知烟烟吧。” “夫人且进去吧。” 曲氏走了,安如鹤看着眼前亭亭玉立少女一如既往笑的慈爱且温和:“在怪爹爹?” 安锦舒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其实谈不上,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良心,她怎么选都难以心安。 “爹爹既然已经知晓阿弟与宫中那人渊源颇深又为何要如此磋磨他?爹爹可知再过两月.......” “再过两月如何?”安如鹤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安锦舒被他严厉神色吓了一跳,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在她印象之中安如鹤从未这样严厉对过她,也是到这一刻安锦舒才意识到她也许从未了解过她爹爹。 “女儿想知晓爹爹打探到阿弟的身份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叫爹爹竟然不顾往日情份对阿弟下如此狠手,女儿不信只因为阿弟唐突我一事便能叫爹爹阿娘对阿弟如此,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不是早就知晓其身份。”安如鹤沉声说着。 安锦舒需要知道真相于是她撒了谎:“女儿知晓,可是女儿不明白,女儿只知他与宫中人有联系,可是女儿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当真?”安如鹤有些怀疑,刚才安锦舒分明说的信誓旦旦,这会子竟然又说不知晓,他自是怀疑。 安锦舒有意套话自是点头承认。 哪知接下来安如鹤的话却叫她眼前一黑。 “你阿弟是蛮夷探子。” 你阿弟是蛮夷探子...... 顾卿辰是蛮夷探子? 这简直是安锦舒这么多年听见的最可笑也最匪夷所思的话。 要说任何人是蛮夷探子她都相信,唯独顾卿辰,她不能相信也绝不会相信。 若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许是会怀疑。 若不知隐情,她许是会随着她爹她娘信了顾卿辰是探子。 可她什么都知晓,所以她不仅没有丝毫怀疑还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阿弟不会是蛮夷探子。”安锦舒淡定而笃定的看向安如鹤。 安如鹤只当安锦舒是小孩子脾性不服气,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反驳他。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也轮不到她不相信。 安如鹤知晓她无法接受所以耐着性子哄她:“我知晓你无法相信,可是铁证如山,辰儿接近你只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爹爹后悔当初引狼入室,如今只能尽量纠正错误。” “不.....不是。”安锦舒摇头,脑子里虽然已是一团浆糊可是有一条她很清楚,有人在害安家:“是谁与你说的爹爹?对方定是不安好心想害我安家,爹爹你不能信他。” 安如鹤痛心疾首看着面前小人儿,有些事他也不想去相信,可是事实胜于雄辩。 那白纸黑字信物证据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第346章 谜团 “爹爹与你说这件事并非是在与你商量什么,爹爹只是希望你知晓,我,你娘,你祖母,你兄长都很痛心。 我们谁也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么疼惜的孩子竟然是听命于蛮夷,这事关家国,并非是小事,爹爹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害了元国的百姓,也不能害了家中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安锦舒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她拉住安如鹤的手声泪俱下,也不知是是急的还是惊的:“爹爹,顾卿辰他不是蛮夷的人,他是太子,是陛下苦苦寻找的太子殿下,两个月后陛下就要接他回宫,爹爹不信可以连夜进宫去问陛下。” 以前安锦舒怕没由来的告知真相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所以对于顾卿辰的身世她一直认为人越少知晓越好。 可是此刻她却也顾不得曾经的种种,这种情况她若在不说出真相,她爹她娘绝对会行差踏错,入了歹人陷阱。 安锦舒已经有所感觉,安家如今已是站在悬崖边上,在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烟烟,你休要胡言乱语,爹爹知晓你与辰儿感情好,可有些事也不能瞎说!” “你爹说的没错。” 安老太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安锦舒望去,只看她站在台阶之上神色晦暗难明。 她咳嗽两声,虽然什么也未说可安锦舒依旧能听出她咳嗽声中压抑的怒气与冷意。 “祖母?你为何.....”安锦舒还清晰的记得昨日午后自家祖母与她说的话,她知晓顾卿辰对她的旖旎心思,可她却未曾责怪顾卿辰,只叫她早些完婚,对彼此都好。 安锦舒以为她是开明的,是与她爹爹阿娘等人不同的,可此刻的安锦舒就好似心口被扎了一刀,感到悲哀又无助。 “烟丫头,祖母一直认为你是个知大局识大体的乖孩子,可这件事,你很叫祖母失望。” 安老太太由王婆子搀扶着走下台阶。 “那孩子轻薄于你我已是一忍再忍,我谅他年幼无知孺子可教,私下明敲暗打希望他守理懂教,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他不仅变本加厉无视礼法,竟敢夜闯你的闺房,还做出那般大胆行径!咳咳咳咳!” 说到激动处安老太太咳嗽不止,王婆子赶紧替其抚摸顺气。 安锦舒看着自家祖母咳嗽的难受模样于心不忍,知她是护犊心切,于是连忙叫王婆子进屋子端水,自己则是顶替了王婆子的活计。 “烟丫头。”安老太太攥住她胳膊,满眼皆是心疼,她语重心长叹着气,似累极了:“辰儿这孩子走入了这歧途,是要毁了你毁了我安家的基业,祖母知你心软良善,可他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自也要受着这份罪。” “祖母,你们皆是被奸人蒙蔽,阿弟不是什么蛮夷探子,那个说阿弟是蛮夷探子之人才是真的居心叵测,不可信。” 安锦舒还想在争取一下,她不知晓是谁想要害安家,害顾卿辰,可是只要她家中人信她,她定能撕破对方奸计. 但是曾经对她宠溺疼爱有加的家人却在这件事上寸步不退。 她们不信她,不信她所言的顾卿辰是太子一事。 安锦舒知晓想要她们相信定要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可在这一瞬间她却呆住了。 因为她没有...... 她知晓顾卿辰是太子,但是这是因为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顾卿辰的身世对她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安家其余人却并不知晓。 她既然说顾卿辰是太子,那证据呢? 空口无凭谁又能信你。 她自是可以不管不顾任由顾卿辰自生自灭,但后果呢?谁来承担。 “爹爹,给我两日时间,我定能找出证据,阿弟绝对不能出事,爹爹,祖母,你们信我。” 眼下情况她只能寄希望于莫老,她无法央求她娘带她入宫,她娘也定不会同意,她知晓在这里说再多也不如叫她们相信顾卿辰身份来的重要。 安如鹤本不想答应,可是此事他并非不能拖延,他也不想安锦舒日后记恨自己,不过两日,不妨就等一等也好叫她死心。 “可以。” “还有一件事。”安锦舒望着安如鹤:“这整件事情尚有蹊跷,轻薄一事罪不至死,阿弟后背的伤却是会要命的,莫老大夫说了,三日内若取不到药配不出解药,阿弟必死无疑,爹爹,你能把解药给我吗?” 此毒既然是衙门所中,那衙门定是有解药。 说到这个安如鹤却是皱起眉来:“衙门地牢中有鞭笞之刑也有蘸盐至鞭子上抽打犯人之刑罚,可却极少用这等毒药,此毒只有在审问罪大恶极的犯人时才会取出,既然是罪大恶极又怎会在乎死活,此毒我这里并无解药。” “怎么会?”安锦舒惊呼:“既有毒药为何没有解药?既然是审问罪大恶极的犯人的为何会出现在阿弟身上?是有人蓄意谋害还是刻意为之?”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把安锦舒困在其中,叫她眼前一片雾色朦胧。 安如鹤做沉思状:“衙门犯人诸多,时有混淆一事发生,今日你娘找到我说完此事我便前往衙门查过此事,乃是那行刑狱卒弄混了盐与毒药,这才酿成了大错,我已把人关押起来,等此事了结后再行惩治。” 蹊跷..... 哪里有如此巧合之事,毒药与盐都分不清楚如何能做狱卒,安锦舒不信。 “女儿想见见那个狱卒。” 安如鹤直接拒绝:“不可。” “为何?” “此事我已探查清楚,无需再审问,事关衙门政权,且又是地牢那等污秽之处,你且听话。” 安锦舒心凉的彻底,她那双漂亮杏眸此刻再无丝毫星点,望着眼前高大男人的眸子也透着失望与不敢置信。 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滚落而下, “所以爹爹从一开始就不信我,所以也不信阿弟是清白的对吗?” 第347章 无人信她 “是烟烟你不信爹爹,你怎么就糊涂至此!”安如鹤想起昨夜书案之上的东西,既然她不死心,那给她看看真相又有何妨。 “你既不信,那且随为父来,为父给你看个东西。” 与安如鹤走之前安锦舒不放心顾卿辰,现如今这个家中无人能叫她信任,蛮夷探子这等身份足以叫理智的人变得不再理智。 加上轻薄一事,安锦舒害怕她娘与她祖母做下错事,于是她交代张财,叫他盯紧顾卿辰。 无事自是最好,若有不对,保住顾卿辰的性命为主要,其余的只要不伤人,他可自行做主。 张财自是应下,就算没有安锦舒的交代他也绝不会叫他人在伤自家少爷一根毫毛。 随着安如鹤一路到了他的书房,安锦舒还在思考是何东西时,安如鹤便把一封信外加一个锦囊放在了她的面前。 安锦舒未打开锦囊,她先选择了看信。 从中掉落而出的是一张地图,安锦舒看不懂,但她能从地图上的圈圈点点与标注看出这是一张关于行军布阵图,上面圈注之处都是元国的重要军塞点。 而那封信则是以顾卿辰的字迹纤细的写了他打探到的元国内部军事事宜。 信封的角落印着一个浅浅的章,安锦舒一眼便认出那是顾卿辰的私印。 她立马反应过来什么,去掏袖子,可是袖子里却空空如也,她又不信邪的打开锦盒。 然后她愣住了。 那日她生辰宴顾卿辰亲手送给她的私印此刻却静静躺在锦盒之中,成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 可是东西顾卿辰分明送给她了,她未曾给过任何人,甚至除了她的贴身丫鬟红鲤与阿梨其余人皆不知晓,如果这里有一个私印,那她那个呢? “不可能。”安锦拿着那个私印不停摇头:“女儿生辰宴那日阿弟分明把他的私印送给了我,那私印如今.......” “烟烟!” 一声怒喝打断了安锦舒的话。 少女白如羊脂下巴之上一滴晶莹泪珠随着安如鹤的这声厉喝“啪嗒”一下落在地面之上。 安如鹤捏了下眉心面上已是没了耐心:“你胡言乱语说辰儿是太子便罢了,如今事实摆在你的面前你还如此冥顽不灵,你可知此事严重性?若被皇上知晓,整个安家都会被扣上通敌叛国之罪!那是要抄连九族的。” “爹.....” 安锦舒想说她没有说谎,东西分明还在她那里,就算是假的那也代表有人陷害。 可是安如鹤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板着脸面色一片肃寒之气,他冷声喝止了安锦舒,并表示此事他心中有数自有定夺,叫她莫要在管。 顾卿辰身上的伤所需药物他会尽力筹集,但是不许安锦舒在插手这件事。 安锦舒自是不依,可是安如鹤也没有在与她说下去,并警告她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安家存亡,叫她不要胡闹。 安锦舒失魂落魄的出了安如鹤的书房,在失魂落魄的回到顾卿辰处。 安老太太和曲氏见她们向来疼爱的孩子如今这副憔悴模样都是痛心疾首,可又无可奈何。 安锦舒拉住曲氏的手最后想在努力一下,她娘若是信她,便能帮她稳住爹爹与祖母,那样她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安心的寻找证据与草药。 可是当她娘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时安锦舒便知晓,这个家中无人信她,更不会有人信顾卿辰是无辜的。 蛮夷是她爹亦是安家所有人最深痛恶绝之人,她作为女儿自是能理解,同时也明白.......这件事上她无法倚靠安家任何人。 晚间安锦舒想留下来陪顾卿辰,可是曲氏却把她遣回了屋子,顾名思义便是人自有下人会照顾无需她操心。 怕她半夜偷溜出来曲氏甚至留了一个婆子在她院中专门看管着她。 安锦舒也没反抗,乖巧的接受了曲氏的安排,她回到院子便扬言饿了,叫红鲤去备点小菜吃食顺便在拿点桂花酿出来,说是心情不好想喝点。 红鲤应了,也快快备上了酒菜。 安锦舒悻悻吃了两筷子就停了,红鲤上前问她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安锦舒摇摇头说乏了,看着桌上那一桌子饭菜她有些惋惜,怕浪费便把那饭菜赏给了红鲤她们,只道不要糟蹋粮食。 她回屋休息了,红鲤连忙拉着阿梨还有曲氏派来的李婆子坐下说是安锦舒赏的,还告诉她们不要浪费。 虽然在都护府做事待遇不错,可下人有下人的伙食,主子们吃的东西她们哪里有那个口福,偶尔府中宴请亦是主人家高兴也会赏些吃食糕点。 可赏下来得吃食分来分去到手中也只有一星半点,解个馋的量都不够更不要说过瘾了,下人们一年到头肚子里也没多少荤腥。 这一桌美味佳肴不要说对她们这等下人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就是普通点的百姓也无法抵挡这诱惑。 但不愧是曲氏调教出来的下人,没有忘记正事。 心头虽馋的紧,可依旧婉拒了红鲤叫一起吃的邀请。 红鲤也没强行拉她吃,见她不吃便与阿梨津津有味的吃的满嘴流油。 那婆子闻着香味肚子咕咕咕的直叫,要知晓今夜因为四少爷的事她们这些个下人连饭都是没用的,错过了时辰便只有等下一顿,本不领这个差事她屋中也有些糕点可顶一顶,可如今领了这个差事也回不去屋子,只能饿着。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拒绝了红鲤的邀请,她们所处的屋子正是主屋的外间,想进想出皆得从她们这处过,她也无需担心三小姐偷跑,早知刚才就应下了,此刻再后悔也是抹不下面子。 看着那坐在椅子上一脸郁闷的婆子阿梨胳膊肘碰了碰红鲤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差不多了。 红鲤立马舒服的叹谓一声,摸了摸肚子似可惜道:“哎呀,这么一桌你我二人也不吃完真是可惜。” 阿梨立马点头:“就是说啊,小姐若能在吃一些奴婢撑一撑也能撑下去,可惜小姐胃口不好,竟然只动了几筷子,如今姑苏瘟疫横行,多少人吃不上饭呢,实在浪费。” 二人对着那一桌饭菜叹了口气,似可惜极了。 紧接着红鲤转头看向那婆子似没有办法出了声:“李妈妈真不吃些?这真是浪费了,小姐的这个桂花酿可是珍藏的,此等美味说不准这辈子也就品的上这么一回,李妈妈当真不尝尝?” 第348章 这个游戏不好玩 李婆子本正懊恼着呢,一听这话立马顺坡下驴应了下来。 可又不想叫红鲤她们看出她想吃,嘴上虽然应下,可是面上还佯装为难,慢悠悠的走过去坐下。 红鲤与阿梨相视一笑,然后二人一唱一和给李婆子端酒夹菜,没几个回合李婆子便醉眼朦胧的开始说胡话。 红鲤立马又连哄带骗给她灌了几杯,人霎时间倒在桌上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了。 一看成了红鲤立马进屋去通知安锦舒,安锦舒也早已收拾好没有犹豫的往顾卿辰所在之处赶去。 本来还在担心到了顾卿辰处该如何躲过那些伺候的下人,可到了跟前安锦舒才知晓,是她想的太多了。 哪里有伺候的人,屋外守门的是张宝,屋内伺候的是张财,根本没有外人。 看到此安锦舒的心不由凉了半截。 看见安锦舒来了张财张宝都有些意外,谁也没想到她会大半夜跑过来。 一进屋子便是浓重的血腥味,安锦舒直接走到榻前,查看顾卿辰的状态。 背上插的银针密密麻麻看的安锦舒心都为此一抽,由于趴着安锦舒看不清顾卿辰的面容,可又害怕他出事,安锦舒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拨开他的墨发,露出他妖孽又精致的面容。 面上的两道伤口应该是利器所伤,并非鞭笞留下的,所以并未流血不止,此刻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血痂。 安锦舒轻柔摸了摸顾卿辰额头,见他没有发烧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发烧代表伤口未感染,若是发烧了才是麻烦,最主要的是她怕顾卿辰扛不过来,他如今身子流了那么多血在经不起一点意外了。 “三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少爷。”张财说着便给安锦舒跪下,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三小姐你救救少爷吧,如今只有你能救少爷了。” 他声泪俱下不似伪装,安锦舒心头酸涩。 可出于对张财上一世的了解安锦舒并不会把他认为成一个简单的下人。 她微微叹息用商量的语气试探着:“你不如替你家主子给那个人写封信?就说需要一些草药。” 张财听着这话露出迷茫神色,似乎并不明白安锦舒在说什么。 安锦舒一瞧他那一头雾水模样眯了眼睛:“你不知道?那你认识黑昼清歌吗?” 张财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就当安锦舒以为他即将露馅时他恍然大悟道:“小的认识清歌侍卫,她不是曾给三小姐你做过贴身婢女?是她吗?” 安锦舒翻了个白眼,罢了,顾卿辰也许还没有告诉他实情呢,找他不如去找莫老。 但是安锦舒同时也很奇怪,她抬眼看向房梁与阴暗处,清歌与黑昼怎么可能会不在顾卿辰近前? 但若是在的话她们主子如今被殴打成这副模样她们难不成一点都不着急? 安锦舒狐疑的收回视线,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眼下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找那些药草。 “你去打盆热水来。”安锦舒交代道。 张财不放心的看了眼榻上之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乖乖去打水了。 不远处的两个人看着那映衬在窗上的少女倩影,曲氏叹息一声,愁容爬上眉梢。 杨妈妈出声宽慰:“夫人不必忧心小姐,以老奴看小姐不像糊涂人。” “我倒是希望她糊涂一些,便也不会叫我如此操心。” “那夫人可要老奴前去......” \"不用。\"曲氏摇首:“我记得我库中有那药方上的草药,你且去寻寻,明日找个时间替我给烟丫头送去。” 杨妈妈看了眼曲氏,应声说是。 曲氏看着那不远处窗上晃动人影,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固然心疼顾卿辰, 可是她更痛恨蛮夷。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替蛮夷做事,只希望他记住此次教训,伤好后自觉离开安家。 安锦舒并不知晓曲氏已经知她溜出了院子,张财打来水后,她小心翼翼的替顾卿辰擦干净脸上血渍,直到他脸上只有伤口后她掏出怀中小瓷瓶。 她用小玉勺挖了些出来,轻轻的涂抹在顾卿辰面颊伤口之上,小心的像对待一件珍世稀宝,似乎劲大一些手下之物就要碎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先活下来,顾卿辰,这个游戏不好玩,你难道真的不想要命了?” 涂抹到最后安锦舒无法抑制心头无助。 她手颤抖着无法控制的喘着气。 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站起身来时,从容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 她把药丢给张财:“此乃雪肌膏,每隔三个时辰给你家主子脸上抹上一次。” 说完便行至房中央的凳子上坐下,拉了拉身上狐裘就那么趴在桌子上睡了。 似极为疲惫,没多久屋中就响起了她匀称的呼吸声。 红鲤并未唤醒她,知晓自家小姐是放心不下四少爷,她费劲从院子溜出来定不会在回去的,她看了张财一眼,然后把准备好的金丝枕垫在安锦舒脑袋下,又给盖了被子,吹灭一盏屋中蜡烛后,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红鲤做完这一切便搬了椅子挨着安锦舒守着她,她不能睡,她需要保证自家小姐的安全。 可是前半夜还好,红鲤尚能坚持,直到后半夜,她头一点一点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直到一股香风吹来,她立马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床榻之上本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在张财的搀扶下顾卿辰缓慢的从榻上坐起。 “主子,你这伤还流着血呢,莫老交代躺着为好。”张财劝道。 顾卿辰却挥了下手示意他闭嘴,然后他那双妖孽且带着薄红的眸子落在了屋子中央正睡得香甜的少女身上:“白家可有动作?” 他话音才落,阴影处便传来黑昼的声音。 “如主子所料,假太子的消息放出去后白家立马就坐不住了,今夜子时,白家的信已经递出,按主子吩咐属下并未拦截,只尾随其后,白家小厮进了屋门坊后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他呢?” “陛下今夜再次咳血,恐是......” 顾卿辰的眸子闪了闪,嗯了一声,黑暗之中传来淅索之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看着那晦暗烛光下恬静睡颜,顾卿辰勾起一抹邪笑:“阿姐,并非是我冷血,此次机会若安家抓不住,便也怪不得我无情。” 第349章 浑身上下就这张脸可以瞧 卯时二刻安锦舒被红鲤唤醒。 这一夜安锦舒睡得那是一个头昏脑涨,许是从来没有这样趴着睡过,起身后她是处处都酸疼,特别是那脖子,酸痛难忍。 她已经睡过头了,匆忙看了下顾卿辰的状态她就伴着月朗星疏赶回自己院子。 昨夜她是偷溜出来的,定要在那婆子醒之前赶回去,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那婆子昨夜喝的多,直到过了卯时她才悠悠转醒。 捂着胀痛的脑袋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捞了帘子进屋中去看。 安锦舒听见动静回眸看她,红鲤顺手把簪子插在安锦舒发间调笑道:“李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醉酒做噩梦了。” 李婆子见人好端端坐在屋中,瞧模样似乎才起她擦了把额头冷汗躬身笑着:“确实做了噩梦,老奴此刻心还乱跳呢。” 说罢她向安锦舒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又道:“既然天已亮了老奴便回去了,昨夜多谢三小姐赏食。” 安锦舒微微一笑:“李妈妈客气,母亲身子不好,李妈妈赶紧回去伺候着吧。” 李婆子再次躬身然后退出了屋子。 她一走红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李婆子估摸着还在懊恼昨夜喝多了呢。” 安锦舒看着面前铜镜中的娇人儿却笑不出来:“红鲤,我记得生辰那日阿弟送给我一个锦盒,我放在衣裳袖中了,你可有见到。” 红鲤想了想摇头:\"奴婢并未见到。\" 阿梨也摇头:“奴婢也未曾见到。” 意料之中的回答安锦舒也不意外,顾卿辰当天把私印送给她后她随手就放在了袖中,后来她要还给顾卿辰顾卿辰未收从那之后她也并未留意过。 如今她这里的私印丢失,她爹爹那里多了一块私印,自是不用多说,她爹爹那里的私印便是她丢失的那一块。 只是她是何时丢失的?又是谁从她这处顺走的? “罢了,找不见就算了。”今日乃多事之秋,她也无多余时间前去查探私印丢失一事。 安锦舒扶了下头上簪子起身:“备马车,我要出府。” 如今所有事情都没有顾卿辰的性命重要,他要死也绝不能死在安家,她只有三天时间经不起浪费。 派了个人去只会自家娘亲与祖母她今日便不去请安了,走之前不放心安锦舒又去了趟顾卿辰处。 吩咐小厨房给炖了些补气血的燕窝,安锦舒亲自喂顾卿辰吃下这才放心离开。 殊不知她前脚走,后脚刚才吃饭都需要她喂的人就自榻上起身。 而莫老不知从何处出现为其取下了背上银针,但是神奇的是那本需要药物才能止血的伤口竟不曾流出一滴血来。 “少主这催动内功流血之法虽说并不会留下祸患,可终归损伤身子,何苦来哉。” 莫老一边收拾银针一边叹息。 顾卿辰披上衣裳冷眸微动:“劳烦莫老,叫你来回奔波。” 莫老摆摆手不吃他这一套:“你就没叫人省心过,习惯了。” 他看着顾卿辰脸上的那两道伤疤气更不打一处来。 抬手间一个东西被他抛出,稳稳落在顾卿辰手中:“那丫头给你的膏药记得抹,浑身上下就这张脸可以瞧,若是毁了,小心那丫头嫌弃。”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顾卿辰那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黑了两分。 眸中虽有些不耻用手中药膏,可终归没有还回去。 “主子,我们该走了。”黑昼提醒道。 顾卿辰如今是重伤患者,安家人定是要过来瞧瞧,他们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时辰不到。 顾卿辰嗯了一声,下一刻便如风消失在原地。 ———————— 安锦舒先去了盛国公府,这个时辰盛怀安定不会在府内,但她此次过来也并非是找他的。 前日她的生辰宴上谢之双崴了脚,她作为主家一直未曾前来慰问,正巧今日出门前来看看她。 对于安锦舒盛国公府的守门小厮自是熟悉,没敢叫其在门前等待,毕竟众人皆知对方是他们府中以后得世子妃。 得罪她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把她一行人领至大堂,管家给斟了茶水,吩咐下人小心伺候着自己则是急匆匆前去寻谢之双。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谢之双由丫鬟搀扶着进了大堂。 见到安锦舒时谢之双想要向她行礼,安锦舒赶紧拦住了她:“此处就你我二人无需这些虚礼,此次前来就是来看看你,脚腕如何了?可有好转?” 谢之双柔柔一笑声音婉转:“劳安姐姐挂心,本就是小伤,如今已快痊愈了。” “那便好。”安锦舒轻笑看了眼红鲤,红鲤立马端着东西上前。 安锦舒接过东西递至谢之双面前:“这是青柯子,乃活血化瘀的良药,碾碎磨成粉末,与桃仁,当归等药相煎可有良效,用热水化开揉抹伤处可通经活络。” 谢之双有些受宠若惊,要知晓这崴脚一事其余人哪怕是谢氏都不曾如此关切她,只问了她可有大碍,她表示无事后便在未过问,只每天差人前来问候一句。 实则她一点也不好,伤处每夜都会有胀痛感,请了大夫前来查看大夫表示是淤血堵了经络需要活血化瘀的药物。 她没有钱,本就寄人篱下又不好麻烦谢氏,也怕她人说她娇气。 只取了些常用药物,每夜叫婢女给揉一揉患处,虽有成效可收效甚微。 青柯子乃珍稀药草,与人参等药物齐名,可见珍贵。 有了这草药辅助,她便能早些好,也能少受些罪。 心头动容谢之双接过那药感激行礼:“谢谢安姐姐赠药,妹妹感激不尽。” “能帮助到你便好,这京都无甚玩意,你若无聊可常来都护府寻我,我每日也无事,咱二人可相携逛逛走走。” 安锦舒笑的明媚,谢之双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 在安锦舒说出告辞的话时谢之双突然问了一句:“安姐姐,令弟还好吗?” 安锦舒刚要动的身子僵在了她面前,她看向谢之双眸中揣着打量之色。 “谢小姐怎么突然问我阿弟了?” 谢之双那清透眼中闪过慌张,连忙笑道:“没什么,就是那日席上好似看见顾公子被杯子伤了掌心,遂才问问。” 安锦舒半信半疑挑挑眉,并未多心,谢之双与顾卿辰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自也不会多想。 “他近日确实身子不太舒坦,我会把谢小姐的关心告知于他,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谢之双朝之福身:“安姐姐慢行。” 第350章 筹药 谢之双一直把安锦舒送出门去,目送安家马车走远后她才收回神色掩面对着彩儿道:“备马车,去莲花巷子。” 马车缓缓驶离国公府后门,其身后一辆马车缓缓跟了上去。 刚才安锦舒自国公府离开后根本没有离开,她越想越觉谢之双的那句话有些奇怪。 虽然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安锦舒是她多想,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什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并没有离开国公府,而是想看看谢之双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等了不到两盏茶,谢之双便备了马车自后门出了国公府。 就当安锦舒以为自己猜对了,想看看谢之双到底在隐瞒什么时,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药铺前。 对方进了药铺后很快就出来了,手上提了一包药。 安锦舒派了车夫前去药铺探查消息,没一会车夫回来表示谢之双买了些药,并没有做别的。 安锦舒陷入沉思,看着国公府的马车原路返回她不由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随后她苦笑一声,近日的事情已经把她搞得有些疑神疑鬼了,她已经在谢之双身上浪费了很长时间了,而她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可她并不知晓谢之双看她并未跟来重重松了口气,清歌坐在她对面脸色冷凝。 “清歌侍卫怎么知晓安姐姐在跟踪我?” 清歌看了她一眼:“此乃属下职责。” 她脸色太冷,谢之双也不敢跟她在搭话,只得拿着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直到清歌认为安全了,马车才调转方向往莲花巷子而去。 安锦舒直奔芙蓉锦阁而去。 自上次她在阁中出事后这芙蓉锦阁就换了掌事,如今接待她的掌事她也是第一次见。 与第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位风韵魅力十足的女子,一袭青衣,墨发如瀑,勾着一双桃花媚眼,看人时似要把人的魂都勾走。 安锦舒把那药方递至她面前:“都说芙蓉锦阁无事不通,无所不能,两天之内我需要这药方上的所有草药,你们可能寻来?\" 那掌事的轻笑一声取过药方,看上一眼后便啧啧摇头:“怕是要辜负姑娘的信任了,这药方上的药皆是些珍稀草药,想要在两日之内全部找到取来,怕是......” “三百两。”安锦舒看向她朱唇轻启:“黄金。” 那掌事并未因这三百两黄金有所动容,依旧神色未变笑着摇头:“并非是钱的事。” “五百两.....” 那掌事依旧摇头,只是这一次明显迟疑了一下。 “六百两......” 说真的,饶是芙蓉锦阁最不缺的便是银子,可这六百两还是叫那掌事踌躇起来,毕竟六百两黄金,对一个酒楼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见她犹豫却依旧不松口,安锦舒最后给出了底价。 “八百两黄金,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格,若是掌事依旧无法在两天以内凑齐这些药材,那便罢了。” 终于在八百两黄金的诱惑之下,那掌事松了口。 “请稍等片刻。” 说完她拿着那药方如风般离开了屋子。 安锦舒一杯茶还未喝完,那掌事便神色匆忙的回来了。 “小的已经去与上面确认过,贵客要的这些药材我们芙蓉锦阁只能凑齐一半,这药方上圈出来的草药皆是两天以内能为贵客寻来的,剩余的,恕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掌事把药方递还回去。 安锦舒接过看了一眼,画过圈的草药占了大半,其中还包括好多安锦舒正发愁的草药,见到此她虽肉痛金子,可也算稍感安慰。 “这八百两黄金是你们能为我凑齐这药方上所有药材的报酬,如今你们只能凑齐一半,那......” 掌事立马反应过来,笑颜如花道:“我们芙蓉锦阁做的是正经生意,自是办多少事收多少钱,绝不会多收。 贵客开价八百两,如今我们只能为贵客寻来一半的药材,便收一半的价格四百两,贵客以为如何?” 安锦舒站起身来没有意见:“既如此那便在此谢过了,银票我会派人送来,后日午间我会前来收货。” 掌事笑若春风点头送迎。 直到安锦舒走远她都站在芙蓉锦阁门前久久不曾离去。 “小姐,如今这药方上的草药咱们就剩下八味没有了,可要奴婢去城中各大药铺寻一寻?” 看着药方上仅剩的几味草药红鲤嘟囔着。 阿梨忙跟着说道:“那我与红鲤姐姐一同去寻。” “此也为一个方法,这京都城中大大小小店铺众多,总有店铺会有私藏,阿梨你且去找几个人,去城中各个铺子都问问,若有消息到端亲王府前来寻我。” “好嘞小姐。” 马车停下,阿梨下了马车,等她站稳后,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往端亲王府而去。 安锦舒到端亲王府时顾瑶正在屋中苦哈哈的练女红,见到她后还以为是眼花了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直到确认是她后,尖叫一声跑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烟烟,你终于舍得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教她女红的婆子见有客来自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顾瑶更是口无遮拦抱怨起来:“你都不知道烟烟,我娘最近给我从宫中寻来一个嬷嬷,教我女子规矩,每日都板着个脸,跟谁欠她钱似的。” “你娘怎又开始禁着你了,可是你又惹祸了?” 顾瑶撇嘴:“就是那日从你生辰宴上回去后出了点事,便这样了。” 听她说出了事安锦舒便问道:“是何事?” “还不是顾长铭那蠢货,龌龊下流便也罢了,大半夜不知与哪个娼馆的女人在后花园苟合,那声音,我还以为野猫冬天发春了,心烦气躁之下提着石头上去把他开了瓢。” 顾瑶说的轻松平常,安锦舒听得满头黑线。 这顾长铭这么多年依旧是这副死性不改的模样,也怨不得顾瑶这般没轻没重。 “那可是你弟弟,下手如此狠,你娘没鞭笞你算是好了。” 顾瑶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我这是在为民除害,以免他在出去霍霍别的女子,可怜我那弟妹,竟要忍受这浪荡子一辈子,算是毁了。” 一年半前,顾长铭娶了京都世家钟家二女,如今也马上是要当爹之人了。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水性杨花以及浪荡的性子却依旧没改。 “算了不提他了,总得我那一石头也得叫他好好躺个半月才是,烟烟你今日怎么来找我了?可是家中无聊想我啦?” 安锦舒拉过她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塞进她手中,语气疲惫道:“玉棠,顾卿辰出事了,安家恐有大难。” 第351章 告知真相 顾瑶一听这话立马就不淡定了,她以为安锦舒在开玩笑,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当确认她没开玩笑后她得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你认真的?出什么事了?” “顾瑶,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些难以置信或者是荒唐,但是你是我最信任的好友,我相信你定能理解我,也会信我。” 顾瑶被她这语气以及严肃模样吓了一跳,她深知事不简单,她拍拍安锦舒的手背,看向屋中下人:“你们下去吧。” “是。”屋中婢女应声退下,就留红鲤等人也是退了出去,关好房门守在了门前,以防有人偷听。 “说吧。” 安锦舒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她在说之前抓着顾瑶的胳膊认真确认最后一遍:“你真的想听吗?玉棠,我需要你想好认真的告诉我。” 顾瑶也同样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嗯了一声,极为认真的回答她:“我认真的,你说吧烟烟。” 安锦舒迟疑片刻,这才缓缓道出上一世的事。 只是该说的她说了,不该说的她自是不能说,比如她与顾卿辰的事。 顾瑶一开始是不信的,还笑安锦舒在逗她玩,可是当安锦舒说出顾卿辰是太子时她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顾卿辰是谁?” 安锦舒看着她得眼睛一字一顿把那两个字咬出了声:“太....子。” 顾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下一刻又猛地清醒过来:“不是,你等等,你为何要突然告诉我这些,烟烟,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会吗?” 顾瑶摇头:“不会。” 她又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现在各方势力暗地里都在想方设法要太子的性命,怪不得前一阵子宫里传出太子已经回宫的传闻,这声东击西之法,原来是为了保护宫外之人。 这并算不得好事,她说出去岂是嫌命长。 “你是郡主,想必有所听闻,陛下两月后欲对天下宣告太子身份,而如今顾卿辰被诬陷为蛮夷探子,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莫说两月,怕是半月都撑不过去。 我爹爹为攻打蛮夷在外十一载,最是痛恨蛮夷人,此刻早被蛮夷探子四字刺激的没了理智,家中人无人信我,皆以为我是在为其开脱罪责,我需要药草,而你能入宫。” 顾瑶看着手中信封:“你想让我把这封信递给皇上?” 安锦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不是,这封信是给怀安哥哥的,他近日应该不会出宫了,我无法联系到他,你把这封信给他便好。” 顾瑶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问出心头疑惑。 “烟烟,这件事你为何不找皇上,按你说言皇上是他爹,自不会看着他去死,宫中御药房什么药没有,就算给他当饭吃也是绰绰有余啊。” “那你可有想过皇上会如何惩治安家?” 顾瑶被她这话一噎,好看绣眉紧皱。 “蛮夷一事尚无定论,安家若不搬出蛮夷之事又如何解释顾卿辰被鞭笞至此,若搬出蛮夷一事,安家又如何排除同伙之嫌疑? 我并非是不信爹爹能摆平此事,君心难测,玉棠可懂?” 顾瑶身在皇家自是不会那么单纯,只安锦舒一提点她立马反应过来安家处境。 安大将军手中的几十万大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凡被抓住把柄,皇上便能揭竿而起借此事发难收回兵权。 一个没了兵权的大将军就是被架空的壳子,饶你再厉害也翻不起风浪。 显然安锦舒顾虑良多,恐怕安大将军亦然。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说的那些药材你又如何凑齐?你且叫我瞧瞧,我许能帮忙也不一定。” 顾瑶伸出手问安锦舒要药方,见她此举安锦舒眼眶直接红了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你定能信我理解我。” 顾瑶拍拍她背:“先说好,我可不是白帮你的,如果顾卿辰真如你所言是太子,事后我可得讨赏赐的。” “都依你。”安锦舒很大方的应下,顾卿辰若能渡过此劫,之后的事都好商量。 说着安锦舒把药方递给顾瑶:“你且瞧瞧这上方可有什么药材是你有的。” 顾瑶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药名,想不通这是什么解药需要用到这么多名贵药材。 她指了指药方上三个没有画圈的药材:“这个,这个,这个,这三个我库中应该有,我且寻一寻,若寻到明日给你送去。” “好。”安锦舒收回药方,把顾瑶指的那三个药材做了记号,如此便只剩五味草药了。 “烟烟,你刚才说到你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你既然知晓顾卿辰的身份为什么不早早的把顾卿辰送回宫去?还能讨个赏赐。” 安锦舒确实告知了顾瑶她有上一世记忆一事,可也并未说的那么详细,所以顾瑶并不知晓具体实情,此刻想不明白后才问了一嘴。 安锦舒支支吾吾半天然后找了个理由:“因为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毕竟谁能想到远至边塞捡来的人能是太子呢。” “那你不叫我喜欢他的原因也在这里?”顾瑶突然想起这陈年旧事来。 安锦舒能怎么回答,自然回答是了,毕竟不这样回答也解释不了为何当初不叫她喜欢顾卿辰一事。 “怨不得呢。”顾瑶恍然大悟,很多想不通的事把顾卿辰带入太子这个身份便觉得合理了:“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原来身份是这样,恐怕他也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了,在你安家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回宫罢了。” 安锦舒笑了,因为顾瑶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而且已经接近真相了。 顾瑶拍拍心口惊恐万状道:“还好烟烟你有先见之明把我劝住了,他竟然是我太子哥哥,我若真陷在他身上迟早要闯下大祸来,此等有违伦常之事,注定是无果。” 此等有违伦常之事,注定是无果...... 顾瑶的话无意间敲打在安锦舒心头之上,她上一世要有顾瑶一半觉悟也不会走到那一步,而如今倒是那人糊涂了。 “玉棠,这送信一事便拜托你了,我且还有点事便先去了,今日告知你之事你定要保密。” 顾瑶抓着她的手不舍得叫她走:“你在陪我一会吧烟烟,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结果都是在说事情,都没有好好陪人家说说话。” 她一边摇晃安锦舒胳膊一边撒娇,安锦舒受不了她,便答应在陪她坐一炷香。 第352章 被推着往前走 说陪顾瑶坐一炷香,最后从端亲王府出来时夕阳西下,竟已至申时。 阿梨没有动静,想来是有所成效,她上马车前往清风堂,准备找莫老确认点事情。 走至清风堂拐角胡同时安锦舒捞开帘子准备透透气,帘子捞开的瞬间她看见一道人影自清风堂门前走出,然后朝着她们相反方向而去。 天色有些暗了,她并未看的太清楚,只是那身影有些眼熟,她便眯眼多看了一会,随着人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她便也收回了视线,那人身影怎么那么像黑昼? 可是她与黑昼并不相熟,对方是暗卫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大门,便自嘲一笑,她近日总是疑神疑鬼的,看谁都有嫌疑。 马车停稳,安锦舒由红鲤搀着下了马车,清风堂的小药童看见她后啊的一声,转身冲回了屋子,顺着他的背影,安锦舒看到他往后院跑了。 \"我们这么吓人?\"红鲤错愕。 安锦舒微微一笑:“看来我们不太受欢迎啊。” 话音落,莫老自后院掀了帘子走出。 他远远看了安锦舒一眼,往旁边屋子走去,安锦舒意有所感,缓步跟着他进了屋子。 屋中陈设简单,许是看病之所,倒是干净整洁。 “安小姐可要喝茶?” 他似乎知晓安锦舒前来并非是看病,所以并未问她哪里有恙。 安锦舒也不拘谨含着笑坐下:“那就劳烦莫老先生了。” 莫老拿着青瓷茶壶替她斟了茶:“只要安小姐不嫌弃我这水淡茶鄙便好。” 安锦舒青指端起茶盏,微微品茗,然后便笑了:“若是莫老先生把这茶称鄙,那天下也无好茶了。” 雪雾毛尖,采摘自初雪之时,一株茶上只取顶端一点,物以稀为贵,此茶千金一两,有钱都难求,属于御贡之物了。 顾卿辰对这莫老先生的敬意超乎她的想象。 莫老失笑,自顾自坐下:“不知安小姐前来清风堂所为何事?” 安锦舒也未与他绕圈子直接表明来意:“我需要一些药材不知莫老先生可能帮忙筹集?” 莫老听见此话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莫老先生若是为难便算了。” “确实为难。”莫老放下茶盏看向她,浑浊的眸子却透着精光:“此事我若插手安小姐可知后果?若非是职责所在,昨日贵府来请,我岂能出诊。” 安锦舒自是知晓,可是她不信面前人能在此事之上无动于衷。 “此事蹊跷,本该好好探查,可如今阿弟重伤行动不便,查探一事只能暂缓,现在我更担心阿弟的伤,药草难寻,还望莫老先生帮帮我。” 莫老呵呵呵的笑起来:“安小姐恐是在与老夫说笑,安大将军权大势大不过区区几株药草又怎么能寻不到。” 安锦舒面色有些苍白,她总不能告知对方她爹与她娘根本没有表示要救顾卿辰,一个蛮夷探子,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才是好的。 她故作淡定:“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三日时间太短,经不起一点意外。” 莫老苍老面庞含着笑意,似不曾看破安锦舒的强装镇静。 可安锦舒心虚,屋中陷入诡异的寂静,心头只希望结果如她所愿。 良久之后,莫老出了声:“长须。” 屋门被推开,曾经的小药童如今已是大变模样,神清骨秀,浑身透着一股谦和之感。 他向着莫老抱拳:“师傅。” “把我库中的苏木与紫芙取来。” “弟子遵命。” 长须退出屋子,安锦舒放下杯盏起身感激朝莫老福了福身:“谢莫老先生相助。” 莫老微微一笑:“我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安小姐好自为之。” ........ 出了清风堂,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长须把手中锦盒放置红鲤手中恭敬相送。 安锦舒朝之道谢,然后提裙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清风堂,安锦舒看着手中锦盒却一脸愁容。 红鲤不解:“小姐不是已经能确认莫老先生不会把此事告知陛下为何还如此苦恼?” 安锦舒也不知晓自己为何如此,她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心里却莫名的慌张。 莫老给了她药材便代表此事他也不希望节外生枝,顾卿辰受伤一事他暂且不会上报宫中,可也仅仅是现在不会上报。 如果三日之后顾卿辰未能脱离危险,那便是另一种局面了。 “红鲤,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我往前走,你有这种感觉吗?” 红鲤担心的看着她:“小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今夜别去四少爷那里了,你需要休息。” 安锦舒看向她,看见红鲤担忧神色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一下拍拍她脑袋:“你家小姐没事,恐是最近事多胡思乱想了,无事。” 红鲤依旧没有放下心,一路之上都在劝她。 回到府中,迎面撞见阿梨,见到安锦舒后她赶紧走上前来,先是行礼然后低声与之说了几句话。 安锦舒听着眉头皱起:“你说全城药铺均无我们所需草药?” 虽然结果并不意外,可却有些匪夷所思,她们所需草药虽说珍贵,可京都百年药铺众多,若说价格昂贵尚能理解。 没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安锦舒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她沉下脸来,表示自己知晓了然后便往顾卿辰处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是她祖母知晓她回来了请她前去用膳。 安锦舒看了眼不远处亮着灯的屋子,看来得晚一些才能去看顾卿辰了。 她转身前往如意院,却不知这一去便是一夜。 顾卿辰本趴在榻上等着人前来探望他顺便给他抹药喂饭。 哪知等来等去直到三更天也不曾见人。 张财看着那在烛光之下黑着脸坐的笔直之人,只觉那昏暗烛光都显得阴森可怖起来。 他真的替自家少爷不值,主子为三小姐做了那么多,可是三小姐在少爷如此重伤的情况下竟大半日都不来探望一眼。 白日尚能以寻药为借口,可是晚上呢?据说三小姐早在申时三刻就回府了,可是直到现在都不见影子,许是把他家少爷忘在脑后了。 第353章 最后三味药材 顾卿辰在昏暗烛光之下坐了很久,直到寅时,他才冷笑一声回到榻上。 烛火也在他起身离开后燃烧殆尽,随着一缕青烟飘起,那抹微弱光亮也彻底的暗了下去。 第二日安锦舒从如意院出来时天空已露鱼肚儿白。 她走路虚浮,身子全靠红鲤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她只觉手臂酸胀,脖子更是酸疼,身子骨都软成了面条一般一点气力都没有。 前一日夜间本就没睡好,白日又奔波寻药,夜里被自家祖母罚着抄了一夜女德女戒,此刻不仅头晕脑胀,面色憔悴又惨白。 “小姐,可想吃些东西?”红鲤见安锦舒如此心疼的无以复加。 安锦舒摇头,她现在只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做。 可是她又放心不下顾卿辰,所以睡觉之前她决定去看顾卿辰一眼。 可是红鲤却拉着她不叫她去:“小姐走路都在飘如何能走到前面去,奴婢送小姐回院子,小姐好好休息,奴婢替小姐去探望四少爷。” 听着红鲤的这个提议,安锦舒迟钝的脑子转了转,然后认为可行。 她确实扛不住了,她恨不能现在倒地就睡,顾卿辰那里有张财张宝照顾她也无需太过担心,纵不过还有红鲤替她前去探望,她睡一觉起来再去也不迟。 安锦舒迷迷糊糊随着红鲤回到繁锦阁休息,闭眼之前她还不放心的交代红鲤记得给顾卿辰熬些补身子的汤给他喂下去。 红鲤一边听一边记,还不忘给安锦舒盖好被子。 安锦舒脑袋一碰到枕头困意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喃喃念叨:“还有.....还有雪...雪肌....膏,别忘了给他抹,留疤.....不好看了。” 红鲤没听清,遂也未放在心上,全当她睡着了在说梦话,叫阿梨守着她,自己则是往前院去了。 红鲤走过长廊路过一个花园假山时突然听见两个丫鬟的交谈声,她本也未放在心上,可偏偏她听见了“四少爷”三个字。 于是出于好奇她佯装路过,慢下了步子,耳朵却竖了起来。 那两个小丫头躲在假山后偷嘴,并未发现有人来了,还唏嘘着顾卿辰的事。 左右不过顾卿辰那张脸毁了可惜,或是伤的很重等等。 后来说了没两句一个小丫头突然提到天麻,红鲤的眼睛瞬间亮了。 天麻乃是她们所缺的药材其中一味,此药与别的草药不一样,天麻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采摘更是危险重重。 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且得是极阴极寒之处,幼年天麻是毒草,没有治病之效,年份过长的天麻又丧失药效,无用。 想要入药,必须得取二者中间者,便是年份不长不短的天麻才行。 因长在悬崖峭壁又是极寒之处,采摘上来且不一定有用,所以天麻乃是最难寻的草药之一。 她家小姐最是担心这味天麻,就怕最后寻不见这天麻坏事,不曾想竟能在此听见。 “那花白杆黑瓣有着奇香,你若是去过库房也定能闻见。” 二人原是安老太太院中的小丫鬟,趁着早上无事在此躲清闲。 恐是为了凸显自己见多识广其中一个小丫鬟便把自己看见天麻以及那天麻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全部说了出来,洋洋得意的模样哪怕红鲤没有看见她的表情也能从她语气听出来。 她二人说的忘我,红鲤也没打搅她二人,把此事默默记下,然后刻意发出动静来,告知这二人有人来了,很快假山后的声音便消失了,红鲤侧身躲了,只看两个着桃红色衣裳的小丫头匆匆忙忙溜了。 她也没有逗留继续往前院而去。 午间顾瑶送来了草药,安锦舒也因她的到来结束了休息。 顾瑶表示她今日一早已经与她娘进过宫了,她也把信送到了盛怀安手中。 还表示最近宫里不太正常,死气沉沉的,就连御花园都没了往日的美艳。 “怀安哥哥可好?”看她说的吓人安锦舒便有些担忧盛怀安。 顾瑶点头:“看状态还算好,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皱着眉头,好似有什么烦心事。” “应该是为了姑苏瘟疫一事。”安锦舒如是道,毕竟盛怀安今日头疼之事只有这个了。 “烟烟你信中写的什么啊?找盛怀安帮忙寻药吗?”顾瑶好奇。 安锦舒蓦然笑了:“不是,只是近日我事情较多,怕无法给他送行,便写封信叫他放心。” 顾瑶一阵龇牙咧嘴似有些受不了:“我当是求助信,原来是相思书啊。” 安锦舒莞尔一笑并未否认也并未承认。 见安锦舒似有心事顾瑶也未再提盛怀安:“在担心药材的事?” “还差三幅药材,其中一味天麻最是难寻,玉棠你可有耳闻?” 顾瑶自是没有听过的,但她还是问了一嘴天麻是做什么用的。 安锦舒告知她天麻之作用,顾瑶点点头表示她想想法子,她进宫方便,她想法子去御药房问问。 这本不是她的事,可她如此上心安锦舒自是感动。 顾瑶因为要赶着去给其问药,所以并未逗留,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去了。 她走前安锦舒问她不去瞧瞧顾卿辰吗? 顾瑶说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见。 她前脚走,后脚红鲤便把早间听见的事给安锦舒说了。 “当真?是祖母院子里的吗?” 红鲤点头:“不会错的,奴婢看到她们衣裳了,是老夫人院子里的。” 安锦舒面色一喜:“快红鲤,梳妆,去祖母那里。” 正发愁天麻一事,这便送上门了。 安锦舒马不停歇的往如意院赶去,进了屋子后却发现屋中有客人。 是盛国公夫人谢氏。 见到她来谢氏立马笑意璀璨上前拉住她的手:“刚才还在与你祖母说起你,这不是巧了嘛,来,坐。” 安锦舒有些懵的被拉着坐下,她看看谢氏在看看座上自家祖母,有些好奇她二人刚才在说什么。 似乎是知晓她在想什么,谢氏自顾自笑道:“昨夜我做梦啊,梦见有别人家前来求娶烟烟,我这心啊自醒后就七上八下的,怀安那孩子受陛下器重受命前往姑苏这婚期是一拖再拖。 我本担心着,因前一阵子烟烟你说想一年后再完婚,今日前来你祖母却说你本有意近日完婚?” 第354章 最后一味药 安锦舒不曾想对方前来竟是因为这事,那日她是与自家祖母说过这话,可是盛怀安并没有时间完婚,紧接着又出了顾卿辰的事,她也便在未想起过此事。 “怀安哥哥临危受命前往姑苏,我定等他回来。” 安锦舒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想借此话给面前人吃一颗定心丸。 谢氏满眼疼爱的摸着她的手背:“好孩子,委屈你了,可思来想去我这心啊还是放心不下,我今儿早间特派人去宫里问过安儿了,他应是三日后启程,我呢便想着不妨趁着安儿临走前给你二人办个订婚宴,也好安心。” 安锦舒并非不愿,只是她这两日着实无法把心思放在此事之上。 本想说有没有这些虚礼她都定不负怀安哥哥,可是看见谢氏与自家祖母的期待神情安锦舒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谢氏敢说这话定是得了她祖母默许,而她祖母也并非一次催她早些完婚了。 她垂眸思考起顾卿辰一事,今日已经是第二日,她的药也凑得差不多了,得了她祖母这里的天麻剩下两味她再去想想法子,如今已经有八分把握能救顾卿辰脱离危险。 如此便耽误不了什么。 想通这个,安锦舒便在两人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烟烟都听祖母与家中人的。” 谢氏的笑容顿时间灿烂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火急火燎的说回去通知盛怀安然后赶紧准备订婚宴。 安老太太没有留她,派婆子把人送出府去。 直到人走安老太太面上的笑都未落下。 安锦舒见她如此开心,便趁热打铁问起天麻一事。 此话一出口,安锦舒便见其面上笑意瞬间没了,就与那变戏法一般,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消失的干干净净,安锦舒平生未见过如此迅速的变脸。 快的叫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心头咯噔一声,暗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座上之人就出了声:“我库中并无天麻,烟丫头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安锦舒快步上前像以往很多次一样拉住自家祖母的胳膊开始撒娇,若是以往,此招式屡试不爽,可偏偏今日不论她如何撒娇求自家祖母赐药,对方都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还冷着脸把胳膊抽出,一眼都未看她。 安锦舒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眼中充斥着不敢相信。 \"祖母分明有药,为何不愿意给烟烟?\" 安锦舒相信红鲤不会骗自己,若是自家祖母没有天麻,为何她院中小丫鬟会知晓天麻模样? 连她都不知晓天麻模样,还是后续查看医书得知,两个未读过书的小丫鬟又如何得知? 到底是谁在说谎?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无需多问。”安老太太在此事上态度强硬的无一丝商量的余地。 安锦舒看着她,眼眶通红:“祖母与爹爹阿娘都是怎么了?那里躺着的是阿弟,不是别人,也不是无关紧要之人,是喊了你们五余载祖母,父亲,阿娘之人。 就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便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莫说是阿弟,烟烟都为此感到寒心。” “三小姐,老夫人并非是不管不顾,老夫人有自己是的苦衷。” 王婆子没忍住出了声。 安锦舒抹了眼泪露出一抹苦笑:“祖母有苦衷,烟烟亦不能当不孝子孙,既然祖母不帮我,我便自己去寻。 只是烟烟希望祖母好生想想,此事分明就处处蹊跷,顾卿辰的死真的能换来安家平安吗?幕后之人如此挖空心思,目的又怎么会只是要顾卿辰性命这般简单。” 说完安锦舒便转身出了屋子,来不及了,她祖母不给她她得赶紧出去寻药。 只有一日的时间了可她还差三味药材,若明天凑不齐,恐是要出大事。 可很多事情都仿佛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当你越想寻什么时偏偏什么都找不见。 安锦舒一整日都在为最后三味药材奔波,可是直到夜幕降临她也未寻到哪怕一株。 就像有人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所有人都像串通好了,对着她只有一句话:此草药本店并无存库,姑娘不妨别处瞧瞧。 她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家中,还未进门却被人唤住。 来者是顾瑶身边的丫鬟,她把手中物件交给安锦舒,表示这是顾瑶叫她送来的。 安锦舒打开一看,竟是她缺的三味药的其中两味。 安锦舒的眼眶一酸,强忍眼泪打赏了那小丫鬟,问她为何顾瑶没来。 小丫鬟道因为今日端亲王府设宴款待贵客,顾瑶脱不开身,又怕明日来不及,这才派人送来。 安锦舒拖小丫鬟给顾瑶带句话,就说她的这份恩情她记住了,还有谢谢...... 顾瑶的药无异于雪中送炭,叫她颓靡的心情总算有了些变化。 端亲王府的人刚走,后脚安锦然回府。 看见安锦舒后他第一时间便取出寻来的东西交给她:“虽然阿辰是蛮夷探子这事我很震惊也很气愤,可毕竟他曾经唤过我大哥,我便不能坐视不理,这是我这两日为你寻来的药材,小妹且瞧瞧可有用的上的。” 怨不得这两日不见安锦然,原来是去为她寻药材去了。 安锦舒来不及感激,直接取过锦盒叫红鲤灯笼打近一些,放在地上就开始查看起来。 她只希望她兄长寻来的这些药材之中能有她想要的最后一味天麻。 可是很可惜,翻遍了草药,她也不曾找到自己想要的。 心头虽然有些失望,可面上安锦舒却表现得很高兴。 “兄长寻来的草药刚好能用的上。” 现在安家全家上下只有自家兄长还愿意帮助她,不论因为什么她也不能叫其失望。 安锦然听闻能用便笑了,不辞他辛苦跑这一圈,为了凑这些草药,他可是找了不少人,四处搜集,马都跑死一匹这也才勉强凑了这么一些,若在用不上那岂不是才笑话。 “能用便好,阿辰如何了?” “昨日至今日我还未前去探望他,刚好兄长回来了,要与我一同去瞧瞧吗?” 安锦舒邀他一同前去。 “不不不不......”安锦然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赶紧拒绝:“小妹去瞧吧,人是否安好且告知我一声便好。” “为何?”安锦舒不解。 安锦然挠挠脑袋又原地踱步几下,然后哎的叹息一声翻身上马,什么也没说直接驾马扬长而去。 独留安锦舒在原地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红鲤捡起地上锦盒疑惑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怎地吓跑了?” 安锦舒收了笑意转身往府内走去。 自是她爹爹吓唬了他亦是警告了他,这才叫他不敢过多掺和此事。 这件事上,她无法苟同她爹的做法。 第355章 去看他 这两日忙于奔波药材之事安锦舒已经两日未曾去自家娘亲院子了,本想趁着今日晚膳去陪同自家娘亲用膳。 可是到了其院子人竟不在院中。 这天都黑了人还未回来定是不正常的,她问院中婆子,婆子告诉她曲氏早在一天前就进庙烧香了,便是安锦舒被自家祖母拉着整夜抄写女德女戒那日。 回到繁锦阁,安锦舒派红鲤前去打听,为何自家娘亲会好端端的跑去寺庙。 红鲤出去打探一圈后回来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与安锦舒听。 “夫人院中的春杏说,自从四少爷出事后夫人便总是梦魇,为了身子这才迫不得已去了庙中求个清净。” 安锦舒慢条斯理剥着手中橘子皮:“所谓佛门清净地,也不过是图个心安,如果这样能叫阿娘好受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今年的橘子酸甜多汁,你剥一些,我做点橘子银耳羹。” 红鲤自小便跟着安锦舒,又怎能看不出来她笑容后的苦涩:“小姐莫要伤心,夫人许是派人来寻过小姐,只是小姐恰好在老夫人处错过了。” “红鲤姐姐,你无需安慰我。”安锦舒放下橘子:“我并不伤心。” 她从一开始决定隐瞒顾卿辰的身份便不会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她做自己该做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家中人信或不信也阻挡不了她的决策。 世间事世间人,本就没有谁能真正的理解谁。 就像上一世家里人不理解她为何会做那等错事,这一次也不理解她为何要与家中人作对。 而她也不理解明明还未确定之事家中人为何如此大的反应,甚至哪怕受到良心的谴责也要视而不见。 所以没什么好伤心的,至少这条路她从不是孤身一人,亲人,朋友,婢女一路之上都在陪伴她。 哪怕有时候她们意见不一,可也只是意见不合而已,过了这件事她们还是最亲之人。 “快去剥橘子吧,别让阿弟久等。” 橘子银耳羹做好,安锦舒分成了三份,一份送去如意院,一份送去书房,还有一份自是做给顾卿辰的。 快两日不曾来前院,在踏入屋子,血腥味道冲的安锦舒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她快步走向床榻,那里顾卿辰一如她最后一次见他一般静静趴着,背上的伤因为银针止血的原因已有发紫的迹象。 那些狰狞的伤口哪怕日后治好了,也无法消失。 她不忍在看第二眼,别过眼去坐于榻前。 张财在一旁静静站着,并未出声,可他不出声不代表安锦舒不问。 “阿弟这两日如何?可有发热可有吃东西?你们可有为其擦拭身子?” 张财恭敬答道:“少爷这两日并未用膳,并未发热,小的有为其擦拭身子。” “未曾用膳?”安锦舒看向张财:“我不是交代了厨房每日送来燕窝粥,怎么?是未曾送来?” 张财回道:“回三小姐,并非是燕窝粥未曾送来,而是小的喂不进去,少爷什么也不吃。” 口上如是说着,可张财心头却念叨着,主子自那夜灯下长坐之后便再未吃过东西喝过水,这两日除了必要的出门,几乎都在桌前坐着处理事务。 可笑的是少爷这般明目张胆的起身行动,可安家竟无一人发现。 这安家人着实薄凉的叫人心冷。 安锦舒探出手,轻轻碰了下榻上人的额头,然后又瞧了瞧顾卿辰脸上的伤,发觉有些发红。 “膏药红鲤 身后一脸懵的红鲤:“?” 什么膏药? 见要了膏药人却半天都没动静安锦舒回身看她:“你昨日未用?” 红鲤满头雾水?她为什么要用膏药? 看她一副迷瞪表情安锦舒便也猜到了什么:“你去把雪肌膏取来吧。” 红鲤顶着一脑袋疑惑出了屋子。 “你也下去吧。”安锦舒看向张财:“我想单独与阿弟待一会。” 张财看了一眼榻上之人,然后恭敬应声退了出去。 屋中青鹤铜炉之上缓缓冒出青烟,袅袅氲氲,带起清冽药草香味。 可即便如此也压不住屋中的血腥味道。 安锦舒拧了干净帕子轻柔为榻上之人净面,擦到那两道伤疤时她轻柔的动作又缓了两分。 “顾卿辰?”安锦舒小声唤道。 可未曾得到半点回应。 榻上之人青丝散开,肤色苍白,可那唇却透着诡异的血色,睫毛如扇,眉眼紧闭,烛光照亮了他的侧颜挺拔俊俏,惊为天人。 “顾卿辰?你能听见吗?如果能你就动动眼珠子如何?” 安锦舒说着便往前凑了凑,怕烛光昏暗看不清楚。 她望着榻上人的眼睛看的仔细,却没有发现自己俯身的姿势暧昧又亲近,也不曾发现榻上人越来越重的呼吸与那隐藏在黑暗中已经攥成拳的手。 看了半晌安锦舒没看见顾卿辰眼珠子动,正准备退开身来红鲤兴匆匆推开了屋门:“小姐!我......” 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少女正双手攀在床榻之上撅着屁股离榻上人只几寸距离,从红鲤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少女转头看自己,似乎前一刻正低头亲吻榻上人一般。 脸色酡红,眯着眼睛略显迷离。 红鲤耳朵一红“唰”一声转过身去,把手中雪肌膏放在门前柜子之上她逃似的出了屋子:“奴婢在外面等小姐!”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那瓶雪肌膏因距离门近被震倒在柜子上,在柜子上滚了一圈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就当安锦舒以为它会四分五裂时它却顽强的滚动两圈然后“咕噜噜”滚到了安锦舒脚下。 安锦舒:“.......”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来不及解释。 她弯腰捡起那瓶雪肌膏眸子闪烁两下然后坐了下来。 思索一下还是把那瓶雪肌膏放下然后端起橘子银耳羹。 白玉勺子映衬着橘色,淡淡橘子香气叫人食指大动。 张财说顾卿辰不吃饭,她便少盛了一些递到顾卿辰嘴边,想着他若不吃也不至于弄脏床榻。 可是勺子喂进殷红薄唇之中,顾卿辰的咽喉便顺势吞咽了一下。 安锦舒喜上眉梢,这分明吃着呢,看来是饿了两天饿着了,她来的正巧。 “知道饿了?亏得你吃,否则岂不是浪费我这一番心力,熬了好久呢。” 许是认定顾卿辰没有意识安锦舒说话也没多大的顾忌,平日里说不出来的轻松话,此刻也能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 二人一人喂一人吃,烛光拉长安锦舒的身影,与榻上人影重叠,倒是难得的相配。 第356章 死了也好 一小碗橘子银耳羹很快就见了底,安锦舒又给其喂了两勺水用来漱口,最后又贴心的为其擦了擦嘴边水渍,这才放下碗来。 “你还是这样安静些好。”安锦舒不由吐槽。 打开玉瓶,小小玉勺挖出一些药膏来,她一边给顾卿辰涂抹药膏一边自言自语道:“本以为你百毒不侵,却忘了你又不是铜墙铁壁不过是届凡人罢了。” “其实你这样死了也好,可是我不能叫你死,你死了皇上不会放过安家,你得好好活着兑现承诺。” “我经常会梦见上一世的事,每次都会在后悔与自责中醒来,我也常常问我自己为何一开始不了结你,明明我有那么多机会。” 话落安锦舒擦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扯出一抹笑意:“明明我也并非什么好人,偏不知是改过自新还是为何,这一世胆小如鼠,畏首畏尾,在找不出从前半分影子。” 似是自嘲般她呵呵呵的冷笑几声:“可是我没有退路了,除了往前走,我还能退去哪呢?” 药膏擦完,安锦舒结束了自言自语。 她取过烛光,细细查看了顾卿辰的伤势,那些伤口皮肉外翻隐有蓄脓之势,怪不得莫老说只有三日时间,看这模样他也无法拖过第四日。 明日若是无法找到天麻那她就必须另想她法,顾瑶今夜送来了三味药材的其中两味,就代表皇宫也无天麻,这倒是有些棘手了。 饭也喂了,药也擦了,人也瞧了,安锦舒一看时辰也不早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打算回去好好想想法子。 这时房门被敲响,红鲤的声音传进屋子:“小姐,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安锦舒应道。 红鲤推开屋门走了进来,然后又轻巧关好屋门,踱步到安锦舒跟前低声道:“小姐,盛公子来了。” “怀安哥哥?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红鲤看了眼榻上之人,似有难言之隐。 安锦舒看出她的担忧:“无事,他还在昏迷听不见的,你说便好。” 红鲤这才放心收回视线说道:“盛公子说想与小姐商量一下订婚宴一事。” 安锦舒点点头:“我知晓了,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红鲤点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安锦舒把碗端上,最后看了眼看着榻上之人,眸色复杂。 转身欲走,可就是她临走之时变故陡然陡生。 本在榻上好端端睡着的人不知为何猛烈咳嗽起来,然后便呕出一大口血来。 安锦舒听见动静回头看去,下一刻手中瓷碗因为惊恐从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卿辰!” 嘶吼声起,少女已经顾不得地上碎片提着裙摆冲了过去。 安锦舒冲到床榻前时顾卿辰嘴角还在往外冒血,她掏出锦帕颤着手想为他擦掉那些鲜血。 可是血越擦越多,越擦越多,似无穷无尽般染透了那白色锦帕,也染红了安锦舒的手。 门外张财破门而入,看到顾卿辰一直吐血后他满脸惊恐,然后立马对着张宝道:“去找莫老大夫,快!就说少爷吐血了!” 张宝不停点头,然后风一般的冲出了屋子。 张财也没有闲着,他赶紧把水盆端了过来,拧了帕子为顾卿辰擦拭鲜血。 倒是安锦舒,看着满手鲜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抬眼看见榻上不停吐血之人惊的满眼通红,然后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 “小姐!你要去哪啊小姐!”红鲤在后面大吼,可是安锦舒却没有停下。 她一路未停的迎着冷风冲向如意院,然后无视守门婆子的阻拦硬是闯进了院子。 “三小姐,老夫人已经休息了,三小姐。”守门婆子吓得在其身后追赶。 可是安锦舒铁了心要见安老太太,又岂能理会她们的叫喊。 冲至屋门前,守门的梨花大喇喇拦在了屋门前:“三小姐老夫人今夜身子不舒坦已经睡下了,睡之前老夫人交代了谁来也不见,三小姐还是请回吧。” “让开!”安锦舒红着眼怒吼道:“我要见祖母,谁敢拦我!” 梨花被其气势唬住,然后有些发怂的缩了缩脖子。 以前的三小姐似乎就是这样的性子,蛮横无理,娇纵跋扈,但凡是惹她之人皆没有好的下场,她有一根鞭子,随身携带,鞭笞过不少下人。 其中也包括梨花自己。 后来某一日三小姐突然变了性子,那根鞭子梨花也在未见她拿出来过,她也都要忘了三小姐本来的模样。 此时此刻的安锦舒便叫梨花再次回忆起以前的事,她腿脚发颤,曾经被鞭笞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说不害怕定是假的。 可是即便害怕她依旧挡在门前:“三小姐莫要为难奴婢了,这是老夫人吩咐的,我若放三小姐进去,老夫人会打死我的。” “你若不让开,不叫祖母打死你,我也不会饶你,让开!” 安锦舒现在俨然正在怒头之上,只要一想起顾卿辰吐血时的破碎模样她便浑身发颤。 那不是狗狗猫猫,那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就算没有皇上他也罪不至死,在退一万步讲,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岂能见死不救。 屋中亮起灯来,房门从内打开。 王婆子背着光,声音发冷:“三小姐,老夫人有请。” 梨花让开路来,安锦舒提了裙摆冲进屋子。 越过屏风,安锦舒二话未言直接跪至地上,向着榻上之人嘶声求道:“祖母,求你赐药,救救阿弟吧。” 安老太太一袭白衣,头戴福禄勒子,神色疏冷看着安锦舒。 “你大半夜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安锦舒举起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是那么颤抖,似有千斤铁,都快叫她举不起来。 眼泪如断线落下,星星点点斑驳了眼眸光彩。 “祖母看,这是阿弟的血,阿弟吐血了,若无药,他恐是撑不过今夜” “祖母求你了,求你把药给我吧,他救过烟烟的命,他虽是罪人可也是烟烟的救命恩人啊。” 安老太太看着她满手鲜血心跳蓦然加快,当听闻是顾卿辰的血后她于心不忍的闭了眸子,然后在安锦舒一声声祈求声中她长舒一口气,解脱般哀叹一声。 “死了也好,死了......便结束了。” 第357章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葭月二十七日夜,戌时一刻。 屋外狂风大作,寒风夹着寒雨落地成冰。 安锦舒站在廊下望着那寒光映照之下如针细雨浑身无一丝暖意,寒气遍布全身,竟叫她迈不动脚。 她探出手去,想要接住那落下的寒雨,可不知为何,明明探了手却一滴雨也未接住:“天变得真快啊。” 前一刻还玄月高挂,在眨眼竟已雷雨交加。 王婆子与梨花在她身后并未搭腔,二人皆知发生了何事,不敢亦不能出声。 “王妈妈,你可能送我回去?” 半晌安锦舒转头看向身后王婆子。 王婆子踌躇一瞬,便立马做出了决定:“三小姐稍候片刻,老奴去打伞。” 安锦舒轻扯嘴角,然后便回过身继续望着天。 梨花看着面前少女薄弱背影,突然间感到一阵莫名孤冷与无助,梨花不由退后一步,她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并不是她得,而是面前之人的。 “三......” 她正想出声安慰两句,一道人影便从她身旁走了过去。是取伞回来的王婆子。 梨花立马闭了嘴,低眉顺目退回到了门前。 看着人走入雨幕之中然后消失在黑夜里,梨花摇摇头,做惋惜状,虽然她也可惜四少爷如此貌美一个人就要如此消亡,可谁叫他是蛮夷的探子,死不足以解恨,便也不值得惋惜。 就是可怜三小姐为此来回奔波人都消瘦了一圈。 夜幕之中,雨打油纸伞劈啪作响,安锦舒走至半路突然啊的尖叫一声。 王婆子赶紧提灯去看,哪知下一刻口鼻便被人捂住,然后她两眼一翻,手中灯笼与油纸伞脱力落地。 安锦舒弯腰捡起油纸伞与灯笼,红鲤与阿梨费力架着人四个人快步往最近的屋子走去。 因为下雨,后院也无下人走动,便也无人看见她们。 安锦舒推开屋门,红鲤与阿梨费劲把人抬进屋子。 红鲤与阿梨二人皆被寒雨淋透,安锦舒也被多少淋湿了些。 此刻哆哆嗦嗦的冻得说不出话来。 安锦舒用仅剩的光亮翻箱倒柜,可并未找出能更换的衣物,她咬牙道:“搜她的身,先找钥匙。” 红鲤与阿梨虽然冻得牙关打颤,可依旧按照吩咐开始搜索起王婆子的身。 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摸索片刻便在她的腰间翻到了两把钥匙。 红鲤借着微弱灯光辨认了,七分肯定就是库房的钥匙,因为库房的锁与别的屋子的锁都不一样,一般由各个院子的掌事婆子保管。 她们绑了王婆子的原因也在这里,如意院中除了安老太太便是这个王婆子管着事了。 安锦舒把伞交给阿梨吩咐道:“我与红鲤前去如意院,你回院子抱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然后你回院子等我们。” 阿梨把伞推了回去:“小姐,我不用伞。” “叫你拿着你便拿着,我与红鲤要去如意院拿伞不方便,你拿着赶紧回院子。” 可是阿梨依旧没有拿伞,不仅如此,她还在安锦舒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掉头就跑。 安锦舒看着那大开的屋门,无奈作罢。 出了屋子红鲤不放心回头看了眼那昏迷的王婆子:“小姐,这药真的管用吗?” “管用,不到明日下午她醒不过来。” 红鲤又提醒道:“小姐,盛公子还在府外等着呢?怎么办?可要奴婢前去只会他一声,叫他回去?” 安锦舒想了一下,然后蹲身找了处水坑,把手上血迹洗了洗,以免一会被盛怀安看见:“走吧,先去见怀安哥哥。” 雨下的越发大,似要把天地间湮灭一般倾盆而下。 墨竹替盛怀安打着伞陪他站在都护府门前,眼见雨越来越大可府门前却没有动静时他没忍住对身旁人道:“公子,要不然我们回马车上等吧,安小姐恐有事耽搁了,雨越来越大,天气又冷,小心受凉。” 盛怀安蹙着俊眉温润眸子盯着都护府的大门,朱红大门没有半点动静,他点点头:“好。” 伴随着他话音落,都护府大门开了。 他惊喜抬眸,就见心心念念之人从门内走出。 “烟烟。”他欣喜迎上前去。 墨竹慌忙跟上,怕他淋着。 府门前的灯笼被风吹得四下摇晃,烛光之下人的影子也随着灯笼的摇摆不停变换。 伴着冷风,安锦舒明媚笑着看向来人:“怀安哥哥怎么来了,如此晚了可有用膳?” “念卿心切,秀色堪餐。”盛怀安目含深情,望着安锦舒,不愿挪眼。 安锦舒心中有事,面对此等深情告白,虽有些羞涩,却无多少雀跃。 “天色太晚便不叫怀安哥哥进府中坐了,还望怀安哥哥理解。” 盛怀安自是理解的,他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自是安锦舒写给他的信。 “如此晚前来其实就是想见见烟烟,烟烟怕我去姑苏无法给我送行,我也怕临行前见不到烟烟。” 安锦舒动容:“怀安哥哥其实不用这么晚来的,怀安哥哥应是知晓了订婚宴一事,夜晚出行太过危险,你又身居高位难免有人心存否测,我们可以订婚宴上见的。” “不。”盛怀安摸摸她的头,爱意满满:“只要是见烟烟,再晚也不晚。” 盛怀安就如他所言,前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全了她信中所言,再就是说订婚宴一事。 他如今本就身兼重任无法久留,说完想说之话,见完想见之人便要匆忙赶回去。 临走前盛怀安送了她一根茶花簪子,说此生定不负她。 若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安锦舒定会感动得流下眼泪然后说她也绝不负他。 可今日时机不对,她也无心谈情说爱,顾卿辰生死未卜,安家命运岌岌可危。 天公不作美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就像在预示着某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到来。 她又怎有心情去回应他的爱意…… 安锦舒扯着笑把盛怀安送上马车,然后目送他远去,扯起来的笑容随着夜幕中马车影子消失也一并褪去了。 她提了裙摆往府内快步走去,正好走到了前院她决定先去看看顾卿辰的状态。 可是走到门前却与端着水盆疾驰而出的张财撞在了一起。 激烈碰撞之下,张财手中的水盆一个没端住,一声巨响落在地上,一盆血水尽数洒在了安锦舒裙摆之上,把她那双绣着白莲的绣花鞋染成了红色。 “三小姐?小.....” 张财还想告饶,安锦舒却直接越过他进了屋子,并未追责。 那盆血水刺红了安锦舒的眼,到底是要吐多少血,才能把那一盆水染的那般鲜红。 第358章 以命抵命之法 进了屋,安锦舒看见莫老忙碌背影。 听见她的声音莫老黑着脸转头质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他的神情着实可怕,也叫安锦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亲手做的橘子银耳羹。” 莫老转过头去,道出一句:“里边有毒。” 这话随着屋外雷声轰隆一声砸在安锦舒耳边,尖锐的嗡鸣之声刺破她的耳膜,叫她头痛的要炸了般混沌空白。 “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有毒?哪里有毒?” 莫老冷声重复一遍:“你给他吃的东西有毒。” 那种尖锐的耳鸣声再次响起,安锦舒身子摇摇欲坠,仅靠红鲤的气力支撑着。 “那是我亲手做的,怎么可能有毒。” 她都未曾经过他人之手,何况一锅出的银耳羹她分了三份,明明她祖母,她爹爹都没事,为何偏偏顾卿辰有事。 费了这么大的气力筹集药材,拼了命的想要救他,她又怎么可能下毒害他。 “你定是搞错了,我没有下毒。” 莫老冷笑一声头也未回道:“老夫没有说你下毒,老夫说的是那碗东西有毒。” “不可能。”安锦舒捂着脑袋,她努力回想,可是全程除了她与红鲤阿梨二人经手过,并无她人经手,毒从何来? 红鲤和阿梨绝对不会背叛她,这一点她无需怀疑。 那会是谁? 是谁! 她没有丝毫头绪,因为是她亲自做的,东西用的也皆是她屋中的,没有人有机会下毒。 顾卿辰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多想。 他吐血不止,莫老都束手无策。 在顾卿辰最后吐出一口血后莫老苍老面庞终是一寸寸龟裂开来,他眼神阴冷,怒上心头,站起身来质问安锦舒:“药呢?” 安锦舒看见他的表情知晓大事不妙,可是药还差最后一味天麻:“药.....药还差一味。”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莫老脸黑如炭念叨着就要往外走。 安锦舒看他要走赶紧跟了上去:“莫老大夫,除了那个解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定还有别的法子对吗?” 莫老讥嘲一笑,似在笑她此话说的轻巧:“有法子,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可愿意。” 本只是随口一说,莫老着实被顾卿辰此举气着了,不论这是不是他局中一环,吐出来的血并非假的,他如此这般糟践自个的身子,可瞧瞧安家之人都在做什么。 安如鹤那个匹夫,除了行军打仗,脑子里都是浆糊,事情蹊跷如此,处处都透着疑点,他竟二话不说把人打成如此重伤。 若非少主拦着,他定要参他一本,叫皇上摘他脑袋! 残害皇子皇孙,就算他安如鹤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真是草包,气煞他也! “我愿意。” 突然少女清冽又婉转的声音响起。 莫老黑着的脸顿时抽了两抽,反应过来她所谓的“我愿意”是什么意思。 他晦暗而浑浊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盯着面前少女:“你愿意?你可知我并未与你说笑。” 安锦舒就站在他面前,眼神坚定无半分躲闪:“我也并非心血来潮胡言乱语,莫老大夫说的方法可能告知于我。” 人性是最不可琢磨的东西,莫老听着安锦舒这话无甚表情,只当是她激动之下冲动之语。 他见过太多在生死攸关之际说要以命抵命,追随而去诸如此类感人肺腑之言。 可后来呢,人走茶凉,逝者去,生者依旧。 所以他从心底之中就未把安锦舒的话当真,甚至有些想瞧瞧她得知这换命之法时的精彩表情。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浑浊眼中透出看好戏般戏谑之色:“安小姐既然想知晓,告知你也无妨,你与顾公子种同命之蛊,所以你二人之血液便为对方良药。 安小姐若想救他,只需放点血,只是要放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恐是一身血都放空都无用。” 莫老本以为自己说完这话会看见面前人惨白的脸色与惊惶恐惧的眼睛。 但意料之中的恐慌与害怕并未出现。 相反的面前人诡异的平静,安锦舒仰起头望着莫老:“把血喂给他便可解毒吗?” 她太过镇静,与以往所有人都不一样,莫老怔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安锦舒朝之一笑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小姐等等我。” 等人一走,莫老“哎哟”一声懊恼拍上自己额头,看了眼榻上之人,心中只道完了,他怎么一气愤竟把这等话说出来了。 万一那小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得了。 他赶紧慌张出了屋子,打算追上人告知对方刚才是他胡说八道,千万莫要当真。 可刚出屋子,张宝便急匆匆追出来:“阁老,少主又吐血了。” 莫老闻言脚下一凝,不由分说便在二者抉择之间选择了后者。 刚才他说的那个法子那般骇人,正常之人怎可能眼睁睁放空自己的血喂给别人,那丫头那般惜命也绝不会为了那小子伤了自己。 他也不用杞人忧天,他如是想着便转身回了屋中。 红鲤打着伞追上安锦舒:“小姐我们去哪里。” “回院子,洗漱,换衣裳。”安锦舒杏眸看着前路轻声回道。 红鲤迟疑一瞬:“小姐我们不去老夫人那里了吗?” 钥匙她们都拿到了,只需要溜进如意院进到仓库拿到天麻就好了。 安锦舒停下,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血染红的绣花鞋,良久她道:“先换身干净衣裳再去吧。” ......... 风急雨骤,天欲坠下,黑夜被闪电划破,映照出墙头两道偷摸身影。 \"小姐小心,奴婢接着你。\" 刚换的衣裳再次被雨水浇湿,冷意侵入骨髓,安锦舒在红鲤的接应下翻入如意院。 二人没敢在墙边逗留,顶着寒雨摸着黑去往如意院的仓库。 “是这里吗?”看着眼前木门安锦舒拢了拢胳膊。 红鲤把钥匙插入锁芯,随着“咯噔”一声,锁应声二开。 “这是主库,那等重要东西只可能放在此处。” 因为下暴雨无人巡逻的缘故,二人很顺利的溜进了库房。 可是红鲤描述的奇香味道安锦舒并未闻到,随着往屋中深入,库房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锦盒,大开着面向安锦舒二人。 借着火折子微弱光亮二人缓步走近,鼻尖突然荡出一抹甜腻香气,安锦舒一喜,看来这就是那天麻的味道了。 她快步走上前去,可当看见盒中情形时,她面上喜色却顷刻间褪的一干二净。 第359章 以口渡血 晦暗光照之下,红色锦盒如一张深渊大口吞噬着安锦舒的理智。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天麻,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一道闪电劈下,把昏暗屋子照的宛如白昼,一阵巨响在屋外响起,安锦舒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红鲤大力拽着出了屋子。 雨夜黑浓,传来阵阵焦味,安锦舒被红鲤强拽着奔离现场。 回首望去,那棵梧桐树孤零零的立在院子中央,浓烟滚滚之中它轰然倒地。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心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安锦舒被红鲤推搡着上了梯子,然后又被她接应着下了梯子。 站在墙角听着院中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安锦舒还未从懵愣之中回过神来。 她与红鲤就像两个落汤鸡,伴着冷风冷雨往繁锦阁原路返回。 躺在浴桶之中,任由热水包裹了她的全身,暖意赶走了身体的凉意,可却怎么也无法驱散安锦舒心头的迷茫。 天麻的盒子还在说明这个东西是确实存在的,可东西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没了天麻,方不成药....... 她似乎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要么看着顾卿辰去死,要么看着家中人因此遭殃,要么与他一起死....... 安锦舒闭眼整个人沉入了水中,在窒息的前一刻她猛然扎出水面,眸子亮的惊人。 莫老也说了放血喂他并未有数,恐是一身血放完才有用,那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一口血也能救他。 不试试怎么知晓? 大不了她拉着顾卿辰一起下地狱。 寅时三刻,雕花木门“嘎吱”一声自外推开。 冷风席卷而进,张财迷迷糊糊从地上坐起。 一抬眼,只见门前站着一个黑影,披头散发,衣诀翻飞,院内幽光映照在其身后,更显阴森可怖。 饶是他跟着顾卿辰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被这半梦半醒间的“鬼影”吓的魂飞魄散。 下一刻,那门口的黑影向他缓缓靠近。 张财一把抓过身旁烛台手脚并用爬至榻前护在顾卿辰身前,就算厉鬼索命,也休想伤他家少爷一根毫毛。 “你做什么?” 突然黑暗中那道“鬼影”开口说话,吐露出的是安锦舒的声音。 张财这才惊声脱口:“三小姐?” 安锦舒往前走了一步,张财终于在昏暗之中看到了面前人的脸,那高高提起的心才落了回去。 半夜人吓人,真是吓死个人。 张宝提了灯笼进屋,他显然也是才睡醒,揉了揉眼睛说:“大哥,怎么回事啊。” 说完才看见屋中多了个人。 张财走过去:“没事。” 烛光点亮,屋中也可视物。 安锦舒看向榻上之人,顾卿辰依旧是以趴着的姿势卧在榻上,本惨白的肤色如今更是不见丝毫血色。 “莫大夫怎么说?” “阁.....莫大夫给少爷喂了百宝丸,可暂时压制少爷体内毒性,他回去配药了,说晚一些再来。” “嗯。”安锦舒轻嗯一声,然后淡淡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与阿弟单独待一会。” 张宝想走,可看自家大哥没有动静,他扯了扯自家大哥袖子,可是张财却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他准备在伸手拉人时张财却一把拍开他的手看着安锦舒问了一句:“敢问三小姐,安将军可想救我家少爷?” 屋中一片寂静,只有外面暴雨之声不绝于耳。 “不管别人救不救,你只需要知晓我会救就够了。” 安锦舒看向张财:“放心,我不会叫你家少爷有事的,出去吧,把门带上。” “可......”张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张宝拦住,拉着出了屋子。 关上门后张宝这才压低声音不解道:“大哥,你往日都挺机敏,今夜怎么糊涂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三小姐。” 张财一掌打在他脑袋之上:“你个吃里扒外的,忘了少爷平日怎么待你的。” 虽然知晓内情,可与莫老一样,张财心里对安家的人的态度与做法很是愤慨。 养一只狗尚有三分感情,她们对少爷这活生生的人却如此狠心绝情。 张宝吃痛揉揉脑袋委屈道:“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宝凑近自家大哥,声音低了又低:“大哥,你就不怕少爷怪罪。” 他胳膊碰了碰身旁人,给他使眼色,张财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可他又未说什么,少爷哪里能为这么点事情与他计较,于是摆摆手:“行了,我知晓了,你且好生守着,我去取点炭来。” 张财往身后紧闭房门扫了一眼:“留心点,有动静赶紧进去瞧瞧。” “你放心吧大哥。”张宝拍拍自己胸脯保证不会出问题。 屋外寒风骤雨,屋内温暖如春。 安锦舒用桂花皂子细细的净了手,掏出袖中早已备好的匕首。 她跪在榻上,想把顾卿辰翻过来,可是她怕碰到其伤口,力气也小,努力半天无果后安锦舒放弃了。 榻边放着小碗与刀子,安锦舒取了烛台前来把匕首放在烛火上细细炙烤。 待匕首凉透,她把锦帕咬在口中,匕首锋利刀刃抵住她的掌心,寒凉的触感叫她心要跳出来一般,恐惧与害怕使得她手颤动个不停。 空气似乎都炽热起来,安锦舒重重呼出一口气。 看着榻上奄奄一息之人,她咬牙:“我就只给你放一碗血,你若活便活,活不了......那是你该死。” 话落,利刃割破掌心,安锦舒痛的额头冷汗冒起,殷红鲜血顺着其掌心“啪嗒啪嗒”落入下方白瓷碗中。 屋外电闪雷鸣,随着瓷碗中鲜血越来越多,安锦舒面上血色也一点点消失。 “顾卿辰你个灾星,上辈子毁我家破人亡,这辈子叫我小命不保,我到底是欠你什么?叫你如此折磨于我。” 手被鲜血裹满,安锦舒忍痛简易包了伤口,口中碎碎埋怨,杏眸因疼痛蕴满水雾。 她想用勺子把血喂进顾卿辰口中,可是喂进去的血全部流了出来。 别的也就罢了,那是她的血,割肉放出来的血啊,暴殄天物不是。 她捏住顾卿辰的脸把勺子塞入他口中:“喝了你才能活命,不许吐。” 可是榻上人怎么可能听她的,那强行喂进去的血再次流出嘴角。 安锦舒眼眸发暗,看着手中瓷碗,似下了什么决心,她仰头喝下一口血,俯首亲在了那如血薄唇之上。 第360章 那不是血,那是她的命 “轰隆!” 一声惊雷炸起,安老太太自榻上惊起。 忆起梦中情景她心慌的朝外吼道:“来人,来人呐!” 梨花慌忙自外而进:“老夫人。” 看见她安老太太问:“王妈妈呢?” “王妈妈前去送三小姐还未回来,老夫人怎的冒如此多的虚汗,可是做噩梦了?” 安老太太抹了额头冷汗后怕道:“梦见烟丫头做了傻事,虚惊一场。” 正说着屋外传来东西碰撞之声嘈杂声也隐约传来安老太太皱起眉来:“为什么如此吵闹。” “回老夫人,闪电把后院那棵梧桐树劈成了两半,仓库,仓库还进了贼......” 安老太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语气急促问:“什么时辰了?” 梨花走出屏风看了眼水钟:“回老夫人,寅时三刻多。” “寅时......”安老太太缓缓念叨,然后她眼睛瞬间睁大,哆哆嗦嗦的捞了被子下榻:“去,去烟丫头院子!快!” 梨花不明所以但手中动作未停,慌慌忙忙帮安老太太穿衣洗漱。 待安老太太赶到繁锦阁时,繁锦阁内黑黢黢一片。 因为下大雨的缘故,门口并无守院门的婆子。 一行人打着灯笼进了院子,院中青石瓦砾一片寂静。 “烟丫头!”安老太太匆匆走上台阶推开屋门,梨花赶紧打了灯笼进屋,点亮屋中蜡烛。 “烟丫头?你在吗?”安老太太对着那幔帐处轻唤出声,静静等待片刻并未得到回应。 安老太太黑眸一冷,疾步上前,大力捞开幔帐,幔帐之中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她心头恐慌似有预感:“去前院,赶紧去前院。” 她推开梨花慌张出屋,只是刚行出屋子,一道闪电便在她面前五寸之处劈下。 “老夫人!” 梨花大叫一声冲上前来一把护住她。 安老太太吓得不轻,面上惊恐万状白着脸久久不曾回神,怎么也没想到差点把命交代在此。 \"老夫人你没事吧?\"梨花回身检查她是否受伤。 安老太太挥挥手:“无妨,未曾伤到。” 她心有余悸走出屋檐,路过那被闪电劈中之处,瞧到那处的草已被劈的焦黑,留下被利物击穿的小窟窿。 安老太太心头不安越发浓重,没敢在耽误,匆忙往前院赶去。 她只祈求烟丫头好好地,千万别像梦中一般做下傻事。 ........ 安锦舒在喂了顾卿辰三碗血后终是顶不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等她在睁眼时她的伤口已被包扎好,而榻上顾卿辰依旧未醒。 红鲤蹲在她身旁哭成了泪人。 “红鲤......”她微弱唤道。 “小姐,我在小姐。”红鲤一听见她的声音立马惊起凑了上去。 “什么时辰了?” “小姐,快卯时了。” 她探出手,红鲤立马扶住她。 安锦舒浑身软的跟棉花一般,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差一些就要倒下去。 可是她咬着牙硬撑着不叫自己倒下:“莫大夫可来了?” 红鲤摇头:“奴婢来时小姐.....就小姐一个人。” 想起刚才进屋子时看见的场景红鲤眼泪止不住的流,匕首与瓷碗全是血,小姐竟然真的傻到割肉给四少爷喂血。 那么多血,她来时自家小姐掌心都还在往外冒血,她就那么昏倒在屋中,若不是她发现及时,指不定血都得流干净。 “收拾一下我们回院子。” 不过站起来的功夫安锦舒已经出了一身虚汗,脑袋之中似有虫鸣不停嗡嗡作响,她眼前东西四处晃动,像活了一般,来回止不住的动。 她知晓是她失血过多引发的幻觉,所以她摇摇头想叫自己清醒一些。 “小姐.....”红鲤见她这样哭的更凶了:“小姐你如此模样怎么回院子啊,奴婢给你备轿吧,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拦着你的,是奴婢的错。” 如果她没有应下小姐吩咐的事她便能随着小姐一同前来看望四少爷,也不会给小姐割肉喂血的机会。 是她的错,她就该寸步不离跟着小姐的。 “不用备轿,你且先收拾此处,我坐着等你。”说着安锦舒就要挪步,可只走了一步她腿一软,整个人栽倒下去,红鲤惊叫一声,立马抱住她。 阿梨从外面跑进来,与红鲤一起搀扶着安锦舒坐在凳子上。 二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安锦舒扯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安慰她二人:“我无事,你瞧你二人哭的,眼泪收一收,莫要叫外人看见。” 红鲤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瞧见安锦舒惨白脸色与那灰败眸子她眼泪似决堤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涌。 怕安锦舒在训斥,她只得背过身去,去收拾安锦舒交代的东西,正好遮掩那忍不住的眼泪。 主仆三人出门时张财与张宝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前,看见她三人出来,二人都未说话,只目露担忧之色看着安锦舒,然后弯腰答谢。 安锦舒微微一笑:“莫大夫来了你们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先回去了,我来此的事不要和别人说。” 张财想说话,可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人亦步亦趋离去。 人一走他顿时苦恼的抓了抓头,完了,少爷若是醒了知晓三小姐割肉喂血给他定是要砍他们脑袋的。 亏得三小姐进去那么久他们也心大未曾进去看看情况,若不是红鲤来了,指不定人今夜就得死在他们少爷榻前。 这可不在少爷计划之内啊。 乱了乱了全乱了...... 少爷一醒他也死定了。 走了没多远,安锦舒心似要跳出来般极速蹦动,失血过多叫她头脑不清,眼前东西虚晃,浑身脱力,难受至极。 那哪里是三碗血啊,那是她的半条命啊。 “红鲤.....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安锦舒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就往地上倒,抓着红鲤衣裳的手也松了开来。 红鲤和阿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晕倒吓得肝胆俱裂,两人皆是手忙脚乱去拉她。 可是说是迟那时快,就在安锦舒将要倒地之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把抱过她。 看到来人红鲤阿梨全部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奴....奴婢见过大少爷。” 安锦然抱着怀中人,只觉她轻的像一张薄纸无丝毫重量。 淡淡血腥味传来,安锦然闻着味抬起怀中人的手,就见她掌心白色锦布已被鲜血浸透。 他脸色又黑又冷,扔下一句:“叫大夫!”便抱了人大步往后院走去。 第361章 就瞒三日 安锦舒一行人前脚离开,后脚安老太太便领着人到了前院顾卿辰屋子前。 张财和张宝面面相觑,然后恭敬行礼:“奴才见过老夫人。” 安老太太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二人,只冷哼一声立马有婆子上前推开了屋门。 梨花进屋查看一番,出来后对着安老太太摇了摇头:“老夫人吗,屋中只有昏迷不醒的四少爷,没有三小姐。” “可仔细看了?” 梨花点头:“柜子,屏风后都瞧了,没有。” 这下老太太倒是迷糊了,大晚上的人不在前院不在繁锦阁那能去哪里? 她阴冷目光扫过面前二人:“三小姐今夜可来过此处?” 安锦舒临走前是交代过的,若有人问起就说她没来过,于是张财张宝二人皆是摇头异口同声道:“回老夫人,未曾来过。” 他二人回答的太过干脆,安老太太目露怀疑,浑浊眸子掠过精光,气势骇人再次逼问道:“当真没来过?你二人若是敢撒谎,可知下场?” 张财张宝被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才不敢欺瞒老夫人,小姐今夜确实不曾来过此处。” 张财说的信誓旦旦,无丝毫说谎迹象。 安老太太复杂看他一眼,又盯向旁边张宝。 张宝自知自己定力比不得自家大哥,所以从头至尾他也不敢看安老太太的眼睛,生怕一眼就露馅,只一个劲的磕头说没见过,把头磕破了皮都未停下。 安老太太冷眼观察了他二人一盏茶的功夫瞧着他二人真不像说谎这才转身离开。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都未停歇,只是暴雨转成了小雨,淅淅沥沥不停地拍打着瓦片,发出小而密的声响。 安锦舒睁开眼睛,瞬间的光亮叫她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可随之而来的刺痛叫她轻“嘶”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身子软的跟个面条一般,感觉不到一点气力,她坐起身来,想起昨夜的事在看看被包裹好的左手,怔愣片刻后她朝外喊道:“红鲤!” 屋门被推开,她以为是红鲤,于是立马说着:“阿弟如何了?张财可派人来了?” 可是当门后之人走出时来人哪里是红鲤。 “兄长,怎么是你。” 安锦然把粥放置桌上,黑着脸看着她:“怎么?不想看见我?” “当然不是,只是有些诧异,毕竟平日这个时辰兄长都不在家。” 安锦然坐于桌前面无表情看她:“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什么时辰? 安锦舒偏首看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午时?” “午时?呵,已经申时了。”安锦然嗤笑一声,端起粥走上前丝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把碗往前一递:“自己吃。” 申时.....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安锦舒看了眼那白白的没有一点油星子的白粥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可怜巴巴看着面前人:“兄长,你就给一个需要大补之人吃这个?还叫我一个自己吃?好痛的。” “你此刻知晓痛了?我看你割肉时胆大的很啊。” 安锦然嘴上说着斥责的话,身子却顺势坐在了床榻之上,舀了碗中白粥递到安锦舒嘴边:“吃吧小祖宗。” “还是兄长心疼我。”安锦舒嘿嘿一笑吃下面前白粥。 “说说吧,为什么割手?” 喂了没两勺子安锦然开了腔。 安锦舒笑着的眼光芒稍稍暗淡,再次喝下一口白粥后她才幽幽出声:“为了救人。” “安锦舒。”一声怒喝响起,安锦然站起身来被气笑了:“你割手救人?你当你兄长我是傻子?” 安锦舒丝毫不惧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兄长既然不信我,何必多问。” “你可知昨夜祖母冒雨找你半夜?若非是我搪塞过去,你可知你今日要面对的是什么?你打算对着父亲母亲也如此说?割肉救人?”安锦然冷冷嗤笑:“荒唐不荒唐?” 他只听过蛮夷有食人羊饱腹之说,还从未听过割肉放血可救人。 安锦舒的神情悲戚苍凉,可她并未在解释什么,她仰头看向安锦然:“这件事还望兄长替我保密。” “你不说实话还指望我保密?不可能。”安锦然大手一挥直接拒绝。 “咳咳咳。”安锦舒嗓子发痒咳嗽两声,然后苦笑道:“那兄长便帮我拖延两日可好?等过了定亲宴你在把此事告知阿娘她们,祖母很是上心我定亲一事,我不想叫她老人家失望。” 她本以为自己割肉喂血一事已被知晓,不曾想家中人还不知情,恐是她兄长不知事情真相不敢乱言,这才替她遮掩,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中人的斥责。 但她也深知,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这件事迟早会有被知晓的那天。 只是她如今还不知晓顾卿辰的情况,只愿她昨日那三碗血对顾卿辰有用,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再给他喂第二次血。 “你当真是为了定亲宴?”安锦然表示怀疑。 “最多后日,这三日便劳烦兄长替我遮掩一下,事后我自会向爹爹阿娘坦白。” 此要求并不过分,安锦然迟疑一下勉为其难应了下来:“我可给你说好,我帮你隐瞒是为了不影响你的定亲宴,过了后日你最好老老实实把此事告知爹娘。” 割肉放血不是小事,安锦然怕事有隐情,也怕安锦舒心中有疾,他宁愿她告知家中人被训斥一顿解开心结,也不愿帮她隐瞒等酿成不可挽救的后果时才追悔莫及。 “烟烟不会叫兄长为难的。” ....... 午后安老太太来看了安锦舒,安锦舒不知她兄长是如何与自家祖母说的,她祖母从头至尾都在问她痛不痛疼不疼,不曾训斥她半句。 对她割肉放血一事毫不知情,也未曾问过她王婆子的事。 安锦舒只想是自家兄长安排好了。 她道她想阿娘了,安老太太抱着她的脑袋说等后日她的订婚宴她阿娘就回来了。 安老太太把订婚宴那日宴请的宾客册子拿出来叫她过目,道因为时间紧张所以并不打算大办,只请了几位交好世家,还有盛国公府那边的宾客,总共也就三桌宾客,当个见证。 至于日后完婚,定是要风光大办,她说着都止不住脸上笑意,安锦舒看在眼中沉默的垂下了眼睑。 第362章 心意 傍晚红鲤带来了好消息,她说莫大夫给四少爷看过了,四少爷从早间发烧一直烧了一整日,此刻终于退烧了,血也止住了。 这算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能叫安锦舒高兴的事了:“他体内的毒呢?可都解了?” “莫大夫说剩余的余毒不足挂齿,只用针灸两日配合药物便可彻底拔除。” 红鲤小心翼翼拉起安锦舒的手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眼睛瞪得溜圆:“小姐你这血也太厉害了,比神药还神。” 得之顾卿辰脱离危险安锦舒也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她一点红鲤额头:“那你说我用血制药拿出去卖是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钱都给你,那样你也是个小财主了。” 红鲤嘿嘿一笑,呆呆的点点头,然后她又猛地摇摇头:“不行不行,小姐身子娇贵,怎么能卖血赚钱,不要不要,奴婢才不要当什么小财主,奴婢只想陪着小姐岁岁平安。” “这可是你放弃的,日后陪着你家小姐吃糠咽菜时,可莫要怪我没给过你机会啊。”安锦舒半是调侃笑道。 本是随口一说,哪知一语成谶,就在不久的将来,二人真吃上了糠咽菜。 红鲤认真又坚定的点头:“只要陪着小姐,哪怕是吃糠咽菜奴婢也愿意。” 随口而来的真情流露远比思考后的话来的感动,安锦舒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不傻啊,吃糠咽菜都愿意。” 红鲤嘿嘿一笑,轻轻放下安锦舒的手:“小姐你昨夜流了那么多血,奴婢给你炖了红枣燕窝羹,你且等着,奴婢去给你端来。” 说着红鲤风风火火跑了。 没一会便端了好大一碗红枣银耳羹回来。 看着银耳羹安锦舒想起顾卿辰中毒一事,那毒真的蹊跷至极,她如今也没想明白。 可她如今毫无头绪也不知该如何查起。 等着羹凉的间隙红鲤伺候着安锦舒简单洗漱,安锦舒今日并不打算出门,所以只简便收拾了并未梳妆。 顾卿辰脱离危险她也终能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好好将养两日,不然等后日订婚宴她若因身子虚弱晕过去岂不是丢人。 “刚才忘了问你,阿弟可醒了?” 红鲤正仔细替安锦舒梳着如瀑黑丝,听闻此言便说道:“奴婢去时四少爷还未醒,莫大夫说恐是得明日才能醒。” 安锦舒转身吩咐她:“你且送些补品前去,告知张财一声若是人醒了定要来知会我一声,爹爹只给了我三日时间,他若未醒,我尚有借口拖延,他若醒了,便要另做打算了。” 红鲤这才想起来顾卿辰如今身份尴尬,她没有耽搁快快去了。 两日时间安锦舒都在自己屋中度过,吃着补药喝着补汤总算叫毫无气力的身子有了些恢复。 这中间安如鹤来过一次,除了关切她的身子自是也问了顾卿辰的事。 三日时限已过,按先前所言安如鹤需要另行处置顾卿辰。 安锦舒依旧用的订婚宴当借口,表示这之前怕生变故,想先按兵不动,等订婚宴完任他爹爹想如何处置她都不拦着。 话是这样说,实际安锦舒心头已有打算,订婚宴后顾卿辰绝对已经清醒,他可解释亦可自保,总比他生死未卜只能任人宰割的好。 他能任由他爹爹鞭笞至此已是出乎安锦舒的意料,毕竟她二人可是知根知底,第一次他始料未及受了伤中了毒尚能理解,第二次他总不能在如此吧。 常言道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坑里绊倒两次,除非是他自愿的。 安如鹤思索良久,似也考虑到订婚宴也就这两日,三日都等了也不差这两日,于是思索后同意下来。 顾卿辰并未如莫老所言在第二日清醒,直到订婚宴头一日晚他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安锦舒得知他未如期醒来并未意外,不醒也好,等明日订婚宴后在醒也不迟。 按照习俗,订婚前一夜需要焚香沐浴,浴桶中撒鲜花瓣,寓意日后生活如花馥郁幸福美满。 泡在浴桶之中,闻着馥郁花香,所有烦恼在这一瞬间都一扫而空,她似乎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真香。”她眯眼喃喃道。 红鲤和阿梨在旁边伺候她沐浴,见她笑的灿烂二人也为其开心,毕竟她二人真的很久不曾自家小姐如此笑过了,特别是近日,为了四少爷的事,小姐整个人都郁郁寡欢。 因为安锦舒的左手有伤不能碰水,阿梨便伺候着往她身上淋水:“这是山茶花小姐,有粉色的有白色,花香清雅经久难消,最是适合沐浴了。” “山茶花......” 安锦舒捞起一捧花瓣凑近鼻尖闻了闻,记忆突然模糊,缠绵片段自脑海闪过:“怨不得总觉香味熟悉,原是扬州时后院栽种过。” 扬州都护府后院烟雨亭岸边种了不少茶花,每年葭月底至仲春都会开上一阵子,茶花极香极美,她以前很喜欢,只是来了京都久不见都快忘了。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对着红鲤道:“红鲤姐姐,大前日怀安哥哥送我的簪子呢?你去取来。” 红鲤想了想道了句好,然后净手取来了那根簪子。 拿着那簪子安锦舒细细对比了茶花花瓣,竟是一模一样,她笑了:“怀安哥哥怎么知晓我喜欢茶花,送我的竟是茶花簪子。” 阿梨调笑:“常听别人说缘分,却不知是何模样,原来这便是缘分啊,小姐喜欢茶花,订婚前一夜用茶花沐浴,姑爷送的也是茶花簪子,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不是缘分是什么,你说是吧红鲤姐姐。” 被点名的红鲤愣愣的啊了一声,然后赶紧点点头:“是,是啊。” 可随即她又无意识的跟了一句:“可是奴婢记得小姐不是喜欢梅花吗?何时变成茶花了?” 说完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了嘴,小心观察着安锦舒的脸色。 安锦舒却并未在意,她叫红鲤取来铜镜对着铜镜把那茶花簪子在头上比划了几下笑着说道:“好看吗?” 两人点点头:“好看。” “那明日便戴这个吧。” 她把那根簪子放在红鲤掌心,然后眯眼舒服呼了口气把身子往下沉了沉。 真香,真暖和,她并不贪心,只希望她日后的人生真能如寓意一般美满幸福。 梅花也好,茶花也罢,相比梅花的灼灼其妖,茶花的优雅实则更合她心意。 第363章 我笑阿姐天真 夜间寒雨未歇,雨打青苔冷风阵阵。 黑昼抱剑守在宫殿某处阴影之中,直到李风成呼唤声起,黑昼才从黑暗中现出身影。 龙榻之上元安帝面色苍白眼眸无光无彩,本硬朗的身子竟越显萧条。 可看向黑昼时那浑身的威慑之气,却是丝毫未减:“你们还想瞒朕多久?” 黑昼单膝跪地恭敬出声:“属下不敢隐瞒陛下,少主有命,属下不敢不从。” 李风成在旁帮腔:“陛下,小殿下向来极有主张,想必此事他定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他差点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告诉朕他有自己的主意?” 元安帝怒目圆瞪,只有提起顾卿辰时他的灰败面色之上才会恢复些神彩。 “安如鹤那老匹夫是朕太纵他了吗?蛮夷探子这等事都敢隐瞒不报,且是当朕是白痴?李风成。” “奴在。” “听闻明日都护府有喜事?” 李风成应声:“安三小姐与盛大人订婚之宴。” 元安帝掩唇咳嗽眼底寒意森森:“笔墨纸砚伺候,朕就明日新账旧账与他一同算算。” 五更天时红鲤端了热水进屋,外面天还黑着,可是按规矩,她们需得把人叫起开始梳妆打扮了。 捞开幔帐,里边人正睡得香甜,红鲤不忍叫她,可是再晚便来不及了。 安锦舒还在做梦,人就被红鲤从被子中薅出,等她清醒时,就已经在妆柩前坐着了。 眼皮子耷拉着瞥了眼外面天色,还黑着...... “这也太早了吧红鲤姐姐,才五更天,不是午时才摆宴吗?” 红鲤一边给她梳着发髻一边提醒道:“小姐莫要忘了今日得早早去给夫人,老夫人请安。” “阿娘都未回来请什么安啊。” 红鲤又道:“夫人已经回来了,怎么说也是小姐你的订婚宴,夫人定是上心的,丑时就已经由大将军接回府中了。” 安锦舒瞌睡虫跑了一半:“阿娘回来了。” 红鲤点头。 “那你且快一些,天亮后我要去给阿娘请安。” 订婚宴虽比不得大婚,可是繁文缛节一点没落下,焚香净面,沐浴熏衣硬生生搞了三四个时辰还未结束。 安锦舒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的没脾气,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只想赶紧收拾完去给自家娘亲祖母请安顺便用个早膳。 “阿梨你且给小姐好生描眉,我去打盆热水来。” 阿梨小心拿着螺子黛点头:“放心吧红鲤姐姐,奴婢定给小姐画一个喜上眉梢。” 红鲤失笑端着水盆就往外走,天已大亮,马上就至辰时,她们得赶紧收拾完毕以免耽误正事。 红鲤正想着,手就要去拉门栓。 下一刻门被自外一脚踢开。 红鲤直接被门框撞晕过去。 手中水盆中的水洒了满地,也湿了来人的衣摆。 动静使得安锦舒回首,可下一刻便撞进了来人那双猩红眼眸。 她来不及出声,顾卿辰就已经捏住了她的脖颈。 阿梨惊吓之余还想阻止,可是下一刻也被顾卿辰大手一挥劈晕过去。 “阿.....阿弟......”被掐住脖子的安锦舒除了满眼惊恐便只剩疑惑,她不明白为何这人一醒来就发疯。 顾卿辰红着眼,大手掐着面前人细嫩脖颈,心头恨意涌动,看着她妆容精致,眉眼迤逦,在想到她如此模样皆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就无法控制心头怒火。 “不如就此扭了你的脖子,免得叫你在看他人。” “顾.....”安锦舒使劲扣着脖子上的大掌,小脸憋得通红,粉唇微张,她快喘不过气了。 可是眼前猩红的眸子只冷淡而薄情的睨视着她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安锦舒看着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想掐死她,他是认真的。 无尽的恐慌与委屈涌上心头,安锦舒只觉自己那三碗血似乎救活了一个恶鬼,否则为何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她的命。 她肺部的最后一抹空气离体的瞬间,大力而霸道的吻渡着空气叫安锦舒似重新活了过来。 可是对方就像要把她拆解入腹,不给她重新喘息的机会,唇齿撕咬之间,安锦舒眼前一阵朦胧。 顾卿辰把她控制在妆柩之间,似觉低头吻她太累,大掌一捞把她捞至妆柩之上。 安锦舒迷迷糊糊之间被他分开双腿,任由他跻身站在她双腿之间,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被他禁锢在怀抱之中任他上下其手。 羞耻.....难堪......委屈......气愤...... 数不清的情绪铺天盖地包裹了安锦舒,她一下睁开了眼,然后一把推开顾卿辰,下一瞬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顾卿辰被打的硬生生偏过头去,发冠摇摇欲坠两下然后自他黑丝之上脱落,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巴掌声叫人心头发颤,安锦舒没有收劲,所以这一巴掌是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出的。 顾卿辰抬手捏了捏下巴,抬首却见他勾着唇,笑的叫人遍体生寒。 “你....疯了!”安锦舒往后退了退,语气难掩惊恐。 “是,我是疯了。”顾卿辰猩红眸子眯起,死死的盯着她:“阿姐为了与他订婚不惜给我下毒,我若不醒,你是不是今日就要投入他的怀抱?嗯?” 许在激动之中,安锦舒并未听出这话里行间的不对劲来。 她擦了把嘴讥嘲出声:“我与盛怀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二人两情相悦本就是命定的姻缘,你与我这般又算什么?” 顾卿辰见她竟变相的承认了他的话,心口刺痛,蹙眉间额头青筋跳动。 所以为了盛怀安她真的不惜给他下毒,那日他若不吃她那碗橘子银耳羹便也不会中毒,何至于今日在此事上如此被动。 他突然笑了,笑的癫狂,笑的安锦舒的心不安狂跳:“你笑什么。” “我笑阿姐天真。”顾卿辰看着她的眼,然后缓步靠近:“阿姐与我已是血脉相融,还妄图嫁给谁?” 安锦舒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这话却是在告诉她,她喂给顾卿辰的血似乎有问题。 第364章 阿姐你输了 \"你什么意思?\" 顾卿辰面色苍白,唇却如血,他眸子如似深潭,黑不见底。 他笑的诡谲,叫安锦舒浑身僵冷,他略带凉薄手指抚摸上安锦舒的脸,安锦舒一个激灵拍开了他的手。 她想逃,可是顾卿辰却禁锢着她的腰身硬生生把她控制在怀中。 “阿姐只需知晓,除了我你嫁给别人都会死,如此,你还是要嫁给盛怀安吗?” 安锦舒看着他,她与他之间只余两寸,呼吸交缠,姿势暧昧。 “我也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嫁给盛怀安,你满意吗?” 腰上大掌渐渐收紧,安锦舒疼的痛嘶一声。 后背的伤口因胳膊肌肉的紧绷隐有撕裂的迹象,可顾卿辰似乎感觉不到疼,他面上笑意只增不减:“游戏结束了,阿姐......你输了。” 安锦舒:“?” 她都不知游戏是什么便输了,未免太过不公平。 “阿姐是不是觉得不公平。”顾卿辰看透她得想法冷笑:“我给了安家机会,可是我很失望。” 安锦舒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可以放弃仇恨可我不能忍受欺骗,战场之上安如鹤到底做了什么他心头有数,我饶他手刃亲朋挚友之仇,可我不能饶他欺瞒见死不救之恨,他一如我所了解的一般残忍无情,你安家人皆是薄情寡义之辈。” 安锦舒可以忍受顾卿辰侮辱自己可她不能忍受他侮辱自己亲人。 “你闭嘴!你胡说!” 安锦舒气愤至极,咬牙切齿模样似要把顾卿辰咬下一块肉来。 见她如此炸毛模样顾卿辰反倒笑道:“阿姐就死心吧,你我永远都不可能是姐弟,我就是要乱了这纲常,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言罢,顾卿辰桎梏着安锦舒的胳膊就往外走。 他一袭白衣,黑丝如瀑,踏过那碎裂的发冠时顾卿辰停下脚步,本就阴冷的眉眼更无丝毫温度笑意也凝固在嘴角:“这发冠乃阿姐送我的,阿姐打碎了它便好好想想该如何补偿我吧。” 安锦舒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她叫着要挣脱他的手,大喊着叫他放开,可是得到的却是更紧的桎梏。 “你要做什么,顾卿辰!你放开我!” “去前院。”顾卿辰头也未回的拉着她冷声道。 “你疯了!你去前院做什么!你放手!” 安锦舒使劲挣扎着,爹爹祖母阿娘皆在前院,此刻不知盛国公府的人来了没有,若是来了她与顾卿辰这样拉拉扯扯过去就算是有十张嘴也是解释不清的。 可是顾卿辰没有停下的意思。 安锦舒看着他白衣之上缓缓冒出的血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拍打在他背部伤口之上,想叫他因为疼痛停下来。 想象的停顿并未到来,顾卿辰就连步子都未有变化,若不是白衣上越发明显的血迹,安锦舒都会以为自己刚才没有打他。 “顾卿辰。”安锦舒突然用一种极其冷静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顾卿辰依旧未停:“阿姐可是想与我道歉。” 安锦舒;...... 他冷笑:“我已习惯阿姐的薄情,所以只要阿姐愿意留在我身边,想打便打吧。” 说到此他停了步子,转身看着她,眼中惊现安锦舒从未见过的爱意,就那么一瞬间,叫安锦舒恍惚。 “这个游戏也不算没有收获,倒是叫我知晓,阿姐其实也是爱我的。” 安锦舒大惊:“胡说八道!” 爱他个大头鬼。 “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安家,你若死,皇上不会饶了安家,你莫要自作多情。” 顾卿辰笑意淡了三分,但他并未反驳,转身又拉着她要走。 可下一刻顾卿辰脸色一变,他猛然撒开拉住安锦舒的手,就在他松手的瞬间一条长鞭携着劲风自他二人中间擦过。 顾卿辰反应迅速,在鞭子落地之时他一把拽住那长鞭,然后缠上手腕,制止了对方抽回。 长鞭另一头,安锦然正满面怒容瞪着顾卿辰,以完全没有以往那般好兄长模样。 “你想对小妹做什么?” 昨夜他还在怀疑自己的判断,可现在安锦然却有些相信自家父亲的话了。 “父亲说你是蛮夷探子我本不信,可你这拳脚功夫确实有点功底,作为兄长我不知你何时学了这一番功夫,如今瞧来,嫌疑颇重。” 只要想到顾卿辰为蛮夷探子,他就不见好脸色,他安锦然这辈子可以与所有人都有好脸色,唯独蛮夷人,他恨之入骨。 若非蛮夷他何须与父亲在边关十几载,若非蛮夷,他何须与父亲在边关忍受十几载的思念之苦,在归小妹已大,母亲祖母已年长。 若非蛮夷这元国百姓何须忍受饥饿与流离失所,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痛失至亲骨肉。 他眼看身边至小一同长大的挚友死于蛮夷之手,红着眼送走一位又一位战友吗,那对蛮夷的憎恨早随着日复一日的折磨深入骨髓。 蛮夷人是那草原上的秃鹫,凶残又凶狠,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养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哪怕是他曾经疼爱过的弟弟,只要对方真的与蛮夷有关系,他的长剑第一个不同意。 “兄长......” 安锦舒刚要张口说救命,谁知嘈杂的脚步声便至。 “烟丫头早些就起了,想来这会也收拾好了。” 安锦舒一听这声音寒毛顿起,她下意识就想把手从顾卿辰手中抽出,可是顾卿辰没有给她一点机会。 “顾卿辰你放手,爹爹他们来了,你放手你疯了。” 安锦舒不敢相信顾卿辰竟真要光天化日之下以这样的姿态面对家中所有人。 顾卿辰一手扯着鞭子一手桎梏着安锦舒的胳膊,分明后背已被血色染透,可他却无半分知觉般连手都未颤抖。 力气之大叫安锦然愕然也叫安锦舒无可奈何。 终于,在来者走过那拐角与她们面面相窥之时,安锦舒放弃了挣扎。 当她看见她祖母身后的人时她绝望的闭了眸子。 而来人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一身盔甲男子手执长鞭满面怒容,一袭白衣少年迎风直立,身形挺拔墨发纷飞。 而他身后站着一位着彩衣,妆容精致样貌动人的女子,正泪眼汪汪,害怕又紧张的咬着唇。 而往下瞧,白衣少年一手拽着鞭子,另一只手......则是拉着少女胳膊。 他在笑,笑的肆意又疯狂....... 第365章 都是在骗她 来者所有人的笑都随着眼前一幕僵在了嘴角。 这一幕不论怎么瞧都不太对劲。 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不说,这大清早的都聚在此处且还满是剑拔弩张之态,这搁在何处不叫人多想。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属安老太太,她清了清嗓子,端起笑意来:“你们要练武且去后花园中,在烟烟院子中像什么样子。” 安锦然一瞧盛国公府的人也来了便有了退缩之意,便想收手私下在清算。 可是他拽了两下鞭子另一头并无松手打算。 安锦然不知顾卿辰为何意,又拽了两下鞭子,哪知对方不仅没有松手反倒直接一把把鞭子从他手中夺了去。 “你......”安锦然怒极,可碍于人前他未曾发作。 他这般做也是安锦舒没有想到的,她也看出来了,顾卿辰今日与往常都不一样。 曲氏看着顾卿辰,也是注意到了他背部的血迹,她眼中神色复杂,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温声道:“然儿你阿弟还受着伤你且让着他些,今日有客在你们莫要胡闹了,快去收拾收拾。” 安锦舒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这毕竟是家事,自是私下解决最好,明面之上自是要维护安家体面。 于是她出面打着圆场:“我们现在就去阿娘。” “且慢。” 一句且慢叫众人侧目,谢之双从人群后走出,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顾卿辰与安锦舒相握之处提出自己的疑问:“安姐姐与顾公子虽以姐弟相称,可男女授受不亲,此举会不会太过亲近。” 安老太太蹙眉,叹息该来的总会来的。 谢氏自也是注意到了她二人紧握之手,脸立马就垮了下来,说个不好听的,对方可是将要嫁进她国公府的人,与别人这般不清不楚,着实不应该。 “烟烟,辰儿,你二人且注意些分寸,莫要因姐弟身份就忘了规矩。” 安老太太板脸训斥,想借他二人身份压下此事,可换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顾卿辰立于原地,目光幽冷,一声嗤笑表达了他对此话的看法。 谢氏挑眉,作为国公府当家主母她立马就明白了,这二人显有猫腻。 “烟烟你且带着你阿弟先下去,然儿一同前去。”安如鹤不知何时来了,在众人猜测纷纷之时他屏退了三人。 曲氏转身对谢氏道:“叫盛夫人看笑话了,烟烟平日最是懂事,就那两个毛头小子,不服管教,偏喜欢缠着烟烟闹腾,许是知晓烟丫头要许人家了,舍不得呢。” 谢氏也微微一笑:“盛家最是注重规矩,怀安自小就乖,从未叫我操心过,不过安夫人也无需担忧,待烟烟嫁入盛家便好了,有我亲自教想必用不了假以时日烟烟定成名门闺秀。” 曲氏听出谢氏这话在暗讽安家家教不严,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无从反驳,只想此事赶紧过去:“盛家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烟烟嫁去我也放心。” 谢氏不苟言笑,一双眼看着前方不知作何想法。 安老太太向曲氏使了个眼色,曲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谢氏原路返回。 谢氏与谢之双还有盛家一众下人都离开了,现场独留安锦舒三人还有安如鹤与安老太太。 安如鹤剑眉怒挺,看着顾卿辰的眼中火苗跳动。 “你是要本都护亲自动手你才肯放人?” 此刻没有外人在场安如鹤也不再装慈父模样,本就对顾卿辰心生不满,此刻瞧他抓着安锦舒更是难以扼制心头火气。 顾卿辰与他遥遥对望,气势丝毫不落下乘,安如鹤被他这气势稍稍惊到,要知晓他可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身上的杀气乃是千锤百炼而出,普通人在他面前受杀气侵扰,也是汗流浃背心烦气躁。 可看顾卿辰不但不受影响,反倒能与他之气势无形之中打个高低,这本是不可能之事,可偏偏他做到了。 “安大都护,边塞一千零八人次的死你可要给我个解释?” 顾卿辰就那么看着他,声音分明很轻,可落在安如鹤耳中却如惊天雷响,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他心口之上。 不仅是他,安锦然也是在这一瞬间白了脸,显然对这“一千零八人次”很是抵触。 安如鹤向前一步,眼神已是变得狠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都护在说一遍,放人。” “哈哈哈哈哈。”顾卿辰仰天长笑,眼中讥讽之色显露无虞。 “怎么?安大都护敢做不敢承认?也罢,我本也答应了阿姐不追究此事,那我在问你,你分明知我家中亲人未死,为何见死不救? 你分明可救我村中一百余次人之性命,你为何罔顾将军之责,行那冷血之举,做那贪生怕死之辈! 你可知你的冷眼旁观叫多少人惨死蛮夷刀下,多少妇孺被蛮夷抓去行那猪狗不如之事。 你午夜梦回之时,可曾梦见过那一双双绝望的眸子,你可曾睡过一日安稳觉?你可对的起身上这身戎装?对的起百姓的爱戴与拥护吗?你可能回答我?安大都护。” “够了!”安如鹤怒喝出声,眼带寒芒射向顾卿辰,眼底杀意凛然,面庞之上肌肉抽动:“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屡教不改胡言乱语,我今日是留你不得,安家也留你不得!” 话落,安如鹤脚底劲风突起,整个人如一道闪电直奔顾卿辰而去。 安锦舒看着自家爹爹那架势像是取顾卿辰性命一般,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她心头狂跳,扯着顾卿辰想叫他赶紧跑。 他若死在她爹手中,安家必亡。 可是顾卿辰就那么站在原地,面上噙着笑意,淡然而镇静的看着安如鹤向他奔袭而来。 眼见人已至前,安如鹤手中长剑寒芒掠过,剑身发出颤音阵阵,似在为接下来的屠戮唱响一首挽歌。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极其快速的黑影从剑下闪现而过,那柄在战场上屠敌无数的长剑“咔嗒”一声断成了两截。 疾冲而上的安如鹤也同时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被那道黑影踢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安老太太脚下。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快的安锦舒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到这一切尘埃落定,安锦然的怒吼声起,黑昼与清歌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事。 顾卿辰重伤了她爹爹,听他话里行间的意思根本没有放过安家放过他爹爹的意思。 他从始至终都是在骗她....... 第366章 阿姐,过来 顾卿辰居高临下随风鹤立,任身后少女捶打哭咬,抓着她得那只手至始至终没有松开半点。 安锦然目眦欲裂搂着地上吐血安如鹤,看向顾卿辰的眼眸早已是怒火冲天。 安老太太被这一幕吓的面色惨白,她想到那日那黑衣人告知她顾卿辰身份之时说的话。 「此子乃蛮夷探子,若不杀你安家必有大难。」 「他入你安家是为给至亲报仇雪恨,你不杀他他便杀你全家。」 ........ 安老太太手中静心的佛珠越转越快,然后就在某一瞬间,应声断裂,佛珠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她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想来这便是天命吧。 “烟烟。” 一声急切呼唤之声突起。 安锦舒从挣扎之中猛地僵住身子,然后缓缓探出头去。 长廊尽头,她祖母的身后,盛怀安一袭蓝衣皎如玉树临风,一顶玉冠衬五分温润,腰间玉带携五分矜贵清举,此刻他面上尽显担忧,额头细密汗珠是他一路狂奔前来留下的。 事情本就已经很是难堪,盛怀安的出现更是叫事情无回转余地。 安锦舒知晓,过了今日,她所期望的一切美好都会离她远去。 “顾卿辰,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求求你好不好,你收手吧。” 冷风夹着寒雨骤起,拍打廊下众人面庞之上。 三两相望,有人喜有人悲。 安锦舒只觉手腕之上拉着她的大掌稍稍收紧,然后开始颤抖。 顾卿辰眸子含着悲色望向她:“阿姐,你为了什么求我?是安家还是他?” 安锦舒被他猩红眸子中的痛色刺的心脏发紧,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讨厌他装作这般深情模样。 “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为安家求你,也为自己,求你给我留两分体面。” 顾卿辰笑的邪肆,他一把扯过安锦舒,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搂入怀中。 “与我在一起不算体面?” 话落暴喝声起。 “放手!” 盛怀安红眼冲上前来,只是还未到二人跟前便被安锦然拦住:“别过去。” 盛怀安不听,自己女人被他人轻薄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无动于衷。 他盛怀安虽是文臣,可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为了烟烟哪怕被打死又有何妨。 他一把甩开安锦然的手,赤手空拳直直朝顾卿辰冲去,只是不知为何黑昼与清歌这一次却并未出手,并还让开了路来。 盛怀安毫无阻拦的冲到了顾卿辰面前,高高抬拳,重重落下。 虽不习武,可成年男子的蓄力一拳也并非闹着玩,顾卿辰不躲不闪面上硬生生挨了他这一拳。 整个人虽未被打倒在地,可身子和脸皆因这一拳斜了半边,而他本就身负重伤,受下此拳,他面上的伤与背部的伤皆撕裂开来,只一刹那间他便成了一个血人。 脸,背部,嘴角,无一处不流血。 而也是这一击使得他桎梏住安锦舒的手松了开来。 安锦舒得了自由,自是立马奔逃开来。 “怀安哥哥!”脱离顾卿辰的禁锢她立马上前扶住盛怀安,拉着他就要逃离此处。 可另一只手突然被拉住,阻止了她离开,顾卿辰如地狱而来的修罗,薄唇如血墨发飞舞,眼眸如囚笼死死锁住安锦舒的身影:“阿姐要去哪里。” 安锦舒左手被盛怀安拉着,右手被顾卿辰拽着,两人力气之大恨不能把她分成两半。 安锦舒吃痛,呜呼出声。 顾卿辰暗红眼底闪掠过迟疑,然后稍稍松了手,可也就是这么一松手,盛怀安便把人拽入了怀中。 看着空掉的手,顾卿辰眼眸发暗,心脏连着后背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他向安锦舒伸出:“阿姐,过来。” 安锦舒摇头,她怎么可能过去:“休想。” “你过来,我不动盛家。”顾卿辰在次出声。 安锦舒还未回应,盛怀安便把人藏于身后。 一扫温润模样,盛怀安字字珠玑:“顾公子好大的口气,我国公府乃世家名门,祖父身居一品,父亲为从一品大臣,母亲为五品世家嫡女,我乃新科状元,我盛家祖祖辈辈皆为肱骨之臣,声誉乃为世辈积攒而下,你一介无功无名之辈想动我盛家?宵小之徒,其心可诛,其行可鄙狂妄无知!” 顾卿辰勾唇一笑对他这话无甚反应,但见他眉眼讥讽之色深沉:“盛大人不妨再等等,且瞧瞧我这宵小之徒是否有动安家之本。” “孽子!”安如鹤捂胸怒斥,他从地上站起执那柄断剑直指顾卿辰面门:“本将今日岂能叫你安然无恙从安家行出,你勾结蛮夷,行无耻之举,你想踏出安家除非踏过本将尸首!” “爹爹……”安锦舒眼见顾卿辰嘴角笑意越来越大,她心头不安想提醒他一下。 可她刚张口盛怀安便转身摸了摸她的头,以为她是害怕体贴安慰:“不怕,躲我身后。” “不是……怀安……” 哥哥二字还未出口,她眸子瞬间睁大。 “小心!” 她一把抓住盛怀安想要救他,可是终归还是慢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顾卿辰身影如鬼魅,竟越过安如鹤与安锦然的眼皮,一掌击在盛怀安胸口。 只听盛怀安痛呼一声,整个人脸色血色尽消,嘴角流出一抹鲜血,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单膝跪于地上。 “怀安哥哥!”安锦舒尖叫一声,上前搀扶他:“你怎么样了怀安哥哥。” 盛怀安的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白衣少年,眼中透出不甘与怒色。 顾卿辰衣诀纷飞,如入了魔,他未曾看地上盛怀安一眼,他的目光从一而终落在盛怀安身旁人之上,他再一次朝她伸出了手:“过来阿姐,来我这里。” 安锦舒摇头凄声厉吼:“你疯了,顾卿辰你疯了!” 第367章 圣旨到 顾卿辰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痛色。 他往前一步。 安锦舒立马戒备看着他。 顾卿辰脚步一顿,不等说话下一瞬他眸带寒光直逼某处,与此同时利箭携破风之声射向他的面门。 黑昼飞身而上,为其挡下这致命一击。 安家众人惊骇,安如鹤与安锦然对视一眼,他二人都在此处,此箭并非他二人出手。 随着顾卿辰的视线他们转移视线一同看去。 那里,一道黑影自墙头闪下,许是发现偷袭不成立马抽身而退,没有半点迟疑。 清歌奔袭前去,对安锦然悲痛视线视而不见。 安如鹤理所应当的把那偷袭之人当成了顾卿辰的同伙,是见他身份暴露特意来暗杀他的。 他讥讽一笑,讥嘲开口:“你为其卖命者要致你于死地,事已至此,你已是强弩之末,如今都护府外重兵把守,你若就此收手,本将念之亲情五余载,可饶你一命,孽子,你可知错。” “我若不认又当如何?”顾卿辰冷笑斜睨向他:“你要杀了我吗?” 安如鹤被他此话激的火气上涌:“你当本将不敢杀你?” 顾卿辰面色阴冷,没有丝毫感情:“一千零八号人又怎会差我一个。”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都护大人既然想要,便自己来取,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孽子!看剑!” 面对顾卿辰的挑衅,安如鹤自是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捏着断剑之手青筋暴起,怒气如狂风劲扫,所过之处瓦砾飞扬,带起寒雨一片在他身后带起一道残影。 只听刀剑刺入皮肉之声,安锦舒眼睁睁看着她爹拿着那柄断剑,以千钧之力刺进了顾卿辰的胸膛。 顾卿辰罕见的没有闪躲“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而安锦舒也在同一时刻随着他一同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瘫软在地。 她下意识的知晓是蛊毒原因,虽疑惑可却并不意外,情蛊之怪异超出她的认知,加之顾卿辰那句话,她更是没有丝毫慌张。 一口鲜血喷出她并没有晕厥,反倒清醒无比,这倒在她意料之外,若在以往,她定已经晕厥过去了。 她离盛怀安最近,瘫软之时盛怀安自是第一个搭手之人。 盛怀安在确认她还清醒后便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顾卿辰身上。 如今现场他是最危险,决不能松懈给他可乘之机。 可他又哪里知道,顾卿辰若真想如何,在场之人谁又能拦得住他,他如此做的原因也不过是想要某一个人心甘情愿跟着他罢了。 倒在盛怀安怀中,看着顾卿辰手握胸膛处的利剑朝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再看他握着刀刃的手开始流出鲜血。 再后来她爹的亲兵包围了顾卿辰,数把长枪齐齐对着他,只等他有所异动便把他扎成筛子。 就在安锦舒以为顾卿辰必死无疑想要出声求情之时一声尖锐的“圣旨到”划破天际传至她的耳中。 此惊天变故是在场所有人都未想到的,也叫在场所有人始料不及。 宣读圣旨之人乃是元安帝身边最为倚仗的宦官李风成。 安如鹤见到此人便知此圣旨所为之事绝不一般。 他回身看向那被他拿剑抵住要害之处之人,眼中闪过杀意,可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上前接旨。 顾卿辰摇摇欲坠扶住走廊柱子,断剑之上鲜血淋漓,叫看者都为之吃痛,可他竟然还笑着。 安锦舒潜意识就觉此事不对,宫中人来的太过巧合,这一切就像精心设计好的一般,每一步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她看了眼李风成在看向顾卿辰。 谁知她目光望过去时顾卿辰却恰巧也看向她。 那猩红眸子吓得安锦舒一个激灵,一瞬间很多事情都在脑海之中形成了一条线来,串联在一起,便已至如今结局。 所以...... 她怒目圆睁瞪向顾卿辰,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她爹手中的兵符与兵权,顾卿辰是准备架空她爹爹的权力! 安锦舒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李风成尖细声音便起。 “皇宫圣旨,都护大人请接旨。” 安如鹤摆了摆衣袍之上的泥土与灰尘,上前接旨:“臣接旨。” 他一跪下,安家所有人都随之一同跪下,就连盛怀安都随之一起跪了下来,除了一人。 那便是在最后倚着柱子笑的邪气的顾卿辰。 安家人皆背对着他,便也不知身后之人未跪,李风成看他一眼并未出声,而是佯装不曾看见宣读起手中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远大都护安如鹤包藏祸心,勾结蛮夷欲有谋反之意,幸得朝廷公正,此事疑点重重,需得再三审查,现收回兵符与其大军数万,禁足都护府,杨直到真相大白于天下,钦此!” 安如鹤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回首看向身后之人,然后大喊冤枉,请求陛下彻查此事。 当听闻圣旨内容后安锦舒的心狂跳难止,果然如她所料,皇上要收回她爹手中的兵权。 可这牺牲会不会有些太大? 元安帝为了收回兵权竟然利用顾卿辰这无比疼惜的儿子?、 不....... 安锦舒微微蹙眉,立马否决心头想法,不是元安帝干的,他没有理由要如此做。 她爹手中兵权虽大,可眼下却在其眼皮子底下做事,大军不许入京都,饶是他有千军万马,只要将在眼前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且她安家虽为武将之家,够不上姜家那等大门大户,可世家本就是相互牵绊,相互制衡,有她安家压阵,京都世家再大的心都得按压下去,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这对元安帝来说虽不是什么大喜事,可却是乐见其成之事。 元安帝若想打破这种平衡定是早就打破了,何须等到现在。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事乃为顾卿辰的意思,他收回她安家手中兵权定是另有他用。 安锦舒唯一想不明白之事便是顾卿辰并非如此优柔寡断之人,收回兵权一事虽有些困难,但方法良多。 可他却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甚至为此差一些丢了性命。 值吗? 他又是为了什么? 安锦舒心头疑问无数,可这些疑问注定无人给她解答。 第368章 我可替其受罚 李风成居高临下看着安如鹤,虽在笑着,可那面上却是冷的骇人,说出的话也是带着冰碴子。 “大将军就莫要为难我这等小的了,接旨吧,大将军为国征战大败蛮夷立下战功赫赫,最是忠心不过,相信定是受奸人所害,陛下心中自有定量,大将军且在家中等着便好,想来不过两三日便有好消息传来。” 安如鹤抱拳:“求陛下明鉴,臣乃被奸人所害。” “臣已有蛮夷探子之下落,求陛下开恩,给个将功补过之机会,臣三日之内定把其蛮夷探子抓至陛下面前。” “哦?”李风成来了兴致,眉眼轻挑,似极为感兴趣问道:“不知大将军这有其下落是有什么线索啊?不妨说出来叫老奴听听,回去后也好在陛下面前为大将军开脱不是。” 安如鹤看着李风成,掷地有声,声如洪钟字字清晰道:“现无证据,臣无法交人。” 他突然想到自己分明未曾走漏风声,陛下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见安如鹤面有愁色李风成笑道:“不如这样,大将军也莫要等三日后了,就今日如何? 既然大将军心头已有怀疑那定是有五分把握,大将军若怕背上骂名那洒家替大将军拿人,便也不算大将军之过,洒家带人回宫,不论真假,也能叫陛下瞧瞧大将军忠义之心,也好叫此事早些了结。” 安如鹤知晓此事并无这么简单,他暂时并不想也不能把顾卿辰交出去。 此事本就蹊跷,此刻交人不是明智之举。 可此刻不交人兵权就得双手奉上,交出兵权想在拿回……便难了。 他陷入两难境地,交人也不是,不交更不是。 “父亲。”安锦然凑近他:“父亲在犹豫什么。” 安如鹤剑眉深深蹙成一团:“人交不得。” “为何?父亲不是早有打算?” 安锦然不明白,不是已经确定蛮夷探子是顾卿辰,为何就交不得? “此事蹊跷。”安如鹤在关键时刻发现了关键问题,更是坚定了不交人的决心。 可是他的犹豫在安老太太眼中便成了优柔寡断,以为他是念着曾经感情想要保顾卿辰。 在李风成再次出声劝慰后,安老太太站了出来。 安如鹤立马意识到要坏事,想要出声阻止她,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李公公想要之人就在安家。” 安如鹤:……! 李风成立马眯起眼来:“哦?”他视线落于安如鹤身上:“此话怎讲。” “人不在安家,母亲糊涂了。”安如鹤冷声道,想在事态严重前提醒自家母亲谨言慎行。 一听他这话安老太太立马不乐意了,苍老面庞上满是愤慨之色:“事到如今你还要偏袒那个孽障?” 她横眉怒目痛心疾首:“他若被冤枉那又何必怕人深查,他若不冤枉,我安家为人臣子本就应该忠义为先,你莫要忘了你爹死前告知你的话!” 一听自家祖母竟拿已故祖父来压自己父亲,安锦舒想要说话。 可是李风成并未给他们再说下去的机会。 他又自身后奴才手中取过一道圣旨置于安家人眼前笑容满面:“实不相瞒,今日洒家奉陛下之命前来,是有两道旨意,一道旨意诸位都已知晓,而另一道便是洒家手中这份,此乃可喜可贺之喜事,洒家也由衷的为大将军高兴啊。” 喜从何来? 安如鹤不解:“敢问公公是何旨意?” “这......”李风成一笑:“喜事,可保安家荣华富贵之喜事,所以宣读此圣旨前,洒家得需知晓那蛮夷探子是何许人。” 似觉用词不当李风成立马改了口:“是大将军怀疑之人是谁,陛下给两道圣旨深意大将军难道还不明白?”、 安如鹤有些暗暗心惊,两道圣旨,一贬一褒,一惩一赏,便是抵消了。 也就是说陛下心头其实还是器重信任他,只要他交出人去,就算连累到安家,也给他准备了退路。 如此他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突然李风成又面色严肃的开了口:“不过洒家可得提醒大将军,陛下信任器重是一回事,可莫要拿陛下信任做糊涂事啊。” 此话一出,安如鹤脸色又是一变,他看了一眼面前含笑之人,心道不愧是皇上身边之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父亲,如今只有交出人才能保住兵权,父亲莫要犹豫了,两道圣旨可见陛下并不是真的想动安家。”安锦然在一旁说出自己的见解,他与安如鹤想的一样。 两道圣旨便可见陛下态度,如今交人之后另一道圣旨出,便可抵消此事牵连,实属最佳之选了。 安如鹤垂首做沉思状,虽心头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可他也无时间多想。 最终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回首望向身后不远处之人。 那里顾卿辰正捂着胸口倚靠在柱子之上,他的胸前插着一柄断剑,此刻正潺潺冒着血,浑身白衣被鲜红浸透,除却那双好看眉宇还带着莫名笑意,整个人似马上就要破碎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五年前,最后一场战乱之后,臣在漫天火海之中救下了一个孩子,此孩子的父母双亲皆为掩护臣与犬子而亡,臣念其双亲恩情,不忍他流离失所,带他回了京都。” “半月之前,有人送进都护府一封信件,里边装的乃是通敌之信,底部绘制为我安家私印,至此臣才知晓,养在身边五载之人乃是蛮夷送入京都之探子,臣本不信私下调查,发现各种与元国有关之事皆有此人的蛛丝马迹在其中。” “臣本有意告知圣上,可虽有蛛丝马迹却无法确认加之其身受重伤臣便想等人想来后再做打算。” 李风成立马黑脸追问:“此人是谁!可在府中?” 安如鹤抱拳:“此人正在府中。” “是谁!” “乃是臣自边塞带回之人,臣的义子。” 李风成猛地后退一步,身子哆嗦:“此人现在何处。” 以为他是要捉拿对方,安如鹤叹息一声指向廊下之人:“便是他。” 安锦舒从头至尾看着他们说,每次想要出声总会被打断,终于在安如鹤指认顾卿辰后她起身跪在了李风成面前,泪流满面嘶声道:“求李公公明察,我阿弟绝非蛮夷探子,我安家亦是被奸人陷害。 我阿弟如今身有重伤需要疗养,受不得牢狱之苦,求李公公不要带他走,我可替其受罚,公公若是要抓便抓我吧。” 第369章 太子 “烟烟。”安如鹤冷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退下去。” 安锦舒不走:“我相信阿弟是无辜的,爹爹,阿弟他是无辜的。” 别人不知,安锦舒又怎会不知,事已成定局,她只能尽力挽救。 李风成却是不曾理会她,眼睛甚至未曾从远处之人身上挪开过。 他越过安锦舒似慌张又似着急的向其快步而去。 身后侍卫也快速跟上。 可除了安锦舒在外所有人以为李风成是要上前逮捕对方之时,却见陛下身前红人,内侍总管,从来只跪陛下,连后宫贵妃都要礼让三分的大宦官李风成竟直直朝对方跪了下来。 这一刻,除了穿堂风声,就只余那回荡在众人耳畔的一句。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老奴来迟了,叫太子殿下受苦了!” 不知是谁手中东西掉了落在地上发出巨响,安锦舒循声回头就见自家娘亲站在她们身后,面露惊恐,整张脸都失了血色。 而她的脚下是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此刻掉在地上一些滚开了,一些则是碎的七零八落。 显然她也听见了李风成的话,就算没有听见,她也能瞧见李风成向其下跪。 安如鹤,安锦然,安老太太,曲氏还有盛怀安在这一刻皆是面色各异,有诧异,有错愕,有疑惑,有懊恼.....各个不同,但都极为精彩。 最后安家所有人的视线都统一落在了安锦舒身上,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安如鹤也是此时此刻才想起安锦舒曾经与他说过的话。 「爹,顾卿辰他不是蛮夷的人,他是太子,是陛下苦苦寻找的太子殿下。」 「爹爹,给我两日时间.......阿弟绝对不能出事,爹爹,祖母,你们信我。」 这些话此刻回荡在安如鹤脑海之中,他顿晓自己是冤枉了安锦舒,也冤枉了那个孩子。 可世间没有后悔之药,说出去的话,做下的事皆无收回的余地。 可笑他安如鹤征战沙场,用兵如神,却会在这等蹊跷之事上看走了眼。 实则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惩治顾卿辰这件事上确实冲动了。 看到那封通敌信时他自是怒上心头,可却未曾失去理智,他一直未曾对外言明而是私下调查,就是因为他心里是不相信顾卿辰会是敌国探子。 直到看见其轻薄烟烟,那是他阿姐,他那样做是有违伦常,叫天下人大不耻之事,也就是那一刻安如鹤气失了理智。 一只隐忍的怀疑与怒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把人关入了牢狱,叫他供出幕后主使,可顾卿辰是他从未见过的强硬,他不得已只能上了鞭刑。 中途他副将前来只会有人寻他,他把刑罚一事交代给了手下之人,可那人下手没个轻重甚至错把毒药当成盐来抽打。 这一切皆是他的不信任导致的,安如鹤追悔莫及,现在回想,种种事件巧合异常,到处都是漏洞,可他却只凭自己判断就定下其罪,实在是太过轻率。 好在烟烟费劲心力救了那孩子,阻止了一场大祸酿成,可安如鹤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对顾卿辰见死不救,甚至想亲手了结其性命还把那断剑插入其胸口,他懊恼,悔恨,愧对那孩子那一声声父亲。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 安老太太在这般刺激之下直接晕了过去,安锦舒手忙脚乱前去搀扶。 顾卿辰也在李风成上前搀扶时闭眼倒下。 现场一片嘈杂,顾卿辰被带走了。 同时被带走的还有安锦舒,只因她那句为其受罚之言论。 那第二份圣旨李风成没有念,但直到所有人走后独剩安如鹤时他打开了那份圣旨。 里边正是宣告顾卿辰身份,嘉奖都护府之言,若是没有此事,他都护府凭借太子恩人一条身份便可荣华百年,可如今这一切都被搞砸了。 李风成最后未曾宣读这份圣旨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他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他安家恐是大难临头。 盛怀安失魂落魄的行出都护府,谢氏还对一系列事件不太明了,正想问,一内侍服侍之人骑马停于盛怀安面前。 下马后就问了一句他是否为盛怀安盛大人。 盛怀安木楞点头。 结果下一刻就听那人念道:“圣上有旨,跪下接旨。” 此圣旨就如顾卿辰太子身份一般,来的突兀又莫名其妙,都护府门前早已围满了人,可是圣旨到,不跪便是抗旨,盛怀安也不在乎他人目光,应声跪下:“臣接旨。” 国公府其余人也一同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姑苏瘟疫横行,百姓民不聊生,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瘟疫之事交由翰林院承旨盛怀安前往操办,派由太医署医正数名一同前往,事态紧急,择日启程,不可耽搁,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怀安接过圣旨,宣读圣旨的公公把圣旨递交其上后却并无离去的意思。 盛怀安似也明了他的意图,转身对谢氏道:“母亲与表妹先行回府,我还有点事未曾处置。” 谢氏担心拉住他道:“可是为安家一事?” 此处人多眼杂盛怀安不好细说,且此事怎能随意告知便找了个借口道:“并非是安家之事,安家无事,母亲莫要与她人提及。” 谢氏自是知晓盛怀安是在安慰她于是不放心的加了一句:“若是因为安家,你且不要往身上揽责任,国公府如今就倚靠着你,你可明白为娘意思?” 谢氏虽然不明白安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宫里把人带走了,且还驱散了闲杂人等,可见不是一般事情。 而都护府权大势大,皇上要动都需三思而后行,如今敢兴师动众把人带走,想来是抓住了其什么把柄。 她现在唯一庆幸便是这定亲宴还未成,否则这都护府涉及株连九族之罪,她国公府也不会好过。 盛怀安知晓谢氏担忧,点点头向她保证:“母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牵连国公府之事儿子定不会做,只是去宫中安排些姑苏事宜,母亲先回吧。” 听他这般保证谢氏才放下心来:“那你且早些回来。” 盛怀安点点头,随那公公一同离开。 第370章 太子哥哥 安家嫡女安锦舒被宫里人带走一事很快就传了开来,安家自那日宫人来后便大门紧闭,不曾见人走动。 有那日受邀参宴者对外谣传,说陛下看上了安三小姐,想纳入后宫,可安家不从,圣上就随意治了安家一个罪行,把安三小姐带走了。 还有说安如鹤通敌叛国,想要谋反被发现然后皇上封了都护府,就等满门抄斩的。 还有说是安家与蛮夷人勾结欲取太子性命,结果被识破诡计然后收回兵权的....... 反正事发之后 坊间流传了不下十种版本,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邪乎,但不论他们怎么猜忌怎么怀疑,这安家都未出面解释过,似乎就如传言一般,安家被陛下封禁,就等满门抄斩。 安锦舒被李风成抓走,直接关入了宫内天牢。 她蜷缩在屋子角落,屋子很干净,有床,有桌子,有屏风,甚至连妆柩都有。 这个监牢不像监牢,更像一个简易版的屋子。 可它在如何,也终归是一个监牢,她会想起上一世被囚禁的两载光阴,会想起与鼠蚁作伴的日子,会想起那潮湿腐烂的臭味,更会想起那头顶之上小小的小窗投进的一点阳光,那么压抑,那么恐怖,在小小弹丸之地了却了自己的余生。 她害怕这里,也不喜欢这里,她哭,哭兜兜转转最后功亏一篑,哭重活一世她依旧无所作为,哭她蠢笨哭她心慈手软,哭她没有为顾卿辰洗白冤屈最后还是叫安家陷入这等困境。 哭累了她便头埋膝盖睡过去,醒来桌上会有饭菜,可是她不会吃。 除了喝水两日时间不论宫女送来什么她都不曾动一口。 直到顾瑶前来。 当看见顾瑶时安锦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前面因为割肉喂血她本就身子虚弱,还未养好便被抓进这天牢,成日以泪洗面滴米不进,早就饿的头晕眼花,还以为是饿出了幻觉。 直到顾瑶抱住她,哭着端出她最爱的梨花酥,安锦舒才相信真的是顾瑶来看她了。 顾不得与她叙旧,安锦舒端着那梨花酥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饿了这么久她似乎能吃下一头牛,吃完一大盘梨花酥不够还把顾瑶带来的粥也喝了个精光。 肚子中有了东西,身子也渐渐有了气力,眼也不花了,头也不晕了,她才惊觉她差一点把自己饿死过去。 “玉棠,你怎么知晓我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她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中,外面情况一无所知,但她知晓,在安家事情未得到妥善解决前,元安帝不会把她在此的消息放出去。 顾瑶能找到她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顾瑶心疼的看着眼前之人,清泪滚落:“烟烟你都瘦了,他们是不是待你不好?没有给你吃的吗?为什么把你饿成这样。” “我没事,就是无心吃饭。” 顾瑶擦擦眼泪,抽了抽鼻子然后凑上前嗅了嗅安锦舒接着一敛眉:“烟烟,你都臭了。” 安锦舒:“........” 现在虽然是冬日,不似夏天那般出汗多,可是天牢本就味道不好,她又日日哭,夜夜哭,鼻涕眼泪全往衣服上抹,两三日不洗澡,味道能好才怪。 虽然此刻情况特殊,可是安锦舒依旧委屈的撅嘴:“你竟然嫌弃我。” 顾瑶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然后她与安锦舒相视一笑,两人抱在了一起,落下泪来。 “烟烟你担心死我了。”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顾瑶按住她肩膀上手捏了捏:“你这都没剩二两肉了还说没事,刚才我可是亲眼所见你吃了那么多东西的。” 知她担心安锦舒解释道:“每日都会有宫女前来送膳,可我没有胃口便不曾动过。” “你可是担心家中人?”顾瑶拉住她手:“可要我前去帮你瞧瞧?” “可以吗?”安锦舒一喜:“玉棠你可以帮我给我爹爹带句话,顺便告知其一声我无事,叫她们不用担心,还有怀安哥哥,你帮我给他说句抱歉,这次又是我失约了。” “给伯父伯母带话没问题,给盛大人带话恐怕不行。”顾瑶有些为难。 “为何?”安锦舒疑惑。 “烟烟你出事第二日盛大人便前往姑苏了,他走了......” 说着顾瑶还怕安锦舒伤心连忙补充一句:“但是烟烟你别伤心,我特意打听了,他走的如此匆忙是因为圣旨催促,要求他立马启程不得耽搁,并非是因为别的。” “我知道。”安锦舒轻笑:“怀安哥哥不是怕事之人。” 否则上一世也不会顶着灭族之危伸出援手帮衬她。 “他走了也好,想来皇上器重他,并不希望他牵连进此事,这是好事。” 顾瑶见她不似自我安慰,这才接了话茬:“不过说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京都众说纷纭,我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安锦舒摇摇头:“我也不知,恐是因为顾卿辰的原因惹了陛下盛怒吧。” “太子哥哥......”顾瑶脱口而出。 安锦舒奇怪看向她:“你说什么?” 顾瑶想要改口,可是安锦舒打消了她的念头:“我听见了,太子哥哥?他恢复身份了?” 顾瑶知晓瞒不过去了便点点头:“就在昨日,皇上已下诏书,于一月后的新春行册封之礼。” 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突然听见顾卿辰恢复了身份,不知为何安锦舒心头有种道不明之感。 有些闷,但是同时也有些畏惧,上一世所有事情都是顾卿辰回宫后发生的,虽然这一世安家未曾被灭满门,她也不曾被其卸了胳膊,虽不一样,可细细一想却是无比相似。 安家还是被问责,她还是被抓进了监牢,这恐怕就是命。 天命! “他还好吗?”出于良心,安锦舒还是问了一嘴。 毕竟顾卿辰受的伤都是真的,那柄断剑是她眼睁睁看着她爹插进他胸膛的。 顾瑶微微摇头:“不太好,据我爹爹说,太子哥哥高热不退,两日间已被抢救了无数次,今日好似才稳定些,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烟烟,你别生气。” 安锦舒苦笑:“无事,但说无妨。” 顾瑶迟疑一下,幽幽道:“伯父确实出手太狠,太医院的人说那柄断剑若在往里三寸,太子哥哥就没了,伯父是想要太子哥哥的命啊。” 第371章 他向来尊你爱你 高热不退…… 两日间抢救无数次…… 柄断剑若在往里三寸,太子哥哥就没了…… 这些字眼无一不叫人心惊与难受。 “是我害了他……”安锦舒喃喃道:“若当初早些告知家中人他的身份,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顾瑶拉住她手否决了她的话:“虽然我不知晓烟烟你为何会隐瞒这件事,但是想必你当初做这些决定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既然当初做下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安锦舒苦笑:“当初我的确有自己的思量,却不成想到会走至今日一步。” 牢门发出嘎吱异响,一五大三粗的狱卒走进屋内抱拳道:“郡主时间到了。” 皇宫比不得宫外,虽然不愿可顾瑶却不敢造次:“烟烟我得走了,我是找了好多关系才能进来看你的,不能待太久,你放心,我出去就去府中替你看望伯父伯母,你好好吃饭,太子哥哥不会为难你的。 等太子哥哥伤好了你便能出去了,他向来尊你爱你,定不忍你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等顾卿辰伤好不知到何年何月去了,他能高抬贵手不与她计较她便知足了,其他的......安锦舒再不敢奢望。 顾瑶不知事情全貌以为她安家蒙冤才会如此说,但安锦舒并不打算今日与她细说,只等改日她再来时在细细与她说道。 顾瑶走了,空荡而阴冷的监牢中又只剩她一人。 安锦舒蜷缩在床榻角落,紧紧的抱住自己身子。 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等她惊醒时似乎外面天已黑了,监牢中灯火不熄灭,她无法区分昼夜,只凭进来的时间还有外面走动的狱卒浅显区分。 突然她心脏骤疼,那一瞬间的疼痛似乎有人拿长针扎进了她得心口,刺穿了她的胸腔。 顾卿辰...... \"吱嘎\"监牢门再次被推开,饭香味飘来,小宫女从外走进,一如既往放下饭菜就要退出去。 “等等。”安锦舒叫住她。 小宫女停步看向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盯着她。 “你可知顾卿辰如今情况如何?可脱离危险?” 那小宫女突然听见“顾卿辰”三个字愣了,抬眼回想,但想了一会她并未想到此人名是谁,于是摇头朝安锦舒福了下身退了下去。 “你问她,不妨问我。” 监牢外响起一道男声。 安锦舒随声望去,黑昼身影出现在监牢之中。 看见他安锦舒便知晓顾卿辰的情况不好:“你想要我的血?” 黑昼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聪明,面罩之下的脸有一瞬间僵硬:“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便不与你卖关子。” 黑昼一步一步走上前,一身黑衣,面罩蒙脸,只能看见他那双眼眸透着厉光,浑身煞气弥漫,他每往前一步安锦舒便后退一步。 安锦舒后背冷汗冒出,这人不会是要准备给顾卿辰报仇杀她灭口吧。 “你做什么。”安锦舒后背抵墙,退无可退。 黑昼却也停住了步子,在距离她三步远的距离抬起袖子准备掏东西。 他的动作就像在袖中掏武器一般,随时会掏出武器致她于死地。 然后他似乎找了他想要的东西,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 就在他把那东西拿出袖子的瞬间,安锦舒捂眼蹲身求饶一气呵成:“别杀我!” 而同一时间的黑昼,单膝跪地,双手举刀,声音洪亮且落地有声:“求安小姐放血救我家少主。” 空气:........ 安锦舒挪开捂眼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半跪在她身前的黑昼在看看他手中的匕首,只犹豫了一瞬,直接从他手中夺过刀割在自己手掌之上。 安锦舒不知晓自己放了几碗血,只知一碗,两碗......三碗....... 后来的事她没了印象,因为第三碗血被黑昼端走时她就因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直到太医前来为她包扎伤口她才醒了一瞬,迷迷糊糊间她把太医的玄色锦服看成了黑无常前来索命。 她呵呵呵傻笑着朝之说了句:“孟婆汤我想放些蜂蜜。” 然后便彻底没了意识。 太医:....... 清歌立于大殿角落,看着那榻上之人痛苦嘶吼。 黑昼把手中瓷碗鲜血给其喂进口中,直到几碗鲜血进了腹中榻上人才安静下来。 仿佛那血被施了咒一般,有着普通血无法做到的奇效。 清歌眉目紧锁,看似平静,实则后背早已被汗浸透。 黑昼做完一切收拾完才悄无声息回到他身边,而同时太医也陆陆续续赶来。 小太监通传他们说人痛吟不止,可看着榻上眉目温顺,呼吸匀称之人他们有些疑惑,这不是好好地? 但来都来了他们也不能无所作为,只得装模做样为其把脉诊断病情,几个太医围着榻边忙的不亦乐乎。 “你可知你这样做的后果,少主若是醒了知晓你擅自取了三小姐的血,定不会轻饶你。”清歌冷声道。 黑昼看向她:“我知道。” “你知道还做,你不怕少主取你性命。” 他若是不知晓清歌还不会这样生气,可是他明知此事会得到惩治还去做,清歌难以理解 “少主因失血过多遭到蛊虫反噬,加之身体中的残留毒素未清除这才会高热难退,只需扛过这几日便好,你忘了少主清醒时与你交代的事了,你如此擅做主张,我保不了你。” “我既敢做便敢当,若少主醒后追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黑昼回答的很干脆。 清歌未在说话,二人就并肩站着,直到良久之后太医退下,大殿内寂静无声之时黑昼才再次出了声。 “你没有去看看他。” “谁?我不懂师兄说的什么。”清歌语气生冷,佯装不懂。 黑昼轻笑:“你既无意,便当我没有说过。” 大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可是没有多久,清歌便寻了借口离开了大殿。 看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少女背影黑昼勾唇,看来不是无意,是假装无意。 第372章 领兵 元国三十年葭月朔,距离安家出事已过十日。 这夜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一度雷雨撼山川。 本就下了整整五日的雨在这一夜如盆泼水,冲垮了河堤,雨落成冰,四处上冻,田中庄稼皆被寒雨冻死。 在这种季节下如此暴雨很是不正常,眼见就要临近年关受此天灾,老百姓哀声怨道,苦不堪言。 水患未平,寒流侵袭,瘟疫肆虐,流寇四窜,暴行不止。 无一件是小事,也无一件是好解决之事。 每日上奏的折子不是叫元安帝开国库,放粮仓,便是叫其派人解决此事日日如此。 元安帝也在这日日夜夜的操劳之中终是不堪重负倒在折子之中。 孟春五日,一道加密的折子半夜送入宫中,第二日困扰所有人的解决之法终是盖棺定论。 圣旨出,开粮仓,批官银,建临时水坝,起粥棚,每家出壮丁两名,除冰治水。 京都世家每家出粮百担,出银千两,若有不从,抓入天牢,刑罚伺候。 兵部负责流寇一事,户部放粮赈灾,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此法一出,官民一家,人人皆有事做,谁也无法说谁的不是。 天灾至,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的安家“谋反”一事终是被压了下去。 京都世家要求强行出粮出钱,朱门酒肉臭那些世家皆是可进不可出的铁公鸡,莫说出粮百担,这种节骨眼子上人人都在为其打算,哪有人愿意出粮出钱。 除了个别世家,多半的世家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官府上门收粮收银,要么就是没钱没东西,要么就是等一等。 于是直到孟春中旬,京都还有大半的世家不曾交出粮钱来。 就在众世家抱团准备把此事糊弄过去时,皇上以安危为由在宫内建立了一个新的机构,取名:黑甲卫。 黑甲卫为皇上精挑细选之人,直属于皇帝。 黑甲卫秩正三品,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众人还未明白过来这黑甲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个别抗旨不交粮钱之家就已被黑甲卫踏破门槛,关入大狱。 罪名:抗旨不尊,触柱折辕,劾大不敬,押入天牢以儆效尤。 黑甲卫行事作风狠辣且毫无章法,因其特殊性,享有“先斩后奏”特权,有些世家前一刻还在桌子上吃饭下一刻就被关进大牢比比皆是。 根本不给你反应与准备的机会,一旦被抓进大牢,要么交齐双倍粮钱要么立下更多倍粮钱字据,否则不论你如何恐吓威胁黑甲卫都无动于衷。 很多世家见这黑甲卫跟群疯狗一样会咬人,见被关进大牢之人出来后皆是一脸苦相便快快的补齐了粮钱。 只用了三日,那些个嚷嚷着等等的世家皆交齐了粮钱,甚至有些世家还多交了银子,生怕黑甲卫盯上他们。 “黑甲卫......”安锦舒吃着顾瑶带给她的糕点,听她讲着外面发生的事。 “嗯,这黑甲卫风头极盛,只听皇上的话,若是惹了他们,不用皇上口谕,他们立马就把你抓进大牢,虽才三品,可连一品大臣都抓得。” 黑甲卫安锦舒知晓,顾卿辰的亲兵,没曾想他还未册封元安帝就已经给他部署好了,黑甲卫可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上一世顾卿辰便是靠着他们血洗了诸子百家。 安锦舒手中糕点吃完,顾瑶立马又塞了一块进她手中:“你多吃些烟烟,补一补。” 半月前她放血后顾瑶没有两日便再次来看她,便也知晓了她放血一事。 那之后她隔三差五便会带些补品来看她,虽然每次待得时间都不长,可她带的东西都是大补,短短半月,安锦舒硬是被其人参当归灵芝等物补得开始流鼻血。 身子也在逐渐恢复中。 多亏她得血,顾卿辰再一次死里逃生,听顾瑶说他已无生命之危,但是就跟消失了一样,自他醒后便无人再见过他。 只偶尔会有消息传出,零零散散让人知晓他在宫中,只是不知具体去向。 安家依旧被封禁,所有人都在等,等元安帝的一句话。 可半个月过去,元安帝送出去无数份圣旨,却无一份是有关安家的。 只要知晓安家无恙,家中人都平安安锦舒便放心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最后结局是安家被卸去职权,贬为平农只要所有人都活着,便有希望。 安锦舒可以接受所有惩治,只要人活着。 权利,金钱,荣华富贵这些身外之物与性命相比都不值一提。 腊月初一,出了件大事。 安锦舒在天牢之中听那些狱卒谈论,说蛮夷来信要人。 至于要的谁,自然是顾卿辰。 对方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顾卿辰为蛮夷探子一事,直接写了封信传到了元安帝手中。 信得大概内容就是:听说我的人被你们抓了?说是个太子?但是实际对方是我部族中人,你要说他是太子也不是不行,拿多少牛羊马前来某某某地方换,否则我便把太子是我蛮夷人一事说的天下皆知。 元安帝收到这封信后怒发冲冠,当即就要派兵围剿,想要那些蛮夷人吃吃苦头。 可是直到派兵之际才想起来他的大将军还因蛮夷与太子一事被自己关着禁闭呢,无人可用怎么办。 就在其苦思冥想之际,一人自荐前往,是谁?除了顾卿辰还能是谁。 安锦舒听见这事后人都傻了。 第一个想法便是顾卿辰那厮是铁打的不成? 伤好了吗就要领兵去打仗。 第二个想法便是这厮太可怕了,他不做没把握之事,重伤之际还敢领命前往边塞围剿蛮夷人,他若不是疯了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可这还不是叫安锦舒最吃惊之处。 因为那狱卒接下来的话更为震撼。 因为元国天灾缘故,绝大部分兵力要留守京都,以防敌人突袭。 小部分兵力要调往各个州县抢险救灾。 最后剩下的兵力只有一万人可供顾卿辰调遣。 而据情报,那与之谈判的蛮夷人带了足足五万兵力。 并非不可从他处调遣兵力,只是山高路远,极为不便,其次顾卿辰竟表示一万人足够了,并且绰绰有余。 安锦舒在屋中啧啧称奇,一万对五万,顾卿辰那厮到底从何而来的自信能全身而退。 第373章 顾卿辰要见她 又过了两日,这日夜安锦舒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自那日听到狱卒的话,她整日都在想顾卿辰想做什么。 这么久了他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安锦舒很难不多想。 他已经恢复了身份,可却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这人都要领兵打仗了她不信他是因为身子受伤原因才一直不来。 要杀要剐好歹给个痛快话啊,把她一直关在这里是做什么。 在榻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安锦舒直接翻身而起冲到牢门处“啪啪啪”的把那牢门敲得震天响。 “来人呐!来人!给我开门我要见你们主子!来人!” 监牢外走廊壁上的光昏暗而恐怖,随着她得叫喊声忽明忽暗。 四周监牢中黑黢黢一片,没有人声也不见任何动静,只有安锦舒的声音在一直回响。 安锦舒本就有些发怵,看见这样的场景顿时火如灯灭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她收了声,白了脸默默回到了榻上,然后抱着腿就那么静静盯着监牢大门,直到困意来袭。 与此同时,某一处大殿,黑暗中一道人影闪进屋内,本还黑着的大殿因他到来顿时灯火通明。 顾卿辰取下头上斗笠扔至身后人手中,紧接张财便上前为其宽衣解带。 “殿下,今夜三小姐拍打牢门说要见你。” 顾卿辰步子未停,大步往殿内而去,张财拿着衣物在其身后亦步亦趋跟上。 “怎么?安排你的事没有做好?” 男子回首,一双阴枭眸子带着寒色,直叫张财冷汗直冒。 “殿下交代之事属下不敢搪塞,三小姐处每日送去的吃食皆是上品且为三小姐平日喜爱,监牢四周也摆放了驱鼠避虫之药,并且属下还交代了监牢中人只要三小姐要求除了放人其余皆可满足。” 听他安排妥当顾卿辰才重新动了步子:“既然如此,她要见我做什么。” 张财心道我的殿下你问我我问谁啊。 “属下猜测三小姐恐是想殿下了。”在迟疑片刻后张财决定说出最保稳的话。 以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这话不能说是全对,但绝对不会出错。 顾卿辰听见他这话先是冷笑一声然后没了声响,但张财伺候他那么久自是知晓,他此刻心情算不得糟糕。 殿内雾色朦胧,偌大的八龙吐珠琉璃池金碧辉煌,潺潺流水之声不绝于耳,顾卿辰衣物尽褪迈步进入水池之中,背部伤疤狰狞可怖,腰身精壮,无一丝赘肉。 “她个小没良心的能想我?叫她在里边再玩上一阵子,你去安排顾瑶多往她那里走动几趟,给她带些小玩意去,以免她无聊。” 张财抱着衣物站在池边,听闻吩咐点头应是。 紧接着顾卿辰又道:“叫黑昼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张财刚要开口提醒他黑昼正在受罚,可话到嘴边张财突然噤了声。 看了眼池中身影,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自前一夜拍打了牢门后安锦舒发现牢门前多出了两个宫女。 她有些奇怪,于是问她们为何会在此处。 那两个宫女表示是李公公叫她们守在此处看管着她。 可随后安锦舒便在她们手上看到了薄茧子,那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所谓宫女恐怕是假的,她们是顾卿辰派来监视看管她的,是她昨夜的行为叫他不开心了? 为了自己小命安锦舒觉得她还是老实些吧,以免哪日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就这样安锦舒在监牢之中心惊胆战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十日后新年至。 除夕一早牢门便被打开,顾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若不是顾瑶安锦舒根本不知今日竟是除夕,她仰头看向屋子最高处的小窗子,那里没有光亮也透不进任何声音,似乎就是个摆设,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她连轻微鞭炮之声都听不见。 顾瑶给她送来了东西,又陪她坐了一阵子,直到狱卒前来催促这才骂骂咧咧离开。 安锦舒笑着送走顾瑶,并恭祝她新春喜乐。 直到屋中只剩安锦舒自己,她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却要在这阴暗潮湿的监牢中度过。 她真的很想当着顾卿辰的面好好问问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要杀便给个痛快,如果不杀便给个准话,如此囚禁是有意折磨她? 安锦舒想若是下次见到他定要好好问问他,如果他气不过想要她的命,她给他便是,也好过在此日复一日的煎熬。 外面的热闹似乎与安锦舒无关,她在榻上一直睡到了傍晚。 一觉醒来她头晕脑胀,一摸额头,有些烫。 她很奇怪,自己什么反应也没有为什么突然发热了。 而且这发热之感很是奇怪,除了身子发烫,脑袋有些发昏并无虚弱之感身子也不酸痛。 正在疑惑,牢门处传来声响。 安锦舒抬眼便见熟悉之人。 “清歌?”她翻身下榻:“顾卿辰要见我?” 她在监牢中待了快一个月,期间除了顾瑶与那些宫女狱卒前来,在未见过别人。 清歌是顾卿辰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此,今日是除夕,顾卿辰再冷血也不会在今日动安家,那只有可能是对方要见自己。 清歌朝安锦舒抱拳,声音清朗:“请安小姐随属下前来。”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 安锦舒迟疑一下最后还是好奇战胜恐惧,提心跟在她后面出了监牢。 走出那关押自己一个月的屋子,安锦舒才看清四周模样。 与她相邻的监牢之中根本无人,怨不得她从未听到过别人的声音,原是偌大天牢竟只有她一个犯人? 天牢很大,灯光昏暗,安锦舒害怕所以不敢离清歌太远。 走了近半盏茶的功夫,安锦舒终于看见了通道与阶梯。 这若是她一个人走,定会在这监牢中绕迷糊不可。 踏上阶梯出了天牢,上方竟是一个大殿。 大殿内很黑,只有两三盏烛火在发着幽光,不至于叫人伸手不见五指。 清歌在前面走,安锦舒在后面走,整个大殿内清晰可闻她二人的走动之声。 那不知何处而来的窸窸窣窣声响叫安锦舒提到嗓子眼的心更是紧了又紧。 不知为何,明明她也想见顾卿辰,可越是走,她越是害怕。 她竟有些害怕见他....... 第374章 我是谁 也就是她这一分神,本还走在她前面的清歌突然不见了踪影。 幽暗之中独安锦舒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茫然四望。 “清歌?”她有些害怕的出声。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这下安锦舒更慌了,无暇顾及清歌为何突然不见了。 黑暗与空寂生出的是无边恐惧,安锦舒只觉后背发凉,就像有什么东西附着在她背部之上,一身燥热都无法把那寒意驱散。 这便也导致她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背后出现什么东西来。 “有人吗?”她一边往前摸索一边喊着,希望有人听见前来接应一下她。 可是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回应她。 突然前方惊现一点光亮,安锦舒立马朝着光亮处摸索过去。 浓香扑鼻,热气扑面。 走进那扇雕花木门,映入眼帘的场景犹如误入人间仙境,眼前一片雾色朦胧。 大红丝绸重重叠叠,安锦舒剥开那重重丝绸往里深去。 只好奇这丝绸之后是什么,却未曾发现危险的逼近。 待她拨开最后一层丝绸,眼前是硕大汤池,汤池之上飘着红色花瓣,热气蒸腾,雾气缭绕,宛如轻纱般缭绕在空气之中。 汤池之水清澈透明,宛如琼浆玉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香气,似花香又似草香也似木香,馥郁浓重,沁人心脾。 安锦舒蹲下身子自池中伸手捧起一花瓣来,凑近眼前瞧了,发现竟是梅花花瓣。 她正要在伸手去捞别的花瓣,想确认一下,可手才碰水面,那水下突生异常,水花四溅一只大掌自水下伸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安锦舒尖叫一声,下意识想要挣扎,但下一刻她便被拽入水中。 她不会水,又是被人强行拽下,心中害怕,自也慌张,整个人不停在水中扑腾,手脚不停乱蹬乱抓,想要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 慌乱之中她不知是抓住了什么,惹来对方立马反擒住她的手腕。 安锦舒知晓抓住她手腕的人是顾卿辰,想要开口求救,但一张口却喝下好几口池水,水也顺着气管呛进了鼻腔。 她眼睛蓦然睁大,在水下咳嗽起来,可这一咳嗽肺部火辣辣的痛。 安锦舒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水中。 但下一刻一双大掌便把她从水中捞起,然后她被人抵在了池壁之上,对方把她身子托起,两只手指直接抠进了她得口中。 “痛吗?” 被强行抵着舌头,安锦舒只不停咳嗽喘息。 她刚才在水中被呛了不少水,此刻肺部空气稀薄,还泛着痛,嗓子也发痒。 痛......痛死了。 口中手被抽走,安锦舒睁眼间一道人影附上,她的唇齿被其薄唇堵住滚烫间带着叫人无法招架的霸道。 对方风卷残云,下口又重又狠,只一瞬间安锦舒便觉唇上发疼。 “疼.....” “忍着。” 抱怨换来的是对方的变本加厉,安锦舒无法招架无法躲避,最后只能在其攻势之下软了身子。 情蛊顺势而发,幽香弥漫间,安锦舒的理智再次被夺走。 水花四散间,一道极为高大身影自水中行出,他的手中抱着一盖着红纱的曼妙女子,此刻正搂着他的脖颈埋首在他颈间。 红纱勾勒出男子手中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姿,男子手中她如大人手中的玩具,娇小而可怜。 男子抱着她行过那一排排翻飞红帐,红帐中心之处是偌大的锦榻,锦榻被红绸覆盖,诡异而诱人其上。 看着怀中浑身透着红的娇人儿,顾卿辰勾唇渐渐往锦榻而去。 红绸如血印着二人如雪肌肤,增添几分极致诱惑。 “阿姐......” 如妖低吟带着旖旎暧昧之声叫人沉沦。 身下少女被欲望折磨的痛苦呻吟,顾卿辰却不疾不徐吻着她得腰,她得手,她得全身。 “叮铃铃”的细碎铃铛声突然响起,顾卿辰猩红眸子抬首看向少女脚腕,那里细嫩脚脖之上正戴着一精致脚链,红色宝石闪着鬼魅幽光,示意着其主人正是动情之时。 顾卿辰喜爱那细嫩脖颈,凑至唇边印上一吻。 少女不耐想要抽脚,可却被其分开双腿姿势羞耻。 室内温度潮湿而燥热,幽香如催情的毒药不停地摧毁着二人的理智。 顾卿辰的眼越来越红,渴望使他口干舌燥只想不顾一切好好疼惜身下之人,他垂首捧住少女的脸问她:“我是谁。” 少女摇头,什么也不知晓。 顾卿辰再次欺身而上,吻住那双莹嫩红唇。 “我是谁。” 他再次问她。 少女眼角滚下泪来,难受的弓身,欲望之火焚烧了她的身子也烧毁了她的理智,她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见她这幅模样,顾卿辰眼中的欲望明显降了下来,他看着身下之人最后问出声:“我是谁。” 可依旧未得到想要的回答。 顾卿辰眼底掠过失望之色,然后惩罚一般咬住少女软肉,死死的吸吮在上面留下了独属他的印记。 他要她,可是他不能要一个毫无理智的她,可他今日却也不打算放过她。 顾卿辰把人搂进怀中,柔声轻问:“今日除夕,阿姐可有想要的礼物?” 明知少女不可能回答他,可他却并不在意,而是自问自答道:“既然阿姐不说,那便随我心意走可好。” 说着只见他邪气一笑,红绸翻飞盖住他与身下人。 红绸之下二人坦诚相对,肌肤相贴彼此交缠。 只是少了真正的水乳相融,在极致的爱意都无法填补空虚。 顾卿辰可忍,但身下少女却已因欲望涨红了脸。 “阿姐求求我,我帮你如何?” “阿姐不说话是何意思?是叫我帮还是不帮?” 安锦舒根本听不见也不知晓顾卿辰在说什么,她好难受好难受,体内有东西在撕咬她,想要破体而出。 只差一点,可那一点却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她哭,她翻滚身子,无助呻吟,然后她感觉燥热的身躯之上附上一双冰凉的手,似带着神力叫所过之处得片刻舒坦。 于是她抓住那只手只求能得半刻纾解。 可她并不知晓她做了什么,也不知那虎视眈眈本就不怀好意之人在她的举动之下僵了身子。 可惜她瞧不见对方那猩红的眼与那不停吞咽的喉头,否则定会后悔自己的举动。 第375章 与你岁岁同欢愉 空气灼热的似要将人融化掉。 独属于二人的幽香也在这一方天地间尽情释放着。 勾人心魄的声音响彻在安锦舒耳畔:“既然阿姐求我,我便满足阿姐一次。” 无人梅林,梅花随即灼灼绽放。 引娇人儿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男人不由羽睫飞闪,喉结微滑。 本是为了给她惩罚这才做了此决定,可是顾卿辰此刻却发现,这惩罚的不是身下人而是自己。 她理智尽失一心只想纾解,可苦了他燥火升腾还得强忍身子不适去伺候她。 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身子扭动间缓缓下移,落在他手落之处,叫他眼眶微红。 目光似灼人肌肤的火苗,顾卿辰眸中隐晦,只想狠狠疼疼她。 手上动作发狠。 一只手臂强劲有力的环着少女芊芊细腰,将她不老实的手按下。 “乖一些。” 不容抗拒的声音再起,根本不管身下人的扭动。 嗯..... 低吟声起,少女发痛的出了声。 (此处省略两千字,嘟嘟嘟.....高速上不去,去宝宝巴士吧。) 身子如触电,僵硬了好片刻。 “好热.....” 少女得了微微纾解,开始扒拉身上红绸喊热。 或是着实如她所言,确实太热了。 顾卿辰额头汗珠“啪嗒”滴落,落在身下少女身上,可见灼了红色痕迹。 眼底泛过一道红,顾卿辰垂头与她脸贴脸,小小耳垂可爱又惹人,顾卿辰唇附其上噬咬吸吮,不停把玩。 哪知少女发痒不停轰赶他,得她敏感之处,又岂能轻易放过她。 顾卿辰按住她,然后好一通啃咬,直叫身下人身子如火烧通红这才放过她。 “阿姐也疼疼我。” 顾卿辰被折磨的嗓子发痒,浑身都隐隐发痛。 得不到回应他便搂住怀中人。 自身后舔舐她的背部,引身前人战栗不止。 “阿姐.....” (此处省略两千字......嘿咻嘿咻,嘿嘿嘿......自行脑补吧,写了要哭唧唧。) 安锦舒醒来时夜朗星稀。 身上红绸如血,身旁已是空无一人。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隐隐想起那丧失理智间发生的事。 小脸之上血色尽消,这蛊毒叫她真是受够了。 她敏锐发现口中有血腥味道,低头瞧去,身上处处皆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恐是对方给她上了药膏,痕迹之上皆有些凉意。 安锦舒并未感觉到口中有伤,这血腥味从何而来? 难不成是她咬了顾卿辰,可是她并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低头寻觅一圈安锦舒想先找自己衣裳,无论怎样得先把衣裳穿好才好找出路。 可是满眼望去,一片通红,除了身上红绸再无其它。 无法,安锦舒只能就地取材,把红绸裹了两层,确认无暴露之后这才摸索着往有光亮处走去。 她没有出声唤人,因为她知道,顾卿辰绝对已经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留在他跟前的只能是信任之人,若他有吩咐,当她醒时就会有人出现,不可能等到她张口叫唤。 她身处的应该是某处宫殿的沐浴之所,当然,不能拿宫内的沐浴之所与平民百姓家相比。 百姓家一间屋子住三代人,而宫内一间屋子恐也只修筑一个汤池以供贵人消遣。 只是顾卿辰这宫殿之大超出她得想象,还有那漫天红绸,也不知顾卿辰那厮是有什么癖好,挂这些红绸。 安锦舒捞开眼前红绸小心谨慎往前走,然后停在了硕大雕花木门前。 隔着木门她能看见外面透进的光亮,还有炸响在耳边的烟花声响。 “阿姐在等我吗?” 突然黑暗中,安锦舒后背贴上来一道温热身子。 紧接着对方大手探过她的肩膀推开了她眼前雕花木门。 随之而来一道光束直冲天际,然后在顶点处绽开万千璀璨珠光,照亮了这方天地,也照亮了安锦舒的眸子与他身后人勾勒在嘴角的笑意。 “新年喜乐阿姐。” 安锦舒愣在原处,眼眶突然泛酸,明知她此刻不应该这般心境也不该为这霎那间的烟火着迷,可她突然想起那年的烟花,那拉着她狂奔在人海之中的少年,那露台之上的两两身影。 当初有多快乐,如今便有多难过。 为什么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阿姐不恭贺我吗?还是说这烟火阿姐不喜欢?” 身后人的声音好听又缠人,安锦舒望着眼前腾空烟火,绚丽如星芒染花了她得眼。 她如鲠在喉,泛酸眼眶水波凝聚,然后在那一道道巨响之中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新年喜乐.....阿弟。” 那被刻意咬重的“阿弟”两字叫其身后之人笑意冷了下来。 “阿姐不用刻意提醒我你我二人身份。” 顾卿辰钳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我给阿姐看个东西。” 安锦舒被迫跟着他的脚步,迎着夜风与那绽放在夜色中的璀璨烟火,二人一前一后登上重重叠叠阶梯,往高处而去。 在安锦舒筋疲力竭之时,身子被人整个抱起。 安锦舒不依,可顾卿辰却只道:“若在闹便把你从此处扔下去。” 安锦舒往下看了一眼,然后立马乖乖不再乱动。 此处如此之高,摔下去恐是难留全尸,死相难看。 她还不想死,也不想死的这般凄惨。 顾卿辰抱着她一直往高处走,直到到了顶端。 站在最高之处,安锦舒腿都在抖,眼睛也不敢睁开,寒风吹来她冷的直打哆嗦,腿软的都快站立不住。 下一刻一件温暖狐裘披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紧接着她被搂入一个宽大怀抱,对方抱她紧紧的,头埋在她脖颈处,温热呼吸叫她脸有些痒痒的。 “阿姐睁眼看看。” 安锦舒依旧死死闭着眼,她实在害怕。 “别怕,睁眼。” 在身后人诱哄声中,安锦舒终是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头顶璀璨星河,眼前万家灯火。 十里长街灯火通明,飞阁流丹富丽堂皇。 此处可观京都全貌,可赏秀丽山河。 可仰天上光辉景,可见人间辉煌色。 身子被扭转向后,安锦舒撞进一双如漩涡的眸子。 “此处乃为摘星阁,乃我父皇为我母后所建,今日之前我从未踏足过此处,阿姐,愿天上人间,年年今夜,与你岁岁同欢愉。” 第376章 原来阿姐怕高 安锦舒被拢在炙热怀中,耳畔是身后人的温情低语。 可她得心却很冷,这不是她想要的,对她来说上一世的噩梦都是她从喜欢上顾卿辰开始的,他这般会玩弄人心,挟势弄权,她连他到底想做什么都不曾知晓,那个可笑的游戏直到如今他都不曾透露一点,她要如何相信他。 \"你说的那一千零八号人是我爹爹杀得吗?\"在这温情而又浪漫的时刻安锦舒却问出了这叫二人都不愉快的问题。 她声音清浅可却带着无法叫人拒绝的从容。 顾卿辰俊眉上挑,并不想叫这些事毁了这美好一刻于是他道:“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安锦舒毅然决然反驳了他:“如果不重要你何须费劲心思做下此局,如果不重要你怎会出尔反尔,如果不重要我为何会站在此处无家却不能回,你说不重要,那你为何会因这不重要之事把我困在此处,封我安家,夺我爹爹大权!” 安锦舒猛地回身,小脸已被泪水挂满,杏眸亮的惊人,水雾氤氲满是质问:“你的这个游戏是不是在赌我爹爹我阿娘他们的信任,你想看看是不是会眼睁睁看着你死,你用猜忌去探查人心还想得到好的结果,顾卿辰你简直可笑至极。” “你明知我爹爹生平最痛恨蛮夷,蛮夷叫我安家十几载受尽别人冷眼与讥嘲,叫我家中人忍受分别之苦,叫我爹爹兄长送走情同手足的战友与兄弟,蛮夷人是我爹爹与兄长甚至是我整个安家的禁忌,你却抓着他们软肋来考验他们,你是何居心?” 顾卿辰脸黑如炭却未曾反驳,可他既然做了又岂会怕她人言说,顾卿辰抓过她的手死死扣住。 “就算是又如何,我答应你不动他们且是因我并不知晓其中还有内情,可你又怎知你爹爹与兄长做了什么,你从来不知晓,却义无反顾站在他们身边,阿姐,我同为你家人,你我二人经历的生死时刻难道不能叫你为我敞开哪怕半点心门?” 安锦舒哆嗦着想往后退,顾卿辰的眸子发红脖颈之上青筋崩起,整个人似乎处于爆发的边缘。 可顾卿辰又怎会给她退缩的机会,一把把她拽了回来,硬生生扳着她得身子叫她转身看向身后,他指着黑夜中遥远的北方:“那里有我亲朋挚友一千多号人的性命,你可知当初是你的好爹爹亲手把那一千零八号人活生生掩埋在地下。” “骗人....”安锦舒摇头:“战场......” \"阿姐是不是想说战场残酷,刀剑无眼?\" 顾卿辰嗤笑一声打断她:“我父母之死尚能原谅他,只因那皆为我父母之大义,甘愿以身赴死护其周全,可我小妹的死呢?你可知当初城门之前,他为取蛮夷首领项上人头把多少人质砍于刀下?那么小的孩子他亦能舍弃,这便是做将军的周全之法?” 说到此顾卿辰却又猛地笑了:“不过你应该感谢上苍有好生之德,叫那孩子还活着,否则我竟不知晓人心尚能恶毒至此。” 此话怎讲?安锦舒突然有些迷茫,什么叫那孩子还活着? “你说谁还活着?” 顾卿辰却未回答她,只是拉着她得手紧了又紧。 “既然阿姐如此好奇,我今日便叫你知晓,你安家实则一点也不无辜。” 说罢不等安锦舒反应,她整个人便被其抱起,然后在安锦舒惊恐声与尖叫声中顾卿辰就那么抱着她跃下了摘星阁。 是的没错,跃下了摘星阁...... 惨叫声划破天际却被漫天炸裂声响掩盖。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安锦舒的眼睛都因惧怕瞪得生疼。 “顾卿辰你个疯子!啊啊啊啊!” 她死死抱住身旁人,以为顾卿辰发疯要带她一起死时,一声极为愉悦的笑声突然响起。 “原来阿姐怕高。” 察觉到不对劲的安锦舒睁开眼睛,就见他们竟稳稳站在平台之上,往上看去,距离她们刚才所站之处也不过两三米的距离,顾卿辰这厮故意耍她! “你这个疯......” 子字还未出口,顾卿辰便再次跃出平台。 这失重感叫安锦舒“啊”的尖声惊叫起来。 “哈哈哈哈。” 而作俑者却抱着人笑的放肆又邪气。 等下了地安锦舒的嗓子都要喊哑了,整个人萎靡不振的缩在顾卿辰怀中吓得小脸惨白。 顾卿辰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喂至她唇边:“张口。” 安锦舒乖乖张口咽下茶水,整个人还在惊魂未定中没有回神。 等她回神时顾卿辰已抱着她穿着长长九曲回廊,不知要去往哪里:“去做什么。” 今夜除夕难得没有下雨,久违月色如烛洒至男子脸畔,把其妖孽容颜勾出五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阿姐不是想知晓真相,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看着四周空空荡荡,红墙碧瓦分明是在宫中可是此处却与热闹辉煌的皇宫宛若两个地界。 安锦舒心头隐有猜想,可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二人刚才还针锋相对此刻会不会有些太和谐了? 想到这个安锦舒垮脸也不是不垮脸也不是,但就是有些不自在。 然后她又惊觉自己还被其抱着,于是她开口:“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可顾卿辰没有理会她,依旧抱着不松手。 安锦舒挣扎两下,结果屁股上直接被狠狠挨了一巴掌:“不要乱动。” “嗡”的一声,安锦舒脸烧的如红霞,头顶都热的冒了烟,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两刻钟前的荒唐一幕,基于身子的不适之感她不耻下问:“你,你......有没有。” “有。” 似乎知晓她要问什么,顾卿辰目视前方回答的极为干脆。 \"不可能!我分明感觉......感觉.....\"感觉不到那处异样,的确有些疼,但与上一世的感触完全不同。 顾卿辰停住步子,低头看她,黑沉眸子带着些笑意:“的确有,只不过是用这罢了。” 顾卿辰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抬起在安锦舒眼前晃了晃,月光之下他手指修长指节漂亮还透着薄粉,安锦舒在看见那只手时整个人羞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卑鄙。”在咬牙切齿声中安锦舒道出这两个字。 却引来头顶人更狂妄的笑声。 第377章 痛,却是活该 顾卿辰笑够了才收回手抱着她继续走。 空寂之中除了安锦舒自己的呼吸声便只有身旁人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回廊太长,安静的太过诡异安锦舒实在受不了这气氛于是又出了声:“还有多久。” “我以为阿姐还在害羞,却不想是弟弟我冷落了阿姐。” 顾卿辰突地一笑,手掌轻轻拍打安锦舒的肩膀以作安抚:“快了,前面便是。” 被误认为受冷落的某人:“.......?” 这下安锦舒彻底绝了在出声的心思,把嘴闭的严严的,心道你才受了冷落,你全家都受冷落了! 然后又觉不对,他叫她阿姐,那于理她也是他家中人,全家人也包括自己。 那说来说去,她还是受了冷落。 安锦舒气的哼出声来。 落在顾卿辰耳畔却是引来他唇角上钩,抱着怀中人的臂膀又紧了两分。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远远地可见一处殿宇,那里挂着灯笼与彩灯,虽与其他处的热闹相比略显寒酸,可与这四周黑寂相比却是那般堂皇耀眼。 张财早就在前方等候多时,而他身边的一位小婢女在瞧见她们身影后开心的嚷嚷着跑进了殿内:“小姐,小姐,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一位身形消瘦,小脸苍白如弱柳扶风的少女从殿内小跑而出,连鞋子都未穿,激动问她:“哥哥在哪里。” \"奴婢看着殿下往这边来了。\" “哥哥来了,我要去接哥哥。” 她笑着提着裙摆就往殿外跑。 “小姐,把鞋穿上。”婢女连忙去拿鞋,可转头人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跑出大殿,少女先是看见了张财然后她兴奋冲了过去:“哥哥呢。” 张财转眼便见少女清凉衣裳还有不着鞋袜的小脚立马吓得背过身去,声音都哆嗦起来:“殿下正往这边来。” 少女四下张望,然后看见了远处朦胧人影。 她立马眉眼带笑,激动冲了过去:“哥哥!” 这声哥哥叫安锦舒的身子僵硬如冰,这一声哥哥也叫她知晓顾卿辰要带她来见的人是谁。 是他口中的“那个孩子”,是他在边塞的妹妹,那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人。 “哥哥。”眨眼间娇小少女已冲至她们眼前。 可当少女瞧见顾卿辰怀中人时小脸顿时就血色消散,笑意尽褪。 她停下脚步,眼眸之中恨意涌现:“她是谁!” 顾卿辰看她身上衣裳在看她脚上,蹙眉道:“来人。” 清歌应声而现:“少主。” “带小姐回去。” 清歌领命就要上前搂顾青沫,准备带她回殿内。 可顾青沫却后退一步,疯了一样大吼大叫起来,紧接着就冲上来要拉扯安近视,好在清歌及时拦下了她。 这时小婢女拿着鞋与狐裘喘着粗气跑来。 顾卿辰看着她问:“怎么回事?没有吃药?” 小婢女赶紧自清歌手中救下自家小姐,然后诚惶诚恐回道:“奴婢按大夫要求给小姐喂了药了。” 意思便是小姐这副模样与吃不吃药没有关系。 “你先放我下来吧。”安锦舒觉得这种情况她还是下来为好。 顾卿辰挑眉没有动作,可是在看见那越发暴躁的少女后他还是放下了安锦舒。 “小姐!”突然小婢女尖叫出声。 清歌上前阻拦,可又怕伤了少女,手腕擒住她时未曾用力竟叫那暴躁少女挣脱开来。 安锦舒转头眼前惊现人影,下一刻一阵大力传来,她便被人推了出去。 若非顾卿辰眼疾手快抓住她,她定要摔个狗吃屎。 安锦舒有惊无险的站稳,顾卿辰便松了她的手,一把拽住那处在激动边缘的少女厉声喝道:“清醒一些。” 顾青沫却一边哭一边摇头,哭的几乎失声,可却不忘去瞪安锦舒。 “哥哥,她是不是那个人的孩子,是不是!她是坏人!她是坏人!” 顾卿辰眼中闪过烦躁,可依旧温声哄她:“不怕。” 顾青沫却不听,她哭的越发厉害。 一直嚷嚷着叫安锦舒去死。 最后顾卿辰只得打晕了她叫清歌把人送回了宫殿。 安锦舒站在旁边直到这场闹剧落幕。 “她怎么了?” 夜风吹起寒潮,夜色隐入云层,天空之上烟火褪去,天地间一片萧条。 顾卿辰缓缓回身,与她目光相接,顿起恨意。 “大夫说小时候的经历使她患下了精神疾病,正常时与正常人并无差别,可若是受了刺激便会暴躁易怒自我伤害。” 安锦舒想起刚才少女看见她时一直嚷嚷的着她是坏人,她心头五味杂陈,对方与她同龄,她不能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对不起。”安锦舒诚挚出声:“如果这一切是我爹爹造成的,我替我爹爹向你妹妹道歉。” “呵。”顾卿辰冷笑,然后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阿姐其实不用道歉,只要阿姐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也能恢复你安家之权利,只要安如鹤他永不回京。” 只要安如鹤他永不回京...... 安锦舒不敢置信看着他:“那我兄长呢?那我母亲,我祖母呢?你要如何处置。” “你兄长?自是与安如鹤一同镇守边塞,永不返京。” 安锦舒笑了:“所以你这是要发配我爹爹与兄长,可独留女眷在其京都你就不怕被朝臣弹劾,我是你阿姐,三纲五常之中,天道人伦中的姐姐,你当真不怕天下人的异样眼光?” 顾卿辰勾起了魅惑笑容,捏住安锦舒的下巴凑近了她:“阿姐可知什么样的人才会怕被他人唾骂?” 安锦舒静静看着他。 “拿捏不住权利之人才会畏首畏尾,杞人忧天,阿姐曾经不是与我说过莫要拘泥成规,我可一直记在心里呢。” 安锦舒:....... 上一世她绑顾卿辰在榻上时曾对他说过一句:阿弟比我还小几岁,怎么如此老气横秋?莫要拘泥成规,且问问自己快活不快活。 如今顾卿辰把此话原封不动还给她,她恨不能回到上一世给那个脑子犯病的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这个词当初怎就被她用在了此事之上,如今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痛,却是活该。 第378章 退婚书 “阿姐不妨好生考虑考虑。” 安锦舒抬眼看向他深邃眼眸,他的眉眼最是好看,看人时总会叫人沉溺其中。 脸上的伤恐是用了特殊的膏药,此刻已瞧不见伤口痕迹。 \"考虑什么?考虑我葬送自己余生然后叫你送走我父亲兄长?还是考虑我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最后在深宫之中郁郁而终?\" 安锦舒苦笑一声:“我替我安家做主求一份罢免职权之命,交出我安家殊荣,摘其我安家朱砂帽,做回平头百姓,离开京都隐归山林,可行。” 然后她便见顾卿辰眼眸渐渐冷凝,然后从满是光亮变为漆黑一片。 “所以,哪怕什么都不要你也不考虑留在我身边是吗?那你的怀安哥哥呢?你也不要了?” 安锦舒想扭头,可顾卿辰却不给她扭头逃避的机会。 无奈安锦舒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怀安哥哥能理解我的。” 顾卿辰捏着其下巴的手隐隐发颤:“你就这般自信他理解你,国公府如今风头极盛,京都上赶着巴结之人不胜其数,你的怀安哥哥蟾宫折桂功名加身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这个乘龙快婿。 你瞧你安家出事后盛国公可曾出面过?恐是你前脚失去身份后脚国公府的退婚书便递至你的手中。 ” 虽知顾卿辰言之有理,可安锦舒却依旧相信盛怀安的人品。 “就算如此又如何?我与怀安哥哥的事是我与他的事,关你什么事。” “看来阿姐还是不曾想明白。”顾卿辰不怒反笑:“安如鹤所做之事迟早有一日会纸包不住火,舍百姓之性命夺取功名者也不配为我元国大将,他若愿意将功补过,我且还能给他一条活路,阿姐不妨猜猜,我若与之面谈,他会如何回应我?” “若拿你当筹码,他可会舍你保安家还是与你一般想法舍弃功名利禄解甲归田。” “你想做什么?”安锦舒立马意识到不对。 可不等顾卿辰说话清歌便突然出现。 “怎么了?” 清歌有些踌躇看了一眼安锦舒然后这才出声:“顾小姐醒了,一直在殿内打砸东西,要见殿下,顾小姐不叫人近身,属下怕瓷器碎片扎了她得脚于是绑了人放在了榻上,殿下可要去瞧一瞧。” 顾卿辰听后只微微犹豫,然后便放开钳住安锦舒下巴的手:“你送她回去,我去瞧瞧。” 说罢他转身离去,不曾在与安锦舒说什么。 安锦舒也没有在追问他刚才那话的意思,毕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只需细想一下便可知他意图。 “安小姐,请吧。” 安锦舒转身没有丝毫迟疑:“他要送我回哪里。” 清歌没有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除了天牢她似乎也去不得别的地方。 随着清歌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来时长廊,回首望去,那座宫殿灯火通明,安锦舒收回眸子垂下头,想起那少女模样她心头不由酸涩,若真是她爹爹害她如此,如果那一千零八人次性命真的丧于她爹爹之手,那顾卿辰所做一切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安锦舒再次回到了监牢之中,只是再回时,桌上多了些小玩意。 看着那神似自己的木雕小人,安锦舒坐下身来。 左右摆弄了一下,发现那木雕小人竟然还会动胳膊。 她走到门前问这木雕是谁送来的。 狱卒表示半个时辰前一位男子提着包裹前来,具体是谁并不知晓。 想起曾经盛怀安送过自己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小兔子,她便以为此物是盛怀安托人送来的。 今夜是除夕,怀安哥哥远在姑苏无法前来探监,所以才托人给她送来新年贺礼吗。 思及此安锦舒本有些郁郁寡欢的心情有稍稍好转。 拿着那个小人爬上床榻,玩弄了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顾瑶来了。 一进门顾瑶第一句话便是:“烟烟,你可是惹太子哥哥了?” 安锦舒不知她为何要说这话,表示并不知晓。 “我今日来时偶遇他了,他似乎也来天牢了,那脸拉的啊,太可怕了。” 顾卿辰来天牢? 这偌大天牢只她一个囚犯,他并未来她这处啊。 但安锦舒并未深究,毕竟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 “烟烟,这几日我都不能来看你了,我要随我娘前去走亲访友,恐是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安锦舒笑笑:“无事,我在此处吃得好睡得好,你且去吧,路上注意些,多带些侍卫,如今多事之际,需得多留心些。” 顾瑶点头:“我娘都准备妥当了,烟烟,你且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少带些,我又不是猪。”安锦舒没好气的笑了,接着她突然想到什么道:“你可能帮我写封信给怀安哥哥?” “烟烟想写什么?”顾瑶兴冲冲问她,本以为她会写些肉麻的想念之语,却不曾想安锦舒语出惊人。 “退婚书。” 顾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退婚书!” 她赶忙摸了下安锦舒脑袋:“烟烟你也没发热啊,为何开始说胡话了,盛怀安可是个香饽饽啊,你都把这香饽饽咬在口中了却要吐出来?疯了不成!” 顾瑶越说越激动,指着那天牢大门脸气的通红:“你可知晓姜家两姊妹对盛怀安虎视眈眈多久了,我可告诉你,你一旦把这退婚书送出去,在后悔都没有余地了,你可得想好了,姜家姊妹啊,那可是丞相之女!” “你别激动,坐下。”安锦舒把眼前激动地顾瑶拉回椅子上坐好,给她倒了杯水。 “我知晓外面很多人都盯着盛家也盯着怀安哥哥,可是玉棠这个婚我不得不退。” 她与顾卿辰私下缠绵,虽不曾到达最后一步,可全身上下皆被染指过,她如何能当什么都未发生过嫁给盛怀安,这对盛怀安不公平。 怀安哥哥配得上更好的人,顾卿辰已经盯上了安家,安家命运还是未知数。 盛怀安正是节节高升平步青云之时,她不能叫他因她跌落云端。 这婚不退,等她与顾卿辰的事败露后,他会被昔日同窗,会被身旁挚友,共事之人,以及世人耻笑。 说他盛怀安的未婚之妻与其小舅子有奸情,把他蒙在鼓中当成冤大头。 她的怀安哥哥那么好,她不能叫这些恶言恶语诋毁伤害他。 所以,此刻退婚便是最佳之选,她不后悔。 第379章 煮茶人 “烟烟,你有事瞒我。”顾瑶敏锐的嗅到不对劲来:“你是不是与太子哥哥出什么事了?” 安锦舒无奈一笑:“你就别瞎猜了,此事便拜托你了,还有我爹爹那里,你也帮我传达一下,就说是我的意思。” 说着安锦舒自怀中掏出私印放在她手中,意思已是明了。 顾瑶感动她之信任,却也知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好在劝,却还是觉得此事非寻常之事,说会等她一日叫她好生考虑,一日后她会派人前来询问结果。 但安锦舒当即便给了她答复,表示她已经考虑好了,无需再考虑了。 顾瑶三步两回头的去了,安锦舒拿着那木偶人轻轻扭动一下,自言自语苦笑道:“怀安哥哥不用原谅我,我本也配不得你的喜欢。” 当初是她犹豫不决自私想留在他身边,可如今想来,她哪里还有脸面在与之并肩站在一起。 事情再坏也终会有个结果,可与顾卿辰一事却再也洗不干净她的清白。 午后的皇宫笼罩在微弱光晕之下,前一阵子的暴雨终是停歇在除夕之日。 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李风成急匆匆推开广长宫的殿门,疾步而进。 元安帝坐于案后,案边是几位大臣,似在协商什么事情。 李风成绕过那群大臣附在元安帝耳边耳语几句,元安帝眼中精光掠过,挥挥手叫他下去。 待李风成走后,元安帝把目光放在下方众人身上:“诸位爱卿皆是朕信任之人,朕身子每况愈下,唯一喜讯便是寻得麟儿,朝中质疑之声良多,朕很是心烦,加之天灾一事朕有心而无力,近日的祈福祭祀之礼,朕准备交于太子,诸位爱卿可有疑虑。” 祈福祭祀焚香上祷于天,皇上为真龙之身,以自身真龙之气供养上苍,可得上苍宽恕,消除业障,降下福祉乃为功绩,此事事关国泰民安所以自古以来一直被视为国之大事。 如今元安帝要把此等大事交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众大臣心中不说可已是有了不悦之色。 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乃为户部尚书,表示太子年纪尚小且无威信,此等大事交之操办难以服众。 他一冒头自是有那源源不断的反对之声冒了出来。 无一不是太子年纪小,无法胜之重任,恐有失,有损皇家颜面等等诸如此类。 元安帝只静静坐在上首看着他们,然后等那些大臣意识到不对劲时元安帝的脸已经铁青一片。 众人噤声,皆正襟危坐。 “朕刚才想想,认为诸位爱卿说的极为有理,这祈福一事确实不能马虎,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了。” 众人没曾想元安帝这般好说话,可不等众人松口气就闻座上人冰冷之语。 “都护府一事想来众爱卿有所耳闻,天灾至,民不聊生,朕已派太子上访民间,诸爱卿谁要陪同啊。” 众人哑口无声,刚才的巧舌如簧在此刻似乎失了灵,都跟哑巴了一般。 在场的都是人精儿,都知蛮夷来信一事,私下也早已知晓陛下已下旨派太子前往讨伐。 这太子是个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便也罢了,可谁人不知这太子身负重伤昨日册封之典都差点晕厥过去。 这上访离京几千里路,指不定顺路就去到那蛮夷跟前了。 据说太子竟打算带一万兵马对蛮夷五万人次,这与找死有何区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躲闪。 而就在元安帝再次准备说话时,一个人站起身来。 定睛一瞧竟是那兵部尚书。 “臣有一人推荐之,还望陛下恳许。” 看热闹不嫌事大者自也不会分场合,见他如此刚还闭嘴不言的大臣立马笑道:“曲尚书,你本就是兵部侍郎,我们之中救你最为合适前往,陛下要我们协同,你却另荐他人,可是不想行兵部之责?” “圣上明鉴,只是这兵部本就担着保护陛下的重任,如今都护大人不便出行,自是得我兵部担起责任来,可太子殿下安危同样重要,臣举荐之人不仅御马之术了得,拳脚功夫更是厉害,定能护殿下周全。” 元安帝听他所说之人御马之术了得立刻来了兴趣:“何人?” “臣半年前招进麾下的一员猛将,名唤杨武,建水人,此人行事作风生猛,耍的一手好枪,其实力丝毫不逊色于英勇善战之人。” “杨武?怎么没听过啊?” 其他大臣蹙眉窃窃私语,显然对这个杨武并无听闻。 元安帝手指点点桌面显在思索,片刻只见他缓缓点头:“既然曲爱卿如此器重此人,那便由此人陪同太子前往上访。” 有了人选元安帝便起身遣退了众人,众人纷纷拱手行礼退出大殿。 “曲大人揣摩圣心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这举荐之法竟只曲大人一人想到了。” 户部尚书在后冷嘲热讽。 曲尚书却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搭理他,对着身旁同行之人道了句有事先走便快步离开了。 “啧,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待都护府一倒,你兵部也得成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户部尚书冷笑一声甩袖往出口而去。 众人一去广长宫内一片静谧。 一道身影自山水屏风后行出,元安帝看着来人目露慈爱。 “看来这兵部也是坐不住了,你打算如何处理都护府一事?” 顾卿辰勾着浅显笑意:“不急,狐狸尾巴都还未露出来,急了狐狸就不出来了。” ........ 京都某处私宅,假山流水梅香阵阵,一扇红檀太师椅外加一台红檀小几,炉中木炭烧的正旺,煮的上方提梁壶中香茶滚滚。 炉旁一人静静端坐着,手中时落黑子时落白子,空无一物的棋盘之上很快便密布棋子,此人竟是在与自己对弈。 直到一女子袅袅婷婷走来打破了这方宁静。 女子把炉上香茶提起轻倒入青瓷盏中送到他的手边。 凑近了他看着棋盘上的走势:“皓郞,你变了,你宁愿自己在此与自己对弈都不愿来寻我了,可是嫌我了。” 第380章 殿下,承平,容妃 女子娇软声色撩人,语气中的委屈惹得男子反手搂住她。 “让我瞧瞧是不是哭了。” 男子生的英俊且仪表堂堂,一双眉眼与顾卿辰有三分相似,年纪应有三十左右,正是男子意气风发之时面上可见细浅皱纹可并不影响其魅力。 若是此刻安锦舒在场便会被此二人模样惊掉下巴。 因为此二人她都认识,一位是差点成为她嫂嫂的承平公主,一位是那天下人人人赞誉的先太子顾宏皓。 “皓郞别在此待了,前去陪我好不好。” 自来了这宅子,她都要无聊死了,一点也比不得宫里,没有宫女陪她也就罢了,她也无法出街,成日在这宅子中盼人归等人回,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够了。 “一个时辰前不是才陪过你,乖,回去院子好生待着,等我忙完前去寻你。” 顾宏皓剑眉微挑含情眼中勾着笑意。 “不,我不要一个人回去。”承平抓着他胳膊不停撒娇:“皓郞你去院子陪我嘛,好不好,好不好。” 她声音软糯,撩人心弦,可是顾宏皓的脸色却越来越沉,越来越黑,最后只见他额角抽动反手便重重给了承平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惊起讨食得麻雀一片,承平连惨叫都发不出被扇倒在地上,捂着脸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把人送回院子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叫她出来。”顾宏皓却没有上前拉她得意思,缓缓坐下身,拿起白色锦帕开始擦手。 跟在承平身边的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去搀扶地上的人。 被抬起来后的承平嘴角破皮正缓缓流血,朱钗散乱宛若疯子,华贵衣裳沾满尘土好不狼狈,这哪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恐说她是那娼馆中被辱了的娼妇怕都是有人信得。 承平被小宫女搀扶着离开了,顾宏皓回身似跟没事人一般又开始下起棋来。 眉宇间戾色还未消退,嘴角的笑意是那么可怖骇人。 承平一瘸一拐的随小宫女往院子走着,走着走着她便哭了起来。 身旁小宫女心疼道:“公主金枝玉叶,跑到此处来陪他吃苦,公子实在过分,竟然对公主动手,简直可恶。” 话音还未落下那小宫女便挨了承平一巴掌,只见承平满眼愤恨怒瞪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皓郎且是你这等贱蹄子也可辱骂的!掌嘴!” 那小宫女被打的瑟瑟发抖,直接跪倒在地“啪啪啪”开始自己扇自己巴掌。 直到扇的整个小脸都红了透,承平才喊了停,放过了她。 小宫女从地上起身肿着脸再次搀扶住她,这一次她没有再多嘴。 把承平送回院子后两个小宫女守在屋子外面,屋子里自有别人照料,轮不到她们。 “莺儿姐姐,脸可痛?”另一个小宫女贴心问道。 莺儿便是被掌嘴的小宫女,她先是摇头,然后又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公主也是心狠,莺儿姐姐平日最是心疼公主,有什么事都赶着做,结果莺儿姐姐依旧少不得责罚,瞧瞧这如花小脸都破皮了,莺儿姐姐年纪还小,毁了容貌可怎么了得。” 她人不说莺儿自是无事,可她人一说莺儿立马倍感委屈。 她的确是承平身边最得脸的小宫女,否则这次她也不能跟着承平来此处,就因为她嘴甜会来事所以承平也喜欢留她在屋中伺候。 可是今日她分明无错,却遭了这般惩治,她心中委屈,一听别人说自己脸破了皮要毁了容更是难过,捂着脸哭了起来。 “莺儿姐姐哭什么。”那小宫女蹲在她身旁安慰她,然后又递出一个小瓷瓶神神秘秘道:“这个给你莺儿姐姐。” “这是什么?”莺儿好奇。 那小宫女四下看了眼,然后凑近莺儿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莺儿立马睁大了眼睛。 “当真这么神奇?” “我能骗你,此乃我家独家秘方,若不是看着莺儿姐姐平日照拂过我的份上我是万万舍不得拿出来的,但东西就此一瓶分量少,莺儿姐姐省着些用,若是没了,以我现在囊中羞涩也是买不起药材做不出第二瓶的。” 莺儿见她这般稀罕这物,便也信了她的话,把东西小心翼翼揣入怀中,表示自己会省着些用。 傍晚待她二人在进屋中,白日那瓶送出去的膏药却摆在了承平的妆柩之上。 莺儿见此有些脸红,偷偷观察身旁人的面色。 当看见身旁人并无异色后这才放下心来。 实则在她不曾留意之时,小宫女轻轻笑了,她就知晓莺儿会为了讨好承平把药膏送去,果不其然。 是夜一道惨叫声划破天际。 当所有人听着尖叫声赶来时只见承平捂着脸跌跌撞撞跑出屋子。 顾宏皓闻声赶来便见恐怖一幕。 承平的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脓包,本妍丽的小脸此刻肿如猪头,脓包把她整张脸都挤得变了形。 脓包似乎很痒,她伸手去抓,就见那脓包破裂开来,流出腥臭血水。 此一幕简直叫人作呕,但顾宏皓管不得身体不适,立马上前擒住承平,把她绑了起来。 莺儿早就吓瘫在地,她四下寻找另一个人身影,却根本看不见其踪迹。 她立马想逃,可却被顾宏皓的人抓了领子捆了起来。 承平来此本就是背着宫中人,此时出了这等事顾宏皓也稍稍慌神,事情正是关键之时,他岂能叫承平坏了他的大计,若是叫他皇兄知晓他与承平有染又岂能轻饶了他。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是扣下承平,自行医治,至于容妃那处,应该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顾宏皓的属下瞧着榻上不停挣扎嘶吼的承平于心不忍开口:“殿下,公主需要医治。” “去,去叫御医来,就说我身子有恙,寻个信得过的。” 顾宏皓冷眼看向榻上人,头疼不过就一夜不曾来此处她便给他捅了如此大的篓子,她若坏他好事他定不会轻饶了她。 皇宫永宁宫内,容妃正沐浴完准备歇息。 结果破风之声携一利箭直接钉在了距离她床榻不足三米之处。 此等变故不仅使得容妃白了脸,更是吓坏了她身边伺候之人。 待惊吓之后,容妃裹衣下榻,不顾嬷嬷的阻拦拔下了那利箭。 利箭之上捆着一封信,容妃小心打开,然后如雷轰顶。 明月高悬,晚风徐徐,一辆马车悄悄驶出了皇宫未惊动任何人。 宫墙之上清歌抱剑目送马车远去,然后转头回去交差去了。 第381章 发作 大年初二一早,容妃在京郊百里处的皇庙之中见到了承平。 只是眼前人已不再是往昔模样。 妍丽动人的容貌如今已是满面挤烂的脓包,面皮之上无一处好地,时不时还流出血水来。 容妃被这一幕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晕厥过去,冷静下来后想起信上内容容妃立马盘问其承平来。 承平被折磨了一夜,中间被马不停蹄送回来,此刻不仅生理之上难受异常,心理之上更是痛苦。 女子容貌何其重要,她从事发到如今都不敢看镜子,她怕看见自己现在模样无法接受。 “你若不说到底是何人导致你如此,我今日就打死你身边所有下人赶回宫里叫你父皇彻查去。” 容妃在见自己自顾自说了半天也撬不开她的嘴后也终是发怒,站起身就要下命。 可承平哪怕听她要打死自己身边的亲近宫女嬷嬷依旧无动于衷,她就是死也绝不会供出皓郞来的。 “好,你既不说便罢,来人呐,给我绑了公主身边伺候的,本宫亲自审问!” 佛门本是清净处,可不消片刻却是叫喊之声连天,承平缩在榻上,眼泪不断,她与顾宏皓之事于世俗所不容,皓郞说只要他登基为帝大业成了便许她后位,她自是不能坏他的事。 何况真正害她之人并不是皓郞,而是那小贱蹄子。 若不是她送她的药膏,她得脸岂会变成这样,好在皓郞把人捆了,可即便如此她的容貌也恢复不了了。 皇寺并非寻常之处,里边供着的都是历代皇亲国戚。 容妃在此如此行径,扰了这些仙人清净,住持自是不愿,派小僧前来劝了好几遍,容妃才收了手,她确实也被气着了,这才昏了头。 冷静后立马就意识到此处非寻常寺庙,叫身旁嬷嬷去添了香油钱以为摆平了此事。 殊不知第二日容妃携承平夜闹皇寺之事便传入了元安帝耳中。 元安帝大发雷霆,敢在新年之际扰先辈清净,可是想毁他元国来年之气运? 当即他便下旨叫黑甲卫把人带回来。 容妃深夜私自出宫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结果事情败露之后不仅叫元安帝好生惩戒了她一番私自出宫之责,更是直接连夜调查承平毁容一事,仅仅两日便查到了顾宏皓身上。 只是顾宏皓毕竟在朝中拥立者众多,不少大臣都在朝上表示其是受了陷害,承平公主事发时分明是在皇寺内,而顾宏皓远在百里外的京都,与之定是没有关系。 元安帝表示承平身边伺候下人已然招供,承平出事时确实在顾宏皓府上,事后得知容妃出宫怕事情败露这才快马加鞭把人送回了皇寺。 可不论证据是否摆在眼前朝中依旧不少大臣替其说话,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屏风之后,一位史官正默默把那些反对之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顾宏皓与承平一事因事关皇室颜面,加之朝中拥护顾宏皓的大臣居多,元安帝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只象征般罚其闭门五月,承平与容妃则是禁足半年。 此结果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若非元安帝不欲深究,否则就算是这些大臣竭尽进谏也是护不住顾宏皓的。 所以当听闻只是禁足并没有其它责罚时,所有拥护顾宏皓的大臣皆是松了口气。 这京中发生的事与天牢之中的安锦舒无甚关系,顾瑶不在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边的消息传不出去。 她每日都要喊清歌,可清歌也从未现过身。 顾卿辰就更别提了,自上次送她回来后一次都未来过,这都过了五天了地牢中除了多出来的狱卒与往日并无区别。 安锦舒在天牢中吃了睡睡了吃,殊不知外面早已是暗潮涌动,浪花四起了。 杨远都护府内曲氏坐于安老太太榻前,看着安老太太不过短短数日便白了的满头青丝泪眼婆娑忍不住的哽咽。 “母亲,你不要担心,夫君与然儿定能化解此次安家危机,我也见过我父亲,叫他帮忙打点外面关系,您放心,咱们家很快就能逢凶化吉了。” 安老太太双目无神,苍老异常,倚靠在榻上望着曲氏显是不想听这安慰之语,她叹息一声懊恼又自责:“都怪我,被猪油蒙了心,信了那奸人的话,无故冤枉辰儿那孩子,还说教烟丫头不懂事,实际烟丫头比我们谁都活的通透。” “当初就应该信烟丫头,也不会叫辰儿那孩子记恨了我们,不曾想他竟真是太子,咳咳咳.....” 安老太太一说起顾卿辰立马止不住的咳嗽,曲氏帮她拍背缓着,王婆子则是端了水过来。 曲氏伺候着她喝了水宽慰道:“这事怪不得母亲,我也有错,咱们安家错怪了辰儿,这辈子都欠他的,当初我也是气他对烟丫头有不伦之心,想着是平日太纵容他,想叫他吃些苦头也好收了心思,哪知夫君......哎。” 说着她颓然摇头:“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口中说着把那孩子当亲生对待,实际此事便能瞧出咱们从未真心待过他,他恨也是应该的,可怜烟丫头,当初那般竭力维护他,如今却因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在天牢中受苦。” 正说着安如鹤自外而进,瞧见他安老太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 “听闻母亲身子抱恙儿子前来瞧瞧。”进了屋安如鹤走到榻前蹙眉担忧道。 曾经的七尺大汉如今却是难掩颓废之色,被收回兵符,卸下权利一事显然给他打击不小,曾经意气风发豪情壮志,如今却是满眼疲惫,眼底发青。 “我不用你关心,你与其在此关心我这个老太婆,不如关心关心你那关在天牢之中的女儿吧,你瞧瞧你做下的事,你枉为臣子!你怎么敢的啊你。” 安老太太自事发之后每次见他便要训斥他一番,圣旨之上明明白白写着他所犯之罪孽,她安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如今却在自己儿子处栽了跟头。 她真是丢不起这个人!百年死后又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头子。 第382章 安家有罪 安如鹤被骂的脸色青黑一片,整件事中最叫他意想不到的便是顾卿辰的身份。 还有那个孩子是如何知晓那些秘事的。 当初那般情景他如何救的了人,百万子民几十万大军在等他回去安整,蛮夷追兵虎视眈眈,他若不放弃那一千号人,便会危及身后子民。 紧急关头他自是要舍轻就重,放弃那一千多号人并非是他所愿啊。 还有那个孩子,当时正值边塞暴风肆虐之际,与蛮夷那场战役打了足足半年之久,粮库空虚粮草迟迟不到,他只能另辟蹊径,叫安锦然带走城中一半兵力,借暴风掩护直抵敌人后方,夺得粮草。 可不曾想蛮夷竟在他兵力空虚之时携人质上城门口要求进城谈判。 城镇上万妇孺老弱在他身后祈求庇护,若是他松口,叫其进城谈判,无疑是引狼入室。 蛮夷人高大残暴,他大半兵力都在城外自是不能叫其进城,并非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他不能拿身后百姓的性命赌之。 蛮夷见他拒绝谈判,当即把那几十号人质斩杀在城门口。 安如鹤毕生不会忘记那一幕,暴风之中那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逝,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发誓与蛮夷之人势不两立。 他出兵了,可是悲剧已然酿成,就算杀光了蛮夷也无法救回那些死在蛮夷刀下之人,也无法洗清他的罪孽。 他叫人在城郊处简易埋葬了那些死在蛮夷刀下的元国百姓,又为其上了香,希望借此来平息心头浓重的愧疚。 自那日之后,安如鹤每夜只要一闭眼眼前都是那日城门前一双双绝望眸子。 多少日夜他梦中惊坐起,想起被他放弃的一千多人,与城门前的见死不救,他悔恨交加,愧对百姓对他之信任,也愧对皇上愧对祖宗。 他本能的畏惧与逃避,以为只要打赢这场仗便能得到救赎,实际他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有些事哪怕他尽力掩盖,可也终归是掩盖不了的,苦了然儿明知他有错却还要帮着他掩饰真相,他这个将军与父亲做的真是失败。 “是儿子错了,儿子已经写了罪已诏,打算择日进宫负荆请罪。” 安如鹤跪于安老太太面前:“儿子今日是来向母亲辞别的,此事儿子为将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愧对我安家祖训,面对义子未尽父亲之责,前往圣上面前,我安家殊荣恐是难保,儿子有愧于母亲,有愧于安家,若此次能平安归来,儿子再来母亲膝前尽孝。” 安如鹤一番话引来安老太太泪流不止,生死大义面前,她再气也终是软了心,她看向安如鹤:“你去吧,我安家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能得如今殊荣已是知足,大不了舍了这身锦衣荣华,下乡种田去吧,只是苦了你媳妇,本不应该受此番罪,如今也得陪我们吃苦。” 安老太太看向一旁曲氏,还未说话曲氏便道:“母亲,夫君在哪里儿媳就在哪里。” 此话一出安老太太欣慰的笑了,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只与安如鹤说了最后一句话:“去向皇帝请罪吧,顺道替我与辰儿那孩子带句话,就说是我安家对不起他,可事是我安家之错与烟丫头无关,叫他放了烟丫头吧。” 安如鹤点点头,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了屋子。 安锦然早在他们说要去请罪之时就已经到了,待安如鹤一走他才走了出来。 刚才不出来是怕伤了自家爹爹自尊,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一千多人性命就要抵消掉那十余载的功绩,这是何其不公。 他陪自家父亲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战场残酷,岂是他人想的那般简单。 他安家不能说是无错,只是那般情况自是要以大局为重。 阿辰未曾上过战场,不知行军打仗之残忍,有时候并非是他们想放弃,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见他来了安老太太挥挥手叫他到跟前。 “你父亲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可有怨?” 安锦然冷着脸好半晌不说话:“自是怨的,父亲这十余载在边塞那般苦楚暂且不提,这打仗本就是你死我活,怎能因区区千号之人如此对待父亲,当那打仗是吃饭一般简单不成。” “糊涂。”安老太太板着脸训斥他:“我是老糊涂了,可你还年轻,怎么不知晓这是圣上在警醒我安家?” “当初辰儿一事你可有帮你妹妹?” 安锦然想了想:“有。” 当初顾卿辰被鞭笞中毒,安家因对方是蛮夷探子一事都无动于衷,只叫烟烟一人忙前忙后,他虽也痛恨蛮夷可顾卿辰好歹唤他一声大哥,他哪里能见死不救,四处搜寻为其寻来药材,也算尽了点大哥之责。 “那便好,那便好啊。”安老太太念叨着:“你们这些个孩子啊都不糊涂,倒是我啊,老糊涂了。” “母亲,你放心,辰儿一事上媳妇也是送了药的,希望辰儿那孩子不要太记恨咱们安家。”曲氏开了腔。 可哪知安老太太听见她的话不仅没有轻松之感反倒苦笑道:“你那药啊被我截下来了,还有我库中那株天麻,也被我藏起来了。” 曲氏身子一僵有些错愕:“母亲.....你不是说......” 当初那药她叫下人送去给烟烟,结果下人回来禀报说药被安老太太身边婆子拿走了。 曲氏后来问了她,她说药已经送去烟烟那处,曲氏便也没有多想。 却不想药根本没有送去,天麻若她没有记错是那方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药。 天麻难寻偏安家就有一株,若烟烟没有拿到那天麻,那辰儿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她可没忘记定亲宴那日辰儿出现时分明已是解毒模样,那个时候他可还未回宫。 “若烟烟没有拿到那株天麻,那辰儿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她问出心头疑惑。 安锦然思索一下:“许是小妹在别处寻到药也不一定。” 只是三人皆知天麻有多难寻,如此短的时间寻够那么多珍稀药草怕是困难。 安老太太反倒不为此困恼:“事情已经发生,如何解毒已不重要,你们去吧,我累了。” 她面上神情奇怪,只是曲氏与安锦然都在思考药材一事,未曾留意,听她说累了便都退出了屋子。 安老太太阖眼倚靠在榻上,望着窗槛之上的窗花慢慢合了眼。 今日天儿真不错啊,也不知道还能看几回。 第383章 各有打算 “废物!一群废物!”顾宏皓一把扫下身前桌案上的物件,整个人面颊扭曲阴冷可怖。 本因承平一事他就心中怒火重生,回到府中探子来报自己在城郊里铺的据点被黑甲卫连窝端掉,那可是他最大的情报据点,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殿下莫要动怒,不过区区一个据点,属下此有个好消息,保准殿下听了喜上心头。” 白绍端着笑意诚惶诚恐立于顾宏皓身旁,面上尽是谄媚之色。 顾宏皓眉眼间带着狠色扫向他:“何事。” 白绍嘿嘿一笑娓娓笑道:“臣的探子来报皇上竟派太子殿下其上访北下,山高路远仅带一万兵马。” 顾宏皓瞪他一眼:“此事又非密幸朝中上下都传遍了,有何稀奇。” 白绍凑近他眼中算计之色难掩:“太子身子羸弱,皇上爱子心切迫切想叫其在宫中立稳脚跟,据臣打探来的消息,此次太子殿下北访并非是真的北访,太子殿下与安家一事不知殿下可有耳闻?” 都护府被封,顾卿辰在安家受到虐待一事京都家喻户晓,坊间传闻无数,自是有所耳闻。 “臣有消息,乃为都护府下人亲口所言,说太子殿下为何会被安家鞭笞至重伤,是因太子殿下乃蛮夷探子!” “蛮夷探子”四字一出顾宏皓浑身一震,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原地踱步几圈然后摇摇头:“这事不可信。” “殿下听臣说完。”白绍一摇折扇继续道:“臣本也不信,可那衙门的狱卒表示那夜鞭笞太子殿下时确实听见过安如鹤说什么蛮夷,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殿下你想,这太子殿下前期极受安如鹤喜爱,校场不少人都见安如鹤带其随进随出,若非有安家难以容忍之事安如鹤何至于把人打成重伤,听闻太子被召回宫之日还受了安如鹤心头一剑,是得多大的仇恨才会这般赶尽杀绝。” “皇上此次对外所言是派太子殿下北访以得民心,实际是去面会蛮夷,太子殿下恢复身份后有意与蛮夷断绝来往,据打探的消息蛮夷首领给皇上写了信,带兵五万要求谈判,太子殿下此次前去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顾宏皓剑眉已在白绍话语之中蹙了起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可靠谱?” 白绍点头:“皇上寻太子如此之久,安家把太子殿下打成重伤已是得罪了皇上与太子,兵符已被收回,想来也是皇上为了保护太子殿下而为之,安家结果必不会太好。 依臣所言,殿下不妨去见见安如鹤,虽没有兵符与兵权,可安如鹤与安锦然不失为两员猛将,他们如今定是急的如热锅蚂蚁,殿下若是抛出橄榄枝,他们必没有不接的道理。” 白绍笑的奸诈,顾宏皓手执茶盏眼底暗芒闪现,心头已是有了打算。 安如鹤换好朝服,拿上写好的罪已诏,曲氏在旁为其整理衣摆,摆正发冠,眼含泪水,时不时就偏身擦拭。 “夫人莫要流泪,圣上仁慈,不会把我如何的。” 曲氏哽咽点头:“夫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安如鹤搂过她拍拍她的肩,下巴搁在她得头顶,声音温和:“放心。” 口中说着放心,实则安如鹤心头对此一行根本无底,若皇上真的有意发作他安家,就算他安如鹤掉了脑袋也是挽救不了什么。 于是他交代曲氏:“桌案之上我留了一封休书,若我出事你便签了字印了章,回曲家去吧。” 曲氏哭的越发凶:“夫君是要叫我做那贪生怕死之人?” 安如鹤掌着她肩膀:“此事我心意已决,夫人便听我的。” 说罢安如鹤毅然决然的转身,大步往外而去,曲氏想去追赶,可脚下却打了滑,杨妈妈眼疾手快扶住她。 “夫人,老爷说的没错,若真的出了事,只有此法能护住少爷与小姐。” 若不然小姐与少爷便是一辈子的罪臣子女,她们这辈子都会背负上骂名。 曲氏无声泪下,前去追赶的脚步也顿了下来,她何曾不知,可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她又如何能苟活。 因安家如今正在封禁之时,所以想要进宫必要宫内之人前来接应。 只是宫内接应之人未等到,却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书房内负手而立的男子,安如鹤立马警觉的后退两步:“不知阁下是何人?擅闯我安家可是有事?”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真容。 安如鹤看到此人立马抱拳行礼:“微臣见过王爷。” 顾宏皓眉眼带笑:“安大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 都护府的马车奔驰在街道之上。 安如鹤坐于马车之内,身畔是近日名声大噪的黑甲卫。 他神情踌躇未决,想起书房之中那人开出的条件已然心动。 当初先太子让贤之举叫天下人夸其德行高尚,相比元安帝后来继位,自是他这位名正言顺的太子更得人心。 陛下身子虚弱,太子年幼难堪大任,安家未出事之前他已知晓朝中大半重臣已暗中倒戈,只是都是听闻,不曾证实过。 如今瞧来倒是不用证实了,对方如此行径已是表明了有五分把握,若身后无人支持,又如何能现身面见于他。 对方知晓他安家如今骑虎难下,轻则贬职,重则卸任,不论哪一个对他安家来说都是大难。 他说他若帮他,待事成后可许安家开国功臣之功,如此诱人的条件对如今的他来说的确无法拒绝。 可安如鹤表示要先考虑考虑,毕竟谋反......不是小事。 马车渐渐行进宫内,一旁小太监提点道:“安将军不用拘谨,见陛下之前需得先去面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乃为安将军曾经义子,安将军何须如此神情。” 安如鹤听闻要去见顾卿辰抬起了头:“辰儿要见我?” 这倒是意料之外。 小太监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一早便在殿内备了香茶,就等大将军前去了。” 安如鹤身子一僵,一早?他怎么知晓他今日要见他? 消息是午后递进宫内,若是大早.....他便是早知他今日要前来。 只这一瞬间,安锦然额间便出了薄薄冷汗,暂时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准备面见顾卿辰。 第384章 打算囚禁她? 安锦舒坐在自己小小监牢八仙桌前啃着苹果,狱卒开了牢门,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宫女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要见三小姐,劳烦三小姐随奴婢前去。” 安锦舒转头看她,心道顾卿辰这厮恢复身份就是不一样,使唤人倒是挺顺口。 可谁叫她是阶下囚呢,只要他想,自己哪怕就是在睡觉那也得起榻不是。 安锦舒把口中最后一口苹果咬掉,然后起身整理了下衣裳,这才随着那小宫女出了监牢。 她本以为顾卿辰叫她又是准备戏弄她,可当瞧见大殿内的人时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顾不得场合与身份,她提着裙摆冲上前去:“爹爹。” 安如鹤闻声转头就看一翩黄人影朝自己奔来。 紧接着便见一娇柔人儿两眼通红的停在了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哭的好不委屈。 事发之后安如鹤最忧心的便是自己这个小女儿,因为安家全家人虽为带罪之身可好歹都在府内有个照应,可偏偏她被抓至天牢,只因当初在安家说的那句话。 他怕她在天牢中受委屈,怕她冷着饿着,被鞭笞被殴打,所以他日日难寐,若非顾瑶常去安家带信,他如何能坚持这么久。 如今瞧她白白净净依旧貌美,身上衣裳也是干干净净清爽朗利,除了有些消瘦,其它的倒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样安如鹤才放了心。 他心疼的摸摸面前少女的发丝,堂堂男儿此刻却是有些鼻尖发酸:“里边可黑,可害怕?为父对不住你,你可怪爹爹。” 若说不怪,其实也不尽然,她们不信自己时安锦舒是怪的,可是后来便也想通了,怪不得她们,她们不知情,是她一直瞒着他们顾卿辰的身份。 家中人痛恨蛮夷,事情又发生紧急,她们不信自是能理解。 安锦然摇头:“爹爹有自己的思量,女儿不怪爹爹。” 说着安锦舒拉住他衣裳:“爹爹,你来此做什么?事情解决了吗?” 安如鹤面显为难,眼神不自觉往身后瞟了一眼,安锦舒这才注意到顾卿辰。 “阿姐可要喝茶?”顾卿辰执着茶壶倒出一杯茶来。 安锦舒扯了扯嘴角:“我来前喝过茶了,不渴。” 顾卿辰端起茶盏向她走来,安锦舒谨慎的往安如鹤身后躲。 顾卿辰停在安如鹤面前,然后把茶递至他面前:“大将军可要喝茶。” 看着面前俊朗少年,安如鹤凭借多年来的经验感觉到了危险。 他接过杯盏:“臣谢太子殿下赏茶。” 顾卿辰勾唇:“无需客气,无论怎么说曾也是一家人。” 安锦舒看向他,只见他在说这话时嘴角虽是上勾的却不见半点笑意,他根本就是在说违心话。 “爹爹此次进宫可是有事?” 安如鹤点头没有否认:“嗯。” 看他神情安锦舒便也知晓事关安家一事,她正想问问是何事时,顾卿辰却唤来清歌:“带阿姐前去歇息,我与大将军有事相说。” 安锦舒立马抱住身旁最近的椅子:“我不走。” 清歌准备上前,安锦舒立马大叫一声:“你别碰我!” 这一嗓子不仅叫顾卿辰蹙起了眉,更是叫安如鹤都愣了。 顾卿辰走到她身边,一身玄色锦袍衬他俊美无双,冷淡异常,那双妖孽眸子安锦舒只看一眼立马就收回了视线,在他未开口时立马叫嚷道:“我想单独与我爹爹说两句话,就两句。” 那日顾瑶最后一次来瞧她她光顾着盛怀安的事了,倒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顾卿辰那夜与她说过,想看看她爹爹是会放弃权势归隐山林还是放弃她换取荣华,她知今日顾卿辰是要与自家爹爹说此事,她虽不知自己爹爹会如何选,可是她还是想劝诫他两句。 顾卿辰一双邪魅眸子中刻印着她慌张的神情,然后他笑了:“可以,我给阿姐半盏茶的功夫,可够?” 你能这么好心? 安锦舒心头警铃大作,但随即立马摇头生怕他反悔:“够了!” 顾卿辰朝她一笑,然后带着清歌避了开去。 而他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笑也叫安锦舒心里有些发毛。 但时间耽误不得,必须长话短说,他一走安锦舒立马拉住自家爹爹道:“爹爹可知阿弟想做什么?我恐是知晓一些。” 安如鹤并不知晓顾卿辰想做什么,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孩子,曾经他身为安家义子时他自认为自己看透了对方,可直到事情发生时他才知晓他从不知晓他的想法。 而如今对方成了当今太子,再见更是阴枭的可怕,今日他本是进宫觐见皇上的,来此真是意料之外。 “阿弟想让你做出抉择,是要荣华还是要平凡。” 安锦舒说出顾卿辰的目的:“爹爹你呢?你是如何想的?” 等待答案的过程是煎熬的,安锦舒多害怕自己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是安如鹤却笑了,他摸摸安锦舒的脑袋:“来此之前我已与你阿娘祖母说好了,咱们以前在扬州买了几亩地,还有几间铺子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爹爹带你回扬州如何?” 安锦舒杏眸水气氤氲,她开心的点点头:“好。” 得到自家爹爹的答案,安锦舒便安心的随清歌下去了。 她想此次恐是要叫顾卿辰失望了,至少这一次他无法再掌控人心。 天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顾瑶一直未归,也无人前来陪她玩。 而那日见过自家爹爹后,之后再未有半点消息。 后来某一日,大概在正月下旬,安锦舒被人带到了一处宫殿之中。 里边有细软金银,有锦衣华服,有宫女无数,她似一个公主被拥护着,小宫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为她准备的。 安锦舒不明白顾卿辰的意思,于是她想去问问他。 可是拉开宫殿大门,门口的黑甲卫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安锦舒这才惊觉,顾卿辰这是准备囚禁她? 第385章 疯狗咬人了 可是顾卿辰为什么要囚禁她? 若真的是单纯囚禁那天牢岂不比这处要来的简便,何须他费这般功夫还准备的如此周全。 \"我要见你们殿下,让开。\" 安锦舒心中莫名慌张,脸色自也算不得好,面对一身煞气的黑甲卫丝毫不怯。 眼见黑甲卫没有放人的迹象她一把抽下头上簪子抵在喉间,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让,还是不让!” 拦路的黑甲卫只淡淡扫了眼她喉间簪子,身形依旧未动,似乎她们的任务只是拦住她不叫她出去,至于她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没用的,殿下下了死命令,除非殿下开口,否则这宫里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 清歌的声音在安锦舒身后响起,安锦舒呵的冷笑一声转头。 清歌一身黑衣双手抱剑立于她身后不远处,见她回头扯下脸上面巾露出姣好面容。 她作为暗卫极少在人前露出真容,安锦舒与安家人算是为数不多见过她容貌还活着的。 她的这个行为叫安锦舒蹙了蹙眉,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属下受殿下之命在此保护三小姐。” 安锦舒抵着脖子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她眼神突的变的黑沉,手上簪子就往脖子中刺去。 清歌大骇,来不及上前,手中飞镖抬手射出,寒芒划过,只听“叮”的一声,不偏不倚打中那细小簪身。 安锦舒手一麻,痛呼一声,入肉三分的簪子自手中滑落,她蹙眉捂住脖颈,拿开手去,脖颈处一片猩红。 清歌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正要前去唤御医,宫殿门开,一修长身影现于门前。 清歌即刻止步退至一旁抱拳恭声行礼:“殿下。” 安锦舒迎光面向来人,她看不清来人神情,周身有些发冷,她不由抱紧了胳膊。 宫殿门缓缓闭合,刺眼光线被阻挡在外,安锦舒也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神色。 妖孽眉眼带着浅浅薄红,俊逸面庞带着愠怒之色,眼神如芒,所过之处叫安锦舒一片战栗阴冷异常。 她不由自主往后瑟缩一下,刚要下意识转身逃跑,哪知只稍稍有所动作便被顾卿辰一把抓住后颈硬生生提溜到了对方跟前。 “想死?” 顾卿辰语气浅淡清冷,青竹指节划过少女脖颈上的血色,然后抹至她红唇之上。 瞧着那被血色染灼的艳色,眼底欲色顿生。 安锦舒看着他眼底渐浓的缱绻之色心下立感不妙,正欲挣扎,红唇忽被堵住。 清歌立马背过身去,然后在二人未曾注意时隐入暗中。 血腥味伴随着对方唇齿间的麝香味道弥漫在开来,安锦舒瞳孔变大,然后狠狠一口咬在对方薄唇之上。 只感觉面前人身子似乎僵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唇齿纠缠。 安锦舒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这一次她并不打算如他所愿。 安锦舒再次一口咬在他舌尖上,这一次顾卿辰睁开了眸子,眸中危险神色如深渊大口,要把安锦舒吞噬殆尽。 可他依旧没有放开她,口中血腥味叫安锦舒几欲作呕,可顾卿辰却似乎很享受这味道,眸中都染上了嗜血之色。 安锦舒的腰被其死死扣在怀中,身旁越来越浓的幽香味道叫安锦舒知晓若是再不远离她,自己又得丧失在情蛊之中。 于是在顾卿辰准备继续时,她瞅准机会就要咬他,可下一刻她的脸被猛地捏住,对方竟先一步识破了她的动机。 顾卿辰薄唇晶莹诱人,勾着些水润,他用舌头顶了顶脸,忽的笑了:“阿姐这口牙我迟早得拔了去。” 安锦舒也学他一样舌头顶了顶脸,一双小鹿般灵动大眼死死盯着他:“你拔啊,你不如现在就拔了去如何?反正你早就想拔了,你天天说,日日说,说了这么多日你都没拔,你顾卿辰何时这般优柔寡断了?拔啊!” 顾卿辰眼神幽暗的看着她,这样的她与平日里总是畏首畏尾,殷勤备至不同,以前与他相处,她总是揣着几分讨好,如今这是破罐子破摔不装了? “阿姐既然如此盛情邀请,弟弟我自是要满足的,来人!” 殿门被推开,两个黑甲卫走了进来:“属下在。” 顾卿辰看了眼面前脸色隐隐发白的少女一字一句的下着命令:“带阿姐前去拔牙,一颗一颗的,好好拔。” 安锦舒瞧他不像开玩笑,心里发毛,但自尊不允许她低头,所以直到黑甲卫前来带她走她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盛气模样。 大不了就是个死! 就算是死她也绝不像顾卿辰那个疯子低头,无缘无故囚禁她还强吻她,如今还想吓唬她叫她求他,他想的怪美的,她安锦舒如今怕什么,就命一条,不行他拿去好了。 这边信誓旦旦说的豪情壮志,可当被捆在阴暗宗人府时听着耳边凄惨的叫声,看着面前桌案之上一排排可怖透着血迹斑斑的刑具,闻着那恶气冲天的不知是腥臭味还是什么东西的味道时,安锦舒心头那点壮志一溜烟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心中悔意顿生,想起她这一路艰辛,明明都看见黎明的曙光了,怎么就忍不了了。 她咬着唇努力忍着泪水,不想叫其流下来助长敌人威风,可是当一个黑甲卫拿着钳子路过时安锦舒误把对方当成了要拔她牙的人,眼泪唰的一下就滚了下来。 她后悔了,她不该冲动的,顾卿辰那厮根本没有心,她怎么敢与之叫板的啊。 她死死盯着那拿着钳子走来的黑甲卫,已经感觉到了死神的临近。 但突然对方转了个弯往旁边去了。 安锦舒松了口大气,还好不是来拔她牙的。 可下一刻,对方把那钳子塞进了火盆之中。 安锦舒隐隐感觉不妙,等了没一会,对方从火盆中抽出那钳子转身再次朝她而来。 这一次那钳子前端被烧的通红,安锦舒隔得如此远都能感觉到那钳子的滚烫。 她头死死往后仰着,似乎这样就能叫她离那钳子远一些。 可随着对方越走越近,安锦舒额头冷汗如雨滚落。 咬着的唇透出惨白之色,安锦舒脑袋之中一团乱麻,眼中除了那烧红铁钳便只有一个声音。 她将亡也....... 第386章 白日不行?那晚上? 眼见对方离她越来越近,安锦舒浑身皆因惊恐冒出冷汗。 前期本因失血过多还未养好的身子此刻疲软无力手脚冰凉。 眼前东西开始渐渐模糊,她想求饶,可只要一想到求饶后便会看见顾卿辰那讥讽笑脸,她偏不想叫他如意。 对方的火钳似已凑至她的眼前,可惜她眼前已然模糊。 下一瞬她感觉漫天恐惧席卷至她五脏六腑,她眼前渐渐黑了下去。 黑甲卫瞧着那架子上吓晕过去的少女,退开身来。 顾卿辰缓步走上前,把那昏迷中少女湿润发丝别至耳后动作轻柔,唇角微勾:“阿姐如此胆小,怎敢那般大言不惭?” “你是不是很得意?” 突然,那本昏迷过去的少女抬起头来,那双眼盯着顾卿辰火苗跳动,如有实质,要把面前人焚烧殆尽。 她咬牙切齿,声音隐约颤抖,眼角绯红薄泪汹涌:“你怎就那般喜欢作弄于我。” 没曾想到她竟是装晕,这倒是叫顾卿辰有些意外。 他眼中闪过惊喜之色,突然发现这样的她极合他心意。 “阿姐竟都学会了引蛇出洞,倒叫我大吃一惊。” 他手轻抚面前人娇嫩脸庞,为她擦去泪渍,放入口中浅尝。 安锦舒本哭着,见他竟品尝她的眼泪,呆呆的都忘了哭。 然后她耳朵布上可疑红晕,虽然不想如此,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实在羞耻且难堪。 “顾卿辰,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把我爹爹如何了?” 顾卿辰立身于她面前,忘了眼她头顶天窗,笑的薄凉:“阿姐想听我说什么?是我打算绑着你捆着你还是我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强娶了你?至于你爹爹,阿姐不会以为我真如此好说话,那般轻而易举就放他退隐归乡吧。” 顾卿辰收回视线,挪至她身上,取下她袖中一直放着的人偶玩物正要把玩. 安锦舒本还冷静的神色在他拿到那个人偶时立马慌乱起来,朝他怒吼:“你给我,你不许动我的东西!” 见自己送她的东西她竟这般上心顾卿辰心情难得好了一些,把那人偶在她面前摇晃两下:“阿姐可知这玩偶是谁送你的。” “我的东西我自然知晓,需要你提醒,送我了便是我的,你未经我允许擅自碰我的东西你....你.....你没规矩!” 你了半天安锦舒你出个没规矩来。 顾卿辰哈哈听见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只那一刹那,心情竟难得好见起来:“阿姐既然这般喜欢这个,那我便不夺人所爱了。” 顾卿辰第一次如此乖觉把那小玩意重新塞回了她的袖子。 安锦舒失而复得提起的心堪堪落下。 可也仅仅只在一瞬间的意外与欢喜后立马又立起了尖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信你敢在此刻对我如何,我安家就是在罪大恶极也罪不至死,你休想骗我,你说你到底把我爹爹如何了。” 她今日难得理智,许是受了惊吓所以此刻头脑倒是无比清醒,一直没忘问家中情况。 顾卿辰却有意卖起关子,摸摸她的脸,把玩她得青丝,可就是不回答她得问题。 安锦舒被绑在架子上除了脑袋能动嘴能动,其余地方皆不能自由活动,除了喋喋不休的骂他,只也能任凭他上下其手。 一圈下来安锦舒被摸得浑身赤红,虽然顾卿辰不曾摸什么不该摸的地方,可是哪个女子能受得住人又是摸脸又是摸腰摸脖子的。 主要是他的眼神,实在勾人,安锦舒哪怕刻意回避也回避不了他那灼热视线。 “顾卿辰,你不要太过分!” 忍无可忍间安锦舒怒吼出声。 顾卿辰愉悦笑声响起,紧接着安锦舒手脚绳子被松开,长时间的捆绑叫她手脚发麻,突然松了绑她软着腿就要往地上坐。 还不等她坐下,一双大手便把她拖了起来,下一刻安锦舒便直接被扛在对方肩膀之上。 这等羞耻姿势叫她脸如火烧,立马就蹬腿挣扎起来。 “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我!” 不出意外她屁股自是挨了一巴掌,软弹手感倒是叫顾卿辰挑了挑眉:“老实些,回到殿内你在闹腾。” “谁要跟你回殿内啊!我要回家,我要我爹!你个登徒子你放开我!”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少女声音哽咽一下,然后便是更加厉害的咆哮:“顾卿辰我跟你拼了!” “阿姐既然这般喜欢闹腾,一会回到殿内,我陪阿姐好好闹腾如何。” 后面黑甲卫面面相窥:以前只听他们主子极宠这位三小姐,直到刚才他们还以为是假的,此刻亲眼所见恨不能扣了眼珠子,他家主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家姑娘屁股,这还是他们那个禁欲阴沉的少主吗,比那花楼嫖客还要浪荡三分啊。 顾卿辰回去时未避他人,不过须臾,整个宫里便传遍了太子殿下青天白日扛着一位女子招摇过市,可谓是出尽风头。 安锦舒当知晓顾卿辰这厮竟然放着密道不走偏扛着她大摇大摆行于人前之时就伏在他肩头做鹌鹑状。 可惜她再如何把头埋低,再如何低调,也拗不过顾卿辰身份之特殊。 她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尽管娇小可扛在肩上还是很明显的。 加之顾卿辰出没之处宫女太监那是恨不得八双眼睛盯着使劲瞧,哪怕跪下身低下头,可人走后他们抬眼望去又怎么可能看不见他肩膀上的人。 只是消息前脚传开,后脚便被人扼杀在扩散之际。 该放出去的钩子已然放了出去,自是没有必要把事情严重了。 安锦舒被捆住手脚绑在榻上,她羞愤愈加不停扭动:“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啊你!” “阿姐既喜闹腾,我自是要陪着阿姐的。” “我不闹了,你先放了我,放开我。”安锦舒只要瞧见顾卿辰那勾着笑意的眸子便浑身发颤,总觉这厮脑子中没有什么好东西。 顾卿辰呵呵嗤笑:“看来阿姐不喜白日,那我们晚上再来如何?” 如此羞耻之言安锦舒脸色爆红,她咬牙看向顾卿辰:“鬼才要跟你来!你若敢胡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387章 粮钱皆要 顾卿辰眉眼邪肆,勾唇笑若妖,坐于榻前青竹指节自榻上人面容,脖颈往下滑动,轻而挑逗,指尖若有火苗灼肌,所过之处无不烧灼无不颤栗。 安锦舒狠狠瞪他:“你趁人之危,你无耻,你下流,你不要脸.....” 她把所有能骂的词皆想了一遍,也皆骂了一遍。 顾卿辰依旧含笑,俯身凑至她耳畔:“既然阿姐都骂我无耻下流了,我岂能白受骂,自是要做些下流之事才是。” 安锦舒浑身寒毛直立,一脸防备紧紧盯着他。 当看见顾卿辰的嘴角戏谑笑意后她却眼珠子一动一收满眼惊恐之色,端起笑意盈盈,眼神也柔了下来,前后反差犹如变脸。 “说起来,梦中阿弟还从未这般主动过。” 此话一出,顾卿辰本勾着的嘴角立马垮了下去。 似想到什么,他本盛满欲色的眸子也阴冷下去,殿内阴风突起,寒意彻骨。 “怎么?难道我记错了?难道梦中阿弟也是快活的?所谓不情愿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见此招有了效果安锦舒极为得意,于是乘胜追击决定这一次定要给顾卿辰找点不痛快。 但很快她便后悔了,只因此招似乎得了相反的效果。 顾卿辰听闻此话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在沉思片刻后敛眉捏住了她的脸,薄唇相接间顾卿辰声音低沉嘶哑:“阿姐倒是提醒我了,梦中阿姐那般热情,想来自是快活无比的,如此阿姐便不要挣扎了,你我二人共享天人极乐如何。” 说罢他妖孽眉眼攥着她盈盈水光般的杏眸,凑近她耳畔薄唇轻启:“此蛊使你我二人息息相通,阿姐难道不快活?”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安锦舒脑海之中炸开,叫她头晕目眩思绪飘散。 耳边响起曾几何时她附着男人耳畔的低迷之语:「此蛊让你我二人息息相通……阿弟难道不快活?」 「此蛊使你我二人息息相通,阿姐难道不快活?」 安锦舒:........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最后结果依旧逃不过顾卿辰的魔爪,他那双手直把她折腾的精疲力尽才堪堪放了她。 安锦舒一开始还奋力挣扎,可后来情蛊发作,一切便也随不得她了。 暗红锦帕擦拭着修长指节,其指节之上水光一片,顾卿辰瞧着自己指尖眼底暗潮汹涌,喉结滚动。 看着榻上已昏睡过去的少女,他缓缓替其松了绑。 细嫩胳膊与脚踝被松开后其上已是绯红一片,青丝薄盖,少女呼吸均匀,脸颊桃红,正陷梦中。 顾卿辰捏了捏她小脸,然后蹙眉,小狐狸似乎瘦了,看来近日得把顾瑶绑过来叫其哄着才行。 顾卿辰起身,拿起一旁桌案上的瓷瓶,打开后霎时弥漫起一股清香。 玉勺挖出脂白药膏涂抹其泛红手腕,顾卿辰轻柔替其按摩吸收,内功催动好叫药效更好发挥。 他青丝未挽,长发垂肩,下身只着单薄中裤精壮上身不着寸缕,腰腹肌肉紧绷,肌肤白皙欲色无边。 榻上少女的脚腕被他抬起,从他位置瞧去自是什么都瞧的见,可怜榻上少女恍若未知,还在梦中丝毫没有醒来迹象。 “阿姐总说礼义廉耻,道德伦常,可就像梦中的你,想得到某样东西时,可会管他是否愿意,是否会被他人指点耻笑?” “阿姐说梦中我囚你在牢狱之中,斩你至亲,所以恼我恨我,那你又可知我的难过?” “无妨,既我梦中欠你,那便许你盛世荣华偿你如何。” 床榻上的人儿依旧呼吸浅软没有醒来的迹象,顾卿辰抬眼看向宫殿大门处然后放下手中细嫩脚踝,把少女脸颊上的发丝拢至耳后。 “阿姐且睡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剑挑衣物之声响起,紧接着便闻快步离去之音。 榻上少女翻了个身,背朝对方离去方向。 紧闭眸子缓缓睁开,漾开一层雾气,无声落下泪来。 心里一团乱麻,这算什么呢? 太子白日扛人进入寝殿一事很快便传入某些大臣耳中,其中几人一合计便向元安帝提议这天灾一事致使百姓叫苦不迭,不若叫太子殿下早些出访以安民心。 以免无所事事,在宫中白日宣淫。 只是后一句话自是不能说,他们向元安帝提议便也只是借着白日之事苗头稍稍提及,哪里敢当着皇上的面指责太子。 元安帝本是驳回,可白日一事被其摆上明面上说道,倒叫元安帝有些哑口无言。 “辰儿你可听见了,可有异议?”元安帝在沉思半晌后对屏风处问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下一刻顾卿辰的身影自屏风后行出,众大臣立马起身拜见。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顾卿辰面无表情冷眼扫过他们众人接着抱拳看向元安帝,掷地有声:“儿臣愿即刻启程北访灾情。” 元安帝嗯了一声,未再说话。 顾卿辰的出现本就使得那些个大臣后背冷汗直冒,这无疑就是说对方坏话被当场抓包,对方还是当今太子殿下,若是记恨起来,虽不至于把他们如何,但此节骨眼上谁也不愿伤筋动骨。 此刻元安帝的沉默更叫他们心头打鼓,丞相作为百官之守自是要出面做出表率,于是他上前一步恭敬颔首:“即刻启程实在慌忙,太子殿下不妨好生准备后再行出发。” 他一说话带起剩下众人连声附和:“丞相说的没错,太子殿下不妨好生准备一番,此去山高路远路途多有不便,也不急在这一时。” 顾卿辰轻嘶一声,笑容凝固,但见他蹙眉敛目似有难言之隐,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吾倒真有一事要好生准备,可能还需诸位爱卿帮忙,但......” 他面露迟疑,元安帝瞧着他如此模样脸渐渐黑了下去,蹙眉不耐道:“在场大臣皆为我元国肱骨之臣,岂有不帮之理,并非人人皆是前朝按朱亲候,你有话但说无妨。” 得元安帝此话顾卿辰一扫犹豫面色对下首大臣抱拳笑道:“此天灾多舛,处处民不聊生,金银买米,细软换食,粮仓空虚国库更是再无多余金银,此去北访吾带兵马一万,每日消食百担实在无力负担,还望诸位爱卿帮忙,不论粮,钱皆记功名,待天下太平,一一赏之。” 第388章 宫变在即 大殿内鸦雀无声。 大臣们脸如猪肝之色,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太子,张口竟是问他们要钱要粮,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前有朝廷下旨叫世家出钱出力,后有黑甲卫绑人入狱。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匪夷所思,所以今日听此一言,倒也未曾多错愕。 有那大臣佯做掏兜窘迫之状,想说实在有心无力,可元安帝偏在那大臣准备哭穷之时咳嗽起来。 那大臣差一点咬到舌头,到嘴的话也是憋了回去。 兵部尚书曲安自人后行出,与前一日商讨北访之行一般站定自己立场:“为臣者,忠君爱民乃为本分,如今瘟疫肆虐,名不聊生,无君便无臣,臣拥之乃为君拥之,臣愿出银二十万两,出粮五百担,助我元国渡过此次难关。” 一张口就是二十万两银钱,五百担粮食,其余大臣皆以一种看疯子的模样看着他。 谁人不知兵部近些年因为打仗入不敷出,每年从户部支出的钱根本堵不住兵部开支,可谓是六部之中最穷的一部。 如今这最穷的一部都掏出了家底,其他人若比这少,岂还得了。 况且前有元安帝搬出前朝卖国朱亲侯,后有兵部曲安搬出大义凛然的“助我元国渡过此次难关”此等高帽。 你若非得硬着头皮找不痛快也并非不可,只是在场如此头铁者还真没有。 如今已有风声传出先太子欲夺掌权之位,风雨欲来之际谁迎浪而上不就相当于告诉元安帝我投入了先太子麾下,你赶紧来杀我吧。 皇上岂有留你之理。 所以这银钱与粮草今日他们是掏定了,且不能比兵部掏的少。 而也是此刻这些大臣才明了,本以为今日是他们上门讨伐,殊不知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早就有所打算,这根本就是个鸿门宴啊。 最后本气势汹汹前来的大臣走时都是拉着一张苦瓜脸,就连丞相脸色都没好看到哪里去。 他为丞相,自是要压众臣一头,硬生生掏出五十万两银钱与九百担粮才算勉强叫元安帝脸色好看了些。 众人散去,顾卿辰露出笑容来,元安帝站起身咳嗽几声,欣慰的拍拍他的肩。 “还是辰儿你有主意,平日朕想叫这些大臣掏点银钱跟要了他们命一般,此次却是好生叫他们大出血了一番。” “缓兵之计罢了,不过也够了。”顾卿辰冷笑。 元安帝瞧着他,苍白脸色难掩他面上喜色,瞧着顾卿辰的眼也是疼爱有加:“可想好了?何时启程。” “后日启程。”顾卿辰看向他,笑意有所收敛:“你身子状况如何?” 元安帝干枯手掌拍拍他的肩,那稍稍弯曲的脊梁也在这一刻挺直了起来,像一个指点江山的君王,更像一个挡风遮雨的父亲:“放心去吧,为父等你归来。” 元国三十一年,注定是个难以太平的年份。 开年便是瘟疫,其后又是天灾,处处暴乱不止,暗中之人也蠢蠢欲动。 朝似宫内顾瑶正陪着安锦舒下着棋,顾瑶倒是下的认真又谨慎,反观安锦舒棋走错了两三步都毫无察觉。 顾瑶瞧着那牛马不相及的黑子,终是忍不住的开了口:“烟烟,你在如此走棋就该输了。” 安锦舒低头一瞧,自己竟把本该走前的棋子下在了尾部,本该走左的棋下在了右边,棋盘之上胜败已分,她放下棋子认了输:“我输了,再来。” 顾瑶却不想在陪她下这没头没尾的棋局了,拉住她收子的手担忧道:“烟烟,你到底怎么了,你已经好几日都是这般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玉棠,我担心家中人,你当真不知我安家人去了何处?” 半月前顾卿辰突然离宫,走前什么也未留,只给她留了一个香囊,上方绣了一朵红梅与她得小字。 他走后顾瑶便随之进了宫,安锦舒迫不及待向其打听安家之事。 顾瑶却表示,她回京后便去了安家,可是安家上下几十口人竟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除却家具等大物件未曾带走,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此消息无疑晴天霹雳砸的安锦舒以为自己白日做梦,梦见了此等荒唐事,赶紧拧了一把自己大腿,感觉到了痛这才惊觉是真的不是梦。 安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若说她爹爹与兄长会弃她而去,可她祖母与娘亲绝对不可能丢下她离开。 安锦舒一度以为在她不知晓时顾卿辰把人抓了起来。 于是她在殿内绝食五日,这才换来清歌的露面。 也是从清歌口中得知安家人一切安好,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界,等待时机成熟自会回来。 清歌还劝她莫要作践自己的身子,表示顾卿辰走时有所交代,若她好生活着安家人便也会好生活着,若她死了,那安家人也会随她陪葬。 得她保证安锦舒这才重新开始进食,只是一日不见家中人,她一日无法安心。 眼见半月过去,她每日在宫中对外界之事都毫不知情,每日所得知的消息都是顾瑶带进宫内,其余时间她如一个被篡养的宠物,锁在这牢笼之中,哪里也去不了。 搁着常人就算不死也得发疯,可她却硬是忍着这份担心与愤慨,咬牙坚持着。 “玉棠,我想出宫,你可能帮我?” 顾瑶面色一僵,很是为难:“烟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这宫殿里三层外三层皆是暗卫,莫要说出去了,怕是前脚刚踏出宫殿门后脚就得被绑回来,如何帮啊。” “再说了,外面未必能有宫内安全。”顾瑶面色有些惧色:“我父王说了,如今时局动荡,叫我少要乱跑。” 顾瑶四下看了看然后附在安锦舒耳边轻声道:“听说有人要谋反,宫变在即,烟烟你可懂这其中厉害。” 谋反? 安锦舒眼睛睁大,三皇子已死,剩余王爷不是残就是手无权势,如何能谋反? 除非是先太子,可这皇位不是他亲自让出来的吗? 既要谋反当初又何必让出皇位,如今这般夺回来,倒是叫天下人诟病啊。 安锦舒敏锐的嗅到这其中的不寻常来。 先是顾卿辰重伤回宫,在是太子与安家决裂,安家被惩治收回兵权,蛮夷来信威胁,顾卿辰无奈出兵前往交涉,据说在外人眼中,顾卿辰直到出京那日都是脸色惨白强撑身子,安家莫名失踪,顾卿辰北访出京...... 安锦舒不由心惊肉跳,看似毫无逻辑之事,会不会都是顾卿辰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可是她呢? 他把自己囚在此处又是为了什么?自己又是他计划中的哪一环? 第389章 宫变在即2 午后天色骤变,暴雨突至,顾瑶被困在宫内无法出宫,偏淑妃知晓她入宫派宫人来找。 那宫人入了大殿,看见殿内坐着的二人。 缓步走上前去,朝顾瑶见礼。 “老奴见过安阳郡主。” 顾瑶冷冰冰瞧她一眼“嗯”了一声。 那老奴起身,然后便开始道出来此的目的,竟是直接越过了安锦舒。 等那宫人说完顾瑶却冷嗤一声:\"淑妃娘娘那般尊贵的人儿怎会用一个瞎眼之人,你且回去换个人来。\" 那老奴能伺候在淑妃这等人跟前自是机敏着呢,听顾瑶这夹枪带棒的话在看其不悦脸色立马意识到是何事惹了对方不快,直接跪在地上朝安锦舒跪拜行礼:“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竟是没瞧见贵人在此,老奴糊涂,还望贵人莫要与我等计较,老奴在此给贵人赔罪了。” 安锦舒看向她没有表示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无事,起来说话吧。”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在外人眼中乃名不正言不顺住在这宫中,唤她一句安姑娘都是给了两分薄面了,更遑她自个心头清楚,自己如今是被顾卿辰囚在此处,她人瞧不起自己也是应该的。 见安锦舒不计较那老嬷嬷缩着脖子瞅了眼顾瑶,顾瑶瞪她一眼:“叫你起来你便起来,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 那老奴擦擦额头虚汗站起身来。 “你去与淑妃娘娘说就说雨太大了我就不去了,待雨停后我前去看她。”顾瑶冷脸道。 “这.....”那老奴迟疑。 “怎么?”顾瑶眼露寒芒看向她,既为郡主,自是有几分压迫感的,盯得那老奴连连点头。 “老奴这就回去与娘娘说,老奴先行告退。” 顾瑶未曾搭理她,那老嬷嬷自是乖乖退出了宫殿。 “呸,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顾瑶啐了一口,显是对此等人很是不屑。 瞧她这般粗俗安锦舒没好气的拍她胳膊一下:“为我鸣不平我很感动,可是莫要因此做这有辱身份之事。” 顾瑶哎呀一声:“烟烟你怎么跟我阿娘一样,训斥我时有鼻子有眼的。” 安锦舒失笑,她不过提醒她一句,她反倒把自己跟她阿娘比上了,平白显得她啰嗦。 “太子哥哥此去北访据说需要好久才会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叫你出门,我想找人陪我去赏花听曲都没人。” “你以往在京中好友呢?” 顾瑶噘嘴:“要么嫁做人妇要么不愿与我出行,姜家姊妹在外乱嚼舌根,说我与你关系匪浅,如今安家入狱,难免陛下迁怒于人,加之如今时局紧张,人人自危,那些个世家嫡女最会趋炎附势。” 安锦舒闻言无奈摇头:“可我如今情况你也瞧着了,不然你去帮我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说不准他一开心就下令放我出去了。” 顾瑶却一脸坚决的摇头:“我可不敢,万一你若出事,太子哥哥定要回来把我大卸八块。” “你如此怕他?” “你不怕他?” 安锦舒顿时一噎,半晌中气十足说了句:“不怕。” 顾瑶诧异,默默低下头去无心喃喃道:“太子哥哥那般护你,你不怕他本就正常,我就不一样了,太子哥哥瞧我那眼神又阴冷又骇人,你可瞧他给过我好脸,分明我还算他侄女,可这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顾瑶自顾自呢喃,安锦舒听在耳中却是愣住了,原来在她人眼中顾卿辰对她这般宽容吗,他确实对自己很好,可惜是个登徒子。 雨渐渐停了,顾瑶看看天色,起身要走。 安锦舒拖她在帮忙打探一下安家消息,顾瑶点头应下。 那老奴自安锦舒处出来后一路小跑回到兰瑶殿,殿内淑妃正由小宫女伺候着揉腿捶肩。 那老嬷嬷跑上前跪下回话,姜雨那勾着斜飞浓紫凤梢的眸子缓缓睁开,闪过一抹恶毒来。 “她一个郡主也敢给我摆脸子,若非端亲王这口肥肉丢不得,我还需去请她,安家都已入了那大狱,留这一个三小姐也不过是供人玩耍的玩意儿。 亏得葛氏那般精明之人,竟在此事上犯糊涂,还叫顾瑶与安家走的这般近也不怕安家拖着端亲王府下水。” 那老嬷嬷一脸谄媚之相跟着附和:“可是老奴听闻这安家好像被陛下.....”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雨眯了眯眼,接过身前小宫女递来的香茶自榻上坐起身来,从她闪烁的眸子不难瞧出对于这事她也是有所疑窦。 安如鹤本因边塞一战成为陛下身边的宠臣,一门两将此等殊荣可见一斑。 但据说安如鹤在边塞时犯了欺君之罪,被查后还妄想脱罪,不仅害太子重伤,更是挑怒天威,如今安家人莫名消失,流言只道是皇上私下抄了安家。 而安锦舒这位安家嫡小姐据说在太子寄人篱下之时待他极好,后又在其重伤之际四处求药,安家出事后太子殿下求得圣命接人入宫,有独保之意。 实则安家被私下抄家流放一事骗骗老百姓也就罢了,宫里的这些人无一人信这套说辞,只是安家人犹如人间蒸发,有那想查探之人也是无任何思绪,不明这一家几十口人是如何在人眼皮子下消失的。 但既是戴罪之身,恐安家人的消失与皇上脱不了干系,只是暗中关押起来尚可说的过去,要说私自裁决恐是不大可能。 姜雨狠狠剐她一眼:“管好你的嘴。” 那老奴立马闭了嘴低下头去。 本请顾瑶前来坐坐也是为了替姜家尽尽地主之谊,既然对方不愿意,那便算了。 淑妃从新卧回贵妃榻上指挥着宫女:“这个腿这里,对对对,就是这里,大力一些,怎的本宫少你们吃喝不成怎的手上都有气无力的,使劲些,按不好本宫摘你们脑袋。” 小宫女吓得脸都发白,皆唯唯诺诺的小声应着:“是。” 第390章 元安帝要见她 顾瑶出了宫殿往兰瑶殿去,没曾想才走半路竟碰到了皇上与容贵妃相携散步。 顾瑶身子一僵本想转身绕道,哪曾想刚转身就被叫住:“瑶丫头。” 元安帝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顾瑶,见她行色匆匆于是问道:“怎的这般慌张,要做什么去?” 我这慌张还不是因为碰到了您老人家嘛...... 顾瑶擦擦额头冷汗立马端起明媚笑意欢快走上前去:“玉棠见过叔父,见过容贵妃娘娘,叔父安好,容贵妃娘娘安好。” 容贵妃呵呵呵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温柔看向元安帝:“郡主这眉眼生的真好,妾身瞧着还有几分像太子殿下呢。” 元安帝仔细端详了一下顾瑶然后摇摇头,一脸严肃:“不像。” 顾瑶:....... “叔父,这才下过雨你怎穿的这般单薄,可小心不要着凉了。” 顾瑶赶紧岔开话题,并悄悄瞪了容贵妃一眼,拿她跟太子哥哥比,谁不知道太子哥哥在皇帝心中无与伦比,居心不良,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朕无妨,倒是你,进宫做什么?” “进宫看.....”顾瑶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安锦舒求她帮忙一事。 思绪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下,顾瑶殷勤笑道:“自是进宫瞧叔父的,父王说叔父一到阴雨天就咳嗽,今日下雨所以闲来无事特意进宫探望叔父。” \"嗯。\"元安帝笑着点点头:“难为你有心了,只是朕可不住这后宫。” 元安帝未曾点破顾瑶的话,微微一笑回她。 顾瑶一脸尴尬之色嘿嘿一笑,容贵妃突然接了话茬:“妾身猜郡主可是来瞧安家那丫头的?” 顾瑶猛地看向她,蹙起眉头来有些戒备,却不曾想容贵妃对她回以一笑,笑意莫名。 元安帝听见安家二字就已经面色阴沉起来,可能想起安锦舒如今身份更是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都这般了,顾瑶哪里还敢说话,倒是容贵妃在一旁说个不停:“听闻郡主以前就与安小姐关系不错,想来安家发生这样的事郡主怕其寻了短见特意前来看望。” “说起来太子殿下对安小姐似乎极为上心,想来这安小姐以往对太子殿下定是极好,能叫太子殿下不顾流言也要护其周全。” “陛下可见过安小姐?是个我见犹怜的孩子,听闻她在宫中妾身却一直都未见过。” 容贵妃看向顾瑶问她:“郡主与其关系好,既然进宫且也带着人出来走动走动,御花园的锦鲤生的极好,想必安小姐定是喜欢。” 顾瑶低垂着头,观察着元安帝的神情,见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阴沉脸色并没有加重这才笑道:“谢容妃娘娘关心,只是烟烟不喜走动,恐是看不了锦鲤了。” 容贵妃还想说话,元安帝却突然咳嗽起来,她立马转身关切:“外面风大,妾身陪陛下回宫吧。” 元安帝点头,临走之际却对顾瑶道:“带着人来养心殿找我。” 顾瑶还未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李风成凑近她提点道:“安小姐。” 顾瑶恍然大悟,紧接着一脸惊恐,也顾不得去淑妃那里,赶紧提了裙摆往回跑。 听到元安帝要见自己安锦舒也是有些诧异,可这是个机会她不能错过。 于是她梳妆打扮不能殿前失仪,收拾好后她试探性的打开宫殿大门,迈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人拦她。 久违的自由叫安锦舒吸了几口宫殿外的新鲜空气,似乎别样鲜甜。 一路上顾瑶都在絮絮叨叨告知她面见圣上需要注意之事,安锦舒一边听着一边四下打量周围环境。 当听见容妃说那御花园的锦鲤时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御花园在哪个方向?” 顾瑶指向一旁,安锦舒默默记在了心里。 进入养心殿前,特有那嬷嬷搜查了她们的身,以防她们携带暗器刺杀陛下,安锦舒全身上下唯一的利器就是头上的簪子,还被顺手拔了去,好在她发丝还用丝带固定了,否则定会散乱开来。 入了养心殿浓重的药味叫安锦舒蹙眉,看来元安帝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来了。” 空旷大殿之中元安帝声音响起。 顾瑶赶紧拉着她下跪见礼。 安锦舒恭敬垂首规矩叩首:“臣女安锦舒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安帝咳嗽几声,安锦舒未曾抬头不知元安帝神情,可她能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 “瑶丫头,你先下去吧,朕与安小姐单独说两句话。” 顾瑶没敢说话,只扯了扯安锦舒的袖子提醒她注意些,然后便乖乖退了下去。 殿内空寂的针落可闻,安锦舒就那么跪在大殿之中,元安帝不发话她便就那么跪着。 终于—— “起来吧。” “谢皇上。”安锦舒起身端手起身。 “抬起头叫朕瞧瞧。” 安锦舒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起眼来,只是她不敢正视元安帝龙颜,视线始终是避着对方的。 “此处就你我二人,无需那些虚礼,唤你前来也无什么事,若非听瑶丫头提起朕都忘了辰儿那孩子把你接进了宫内。” “想起上次见你还是五年之前,时间真快呐。” 元安帝感叹着。 安锦舒得他允许视线才敢正视他,这也才发现五年前那位身姿英挺,气宇轩昂的帝王如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羸弱下来。 面颊凹陷,神色疲倦,瘦弱身姿撑不起那改了又改的龙袍,安锦舒知晓元安帝有病,可是本该早就驾崩的人硬是多活了这么多年她本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 如今见了却知晓他不过是强弩之末,强撑着罢了。 “辰儿可是囚禁你了?” 安锦舒没曾想元安帝竟知晓这事,本想应承可是转念一想却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并未囚禁臣女,是臣女喜静。” 见安锦舒戒备心这般浓重元安帝轻笑出声:“难为你还为那孩子说话,那孩子的性子随了他母后,爱恨分明,倒是委屈你了。” “能以阿姐身份照顾太子殿下是臣女的福气,臣女不曾觉得委屈。” 阿姐? 元安帝呵呵笑了:“朕若没记错你与盛国公府有婚约在身?” “是,臣女与盛怀安大人自小便定下了亲事。” “可你与盛国公府不是早已退婚了吗?” 安锦舒怔住,然后想起自己递出去的那份退婚书老实回道:“退婚书乃是臣女所写。” 元安帝却摇摇头:“非也非也。” “你所说的退婚书乃是你后来叫瑶丫头递出去的,朕说的乃是未出事前朕瞧见的,既然你未收到那退婚书,便当朕未说过吧。” 第391章 总有刁民想害我 已经说出的话如何能当没说过? 安锦舒又怎能不明白元安帝此话意思,意思在她安家出事后盛国公府便准备好了退婚书,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她,而后来她叫顾瑶递出去那份退婚书,正中了国公府下怀? 安锦舒相信怀安哥哥必定不会与她退婚,想必是国公夫人对她对她安家不满意了吧。 此乃人之常情,安锦舒并不觉得对方做的有何不妥,外面流言想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国公府与之有婚约在身定是流言蜚语必中伤之处,国公府也不会娶一个名声已损的儿媳。 如此也好,这样她与国公府便两清了,她安家一事也连累不了国公府。 安锦舒心头突的轻松一些,前面还害怕怀安哥哥不同意,如今瞧来这事算是落下帷幕了。 “那孩子此次出宫不知归期,朕便替其做个主,你宫殿的侍卫朕下旨给你撤了,这皇宫偌大,景色也怡人,你若乐意,便四处转转。” 元安帝笑意温润,安锦舒喜出望外,没曾想她还未张口元安帝便解了她的禁令,那她是不是以后就自由了? 怕元安帝反悔,她立马跪下谢恩:“臣女谢过陛下。” 元安帝挥挥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安锦舒再次谢恩后这才退出大殿。 她走后李风成端了热茶走上前:“奴才不明白万岁爷的意思,这安小姐显是个不安生的,万一跑了,太子殿下怕是要怪万岁爷。” 元安帝呵呵一笑:“朕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怕什么。” 李风成立马反驳他:“万岁爷定会与天长寿,长命百岁。” 元安帝笑笑浅尝热茶,眼中是掩不住的倦色,长命百岁.......怕是不能了。 安锦舒一出大殿顾瑶立马迎了上来:“烟烟,如何?叔父可有为难你?” 安锦舒朝身后大殿望了一眼:“不曾。” 顾瑶赶着去淑妃处,加之她在宫内待得太久,看完淑妃就得出宫了。 于是安锦舒与之道别后便往宫殿走。 走到顾瑶给她指御花园的位置她转身对身后黑甲卫道:“皇上已经允我四下走走,我想去御花园一趟,你们前面带路。” 那两个黑甲卫对视一眼,一人在前走一人在后走,安锦舒则是在中间,恐是怕她逃跑。 安锦舒也不介意,比起刀架脖子上无法自由出行,如此已经算是很好了。 雨后的御花园一片长青,小宫女在扫那被暴雨打落的叶片,看道黑甲卫后皆是诚惶诚恐退至一边让开道来。 如今已至暮春时节,御花园的迎春花含苞待放,不少安锦舒叫不上名来的奇花异草自相争艳,安锦舒看着心情也好了些,四下晃悠起来。 晃了不一会就晃到了顾瑶所说的御花园湖,此湖极大,水波荡漾,远处的湖心亭子白纱飘摇,瞧过去可见里边绰约人影,似乎有人在里边赏景。 安锦舒怕里边是某个娘娘,冲撞了对方,赶紧往湖角走去,边走还边观察着四周。 可转完了能转之处安锦舒也未发觉不对劲,心道难道是自己多想,容妃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并无别的意思? 又逛了一圈,确认无甚异常安锦舒终是死心打道回府。 容妃乃太傅之女,太傅贵极人臣,虽没有丞相那般大权在握,可历来得天子尊崇,得朝臣尊敬,德隆望尊,海晏河清乃朝中不可多得的贤臣。 安锦舒本以为容贵妃得太傅指点,准备帮衬她一二,不曾想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没有得到有用的东西,安锦舒回去时也显得有些颓靡。 殊不知那远处湖心亭中人正盯着她离去背影眸光闪烁。 “那人便是安如鹤之女?”一位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单手背后望着远处消逝的人影笑的阴毒。 她虽着宫女服饰可周身气势丝毫没有宫女的唯唯诺诺之感,反倒盛气凌人,比容妃气势都要凌厉几分。 容妃脸色不太好看,袖中来不及送出去的锦囊如烫手山芋使得她心跳如雷,怕被眼前人发现不对劲她强装镇静:“嗯,就是她。” “我何时才能动手。”穿着宫女服饰的女子侧眸看她,语气不像是询问反像在告知。 容妃迟疑一下:“她所住宫殿上下重兵把守,想要从那些人眼皮子下把人掳走困难之极,要不然.....” 她想说不然在等等,可是那宫女却打断她冷眼看向她。 \"我已观察过,不过是些有些功夫的侍卫罢了,你只要不坏事便好。\" 容妃后背冷汗突生,赶紧端了茶喝了一口笑道:“姑娘说的哪里的话,既然我已投入王爷麾下自是要助王爷才是怎能助外人。” 当初夜闹皇寺一事使得元安帝龙颜大怒,回来后不仅罚了承平也罚了她。 只是她跟了元安帝那般久,自是知晓他喜好什么,不过用了点小手段便解了禁足之责。 之后怡亲王的人找到她,告知她他与承平已有鱼水之欢夫妻之实,并掏出了承平的贴身衣物。 这么多年,她李家世代清白,受人尊崇,她爹爹一生廉洁正直,品德高尚,她在宫为妃善待下人,吃斋念佛从不参与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她们用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累积起来的名望与贤德怎能因此事就此消亡。 所以她为了保住李家名声,为了不叫她爹爹丢脸,也为了承平的名誉,她同意了对方提出的要求,投入先太子麾下,为其做事。 此事她瞒了自家爹爹,如若事成便罢,若不成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能连累李家。 那宫女阴恻恻打量她一眼转过头去没在多言。 回宫路上容妃一身冷汗浑身湿凉,搀扶她的宫女感觉到她的颤抖,担忧看向她:“娘娘你手怎这般生冷。” 容妃难以压制心头恐慌,只一遍遍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似乎这样就能消除自己的罪恶。 “去佛堂。”她白着脸道。 小宫女应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佛堂而去。 夜色朦胧,云掩月色。 安锦舒沐浴后坐在妆柩前,正在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突然头顶传来响动,她抬头就见一阵白雾挥挥洒洒落下。 然后她只闻异香传来,下一刻便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第392章 被绑 一道敏捷身影自房顶落下,扛起地上之人就要离去。 清歌及时赶到三柄飞刀破空而出与那贼人打做一团。 那贼人显是有万分准备,眼见清歌占了上风,房顶竟又落下两人。 清歌与之交手,外面黑甲卫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 对方见自己落于下方立马交换了个眼神。 紧接着一位身形稍稍娇小男子猛地窜出朝清歌冲去,清歌本未曾把他放在眼中,这些人在她交手后已摸清了大概实力,在如何抵挡也是徒劳。 可清歌没想到的是对方冲过来并不是为了与她交手的,而是前来送命的,对方竟然直接以身撞入她的刀口,不曾有半刻迟疑,而对方也是抓住了清歌错愕瞬间,一柄弯刀直接插入清歌腹部。 清歌嘴角一抹鲜血流下,一脚踢开刀上之人。 \"总领!\"黑甲卫见清歌受伤就要上前帮忙。 “不用管我,保护小姐!”清歌大吼。 可惜她还是说晚了一步,当她吼出这句话时那些贼人已趁着黑甲卫混乱间隙扛着安锦舒跳窗而逃。 清歌二话未说一把撕下中衣下摆把腰腹伤口死死勒缠,充斥着血色的眼睛阴狠看向地上不知死活的贼人啐出一口血沫来。 “给我追。” 三日后—— 荒山野岭之中一道黑影自树丛中穿梭而过。 而神奇之处在于他行过之处景色变幻,树木四移,明明只是眨眼之间却不见他的身影。 山中下了障眼阵法,除却顾卿辰之人,但凡有人闯入此处必要迷失在阵法之内。 那人一身黑袍,身影如鬼魅,几下跳跃之间便行出数百米,最后他停在一处山洞前,掀了头上黑袍,露出真容来,赫然是顾卿辰身边暗卫黑昼。 黑昼行色匆匆疾步进入洞内,洞内被开阔出广阔天地,摆有石桌石椅简易石床。 顾卿辰立于石桌前,正在查看桌上山势图,黑昼走上前抱拳朗声道:“少主京中来信,安小姐......安小姐.....” 他极少有此吞吞吐吐之时,顾卿辰把视线自山势图中挪出看向他:“说。” 黑昼立马恭声道出:“京中来信,安小姐被劫持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黑昼似乎感觉到了脊背一片森冷,他甚至不敢抬眼看面前人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对方的神情是如何可怖。 顾卿辰手指在桌案轻轻敲击,狭长眸子中是风雨欲来之势:\"什么时候的事。\" “回少主,三日前夜间。” “也就是说清歌第二日才把消息递出来。” 黑昼闻言立马解释道:“师妹她受了腹伤,连夜追击凶手无果后清晨才有时间把消息递出来。” 顾卿辰敲击桌案的手咻的一收,转身拿起一旁狐裘披在肩上,脸色阴沉大步往外走去:“备马!” 黑昼立马跟着他往外而去:“少主这是要做什么?” 顾卿辰望着山洞口的暮色神色是从所未有的阴森骇人:“回京,救人!” 黑昼大惊,此处离京都上千里之远,如何使得。 可是不等他劝顾卿辰却停下了步子,与他交代:“距离蛮夷谈判还有七日,若七日后我未曾返回,你可知该如何做。” 黑昼脸色凝重,在顾卿辰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属下知晓。” 骏马嘶鸣,马蹄声踏响山谷,一人一马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下而去,黑昼一身黑袍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夜风吹得他袍子赫赫作响,看着那越来越小的黑点他戴起袍子,返身回到树林之间。 主子既把如此重任交给他,他岂能掉以轻心。 ........ 安锦舒自昏迷中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头昏脑涨。 待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什么环境时她立马戒备的打量起四周。 只见四周皆是捆绑好的柴火堆,头顶蛛网密布,不远处还有一个灶台与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屋门紧闭,瞧着门口不像有人,安锦舒想尝试着把手腕上的绳子松开,可是无奈嘴被堵着,脚被捆着,根本无法动弹。 她正奋力想要把捆在身后的手自屁股下挪至身前时门口却突然出现人影。 安锦舒立马倒在地下装死,开门声在耳边响起,接着便是对方进了柴房的脚步声。 冰冷的物件拍了拍她的脸,然后顺着她的脸往她脖颈滑动,在往脖颈下滑着,安锦舒害怕对方兽性大发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若是对方现在要对她如何以她此刻模样只能任人摆弄。 好在对方的刀尖滑至她衣衫领口时另一个脚步声起。 领口处的刀被收走,安锦舒耳边响起对方的说话声。 “大哥,你可别打这女娃娃的主意,殿下说了她若有个好歹要摘咱们兄弟的脑袋。” “二弟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好奇,你也知道你大哥我阅女无数,怎可能对这毛都未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感兴趣。 不过二弟你来此做什么?你来了前院岂不是只有老三一个人,你且快回去吧,我就是来瞧瞧,马上就回。” 听到这话安锦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所谓二弟真听了这人的话回去,待他一走,这人指不定要如何对她,安锦舒只祈祷对方不要走。 好在那所谓二弟并不是无缘无故来此,他对那大哥道:“来人了大哥,唤你过去呢。” 男人极为不甘心的看了眼地上昏迷之人,道了句:“走。”然后安锦舒便听关门之声。 听着耳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睁开眼来,不敢耽搁立马开始着手解绳子。 好在她身子娇小,柔韧性也不错,只费了点功夫就把背后的手挪到了前面。 安锦舒私下张望,想看看是否有锋利的物件,见没有物件她只好费力站起身,然后艰难跳到灶台前,灶台上放着一个瓷碗,她用手扫到地上,瓷碗发出脆响裂成两截。 安锦舒喜出望外捡起碎裂的瓷片开始割脚上绳子,割完脚上绳子又用脚辅助开始割手中绳子。 眼见手中绳子断裂她马上就能逃出生天,门口再次传来说话声。 还是先前那二人。 二弟:“大哥,干完这笔买卖我们就能收手了,对方给了如此多,下半辈子也不愁了。” 大哥:“嗯,但是在那之前,先叫老子先乐呵乐呵......” 第393章 逃命 门被推开,安锦舒早已匆忙还原了手脚绳子,把手脚都藏于身后面对房门躺在地上。 加之这二人刚才对话产生了分歧,进屋后便未留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进屋后二人还在吵嚷,吵嚷的大概内容就是那二弟觉得安锦舒为重要人物,若是出现损失难免他们身后人追责,而那大哥觉得既然已成阶下囚自是任人耍弄的玩意,只要不搞死就行了。 他二人一吵倒是给了安锦舒可乘之机,她背后绳子已尽数散落,她紧紧攥着瓷片就等贼人上前便要动手。 兄弟二人并未吵太久,弟弟也自是吵不过哥哥,只听那大哥一声怒吼便把那二弟赶出了屋子,随着“嘭”的一声门响,安锦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沉重的脚步声犹如踩在安锦舒的心头之上,使得她攥着瓷片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对方燥热且带着黏意的手抚上她的脸。 安锦舒浑身一阵恶寒,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刀疤的脸,顾不得害怕,安锦舒手中瓷片就往对方脸上划。 可她毕竟未受过训练,敏捷度力气都是平常姑娘家的气力。 对方在瞬间诧异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不等安锦舒得逞反手就是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然后恶狠狠的抓住安锦舒的头发:“我就说迷药药效怎么这么长,原来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装晕,有点本事啊,绳子都割开了。” 安锦舒“呸”的一声吐出口中布团轻蔑盯着他:“你敢碰我你家主子饶不了你。” 疤脸男呵呵呵的奸笑起来,露出一口黄褐色的牙来:“我们这种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眼前的快活比命重要,何况能耍上你这等细皮嫩肉的官家小姐,就是死便也值得了!哈哈哈” 安锦舒闻言脸白了几分,可随即她便又笑了起来,疤脸男见她这般情况还能笑出来攥着她发丝的力度又重了几分:“你笑什么!” 安锦舒笑的越发明媚,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来:“想知道吗?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那疤脸男明知其中有诈,可是看着手中娇小少女他立马不屑笑出声来,自己一掌便能捏死她,怕她一个女娃娃作甚。 她若敢耍心眼子,等一会自己便好生折磨一番她,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光是想着那疤脸男都露出一副淫笑来,自也把脑袋凑近了安锦舒。 安锦舒呵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脸色大变,一口咬到对方耳朵之上,直接叫那疤脸男“嗷”的惨叫一声就拽她的脑袋。 可安锦舒咬住了他的耳朵又岂能松口,不仅没松口,还掏出藏在袖中的另一半瓷片往那疤脸男脖子上捅。 安锦舒咬的又狠又重,势有把对方耳朵咬下来架势,疤脸男不停惨叫,手中拳头砸在安锦舒腹部,安锦舒忍着痛红着眼不停地用手中瓷片捅他。 可即便如此情形,她依旧落于下乘。 疤脸男也是被她咬的冒了火,手上下了大力,一拳打在安锦舒腹部使得安锦舒呕出一口血来。 但安锦舒知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即便很痛她依旧没有松口,而是抓住时机一膝盖狠狠顶上疤脸男脆弱双腿之间。 那疤脸男这一下是捂上也不是,捂下也不是,整张脸皱在一起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毕竟咬耳朵算不得什么,可后面那一膝盖安锦舒可是用了叫他断子绝孙的力气,保证他没个三天下不了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安锦舒冲至门前,拉开屋门,好在屋门前并没有人,想来那二弟被其大哥训斥后恼羞成怒离开了。 两头为难选其右,安锦舒当机立断往右边狂奔而去。 此时外面雾气朦胧,寒气逼人,安锦舒不知身在何处只能一边跑一边警惕周围动静。 有着天然雾气作为掩护,安锦舒好几次都躲在某个物体之后,与那前来寻她的贼人擦肩而过。 关押她的宅子极大,安锦舒跑的两腿发酸还未找到出口,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搬了偏僻处的一块大石头垫在脚下然后忍着被石墙刮破的手臂使劲翻了出去。 只是她未曾想到的是,一翻出墙,外面只有一人宽的小路,而小路的旁边竟是斜坡向下的悬崖峭壁。 她坐在墙上打量外面,发现她根本不在京都之内,绑架她的人竟在这荒山之上开辟了一个宅院,四下皆是陡峭山崖,恐是不注意之人摔下去定要摔个粉身碎骨。 “去那边看看!” 就在安锦舒坐在墙头犹豫不决时,不远处的雾色之中响起那些人的说话之声。 安锦舒低头看看那只有一人宽的小道,咬咬牙,拼了! 左右不过是个死,摔死总比被那恶心之人玷污的好。 只是安锦舒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气,低估了墙的高度与那小道的狭窄。 她爬上墙头时尚有大石头垫脚,可翻出去后并无垫脚之物,她悬吊在墙边上脚尖都绷直了都没有够到地面。 可力气不支的她最后也只能放手。 落地的惯性使她身子不稳,尽管她已经尽力去抓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也依旧没有避免跌落陡峭崖壁的命运。 翻滚之中安锦舒被大石头撞晕过去,在睁眼是被滴落在身体之上的水珠砸醒的。 身上无一处不疼,她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回。 她想支撑手臂起身,可是一动右边胳膊却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扭头一瞧衣衫破烂鲜血淋漓。 安锦舒咬着唇,用那破烂衣衫把伤口包扎起来,然后又去检查身体其它地方。 尽管她浑身都因翻滚下山崖出现不少细碎伤口,但除了胳膊伤势严重与脚腕有些许扭伤,倒是幸运的没有出现危害性命的重创。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摔下山崖时天还亮着,此刻却已经暗了下来,把她砸醒的水珠乃为天空落下的雨珠,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可怜她浑身是伤,脑袋晕晕,腹中空空,还要强撑着身子逃命。 安锦舒抹掉脸上水珠一同带走了温热眼泪,扶着树干艰难起身给自己鼓励打气:“你若不逃便会成为那贼人身下的玩意,何况也没摔死你哭什么哭,你爹爹,阿娘,祖母兄长都在家中等你,你不能死.......” 她一边念叨,一边瘸着腿摸着夜色,顶着寒风冷雨往密林深处走去。 第394章 给他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 当顾宏皓得知人丢时已是夜色浓重之时,他垮着嘴角满脸阴狠之色。 在屋中来回踱步几圈后他越看那跪在屋中大汉越觉来气,大步走上前去一脚踢了他个人仰马翻。 那大汉便是白日准备凌辱安锦舒的贼人,此刻跪于屋中面对眼前之人早已没有了白日气焰,被一脚踢翻后连个声都不敢吭,白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好。 “我给你三日时间,若是找不到人,你那一帮子兄弟的脑袋我就全砍了!废物一群!” 顾宏皓真是越想越气,京都那群一样也是废物,本用于招兵买马的粮钱在关键时刻竟叫宫里那二人掏了个底朝天。 逼得他不得不绑人当做筹码,结果如今费劲功夫抓来的人也跑了,他恨不能现在就砍了这酒囊废物脑袋。 他背身不停踱步,一转头看见人还跪在他的屋中立马走上前又是一脚,这一脚直叫那疤脸大汉捂胸跌坐在地,满脸痛苦之色。 \"还不滚!\"顾宏皓作势又要抬脚,吓得那疤脸大汉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 疤脸大汉一滚出屋子门口等候许久的二弟便迎了上来。 疤脸大汉忌惮瞧了眼身后:“艹,这次是老子大意了,那小丫头片子害惨老子了,赶紧只会兄弟们,连夜搜山,那贱蹄子跑不远。” 夜色中,大雨滂沱,无尽的雨水从天际倾泻而下,打在树叶、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一道娇小身影在黑夜之中亦步亦趋摸索前进,大雨遮住了安锦舒的视线,她筋疲力竭又冷又饿,每走一步脚腕处就痛一分。 她抬眼望天,看见的是密密麻麻落下的雨滴,什么也瞧不见,只有似要吞没她的黑夜。 她就靠着脑海中求生的本能硬生生走了大半夜,最后晕倒在一个小小山洞之内。 “烟丫头,你最喜欢的梨花酥,快尝尝,刚出炉的。” 再睁眼,安锦舒躺在暖呼呼的锦被之中,安老太太捧着一盘梨花酥坐在她得床榻前笑的慈爱无比。 “祖母,我获救了吗?” 安老太太摸摸她的发丝:“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快些起来用梨花酥吧。” 说着安老太太起身端着梨花酥出了屋子,安锦舒还未明白这到底是何事时曲氏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她还在榻上无奈一笑,语气嗔怪说着:“你啊,多大了还赖床,快些起来,阿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梨花酥。” “阿娘......我......” 安锦舒一句话未说完曲氏也莫名转身出了屋子。 随后是她兄长,然后是她爹爹,顾卿辰,红鲤....... 她们都前来唤她,说买了她最爱的梨花酥叫她快些起来吃。 安锦舒坐在榻上总觉眼前一幕好生诡异,她掀开锦被穿鞋下榻,走出门去却迎面走来一人,当看清对方脸时她瞳孔蓦然睁大,呆呆唤出两个字:“绿萝?” 明明她们已经长大了,可绿萝还是那般模样,端着两个梨涡眼睛笑的如一个小月牙甜甜朝她笑道:“小姐,你睡得太久了,不能再睡了。” 安锦舒下意识回了一句:“你不是死了吗?” 当初马车失事她与绿萝一同坠落悬崖,但是后来她被顾卿辰所救,可绿萝却不见音讯,后来她兄长找来了绿萝的贴身荷包,在一处湍急瀑布边上,她兄长说那等急流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所以哪怕心中不信也未曾见到绿萝尸首,可安锦舒却也不得不接受绿萝已死的事实,只因她后来也去过瞧过那个瀑布,除非绿萝未曾从瀑布冲下去。 可若是没死这么多年她为何不曾找回都护府呢,五年啊,就算是个走失的游子也能归家了。 绿萝依旧甜甜笑着:“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一直陪着小姐呢,奴婢一直都在小姐的身边啊。” 安锦舒眼眶突然酸涩,顾不得其她,她冲过去抱住了绿萝:“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安锦舒揉了揉她的肩,突然喜悦之色从脸上消失:“绿萝,你为何这么凉啊?你是不是穿的太单薄啊?” 她拉起绿萝的手这才发现她冷的就像一个冰块,根本没有丝毫温度。 安锦舒眼泪流的更凶了,只是前一刻的泪是因喜悦落下,而此刻的泪是因害怕:“你别吓我绿萝,你怎么这么凉啊。” 绿萝抬起另一只手包裹住安锦舒的手,依旧还是笑的那般灿烂:“小姐,奴婢不冷,奴婢很想小姐,奴婢虽然很想很想跟小姐多说说话,可是奴婢要走了,小姐也不能睡了,天太黑了,小姐不能再睡了......” 她得身影开始渐渐消散,安锦舒慌忙去抓想要留住她。 \"绿萝......\" \"绿萝.....你别走......你要去哪里啊.....\" \"绿萝......\" 一束光线自她眼前之中炸开,安锦舒吃痛闭眼,等在睁开眼时她愣住了。 小小洞口透进来冷风冷雨还有昏暗的光线,洞外雨声不绝四周阴冷寒如冰窖。 安锦舒支撑起身子,背靠在狭隘山洞之内,望着洞口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是一场梦啊—— 虽然下雨很冷,且不利于寻找食物,可是下雨却给安锦舒提供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山中地形复杂植被葱郁,天气晴朗时尚且不好寻人何况雨天,且这场雨来的极是时候,恰好冲刷掉了安锦舒残留下来的气味,所以哪怕对方使用秘术找人也是困难。 在山洞中藏了五天,这五天安锦舒渴了喝雨水,饿了便在山洞附近找些野果子充饥,她不会走的太远而每次她出行回来后都会把足迹掩盖掉,山洞口被她用杂草遮掩,只要不仔细瞧都不会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洞口被遮掩后洞外冷空气也无法流入,洞内温度倒也适宜。 第六天时安锦舒看着地上那一堆野果只觉牙酸难忍,实在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她坐在地上摸着饿了五六日的肚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好想吃梨花酥,八百清蒸桂鱼,糯米丸子,红烧肉,大肘子....... 如果谁能把她从此处救出去,她定当牛做马报答他的恩情。 若是个女的她有钱给她钱,有权给她权,什么也没有那就给为奴为婢报答她的恩情。 若是男的那她给他洗衣做饭,哪怕是给他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她也愿意。 谁来救救她啊......。 第395章 求你给我个痛快 突然,洞口出现动静。 安锦舒的哭声戛然而止,也顾不得想那些什么八宝饭,脆皮鸭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山洞口手不停在地上摸索,直到摸到了棍子她才稍稍有了安全感。 洞口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人发现了她得山洞正在捡拾洞口杂草,安锦舒浑身战栗,往山洞深处挪去。 “大哥,咱们兄弟说这处有个山洞,真是叫人好找,你说那臭丫头会不会就躲在这里边?” “她若是躲在这里,等老子抓住她,定要打她个半死,要不是她老子能吃这么多苦头。” 洞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当初的兄弟二人。 传入安锦舒耳中直叫她两眼发黑小脸惨白,此声音就像恶鬼索命之声,安锦舒似乎看见阎王在向自己招手。 她以为此处足够隐蔽不曾想还是叫对方找到了,她如今身子有伤,近日吃不好睡不好哪里还有气力在抵抗。 手中木棍也不过是给自己最后的安慰罢了,叫她死的不要那么难看。 洞口被打开,光线照射进来,外面的雨还在下,冷风争涌的灌进山洞。 无人能晓,当安锦舒暴露在洞口二人视线下时是何种恐惧与心如死灰。 她听到那二人的奸笑之声,看到那当初想要凌辱她之人凶狠淫秽目光,她端着心头最后一点勇气把棍子挡在了自己身前,可是她在努力的顽抗也是徒劳。 她的逃跑叫这兄弟二人受尽了苦楚,此刻再见她自是没有好脸色,抓她时也是下的最重的手。 “滚开!滚开!” 她胡乱挥舞着手中木棍,可此举并未起到什么作用,不过眨眼间木棍便被夺走了去。 “臭娘们,真是叫老子好找!” 那疤脸男一想到这几日吃的苦头,瞬间气红了眼,正想一巴掌甩在安锦舒脸上可随即看见她杏眸垂泪小脸透着薄红,色心大起,本要重重挥下的拳头变成了恶心的触摸。 安锦舒一直往后躲避,她宁愿对方给她一拳也不希望对方用那种龌龊的眼神看她,更不想对方用那肮脏的手触碰自己。 眼见对方的手伸了过来,安锦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待那又黑又脏的手到了眼前时她狠狠一口咬在其手上,强忍着恶心咬住不松口。 “啊!”那疤脸男被她这突如其防的一口咬的惨叫一声,抬手就扯住安锦舒的发丝狠狠向后一拽。 安锦舒吃痛松口之时硬生生咬下了男人手上的一块肉,紧接着双手抓住头发想要减轻痛苦。 可下一刻那疤脸男恐是嫌山洞狭隘不好施展,拖拽着安锦舒的头发就往洞外走。 安锦舒痛得眼泪直流,无奈被他扯出了山洞。 “臭丫头!”疤脸男一出山洞直接把安锦舒甩在地上。 安锦舒被甩了老远,身子手臂在地上擦的生疼,泥水扑溅在脸庞之上狼狈又可怜。 可她却笑了,她自泥中爬起,雨水扑打在她脸上叫她的笑显得是那么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她如今恐是死路一条,可是能在死前咬掉对方的一块好肉也不亏,可惜当初那一膝盖顶的还是太轻,没叫他断子绝孙。 “臭丫头你还敢笑!” 疤脸男踏着泥水阴沉着脸就往安锦舒处大步而去,瞧他模样,就算不叫安锦舒打死也得叫她脱层皮。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安锦舒发丝的瞬间,一点寒芒闪过,疤脸男只觉自己手腕处一痛,他想收回手来,可是一动,手掌与手腕直接分离脱落,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落在了泥水之中。 惨痛袭来,疤脸男哆哆嗦嗦举起胳膊,在绝望又惊恐的眸子中,他的一只胳膊已然残缺,此刻暗红血液自平直断口处喷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的两只胳膊与满地污泥。 安锦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傻了眼,呆愣在原地看着那疤脸男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眼睛被其胳膊之上冒出的血水与地上的断掌刺激的不由瑟缩,都忘了趁此机会逃跑。 身后响起脚步声,本能的求生欲望叫安锦舒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来,然后跑。 在她看来,对方那斩掉疤脸男胳膊的一击很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失误才削掉了疤脸男抓自己发丝的手。 且瞧对方这杀人于无形的本事,她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本是逃与不逃没有区别,可是生死之际人的本能是活着。 于是她未曾回头,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僵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前奔去。 此刻的她脑海之中只有疤脸男那只断掌还有那往外喷涌的鲜血,他的哀嚎还在耳边回响,安锦舒顾不得痛顾不得饿,她只一个劲的往前跑。 随着身后脚步声的临近,安锦舒一个慌张跌倒在泥水之中。 很痛,可是她一声未吭发,她不曾回头看,她想爬起来继续跑,可是对方已然靠近了她,手掌搭上了她的肩...... 那一刻,安锦舒感觉到了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那只手是那么凉,就像在预示着她接下来的命运是如何悲凉。 此人杀人水平显然与那两兄弟不在一个段位,她即便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摄人心魄的杀气与冷意。 只是她还有好多心愿没有达成,就连不久之前想念的梨花酥,松鼠桂鱼都没吃到,在对方动手摘她脑袋前,她先一步哆嗦出声:“你...你别,别,别杀我。” “我.....我会,会,会洗衣服,会做饭......我还会写字.....你就给,给你,你主子说我,我死了,我,我身体健康,能吃,能吃苦.....我什么活,什么都会,求....求....求你别杀我。” 可惜她的恳求并未得到身后人的回应。 结局已然注定,安锦舒绝望闭上了眸子,她突然被自己蠢笑了,对方都来杀自己了她还求对方收手?杀手若是都这般好说话那还得了。 她真是被吓得都丧失了理智。 其实这也怨不得她,本就身子有伤又连着吃了好几日的野果,后又看到那样血腥一幕,说真的她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既然这样,求你给我个最痛快的死法吧。” 第396章 羞耻至极 “阿姐。” 阿姐....... 阿姐........ 安锦舒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临死之际听见顾卿辰的声音了? 自己真是疯了,他已经离京北访恐是如今距她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出现救她。 可是身后之人似乎为了证实这不是她得幻听,那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拢住了她单薄的身子,然后安锦舒被带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是她从未感觉过的温暖。 “我来了阿姐。” 顾卿辰的下巴搁在她得肩膀之上,他环着她得身子,抱得很紧,手臂颤抖,胸腔震动。 安锦舒背靠着他的胸膛,目无焦距看向前方,哪怕如此真实听到了感觉到了她依旧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吧,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安锦舒猛地回身,抬眼看向抱着她得人。 不似往日的清冷疏离,他青丝散乱,被雨水打湿垂在肩头,妖孽眉眼望着她时除了化不开的担忧还有叫安锦舒心悸的痛意,依旧是那张引人沉沦的绝美脸庞,可是安锦舒却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缓缓把手移上他的胸膛,那里跳如擂鼓,如一团火烧上下起伏。 安锦舒霎时间泪如雨下,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不是幻觉.....是真的。” 她激动的想要掐自己,可是还未下手顾卿辰便擒住了她得手腕阻止了她得动作:“是真的。” 身后暗卫飞身而下,顾卿辰不曾回眸,有人递上油纸伞,顾卿辰单手接过然后递到安锦舒手中。 安锦舒呆呆的接过,在抬眸顾卿辰已经蹲在了她的身前。 他回首看她,从未有过的温柔:“上来。” 这一刻的安锦舒心头似被什么塞满,曾经与顾卿辰患难的一幕幕涌上脑海,她咬着唇努力克制着想要汹涌而出的泪水,嘴唇都酸涩的在颤抖。 她举着伞,缓步走上前,直到身子趴在顾卿辰的背上,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最意外的人救了她可是她却不意外了。 似乎自己每一次不论处于何种危险境地,顾卿辰他都会在她身旁,伴她左右。 雨珠敲打油纸伞,顾卿辰走的很稳,稳到安锦舒感觉不到一点颠簸,稳到她在她的后背之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手中油纸伞歪歪倒倒,顾卿辰发现不对脚步一顿蹲下身来。 安锦舒还未反应他便俯身,紧接着把人拦腰抱起,顺势取过了她手中油纸伞。 “阿姐若是困了便睡一会吧。”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叫安锦舒恍若梦中,她睡眼朦胧的盯着他的下颚,看着他俊美凌厉的侧脸心蓦然加快。 她突然想起先前在山洞中许下的承诺,那句若是谁救了她便「给他洗衣做饭,哪怕是给他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她也愿意」。 她脸一下子红的像熟透的蜜桃,开始后悔起当时绝望之下的胡言乱语。 眼睛也不敢在看眼前人,有些羞耻当初怎就承诺了那种话。 时间一点点消逝,安锦舒终是抵抗不住的阖上眼帘。 她又一次陷入了梦境之中,恐是睡前有所想,睡后有所梦,她回到了那个山洞。 安锦舒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哀叹为何没有人来救她。 殊不知她梦魇之中把心中想法道了个干净。 听着少女嘟囔着若是有人来救自己便要给他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顾卿辰先是僵了身子,然后不可思议低头看向怀中人。 见她睡得香甜,略显苦恼,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又用鼻尖滑了滑她的鼻尖,见她没有睁眼便知她说的是梦话。 “原来阿姐想生这么多个。”他嘴角扬起,难掩愉悦:“来日方长,不急。” 只是下一刻他又突然想到什么,本含笑的眼又阴鸷起来,手惩罚性的拍了下怀中人的屁股,索幸此次是他前来。 若是他人前来...... 顾卿辰想到若是盛怀安前来,那怀中人便也会与盛怀安也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 他本愉悦的心情瞬间被怒火充斥,眼中占有欲似要把怀中人牢牢锁在身边,他搂住怀中人的胳膊紧了又紧。 快了,就快了....... 而什么也不知晓的某人还在梦中流着口水幻想着松鼠桂鱼与红烧肉,殊不知自己揭了自己的老底且叫某人笑弯了眉眼。 等醒来天已黑透,安锦舒以为自己只睡了几个时辰,可实际上她睡了一天一夜。 她的身上伤口已被处理完好,受伤的手臂与脚腕也被包扎与固定。 安锦舒从榻上起身,此刻只觉要饿死了,能吃下一头牛的她准备去唤人弄些吃食。 手还未搭在门框上屋门便被推开。 红鲤红着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后手中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猛地抱住安锦舒。 被碰到伤口的安锦舒疼的龇牙咧嘴,可是与再见红鲤的喜悦相比这点疼痛便算不得什么。 算起来自她被抓入天牢以来,她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见过了,如今见了自是四眼泪汪汪。 “怎么就你一个人?阿梨呢?” “阿梨去给小姐买梨花酥了。”红鲤抹着眼泪,哭的哽咽:“小姐昏睡时一直在嚷着要吃梨花酥,松鼠桂鱼,红烧肉,大夫推算小姐今日会醒,奴婢便叫阿梨前去准备了。” 安锦舒却敏锐的抓到了什么,她拉着红鲤的手问:“我梦里只说了要吃梨花酥,松鼠桂鱼,红烧肉?还有没有说别的?” 红鲤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忆:“没有,小姐没有说别的。” “那...顾卿辰呢?他可来过?” 红鲤点头:“太子殿下一直在榻前照顾小姐,直到一个时辰前有事匆忙去了,表示会很快回来。” 安锦舒正欲松口气自己没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突然一个激灵:“你说什么?他一直守在我榻前?你的意思是昏迷时都是他守着我?” 红鲤再次点点头。 安锦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说不出来哪里烦躁,反正就是没由来的烦。 她再次抬眼看向红鲤,紧紧盯着她极其认真的再次问了一遍:“你确定我睡着时除了吃的没有说别的?” 红鲤先是点头,然后再是抬眼摇头,最后眼睛一亮似想到什么惊呼到:“有,小姐还说了一句。” 安锦舒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后探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关起门来,拉着红鲤躲到了屏风后小声且急切的问她:“我还说什么了?” 红鲤看着她嘿嘿一笑,安锦舒顿感不妙。 “你别笑了,快说。”她催促着。 “小姐说要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 安锦舒眼前一黑就要往地上倒,红鲤赶紧扶住她。 她抓着红鲤的胳膊颤抖着看着她,用仅剩的希望问了一句:“我可有说与谁生?” 红鲤嗯了一声:“小姐说谁若救了你,你便要给对方生十个八个大胖娃娃。” “呃......”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安锦舒露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来,紧接着两眼一翻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第397章 阿姐醋了? 等再睁眼,榻前坐了一人,不是顾卿辰又是谁。 他背对榻倚靠床门似在休憩,安锦舒想佯装看不见翻个身继续装睡,可是她的动静又怎么可能逃得了顾卿辰的耳朵。 不等她闭眼,顾卿辰已是揣着一双寒意森森的眸子转过头来。 二人猝不及防视线相对,安锦舒脸一下就烧红起来,然后匆匆别过头去,紧接着拉起锦被盖住了自己脑袋。 可随即又觉这动作很是奇怪,就像是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一样,她连忙又把锦被掀开了去。 她躲躲闪闪,手忙脚乱模样看的顾卿辰发笑。 顾卿辰按着她无处安放的手愉悦笑道:“阿姐这是在做什么?” 安锦舒却压根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只因被他手按住之处滚烫辣人,叫她不知所措抽回手来,脸更红了。 见她脸色潮红顾卿辰眉目一凝,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无滚烫之感眼露奇怪之色。 “阿姐也未曾发热怎脸这般红?” 安锦舒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只得强装淡定的掩住脸小声嘀咕了一句:“屋中太热,怎不开窗?” “阿姐身子有伤,体带疾,见不得风,受不得凉。” “哦。”安锦舒随意应付他一个字,欲转身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她得肩被按着,而她的手也被人再次抽走。 强有力的手指按住她得脉搏,安锦舒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就算不看顾卿辰,就算她很努力的想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心却一点也不受她左右,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把脉的顾卿辰感觉到脉搏快速的跳动后好看眉头却舒展开来。 他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眼含笑意的看向安锦舒,那神色似乎已经透过她镇静的外表看到她深处的内心世界了。 安锦舒的脑袋已经偏了又偏,就差扭个一圈。 可即便不看安锦舒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灼灼视线,她感觉她现在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就差翻个面就煎熟了。 最终她实在受不了他这炙热目光与内心的煎熬,一股脑从榻上坐起,睁着杏眸看向顾卿辰:“首先我很感谢阿弟千里迢迢跑回来救我,我承认我很感动,并且无以为报,我可以洗衣做饭养马喂牛,扫地做农活,若是阿弟愿意,我甚至可以去掉朱钗盘起青丝女扮男装做你的随伺小太监。” 顾卿辰好以整暇挑眉瞧她,那双眸子笑意渐渐有些发冷:“所以阿姐.......” 话没说完安锦舒猛地出声打断他。 \"我不骗你,我的确,的确,的确是说过那啥要生那啥那话,可是以身相许是,是需要条件的,你我二人不满足条件。\" 顾卿辰眸色再次冷了几分:“为何不满足?” “你我是姐弟,所以不满足。”此话安锦舒声音略小了些,说出来时也略显中气不足。 显然她也觉有些牵强,毕竟当初许愿时可没说要把此排除在外,如今安全了倒这般说,倒显她不讲诚信。 其实她也可以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了顾卿辰,可是一想到雨中他面色憔悴赶来,蹲身叫她上背的一幕幕她便觉良心难安。 卸磨杀驴这种事她虽做过,可这一次却是备受煎熬。 可一反常态,顾卿辰这一次也不像往常使用暴力解决问题,而是垂首思考了很久,久到安锦舒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抬起头来、 “阿姐可知这京都的天要乱了。” 安锦舒点点头,她自是知晓,顾瑶都与她说过。 “那阿姐可知下一个坐上龙椅之人是谁?” 这还用问? 她睁着眼睛看着顾卿辰,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阿姐在担心什么?” “啊?”安锦舒这脑回路确实跟不上顾卿辰,这什么跟什么? “我既为王,天下臣服,我想娶谁,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阿姐若是怕天下人指指点点,我可为阿姐安排新身份,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堵住悠悠众口,阿姐难道就那么狠心不愿意向我迈一步?哪怕一个机会吗?” 安锦舒懂了,但同时也沉默了、 她也沉默了很久,在抬眼时眼眶隐隐有泪花闪现,不得不再次抛出她二人间最大的问题。 “可是仇恨呢?阿弟不恨我安家,不恨我梦中对你所做之事?不替你家中人报仇了?那你小妹呢?她那般讨厌我讨厌安家,她若不愿你怎么办?” 顾卿辰拳头紧了紧,然后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人偶。 那小人偶就像是缩小版的安锦舒,眼眸灵动大大的像个小鹿,脸圆嘟嘟的,做着生气的表情,小人偶的胳膊和腿依旧是能动的,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顾卿辰举着那小木偶周身冷意消退,看着木雕的眼笑意温和,满是爱意一如看安锦舒。 “北访之前我把此木雕带在身上,想阿姐时拿出来瞧瞧,说来阿姐送我的小玩意我都珍藏着,但是细数也无几件。” 看着那个木雕安锦舒愣住了,只因他手中木雕与当初她在太牢收到的那块是那么相似。 安锦舒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顾卿辰,发现他周身寒意收敛后笑起来是那般好看,曾经她被上一世的爱恨情仇蒙着双眼不愿接受他的好,看他时总觉可怕与心悸,可这一刻安锦舒却觉他笑的真好看,一如她记忆中第一次见他时那般惊艳。 “我早与阿姐说过,如果阿姐愿意我可以放下仇恨什么也不计较。” “你小妹呢?你也不在意她的感受吗?” 顾卿辰笑了,他探手摸了摸安锦舒的小脸,笑的是那么开怀:“阿姐难不成是醋了?” 醋你个大头鬼! 安锦舒差点骂出口来。 “阿弟莫要取笑我了。” 顾卿辰却啧啧两声,修长指节摩挲她得下巴,虽然安锦舒未曾点头,可顾卿辰却依旧固执已见的认为安锦舒不停提自家小妹就是因为醋了。 于是他笑道:“我的事何须她点头同意与否,若是阿姐愿意,我明日便派人把她送出宫去,给她买一处大宅养着,在不留在宫中。” 安锦舒头疼扶额,这说的什么话? 先不说她没同意,就算点头了她也不能这样做啊,她一点头就要顾卿辰把自己小妹送出宫去,外人说起来她岂不是善妒? 何况皇宫那般大,她竟容不下一个远道而来的小姐,她成什么人了? 第398章 浅荷色青莲肚兜 等等...... 这是她眼下应该思考的问题吗? 她就不应该往深层处想,这是错的。 可是曾经那般信誓旦旦且坚定的心在此刻,看见顾卿辰眼时却在说不出一句狠话。 每当她要恶言相对时,雨中一幕幕都会浮现在她眼前,他千里迢迢赶回来,可能都来不及休息就前来救她,她就算是块寒冰,在此之下也生不出冷意来。 “你对外说我安家是乱臣贼子,你把我家中亲人全部抓起来,阿弟不妨先与我把误会解除后再谈论其他的如何?” 顾卿辰勾唇笑了:“阿姐很快便能知晓了。” 安锦舒:“可......唔?” 她口中突被塞入一颗东西,安锦舒疑惑看着顾卿辰然后吧唧了两下嘴,口中弥漫开来一股酸甜味道还带点她不曾尝过的清香味。 “这是什么?” “好吃吗?”顾卿辰笑问她。 安锦舒点点头:“好吃,有点像糖果可是比糖果好吃。” “此去北访途中偶然品尝到的,想来你会喜欢便买了些。”顾卿辰说着把袖中绿色荷包拿了出来。 安锦舒看着那上面的锦鲤觉得有些眼熟,直到顾卿辰把那满满当当,沉甸甸的荷包放在她掌心时安锦舒才想起来,这不是当年自己给他绣的第一个荷包吗? 她嘴唇颤抖两下,手指也不由蜷缩,这荷包竟被他保存的这样好,这么多年似还新着。 抚摸着那荷包上的花纹她眼睛突然酸涩,然后在她未曾留意时,一滴水珠落在了她手中荷包上。 她一惊赶紧摸了摸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流泪了。 顾卿辰还在她跟前坐着她看个荷包竟把自己看流泪了,这脸是不能要了。 安锦舒慌忙擦掉眼泪,把手中荷包塞回顾卿辰手中,然后噘着嘴背过身去:“我不喜欢吃糖,你拿走,休想用这个就收买我。” 她并未发觉自己此举有多娇柔,就像在与顾卿辰发小脾气一样不痛不痒可爱极了。 “阿姐既然不喜欢那我便自己留着吧。”顾卿辰看破她的嘴硬,可还是故意做给她瞧把那荷包塞回袖子。 安锦舒余光瞧着他竟真把荷包收回去了,立马浅浅哼了一声,什么给她买的,收回去那么痛快,想来自己想吃又怕丢了面子这才拿自己当借口。 她这般耍脾气的娇憨模样与以前的她判若两人,显然这般明显的态度转变她自己还未发现,也不知自己那浅浅一哼又软又糯如挠人的猫儿叫人心痒痒。 顾卿辰眼眸发暗,正欲伸手可门却突然被敲响,屋外传来红鲤询问之声:“小姐,你醒了吗?” 安锦舒瞅了一眼顾卿辰,知晓红鲤定是知晓他在屋中这才敲门提醒她二人她要进来了。 安锦舒瞬间连脖子都红了,红鲤这厮怎么回事,几月不见怎地叛变了? 如今进屋还要敲门提醒顾卿辰了? 屋门被推开,红鲤低垂着脑袋端着吃食走了进来,阿梨随后也一同迈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大食盒。 她二人目标极为明确,眼睛就只看眼前三寸之地,丝毫没有乱瞧的意思。 摆好吃食就要退下,安锦舒眉头直皱叫住她二人:“等等。” 红鲤和阿梨已行至门前的身形猛然一顿,然后红鲤转过身来,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小姐还有事要吩咐奴婢吗?” 安锦舒眯眼命令道:“你抬起头来。” 红鲤乖乖抬起头来,只是那眼睛却一直往屋顶瞟。 “你眼睛怎么回事?” 红鲤视线从顾卿辰身上掠过,极为快速,若不是安锦舒一直观察着她定是不会发现。 她偏头看向顾卿辰,面露猜疑:“你对我的婢女做了什么?” 顾卿辰无丝毫做坏事被发现的慌张,并且还极为镇静的朝红鲤二人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最叫安锦舒吃惊地是红鲤与阿梨便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真就听话的退出了屋子。 所以到底谁是她们的主子? 安锦舒不淡定了,掀了被子就要去追,她非得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等她急切追到门前一拉门,门却纹丝未动...... \"嗯?\" 她有些奇怪,又使劲一拉,门依旧纹丝未动...... 那种感觉就像有东西在推着门,叫她无法打开。 安锦舒立马就想到了顾卿辰,蹙眉转头怒视着他:“你开门。” 顾卿辰却站起身拍拍衣袍,紧接着大步朝安锦舒走去。 安锦舒来不及让开位置,顾卿辰就把她禁锢在了臂弯之中,以臂抵门,邪肆眉眼勾着桃色上下打量着她。 声音低沉,带些嘶哑:“阿姐要穿这个出去?” 随着顾卿辰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瞧出,然后安锦舒便瞧两座浑圆自大开衣领暴露在外,衣衫散乱,可见歪斜浅荷色肚兜...... 她得视线尚是如此,顾卿辰定瞧得比她还要清晰!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锦舒“啊!”的惨叫一声,猛地推开顾卿辰双手抱胸背过身:“你无耻!你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阿姐什么地方我没瞧过,没有摸过?”顾卿辰发出愉悦笑声,落在安锦舒耳中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她面红耳赤在无脸见人。 以前受蛊毒影响不论发生了什么安锦舒也不觉如此羞耻。 可此刻她这么清醒的状态之下被他这般看了精光且还被他亲自告知,那种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若她面前有条长江,她不如跳下去得了。 她慌张归慌张,可却没忘整理衣衫,手不停地把衣服塞回去然后想要系好后背带子,可不知是不是她慌张的原因,越是着急那带子越是系不上。 就在她急的满头大汗之时,一只透着浅凉的大掌从她手中取过了她肚兜的带子,热气喷薄在她后背之上叫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栗。 耳边传来顾卿辰那勾人心魄的声音:“此碍事玩意穿它弄甚,阿姐不妨取下。” “不要。” 安锦舒赶紧就要去捂后脖颈的带子,可终归慢了一步,顾卿辰长指一勾,系在她脖颈之上的丝带便松了开来,然后一个浅荷色绣着青莲的兜肚从她衣襟中滑出,落在了她的腿边。 第399章 突生变故 “顾——卿——辰!” 几乎是从牙关中咬出来的话,安锦舒羞愤至极可碍于衣襟内空着只得死死护着不敢轻举妄动。 “阿姐可闻这空中丝丝幽香。” 顾卿辰撩拨之语在耳边响起,安锦舒嗅了嗅,脸色青白交加又掺杂几缕潮红。 这个味道分明就是情蛊发作的前兆,可是她此刻最不想的便是被这情蛊支配。 她眼底浮现一抹精光,突然回身,然后猛地拉过顾卿辰的手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之上。 这一口几乎用了她全部气力,一口下去直接见血。 顾卿辰却只蹙了蹙眉,不曾抽手也不曾反抗,任由她咬破自己胳膊喝他的血。 等安锦舒在抬头时她眼中已是清朗如雨后天空,一片澄澈,空气中的幽香虽然还在,可很淡很淡,淡的无法影响安锦舒分毫。 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抹了把唇角殷红血迹有些激动:“果然,你我二人的血可解这情蛊发作。” 怨不得她很多次醒来口中都有血腥味道,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反抗太激烈充血导致,如今想来许是顾卿辰给她喂血了,否则未有男女之欢如何能解情蛊。 顾卿辰眉眼含笑,满眼宠溺,伸手帮她把残留着在下巴的血迹擦拭掉,这才慢条斯理的拿了锦帕包裹了伤口:“阿姐真是聪明。” 这种像是诱哄小孩子语气真是叫安锦舒极为不习惯,心突突突的跳的她无法掌控。 怕被顾卿辰看出她的不对劲安锦舒立马拉下脸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件事我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安家的事你若不说清楚休想我松口,大不了你继续关着我。” “不然阿姐先吃饭?吃饱了饭我在与你细说如何?” 那一桌饭菜早就在勾引安锦舒了,可因为这一连串事情导致她无暇顾及,此刻顾卿辰提起,她立马闻到那美味佳肴散发出的香味,饿了这么久的肚子开始不停地“咕咕咕”叫唤起来。 安锦舒咽了口唾沫,决定先不为难自己,吃饭要紧。 于是她瞥了一眼顾卿辰,先是回到榻前,没忘记给自己添件衣裳遮掩住春色,然后在回到桌前开始吃饭。 等吃饱喝足之后,安锦舒准备与顾卿辰掰扯掰扯她家中的事,想问问他到底有何计划。 可没等她开口头顶却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安锦舒还没来得及抬眼整个人便直接被搂住侧翻到了一旁,而她刚才所坐之处掉下来了一个人粗的木桩子,一阵惊天巨响过后安锦舒听见了叫杀之声。 “咳咳咳。”满天灰尘灰尘叫她忍不住的咳嗽,腰腹上的手在提醒她顾卿辰就在她旁边:“顾卿辰,你在吗?” “在。”顾卿辰的声音传来,可是安锦舒听出了不对劲。 “你受伤了?” 来人是有备而来,往屋中灌了浓烟叫人睁不开眼,可见度极低,她从地上爬起,伸手去拉顾卿辰,顾卿辰却一把按住她:“别动!” 话音刚落,安锦舒便听耳边传来脚步声。 手上传来异样,安锦舒发现顾卿辰竟在她手上写字,他写的很快,安锦舒只通过大概几个字知晓了他的意思。 「左边,两步,床榻,下面,第三块砖,进去,等我 。」 安锦舒还想问他怎么办,可顾卿辰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迈入了浓烟之中。 她不敢耽搁,往旁边迈了两步,果然腿就抵到了床榻,她赶紧趴下身子爬进床底,浓烟使她喉咙发痒特别想咳嗽,可是即便憋得双眼通红她也不敢发出声响。 手在墙壁上摸了好一会,安锦舒终于找到一块松动的石砖 ,她这边才按下,那边身下便惊现一个大缝,直接把安锦舒吞了进去,然后又快速的合并上。 “啊啊啊啊啊啊!”安锦舒发出一阵撕心惨叫,然后“扑通”一声掉入了一个水池之中。 “咕噜噜....”一阵水中扑腾外加一阵喝水之后安锦舒终于有惊无险的从水池中爬起,等躺在岸边时她先是猛烈咳嗽了几嗓子,这才开始庆幸自己还活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条命迟早要被造掉。 周围灯光昏暗,但安锦舒能看出来她处在一个密室之中,周围有流水之声,显然这水池是接着外面的。 安锦舒自醒来便未走出过屋子,所以她虽知自己得救可并不知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她站起身来,往头顶上望了一眼,头顶很黑,看不到顶,她从这么高摔下来没被摔死真是命大。 也不知道顾卿辰如何了,那前来杀她之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势力,竟有那本事把房顶都掀了,想来来人武功也不低。 可惜她没有武功,没法待在顾卿辰身边助他一臂之力,只能尽量不拖他后腿。 密室的光线是由墙壁上一颗颗发光的东西散发出的,安锦舒走近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一颗颗石头竟然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她有些错愕的后腿一步,四下徘徊,密室很大可是却没有门,整个密室除了中央的水池与墙壁上的夜明珠也再无其它东西,就像一个牢笼。 安锦舒又转了几圈,依旧是没有找到出口,她只能找到一个墙角蹲坐下来,迷茫与寒意叫她有些发抖,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四周空荡荡的,她背靠石壁,四下寂静只有流水之声。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这种地方一无光线二无计时的东西,根本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种感觉极其可怕,因为你不知道是否能等来人,是否有人会来救你,而你是否会饿死在这里边。 种种不确定因素导致的便是你无限的恐慌,安锦舒认为不论顾卿辰是否会来救她,自己应该做的是先自救,此处既然能建造出来定有出口,她应该趁着还有气力时赶紧找找。 于是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四处摸索可能会成为机关的东西,最后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叫她找到一个。 那是隐匿于水池壁上的一块凸起石块,四个壁面上只有一面上有这个东西。 她用力按下去可是预期中的响动并没有出现,于是她又往上提,没曾想只听“嘎吱”一声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动。 安锦舒还在四下查看是否有异常时,她面前水池中的水却以极快的速度消失,露出一截阶梯来。 第400章 杀人的好时候 这一幕看的安锦舒有些目瞪口呆,这得多强大的吸力才能把这满满一池水眨眼间抽个干净? 可她也顾不得多想,赶紧顺着阶梯往下去,站在池中央时她在抬头,只觉自己渺小如鼠蚁,这水池比她想象中大的多。 而她一直寻不见的出口机关正是隐藏在池底,她在池中心找到一个活动的砖块,使劲一按,池壁就缓缓分开,露出一道长廊来。 找到了。 安锦舒一喜,探头往长廊中看了看见没有危险这才往里走。 而同样的,她一进入长廊,身后的墙壁便自动闭合,她已没有回头路只有往前走。 行过又长又昏暗的长廊安锦舒在尽头处看到了一截木梯,木梯旋转向上目测有百米之高。 她长长吸了口气,然后迈上阶梯。 屋中,顾卿辰赤裸一臂满目枭冷之色,剑眉怒挺,手中包裹伤口动作未停。 四周一片狼藉,无数黑衣人的尸首堆积如山透着浓重血腥味道,地面之上血流如河,顾卿辰的身上脸上无一处没被鲜血染透。 身旁黑衣暗卫与他汇报着眼下状况:“三皇子暗中势力与怡亲王勾结,此次目的是为刺杀少主,劫持安小姐也是为引诱少主回京。” 顾卿辰听着属下的汇报勾起冷笑:“我这位王叔可比我想的要聪明多了,三皇子死了那么久他都能说动其势力为他卖命,也不知我这王叔许诺了姜家什么。” “本还想给他些时日蹦跶,既然他如此想死,那便送他一程,阿姐可找到出口?” 那黑衣人点头:“安小姐已经登上旋梯,不多时便会到阁楼之上。” 顾卿辰轻嗯一声:“去准备吧。” 黑衣人退下,顾卿辰绑好绷带,穿上衣服,拿起桌上长剑推开了屋门。 屋外冷风潇潇,寒雨飘飘,一眼望去满是耸立树枝,茂密丛林之中鬼声凄凄,冷风吹过一阵诡异沙沙响动这座楼竟然建在山中。 顾卿辰手掌雕花木栏,眼睛望向树林之中某处黑暗。 而他所望向之处顾宏皓手中动作一停,佛珠断裂成两截,滚了满地。 他眯起眼来,不确定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距对方百米之远,除非对方是神,否则怎能透过这重重叠叠的树木看到自己。 想来对方也是不经意的一瞥,而他刚好在对方视线所过之处,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他这般禅精竭虑,费尽心思引蛇出洞,今日定要把人屠杀在这山中,否则就是登上皇位,他也坐不安生。 顾宏皓眼中透出危险之色,抬眼望天,雨越来越大了......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安锦舒拖着受伤脚腕爬到中途时,实在是累的受不住了,正欲坐下休息就见往上几步有道微弱光亮,她立马就往光亮处寻去,不敢停顿。 那是连接着旋梯的一层木板,安锦舒趴下往里瞧去,只能看见木板里边是平台。 她立马使劲往上抬木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堪堪把木板抬起来一点,借着身子娇小的优势她直接拱了进去。 在往上不知是何处,最多就是楼顶,万一有敌人埋伏怎么办? 所以她借着这个暗道进来这一层定不会有人知晓,届时她找个地方躲起来,谅谁也找不到她。 穿过暗道,眼前是一条走廊,右边是一扇扇木门,此刻皆紧闭着,而左边是栏栅,安锦舒探头去瞧,只能看见往下一层,由于太黑她看不真切。 分明离开时她听见打杀之声,可此楼却又静又黑,不似有打斗过,四周一片静谧,安锦舒不由发虚。 一边摸索着一边往前走去,安锦舒走的很是小心翼翼,稍有动静就停下步子细细聆听,直到确认安全这才重新往前走。 突然,前方一处传出说话之声。 “少主叫我们找安小姐,也不知安小姐去哪里了,你们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 “找了。” “少主还在后山等着,这若在找不见人可怎么得了。” 是在找她? 安锦舒悄悄摸到了那门前,透过门的缝隙看到屋中有两名黑衣人,腰间挂着一块玄红色令牌,这块令牌安锦舒在清歌身上瞧见过,但安锦舒怕这是敌人的陷阱打算在观察一下。 可随即一声厉喝响起:“谁在那!” 安锦舒没曾想对方竟这般敏锐,她什么动静都没发出就被发现了。 正要逃跑,哪知屋中却打斗起来。 安锦舒转身看去,这才明了对方那句话不是朝她吼的,而是他们屋顶之上竟埋伏了敌人,此刻正飞身而下与之打作一团。 对方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便被他们斩杀于剑下。 其中一人道:“不行,此处不宜久留,少主还等着我们,我们得赶紧去支援少主。” 另外一个人点点头应了下来。 眼见他二人要推窗而去安锦舒赶紧推开了屋门唤住了他二人:“等一等,把我带上。” 那二人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见安锦舒时二人眼睛皆是一亮。 安锦舒把他二人神情瞧在眼中,便也对他二人多了两分信任。 随着这二人奔行于山林之间,安锦舒不由问道:“阿弟说叫我躲下去,安全就会来寻我,为何没来寻我。” 黑衣人在前走着,闻言道:“少主被牵制,与贼人打出了阁楼,我们兄弟就是受少主之命前来寻小姐的,把小姐平安带往后山与少主汇合。” “阿弟可还好?” “少主很好,安小姐请放心。” “那我的丫鬟呢?她们有没有受伤。” 黑衣人对视一眼:“她二人也很好,随少主一同在后山等小姐。” 听闻红鲤与阿梨无恙安锦舒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刚才事发突然,她最怕的就是红鲤与阿梨来不及逃命,此刻知她二人很好,很是惊喜。 又随着那黑衣人奔行了一段路,安锦舒脚却突然崴了,她哎哟一声栽倒在地,黑衣人赶忙上前询问她。 “不行,我脚崴了,我们歇一下再走。” 两个黑衣人又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来。 “小姐若是不介意属下背小姐如何,少主还在等小姐,耽误不得。” 一个黑衣人凑上前就要去搀扶安锦舒,可下一刻安锦舒“噌”的一声从他腰间剑鞘中拔出长剑抵住了自己脖颈,脸上无丝毫痛色,满是决绝:“说!你们到底是谁,想做什么,顾卿辰在哪里,你们又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第401章 是他却又不似他 此举实属在暗卫的意料之外,怕安锦舒做出自我伤害一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道:“属下真的是按少主之命前来带小姐过去后山,小姐定要相信我们。” 安锦舒却冷冷一笑:“你们二人一路上不停对视,所去之处地势也越来越低,怎么?你们家的后山建在山脚之下?你们若是不说实话我便自尽于此,也免得叫人拿了我去威胁他人。” 见安锦舒把他二人当做贼人且有自残之势暗卫不敢再有欺瞒,连忙道:“属下奉少主之命送小姐出山,今日突遭夜袭,对方人多势众行事果断狠辣,少主担心小姐安危,这才叫属下送小姐出山。” “顾卿辰呢?” 暗卫看向她身后:“少主还在楼中。” 安锦舒回身望了一眼,不知何时她身后远处竟冒起熊熊大火,按大致方位推断正是她逃出来的位置。 此火火光冲天,硬把黑昼照成白昼,她们离得如此之远都可瞧见,可见火势之大。 安锦舒心里没由来的一紧,红眼问向面前暗卫:“他为何不逃?他可有交代你们在何处汇合?” 话已至此暗卫便未曾隐瞒:“少主并未告知,我等任务便是保证小姐安然无恙。” “是谁要杀我们?是怡亲王吗?”安锦舒猜测道。 她话才出口那二人即刻便沉默了,已是用无声回答了安锦舒的问题。 “对方既然是突袭想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阿弟他可有胜算?” 二人依旧沉默。 安锦舒不敢置信的再次回首望了眼那火光冲天之处。 这便是说顾卿辰根本不知道是否有胜算,却依旧在人不够的情况下还演了这么一出戏骗她出山吗? 安锦舒咬唇说不出心头滋味,却觉酸涩难忍,想哭。 他何须这么费劲,她可是惜命的很,就算不用演戏他送她走她也会走的,不走难道陪他一起死吗? 安锦舒从地上爬起,抹了把额头水渍:“走吧。” 既然顾卿辰千方百计想要送她走,那显然是他认定自己帮不上他。 也对,她手无缚鸡之力回去也不过是拖他后腿罢了。 那两个暗卫见她并没有要回头的打算赶紧上前带路,少主交给他们的任务便是护安小姐无恙,若是对方有点闪失,事后他们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一阵嘈杂脚步声便自丛林中响起。 三人如临大敌立马做戒备之态。 不过眨眼之间一群人便从密林中冒头,那群人拿着火把,许是用了特殊材料,在雨珠拍打下都没有熄灭的迹象。 也是透过那火把的光晕安锦舒瞧见了人群后方被劫持的红鲤与阿梨。 她刚要惊呼,红鲤也眼尖的瞧见了她,立马向她摇头表示叫她不要说话。 安锦舒立马明了,噤声没在妄动。 那群人显然是不曾想到会在此碰见他们,此刻既然碰见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于是在其首领的命令之下立马站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杀手,瞧气势直接碾压安锦舒这边的二人。 可安锦舒跟前两名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面对对方人多势众毫不胆怯,周身煞气弥漫,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大战一触即发,随着对方一声咆哮,四个人便立马扭打在一起。 安锦舒捏紧手中匕首躲到一旁,准备趁对方不备绕到后面救出红鲤与阿梨。 而随着暗卫临空一脚,对方的杀手被踢倒在对方首领脚边,对方见他们功夫如此之高也顾不得公平,立马吩咐剩余手下上去帮忙。 如此以多欺少着实无耻,安锦舒嗤了一口。 雨越下越大,由于人都上去打架导致很多火把就扔在地上扑灭了,独留首领手中火把还散发着微弱光芒。 安锦舒趁场中混乱之际绕到后方,在首领未曾留意之时割开了红鲤与阿梨手上与脚上的绳子,然后三人头也不回的往密林中跑去。 直到她二人跑出一截子后那首领才发现人不见了,立马就喊人追,两个大汉便向着安锦舒方向追来。 “踏踏踏....”三人奋力往前奔跑,不敢回头。 打杀之声越来越小,安锦舒不知到底是对方赢了还是她们赢了,她也无心考究,毕竟身后追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别的。 不行,这深山野林昏暗无光,她们体力也不如对方这样漫无目的的跑只有死路一条。 “往火光那里跑!”安锦舒大喊一声掉转方向往着火之处奔去。 往里跑最后不是被杀就是摔进悬崖,往火光处跑只要顾卿辰没死她就没事,顾卿辰若是死了那便是她命该绝,拼了! 许是发现她们的意图,身后追赶二人脚步加快,安锦舒只听破空之声,她大叫一声小心推开身旁红鲤,一柄弯刀从她二人中间划过没入黑暗。 “起来!”安锦舒不敢停歇,上前一把抓起跌倒在地的红鲤,拉着她继续狂奔。 “站住!”身后传来怒吼之声。 雨幕之中三道娇小身影慌张狂奔,她们身上衣裳被雨水打湿,湿发贴在脸颊两侧,绣花鞋跑丢了也不知晓,三个人你拉我我拉你,尽管跑的磕磕绊绊却谁也没有丢下谁。 安锦舒的脚腕就像要断了一般的痛,可是她没有停下,因为她知道只有跑到顾卿辰跟前才有一线生机。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楼,安锦舒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她们冲到近前时,灼热火光冲天而去,之中惊现诡谲高大身影,骏马嘶鸣,灼热烫面! 安锦舒啊的大叫一声抬袖挡面,在抬眼便见几道高大骏马披甲戴盔自火中高跃而出。 马上之人墨甲银盔威风凛凛,眉眼裹挟着杀气目似寒星是安锦舒从未见过的俊郎神英。 安锦舒还未从顾卿辰此番模样中回过神来,马上之人便以侧身纵马迅疾之势拦腰抱起她。 “啊啊啊啊啊!”安锦舒一阵尖叫,待回神人以在马背之上。 而顾卿辰把她拢在怀中,策马奔腾! “有人!” 安锦舒想提醒他他所去往的方向有贼人,可是话音刚落,只见顾卿辰俊眉一挑,坐于马上手起刀落。 那从树林中刚冲出的贼人便以尸首分家,惨死当场! 第402章 等我回来 安锦舒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那二人惨死方向,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头上附上温热手掌,安锦舒脑袋被其按在冰凉盔甲之上,头顶传来顾卿辰低沉之声:“抱紧!莫要乱动。” 安锦舒想也未想赶忙抱紧他的腰腹,死死闭眼,耳边风声雨声呼啸而过,夹杂着耳边胸腔跳动之声,安锦舒喉间酸痒,抱着面怀中人腰腹的胳膊又紧了紧。 这一刻扑天的安全感把她淹没,她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顾卿辰所言之事,未必不能考虑....... 顾卿辰邪低头瞧了眼怀中之人,冷肃面庞之上隐隐露出些笑意来。 “驾!” 他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之上,马儿吃痛速度更是如箭离弦所过之处只余残影。 同样的,速度的加快引来的便是少女更加紧张的搂住了他。 感受着腰腹之上少女那越缩越紧的手臂,顾卿辰邪肆眉眼笑若星辰,耀眼夺目。 黑夜浓沉,安锦舒抬眼悄悄望向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她们身后跑了几匹马有几人她都看不清楚。 可这黑并未影响顾卿辰,他驾马疾驰速度不曾减弱半分。 安锦舒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脸,准确说应该是他的眼,满眼好奇他的眼睛与自己眼睛有何不同。 疑惑为何他夜里可视,而自己却不能,看着看着却发现他的下颚好锋利,他的鼻梁好挺拔,薄唇...... 忽的,一双含着深渊的黑色眸子闯入眼帘。 安锦舒身子猛地一颤一阵道不清言不明之感从脚步直窜她天灵盖。 她如被逮住尾巴的小猫,顿时就缩了脖子立马别过眼去,脸也悄无声息的红了。 安锦舒你在干嘛?偷看顾卿辰?你疯了! 安锦舒心头咆哮,却把头埋的更低了,怕被顾卿辰看出不对劲来。 脸庞旁心跳如雷,疾驰马蹄声与刮过耳边的风声都未挡住顾卿辰低沉又有穿透力的声音。 “我看到了。” 做乌龟状的某人:........ 努力叫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看到什么!” “阿姐脸红了。” 脸如火烧的某人:....... 摸摸滚烫小脸小声嘟囔:“哪有。” “我听见了。” 这都能听见! 安锦舒错愕,他难不成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她不相信抬起头来,满眼迷茫之色:“你怎么听见的?” 她声音那么小不应该啊。 头顶之上传出一声独属少年人的磁性笑声。 “有些话用耳朵听自是听不见的,用心却可以。” 天地间仿佛霎时寂静。 四周喧嚣都仿佛离安锦舒远去了。 “扑通.....扑通.....” 她以为听见的是顾卿辰的心跳声,可是缓缓靠近他的胸腔处后并未听见自己所听之声。 安锦舒有些迟疑又有些害怕的摸上自己的胸口处,那听不实际的心跳声在她摸到自己心口的瞬间仿佛有了实质,安锦舒这才知晓,那心跳声不是顾卿辰的,而是她的。 那是她的心跳....... 她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山脚之下。 直到看到驿站安锦舒这才回过神,她们竟然安然无恙的下山了。 所以说顾卿辰从火场冲出来时就已经搞定了敌人吗? 可是暗卫不是说对方是突袭吗?对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安锦舒拢着身上玄色狐裘站在檐下看着雨幕之中正与手下人交谈的顾卿辰,没有光,她看不清他的面庞,可他只是往人群中一站,安锦舒便能一眼认出哪一个是他。 他这个人不仅性子张狂,长相张狂,就连身形气质皆是上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平凡人。 安锦舒甚至有些佩服上一世的自己。 在后来是阶下囚时依然敢对这般顾卿辰嚣张跋扈。 想起上一世的事安锦舒眸中不由掺杂了些复杂神色,一直以来她一直不敢正视自己内心,就是害怕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虽然她也知晓这种可能几乎为零了,但是上一世那两年的牢狱之灾,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折磨又怎么可能是说忘便忘的。 那种痛已经深入骨髓,就像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之人,可其实那只是她以为,她从来不是洒脱的性子,她的纠结与悔恨,痛苦与挣扎编织成了一张网把她牢牢困在里边,她努力过,可是失败了,她也曾希望有人来救自己一把,她也曾以为那个人是盛怀安。 可是她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不得不去承认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刻意回避的事。 那便是在她身边一直都是顾卿辰。 当她以为他会报复安家时,他放过了安家只因一个不知真假的“结局”。 当她以为他会因为梦中“结局”而痛快时,他却并未表现出丝毫开心。 当她以为边塞一事迎来变故顾卿辰会痛恨她然后处决安家时,他却并没有那样做。 安锦舒以为顾卿辰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实际上她错的离谱。 也许从一开始顾卿辰便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清醒的知晓自己想要走的路,也清醒的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看似对方像疯子,对她的纠缠也极为莫名与难以理解,可这疯了一般的爱恨纠葛中,对方许是早就爱意疯涨,真心相付。 只是她的心与顾卿辰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接受他的爱罢了。 她胆怯又懦弱,自私又虚伪。 上一世自私自利强行把“爱”加附于顾卿辰身上。 这一世胆怯懦弱强行把对方的“爱”理解为报复,理解为不耻。 相比较顾卿辰的敢爱敢恨,她是那样不堪,难以入目。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道高大人影已经行至她的身前然后弯腰与她平视。 对方那双妖孽眸子似能洞察人心,安锦舒只看了一眼便要慌张挪开。 可对方却一把捧住她的脸叫她无法偏过头去,他的眉头微蹙然后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莫要皱眉。” 安锦舒咬唇不语,看着他身后整装待发的人马不由道:“你要去哪里?” 顾卿辰把狐裘上的帽子拉起盖在安锦舒脑袋之上,见她小脸被冻得发青心头无名怒火蔓延:“此处乃为我的地界,你且安心在此歇息,明日一早会有人前来接你送你回京。” 安锦舒不安拉住他的衣袖忙问:“那你呢?不一起回去吗?” 雨下的越发大了,安锦舒只听身前人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吐出。 “去为你出气,阿姐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什么事?” “不论发生什么事,等我回来,我一一向你解释。” 闪电从天际划过,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在那一瞬间安锦舒看见了面前人眼中情愫。 天地间喧闹不止,可独属她二人的世界却那般寂静,静的她二人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好——” 第403章 再见 安锦舒以为顾卿辰真是是去给她出气,也以为他会很快就回来。 可是直到官员倒戈,世家择队而站之际安锦舒才惊觉,这京都的天彻底变了。 而顾卿辰也仿佛人间消失再无音讯。 安家人依旧没有下落,安锦舒心头没底。 安家被暗中处决的流言越传越烈,就连顾瑶都前来寻过她与她说过此事。 外传皇上忌惮安家手上大军,借顾卿辰一事发落安家趁机收回兵权扒除祸患,又怕安家怀恨在心,在如此风声鹤唳之时叛变投敌,所以在事发之前就先下手为强了。 因怕叛军知晓安家已亡,元国无可用大将趁机来犯所以并未对外公布。 前前后后安锦舒打听了个遍,觉得哪一个流言都像真的,可她却一个都不相信。 红鲤和阿梨还活着,顾卿辰若要处死她安家人为何还要留她二人? 事后安锦舒也仔细问过红鲤与阿梨家中情况。 她二人表示不知,当初安锦舒被抓入天牢后她二人便被带到了一处看守起来,直到几个月后才被带到了安锦舒面前。 这期间她们对外面的了解还没有安锦舒了解的多,又怎么可能知晓安家其他人的情况。 不论外面如何,日子总归是要过的,安锦舒依旧被带回了宫中看守起来,只是相比上一次,这一次她屋中又多了几名暗卫。 只是她们并未影响到安锦舒的正常生活,所以她也就当不知晓。 元国三十一年仲夏初五,在外官员被紧急召回京都。 再见到盛怀安是在御花园的湖边。 他只身一人,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只是他更瘦了,蓝色官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松垮。 “烟烟。” 见到她盛怀安眉眼含笑,脚上步子加快,难掩激动。 算起来她们已有大半年不曾见过,可是这中间发生的事也叫他二人再回不去当初。 安锦舒自也是高兴的,欢喜迎上前去与其打招呼:“怀安哥哥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回的。” 盛怀安脸上笑意隐退。 “我已听闻安家之事,你放心烟烟,我已私下派人调查,安将军乃元国忠将,不应该受此冤枉。” 对他这份心意安锦舒很是感激,安锦舒一直知晓盛怀安的为人,能在你落魄之时不离不弃愿意伸出援手之人,这份恩情理应铭记。 她本应该欣然接受这份好意,毕竟她如今最想知晓的便是家中人的下落,可是如今状况她不能麻烦盛怀安。 他身为朝廷命官,虽明面上只是一个翰林院承旨,但安锦舒知晓盛怀安的能力与本事并不止于此,相信元安帝也瞧出了。 “谢谢你怀安哥哥,你匆忙回京想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不要把精力浪费在别处了,我相信爹爹他们不会有事的。” “烟烟?” 盛怀安满眼不敢相信眼前少女竟然会婉拒自己,顾瑶说她日日为安家之事愁苦,他也只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不想叫她难过。 “烟烟,你是不是在怪我?” 安锦舒一怔,当即明白过来盛怀安话中意思。 她开怀一笑摇摇头:“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二人非寻常人家,这等大事又岂能由得你我二人做主,我又怎会怪怀安哥哥,怀安哥哥不怪我食言便好。” 听闻安锦舒这般说盛怀安却并未释怀,他神情有些萎靡,眉眼间也带上了焦急之色:“其实.....” \"小姐!小姐你在吗?\" 红鲤的突然出声打断了盛怀安的话。 安锦舒回应她:“我在这里。” 盛怀安收起面上神色,恢复了矜贵从容模样。 红鲤自小路行出,瞧见盛怀安时稍有诧异,但也只是微微一瞬便端手走近,先是规矩向盛怀安行了礼然后才附安锦舒耳边道:“顾小姐往这边来了。” 安锦舒绣秀眉微蹙,盛怀安瞧在眼中往路上瞧了一眼。 什么顾小姐? 他离京多日,烟烟也未曾写信给他,故他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怀安哥哥可要与我一同走?” 安锦舒不想与顾青沫碰面,基于上一次对方发疯的事,之后一直都是对方所在之处她都躲着,以免发生口角。 盛怀安自是要与她一同走的,他不认识什么顾小姐,何况他与烟烟还有话未曾说完。 御花园之内皆是嫔妃娘娘,他一个外男在此难免落人口舌。 三人同行而去,而她们身后顾青沫带着婢女站在了安锦舒三人刚才所站的位置,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安锦舒三人背影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处她转头对婢女道:“以我的口吻给哥哥写封信,把那贱人与盛怀安私会之事写的仔细些。” 她不傻,她能瞧出哥哥对这安家小姐的心思,可是她不允许,她那样的人配不上哥哥,谁也配不上哥哥。 出了御花园,盛怀安不好在与安锦舒同行,皇宫禁地比不得他处,皇宫有皇宫的规矩。 可话未说完他有些踌躇,最后在安锦舒与他道别时终是没忍住道:“烟烟,那个退婚书并非是你所愿对吗?你是不是知晓我......”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可是安锦舒知晓他想说的是那份未曾送到她手中的退婚书。 安锦舒离开的身子一僵,然后缓缓回过身来,她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可更多的是释然:“一切皆是我所愿,是我有失在先怀安哥哥不必心怀愧疚,不论结果如何,你永远是烟烟的怀安哥哥。” 说着安锦舒看了眼他身后:“看来怀安哥哥要忙了,烟烟改日在与你叙旧。” “烟烟......”盛怀安见她要走想要追上去,可身后来人却唤住了他。 “盛大人。” 是李风成。 盛怀安欲追步子猛地顿住,若是他人他亦可不做理会,可是李风成乃是皇上身边的人,他来,便是代表皇上要见他,他不能不理会。 袖中的手渐渐成拳,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倩影盛怀安呼出一口浊气,整理好面目表情回过身:“李公公找盛某难不成是陛下有召?” 李风成笑的灿烂:“盛大人果然福慧双修,正是陛下有请。” “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李风成笑呵呵的转过了身:“盛大人请随老奴这边来。” 盛怀安勾着浅笑朝他颔首,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那里早已空空如也,他眸子可见的带起几分失落,这才决然转头跟上前面李风成。 安锦舒阔别盛怀安后慢步行走在宫墙绿瓦之间,两面的高墙是那么压抑。 明明是艳阳高挂之时却无一丝阳光能照耀到此处。 她看着那停留在宫墙之上的青鸟,想起当初自己想要去看看这天地美景的心愿。 也不知晓是否还能有机会实现了。 第404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楼阁之上,顾宏皓把手中密信摔在桌上,气的破口大骂。 “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就能把你们折腾成这般狼狈模样?本王要你们何用!” 近日派出去的人不是被连窝端就是消失无踪,对方分明在把他们当猴耍。 顾宏皓眉角青筋暴起,怒气难压,倒是小瞧了顾卿辰。 他那个皇叔还真是舍得,黑甲卫那般精锐说给就给,那日山中突袭不仅未将对方斩杀于剑下反倒叫其带着黑甲卫反将一军。 其中一个叛军首领站出来愤然道:“殿下,要属下说不如咱们就开战!安如鹤那个老不死的指不定就如传言早已死在皇上手里了,咱们就直接带着兄弟们杀上大殿!” “你当这开战是你去菜市场买菜那般简单?说开战就开战?不需要武器不需要银两打点?” 白绍冷嗤站起身来:“臣倒是有一计,可保殿下登上皇位。” 顾宏皓坐下身冷冷瞧着他:“何计。” “与蛮夷合作!”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顾宏皓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荒唐!” “我元国与蛮夷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白绍连忙跪下说出自己的见解:“如今时机正好,安如鹤不论是否已死,可兵权尚不在其手中,天灾至,皇上必须履行君主之责,兵马尚不在京中,顾卿辰携兵在外与我等博弈自也赶不及回去,如此天赐良机浪费岂不可惜。” “蛮夷确是贼子,可若是此时合作殿下与之便是盟友,待大局定,殿下登上皇位,两邻交好,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之事!” “殿下恐是不知,顾卿辰为蛮夷探子一事乃为真,这等人如何配做我元国太子,何况十八年前之事殿下不是不知,恐其身份也有蹊跷,这等人若是坐上皇位,污我皇室正统,那天下岂不大乱。” “只有殿下这等人中龙凤正宫所出才可做我大元国的皇帝!” 白家人齐刷刷跪下大喊殿下千秋万岁。 其余人也一同跟着跪下大喊:殿下千秋万岁! “你说顾卿辰为蛮夷探子一事为真?有何凭证!” 白绍嘿嘿一笑道:“臣有位兄长,打探消息乃为一绝,这天下间就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此消息便是其打探到的,并且其还打探到一月前半夜安家后门停过几辆马车,马车前往的方向乃为皇宫,拉的正是消失的安家人。” 顾宏皓眉头皱起,冷睨着他,似在判断他话中真假,良久之后他道:“本王怎不知你还有位兄长?” 白绍不敢隐瞒,把其为何隐在幕后的真相告知了顾宏皓。 顾宏皓听闻对方是侏儒后显然是放下了些防备,可基于稳妥他还是道:“唤他前来见我。” 白绍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前去唤自家兄长。 白修进屋时,屋中所有人都瞧着他,那眼神有讥讽有打量,有不屑更有甚之笑出了声。 可他并未慌张,走到顾宏皓身边恭敬行礼。 “你便是白绍的兄长白修?以前跟本王联系之人便是你?” 白修微微一笑并未应承而是笑道:“鄙人愚钝,只是从旁辅助。” “哈哈哈哈,你倒谦逊,你弟弟已经与本王说了,你大可畅无不言。”顾宏皓却一反常态笑了起来,紧接着直奔主题:\"本王找你前来也无别的事,就想问问你对当下局势的见解?\" 白修依旧笑着垂眸抱拳恭敬如厮:“鄙人的见解便与鄙人弟弟一样,出兵,趁其病要其命。” 顾宏皓的脸色发冷,一拍桌子怒视他:“那你可知如今武器弹药尚有不足,这般出兵无疑前去自投罗网。” 白修依旧不慌不慢的回答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本身实力欠缺便寻求外援,一将功成万古枯,就看殿下想要什么了,是世人的口碑还是天下之主的位置,自古帝王谁又敢说自己无错。” “功名册乃为胜者所书,世人如何传唱且看殿下如何对外言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宏皓开怀大笑起来。 “说得好!” 他走出桌后行至白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留下为本王所用,事成,你便是开国功臣,本王亏不了你。” 白修后退一步跪下叩拜:“鄙人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顾宏皓抬手叫他起来:“与蛮夷结盟一事便交由你去操办。” 大掌拍了拍白修肩膀,顾宏皓满眼欣赏之色看着他:“本王相信你,莫要叫本王失望。” “鄙人定竭尽全力,请殿下放心。” 回程的马车之上白修一人独坐于马车之内,白家其余人皆去吃喝玩乐潇洒去了,而他则被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出来。 他垂首借着昏暗光线写着什么,然后在马车路过一个胡同时借口下马把手中东西藏在了胡同中的石狮下面。 紧接着返回车上扬长而去。 顾宏皓的计划有了白修的帮助简直是如虎添翼,一开始他还有些质疑白修的能力,可当蛮夷人暗中送来大批武器之时他乐不思蜀笑开了花,把白修好好夸赞一番。 高兴之后才想起询问白修蛮夷帮助他们的要求,对方想要什么。 白修看着他道出几个字:“顾卿辰的项上人头。” “没了?”顾宏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那无数武器:“蛮夷如此帮衬就一个条件?顾卿辰的人头?” 白修微笑颔首:“蛮夷首领安图鲁的兄弟惨死于顾卿辰之手,他扬言此次帮我们,事成之后他要顾卿辰的人头,若是能把活人给他更好。” 如此与天上掉下馅饼有何区别? 瞌睡了白家送来白修这个枕头,发愁了蛮夷送来解愁之物,真是天助他也,有了这些武器盔甲,莫要说是拿下顾卿辰的人头,就是把顾卿辰杀上十遍怕也绰绰有余。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良辰吉日便可直取京都! 第405章 救个人 这夜浓雨疾风,屋檐被拍打的噼啪作响,电闪雷鸣,宛若末世降临。 在一场惊天巨响之中大殿的屋门被人踹开。 还在睡梦之中的安锦舒被吓得从榻上惊起,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来人从榻上拉起,因为着急她连鞋都未来得及穿。 “怀安哥哥,出什么事了!” 尽管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她依旧随着盛怀安朝宫殿外跑去。 盛怀安步子未停:“叛军攻入皇宫了,此处不安全了,你随我走。” “叛军攻入皇城?”安锦舒大骇:“可是红鲤和阿梨怎么办?她们......” 盛怀安身子顿住,转过头看向她,低头间发现她没有穿鞋,这才懊恼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冲动。 他直接蹲身一把抱起安锦舒继续往前跑,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你无需担心她二人,我的小厮会去找她们。” 盛怀安抱着她奔跑在长长宫廊之下,外面雨声不绝隐隐掺杂着嘈杂人声。 安锦舒不由攥紧盛怀安的衣裳,眸子看向宫门方向,那里似乎冒着火光。 “是怡亲王谋反吗?宫中可有看守之人?可有退敌之策?” “宫中虽有兵力可对方来势汹汹且早有准备,太子殿下尚在外北访,安将军不知所踪,就算有能将担此大任,没有援军被攻破也是迟早之事。” 自古谋反者攻入皇城都是大开杀戒,四处屠戮,降者留,不降.....死。 宫内嫔妃有用者留,无用者斩之。 更甚者见人便杀,一个不留,不怨盛怀安听见风声便来寻她,若对方真攻入了皇城,顷刻间皇宫内便是尸山血海。 “你要送我去哪里?” “国公府。” “怀安哥哥。”安锦舒唤他。 盛怀安嗯了一声。 “我要去救一个人。”安锦舒对他道。 盛怀安脚上动作停了,他低头:“谁?” 安锦舒的眼睛看向皇宫某处地方:“一个必须要救之人。” 盛怀安心存疑惑,可却并未多问,只问了路线便抱着她快速往她所指方向而去。 二人刚行一半路程,就听震天的“杀”声传来。 他二人皆是惊骇往宫墙那一头抬眼望去,只见火光冲天,马蹄声越发清晰,震的她们脚下的地都在颤抖。 “他们竟然这般快就攻破了城门。”盛怀安脸色凝重,脚上步子再次加快。 头顶的雨下的越发的大,盛怀安前来时虽做了准备,准备了蓑衣,可如此倾盆大雨之下,二人依旧被淋的一塌糊涂。 顾青沫的宫殿安锦舒只随顾卿辰走过一次,此刻雨夜之中方向难辨,她们差一些走错了路。 直到看到远处的宫殿,安锦舒才惊喜道:“就是那里。” 盛怀安赶紧抱着她朝宫殿内跑去。 宫门前有两个嬷嬷,见大半夜她二人一男一女浑身湿透立马拉着脸拦住门冷嘲热讽道:“你二位是哪个宫里的这般没规矩,这宫殿可不是荒郊野外的破庙可叫你二位快活,叨扰了殿内贵人小心太子殿下砍了你二人脑袋,还不快快滚开了去。” 安锦舒并未恼怒,毕竟她是被突然拉宫殿的,慌乱之中也只能随手捞了件外衣,青丝未束衣冠不整,任谁瞧见都会多想。 “我找你们小姐。”眼下这种情况安锦舒也无暇与对方废话:“她若在殿内,麻烦你通报一声,有要事找她。” 那嬷嬷却不屑嗤了一声:“这深更半夜你们二人鬼鬼祟祟的跑到这来,谁知道你二人是何居心,太子殿下对我家小姐极为上心,此处是太子殿下特意找来给小姐修养身心的,平常宫人无人知晓此处,你二人无故找来,保不齐是来害人的,你门若再不走我们可叫人了。” 说着那嬷嬷就要扯开嗓子叫人,盛怀安却掏出身上令牌,上面是大大的一个盛字。 那嬷嬷虽然不曾见过盛怀安可那令牌一瞧就不是俗物,那嬷嬷也不敢在说些造次的话,只对盛怀安道:“这位公子,你把这令牌给老奴,老奴拿进去叫我们家小姐瞧瞧可行。” 盛怀安直接把令牌扔给她,那老嬷嬷端着令牌匆匆进了大殿。 等待时盛怀安不停望向身后,由于此处离得远倒是感觉一片祥和,但实际他知晓,现在皇宫内定是剑拔弩张一片兵荒马乱。 老嬷嬷拿着令牌很快就回来了。 “如何?”安锦舒问道。 老嬷嬷摇摇头:“我家小姐说了,不见,叫你们.....回吧。” 那\"回吧\"两字犹如从牙缝中咬出来的,安锦舒知晓顾青沫恐怕不是说的回吧,而是滚吧。 她本也想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可是刚才的喊杀声她是听见了的,这可不是小事,那可是叛军,若是对方在今夜拿下了皇宫,那顾青沫作为顾卿辰的妹妹可想而知下场会有多凄惨。 她不喜欢管闲事,可是盛怀安说了,眼下皇宫侍卫只能抵挡对方,若说打赢怕是困难,对方如此突然的造反,顾卿辰能赶回来就罢了,若赶不回来,那她们这些女眷能有几成存活几率? 怕不是被当场斩杀就是被亵玩殒命。 顾卿辰于她有救命之恩,顾青沫是他唯一的妹妹,曾经以为死掉的人,如今失而复得,可想而知对其的意义。 就算是偿还顾卿辰一直以来的恩情,她定要替他护好顾青沫才是。 思及此安锦舒扯开嗓子吼了起来:“我知道你在里边,顾卿辰今夜回不来,但是叛军已经攻入皇宫之内,你若不想死就跟我走!” 那两个老嬷嬷听什么叛军立马吓得缩了脖子,二人你一眼我一眼眼神飘忽不定显是都知晓近日不太平的。 殿内没有动静,安锦舒抬腿就要往里去。 那老嬷嬷还想拦她,盛怀安冷哼一声:“谁敢拦?” 那两个老嬷嬷立马吓得缩回了手,可她们怂了不代表暗中保护顾青沫的暗卫会怂。 两道黑色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了安锦舒面前。 安锦舒一眼就瞧出他们是顾卿辰的人,也是,她得宫殿顾卿辰尚且派了人看守,此处可是他在意之人怎么可能不派人保护。 “叛军宫入皇宫你们应当知晓,你门主子尚没有消息,殿内之人要么你们带她走,要么我进去带她走,你们自己选。” 安锦舒声音清冷,并没有多余废话,眼下情况就是如此,他们若是非要拦着她也不能硬闯,她仁至义尽,事后也无愧于心。 第406章 危机 那两名暗卫自是知晓眼下状况,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让开了身子。 安锦舒他们并不陌生,毕竟主子对其可是上心的很,宫殿里这位主子自也是上心的,只是二者一比,孰轻孰重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可是看在眼里的。 刚才安小姐来时他们在暗处就已经看到其身后跟着的自家弟兄,他们也收到了消息,叛军近在眼前,皇宫已经不安全了。 眼下清歌侍卫尚未交代该如何做,黑昼首领随着主子了无音讯,叫安小姐把殿内人带走,他们跟在其后保护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他二人一让开安锦舒立马就冲进了大殿。 大殿内透着一股浓香,似桂花香,又不似桂花香,是安锦舒不曾闻过的味道很是奇异。 “顾青沫!”一进大殿安锦舒便大吼道,大殿之内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你若想死在这里便出来与我说一声,若不想死立马现身跟我走。” 大殿内寂静的针落可闻,唯一的回应便是安锦舒自己的回声。 良久她提了口气再次说道:“我知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想你哥哥回来后看到的是你的尸体吧,你想必很清楚我为何会站在这里,若是有胜算我便也不来此自找没趣。” 盛怀安此时也走了进来,捂着口鼻有些奇怪道:“这香怎么如此味道。” 安锦舒回他:“顾小姐乃是边塞之人,想来这香是异域香,我也不曾闻过。” “顾小姐?”盛怀安终是问出了心头疑惑:“姓顾?与太子殿下是何关系?” 安锦舒叹息一声视线打量着大殿之内:“说来话长,等有时间在与怀安哥哥慢慢说。” “我瞧这大殿内不像有人的样子。” 盛怀安打量着往前走了两步,可下一刻有什么东西自安锦舒眼前闪过。 “小心!”她大吼,一把抓过盛怀安的胳膊把他扯了回来,下一刻盛怀安所站之处一个瓷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盛怀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一抬眼就见二楼处一位白衣少女以极度怨恨的眼神盯着他们。 安锦舒自也是瞧见了二楼的人,她知顾青沫不喜欢她,可是盛怀安并未招惹她,刚才那个瓷瓶若不是她手疾眼快把人拉开,盛怀安就得被她砸个头破血流。 她顿时来气:“你有气便冲着我来,伤害无辜算几个意思?” 顾卿辰死死的瞪着她指着宫殿大门:“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就是死也不会与你走的,滚!” “这是你说的,你若死在这里别说我没劝过你。”安锦舒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可随即顾青沫的一句话叫她身子僵了下来。 “你安家人本就是冷血猪狗不如之辈,还劝我?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大乱之际诱骗我出宫殿,然后暗中杀了我,你想跟我哥哥在一起,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 安锦舒周身气压都低了下来,然后她缓缓转过身来望向顾青沫,二人眼神交汇,安锦舒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恨意与怨毒。 她扯了下嘴角再次转身:“你不走便算。” 她头也不回朝殿外走去。 顾青沫在她身后发了疯一般大喊大叫:“你安家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盛怀安听不下去想要转身与之辩论,安锦舒却拉住了他:“走吧,有人保护她想来就算没有我们她也会无事的。” 外面的雨没有停的迹象,安锦舒与盛怀安马不停蹄的准备抄小路出宫。 可是还未到达目的地却碰上了叛军。 二人躲藏不及被其看到个正着。 好巧不巧的是那伙叛军首领竟然是那日山中安锦舒遇见的人。 对方隔着雨幕眯眼打量着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盛怀安把安锦舒护在身后,取出能代表身份的令牌笑道:“我乃是盛国公府的人,这位壮士能否给我个面子,给一条生路,我盛某感激不尽。” 对方能出现在此处显然已经是攻破了宫门,大部队应该已经直奔帝王寝殿准备擒王以令诸侯,而剩余的小部队则是出来探查,他们这种人一旦杀红了眼根本不管你身份,盛怀安自是要小心应对。 一听是盛国公府的人那首领立马笑了,目光也从安锦舒身上收了回来:“原来是盛大人啊,久仰久仰,怎么大半夜的不在你国公府待着跑到这宫里来做什么?” 盛怀安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对方猥琐一笑:“盛大人也着实大胆,这后宫的女人也敢亵玩,就不怕被皇上知道了砍你脑袋。” “哈哈哈哈哈。”听见这话那人身后的贼人发出哄笑之声,显然已经想到了极为污秽肮脏之事。 盛怀安顿时黑了脸,一群臭虫! 他正要发火安锦舒却再一次拉住了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用理会,安全出宫才是主要。” 是了,盛怀安被激怒的火气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群人,烟烟说的没错,眼下安全出宫才是要紧的事。 “盛大人可乐爽了,可我这些兄弟们都还饥渴着呢,听说这皇上后宫的嫔妃都是一顶一的大美人,我们正想去乐呵乐呵,可这皇宫啊太大了,找了半天也找不见路,正好盛大人给带个路如何?” 笑够了,那首领盯着盛怀安的眼神变了,那种眼神似乎只要盛怀安敢说不字,他便会立马冲上来取她二人首级。 盛怀安自也是瞧出了对方的神情变化,于是并未拒绝,可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往安锦舒手中塞了一个东西。 安锦舒低头瞧去,只见那是一包粉末状的东西:“药粉?”她低声道。 盛怀安面不改色轻嗯一声:“一会我说跑,你把这药粉撒出去。” “嗯。” 第407章 转机 对方朝他们行来,安锦舒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因为盛怀安把她护在身后,所以哪怕她有些小动作对方也发现不了。 等对方又走近了些,盛怀安终于喊出了那个字:“跑!” 一声“跑”直接叫对方拔出了刀来,安锦舒却从盛怀安身后猛然窜出,手中药粉直直向对方撒去,那药粉不知是何药制成,遇见水后竟然没有结块,正好一阵风吹来,直接把那药粉吹入了那群人中。 趁着药粉拖延之际,安锦舒与盛怀安掉头就跑。 可对方也不是寻常歹徒,那药粉虽吸入肺中火辣辣的痛,可并不能叫他们放弃追赶。 于是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提刀向安锦舒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安锦舒真的是欲哭无泪,好似她这些日子不是在逃亡就是在被追杀,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怀安哥哥,你我二人需得分开跑,那样至少有一人能活下来。” 安锦舒感觉到自己体力开始下降,她佯装建议实则是为了不拖累盛怀安。 盛怀安却摇头:“不行,我不能放你一个人走。” 安锦舒还想在劝,可他却道:“不要说话,风进了肚子会难受。” 见他坚持,安锦舒便在未出声。 只是跑着跑着二人竟跑进了死胡同。 推攘着两边的宫门,可是都被从里锁住了,往后没有路了,两边也是死路。 盛怀安拉着她就要往回跑,可是随着一声狞笑,一柄弯刀自黑夜中飞出,直插盛怀安肩头。 安锦舒眼睁睁看着那刀没入了盛怀安肩膀,人在她面前瘫倒在地。 “怀安哥哥!”安锦舒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扶起地上盛怀安,脸色苍白手因害怕抖个不停:“你怎么样。” 盛怀安肩膀之上的伤口往外冒着血水,安锦舒想替他捂一捂,可是那刀如钩子钩着他的肉,安锦舒只要一碰,血便流的更为凶猛。 她看着那血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可随着耳边脚步声的临近,她顾不得其他,怒视来人,把盛怀安护在了身后。 盛怀安一把按着她的肩想把她拉至自己身后,可奈何伤口只要一动便撕心裂肺的痛,他痛呼一声,手也无力垂了下去。 “我认出你来了.......”那叛军首领脸上挂着奸笑,不怀好意的看着安锦舒:“你是殿下劫持的那个女子,安如鹤那个老东西的女儿。” 安锦舒目光阴冷毫不畏惧盯着他:“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对方却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抓了你到殿下跟前便知晓了。” 说罢,那人便要上前抓人,安锦舒捏紧手中匕首,打算拼了。 可也是在此时,一声骏马嘶鸣在夜幕中响起,一柄飞剑破空而出携带千钧之力快如闪电直逼叛军首领。 那叛军首领狼狈闪身,虽然动作难看,可真叫他躲过了这强势一击。 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滚起身,那叛军首领手拿弯刀戒备望向黑幕之中。 “踏踏踏........”马蹄声有节奏的传来,安锦舒心却狂跳起来。 她望着那声音所来之处,一双妖孽眉眼跃然于脑海。 会是他吗? 夜幕中的人随着安锦舒的猜想现出身来。 当看见来人安锦舒愣了,紧接着面露狂喜之色:“兄长?” 看见安锦然那叛军首领宛若见了鬼:“你......你是安家人!” “不可能,殿下说安家人都被陛下暗中处置了!”他身后的叛军面面相觑,七嘴八舌难掩慌乱。 安锦然一双皓眸瞅着他们宛若瞅着一群死人。 “小妹,来,过来。”安锦然朝安锦舒招招手。 安锦舒赶紧扶起盛怀安去往安锦然处。 安锦然接上他二人后并未逗留,派人搀扶着盛怀安上马,自己则是带着安锦舒掉马离去,很显然他来此的目的并不是解决那些叛军。 见他们要走那些叛军就要举刀冲上来,可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城墙两边出现了齐刷刷的两排弓箭手,直抵他们所在之处。 还不等他们反应,漫天飞箭携着破风声自天上落下,顷刻之间那群叛军就只剩叛军首领一人。 他再无先前的得意劲头,直接扔了刀匍匐在地不停喊着饶命。 ........... 看着身后那只不过眨眼间便只剩一人的叛军,安锦舒心头是数不尽的茫然与疑惑。 既然有如此兵力,又怎么可能叫叛军攻入皇城? “兄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锦然目不斜视策马奔腾,面色无常似在思考如何言说:“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送你出宫,等此事平定之后自有的是机会解释。” 安锦舒自也知晓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轻嗯一声。 随着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安锦舒赫然瞧见她们必经之路上早已是尸山血海,火光漫天。 安锦舒盯着那地上的残肢断臂,一个没忍住干呕出来。 “闭眼,别看。” 安锦然望着那惨不忍睹的景象眉头紧皱,眼睛不由自主望向大殿方向,那里厮杀声不绝于耳,光是听其声都可想象现场激烈搏杀。 他能听见安锦舒自也能听见,他们身后之人自也听见了,仇霍驾马上前担忧道:“将军,可要末将带人前往支援。” 安锦然却收回视线,继续驾马往前走:“不用,做好殿下交代的任务,莫要私自行事。” “是”仇霍领命,抱拳退下。 安锦舒听着他二人的对话,秀眉深深蹙起看向大殿之处,此处战况如此残忍,里边想来只有更甚。 她们一行人马不停蹄往出口赶去。 可也是在即将抵达出口时变故突生。 身后传来急促马蹄之声。 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向她们所在之处狂奔而来。 为首者一身戎装满身血污,单手捂胸,眉宇之间皆是愤然与不甘。 他身后跟着数百人,一个个皆如过街老鼠,灰头土脸的满目慌张。 而他们的身后,一男子身姿挺拔,身披战袍手执剑,一头黑发束起随着骏马奔腾在风中狂舞。 目似朗星,凛冽如霜,周身煞气冲天,宛若战神再临。 第408章 不会好好说话? 安锦舒嘴角不知何时竟挂上了笑意,瞧着那向她们狼狈逃来之人,便可知晓这场战役谁胜谁败。 顾宏皓胸腔处受了顾卿辰一剑,此刻已是无力再战,瞧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人马,他眉目紧锁。 当看到安锦然与安家族徽之时,他愤怒咆哮一声,前有狼后有虎,哪一条对如今的他而言都是死路。 正准备鱼死网破之间他却眼尖的瞧到了一抹白色倩影。 她一袭白衣如雪,此刻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缩在角落处望着他们身子颤抖,脸色惨白。 在这满地血腥的污秽之处,她是那般格格不入,如误入凡尘的仙女不染尘埃。 而也是她得出现,叫顾宏皓看到了转机。 他猛地勒马调转方向,然后向那白衣女子奔袭过去。 “兄长!救人。” 安锦舒看到顾青沫的瞬间便知事情失去了控制。 顾宏皓显然知晓其人身份,见她身影宛若看见救命稻草,若是叫他近了顾青沫的身那还得了。 “来不及,他速度太快。”安锦然并未动作,他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安锦舒,至于其他的,自有他人去做。 何况顾宏皓的速度着实迅速,他离顾青沫如此之近,他除非长了翅膀,不然哪里能追上。 而顾青沫见那杀气腾腾冲向自己的人,早已吓得僵了身子,立在原地连跑都忘了。 随着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近,顾青沫似乎瞧见了对方手中的一抹寒芒,那是一柄弯刀,是即将取她性命的凶器。 顾青沫啊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不停的往后退去,眨眼之间,人已冲至她的身前,裹着浓重血腥之气,似那夺命的阎王。 可眼见顾宏皓就要杀其快之,突然身下马匹一阵躁动,紧接着抬起前蹄仰天嘶鸣,顾宏皓一个不稳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而那马似受了惊,落下前蹄后直接跑开了。 顾宏皓正欲起身,可下一刻一柄长剑就直接穿过他的肩膀把他牢牢钉死在了地上。 顾卿辰如暗夜修罗,眼眶泛着猩红,盯着顾宏皓的眸子透着嗜血的快感。 手中的长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兴奋的震鸣起来。 “殿下!”随顾宏皓一同逃出来的叛军见其被一箭穿心发出凄厉之声,当即都不管不顾拿起刀乱砍起来。 跟随顾卿辰的黑甲卫早已是心痒难耐,刚才在大殿之前杀得根本不过瘾,此时得了顾卿辰的允准后,一个个皆发出桀桀桀的恐怖笑声。 一道道黑影冲进叛军人群,只听惨叫声响起,不多时,那上百人的叛军便已是成了一座尸山,其叛军死状都极其可怖,不是面皮被划下便是下巴不翼而飞,满尸山的死人,无一人身体完整。 如此恐怖的杀人手法叫安锦舒不寒而栗,在看向那群黑衣人时眼神都变了。 这些人根本不像黑甲卫,倒是像另一种东西。 “哥哥!”顾青沫从地上爬起身来,哭着一头扎进了顾卿辰怀中:“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 顾卿辰虽对她得触碰有些不喜,可知她受了惊吓便也未曾推开,只是任由她抱着哭的哽咽。 殊不知这一幕瞧在远处的少女眼中是那般温情脉脉,她口中泛起苦味,牙齿没由来的有些酸涩。 等到怀中少女哭声小了些,顾卿辰冷声开口:“哭够了?” 顾青沫本想说没有,可是抬眼看见顾卿辰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环抱着他腰身的手缓缓松了开来然后委屈的退后一步:“哭够了。” 顾卿辰转身,一把拔出顾宏皓肩头长剑,然后在其凄惨嘶吼声中,又一剑刺下,正中其腹部。 顾宏皓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一块死肉瘫在地上,双眼焦虑渐失,已是将死之相。 “你跟我过来。”顾卿辰偏首朝身后之人命令道,说罢抬脚往安锦舒方向走去,顾青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恶毒的盯了眼地上的顾宏皓,然后缓步跟上。 看着缓步朝自己而来之人,安锦舒却把身子往安锦然怀中缩了缩,她此刻这么狼狈,衣衫不整定是极为丑陋。 她莫名不想叫顾卿辰看见她此番模样,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可很快,她唯一能借之躲避的自家兄长却翻身下马,抱拳跪地对着顾卿辰恭敬行礼:“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顾卿辰冷声道,紧接着他目光落在了马背上的安锦舒身上,越过安锦然直接走向她。 安锦舒身子立马僵在了马背之上,这一刻她恨不能对方看不见她。 可随即一只大掌朝她伸出,那双手白净细长,如他这个人一般好看却并不秀气。 她有些诧异,刚才他分明拿了染血的剑,为何手却这般干净? 似看出她得疑问,顾卿辰勾唇一笑:“不想叫污秽之物染了阿姐的手,遂特意偷偷擦了擦。” \"噗嗤\"一声安锦舒没忍住笑出声来,想一想顾卿辰如此冷肃的面容之下,偷偷背人用帕子擦手的模样安锦舒就忍不住的发笑。 可当瞧见自家兄长错愕表情与顾青沫恨不能杀了她得眼神后,安锦舒立马止住了笑意,婉谢了顾卿辰准备扶她下马的好意,然后自己翻身跳下马来。 只是跳下时那只受伤的脚腕突然一阵剧烈疼痛,差点害安锦舒摔倒在地,好在她手疾眼快抓住了马鞍,这才没叫自己丢了人。 可顾卿辰却把这一切瞧在眼中,见她宁愿冒着受伤的风险也不愿意搀扶他的手时,他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所以即便经历了这么多,她依旧如此排斥他是吗? 他眼神发暗,神情比之先前更加可怕与严肃,胸腔处一团怒火无从发作,叫他恨不能绑了她好生折磨个三天三夜顺便挖出她的心瞧瞧,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末将不妨先送女眷出宫。”安锦然出声提醒。 顾卿辰没有反对,他本也有此意。 他未曾在瞧安锦舒一眼,走至顾青沫身前与之交代道:“你先出宫,宫里暂时不安全。” 可顾青沫却不愿意走,一直拉着顾卿辰的袖子撒娇,非要留下来陪他。 安锦然与安锦舒就立在一旁,有些无措又有些尴尬,毕竟顾青沫撒起娇来那模样那声音着实绵软。 安锦舒心中突生一股火气,心道如此节骨眼下能不能好生说话?撒娇就好好撒,往人身上凑是做什么? 整的谁不会捏着嗓子说话似得,想当初她勾引顾卿辰时她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凉快呢,切! 第409章 心疼 顾卿辰蹙眉,神色在顾青沫的撒娇中越发暗沉。 对顾青沫他自觉亏欠,也能容忍她古怪的脾性,可眼下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他也无心哄她。 并且....... 他蹙眉看向被其攥在手中的衣物,抬手抽回,他眸子发冷,一把甩开顾青沫往自己身上扒的手一字一句沉声道:“出宫,不要叫我说第二遍。” 了解他的人此刻就已经能看出,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安锦舒瞧出来了,可是她没有出声,同为女子她能看出顾青沫对顾卿辰的依赖与占有。 若是搁着她,也定不会希望自己与在意之人说话时旁人插嘴。 顾青沫没有瞧出顾卿辰的不悦,看顾卿辰凶她,她顿时红了眼,眼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哥哥不要丢吓我,哥哥,你别送我走,我会乖得,真的。” 安锦舒别过脸去不想再看,她拉了拉安锦然的衣袖:“兄长,我们不妨去那边避避雨。” 她不知晓这二人还有多久结束,也不想站在这里打搅他二人,索性起了避让的心思。 安锦然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处长廊,他看安锦舒小脸被雨淋的有些发紫心疼的把她肩上衣服扯了扯。 “在忍忍。” 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二人身上,顾卿辰未曾发话他们岂能随意离开,物是人非,今非昔比,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 安锦舒知晓自家兄长在担心什么,此一战,顾卿辰已稳坐太子之位,登帝位也不过是朝夕之间,自是不能如从前一般。 她便也强忍心头酸楚,安静立在原地。 顾青沫的哭诉未曾换来顾卿辰的心软,安锦然适时的上去劝慰,可换来的是顾青沫的反手一掌。 这一巴掌不仅叫安锦舒愣了,也叫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青沫许是也发觉自己闯祸了,立马不再哭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可面上却无丝毫愧疚之色。 安锦然没那么多心思,虽然人前被女子掌掴了一掌有些失了面子,可俗话常言,宰相肚里能撑船,他自是不会因此小事与一个小女子计较。 何况只是挨了一巴掌,也不疼,对方也是气头之上失手罢了。 可安锦舒却知道,顾青沫这一掌并非偶然,不是她恶意揣测别人,只是顾青沫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恨她看的真真切切。 顾青沫可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实际上也只是她以为。 安锦舒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无妨,不过是一巴掌,若是这样能叫其舒坦些,也算是付出最小的代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孤宏皓倒下的位置传来一阵狂笑声。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那本将死的顾宏皓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腹部还插着顾卿辰那柄利剑。 他宛若没有痛觉,一把抽出,随着腹部血流如注,他面庞却诡异的现起红光,唇色如血笑意森森,显得是怪诞又恐怖。 这有可能吗? 安锦舒望着眼前这诡异一幕只觉后背发凉,刚才她亲眼所见顾卿辰给了他致命两击,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可能。 何况人真的能在这种流血速度下存活吗? “这怎么可能?”安锦然也是吓了一跳,突然他想到什么对着顾卿辰道:“末将知晓一种邪术,似蛊非蛊,可种于人体,在人将死之际还能站起身,宛若常人。” “此蛊意义何在?”安锦舒疑惑开口。 正巧这也是顾卿辰的疑惑之处,安锦然垂眸想了想道:“似乎会受此影响,力大无穷,且浑身剧毒。” “那岂不是如昙花一现,过后便彻底消亡了。”安锦舒望着远处嘶吼之人眼中透出些颓色。 连救都救不了了,这个蛊就似燃烧人生命最后一口气,就算得到那一瞬间的无敌,可过后的代价也是无法消受的。 “皇侄儿!你好狠的心呐!” 顾宏皓已然疯魔,站在原地手执长剑青面獠牙,笑若恶鬼。 他仰天狂笑,所站之处被血色染透,随着雨水冲刷流成一道血河。 顾卿辰满目薄凉凝视着他:“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哈!”顾宏皓抬剑直指中心大殿:“那里,那个皇位乃是我让出去的!我要收回来我有何错!错是你们!” “他疯了哥哥,杀了他!杀了他。”顾青沫被顾宏皓这副模样吓坏了,躲在顾卿辰身后不停叫嚷着叫顾卿辰杀了对方。 相比较顾宏皓的癫狂,顾青沫此刻才是最叫人诧异的那一个,谁又能想到她看似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实际隐藏着一个嗜血恶鬼呢。 从大殿内悄无声息砸落的花瓶到此刻叫顾卿辰前去杀了对方,似乎杀人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可不等众人做出应对之策,顾宏皓的笑声却猛然消失了。 只见他抬起手来,手中长剑被他高高举起。 然后在他诡异的笑意之中,他身子一阵颤动,手中长剑被他狠狠掷出。 那长剑宛若被注入了魔力,剑身发出一阵红光,裹着血腥之色直射而出。 长剑脱手,顾宏皓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向顾卿辰,然后朝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之他的眉心被一箭刺中,曾经得天下人称颂的先太子在无边的不甘与悔恨之中轰然倒地,彻底没了生息。 而他临死前用了最后气力射出的长剑却是以拉枯摧朽之势斩开了阻挡的兵器,奔着安锦舒的所在之处而去。 “小心!” 安锦然大惊失色就要去拉安锦舒,可那剑却比他想的还要快。 不等他碰到安锦舒,长剑就已到了眼前。 “不要!” 随着顾青沫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安锦舒眼睁睁看着顾卿辰挡在了她的身前被那长剑穿破胸膛。 看着他一口鲜血喷出,失去血色。 她本想上前去瞧瞧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傻,明知这剑是顾宏皓异变后用尽了气力投掷而出,对方就是想要拿她做赌,赌顾卿辰的命。 他定是知晓,为何还要替她挡。 可也是这一抬脚,安锦舒只觉肩头痛的厉害,然后她低头瞧去,只见穿破顾卿辰胸膛的那柄长剑不知何时也穿过了她的肩膀,留下一个血洞。 此刻正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真疼啊....... 她喉头发痒,下一刻口中腥甜涌现,嘴角漫出鲜血。 未曾来得及向前迈出一步,安锦舒娇小身躯便已倒下。 她杏眸瞪的极大,满眼痛苦望着顾卿辰的方向,见他流着血泪满面狰狞,看着他捂着胸口在地上艰难往她的方向爬行。 他在嘶吼,而每嘶吼一声,他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来。 安锦舒看见他眼睛猩红,满目悲怆,对着她的方向不停地喊着什么,可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她好想对他说她没事,就是有点困想睡一觉。 但她努力了,但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 晕死过去的前一刻,安锦舒感觉自己被人搂在了怀中,很暖很暖。 她还听见了熟悉的心跳声,闻见了那幽幽冷香,她有没有对顾卿辰说过他身上的熏香很好闻? 好像说过吧....... 无事,若是没有说过,就等她睡醒再说吧。 第410章 各自珍重 春去秋来,冬走暑至,一年时间匆匆而过...... 这日雨停荷芰逗浓香,岸边蝉噪垂杨,晴云轻漾,熏风无浪,倒是个难见的好天气。 穿着红色轻纱的少女匆匆自长廊穿过,手中提着食盒,如一只翩翩蝴蝶轻盈而欢快。 近日天气炎热,好不容易昨夜下了场雨凉快了些许,刚好内务府今儿早间发了一批冰块,她便早早做了这冰酪子。 做好后顾不得尝便马不停蹄的给人送去,生怕跑慢了化掉了。 只是等少女兴冲冲跑到大殿看到那榻前坐着的人影时,她面上笑容僵在了嘴角。 顾青沫背影纤柔,青丝如墨轻拂过她的腰间,勾勒出一种淡雅而婉约的美。 她身穿镶着银丝的细纱裙,踩着绯色莲花绣花鞋,头上带着同色锦鲤戏莲的发冠,抬手动作间娴静温婉,柔情似水,瞧着榻上之人眉眼是那般温柔与心疼。 “一年了......”顾青沫叹息一声,缓缓抬眼看向她:“真快对不对。” 安锦舒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顾青沫也不在意,拧了盆中帕子再次轻柔为榻上之人擦拭脸颊,她擦了多久安锦舒便在原地等了她多久。 安锦舒没有打搅她,顾青沫亦未再像一年前那般胡乱发疯。 等她擦拭完这才站起身来,安锦舒提着食盒上前打开盖子这才发现冰酪子已经化成了一碗水。 她有些失望的把食盒盖上,化了味道就变了,看来她得重新做一份了。 “给哥哥做的?”顾青沫端着手朝她笑着。 安锦舒回过身没有隐瞒:“早间内务府送了冰块,心血来潮所以做了些酪子,想着拿来给阿弟尝尝。” 顾青沫看了一眼榻上人:“哥哥如今昏迷不醒肠胃较弱,不适宜吃这些冰东西,安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在做了。” 安锦舒提着食盒有些无措她尴尬一笑,可随即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倒是忘了这一茬,可阿弟躺在此处已是折磨,若连美食都尝不到岂不是更加难受。” “哥哥他如今的身子已经受不得一点任何一点差错,太医说了,若是这个月哥哥在不醒,便再也醒不来了,哥哥会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你如今还想害哥哥一次?” “你说什么?” 安锦舒却一把抓住顾青沫的手急切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一个月醒不过来就再也不会醒了?哪个太医说的!” 她承认此次顾卿辰睡得久了些,痊愈的慢了些,可是他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 那些庸医的话怎么可能信得。 要听也得听莫..... \"莫阁老亲口所言。\"顾青沫冷笑一声。 安锦舒手中食盒“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如果是莫老所言,那定是真的...... 可是如何就能如此笃定? 安锦舒视线落在榻上,那里顾卿辰正安静闭着眼,宛若睡着一般呼吸匀称,唇角似还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生的貌美,侧脸更是轮廓分明,挺拔俊朗,如鬼斧神工之作,叫人难以挪开眼来。 安锦舒无法想象他这般本该成就一番伟业之人后半辈子躺在榻上苟活,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痛苦,对她亦然。 突然她的手被人反手抓住,安锦舒回神望向面前之人。 顾青沫抓着她得胳膊,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嘴唇都在哆嗦,周身都透着恐惧。 她眼里的绝望似要把安锦舒淹没,叫她的心没由来的揪着疼。 刚才还好好的人只在瞬间便已泣不成声,她声音凄厉,语不成调,满眼祈求的看着安锦舒,身子不停的往下跪去。 “算我求求你,你离开哥哥吧,哥哥为了你多少次九死一生,你大发慈悲离开哥哥吧,我求你,我给你跪下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安锦舒的胳膊,安锦舒很痛却没有甩开她。 痛点也好,身子痛……心就不痛了。 一行清泪自安锦舒眼角滚落,她得视线从始至终不曾离开榻上之人。 这一年自她醒来,知晓他为了救她只余一口气时,她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放了两大碗血给他。 她以为顾卿辰会像曾经一样,喝了她的血便会醒来,可是等她身体痊愈他也未曾睁开眼睛。 他似乎睡着了亦或是太累了,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动静。 安锦舒求得圣命留在宫中,她坚持不懈日日前来看他,她最想做的便是看着他醒过来,然后告诉他,她一直陪着他,从来不曾离开过。 顾青沫自顾卿辰出事后似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为难过自己,也没有在发过疯。 可是安锦舒知道,她只是把那些情绪统统压在了心里,顾卿辰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如对方一样容忍你的撒娇与任性时,她便只能逼着自己学会忍耐。 她太久没有如此情绪失控了,久到安锦舒都忘了,她与顾卿辰与顾青沫之间隔着一千多条人命,这是她无法摆脱的事实。 她安家虽在一年前的叛军围城一战夺得功绩重复荣光,可有些事情不会变。 顾卿辰是她阿弟,而她是他阿姐,这是全天下人皆知的事怎么变? 安锦舒苦笑一声,声音发哑:“我的离开改变不了他无法醒来的事实,如果我的离开能换来他的苏醒,别说离开,就算永远消失我都愿意,可是能吗?” “能。”顾青沫却魔怔般点了点头:“宫里的道士说了,只要你离开哥哥必会苏醒,说你二人天生相克,你在一日哥哥便会昏迷一日,你一日在身边,哥哥便会一日陷在危险之中,不论真假,如今之际都要试试不是吗?你忍心哥哥一直这样昏迷下去然后成为一个废人吗?” 若是搁在上一世安锦舒不会信怪力乱神,妖鬼之言,可是她偏偏重生了。 不仅重生还有上一世的记忆,偏顾卿辰也梦见了上一世的事,如此怪诞之事世间又有几人遇见过呢? 所以她信九尺头上有神明,也信花鸟鱼虫能成精,她虔诚信佛,因她本就窥见天机,已是入了怪力乱神之说,她自然是信顾青沫的话得。 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她愿意离开,如果她得离开真的能唤来顾卿辰的苏醒与痊愈,那就叫她二人此生不复相见,各自珍重吧。 第411章 曾经 但是她不会单听顾青沫的只词片语就认定下来。 她看着顾青沫,眼中是一片清明:“我要如何信你所说的话?” 顾青沫见她有松口的迹象立马就道:“皇帝伯伯知晓的,那个道士说的时候他也在一旁,或者你怕我骗你,你也可以去找旁的道士在算算。” “我知道了。”安锦舒甩开她的手往外走去。 顾青沫的抽泣声一直回响在大殿之中,直到安锦舒走出了大殿,大殿的大门缓缓闭合上,那哭声才戛然而止。 顾青沫的眼中哪里还有半点绝望与恐惧,她盯着宫殿大门眼神凶狠,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的贴身婢女花元走上前来,与她一般模样恶狠狠盯着宫殿门。 “真不要脸,不清不楚赖在这皇宫里不走,当初若不是她,殿下怎么可能直到如今还昏迷不醒,小姐你当初就是心太软,若是当初听奴婢的把那香全部放了,配合着那蛊虫,那反贼定是从地上起来就暴走了,怎么可能还等那么久才动手,给了殿下反应的机会。” “不....不是的。”顾青沫摇头反驳:“我没有心软。” 花元却呵呵嗤笑道:“小姐有没有心软奴婢可是瞧着的,小姐难道忘了曾经的日子?如此优柔寡断是还想回去过以前那种日子?” 顾青沫听着她的话以往的一幕幕皆在她脑海之中浮现,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捂着脑袋痛苦的蹲下身来。 自她从边塞的死人坑中爬出来时她就知道,若想活着便要去争去抢,小至一口吃的,大至人或物。 她在死人坑里与那些野狗抢着一块还算完好的焦肉,与那些比她还高还大的乞丐们抢一块发馊的馒头。 为了活着,众人都不愿意上的奴隶马车,她上了,因为不上她就要被那群恶心又肮脏的乞丐玷污,侮辱。 她被卖给了一个年迈的巫师,那一年她被各种毒虫与毒草折磨的痛不欲生,身子也是那个时候垮了。 她受不了每日每夜的折磨,她害怕虫子,更害怕那些蛇,于是在某天夜里她举刀杀了那个巫师,拿着他撰写的毕生心得逃离了那个魔窟。 借着清秀的外貌,她哄骗了一户山中人家暂留下了她,可是那户人家的儿子是个禽兽,在她初潮的那一晚,他无情的撕碎了自己的衣裳,夺走了她得清白。 可她曾经认为良善的两夫妻却在之后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不仅未惩治责骂他们儿子的禽兽行径并捆住了她的手脚把她关在了柴房,表示若不给他们儿子生个种,这辈子都别想从柴房出来。 从一个虎口出来又落入了另一个深渊,那一阵子,顾青沫夜夜忍受着那畜生的侮辱发誓定要把他们一家人千刀万剐。 终于有一日她抓住了机会,趁着那畜生醉酒之际哄骗着他解开了自己手脚上的绳子,然后把他活活勒死在自己身下。 然后又偷偷在主屋的前后与屋中洒上了菜花油,趁着夜黑风高一把火烧死了那夫妻二人,事后她用了一天时间把那一家三口砍成了碎块,扔进了山中叫狗分食。 之后她一路南下,在路过一处富饶之地时,她遇到了一位极好的人,她会给自己买吃的,买穿的。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救赎,可是对方是披着人皮的饿狼。 对方是做那人肉生意的人牙子,见她有几分姿色起了歹心,诱骗着她想叫她为她卖命去伺候那些老爷们。 被她发现后,对方直接上硬的,把她塞进了一位员外的屋中,那员外在床事之间极为变态,她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之后一簪子刺死了那员外逃之夭夭。 可惜她并未逃出对方掌心,对方见她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又怕她再次惹出祸事,于是便把她卖给了奴隶贩子挣了一笔。 兜兜转转如此大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奴隶贩子手中,那个时候顾青沫只有一个念头,死了算了。 可是被绑在看台上叫卖时她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她面前驶过,看见了坐在里边眼神清澈的少女。 她与对方之间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她想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富贵,衣食无忧。 而她唯一的小小的愿望上天都不满足她。 她只想父亲,母亲,哥哥陪在她身边,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就是这么渺小的愿望也被人摧毁,害她如今只得像蝼蚁一样苟活着。 在后来她留在了盛之双身边,盛之双与她一样都是可怜人。 也是从盛之双那里她知晓了自己哥哥没有死,他成了安家的义子,那个毁了她得家,害死她父母的安家。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恨顾卿辰的,所以那么多年,她也不曾去寻过他。 可是直到再次见面顾青沫才知晓,她太渴望爱了,渴望亲情,渴望有一个家,顾卿辰是这个世上除了盛之双以外会对她好的人,她不想任何人分走这份爱。 所以见到安锦舒时她除了对仇人的愤恨,还有害怕,她看见自己哥哥对她那样好,她真的好害怕。 她看见哥哥带她去摘星楼,看到哥哥抱着她笑,看着哥哥为了她顶撞皇帝,为了她谋划好一切。 她知道若是不除掉她,哥哥的爱总有一天会消失。 所以她暗地中给顾宏皓递去了消息,准备借刀杀人,当得知安锦舒被劫持后她又惊又喜,惊的是怕事情败露,喜的是她此次被绑走定是难以活着回来。 可是哥哥把人带回来了,不仅把人完好的送了回来,还加派了人手保护。 那夜宫变,实则她早已知晓,她分明可以早些躲起来或者早些离开,可是她无法放弃这极好的能杀掉安锦舒的机会。 她赌安锦舒为了讨好她哥哥会前来带她走。 她早早就在殿里烧了她特调的熏香,准备等安锦舒前来,准备迷晕她然后杀了她。 果不其然她来了,只是她得身边跟了另一个人,盛怀安的出现打乱了计划,她不得已只得忍耐。 好在顾宏皓叫她看到了机会,趁着哥哥重伤他离开之际,她把蛊虫下在了顾宏皓的肚子中。 此蛊正是安锦然所说的邪术,蛊虫用草药喂养长大,配以特殊手法炼制,此蛊虫进入人体后会进入人的脑袋之中,刺激着将死之人站起身来。 对方会凭刺激对生前最不甘心之事做出最后一搏,这便也是顾宏皓会怒吼那句话的原由。 至于那柄长剑为何刺向的是安锦舒而不是顾卿辰,只是因为草药的味道,安锦舒在大殿时身上沾染了蛊虫最讨厌的草药味道,这便也是顾宏皓一直发狂的原因。 蛊虫讨厌这个味道,所以才会刺激着顾宏皓去杀了安锦舒。 这本在顾青沫的计划中,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哥哥会挡在安锦舒身前,为她抗下那致命一击。 第412章 朕想在死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顾青沫无数个夜晚都难以入睡。 她只要闭眼就会想起曾经经历的那一切,她好害怕睡着后再睁眼会回到以前那般日子。 哥哥受伤昏迷后,她夜夜以泪洗目,如花元所言,如果当初她不那么优柔寡断,是不是就不会给哥哥反应的机会,哥哥便也不会受伤。 如果哥哥一直如此,等皇帝伯伯一死,新帝登基,这宫里岂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是不是又会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如今的锦衣华服,金钗珠玉她就再也摸不到了。 “小姐如今要做的就是把对方从太子殿下身边赶走。”花元恶狠狠笑道。 只见她清秀面庞变得狰狞,踮起脚在顾青沫耳边耳语了几句。 顾青沫的神情本是茫然无措与后悔。 听完花元的话后她得神色立马变得狠厉起来,眼神也同样变得尖锐。 “你说的对,不能叫她在回到哥哥身边,走,我们去找皇帝伯伯。” 安锦舒回到朝似宫,越想越觉离开一事应该去问清楚,她曾经发过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到顾卿辰醒来。 若是她得离开真的如顾青沫所言能换来顾卿辰的苏醒,那就算食言被天打雷劈那她也受着。 她唤来红鲤把食盒交到她手中,让她再去备一份。 红鲤接过食盒,打开瞧到里边未动的冰酪子奇怪道:“四少爷不是最爱小姐做的冰酪子,上一次小姐做了四少爷不是都吃完了,此次怎么一口未动,都化了。” 安锦舒轻笑:“出了点事不曾喂给他尝尝,拿下去倒掉吧,顺便在准备一份,我要去趟前面。” “小姐要去皇上那里?”红鲤惊呼:“去做什么?” “有些事需要确认,去准备吧。” 红鲤点点头,赶紧下去准备了。 给皇上吃的东西那定不能太过简便,所以红鲤费了些时间,东西做好后安锦舒便领着她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走至门口时正巧李风成从养心殿内出来,本还担心跑个空的安锦舒见到他后立马笑着迎了上去,李风成自也是看到了她二人,立马笑迎道:“这不是巧了不是吗。” “李公公此话怎讲?”安锦舒奇怪。 李风成呵呵笑着推开殿门:“刚儿万岁爷还叫奴才去唤你呢,结果安小姐你呐就自个来了,可不是巧了。” “陛下要见我?”安锦舒有些诧异。 李风成端着笑让开了道来:“安小姐请吧,万岁爷在里边儿等你呢。” 安锦舒自红鲤手中接过食盒,朝李风成点头致意,然后迈入了大殿之内。 一如以前,大殿内龙涎香混合着草药的味道混合成一股子奇怪味道。 安锦舒神色平静的往里而去,有那小宫女为她指路,然后带她到了皇上休息的龙榻之前。 “臣女安锦舒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安锦舒按规矩跪下行礼。 幔帐之中传来响动,两个宫女上前捞开了幔帐。 安锦舒匍匐在地不敢逾矩,只听元安帝虚弱声音响起:“你们退下吧。” “是。”小宫女们匆忙退下。 安锦舒趴在地上没敢乱看,直到元安帝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你,平身吧。” “谢陛下。”安锦舒从地上站起,可眼睛依旧不曾乱瞧。 元安帝瞧着榻前少女,见她规矩有礼,低眉颔首的端庄模样微微一笑:“朕有些话想与你说,你不必拘礼。” “是。”安锦舒这才敢抬起头来。 见到榻上人时她瞳孔有一瞬间的瑟缩,是惊的,但她隐藏的很好,并未表现出内心的惊讶。 可元安帝又岂能瞧不出她那一闪而逝的神色,并不在意打趣道:“是不是吓着你了,朕这副模样确实比不得以前了,如今能活着都是放心不下辰儿那孩子。” 提及顾卿辰安锦舒有一瞬间的颓然,然后她举起手中食盒准备放置在榻边的桌案上:“臣女做了些冰酪子特意送来给陛下尝尝。” “青沫已经与你说过了吧,国师算下之事。” 安锦舒提着食盒的手僵在了空中,然后她扯了扯嘴角把食盒打开:“说了。” “朕想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安锦舒把冰酪子拿出来,然后贴心的放在了离元安帝最近的地方跪下身来:“太子殿下是为救臣女才会如此,如果没有太子殿下为臣女挡下那一剑,恐怕臣女早已魂归西天,所以臣女愿意为太子殿下做任何事,包括离开他。” 元安帝垂目神色复杂的盯着榻前的少女,然后幽幽叹息一声:“朕的身子状况你也瞧见了,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在朕大限将近时辰儿还是醒不过来这天下便要彻底乱了,胡言乱语也好,鬼神乱言也罢,总归要试一试才能知晓。” 安锦舒的身子随着元安帝的话慢慢凉透了,她不用再多问了,元安帝已经告诉她答案了,顾青沫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臣,臣女自愿离宫。”她额头点地眼眶发酸,这几个字宛若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朕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元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锦舒抬眼望向他:“陛下请说。” 不曾想她话才落元安帝却猛烈的咳嗽起来,且有越咳越烈的征兆,咳着咳着他开始咳血,安锦舒吓坏了,连滚带爬前去唤人。 李风成叫她在殿外等待,然后带着人进了大殿。 安锦舒在大殿外站着,等到日头渐渐西落,等到灯笼幽幽亮起,然后她终于在雨落下的前一刻等到了身后大殿门开。 他面色凝重,出来后对着她得第一句话就是:“安小姐随我来。” 安锦舒能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便也知晓了元安帝的情况不太好。 果不其然,等她在见到元安帝时,只这短短几个时辰他便有油尽灯枯之兆,就连坐都困难了,只有半倚靠着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臣女.....”她还没有下跪,元安帝便向她招了招手。 安锦舒没有犹豫走上前去。 元安帝拍了拍身旁位置示意她坐下,安锦舒乖觉坐下。 “朕知晓,辰儿那孩子喜欢你。” 安锦舒身子僵住。 “朕本也想顺着他的心意支持他,可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是天上的龙,该受世人敬仰,不该遭世人唾弃。” “你与他本就乱了伦常,为世俗所不容。” “你与他八字相克,天生相杀,且为孽缘。” “朕这一生亏欠辰儿与他娘良多,朕想在死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安小姐可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可能理解朕的心情?” 第413章 小人偶 轰隆! 一声惊雷炸起,带着闪电划破天际。 大雨瓢泼,两道人影在大雨拍打的廊下缓慢的走着。 元安帝的话还清晰的响彻在她耳旁。 「朕了解辰儿那孩子,若是留着念想,必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朕会与辰儿说你死在了那夜宫变之中,朕会给你一个新身份,朕也不会亏待你安家,算是朕对你的补偿。」 皇帝想要一个人消失是那般轻而易举的事,元安帝若是想杀她,她可能早就死了。 作为天子他能那般低声下气与自己道出心里话,选择了最客气的方式,她自也不能不识抬举。 安锦舒的小脸泛着青色的白,魂不守舍间她望着自廊上滴落的雨珠,停下了步子。 去留从来由不得她。 当她被冠上“相克”二字时,她也就注定了不能在留在宫里,留在顾卿辰身边。 她本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顾青沫所言为虚,谁曾想竟是真的。 安锦舒伸出手去,像以往很多次一样,接住那滚落的雨水。 只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她感觉雨水是这般冰凉彻骨。 “红鲤,回宫收拾一下,咱们连夜出宫。” 红鲤猛地听着这话低低哦了一声,然后眼睛突然就直了惊呼道:“什么?” 安锦舒抬脚往前走,红鲤急急在后面追。 “小姐,咱们为什么突然要出宫?发生什么事了?咱们不等四少爷醒了吗?” 安锦舒目视前方,步子未停,也不曾回答她的问题。 红鲤见安锦舒脸色不好也不理会自己便知晓定是出事了,也不再追问。 ………… 一位小宫女脚步匆匆跑进了大殿内,花元正在给顾青沫梳妆,见她回来顾青沫立马就站起身来急切问道:“如何?” 那小宫女露出笑意来:“如姑娘所愿。” 顾青沫立马笑颜如花:“那人呢?” “已经回宫殿了。” “花元。”顾青沫扭头看向身旁之人:“我记得你说过,我哥哥曾经送给她一支梅花簪子是吗?” 花元想了想不确定道:“奴婢也只是听闻,并未证实过。” “凡事不可能空穴来风,是不是咱们去探探便知晓了。” 安锦舒进宫是被顾卿辰绑进来的,后来被安置在宫殿内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虽有顾卿辰赐下的朱钗衣裳可那毕竟都不是她的,所以说是收拾,实际上她也不过两件旧衣,一些小东西,打包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孤零零的躺在桌案之上。 剩余的东西她一样也不曾带走。 安锦舒坐在凳子上把玩着顾卿辰送她的小人偶,等着小太监前来唤她出宫。 只是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小太监反倒等来了顾青沫。 见到她安锦舒并没有意外,可也未曾想通她为何会在这个时辰顶着雨也要前来。 她的离开虽是顾青沫喜成乐见之事,可她的宫殿离她的朝似宫距离如此之远,她想来不单单是前来给她送别这么简单的吧。 出于礼貌,安锦舒还是起身与之打了个招呼。 顾青沫也很客气,客气的......过了头。 “安姐姐,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加之你我两家的恩怨,我心中有气,希望你莫要怪罪。” 安姐姐? 安锦舒听着这个称呼一阵牙酸,心道对方这葫芦中卖的什么药要这般膈应人。 “你要离宫之事李公公已经与我说了,只是我翻来覆去总觉这事少了些什么......”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眼神躲闪模样安锦舒直接挑明了话来:“你有话不妨直说。” “哥哥曾经送过安姐姐你一支梅花簪子,我想......安姐姐不然把那个簪子留下吧,等哥哥醒来,看到那个簪子也能断了念想。”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安锦舒心头冷笑。 所以她的离开与销声匿迹依旧无法打消顾青沫心头惧怕,还需她留下些东西来叫顾卿辰相信她死了吗?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呢?” “这......”顾青沫再次踌躇起来,然后抬眼小声道:“我也不知晓哥哥送过你什么。” 这话意思已然明了,我并不知晓哥哥以前送过你什么,自然也不知晓哥哥送过你梅花簪子,那此刻我知晓,定是有人吩咐。 安锦舒苦涩一笑:“簪子不在我身上,等我归家,我叫人给你送来。” 可顾青沫却眼尖的瞧到她手中的小人偶,指着那小人偶道:“既然簪子不在安姐姐你身上,不妨把这个小人偶留下吧.” 安锦舒捏着小人偶的手不由紧了,她把那小人偶藏入袖中:“这个不行。” “为何不行?”顾青沫看似懵懂的望着她,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那个小人偶拿过来。 她曾经见过哥哥亲手雕刻这个人偶,所以比起簪子,她更想要这个人偶。 “这个是.....”安锦舒话没说完手中东西便被抽走。 她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去抢,可却扑了个空。 “你这上手明抢强盗啊你!”红鲤见本属于自家小姐的人偶被抢走了立马就不乐意了,准备上前抢回来。 可安锦舒却拉住了她,这是她和顾青沫的事,她要自己与顾青沫解决。 她伸出手盯着顾青沫:“还给我。” 可到了手的东西岂还有还回去的道理,顾青沫摆弄着那人偶似乎很好奇:“安姐姐太小气了,不就是一个人偶都舍不得给,我那宫殿里还有好多人偶,我去给你拿,用那些跟你换如何。” 说着顾青沫就要走,安锦舒眼睛一眯,顿时三步并两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神都暗了下来:“我再问说一次,还给我。” 顾青沫没曾想一个小人偶会惹得安锦舒变了脸,可还回去她也是不乐意的。 于是二人便僵持在了原地,直到小太监前来唤人这才打破了二人间的僵持。 她可以为了顾卿辰离开,也可以接受从此销声匿迹世界上再无安锦舒这个人。 可是她不能忍受别人从她手中抢东西。 所以当顾青沫依旧没有把东西还给她的意思后,安锦舒也没有在与她客气。 直接捞了袖子上手去抢。 顾青沫还要反抗,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顾青沫扇懵在了原地。 未曾理会她的发愣,安锦舒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人偶,紧接眉峰微扬给了顾青沫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利落转身。 “红鲤,阿梨,我们走!” 红鲤立马抱着包裹屁颠颠跟上安锦舒,路过顾青沫时还轻嗤了她一声。 不怪自己小姐打她,抢人家东西活该! 等顾青沫意识到自己被打准备要找安锦舒算账时,大殿之中早已没有安锦舒的踪迹了,她气的原地跺脚咬牙,最终因为气不过冲进雨中摔下台阶,疼死了过去。 第414章 放女儿去吧 马车上安锦舒双手攥着那小小人偶,垂首发着呆,显然心情不佳。 红鲤与阿梨对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那个小姐,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晚上回来你都没用膳,现在肯定饿了吧,奴婢出来时装了些糕点。” 说着她胳膊肘撞了撞阿梨,阿梨立马反应过来接着话茬拿出包裹笑呵呵道:“对对对,小姐你一定饿了,这里边有你最爱吃的梨花酥,奴婢特意装起来了。” 阿梨赶紧去翻包裹,谁曾想一个东西从包裹中掉落出来,好巧不巧的刚好滚到安锦舒脚边。 安锦舒伸手捡起,透过烛光可见那是一块由黑玉打造而成的小小印章,上面刻着安家图腾,最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辰字。 “这是阿弟的私印......”她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想到什么身子稍稍颤抖:“为何会在这里?” 她以为安家出事后东西都被收走了....... 红鲤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她,毕竟她回到安锦舒身边这么久也未曾说过顾卿辰的私印在她那里。 “是奴婢拿的,奴婢本想把东西给小姐,可是奴婢看四少爷已经恢复了太子身份,便又想着会不会多此一举,遂一直未曾拿出来。” 当初安家出事,根本来不及带走贵重之物,这个私印也是红鲤在紧急之下随手拿的,之后便一直随身带着,不曾想今日却在这种时候以最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安锦舒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也没有理由怪罪她,自她主仆二人碰面便是祸事不断,都在努力保命,谁还能想起这些东西。 把私印揣进怀中安锦舒存了些私心:“若是有人问起,便说私印丢了吧。” 红鲤点点头。 雨还在下,雷鸣声不断,她们的马车疾驰过街道很快就到了都护府大门前。 许是并不知晓她会归府,所以府门前没有人出来迎接,只有那手持长枪的侍卫凶神恶煞伫立在府门之前。 隔了如此久回到家中,安锦舒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红鲤搀扶着她下了马车,那门口侍卫见大半夜有人要进府立马举长枪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都护府。” “瞎了你的狗眼,都护府三小姐都不认得了,还不滚开。”红鲤气极,她们不过离家几月便敢拦路,实在该骂。 那两个侍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眼睛看见不远处的宫中马车,他们突然想起府中三小姐确实是在宫内。 二人立马收起长枪退了开去,并赶紧推开了府门。 安锦舒迈进府内,然后一路无阻的回到了自己的繁锦阁。 安家众人很快就收到了安锦舒归府的消息,不多时就都围在了她的屋子中。 如此久不见家中人,安锦舒自也抱着自家娘亲与祖母好生哭了一通,话着思念之情。 后来一家人冷静下来后围坐在一起说起了这期间之事。 安家的消失确实是顾卿辰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叫叛贼放松警惕,早些实施计划。 他隐瞒的太好了,没有任何漏洞,就连安如鹤与安锦然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得不称赞其心思缜密。 安家能渡过此次难关除却安家将功补过击退叛军之外,最大的功臣便是安锦舒了,安家人都已知晓顾卿辰对安锦舒的心思,提及此屋中气冷了下来。 曲氏最先回过神,挥手屏退了众人,表示烟烟刚回家,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先休息,有什么事第二日再说。 安家其余人也觉天色过晚,于是都离开了,唯独曲氏留了下来。 这夜雷雨声中,安锦舒与其彻夜长谈,说了很多,曲氏也知晓了她与元安帝达成协议一事。 曲氏无法接受,可也知晓,此事由不得她们做主。 元安帝的密旨很快就到了安家,安家众人便也是从此刻知晓了即将要发生之事。 安老太太无法接受气晕过去,安如鹤则是把安锦舒叫到了书房中准备好生与她谈谈。 书房内,曲氏,安锦然,安如鹤还有安锦舒皆在,安锦舒站在书房中央低垂着头不发一言,而其余人则是站在她面前,脸色凝重又难看。 明黄色的密旨静躺在桌案之上,就像那看不见的闸刀悬在安家众人脑袋之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曲氏叹息一声,她安家何时才能太平下来。 安如鹤一拍桌子,满面怒容:“如此无理要求,恕我不能同意,我安如鹤不要这身官袍也绝不卖女求荣,我好端端的闺女如何就平白没了!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行了,如今哪里又是你愿意她不愿意之事,陛下既下密旨定是铁了心要如此实行,怕是此时此刻黑甲卫就在外等着我们一家子商量完后好去善后呢,你若不同意,且瞧瞧今日可能出得去这个大门。” 曲氏算是看明白了,她安家如今是板上的鱼肉,谁都能剁两刀,偏她们还敢怒不敢言,毕竟这轻则掉脑袋,重则诛连九族,元安帝他一个将死之人,为了给他儿子铺路什么都做的出来。 安家人心里清楚,就如安锦舒的想法,这哪里是他们能说不的事。 “这不是小事,小妹明明好生活着呢,如今却要因为一个道士的话从此放弃安家嫡女的身份去做一个无名无姓之人,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若阿辰没醒又当如何?可能恢复我小妹身份?” 安锦然面对此事也是不乐意了,既然说离开皇宫就无事,那人走了不就好了,偏要人彻底消失,这算哪门子强盗行径。 “其实也好。”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安锦舒出声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直直跪地,眼神坚定且澄澈。 “此事其实对大家都好,全了君臣之仪,元安帝无法挑我安家错处,未亡前,定会捧着我安家,我的死可以绝了阿弟的念想,叫他做好他的太子,登基后做好帝王,也免于世人唾弃。” “而于我......不瞒爹爹与阿娘,烟烟一直想要出去走走,去瞧瞧大漠的孤烟,去看看南边的落霞峰,听听川安的黄梅戏,感受一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与烟火。” “阿弟以前助我脱离险境,一次次以身涉险冒死救我,他也曾冒死救过兄长,后来还高抬贵手放过我安家,他不仅是我阿弟,还是我的恩人。 此次若是没有他,女儿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们,所以为了他女儿可以做任何事,不过是隐姓埋名从此做一个无名氏,对我而言,何尝不是种解脱。” 安锦舒头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声音朗朗不带丝毫犹豫:“此事女儿唯一愧对的便是爹爹阿娘,女儿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还望爹爹阿娘莫要怪罪烟烟。” “也恳求爹爹与阿娘成全女儿,放女儿去吧。” 第415章 小妹也喜欢阿辰吧 屋中针落可闻,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曲氏颤抖着手摸了摸安锦舒的头,眼中除却心疼还有不舍,显然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的人生自由你自个做主,阿娘只想你过得喜乐无忧,阿娘支持你,只是外面比不得家中,阿娘怕你吃苦受累。” “阿娘,烟烟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但是烟烟怕失去你们。” “傻孩子。”曲氏蹲下身把人搂入怀中:“阿娘舍不得你。” 安锦舒反手搂住曲氏,眼眶通红,若说不舍,她又怎么能舍得家中人呢。 “夫人你......”安如鹤不敢置信看着曲氏,没曾想她竟然同意了这元安帝的无理要求。 曲氏望着他,委屈的无以复加:“如何?你难不成还想拒绝不成?夫君且与我说说,你要如何面对拒绝的后果,你想叫我们与你一同入了那大狱,把本是假的事坐实是吗?” “等皇上砍了我安家上下的脑袋,你才满意是吗?” 若说起这前前后后之事,曲氏又怎能不怨,若当初他不对她们隐瞒,不对陛下天下人隐瞒边塞之事,辰儿那孩子也不会入了他安家,自也不会心存怨恨,不会想着报复她安家,如今叫烟烟受此苦楚。 所以如今听他有拒绝之意便也生了火气:“你若要拒绝,且拿出应付之策,以免陛下龙颜大怒迁怒安家,此事点个头烟丫头至少还好生活着,你若摇头,可想过烟丫头与然儿要陪你一同死。” “母亲。”安锦然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他两步上前,跪在她面前:“儿子无妨。” “没有与你说话。”曲氏怒斥:“你父子二人打了十几年的仗都打成了榆木脑袋!莽夫!” 安如鹤被自家夫人骂的脸成了猪肝色:“不是,好生说话就好生说话,夫人怎么还骂人呢。” “怎么?我女儿马上都要没了,我还不能骂你两句解解气了?” 曲氏以前出生将门,虽说后来其父入朝为官脱了将服,可骨子里的秉性是改变不了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侯门夫人,她早已养成端庄儒雅的性子,极少如今日这般。 “你....你这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安如鹤羞红了脸,却忍着不敢发作。 曲氏瞪他一眼冷哼一声,从地上把安锦舒拉起来严肃道:“若夫君要保烟丫头,,且给我一个应对之策,我一把老骨头死便死了,烟丫头还小,可不能因为你决策失误跟着我们送命。” “哎。”安如鹤叹气,七尺男子颓然坐回椅子之上,眉头紧锁,愁容难掩。 正欲说话,偏不巧,这时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下人的通传声:“老爷夫人,宫里来了人,说陛下请二位入宫觐见,马车在府门口等着呢。” 安如鹤起身对外言道:“叫其稍等片刻。” “是。”门外之人领命离去。 安如鹤目光发暗,脸色凝重,看着安锦舒时目带浓沉复杂情绪,他上前拉起地上安锦然,对他道:“在我们回来前,好生看着你妹妹。” 安锦舒没有明白自家爹爹的意思,为何要叫兄长看着她。 可随即安锦然的话却解开了她的疑问:“放心父亲,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小妹。” 原来他爹爹竟然怕元安帝暗中对她动手? 对方若想杀她何须等到她归家呢,只是她并未说什么,自家爹爹也是担心她,想来等他们从宫中回来此事便会有结果了。 等人走后安锦然看向安锦舒小声道:“一起走走?” 安锦舒自是不会拒绝,点点头:“好。” 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日天儿开始放晴,廊檐边还稀稀拉拉的滴着水,安锦舒与安锦然并排走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最后是安锦然打破了僵局出了声:“小妹真的如在屋中所说,想要出去看看?” 他站定看着她:“放弃安家嫡女的身份,放弃爹爹,阿娘,放弃家里人?小妹可曾想过此次一去,你有可能这辈子也无法回来京都。” 安锦舒意味深长的一笑:“谁说我回不来呢?” 她指着那天空的鸟儿:“鸟儿飞的在高,最终依旧要回巢,也许过程会有些艰难,但它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地。” 望着她一派天真的笑颜安锦然无奈叹息,小妹终归还是孩子心性,不知晓有些决定一旦做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更何况,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安锦舒的声音低了下去:“若是不应,难道再次把安家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此次做出决定之人可不是阿弟,元安帝可不会对我安家手下留情。” 安锦然沉默了,紧接着低吼一声一拳砸在身旁柱子上,又重又狠,霎时间他的拳头之上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都是我没用,打了这么多年仗有何用,做人如此失败,竟要牺牲自己妹妹去获得生存机会。” “生气归生气。”安锦舒抱过他那只流血的手,掏出帕子给他绑上:“瞧瞧,把柱子都打坏了。” 安锦然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看她,在看看柱子,在瞧瞧自己的手,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小妹,我的手打到柱子,你不心疼我的手,不问问我疼不疼,你只关心这个柱子!” 他捂胸倒抽凉气:“我这心好痛,又凉又痛,小妹眼中只有柱子,没有我这个兄长了。” 安锦舒没好气的捶他一拳,安锦然夸张的倒退几步不停地咳嗽,似乎安锦舒这一拳使了多大气力一般。 看着他这浮夸的表演安锦舒憋笑,她就轻轻拍了他一下,瞧他这夸张样子:“我先声明,我没钱,兄长要是想讹钱我可没有啊。” 安锦然听着这话突然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就见他变戏法一般从不知何处变出来一个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瞧银两就不少。 他走上前来,把那荷包放在安锦舒手中,一双剑眉微蹙,看着她温声笑道:“小妹没有,我有。”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安锦舒心情复杂。 “其实小妹想离开京都吧。”安锦然突然道。 安锦舒看向他,没有作声。 “其实我看出来了,小妹也喜欢阿辰吧。” 安锦舒:“?!” 第416章 她的葬礼 安锦舒脑海之中不停地翻找着以前与顾卿辰的相处片段,并没有发现不妥。 他兄长是如何判断出来她喜欢顾卿辰的? “呵呵。”安锦然发出低沉的笑声来,安锦舒一脸莫名看向他。 安锦然揉了揉她的脑袋:“果然是小孩子,稍稍一骗就漏了馅。” 安锦舒:“?” 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家兄长在套她的态度,气的怒瞪向他不客气的回击道:“兄长与其操心我的事,不如想想自己,想来阿娘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打算何时给我娶个嫂嫂?” “你个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安锦然无奈失笑,双手一摊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无所谓模样:“你大哥我如今这副惨样子,谁能嫁。” “清歌姐姐啊。”安锦舒脱口而出。 安锦然愣住了,神色有些窘迫的看向她:“很明显吗?” 安锦舒似笑非笑望着他,其面上表情已经替她做出了回答:你以为呢? 安锦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呢,不然她当初也不能转身转的那般利索。” 感情一事安锦舒自己都是无头苍蝇,碰壁碰的鼻青脸肿,自也没有办法去宽慰别人。 面对自家兄长这失神落魄模样,她突然有些后悔提到这个话题,她有意结束,可安锦然却突然问了她一句:“听闻她受伤了,小妹你可知情况?” 这事安锦舒还真没有耳闻,遂摇头:“我并不知晓,但我知晓她定是无事,她身旁还有旁人保护,兄长且放心便是。” “旁人?”安锦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什么旁人?是谁?” 整句话中他偏偏就抓住了这二字,安锦舒也是有些好笑。 不想叫他纠结便解释道:“清歌姐姐是首领,其手下自会保护她。” “是这样。”安锦然施施然放开了手,接着便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太过激动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安锦舒摇头笑了笑:“其实兄长有没有想过,清歌姐姐只是对兄长没有信心,兄长是否有对清歌姐姐付出过实质性的行动呢?” 安锦然不明白:“什么实质性行动?我说叫她跟着我,送她东西这些不算吗?” “算,可是不够。”安锦舒神色极为认真:“清歌姐姐与旁的女子不同,她自小被卖入组织,历经磨难,看惯了生死又岂会被花言巧语与身外之物打动,兄长有没有想过,清歌姐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安锦然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明白了,用平常哄女子的手法去讨对方开心定是行不通的。 “看来我得好生想想了。” 安锦舒笑了:“兄长确实得好生想想,清歌姐姐是个不错的女子,若是要选一个人当我嫂嫂,我希望是她。” 安锦然眉眼含笑看向她:“小妹以为,我能成功吗?” 安锦舒打气的拍拍他胳膊:“我相信兄长,希望下次回来,兄长已经抱得美人归,顺便在生个小侄子给我玩耍。”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那就借小妹吉言,也祝小妹旅途如诗如画,风景无限美好,一路顺风。” ........ 此事并未耽误多少时日,当日晚间曲氏与安如鹤自宫中回来全家人便又重新围坐在一起,然后把此事定了下来。 安锦舒作为当事人,她既能同意元安帝的做法,自是有她自个的思虑。 安如鹤与曲氏下午进宫后,经由元安帝胁迫也不得不痛心疾首的点下头来。 但前提还是基于安锦舒愿意的基础之上,如果安锦舒不愿意,安如鹤就是冒死也不会同意这种荒唐事的。 既然已经同意,从今往后世界上便没有安锦舒这个人了,为了叫安锦舒的死逼真令人信服,元安帝并未称她是一年前宫变中死去,而是叫安家对外宣传她是回家后身染恶疾去世。 而安锦舒也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参加自己的葬礼。 她穿过人群,走向灵堂,那里哭声一片,到处都挂着偏飞的白绫。 来参加她葬礼之人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有神色难过的,自也少不了看热闹的。 但安锦舒并不在乎,她路过之处,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更多的是不做理会。 随即她被人大力撞开,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她正想开口骂对方不长眼睛,可一抬眼却成了哑巴。 “你无事吧?”面前之人身段修长,着一身月牙白袍,腰间挂着一个青蓝色的荷包,他眉目俊逸,不笑也给人一种温润如水之感,不是盛怀安又能是谁。 安锦舒下意识的避过脸去,怕对方认出自己,毕竟今日可是她得葬礼,她应该躺在棺材中而不是在此处。 “这位姑娘?你可有大碍?”见地上少女并不理视自己盛怀安有些没了耐心。 安锦舒听他喊“姑娘”这才惊觉,自己如今戴着人皮面具,早已换了副模样,盛怀安又怎么可能认出她呢。 思及此她才回过头看了眼擦破点皮的手:“没事。” 话落,眼前人就已大步离去,匆匆奔进灵堂之中。 安锦舒从地上爬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挪到了灵堂门前。 灵堂之中,偌大的棺材中躺着的是元安帝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替身,对方脸上戴了她模样的人皮面具,身形与身高与她一般无二,只要不仔细瞧无人能发现破绽。 她爹爹,阿娘等人跪在灵堂中央神色痛苦烧着纸钱,一旁有那交好的世家夫人温声劝慰,人走节哀。 顾瑶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声音超过了在场所有人,无一人比她哭的悲惨,安锦舒看着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她选的这条路前路未知,暂且不能告知顾瑶真相,等以后事情稳定下来,她许会写信给她,只怕到时顾瑶还会以为见鬼了,想到那时候她得惊恐表情,安锦舒就勾了唇。 目光挪动,虽然不想面对,可是安锦舒却依旧没忍住看向了灵堂中央,棺椁旁边的人。 盛怀安站在棺椁前呆呆的凝望着棺材中“她”的替身。 她的视角看去,能看到盛怀安颤抖的胳膊与嘴唇,他的眼中有痛苦有不敢相信更多的是灰败之色。 他的手死死的抓着棺椁,想要探手摸摸棺椁中的“她”却努力了几次也没有探出手去。 他的眼神是那么悲戚且苍凉,透着无尽的绝望与不舍,他仰头闭眼,自他眼角滚落的清泪刺痛了安锦舒的眼,也叫她再也看不下去背过身去。 再看一眼,哪怕一眼,安锦舒都会忍不住冲进去告诉他她没死,叫他别哭。 可是那时候这一切又该如何收尾? 安锦舒抹了把眼泪狠心没有回头,哪怕听见顾瑶撕心裂肺的喊她烟烟,听着盛怀安凄厉的嘶吼她也没有回首。 她步履慌张而匆忙就像逃似的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只余那翩飞的白绫与那其上残留的点点余香知晓她曾经来过。 第417章 春暖花开之日再相逢 她的葬礼办了三日,而她也浑浑噩噩在家中藏了三日,待第四日时阿梨替她收拾着包裹,红鲤自外进来。 “小姐,奴婢有个消息。” “什么消息?” “听说太子殿下有将醒之兆。” 安锦舒手中动作一顿,抬眼惊喜望着她,然后一息,两息时间过去,只见她带着惊喜的眸子渐渐黯淡,然后归于平静,转过身子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是吗,那真是好消息。” 红鲤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梳子:“小姐,咱们真的明日就走吗?” “该走了,否则等人醒了便走不掉了。”安锦舒叹息一声望向窗外,原来她与顾卿辰真的八字相克,注定在一起就会祸事不断。 想想也是,上辈子她付出惨重代价,这一世顾卿辰不是在受伤便是在受伤的路上。 她悉心守了他一年,他无丝毫转醒的迹象,如今她一离宫,前脚走,后脚他便有苏醒的迹象,果然她二人是天生的冤家吧。 突然安锦舒想到什么:“我记得我有一把剑,你找找。” “剑?”红鲤思索一下,然后放下梳子走至柜子前在其中翻箱倒柜好一阵子,从最下面翻出一长条盒状物来。 她放置在桌上,打开了来:“小姐,是这个吗?” 安锦舒走过去,看见里边寒光凛冽的长剑伸手拿起。 剑身长且直,剑鞘纂刻着古朴繁复的花纹,她抽出长剑,只见一道渗人冷光在眼前划过,那利刄似能削铁如泥,锋利不可比拟。 斩天剑,当初她在芙蓉锦阁之中夺得冠首赢得的神兵。 本是为了庆贺顾卿辰生辰与归家,可是后来因他惹了自己不开心便赌气未曾送出。 如今她也要走了,这把神兵也不应该在她屋中蒙尘。 她转身从妆柩台面之上取过一玄红相间之物,然后仔细挂于剑柄之上,她当初还欠顾卿辰一个荷包,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也不曾绣过,这两日赶出来的这个穗子便算作当初食言的补偿吧。 仔细又擦拭了剑身,安锦舒把剑插入剑鞘,轻放回盒子中,随着盖子落下,剑身光辉消失在那缝隙之中。 收拾完后,安锦舒抱着剑去了自家兄长的院子中,请他帮忙转交。 把剑亲自交到他手中后安锦舒问他借了两名水性好的侍卫。 安锦然没有问她要做什么,挑了两名水性极好的下属给她。 是夜,安锦舒带着那两名侍卫自安家后门行马而出,直奔城外,去到了当初她落水的悬崖边上。 她还记得那日昏迷时做的那个梦,绿萝说她好冷,这么多年,绿萝的死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当初她推开了红鲤却无法推开她,绿萝是她们三个之中最小的,她本应当好生活着然后嫁人生子,却受她连累落入悬崖生死不明。 而她连她的尸身都寻不见,无法叫她入土为安。 受那日梦境启发,安锦舒便想在走前在最后寻一次,若是找见了呢。 悬崖底的暗河边上,安锦舒裹着狐裘站在一旁看着河中二人在其中来回穿梭。 站的累了她便在岸边来回走动顺便捡些柴火。 夜晚的崖底很是阴冷,安锦舒叫红鲤升了火堆,供河中二人上岸取暖。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个小小的山包。 本也只是随意一眼,并不打算作理,可是在路过那个小山包时她却瞧见小山包前面的石头似乎有些异常。 向红鲤要了火把,她凑近去瞧,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劈。 那石块之上赫然刻着一行文字:烟烟爱宠踏雪之墓—— “怀安哥哥.......” 字虽是用刀刻上去的,可那字迹却是盛怀安的字迹,安锦舒一眼便认出来了。 “踏雪!”红鲤惊呼一声,然后激动在扑在那小山包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姐,是踏雪,踏雪的墓。” 安锦舒摸了摸那石头做的小墓碑,怀安哥哥永远这般慈悲,就算是对待一个小小宠物也如此尽心。 想起曾经这个毛绒绒的小家伙赖在她脚边的日子,安锦舒眼眶也是有些酸涩,它不仅仅是一只小猫,它更是代表了曾经那段美好温馨的日子。 如今它躺在在小小山包之中,而她也将离开家人从此用她人的身份活着。 时间很残忍,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偷走她们最珍贵的东西。 “我记得你是不是带了梅花糕?给踏雪留点吧,它以前很爱吃。” 安锦舒站起身来,擦了眼角即将流出的眼泪,慢悠悠的走开了。 红鲤哭着从怀中掏出梅花糕,放在了小石碑前,她一边摆放一边哭着念叨:“多吃些,吃饱了去投胎,下辈子不要做小猫了。” 阿梨在旁边蹲着,听着红鲤念叨,她没有见过踏雪,自也不能体会红鲤的心情,但受红鲤悲伤情绪影响她便也有些难过。 于是她道:“嗯,不做小猫,做那自由翱翔的鸟儿,做那畅游的鱼儿,或者做一只蝴蝶亦或是做一汪流水。” 红鲤奇怪:“为何不做人?” 阿梨一笑:“因为做人太苦了,还是做小鸟,小鱼自在一些。” 她二人的对话传入安锦舒耳中,她抬眼望天,目光悲凉。 其实做人做鸟都一样,鸟儿很自由,可却逃不过猎人的捕杀,做人凌驾于万物之上,却会被生计存活所累。 踏雪是只猫儿,它本应无忧无虑,无所烦恼,可它依旧会生老病死,会为一口吃食讨好他人,所以到底怎么选才能没有遗憾? 其实现实已经告诉了她们。 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从半夜寻到黎明,整条河沟能寻之处都寻了一圈,并未寻见绿萝尸体。 安锦舒带人趁着天还未完全亮起返回府中。 把人还给自家兄长时,安锦舒特意给那两名侍卫一人一张银票,数额不大,却是二人两年的俸禄,此银两乃是安锦舒自己的钱,不曾走安家账上,也算是她一点点小小心意,感激他二人昨夜不辞辛劳忙碌一夜。 人虽未找见,但这也算是安锦舒期盼的结果,若真是找见了,她便是真的一点妄想都没了。 白日的都护府大门紧闭,谢绝了客人来访,大堂之中安锦舒与家中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话闲,曲氏把她小时候直到长大的趣事皆说了一遍,听得安家其余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们无一不用慈爱的,疼爱的,不舍的目光瞧着安锦舒,为父为母,为亲为兄,她们怎么可能舍得这一直疼爱之人就此远去。 可为臣子,便是她们最大的不得已,抗旨不遵乃是大忌,特别是一个将死的帝王,他无所畏惧,只怕死前不能达成目的。 若是与之对抗,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安锦舒中途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一赠给了家中人。 此去一别,再见不知何年,她舍不得,可选了这条路她便不后悔。 最后两份礼物她拖安锦然替她送给盛怀安与顾瑶,就说是她生前备下的。 也望她们收到她的礼物好生生活。 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待春暖花开之日再相逢。 第418章 离开京都,做一个普通人 夕照红于烧,晴空碧胜蓝,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过江水桥头,停在河岸边。 说是马车实际上都是抬举了它,不过是四根柱子搭了一块麻布,上面铺了层不知是棉絮还是什么的东西,比板车好了那么一些,若说舒适度,那是一点没有。 两位素衣女子加一位麻衣少年自马车上下来,三人皆面容憔悴,显是被这马车折腾惨了。 马车车夫把马牵着前去河边吃食喝水,留下三人在原地休息。 “小姐,这真不是人坐的东西,奴婢这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是啊小姐,奴婢们倒无妨,你这......” 两人话没说完,做男子打扮的人便制止了她们的话,虽是男子,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是女子声音:“我无事,天快黑了,如今是赶紧赶到镇上才是要紧的,你二人赶紧歇息歇息吃些东西,好赶路。” 这三人正是半月前由京都出发的安锦舒,红鲤,阿梨三人。 为了行走方便,安锦舒扮做男子模样,否则三名女子在外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有一名男子倒也省去了很多异样目光。 虽然浑身酸痛,可三人也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喝了些水,吃了些饼子充饥后三人叫上车夫又急匆匆开始赶路。 最后总算在天黑透时赶到了最近的镇上。 给车夫付了钱,她三人走进了一间驿站。 她们是生面孔,所以店家多看了两眼:“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安锦舒走上前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这才压着嗓子道:“住店。” 那店家笑眯眯的举起手指笔画出一个二:“二百文” 安锦舒皱眉有些迟疑,身旁红鲤这时却发出浅浅不悦轻哼之声。 这是她们三人间的小默契,为的就是叫店家误会,误以为他没钱,为了美人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 当着店家与“美人”的面,安锦舒使劲掏了掏兜,几个兜全部翻找了一遍这才勉强凑出二百文。 “这是二百文钱,要一间房。” 店家一瞧这二百文钱掏了这么久,三个人还只要了一间房便有些鄙夷的撇了撇嘴,态度也不似刚才那般热络了,随意把钥匙丢到她三人面前:“二楼左拐第一间便是。” 安锦舒拿了钥匙就要走,哪知那店家又添了一句:“我们这镇上这几日不太平,你们三人晚上不要乱走动,丢了财.....失了小命可别怪我没告知你们。” 那店家本想说失了财物事小,但想起刚才这三人掏钱的窘迫模样便直接把这话掠过了,三个穷鬼,瞧模样也没钱。 红鲤瞧店家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就不舒坦,奈何如今比不得以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气的咬牙最终还是忍了这口气。 正在此时,门口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一进来,便惹来店家殷勤相迎。 安锦舒瞧了眼对方腰间悬挂的玉佩与其身上穿着的锦衣,然后收回视线带着红鲤与阿梨往楼上行去。 身后传来那三人的声音。 “店家,你们店里最好的上房给我们来三间。” 店家高兴地咯咯直笑:“好嘞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狗人看人低。”红鲤不屑低声骂道。 安锦舒微微一笑:“与他们相比,我们确实显得寒酸,怪不得别人,莫要忘记我们如今已经离开都护府,从今往后我们只是相互扶持的兄妹三人,凡事忍让为先。” 红鲤点点头:“知道了小姐。” 由着今日住店在店家跟前佯装掏出了身上仅剩银钱,遂晚间安锦舒三人便窝在屋中未曾出去吃饭。 三人安全起见,这半月行来一直是形影不离,吃饭睡觉哪怕如厕都是一同,就为了以防万一好有个照应。 晚间除非必要三人不论在何处都是极少出屋,今日自也不会例外。 三人围坐着小小木桌就着热茶啃着干饼子,一根牛肉条安锦舒分了三份,也算荤素搭配了。 “小姐,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你说的那处啊?” 私下红鲤与阿梨喊安锦舒小姐,明面之上喊其哥哥,一开始安锦舒要求她们必须时时刻刻喊她哥哥,可她二人私下总是记不住,时间长了安锦舒便也随着她们去了。 红鲤嘴中啃着干饼子,借着昏暗烛光看着纸上线路,看又看不懂,越看越迷糊:“奴婢怎么觉得咱们越走越偏啊,这地图上说咱们要路过一条江,可这一路行来哪里有江,都是河塘小溪流。” 安锦舒拿过地图瞧了瞧,然后把那地图收起:“地图咱们看不懂,便不要看了,咱们还有多少盘缠?” 阿梨赶紧小声道:“我这份没动小姐。” 红鲤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往外一倒只剩几个铜子。 安锦舒自己的那份她心里有数,于是她叫阿梨把她那份拿出来在平分一下。 出发前,为了安全,安锦舒把自己贵重之物都存放在了一保稳之处,身上包裹中就带了些不值钱的衣物与首饰。 大数额的银两她带了两张,用布缝在了衣裳之中,只要不仔细摸是摸不出来的。 而碎银子与小钱则是用三个荷包分成了三份,一人一份,就算一人被偷了剩余二人也可应急。 除了这些安锦舒手上还有个木镯子,大眼一瞧上去就是一个破木头做的不值钱的玩意,实际里边装满了金瓜子,很重,是她兄长熬夜给她做出来的小东西。 寻常贼人抢财物无非是抢金银珠宝,谁也不会去抢一个木头做的破镯子。 刚出发时因为金瓜子太重,导致安锦舒手腕还酸肿了好一阵子,后来靠着红鲤每日按摩推拿,这才慢慢好了。 她们一路上显得极为低调,从京都出来这一路还算安全,可能天子脚下无人敢造次,但是安锦舒知道越往后走,越是危险,所以银两这种关键时刻能买命的东西她便要上心些。 阿梨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把里边的银钱分成三份,一人一份。 “再往后谁也不知道情况,为了咱们三个的安全考虑,我决定明日去找一家镖局,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红鲤与阿梨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我们都听小姐的。” 第419章 死里逃生 商量好事宜后安锦舒唤了热水,三人简单梳洗后便熄了灯躺下了。 结果还未睡多大一会就被纷杂人声吵醒。 “红鲤,怎么这么热啊。”安锦舒半梦半醒间觉得浑身冒汗,扯了扯衣襟想要散热,结果下一刻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快逃啊,着火了!” “救命啊!” 惊恐地求救声和逃命之声混杂在一起,安锦舒只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火光一片。 她立马摇醒红鲤和阿梨,三人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包裹,拉开门去。 门开一瞬间,猛烈的热浪扑涌而来,楼下早已是火光漫天,她们所处的二楼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屋子旁边的房子全部都泛起了火光,来不及逃跑的人在里边嘶吼惨叫。 眼下她们自身难保如何能救人,安锦舒知道若不赶紧跑,下一个被烧死的就是她们。 可楼梯早已被火舌吞噬,逃命的通道被堵,她们想走大门逃生恐怕是不行了。 安锦舒四下看了眼,然后指着左手边道:“去那里!” 白日来时她记得此驿站旁边是一条小河,那屋子靠河,若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直接跳了。 火势极大,只安锦舒思考的功夫就已经逼近她们,她们也不敢停留,往安全地方避退。 到了那屋子跟前,安锦舒却悲催的发现屋门上着锁。 “这可怎么办?”红鲤急的团团乱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势,她们所站的楼阁地板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输一二三,一起撞门。” 安锦舒往后退了几步,三人极为默契的做好冲刺的姿势。 “一二三!撞!” 三人使出吃奶的劲往那屋门撞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屋门应声倒下,三人被摔了个人仰马翻。 若非这驿站有些年头,木头都有些腐蚀,否则就以她们三人,哪能这般轻易就撞开来。 被摔得浑身酸痛的安锦舒顾不得伤势,拉起地上的红鲤二人急忙道:“快,快走。” 推开窗子,窗子下果然是条河,月光打下,河面波光粼粼,水声不绝。 本是美景,可真要跳进河中时,却觉这河实在可怕,就连那表面的光辉都成了会刺人的寒冰,仿佛一跳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你二人水性如何?”安锦舒攀着窗沿转头问她二人。 阿梨立马道:“奴婢水性好,奴婢以前经常随着家中人去河中捉鱼。” 安锦舒上前把红鲤包裹取下背上,然后交代道:“行,阿梨你先跳,跳下去接应红鲤,我最后跳。” 阿梨探头看了眼高度,虽然有些畏惧,可如今不跳就得被活活烧死,跳了就能活命,她只得强压下心头害怕点点头:“好。” 她深吸一口气,攀上窗沿,然后一跃而下,随着落水声起,安锦舒紧张的呼喊她的名字。 “我没事!”阿梨从河中冒出头来朝她们挥了挥手。 安锦舒松了口气,拍拍红鲤的肩:“别怕,就学阿梨那样,跳入河中就行,水流不急,有阿梨接应你定会没事的。” 红鲤点头,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二话没说直接跃下,在阿梨的接应下,她也只是喝了几口水便安全到了岸边。 安锦舒紧了紧身上包裹,正要跳水,突然身后传来呼救之声。 “救命!有人吗!救命!” “小姐!快跳啊!”红鲤在下边大喊,可下一刻她便见本要跳下来的安锦舒缩回了身子,没了踪影。 她顿时就愣住了,因为从她们的位置上看,整间客栈已是被火光包裹,除了她们刚才跳水的屋子因为位处偏僻还暂时安全以外,这整栋房子已是一个大火球了。 红鲤吓哭了,她不知道安锦舒做什么去了,她满脑子都是,小姐要是死了那她也不活了。 她努力撑着岸边想要上岸,哪知还未上去阿梨却指着头顶惊喜道:“是小姐!” 红鲤抬眼看去,果然是安锦舒。 此刻她正攀在窗子上东张西望,然后退回身去,另一道人影探出窗子,红鲤二人愣在,这是谁? 她二人还在疑惑,那人就已一跃而下,直直落入她们身后水中。 “救人!” 安锦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梨一个猛子扎进河中救人。 紧随其后安锦舒也跃了下来,而她一跃下来后,她刚才所处的屋子便“轰”的一声被火光掩埋。 阿梨刚把那人救起来,就赶忙又去救安锦舒。 最终四个人躺在驿站对面的河岸之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同时也庆幸着劫后余生。 “不是!”红鲤坐起身来,看着身旁的陌生人:“你谁啊你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哥哥!” “咳咳,咳咳!”那人咳嗽着坐起身来。 红鲤这才注意到对方很是眼熟,凑近瞧了瞧然后眼睛猛地睁大:“你是白日在我们后面要住店的,你不是还有同伴?怎么就你一个人。” 此人正是白日下午她们遇见的那三人其中一人,当时她们是两女一男,她应该还有两个同伴才是。 对方头发耷拉在脸上,身上锦衣华服被水一泡清凉无比,她紧紧抱着身子,避免被看个精光。 安锦舒瞥了她一眼,然后取下包裹,从里边拿出一件布衣来扔到她身上。 对方许是有些嫌弃那衣裳粗糙,还有些犹豫不愿意往身上套。 安锦舒知她身份贵重,千金小姐嘛,想她以前做小姐时自也是挑三拣四的,可如今她也给她寻不来那好衣裳好料子。 就算能寻来,她也不会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她能救她完全是因为对生命的敬畏,怕良心遭受谴责,可伺候她这大小姐可不在她得服务范围内。 “衣裳虽廉价,但是新衣,未曾穿过。” 安锦舒撂下此话后收拾好包裹起身就走。 红鲤二人紧随其后,与那女子坐在原地。 见她们越走越远显有丢下她得意图,那女子也顾不得衣裳粗糙了,把衣裳往身上一披,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 尽管腿脚酸软,力气还未恢复,可为了不被丢下她咬紧牙关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420章 人不为财,天诛地灭 四人坐在街头,正随着那袅袅升腾的烟火气吃着热腾腾的馄饨。 而离她们不远处的街头,官府的官兵已把桥对岸的那整条街都围了起来,不叫他人进入。 自那夜着火,四人险中逃生已过去了两天,那夜的大火烧的太猛,烧了整整半条街,若非第二日清晨下了雨,阻止了火势蔓延,恐怕那火得烧掉整条街。 “还好咱们福大命大,驿站就在河边上,不然咱们都得葬身火海。”红鲤吃着馄饨不知第几次感叹她们运气好。 安锦舒把最后一个馄饨送进口中放下筷子往桌上搁了几个铜子,然后看向对面之人:“你吃完了吗?” 女子抬头,一双犹如琉璃般的漂亮瞳孔泛着茫然之色,她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连忙把那一口未动的馄饨往口中刨了几个,然后烫的她慌张的又吐出来。 “不是,你不吃你也别恶心人啊。”红鲤嫌弃的把碗端远了一些,生怕她吐出来的水溅到自己碗中。 “跟我来,我有事与你说。”安锦舒起身往一旁走去。 那女子赶忙起身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清净之地,安锦舒转身伸出手。 身后女子奇怪瞧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伸手。”安锦舒沉声道。 那女子迟疑的伸出手来。 安锦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吓得那女子眼睛一眯就要缩回去,安锦舒却没给她机会,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到她手上,那是几粒金瓜子还有几粒碎银子。 她僵住了,抬头看向安锦舒不明白她的意思。 安锦舒也没客气,直接道:“出门在外,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我救你一命还照顾你两天,已是仁至义尽,今日咱们便在此处分道扬镳,你不要跟着我了,去找你同伴去吧。” 说完她没等对方回话,抬脚就要离开。 哪知对方却一下子拦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锦舒火气“噌”的一下也上来,好家伙,救个人怎还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呢? 她正准备再说两句,哪知对方直接捧出一个金镯子,眼巴巴瞧着她,声音有些低,却能听清:“我没有同伴,我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个金镯子给你,能不能叫我跟着你走。” 两天了,这是安锦舒第一次听她说话,她还以为对方是哑巴呢。 “你会说话啊,那前面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我被吓着了。\" 见安锦舒不收自己的东西她以为是给的太少,于是又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同捧给她:“这个簪子很值钱,我的钱那夜都遗失在火海中了,我只有这么多了。” 瞧着她手中物件,安锦舒得承认她确实心动了,如今比不得以前,有钱不挣哪里成呢,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但她也知道,这钱也不是好拿的,对方非富即贵,万一到时候惹上麻烦怎么办。 主要是惹上麻烦事小,暴露身份事就大了。 安锦舒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保稳起见不答应为好,于是她摇摇头退开了。 “我不能叫你再跟着我,我要回家里,你清白人家的姑娘跟着我一个男子算什么,我不能耽误你,这些东西换成银两应该够你回家盘缠了。” “我回不去了。” 安锦舒蹙眉凝视着她:“为何回不去?” 那女子摇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就是回不去了,若是回去,不如死在外面。” 安锦舒第一次觉得救人也不能乱救,这不就棘手了。 叫她回去,她说回去会死,叫她离开她又不走,若叫她跟着自己,那后续肯定还有麻烦事,这算个什么事啊...... “跟着我也可以。”最终安锦舒还是败下阵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对方无处可去便叫她先跟着自己吧,等她有地方可去时再走便是。 反正她如今也是四处流浪,无家可归,既然救了人便索性好人做到底。 她已经远离了京都,远离了顾卿辰,就算此人是富家子弟会惹来麻烦也不会碰见顾卿辰。 毕竟普通人能见帝颜的机会有多少呢?若真出了能见皇上才能定夺的麻烦事,恐她还未见到顾卿辰就被打死在了路上吧。 “但我有三个条件,你若能做到......” \"我能。\" 安锦舒:“.......” 她话都没说完啊! “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只要能跟着你。” 安锦舒:“?” 有种怪异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 “第一,我妹妹们胆子小,所以晚上住宿我们要在一起,至于你,单独住。” “第二,给你的钱是我们仅剩的银两,你要是想跟着我,那镯子啥的我还是得要的,就当是你跟着我们的盘缠,等你要走时我会按分量扣下,剩余的退还给你。” “第三,我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你若是不能忍受辛苦就自己离开。” “以上条件你若都能做到就跟着,若做不到,现在离开也来得及。” 安锦舒三个条件说完,女子丝毫没有迟疑的把镯子还有簪子递到了她手中。 然后眼巴巴望着她:“我能接受,但是.......” “但是什么?” 女子咬咬唇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想说之事难以启齿遂有些迟疑。 可当她瞧见安锦舒面上有不耐烦的神色后她立马道:“我也胆小,所以......我能不能与你们一起住啊?” 安锦舒:“........不能。” 等她们在返回,红鲤与阿梨已经吃完饭站在街头等她二人了,见她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既然已经决定叫对方跟着自己安锦舒便正式与红鲤二人介绍对方:“这是习姬,今日起便随我们同行。” 红鲤大惊与阿梨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安锦舒。 安锦舒给她二人使了个眼色,红鲤二人立马明了,与习姬相互介绍。 然后等习姬离开的间隙主仆三人立马围在了一起。 红鲤:“小姐你疯了,如今咱们的情况如何能轻易叫外人同行。” 阿梨:“是啊小姐,对方一瞧身份就不简单,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安锦舒掏出金镯子跟簪子:“为了钱,忍她一段时日又何妨,反正你二人当着她的面多注意言行,莫要漏嘴了。” 红鲤与阿梨虽觉不妥,可奈何安锦舒已经点头了,她二人便也只能无奈接受了,大不了以后多注意些莫要露出破绽便好了。 第421章 元安帝死了 关于驿站走水的原因很快就查了出来,并公布了告示。 上面显示是因驿站厨房晚上闷在炉子中的火星子蹦到了柴火上,一触即燃引发了大火。 可是安锦舒看着这种明显说出来骗人的告示却是嗤之以鼻,她事后回想起来,出门时她闻到了菜籽油的味道,这场大火哪里有那么简单,许是刻意纵火才是。 而之后习姬的话更是确定了想法。 习姬说与她同行的那二人根本不是她得好友,那二人要害她。 虽然只是浅显的一句话,可安锦舒自小生活的环境已经叫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事后习姬前去辨认烧焦的尸体时,烧死的人中并没有那二人的尸体,既然没有烧死,为何不见踪影? 恐是纵了火后怕被抓,早早逃掉了吧。 虽不知晓习姬到底是何人,可安锦舒竟奇怪的与她有点同病相怜之感,遂对她的态度又稍稍缓和一些。 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且都为女子,目标更为显眼,安锦舒不得不找镖局进行人身安全的保护了。 至少得把她们平安送到目的地才是吧。 好在她们身上银两还算充足,镇上也有两三家镖局,安锦舒挑了一家最清冷的,因为他价格最便宜,可是里边的老板与伙计却是这几家中最壮实的。 最主要的是别人家镖局走镖都是派手下人走,掌柜留守继续接待顾客。 可是这家镖局掌柜表示,他们半年只接一次单,为了顾客的安全与财产考虑,掌柜的不放心手下人单独走镖,所以他会亲自坐镇。 虽然挣得少一点,但口碑不错,安锦舒与之谈过后也快快敲定下来。 第二日一行八人正式出发,镖局效率不错,掌柜的考虑到她们女子居多还特意备了马车,这点叫安锦舒很满意,路途上也不由的与镖局掌柜的多聊了些。 聊到最后便也知晓了他叫李斌,称呼也由掌柜的变成了李大哥。 而镖局掌柜的对她的称呼也是由这位兄弟变成了安兄弟。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往北行去,走了近十天后她们准备歇脚在一处名为居安镇的镇子上补充物资。 初入镇子,她们便发觉了不对劲来,这整个镇子一片死气沉沉,挨家挨户门前都挂了白绫。 挂白绫代表家有丧,可这挨家挨户都挂着白绫,总不能这一个镇子每家都死了人吧,实在有些诡异。 安锦舒一行人入镇子时还是白日,可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满街白绫翩飞,香烛味经久不散,人一路行进越走越觉周身寒意一片。 若非是那烟囱中冒出的白烟预示着家中有人,安锦舒还以为她们青天白日遇见鬼了呢。 她们停在一处人家门前,准备上前敲门,哪知还没敲门对方倒先开了门。 那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见到她们那老人先是一愣,然后啪的一声关上屋门。 安锦舒上前敲了敲门,语气温和道明来意:“老人家我们就是路过的,来到镇上准备补充点物资,你们这镇上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可有帮得上忙的?” 门内一阵沉默后,再次打开,依旧是那老人家,她指着远处道:“你们去街上的客栈吧,那里可以住宿。” 安锦舒望了眼那街道,还想在问点什么,可那老人家再次闭上了门。 她们也不好在打搅,只得随着她指的方向去了客栈。 如她所言,客栈的门一敲便开了,客栈内还有不少顾客正在大堂吃饭。 一门之隔,外面冷冷清清,里边却是如此热闹,倒是稀奇。 她们找了处位置坐下,安锦舒招招手唤来小二:“来几样你们这里的招牌菜,你在给推荐两道硬菜。” 小二笑眯眯道:“客官,我们这里的白炸春鹅还有蒸软羊皆是人间美味,可要尝尝?” 安锦舒也爽快笑道:“那便这两样吧,且快些,我们吃饱喝足还要行脚赶路。” “得嘞!” 过了没一会,那小二端着茶水上来,安锦舒唤住他随口问道:“小兄弟,且问你们这镇子上是发生什么事了?街道之上为何挂着白绫,无行人走动?” 由于安锦舒点菜爽快态度也好,那伙计便也乐得回她,一甩肩上帕子道:“客官有所不知,当年我们这镇子祖祖辈辈逃难在此,遇上了贵人给建了这么个镇子才得以落脚。” “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情,客官走南访北许是不知,我们这居安镇的“居安”二字就是取自那贵人之字,三天前衙门有告示,陛下宾天,为表感念哀悼之情,遂全镇挂白绫,忌赶集吆喝走动之事,时为三日,三日一过便好了。” 安锦舒愣住,他说了如此之多,可她却只听到了一句:陛下宾天. 红鲤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愣神,立马对那小二笑道:“麻烦你了。” 小二自也没有多想,乐呵呵退下去了。 “安兄弟难道不知?”突然一直未开口的李斌出了声。 安锦舒满眼迷茫:“什么?” “陛下驾崩一事,难道安兄弟未曾听说?三日前我们茶摊喝茶时那茶摊老板不是就在谈论此事。” 安锦舒看看红鲤在看看习姬与阿梨,她们似乎并不意外,所以整个队伍里只有她不知道? 阿梨提醒着:“那日有个卖糖糕的小贩,哥哥你去买糖糕了。” 安锦舒恍然大悟,想起那日情况来,应该是她贪吃去买糖糕所以并不知晓此事。 “可是陛下字也不叫居安啊。”安锦舒奇怪道。 习姬抬眼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默默低下了头。 一旁其它桌的顾客听见她的这个问题笑出声来:“谁说“居安”是死的这个了,那是他老子!” “哈哈哈哈。”与他同桌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安锦舒这才反应过来,元崇帝字居安,居安指的不是元安帝(男主他爹),而是先帝(男主他爹的爹)。 李斌给倒了杯茶水放置在她面前,感叹道:“虽富贵权势加身,终归逃不掉生老病死。” 安锦舒端起茶盏,手轻微抖动,她离开时元崇帝的身子虽是强弩之末,可瞧上去却觉他还能撑个两三月。 如今才过近一月就闻他的死讯,看来他终归还是撑不住了啊。 只是不知晓顾卿辰是否有醒来,是否已得知她的死讯呢? 第422章 掘坟 远在千里外的安锦舒自然是不知晓京都所发生之事,自也不知顾卿辰知晓她死讯后做了什么。 若她知晓,她定会跑的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现于人前。 得知元安帝死讯,安锦舒一顿饭吃的浑浑噩噩,最后只吃到一半就搁了筷子出去等了。 红鲤担心她便也停了筷子跟了出去。 外面夕阳西下,一片霞红似火。 安锦舒坐于客栈门前台阶之上,背影萧条显得孤寂又落寞。 红鲤默默坐于她旁边,静静陪着她。 “你说阿娘与爹爹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愁的吃不下饭吧。” 皇帝死,朝廷动荡,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安锦舒也知晓,京都定是乱成了一锅粥。 一只手缓缓搭上她的手背,红鲤无声安慰着她。 安锦舒垂眼,眼眶酸涩:“放心吧我没事,就是有些想家了,待会便好了。” ......... 千里之外的都护府内,安家众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堂中央,面前坐着的人一双阴鸷的眸子随着这昏暗烛光忽明忽暗。 妖孽容貌精致如妖却不失阳刚之气,玉冠玄衣,整个人往那里一坐便是叫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其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就连安如鹤这等行军打仗之辈都有些汗颜。 更叫他们想不明白的是今日乃是顾卿辰的登基大典,如此重大的日子他为何会来安家。 “陛下如有要事吩咐末将可进宫面圣,何须陛下亲自跑这一趟。”安如鹤抱拳沉声说着,全了君臣之仪。 顾卿辰手敲桌案面无表情瞧着他,张口却是把安家众人吓了个魂飞魄散:“把阿姐尸身给我。” 他用的是我字称呼,并未用朕,显然对安家还算客气,安如鹤自也发现了,可他越是客气他越是不安呐。 “恕末将无法答应,小女已入土半月有余,想要尸身只能掘坟,逝者为大,这可是大忌讳之事。 ”安如鹤厉声拒绝。 “我未曾与你们商量。” 顾卿辰声音清冷,只一句话便表明了态度。 安家众人脸色铁青,安锦然紧攥拳头青筋暴起,看向顾卿辰的眼冒着火星,冷嘲一声讥讽道:“阿姐已经死了你都不叫其清净,怎么?掘坟见了尸身人就能死而复生吗?” 顾卿辰站起身来,目光如箭望向他唇角勾起宛若恶鬼:“万一呢。” 安锦然被他这一笑笑的浑身起了一层寒毛,脸上的冷嘲之色也渐渐隐退变成了难看的猪肝之色。 若非安锦然很确定对方不知晓实情,否则就以对方这笑容,他都会以为对方知晓自家小妹是诈死。 “够了!”一声厉喝,安老太太从凳子上站起。 曲氏赶忙想要阻止她可却被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安老太太行至顾卿辰面前,拐杖一丢,就那么直直的跪在了其身前。 顾卿辰冷眼注视着她,眼眸之中无丝毫温度。 “若陛下要掘我孙女坟墓,便从我这老太婆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母亲。”安如鹤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拉住她:“你说的什么啊这是。” 安老太太一把甩开他呵斥道:“你不敢说我来说,我这个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迟早是个死。” “我可怜的烟丫头尸骨未寒便要被人掘坟,你这个当爹的如何忍心!” “那你要儿子如何做!”安如鹤也是气极,他也没有同意这等荒谬要求不是,何苦还要在这等节骨眼上给他添乱呢。 顾卿辰的手段她怎么还不明白,若对方真恼了,说不定真的要踏着她尸首掘坟,他既有叫他安家一夜之间消失的本事,又何惧再来一次。 安老太太被安如鹤这一嗓子吼住了,她浑浊眼中满是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信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敢顶撞自己。 顿时她一阵哭天喊地,毫无侯门大家的端庄与威严,倒活像一个骂街的泼皮老太太。 瞧得顾卿辰都是没忍住皱了眉,最后他起身越过安家人往外而去,留给安家人的只一句寒如霜冰之言与冷漠的背影。 “既然你们担心孤扰阿姐清净,那便等四十九天过,届时若你们在敢阻拦,休怪孤不念往日情分。” 他走后安家大堂内骤静下来,曲氏搀扶着安老太太坐下。 王婆子出屋四下检查了一番,确认顾卿辰已离开安家后这才回到屋子朝大堂内的众人点头示意。 待堂门一闭,安如鹤则是跪在了安老太太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委屈母亲同儿子演这场戏。” 安老太太则是喘着粗气摆摆手:“无事,好歹是搪塞过去了,你赶紧带着然儿去把人挖出来,好生处理一下,莫要等他掘坟后发觉容貌不对,我们也便罢了,我就怕烟丫头遭殃。” 安如鹤自然知晓事情严重性,瞧今日顾卿辰的话与表情,他便知晓这坟对方是掘定了,他们今日演这一出戏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好处理尸体不叫对方发现破绽。 好在争取到了十几日的时间,等他们趁此机会把尸体好生处理一下加快腐败,待他开棺那日尸体早已面目全非,除非顾卿辰有通天的本事否则定是发现不了的。 马车行在深夜的街道之上,其后跟着身穿黑色盔甲的黑甲卫。 马车内,顾卿辰闭眼小憩,黑昼清歌坐在其对面抱剑警惕着,她二人全程不敢去看对面人的神色,因为她们自上车后便能瞧出来顾卿辰心情不佳。 清歌每每想起对面人醒来知晓安锦舒死讯后的疯狂模样都会一阵心惊肉跳。 分明身子虚弱至极,却偏偏要去安家,要去找对方,谁敢阻拦通通斩于剑下。 清歌不会忘记,待她赶到时,对方那浑身的鲜血与其身后那一具具尸体,实在是触目惊心。 “去阿姐那里。” 突然安静的车厢之中响起顾卿辰慵懒低沉的嗓音。 黑昼微微一怔脱口而出:“安小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清歌连忙扯他一下,可惜依旧晚了一步。 顾卿辰自休憩中睁开眼来,马车车厢内昏暗无比,可他的眸子却亮的惊人,透着幽幽寒光,万分渗人。 黑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单膝跪地抱拳求饶:“属下多嘴,请陛下饶命。” 顾卿辰剐他一眼,揣着笑意问他:“你也以为阿姐死了?” 黑昼后脊一阵诡异恶寒,低垂着头没敢说话。 顾卿辰却呵呵呵的笑了,他摸了摸心口位置,嘴角笑意慢慢垮了下来:“可是我分明能感觉到,她没死.” 第423章 借阿姐的地方休息一会 黑昼冷汗自额头滚下,在顾卿辰强烈的压迫感下他身子剧烈抖动起来,是他失言了,如何能说安小姐已死。 身上的压迫之感宛若千斤,压的黑昼身子一寸一寸往下匍匐着。 就待他即将整个人趴在地上时,那股子压的他动弹不得的压迫感瞬间消散。 “滚下去。” 黑昼气喘如牛跌倒在地,一只绣着八爪金龙的靴子赫然跃入眼帘,那张牙舞爪的狰狞样子,看的黑昼一阵心悸。 “还不滚?” 顾卿辰冷沉之声在头顶响起,黑昼立马起身抱拳不敢在做停留,退出了马车。 见他安然无恙的出去清歌不作声色呼出一口气,提起的心也掉了下去。 她刚才真怕黑昼就如那日那些人,被一剑斩首。 马车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很快就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顾卿辰下马车,黑眸比之夜色还要浓沉,望着那山上的某处地方,他神情冷漠,看不出喜怒来。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三人借着月色踩着石子与枯枝抵达了山腰位置。 与这一路行来的荒凉不同,这里仿佛是这片荒凉中开出的绿洲。 一片枝叶茂密花丛锦簇。 一座新墓孤零零的伫立在花丛夜色之中,走近了,可见墓碑之上几行墓志铭。 爱女安锦舒之墓—— 顾卿辰缓步走上前去,手指轻轻划过墓碑上的名字:“阿姐,你说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死了,你可知骗我的后果。” 他笑意森然,比这惨白的月色还要渗人。 不曾在意地上脏污,顾卿辰席地而坐,背靠着她的墓墙缓缓闭眼:“我累了,借阿姐的地方休息一会,阿姐应该不会在意吧。” 随着清浅呼吸声起,他竟真的就坐在墓前,半靠着墓碑睡了过去。 黑昼与清歌站在远处,看着墓前那道萧条身影都不由自主别开了眼去,并默契的没有发出动静以免打搅到对方休息。 黎明破晓,山间一片寒意,水雾朦胧间山腰之处宛若人间仙境。 两道修长人影站在雾气之中,低低交谈之声传来。 清歌:“马上寅时了,可要去唤醒主子?” 黑昼:“不用,主子心里有数,你我二人等着便好。” 东边红日升起,山间雾气褪去,显露出四周景致。 一玄衣男子坐在墓前,半垂着头,一只腿撑起其上搭着左手手臂,另一只腿与地平行,修长而直。 他似乎还在睡着,呼吸均匀,似并未被这一夜深更露重而侵扰,也不曾嫌地上生硬。 直到雾气褪去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转首看了眼墓碑站起身来。 顾卿辰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腿脚,眼中一片清明,无丝毫才醒的朦胧。 他抬脚迈下台阶,清歌黑昼立马迎上前。 “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还有半个时辰早朝。” 顾卿辰嗯了一声,黑甲卫与马车依旧在山脚下等待,顾卿辰并未选择坐马车,而是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众人不敢耽搁,立马策马跟上。 登基第二日早朝就姗姗来迟,这史上怕是也只有顾卿辰一人。 不少大臣早已等的不耐烦,皆是交头接耳互相埋怨。 而埋怨的对象自是他们的新帝顾卿辰。 而另一些大臣却是站在原处手持玉笏闭眼假寐,静静等待。 “皇上到——” 随着李风成尖锐声起,刚才嘈杂如菜市场的大殿内立马鸦雀无声,那交头接耳的大臣也是规规矩矩垂首站回了自己位置。 顾卿辰自后殿走出,眉眼清冷,容貌邪肆,头戴十二金冕旒,一身明黄衮服,龙袍上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显得尊贵而威仪。 他的步伐均匀,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头之上,叫众臣把心提了起来。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上任只多不少,今日早朝也不知道他们这位新帝要说些什么。 李风成:“跪!” 众臣乌压压下跪,齐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卿辰抬手:“众卿平身。” 众臣叩恩:“谢万岁” 言罢,众人纷纷起身。 不等官员们站稳,顾卿辰的声音便起:“谁有本可奏。” 新帝上朝第一日,就算有事也无人愿做那出头之鸟,谁人不知他们这位新帝可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其父薨前为其扒除了多少逆贼余党,连怡亲王那般深受爱戴者都死在宫变之中,加之这位的手段他们可是见过听过的,又不是天大的事,这些个官员又不傻,第一天去触其霉头,是头顶的乌纱帽嫌重了吗。 所以当顾卿辰问时,底下无一人出声。 他锐眸扫了一圈下方,然后勾唇笑道:“众爱卿无事?可朕却有事,张财,把东西拿来。” 张财上前递上一卷卷轴。 下方之人瞧此都有些好奇,不知那里边是什么。 可也有那猜到的,身子都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随着众人目光,顾卿辰不紧不慢打开卷轴,然后便见他啧啧笑出声来,接着抬眼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了几个方向。 而无一例外,他所看位置之人全部冒出了冷汗,若非心头没鬼,又怎会惧区区一个眼神。 “众爱卿可知这是什么?” “这是一份名册,其上,是所有参与一年前谋反之乱的叛党之名,众爱卿猜猜,今日大殿之中,有多少人在此名册之上?” 话落大殿内一片哗然。 一年前宫变之战有多惨烈,如今大殿内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宫内十二门全开,叛军攻入皇城屠戮了多少无辜宫女内侍,侍卫惨死,不少嫔妃被奸杀侮辱至死,除却离主殿近的嫔妃与紧临皇上寝宫的贵妃娘娘们,宫内大半都被斩于刀下,死不瞑目。 元安帝那一战受了轻伤,太子殿下胸部中剑昏迷一年有余,都护府嫡女如今天子的阿姐在那夜身受重伤痊愈后留下隐患,在半月前突发恶疾离世。 承平公主死于叛军围剿之际,其母容贵妃也在那一战毁了容貌,之后更是忧思成疾,几日前随先帝去了。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单提出来说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事过一年,就在众世家以为此事将随元安帝的死尘埃落定时,顾卿辰却举着名册告诉他们,他手中有那次叛贼的名册。 世间惊悚之事,莫过于此。 第424章 去摘星阁看星星 可就在众人以为顾卿辰今日要杀鸡儆猴以立帝威之时,他却收起了那份卷轴意味不明一笑:“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这......算哪门子事? 众大臣心头打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顾卿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西已经拿出来了,怎么却没有发作的意思? “既然无事启奏,便退朝吧。” 顾卿辰一甩袖子起身离开,李风成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退朝!” 众大臣再次下跪:“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散,众臣做鸟兽散,盛怀安与安如鹤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盛怀安自安锦舒死后一直浑浑噩噩,在他眼里,除了对自己的自责,还把安锦舒的死归在顾卿辰的头上。 若不顾卿辰,烟烟不会被禁锢在皇宫之中,也不会在那夜宫变之中受那般重伤。 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顾卿辰为其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归根结底,烟烟的死与之有直接关系。 若非为臣,不得抗旨,若非为子,不得不孝,他早在烟烟死的那日就脱了这身官服。 他二人到时顾卿辰已换下朝服一身轻便锦装,见他二人前来示意他二人坐下,拿出那份名册来。 安如鹤被吓了一跳,这是他能瞧的东西? 盛怀安也是有些疑惑,不明白顾卿辰的意思。 顾卿辰却亲自给他二人倒了热茶,这一举动叫二人有些受宠若惊。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对方身为皇上,皇上给你倒茶,这是何等尊荣。 他二人是又惊又惧,那茶看着都不对劲起来,生怕喝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找你二人前来,是因为如今朝中朕只信你二人。” 顾卿辰把那名册往他二人身前一推:“你二人且先看看,看完后朕与你们详说。” 安如鹤与盛怀安对视一眼,然后弯腰拿起了那卷轴。 ......... 当日夜。 诏狱之中惨叫连连,偌大的屋子之中,七八个刑架之上皆是捆着被鞭打的鲜血淋漓之人。 整个屋子之中皆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皮肉烧焦的焦肉味道。 盛怀安并非没有见过血腥场景,只是面对如此场面依旧有些作呕,不适的准备退出屋子。 可是他匆匆往外走时,衣摆却被人猛地拉住。 他低头一看,竟是工部侍郎秦镜。 他记得早上早朝时对方还意气风发向他人炫耀他那美妾又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可这不过几个时辰他就已成元国罪人,被关押在这诏狱之中待审。 盛怀安往后瞧了眼,他的妻儿与他口中那美妾皆在角落中窝着,而那美妾怀中抱着的正是秦侍郎四处炫耀的儿子。 “盛大人,盛大人,朝中都说你最是清正廉明,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帮帮我,帮我求求陛下,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他声嘶力竭,面上带着祈求之色,扯着盛怀安的衣摆似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正在这时,他身后的幼子突然啼哭起来,奶娃娃的声音在这恐怖阴森之处是那般格格不入。 盛怀安不心疼秦镜,他做下谋逆之事本就死有余辜,可稚子无辜,他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一把抽出对方手中的衣摆,丢下一句:“我会为你求陛下,但不是为你,是为你未曾满月的孩子。” 秦镜颓然跌坐回地上,侧首看向角落中的妻儿,一瞬间潸然泪下,一步错步步错,曾经以为天衣无缝之事,如今终是为当初的错误买了单。 一出诏狱,外面繁星点点,夜风清舒,一门之隔,确是人间与地狱之别。 盛怀安深吸一口气,远处传来叫骂之声,他转头看去,就见黑甲卫押着不知是哪位大臣正拖拽着往诏狱而来。 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去,今夜此事恐是只多不少,毕竟名单之上数百人名光京都官员便占了一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太和殿中,顾卿辰在案后埋首看着探子打探来的情报。 殿门开,一道倩影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顾卿辰不喜旁人伺候,所以身旁贴身伺候的永远只有张财张宝与黑昼等人,元安帝死前给他留了李风成。 李风成做事麻利,极有眼色,家中三代伺候皇上,对顾家人很是忠心。 元安帝给他留下的人,他自是信得过,所以哪怕身边有张财这等得力干将他依旧把很多重要之事交代给对方,叫对方来做。 殿内没有阻拦之人,对方进来的很是轻松。 顾青沫提着食盒穿过前殿绕过屏风,终是看到了案后之人。 她面上立马就挂起了笑意,然后提着食盒快步走了过去。 从她进殿顾卿辰就知晓是她,所以一直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未曾搭理她。 “哥哥,我给你炖了排骨莲藕汤,你今夜定是很忙,肯定还没用膳吧,吃一些,暖暖胃。” 顾青沫把食盒放下,然后从中盛出些汤来准备递给顾卿辰。 只是她还未把碗递出去一只手便拦住了她。 “你是?”顾青沫看向他疑惑问道。 那人一袭黑衣,包裹的只剩眼睛,能看出是个男子,其余的什么也瞧不见。 他极为规矩的敛着眸子,恭敬道:“属下乃是为陛下试毒之人,劳烦公主把汤给属下。” 自顾卿辰醒后没多久,顾青沫便被封为公主,封号承安。 顾青沫虽然有些不悦,她怎么可能给自己哥哥下毒,可是见顾卿辰并未阻拦对方,她便也只得无奈把汤放在了其手中。 那人接过汤后,自怀中掏出一根银针,搁置碗中片刻后查验银针颜色,见其并未变色后又把银针放于口中稍稍品尝,这才擦拭针身,把那碗汤放在了顾卿辰面前。 “陛下,无毒。” “嗯。”顾卿辰眼也未抬的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那人抱拳,闪身消失在阴暗处。 顾青沫不满嘟囔:“哥哥这是在怀疑我,我给谁下毒也不能给哥哥你下毒啊。” 顾卿辰依旧未抬眼,声音有些不耐:“不过是例行检查,这是规矩,你若胡闹就出去。” 见自己的埋怨没有惹来对方的可怜顾青沫极有眼力的没在抱怨,而是有些委屈的立在他对面,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这又是怎么了?” 顾青沫委屈的抽泣一声,然后抬眼看向他:“哥哥,我想叫你陪我去摘星阁看星星。” 第425章 给她建一个摘星阁 顾卿辰放下手中卷轴,抬眼间眼中一片冷冽寒意。 “为何要去摘星阁,别处也能看。” 顾青沫却摇摇头:“别人都说那里是离天上最近的地方,阿爹阿娘萍儿姐姐她们都在天上,站在那里就能离他们近一点。” 说着顾青沫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声音低了两度祈求道:“哥哥,你就陪我去好不好,你陪我去看看阿爹阿娘好不好。” 顾卿辰不为所动,他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听她说阿爹阿娘自也心软。 可是哪里都可以,唯独摘星阁他不能带她去。 “你若想看,明日朕下旨在为你修筑一个摘星阁,就修在你的宫殿内,你夜夜看都无人打搅。” 顾卿辰声音清冷,没有一丝起伏,顾青沫愣住,她没曾想搬出阿爹阿娘对方都不为所动。 她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哥哥你变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的,你如今心里只有那个人对不对?那个害死我们阿爹阿娘的仇人女儿!” 顾青沫如疯了一样把那排骨莲藕汤扫落在地,顾卿辰就坐在案后看着她发疯。 “哥哥你说过的,你说你会代替阿爹阿娘照顾我,你如今却变了。” “你讨厌我,你烦我了,你让我一个人住在那个宫殿里,我不想住在那里,我也想跟她一样陪在哥哥身边,也想叫哥哥抱着我去摘星阁看烟火,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我求求你哥哥。” 顾青沫梨花带雨跪坐在顾卿辰腿边,抓着他的衣摆胡言乱语说着。 顾卿辰额角青筋微微跳动,然后起身大步往外而去,他的突然离开叫顾青沫措不及防,意识到什么的她朝顾卿辰的背影嘶吼着:“她已经死了!她死了!哥哥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现实!” 顾卿辰离去的脚步一顿,然后在顾青沫的注视之下缓缓的退了回来。 他蹲下身,慢条斯理的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把她哭湿的发丝轻轻别至耳后,他是那样的温柔,是顾青沫自回到他身边后从未感觉过的温柔。 “哥哥?”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不是,是真的。 顾青沫以为顾卿辰是想通了,他又回到了她身边,成了那个只会对她好的哥哥。 哪知她还未从欣喜的余韵中褪去,顾卿辰接下来的话就直接把她拽入了地狱。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下的事?巫蛊之术你都敢碰,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顾青沫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一瞬间冻僵了,无法动弹分毫。 只余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显示着她的恐惧与慌张。 她颤着手抖着唇小心翼翼的扯住了顾卿辰袖子边缘,企图靠着这零星的接触来叫自己镇定下来。 可是随着周边温度越来越冷,面前人的脸色越来越暗顾青沫知道,她做什么解释都是徒劳。 但她还是要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留在哥哥身边,是为了不叫别人分走他的宠爱。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哥哥还说以后会给她买好多漂亮的衣裳,会代替阿爹阿娘好好照顾她,她是他永远的亲人。 “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太害怕了,我害怕哥哥不要我,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哥哥你原谅我。” 得到答案后的顾卿辰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阴鸷的模样是那般可怖。 若不是当初他怀疑顾宏皓诈尸有异,昏迷前叫黑昼留了个心眼,如今的他又怎么能知晓对方真的是被下了蛊这才会生了那般神力。 “背违正道之邪术你也敢学,还敢施于活人之上,你是否有意只你自己清楚。” 顾卿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她:“安家固然罪该万死,可功过相抵,事也应该翻篇了,阿爹阿娘之死于我而言虽很痛心,可她们的确是为大义而亡,我一直放不下仇恨的原因皆是因为你,可如今你也好生活着。” “那一千零八号人死于安如鹤的见死不救,为了惩治他,此次宫变,我未给他任何兵马,可他却依旧为我元国挡住了叛军三千精骑,他大难不死,我自也不能食言。” “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安家欠我的,已经还完了,至于你,若不想做公主,我可为你安排一处宅子,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作为哥哥我对你有责任,这也是当初我答应阿爹阿娘答应你的事。” “安家犯了错要罚,你犯了错自也要罚,巫蛊之术乃为邪术,你已是犯了忌讳,我一直隐忍不言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你与我坦白。” “可是我却忘了,犯错之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坦白,两条路,要么搬出皇宫要么从今往后老实一点,你自己选。” 顾青沫整个人如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回想起当初顾卿辰找到她时的惊喜模样,如果她不做这些事,她会永远是他心里最好的妹妹。 可是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她心术不正,被仇恨蒙蔽双眼,她给安锦舒下了毒粉又给将死的顾宏皓下了蛊虫,害的哥哥被一剑穿心昏迷一年有余。 “我以后会待在宫殿内老老实实的,我不要出宫。” 她做出了抉择,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和哥哥分开。 “你最好别再碰那些巫蛊之物,若有下次,去留便由不得你。” 说罢顾卿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青沫坐在原地流下悔恨的泪水,她以为哥哥不知晓,但实际上他什么都知道,那安锦舒诈死一事他是不是也知晓? 思及此顾青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决定给自己的错误一个弥补的机会。 可是等她跑出门去之后却并未见到自家哥哥的身影,分明他只先她一步出了大殿,怎么就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哥哥呢?”她忙问大殿门前李风成。 李风成一掷拂尘指了指宫门:“殿下已经出宫了。” 顾青沫看向宫门,然后提着裙摆跑开了,她要去追哥哥,她要告诉哥哥安锦舒没有死。 她叫下人备了马车,然后去追赶自宫门出去的马车,然后她便随那马车行到了一处山脚之下,望着那笼罩在夜色中的山,她下了马车。 第426章 他把最炽热的爱给了一个死人 她的到来虽然叫黑甲卫有些诧异,但都知她的身份便也未做过激之举。 顾青沫问守在山脚下的黑甲卫:“哥哥呢?” 黑甲卫指着那山:“陛下往山上去了。” 顾青沫没有多想随着黑甲卫手指方向走了过去。 清歌与黑昼一如昨夜守在墓前,而身后顾卿辰已是靠着墓碑呼吸匀称,睡得香甜。 她二人见到顾青沫时还吓了一跳,不知晓她怎么会找到此处。 顾青沫隔着很远便瞧见了墓前睡着之人,那么生硬的地,那么冷的墓碑,若是常人定是坐一会都受不了。 可是他却没有感觉般,神情是她未曾见过的放松,嘴角笑意就连睡着都压不住。 月光洒下他的周身被镀了一层光影,是那般清冷,可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是想象都无法想象这样冷漠清冷的人会这般炽热的对一个人。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哪怕是对着她得坟墓,他宁愿把信任与爱给一个已死之人,也不愿向别人吐露半点心声。 顾青沫在这一瞬间突然愣住了,她突然不想告诉他实情了。 安锦舒都死了还能分走哥哥的爱,如果哥哥知道她没死,如果她回到哥哥身边,她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公主可是来找陛下的?属下前去知会陛下一声。” “不用。”顾青沫拉住清歌:“我与哥哥吵了一架,担心哥哥所以跟着来瞧瞧,见到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清歌了然的点了点头。 顾青沫:“哥哥每日都会来这里吗?” 作为暗卫清歌不应该把主子的行踪告知他人,可是顾青沫并非外人,清歌想了想还是选择回答:“只这两日。” 顾青沫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并未在说什么,只是能明显看出她的失落:“我今日来此一事你们能不能不要给哥哥说,哥哥最近本就烦我,我.......” 她没有说完,但黑昼与清歌都懂,于是二人点点头,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何况她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能说。 “公主放心。” 得到她们保证顾青沫这才转身离去。 回程的路上顾青沫看着那黑夜中的山越来越远,然后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她放下窗子把神情隐入了阴暗之中,就在一刻钟前她还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可是此刻她恨不能带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既然当初安锦舒选择了诈死,那她如今又何必做恶人去揭露这一切呢。 如果哥哥真的有一天发现了实情,以哥哥的性子,定不会轻而易举的饶了对方,这不也正是她想看到的吗。 所以她何不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 “啊秋!” 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安锦舒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红鲤立马惊醒过来:“哥哥?你是不是着凉了?可要多穿一些?” 阿梨与习姬也是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看着安锦舒都是带了些担忧。 “我没事,就是突然鼻子痒了一下,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红鲤捞开车帘,今夜她们没有歇息,此刻天色已是暗沉的很,除了前面马上的火把,剩余之处只能透出月光看到个模糊轮廓。 “李大哥,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李斌听到红鲤的问话调转马头到了她们车旁:“已经走到临水河畔了,大概天微亮时就可到镇上。” 安锦舒探出头去:“还有几日才上水路?” 李斌想了想:“大概五日就得坐船了。” 安锦舒点点头:“那就辛苦李大哥了,若是兄弟们累了可随意歇息,不着急。” 李斌抱拳感谢,安锦舒给钱给的爽快,以往的顾客,一般只付定金,事成后再付尾款,可安锦舒直接付了所有银两。 这笔钱帮了李斌很大的忙,若不是她这笔钱,他还不上外债,恐是连马车都租借不来,如何能走这趟镖。 他们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是诚信,安锦舒不仅给钱利落,事情也少,这一路行来几乎没有什么过分要求,为人也随和。 他们走镖之人最不怕的就是辛苦,区区走几夜夜路都是小事情,万不能拿顾客之随和当做理所应当,要更加上心才是。 这一喷嚏把安锦舒打清醒了,后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熙熙攘攘之声,她便知晓集镇到了。 见红鲤等人还在睡着她便叫李大哥把马车停在街道处,她们也可歇息歇息吃个早食。 下了马车,安锦舒活动了一下筋骨,却见不远处围了不少人。 这才寅时,天都还暗着,这些人看什么看的如此热闹? 安锦舒好奇,与李大哥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过去。 挤开人群,看到公告板上的东西,写的是新帝登基,广招人才,往年三年一次的科考变为一年一考,并且寒门读子若家中困难无法坚持学术,可去镇上衙门提交相关资料领取对应的补贴。 此公告无疑是给了穷苦读书人家一条活路,多少读书人因为家中困苦不得已放弃学业拿起锄头维持生计。 有了此补贴,加上改革的一年一次的科考,读书人出头的机会便也多了起来,也不会因为太过拮据而半道中徂。 但告示上也明确写了,一年一度的科考只有三年,也就是说这三年内朝廷需要人才,若你能把握住机会,那便有平步青云的机会,若把握不住这三年,三年一过一切恢复如常。 顾卿辰登基后还真是没闲着,不知晓一年前的宫变到底有多少朝廷命官参与了进去,但瞧这告示,恐也不少。 “安兄弟可对这科考有兴趣?”李斌不知何时到了安锦舒身后,见她看这告示看的入迷还以为她有兴趣。 安锦舒摇摇头:“只是好奇罢了,我可没有那本事考中状元。”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盛怀安,想要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李斌笑着摸着手中马鞭似无心道:“也不知道这朝廷还缺不缺武将,我倒是可以带着我那帮兄弟去试试运气。” 安锦舒看着他笑道:“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李大哥怎知朝廷不招武将。” “李大哥身子魁梧,手下兄弟们身手也了得,何不去京都瞧瞧?外面蛮夷虎视眈眈,迟早有一日会开战,届时在战场上夺个功名,我相信李大哥定是能成。” 第427章 找人 李斌抱拳颔首:“没曾想安小兄弟竟如此高看李某,那行,等送你安全到达之后我便与我那帮子兄弟商量商量,上京都去。” 安锦舒看着他微微一笑。 她虽戴了人皮面具,可脸部的轮廓却是变不了,加之虽为男子却显得清瘦,如此一笑倒有些女子味道。 李斌有些花了眼,脸竟红了,尴尬的握拳捂嘴咳嗽两声别过脸去。 安锦舒也没在意他这些小举动,又看了两眼那告示,然后挤出了人群。 不论顾卿辰想做什么,如今都与她无关了。 既然决定放下一切远离京都那她又何须再去关心这些事,她自决定离开京都就已做好了将来的打算。 她在失明之时与顾卿辰流落至谭家村,那段时光对她而言是那般美好与宁静,她能瞧见以后便想去瞧一瞧,看看那条小溪与瀑布。 去看看谭老头与隔壁婶子,想来这么久过去,牛蛋已经长的很高了,也不知道还像不像个小圆球。 回到街边小摊上刚坐下,红鲤三人便从车上下来。 她三人虽粗布麻衣,可难掩姿色,一下马车便有不少不怀好意者投来目光。 李斌冷呵一声,与之兄弟们气势全开怒瞪向那些人。 “滚开!”其中一人怒喝道。 他们常年行镖之人周身气势自不是常人能比,如此凶神恶煞模样吓得那些不怀好意者立马灰溜溜的跑开了。 安锦舒见此一幕欣慰一笑,还好,钱不算白花。 “小......” 姐字未出,阿梨便收到了安锦舒的眼神警告,她立马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闭了嘴纠正过来:“小二!来一碗馄饨。” 小摊前忙碌的小伙计见有生意立马笑呵呵答了句好嘞,赶紧下馄饨去了。 八人分成了两张桌子,安锦舒四人一桌,李斌与其兄弟们一桌,小摊虽小,吃食不少,馄饨包子皆来了几个,一路本就辛劳,吃食上自不能再克扣。 “哥哥,昨夜听你咳嗽,今日可有头昏脑热,可要去开点药?”红鲤问道。 安锦舒摇头:“无事,我就是鼻子发痒,不是病了,我自己身子自个有数。” 习姬虽没出声,可是却默默把剩的一碗粥推到了安锦舒面前。 安锦舒愣了一下,然后朝她一笑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用完膳,一行人补给了些水和食物再次出发,这次路程直到上船她们不会在停,所以食物什么的必须要准备充足。 为何如此着急赶路,是怕科考告示下来后学子出行车船不够,万一因此耽误脚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谭家村呢。 耽误一日便多给一日的钱,虽然安锦舒不缺银子,可后面花钱的地方多,自是能省则省。 ....... “公子,过了三闸门便是九道湾,咱们日夜兼程,想来能在三日内赶到漕运河,居安镇就在漕运河畔。” 官道之上几匹骏马疾驰,斜阳把其身影拉的老长。 盛怀安温润面庞之上尽显疲惫,可目光灼灼望着前方带着期盼,三日前探子说在居安镇上见过红鲤三人,她二人与一男子说要北下。 他未曾告知别人连夜启程,一路追来。 他对烟烟的死一直抱有怀疑,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就算是见过尸首,他也是不信。 红鲤,阿梨二人乃是烟烟的贴身婢女,烟烟下葬之后,他本有意把她二人收到身边,在盛国公府内给二人找个轻松的活计。 等她二人年纪到了再给二人找个不错的婆家嫁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也算是为烟烟照看她二人了。 可是烟烟前脚下葬他后脚去安家表明意图,安家人竟告知他红鲤和阿梨二人的卖身契早在烟烟死时就给她二人了,去留是她二人的自由,她二人已经走了不知去何处了。 也是从此他生了怀疑,自小陪烟烟长大的丫头怎么可能在其头七都未过就匆匆离去? 到底是为了自由还是为了遮掩什么? 也是从此盛怀安便找了人暗地里去查红鲤二人的行踪,结果三日前果真有了收获。 两女一男? 红鲤和阿梨二人一直跟在烟烟身边又哪里来的男子? 思及此盛怀安的怀疑更甚。 居安镇...... 三日前消息到京都,就代表对方可能已经离开那处有五天的时间,他此去居安镇定是跑个空,可是他还是想去确认一下,大不了他不停不歇,总能赶上对方。 “前面有个村子,随便吃一些,早早赶路。”他交代着。 手下人没有反驳,跟着他往最近的村子奔去。 这边的安锦舒并不知晓盛怀安正在来找她的路上,因为早间还在说无事的她晚间就觉头昏脑涨紧接着便发起了热来。 她这热来的极快,前一刻还无事下一刻就立马不省人事了。 吓得红鲤与李斌一行人只能寻就近的村子落脚。 但天色已晚,他们一行人男男女女一行如此多人,进了村子后不仅未曾受到欢迎反倒遭了对方驱赶。 最后还是一户房屋破败的老人家开了门叫他们进了屋,并还穿着衣裳前去给他们找了郎中。 郎中来的快,但是瞧病却极慢。 最后摇头站起来时直接把红鲤吓哭了,赶紧问他人到底如何了。 那郎中不停地念叨:“怪了,怪了。” 可就是不说哪里奇怪,红鲤抓着他叫他开药,但那郎中却说他没办法开药。 “怎么就没办法开药了,这不是发热吗?”红鲤急的嚷嚷。 “你这女娃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我说没法开就是没法开,她脉象极乱,虽有发热之症可手摸上去却是冰冷一片,我瞧不像发热,怕是中毒。” 那郎中甩开红鲤的手:“老夫我治不了,村子往西一百里有个镇子,镇子上有医馆,你们还是赶紧去吧,晚了怕是人要没了。” 红鲤想骂他胡说八道,习姬却冷静道:“那别耽误了,赶紧出发吧。” 李斌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把人从床榻抱起来,从刚才他把人抱进屋时就觉得奇怪,明明是个男人,可这腰,这身子抱起来却又软又细,简直与女子一模一样。 他手附在其腰上都不由自的心猿意马浮想联翩,可随即他便觉自己禽兽,此种情况竟还能生这般龌龊心思,赶紧敛眉冷目抱着人上了马车。 第428章 叫我想想阿姐在哪呢 安锦舒脸红的如火烧,可是她整个人却冷的蜷缩成一团。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养心殿的池水之中,顾卿辰浑身赤裸周身蒸腾起袅袅白烟,池中之水分明冰冷刺骨,可只要是接触到他的身体,立马就冒起了泡来。 但见他腰窄且有力,臀部曲线也同样迷人,身影如松树般挺拔,肩膀宽阔隐在墨发之下。 身子白皙如玉,其背上青红交错,可见可怖伤痕痕迹,眉眼如妖邪肆,眼若深渊,黑不见底,他本是一块美玉,有了瑕疵便是待雕琢的美玉。 可此时这块待雕琢的“美玉”却是蹙眉沉眸,面上怒色与玩味之色尽显。 “阿姐,叫我猜猜你现在在哪呢?” 他抬手,一道寒光自水中掠出,竟是一把宝剑。 宝剑剑鞘之上系着玄红色的穗子,此刻沾了水纠缠在了一起。 顾卿辰把那宝剑贴近脸畔,似在透过剑身感受旁的温度。 他眉眼瞬间变得温柔,看着剑身若在看心爱之人,青葱白指轻轻抚摸而过剑刃,指尖立现一抹血红。 他似感觉不到疼痛,凑指尖至唇边,张口含入,感受着充斥口腔的血腥味,他极为享受的眯了眸子,肉眼可见眼尾慢慢红了。 不行,他的血不行....... 他弓腰难耐嘶吼一声,声音是那般喑哑勾人。 此刻若有女子在其跟前,定是无法受此勾引,哪怕自荐枕席也定想与池中人共赴云雨。 区区母蛊竟也叫他这般难受,到底是他心中有她,忍不得半点相思毒发之苦。 可是为何次次都是他,不公平! 他定要抓她回来,叫她也感受一下这般蚀骨钻心之痛。 顾卿辰大掌死死攀着池壁,那剑鞘被其紧握掌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嗡鸣。 水中之手终是忍不住加快了速度,顾卿辰脖颈额角青筋凸显,眼眶泛红,整个人如在垂死的边缘,只差一些就可到达彼岸。 但是就那么一点却怎么也无法到达。 最后他怒吼一声整个人埋入了寒水之中,直至第二日清晨。 ......... 京都的顾卿辰不好受,安锦舒更是不好过。 这一夜安锦舒一会子感觉被扔入寒窖之中,一会子又觉被架在火上炙烤。 被这一会子的极寒与一会子的炽热折磨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白昼醒来。 她整个人宛若虚脱,醒后还以为在梦中,低声唤着阿娘。 红鲤在榻边守了一夜,见她醒不知是哭还是笑赶紧握住她的手:“小姐,小姐你醒了吗?我是红鲤啊小姐,你睁眼看看我。” “红鲤?”安锦舒呆呆的看向她,然后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她四下环顾,只见陌生桌椅与床榻。 习姬在不远处拘谨的站着,双手不安的握着,看着她的眼有些不知所措。 安锦舒也是瞧见她得神色后才猛然惊醒,刚才红鲤好像叫她小姐而不是哥哥。 红鲤擦了擦眼泪解释道:“昨夜情况危急,小姐你热的冒汗,习姑娘不愿意出去,怕你出事,奴婢赶不走她只能当着她得面给你擦身子。” 所以习姬才会这般神情,惊讶她竟是女子。 也罢,安锦舒坐起身来:“无事。”她眼睛看了眼门外:“李大哥他们可知晓?” 若对方也知晓,那就有些难堪了。 还好红鲤知晓事情轻重,摇摇头表示没有。 “昨夜李大哥也很担心小姐你,一直在屋中等着大夫给你诊治完,后来被奴婢劝走了,所以对方并不知晓。” 安锦舒点点头:“那便好,不论如何说对方也是男子,若知晓我也是女儿身未免不会起旁的心思,虽说李大哥为人没有问题,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红鲤明白,认同的点头。 安锦舒抬眼看向习姬,然后朝她微微一笑,习姬一愣也回以她一个微笑。 安锦舒醒来后没多久李斌便带着兄弟赶到了,对安锦舒一阵嘘寒问暖之后表示他们应该在此处多停留两天。 不然以安锦舒还未好透的身子若行至半路出了事,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安锦舒没有拒绝,她确实需要养两天,这病来的蹊跷,可也是因此叫她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那就是身子中的蛊虫。 当初离开京都时把这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她不知昨夜是不是蛊毒发作,可似乎除了这个原因似也找不到别的原因了。 但她上一世也经历过蛊毒发作,与这一世完全不一样,所以她又有些怀疑。 情蛊双生吗,除非一方死另一方才可解毒。 她如今因知晓真相,所以才会担心,她只希望顾卿辰那边不要出什么意外。 最好是蛊毒一辈子也不要发作,就算发作也是同她一样,这样顾卿辰不知晓到底是什么原因便也怀疑不到情蛊之上。 可惜事情注定要叫她失望了,她认为的天衣无缝之事,在旁人眼中实际已是漏洞百出。 盛怀安已在寻她得路上,而顾卿辰的怒火也即将到达。 镇子偏僻,人也稀少,不嘈杂清净倒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 安锦舒在此将养了三日,觉得身子好利索了于是一行人准备出发。 出发前安锦舒不知为何突然想吃糖糕,她记得街头刚好就有一家,因为识得路,她便带着红鲤前往。 可就在买糖糕时她一抬眼却瞧见了熟悉的脸。 她手中糖糕“啪嗒”一下落在了篮子中,然后在红鲤的呼唤声中朝对方追去。 她看着那人牵着孩子唱着童谣慢悠悠的往巷子中走去,看着她温柔的蹲下身把孩子手中的碎渣子抚去,看着她从一个孩子锐变成一个慈爱的母亲,看着她带着孩子进了一座院子。 她缓缓的走到院子前,透过矮矮的院墙看着院子内的情景。 一个壮硕的男人从屋中扛着一把锄头出来,见到她娘俩上前亲吻了女子额头。 然后二人说了什么,男子从里屋走向了后院,女子则是带着孩子在院中摘菜,孩子开心的在院中玩耍,时而叫她阿娘时而叫她陪他一起玩,岁月是那般美好。 红鲤自也看到了这一幕,同样的她也为院中人感到欣慰。 安锦舒看了一会后便转过了身,从怀中掏出私印与一张锦帕,然后把私印叩在了锦帕的下方。 她与红鲤未惊动任何人退出了小巷,安锦舒把锦帕交给了一位稚童,用两块糖糕换他前去巷子中的那户人家送物件。 二人站在巷子口,看着稚童敲开那巷子中的院门。 随着那稚童胡乱笔画,待他指着巷子口时,那里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绿萝看着锦帕下她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印章,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转身关了院门往巷口奔去。 看着远行的马车她提着裙摆一路追赶,可却未追上半分。 男子抱着孩子追上了她,在清晨的朝阳之中绿萝转身埋入了男子怀中,哭的是那般大声。 小姐,你要好好地。 我也会好好地。 谢谢,珍重—— 第429章 一路追着她 一路上安锦舒的心情都极为不错,甚至久违的哼起了小曲。 习姬有些奇怪,看了看红鲤,红鲤却似乎知晓对方为何会如此,只会心一笑没有多嘴。 阿梨忍不住开了腔:“小姐,你这是遇见什么开心事了?” 自被习姬发现安锦舒的女儿身她们私下便改口叫安锦舒小姐了。 安锦舒抬眼看她:“遇见了一位故人。” 阿梨歪头然后大惊:“那小姐岂不是被.......” 她猛地捂住嘴,把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但懂得人自是都懂。 安锦舒朝她一笑:“放心吧,无事。” 习姬在一旁没有作声,安锦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直没有问习姬,你从哪里来?” 习姬怔了一下,然后扯出一抹笑来,拉开马车窗帘指着那悬挂在高空的太阳:\"那里。\" 安锦舒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不明白但也没多问什么,只调侃笑道:“原来习姬身份如此贵重,太阳之子。” 太阳之子....... 习姬听着这四个字僵了身子,转头又望向了那太阳,然后笑了。 ......... 日落之时一行人马进了居安镇,为首者虽风尘仆仆可却难掩风姿,所过之处引来行人驻足观看。 盛怀安择了一家人稍多的酒楼,然后把马交到小厮手中进了楼中。 此刻正是日落之时,白日忙了一日的人皆聚集在这酒楼中吃喝小聚,难得放松。 见了盛怀安这等生面孔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盛怀安挑了处地方坐下,小二前来询问要吃些什么。 墨竹吩咐他来几样店里招牌菜,小二又给他们推荐了几样特色,墨竹都一一要了。 喝着茶水,盛怀安眼睛打量着这酒楼。 居安镇乃是元崇帝在位时以其字取名所建,居安,乐业居安。 临河建水,风景怡人,若非离京都稍远,倒也是一处不错的游玩之处。 “这位兄弟,请问近日镇上可来过生人?”盛怀安趁小二上菜时随口问道。 那小二笑道:“我们这镇子日日都有生人,不知公子是想寻何人呐?” 不愧是酒楼的伙计,见多了人与事,盛怀安只一句话他便知晓了他要寻人。 盛怀安不动声色一笑:“京都逃出三个江洋大盗,两女一男无恶不作,我等追着踪迹而来,遂问一下小兄弟,若有印象可告知我等,日后若抓住了贼人,也算功德一桩。” 一听这话那小二立马就皱起眉来,苦思冥想良久突然一拍掌:“前几日有人放火烧了我们镇上一间驿站,公子这样说许是那贼人所为?” “肯定是她们干的,她们一来就出事,不是贼人又能是什么!” 他们的动静也惹来其余顾客围观,有那知情者立马凑上来道:“公子所言两女一男原是贼人?巧了,那日早我前去地中,她们三人正巧在那驿站不远处用早食。” “两女一男又是生面孔,指不定就是公子所说之人。” 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日大火可是大事,这镇上无人不晓。 虽对安锦舒三人有印象的不多,可是七嘴八舌之中还真有那么几人见过她三人。 并在盛怀安有意无意的询问之下,描述出了她三人模样。 盛怀安手下之人早有准备的执笔经过对方描述画出了她们的样貌。 待众人看见那幅画后立马惊讶的点头:“是她们,就是她们三个,等等......” 那人凑近画像指着中间那人道:“这个不像,这画的分明就是个女子,那人虽瘦,可分明就是男子样貌,这太秀气了。” 盛怀安看着画像中他所指之人,正是安锦舒,阿梨与红鲤都对上了,唯独烟烟容貌不对? “不知诸位可知这三人往何处去了?我们兄弟追着这三人一路而来,就等拿下这三人回去交差。” 这倒是问住了在场众人,他们许是在事发时见过安锦舒三人,但是之后谁又会闲的无事去关心别人的行踪。 就在众人做鸟兽散时那一开始说话的人却又道:“公子若是不嫌麻烦可去镇上镖局问问,那日我瞧见她们三人时听其中一人说要去找个镖局什么的。” 那人挠挠头似觉偷听她人说话不是什么光彩事,面上也是一片酡红。 盛怀安寻人心切,当即就拿了剑起身离开。 小二正巧端着菜来,见他们要走正欲说话,墨竹掏出一小块金元宝放在他手上,然后抱拳朝刚才众人答谢道:“今日有劳各位父老乡亲帮忙,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这银子便请诸位吃酒,告辞。” 那群人先是一愣,然后等看到那小二手中的金元宝后眼睛都亮了,要知道他们镇子小,银元宝还能见,可金元宝却是难得一见啊。 对方说请他们吃酒,他们那是高兴地不行,一群人闹哄哄的叫小二上酒,今日非得一醉方休才是。 出了酒楼盛怀安直奔镇上镖局。 镖局内的人见有生意上门自是热情迎接。 盛怀安也不曾藏着掖着直接问对方几日前是否有三个人前来定镖。 他把那张画像给对方瞧,对方想了想然后摇头。 盛怀安直奔第二家,第二家看过画像后有些印象最终却还是不确定的摇头。 盛怀安又不死心的奔第三家,这一家总算是有了些印象,并且当盛怀安说是三人时他还特别笃定反驳盛怀安,说对方是四个人。 说对方当时说要定镖,叫他们护送她们北下,由于价格有些高最后对方生意没有成交,还说对方最后进了他们对街的镖局,因为是对家所以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对方在对接镖局成交了。 盛怀安请他带路前往那家镖局,那镖头却说对方镖局就四个人,走镖时店里无人,都是闭门状态。 他们若想寻人不妨赶紧启程,一路北下说不定还能在东良码头碰头。 听了这镖头的话,盛怀安二话未说翻身上马。 “我先行,你们稍稍歇息前来追我。” 说完不等墨竹等人回复便策马而去。 墨竹哪里能放心叫他一人离开,胡乱塞了几口吃食赶紧上马,一行人急忙去追前方的盛怀安。 第430章 擦肩而过 又行了三日,安锦舒一行人终是到了东良,东良作为三江码头交汇之处,自是繁荣昌盛,热闹非凡。 一入东良,安锦舒四人便一扫这连日来的郁郁寡欢,四个人如脱了缰的野马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看什么都稀奇。 李斌怎么也想不通,同为男子,为何红鲤几人怎么就喜欢围着安兄弟,是他与自个兄弟没有安兄弟有魅力? 不应该啊,想他李斌走南闯北,不说有多少学问,可是见识还是有的,这一身腱子肉以往不说讨的那条街上的女子喜欢,可也是叫几个寡妇垂涎欲滴的。 怎么这一路行来,这几位女子皆围绕着安兄弟,甚至连个眼神也不分给自己? 但李斌是如此想,也不过是想不通红鲤几人为何会更喜欢安兄弟那瘦小身板,未有别的想法。 她们在东良寻了个客栈住下,决定休整两日。 水路比不得行车走马,很多未曾坐过船之人皆会有晕船之症,李斌前去提醒安锦舒表示她需要备些药物,否则等船出发,便不会在像以往一般想停便停了。 这一点安锦舒自也是想到了,于是像李斌道了谢后交代红鲤与阿梨在客栈内收拾,自己则是带着习姬出了客栈,寻人问了路后往就近的医馆行去。 习姬一路之上走走停停,看到什么小玩意都要摸一摸,问一嘴。 安锦舒见此倒是好奇:“你所生活之处没有这些小玩意吗?” 她拿起摊位上的蝴蝶簪子,那簪子流光溢彩很是漂亮,安锦舒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把那簪子放下。 习姬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有,但是没有这般精美。” 这倒是叫安锦舒诧异,第一次见习姬,她身上锦衣华服,朱钗宝玉,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 若说是小地方出来的,以她当初的打扮也绝不像没见过这些玩意的,安锦舒倒是第一次对她的来历有了些兴趣。 “你手上的这个小玩意在元国处处可见,不知习姬家在何处?竟连这小玩意都没有?” 习姬拿着那茶花发簪很是喜爱的摸了又摸,未曾多想的就道:“不在元国。” 说完不仅是她愣住了,就连安锦舒都愣住了。 不在元国? 她目露打量之色落在习姬身上。 习姬似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变得苍白拿着那簪子局促不安起来:“是,是不在元国富饶之处,我的家乡在偏僻的镇子上,恐是安姑娘不曾听闻过。” 安锦舒从头至尾又多瞧了她几眼,看着习姬那褐色瞳孔与样貌收回了自己的猜疑。 就在刚才她竟怀疑习姬是蛮夷人,可是蛮夷人她见过,都生的人高马大,瞳孔偏浅色,鼻梁比元国人要挺拔,不论男子女子皆是浓眉大眼,一眼便能瞧出来。 就比如当初安图鲁,他们的样貌装束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元国人。 安锦舒回想起第一次见习姬时她与她的两位同伴的模样,不论是她还是她那两位同伴都没有蛮夷特征。 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的其中一个同伴腰间挂着一个玉佩。 其它的不敢说,可这么多年经过珍稀宝物的洗礼,她得眼力见还是有的,她只一眼便能瞧出那玉佩的价值连城。 若非是大家族的祖传玉佩,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把那玉佩挂在腰间。 只是她到底是见识少了,并没瞧出对方是何方势力。 可这是不是也反向说明了习姬并非是蛮夷人呢?恐是她有难言之隐,这才隐瞒出处? 安锦舒并非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习姬跟在她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多多少少能瞧出习姬的为人,不是坏人。 既然把人带在身边她自是不能怀疑对方,若是怀疑那便处处碍眼,不如不带。 安锦舒转头问那摊主簪子多少钱。 摊主笑眯眯说了价格,安锦舒放了三十个铜子在他摊位上并表示不用找了。 然后拉着习姬离开了摊位。 习姬握着茶花簪子低垂着脑袋,不知为何神情突然低靡起来。 安锦舒瞧出来了于是走了没两步停下脚步,从她手中抽过那簪子,然后替她簪在了发丝之中:“你一直是如此性子?” 习姬没有说话,但可感觉她身子明显僵了。 “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恶意,你与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为人我能瞧出来,放心,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怀疑你,自也不会逼迫你,等你想说的那日,自会说的,我不着急。” 安锦舒话落,习姬睁着眼睛抬头看她,似乎没想到她竟什么也没问,随即她摸摸发上的茶花簪子,然后笑了,点点头:“嗯。” 二人进了医馆买了些晕船的药就打道回府。 路过钱庄时安锦舒想了想决定去换些银两,于是叫习姬在外面等。 习姬应下,乖巧站在外面等她。 安锦舒前脚进了钱庄,后脚一队人马匆匆而来,然后与习姬擦身而过。 马上之人一双皓眸与习姬视线相互交错,习姬本摸着发间簪子的手蓦然凝在了脸上,笑容也消失在嘴角。 她的目光追随着刚才从她身前过去的人马手止不住抖了起来,她刚才好像看见了画中人....... 对方是来抓她得吗? 可是对方为何会来抓她? 习姬猛地转过身子,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然后她又觉站在此处不保险,于是看了眼钱庄,提着裙摆快步往客栈而去。 安锦舒从钱庄出来后并未看见习姬,一问门口小厮才知晓对方竟先回客栈了。 她只当对方等的无聊先走了,并未多想,自己揣着药悠哉悠哉的漫步在街头,路上还买了些糕点,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客栈。 东良最大的酒楼之中,盛怀安简单沐浴换下身上脏衣,取出地图确认他们是否有行错路,确认无错后这才收起地图坐下。 墨竹自外端了茶水与吃食进屋,看见盛怀安略青黑眼下关切道:“公子一路行来,为了赶路一日整觉都未曾睡过,既然已经到了东良,公子不妨先休息。” “小的已经去码头问过了,近几日都没有发船,最近发船之日乃为三日之后,若是安小姐往东良来了,以行镖脚程不可能比我们快。” 盛怀安却蹙着眉没有动作,他想起刚才疾驰过街头时眼睛扫过之人,如今想想,总觉眼熟,可是他确认没有见过对方,对方也绝不是烟烟。 他思索一会,然后起身换了衣裳取了长剑往外行去。 墨竹连忙追问他要去哪里。 “去街上转转,你不用跟着。”盛怀安扔下此话后便出了屋门。 墨竹无奈的止住要跟上的脚步,委屈的哦了一声,公子又嫌他烦了。 第431章 烟烟,等我 东良作为贸易往来之处,繁华丝毫不逊色于京都,就算是残阳之时街道之上也是前来去往,一片嘈杂。 盛怀安回到刚才见到那女子的地方,可是并未瞧见对方身影。 他转悠了两圈,然后提剑进了钱庄。 那钱庄伙计最是眼尖,每日迎来送往这么多客人,谁有钱,谁没钱,谁是装有钱,谁是真有钱,经过他的眼睛一瞧,就能瞧出个七七八八。 盛怀安一进钱庄,他只觉对方通身富贵难掩,那俊眉星目温润若君子的气质,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大眼一扫他手中长剑,绝不是凡物。 在瞧他头顶金冠,虽并非稀有,可瞧那细致模样也绝不简单。 只是当视线落在其腰间之时,那伙计微微蹙眉,如此丑的荷包,倒是有些碍眼了。 “这位公子,本钱庄典当存取皆可,敢问公子有何需要啊?” 盛怀安抬手把剑放在钱柜之上,自怀中掏出两枚印章来:“你们这里可取太原钱庄的钱吗?” “自是可以,只是公子可否拿出信物来,叫小的辩证一二?” 盛怀安把印章放在他面前:“取黄金一百两。” 那伙计恭敬取过那两枚印章,当瞧见那私印上的字时顿时睁大了眼睛。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表情,然后叫盛怀安稍等片刻,拿着其中取钱的信物下去了。 没多久他便匆匆取了金锭子出来:“此处为一百两黄金,公子收好。” 盛怀安把金子揣至袖中,抬眼看向那伙计:“刚才看见我的印章你似乎很诧异?” 那伙计听见此话立马解释道:“并非是瞧见公子印章诧异,而是看见太原钱庄的信物诧异。” 盛怀安挑眉:“这天下钱庄多了去了,为何偏这太原钱庄使你诧异?” 那伙计没有隐瞒:“实不相瞒公子,就在你来不久前,正巧有位公子前来兑钱,那钱上印的也是太原钱庄的刻字。” “这太原钱庄在京都处恐是第一,可在京都之外,却是少见,毕竟其苛刻的存取条件便排除了绝大部分的人,所以小的才诧异,今日竟在短短时辰见了两次太原钱庄的信物。” 盛怀安的直觉告诉他,这伙计口中之人许就是他苦苦追寻之人,他忙追问:“那人何时来的?何时走的?可有说她住在何处?” 那伙计一看他竟如此大的反应,还以为那人是有什么问题,立马把自己知晓的都告诉了他。 可归根究底对方只是来兑个银钱,他又哪里能知晓对方要去何处。 便说对方兑了银钱后便与一女子回客栈了,具体是哪一个客栈并不知晓。 不过如此对盛怀安也够了,盛怀安向他致谢后就回了住处,找到墨竹叫他赶紧拿着画像挨个客栈询问。 烟烟应该已经到了东良。 不论是不是她,他总归要亲自确认才能安心。 安锦舒不知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当夜与红鲤几人美美饱餐一顿就早早歇下了,第二日她心情大好的下了楼,与楼下掌柜的打了招呼。 听闻那掌柜逢人念叨自己那在外游学的儿子今日要带着心上人回来,她还顺便上前道了两声恭贺之语。 她去街上挑了两样小玩意,是买个牛蛋与李丫两个小孩子,还挑了簪子与一些衣物,是准备带给谭三头与隔壁婶子。 买完这些她与红鲤几人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正要回时却见街头有那耍杂技的,四个人便兴匆匆的凑上去观看,准备看完再回。 盛怀安的人马兵分三路,拿着安锦舒三人画像去往东良各个客栈询问。 寻到安锦舒所在客栈时,墨竹刚掏出画像准备询问,便被那掌柜的猛地推开了身子。 只见对方大笑着迎出门去,正是那掌柜的儿子回来了。 乌压压的伙计与食客皆围了上去,都调笑着掌柜的长的不怎么样,却生了那般俊朗的儿。 墨竹站在一旁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最后只得拉住一个小伙计问他是否见过那画上之人。 那小伙计乃后厨帮工,自是没见过,可他并未说自己没见过,而是叫墨竹去隔壁客栈问问。 墨竹便把他这话理解为了他可能见过,见过安锦舒三人进了隔壁客栈。 于是他立马揣着画像前往隔壁客栈。 隔壁客栈的掌柜的一瞧画上人,总觉眼熟,思来想去后一个小伙计从旁提醒,早间有两女一男退了屋子。 那掌柜一拍手,立马就说见过,早间已经走了。 并且他还告诉墨竹,对方说他们要去安城。 墨竹一听大惊,立马就策马去找盛怀安告知了对方已经离开了。 盛怀安蹙眉,难道他们猜错了?对方并非要走水路,而是在此歇脚? 他不放心的翻身上马准备去问问那个客栈掌柜。 路过街头时那里正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他勒马驻足往那处望去,墨竹以为他是好奇于是给他解释:“此处常有这样的民间杂耍,公子可要前去瞧瞧?” 盛怀安见那中央之人举着火把一口清酒吐出,冒起三丈火焰,引来众人拍手叫绝。 他收回视线:“不用,正事要紧。” 话落他策马离去。 墨竹瞧了眼那热闹之处也策马跟上。 而正在瞧热闹的安锦舒有所感应的回头望去,只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了远处一队人马疾驰而去。 “哥哥?怎么了?”红鲤见她对着后面东张西望遂问了一句。 安锦舒回头:“无事,许是错觉。” 这时场中一片火光冲天。 红鲤眼睛一亮,兴奋叫道:\"哥哥快看,是火龙,火龙!\" 安锦舒被场中表演吸引,很快就把刚才那一点错觉抛之脑后,专心看起表演来。 盛怀安找到客栈老板,在得到他的确认之后不敢耽误,吩咐墨竹前去客栈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孤身再次策马追赶。 人是早间离开的,如果前往安城的话,以他们的速度恐怕现在已经行出快百里路途。 去往安城的路只一条,他一路追赶定能赶得上。 盛怀安的眼中充满希冀之色,不论他人说什么,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烟烟没死。 他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希望,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烟烟,等我—— 第432章 到地方了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早间李斌前去码头询问了船夫船何时能到,船夫说船得午时才能到码头。 于是一行人便早早收拾好,变卖了马车等大物坐在码头的茶铺前等候。 到午间时船陆陆续续到达。 安锦舒几人取了东西择了相应的船只比他人都要早的上了船。 早一些上船便能挑选好一些的屋子,毕竟安锦舒虽是女扮男装但终归还是女儿身,若是没有好的屋子,之后便能与他人挤通铺,那就遭了罪了。 她们一行八人一上船,紧接着其余人也纷纷上了船。 放眼望去,竟只有她们这艘船人最多,掌船得舵头乐的不行,早一些满了人早一些启程,早些送了人便能早一些回程。 不说争这一时抢这一时能挣多少银两,哪怕就是比他人多睡几个时辰,那也是赚了不是。 所以当船满员后,那舵头便放绳启程了。 安锦舒虽然不是第一次坐船,可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人独自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心境与以往都不一样。 船动起来后她便趴在甲板上看江中的水,觉得水似乎都比以往瞧见的要清澈些。 等她们行出一截子距离后,安锦舒看见她们刚才所处的码头之上竟围满了官兵。 为首的着官袍的人与码头上的船夫说着什么。 然后安锦舒便见那船夫指向了她们这艘船。 安锦舒心头“咯噔”一声,直觉告诉她没有好事,但是她又怕是自己多想。 由于她们已经行出码头,距离太远风声太大根本听不见呼唤之声,水路比不得陆地,并非是你跑快一些就能追上的,对方想要追赶也是来不及了。 安锦舒一行人便就这般行出了东良。 可分明是期盼已久之事却并未叫她感到开心,反倒因最后岸上的官兵与那船夫的一指生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安锦舒望着那平静江面,视线凝滞。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习姬趴在甲板栏杆之上,朝她开心笑道:“我是第一次坐船,你呢?” 安锦舒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并非是第一次坐船,可却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如此院门。” “以往都是与家中人一起吗?” 安锦舒:“嗯。” 习姬:“真好,我家中姊妹众多,我身子弱,长得也并非貌美,阿爹阿娘极少会与我一同玩乐。” “我常常会觉自己是不是一个没用之人,否则不论是发生何事,家中人都会先把我推出来。” 安锦舒瞧着她,见她笑容苦涩,便知提及了她得伤心事。 她不知如何劝慰,可总觉这个时候她不能不出声,说点什么也总比什么也不说的好。 “一年不过三百多日,而你能有几个三百日,不论家人如何待你,你也不能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毕竟前路漫漫,你怎知没有彩练朝霞?” “我爹爹也不是自小就陪在我身边的,我与家人之间也常有冲突,受困扰时也常觉前路一片迷茫,可生活本就这般,对我而言家人不过是陪伴我一程的引路人,以后很长的路,皆需要自己走。” “所以......” 安锦舒看向习姬:“你并非是无用之人,你若无用他们又怎会推你出去。” 习姬会心一笑,似乎是接受了安锦舒的宽慰:“你可有弟弟?” 安锦舒刚想说没有,可突的她想到顾卿辰,然后犹豫了一下点头:“有。” “我家中也有个弟弟,他很厉害,阿爹很喜欢他,说将来要把家业传给他。” 安锦舒:“你与他关系不好?” 习姬:“好。” 安锦舒:“那既然这般你为何会说回去会死?” 习姬沉默了,江上起了风,吹得船帆瑟瑟作响,江水涛涛,水波声一阵阵越来越大。 “因为,他也有他的不得已,我若回去便是给他添乱,没有我,他定能得阿爹器重。” 安锦舒侧目瞧她,只见她望着江水不知在想什么。 “哥哥,起风了,快回去吧。” 这时红鲤前来唤她,安锦舒便直接拉住习姬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回到了船舱,以免她一个人在甲板上多想,万一想不开跳下去就惨了。 船上大概要行半月,船上小,几乎没有玩耍之处。 一路往北,风景虽好,可瞧了几日也厌烦了。 偶有一日她在出去遛弯时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很是热闹,于是凑了过去,发现中央四人在打马吊。 于是她便站在旁边看,看了两日后便学会了,每日都拉着红鲤三人在屋中玩,红鲤几人打不过她,口袋银子输了个精光。 见没人与她玩,安锦舒便去霍霍李斌,与之打了几日后,对方也是输的叫苦不迭不愿与她同玩,她又跑去找其他人。 这下好了,每日天亮出屋,天黑都不见回屋,几日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眼下乌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打了。 是夜,安锦舒从人群中挤出来,打了一日马吊的她虽未输却也未赢,忙活一日,一两银子没赚到。 她白日打马吊没有吃饭,此刻饿的头也晕腿也无力,想着去甲板上吹吹风清醒一下。 结果一个没留意脚下踩空,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水中。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有人落水了! 安锦舒在水中不停扑腾,猛喝几口水后这才被人捞了起来。 那几口水呛的她肺嗓子如火烧,整个人浑浑噩噩如被抽了魂。 红鲤慌忙挤出人群给她披上衣裳,匆匆带着她回到了屋中。 安锦舒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只觉眼前物件都出现了重影,困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前一刻躺下后一刻就直接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直接睡得昏天暗地,等她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 基于前一夜的惊魂一刻,她决定戒掉打马吊,为了玩打马吊差点小命不保,若是哪日在因此出意外她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说不打便不打,至那之后安锦舒每日按时睡按时起,闲暇时在甲板上伸展一下筋骨,无事时喝喝茶修身养性,也算乐哉。 半月后她们的船停在了码头之上。 一行人乐呵呵的下了船,安锦舒拉住一位樵夫问道:“老伯请问谭家村如何去?” 那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往此处行三十里,便是谭家村。” “麻烦你了老伯。” 安锦舒笑着朝他道谢,然后看着谭家村的方向嘴角上勾。 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到了第一个落脚之处,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晓隔壁婶子与谭三头看见她会有何反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她来,真是期待呢。 第433章 贪杯 精河镇依旧如安锦舒第一次来时那般热闹,她们运气好,碰上了赶集之日,又是午时到达,街上正是人潮涌动之时。 安锦舒一行人找了家不大不小的酒楼,进去后直接叫小二上了几道硬菜。 船上行了半月,物资匮乏,肚子里无甚油水,安锦舒喜美食,早就馋的不行了。 而今日李斌难得要了两壶酒,安锦舒知晓,他们就要就此别过了。 常言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遂李斌向她敬酒之时她未曾推拒。 这一路李大哥与其兄弟极为照顾她们,有他们在她们这一路才能行的这般顺利。 不知不觉她们也相处了近一个月,临到分别之际还真是有些失落。 平日里她酒量不好,所以极少喝酒,可今日她却是一杯接着一杯,三四杯下肚后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与李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红鲤在一旁瞧着,满头黑线,她怎么不知晓自家小姐还有如此豪放的一面? 这简直太有失体统了。 她上去拉住还要往口中灌酒的安锦舒提醒道:“哥哥,你不能再喝了,你忘了自己不能喝酒了?” 她挤眉弄眼就差告诉安锦舒你别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小心露馅。 可是安锦舒眯着眼瞧着她,然后一掌拍在她脑门之上,红鲤哎哟一声被推了个屁股蹲。 安锦舒已是喝的迷迷糊糊不知所云,也不知晓自己把人推倒了还一个劲的喊阿梨:“阿梨,阿梨!快叫大夫来,红鲤姐姐眼睛出问题了,快给,快给她瞧瞧。” 习姬上去扶人,阿梨上去拉安锦舒:“哥哥,红鲤姐姐没事,红鲤姐姐是担心你,你不能在喝了。” 安锦舒不依:“要喝要喝,我今天高兴,所以要多多的喝!” 边嚷嚷她边举起手中酒杯,与李斌手中酒杯碰了一下:“来李大哥,喝!咱们一醉方休!” 李斌嘿嘿笑着,显也是有些迷糊,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伸手又去抓酒壶。 阿梨一把把酒壶抱走:“不行,不能再喝了。” 瞧自家小姐这模样,恐是再喝下去要耍酒疯了,那还得了。 安锦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睁模样吓了阿梨一跳,以为安锦舒要给她一巴掌。 哪知安锦舒只是定定瞧着她,然后嘿嘿嘿的捏住她的脸,凑近了她:“小阿梨,你怎么这么可爱,晚上跟小姐我同睡啊,小姐给你暖被窝。” 阿梨大惊,脸唰的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小......哥哥,哥哥你瞎说什么啊!” 李斌在后面:“?” 他刚才怎么好像听见安兄弟自称小姐?还叫阿梨与他同睡,他不是男子吗?又是其兄长,如何能同睡! 他赶紧甩了甩脑袋,酒喝多了都听见胡话了,不行,不能喝了。 趁着阿梨害羞之际,安锦舒自她怀中抢过酒壶:“李大哥,来,再喝!” 李斌却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不喝了安兄弟,再喝就误事了。” “再喝一杯,就一杯。”安锦舒却不依不饶的把酒杯往他手中塞。 “这酒壶里还有这么多酒,你若不喝,我就自己喝。” 李斌为难的看他,红鲤上前想劝,安锦舒却往她手中塞了杯酒:“喝,红鲤姐姐。” “哥哥,我们还要赶路,确实不能再喝了。”红鲤为难道:“你瞧,日头都小了,哥哥晚上不是还要赶到谭家村去吗?” 安锦舒抬眼望向外面,发现外面还大亮着。 她摆摆手:“还早,还早呢,在陪我喝一会!” 红鲤:“........” “既然安兄弟有这兴致,那今日李某便舍命陪君子,陪安兄弟喝个尽兴!” 遇事不决非君子,李斌本见红鲤二人不愿想着就此打住。 可瞧安锦舒意犹未尽,他便也不再扭捏,一路行来为了安全,他们也不曾放松过,如今到了地方面临分别,何不痛快一些。 他把杯子摆在桌上,拿着酒壶倒满,又招手唤来小二:“再上两壶好酒来!” 红鲤无语,阿梨拉了拉她:“红鲤姐姐这可怎么办?” 小姐的酒量她二人最清楚,喝成这般不知明日头得疼成什么样子。 红鲤无奈一摊手:“你也瞧见了,如何能劝住,小姐高兴便随她去吧,你去买些解酒药备上,顺便去租辆马车。” “我陪阿梨一同去吧,以免对方瞧她一人欺负于她。”习姬提议。 红鲤感激的朝她一笑:“那就劳烦了。” 习姬陪着阿梨前去办事,红鲤则是转身回到了桌上守着安锦舒。 见她喝的满面酡红,醉眼朦胧却还不停灌酒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夫人与大将军在此瞧见小姐这般模样,定会惊掉舌头。 简直是无法入眼。 习姬与阿梨出了酒楼后望着四下一脸迷茫,由于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她们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好在二人不耻下问,抓住路人问了一嘴,这才没叫她们走太多冤枉路。 药堂好找,阿梨进药堂买药时习姬就在门口问那药堂小厮租马车的位置该如何去。 正说话间,一行人马疾驰而来。 其气势之大直接叫整条街都在震动。 习姬自也是听见了动静抬眼望去,为首之人黑袍裹面只余一双黑眸在外,身下铁骑身披玄色盔甲威风凛凛威武霸气。 其身后跟着数十人,皆是黑袍遮面看不清面容,煞气冲天。 这行人气势不小,其身下铁骑高大威猛,行来时街上行人纷纷避让。 被踩踏受伤事小,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若是冲撞,众人都怕惹祸上身。 习姬远远瞧见这群人的反应便是躲过身去,等这群人从她跟前过去后她才敢抬眼去看他们的背影。 可就在她抬眼望去之时,那本疾驰的人马却停了下来,然后习姬便见那队人马缓缓分开,为首着从中走出,与她遥遥相望。 习姬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赶紧冲进了药堂之中,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静。 她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人的眼神她就浑身发冷,是他们吗?来抓她了吗? “习姑娘?怎么了?我刚才听见外面好吵,可是有热闹可以看?”阿梨拿了药走到她身前,探头往外看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习姬也是探头往外瞧,却是愣住了,本以为是来抓她的人,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队人......走了? 第434章 好一个不喜欢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何方势力,瞧那马腿上鼓起的青筋,百年难得一遇的好马,对方人手一匹,实在是瞧得人眼红。” “谁说不是呢,对方也不知来我精河镇做什么,我瞧今日还是早些收了摊子早些回去吧,以免惹上什么祸事。” ........ 两个长似商人模样的男子从药堂门口行过,他们的对话皆传入阿梨二人耳中,阿梨奇怪:“刚才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镇子?” 她刚才在药堂后院只听马蹄之声却未瞧见场景,自是不知。 此刻听这二人的话遂好奇问道。 习姬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此话,眼睛却一直看着街头似有心事。 阿梨见她愣神模样很是奇怪,眼睛也往街头瞧了一眼,却并未看见什么。 从药堂出来二人又去租马车,全部弄好后两个多时辰已过。 二人往酒楼赶去,到了酒楼后安锦舒竟与李斌还在喝。 而李斌手下早已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只李斌安锦舒二人还在勾肩搭背苦苦支撑。 阿梨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见到自家小姐那喝的一塌糊涂的模样吓了一跳。 而她二人的桌上已经堆满了酒壶。 “红鲤姐姐,这......”阿梨错愕的不知该说什么,结果一转头红鲤竟也红了脸。 阿梨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红鲤姐姐,你怎么也喝了酒!” 红鲤只手撑着脑袋,强撑着眼皮叫自己保持清醒,可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小姐非要灌我,我便小酌了两杯。” 阿梨顿感无助,这下她该怎么办?全部躺倒了她又该如何做。 好在这时习姬出了声:“你在这守着她们,我去安顿其余人。” 阿梨赶紧点头,还好有习姑娘,否则她如何能忙得过来。 习姬去找了掌柜的,给他塞了些银两,叫他安排伙计帮她把已经睡着的三人送去隔壁客栈。 那掌柜的拿了银钱,自是殷勤,赶紧招呼着伙计把人抬到了隔壁客栈去。 习姬安顿好他们又回到酒楼,夺过安锦舒手中酒壶想把她也搀扶去客栈。 她今日喝成这般模样如何还能赶路,习姬想着叫她在镇上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 可是安锦舒明明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却偏偏拉着李斌不撒手,不仅不撒手还抓着酒楼门框表示自己要去谭家村。 习姬与阿梨费了半天的劲也没叫她松手,又怕强行扯她伤了她,只得无奈诱哄,表示她只要松手就送她去谭家村。 安锦舒这才松了手。 可是她不知怎么发现习姬是在骗她,一瞧不对劲立马又抓着东西死活不愿意住客栈。 几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实在是有碍观瞻,这般不是打搅人家客栈做生意嘛。 最后迫于无奈习姬只能把安锦舒与李斌二人统统塞进了马车。 心想安锦舒这般模样都要去谭家村,那里定有认识她之人,大不了到了村中问问,若是不行再叫马车返程。 精河镇离谭家村不远,加之这两年官府拨了银子修缮了路,行车走马稳当又方便,一行人五人便坐着马车往谭家村赶去。 安锦舒喝了酒,话极其的多,不仅如此,她还把茶盏当酒杯,一直跟身旁李斌隔着空气碰杯。 “喝!李大哥!你咋不喝啊!喝!” 李斌无力的靠在马车篷布上,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喝不下了,真喝不下了。” “李大哥,你酒量不行啊,瞧我!还能喝!” 习姬:“.......” 她探身把安锦舒手中杯盏取下:“别喝了,马上到谭家村了,你不行先睡一会吧。” 一听谭家村三个字,安锦舒眼睛都亮了,她一把捞过马车窗子竹帘,激动的探出身去。 习姬眼疾手快的抓住她,避免她掉出去。 “谭家村!我来啦!”安锦舒对着夜风大吼,紧接着发出一长串咯咯咯的娇笑声。 习姬赶紧把她拽了回来,然后又把她的手按在身前,避免她在乱动。 她以前遇见喝完酒之人都是倒头就睡,怎么到她这处就这般爱动........ 行进了将近两个多时辰,马车终是慢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前面就是谭家村了。” 车夫话音才落安锦舒便发出难受之声,习姬瞧过去,发现她正捂着胸口似要呕吐。 习姬大惊生怕她吐在车中,赶紧叫车夫停下,车夫勒马停车,习姬二话未说扶着安锦舒下车。 可安锦舒一下车干呕两声却并没有吐。 反倒是被夜风一吹清醒了一瞬间,瞧见不远处点点灯光她嘿嘿一笑:“到了,红鲤,阿梨我们到了!” 边笑她边爬上了车,叫车夫快一些。 车夫按她吩咐加快了速度,不过几息间就到了村口。 “到了。” 安锦舒摇摇晃晃的下马车,阿梨在后一手搀着红鲤一手搀着李斌。 “李大哥!你赶紧下来,咱们去屋里喝!”安锦舒还惦记着喝酒,嫌李斌慢她便爬上马车去搀扶他。 “小姐,奴婢来吧,此处危险你快下去!\"阿梨见她爬了上来吓了一跳,马车高她害怕安锦舒摔倒。 习姬也是上手拉扯她想叫她下来,可是安锦舒却铁了心要去搀扶李斌。 她直接把李斌从阿梨手上扯下,然后架着他的胳膊放在肩膀上。 二人都是迷迷糊糊站都站不稳,何况李斌还是个大男人力气悬殊,安锦舒堪堪扶着马车架子才稳住身形。 但这时马儿却突然躁动不安起来,马儿一动,马车立马摇晃起来。 安锦舒腿一软差一点跪下,可她却偏偏又稳住了身子,还嘿嘿笑着:“李大哥,你瞧我多厉害,这样都没有摔倒。” 可下一刻一股大力便猛地袭来,安锦舒一个闷哼身子一阵疲软,天旋地转间她松开了李斌的胳膊,整个人直直往马车下倒去。 但是疼痛却并未袭来,袭来的是一阵冷幽香气。 安锦舒闻见这个香气后咯咯咯笑了起来:“李大哥,你这是什么香啊?与我阿弟身上的熏香好像。” “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我不喜欢,下次你别用了。” 好一个不喜欢...... 第435章 这一次我允你 阿梨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脸如死了三天一样惨白,整个腿都抖得站不住,她没有喝酒,所以她很确定她看见了顾卿辰。 “唔......”李斌没了支撑,从马车之上摔下,倒在地上发出痛呼之声。 本已大步离开之人顿住了身形,紧接着阴恻恻转眸看向地上翻滚之人。 “绑了,好生伺候着。”他声音冰冷又无情。 阿梨不敢乱动,习姬却直接拦住了准备上来绑人的黑衣人。 “你们不许动他!” 顾卿辰冷眸微眯,面上笑意玩味:“既然你想陪他便一起绑了。” 习姬大惊,刚要准备反抗,可黑衣人未给她反抗的余地,直接点了她的穴。 习姬只觉身子一瞬间僵硬,不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睁睁瞧着黑衣人捆了自己手脚扔到了马背之上。 “梨花酥.......我要吃梨花酥......” 被扛在肩头的少女不安分的胡乱动着,手不停挥舞一点也不老实。 男人一掌拍在她屁股之上,却也只是得到了她片刻安静。 “难受.....怀安哥哥,烟烟难受......” 被扛在肩上,安锦舒胃中如有大拳紧攥,叫她记忆错乱,以为是在上一世的刑架之上。 那个时候她无一处不难受,是盛怀安托人送给她的药救了她一命。 她以为她还在刑架上,殊不知她在某人肩头上。 后背撞上硬物,迷糊中安锦舒痛的尖叫一声。 可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冷幽香气便把她的惊呼声堵了回去。 那冷的如冰的唇,那独特的冷幽香气,那在身上游离的大掌都是那么熟悉而真实。 强大的求生欲望把安锦舒从迷糊边缘拉扯回来,惊醒后的她感觉到身上人的动作吓得一口咬在对方唇上。 对方吃痛放过她的唇,安锦舒眼前一阵模糊,她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面前人是谁,可却只能瞧见散乱的重影。 “你....滚开.....滚开!”潜意识安锦舒知晓自己遇见了登徒子,于是她手打脚踢想要借此来保护自己。 却在顾卿辰上前来抓她时一巴掌划过了他的脸。 这一巴掌声音清脆,叫远处的黑甲卫都纷纷侧目,可见力气之大。 顾卿辰的脸被扇偏过去,头上的发冠摔落在地,“咕噜噜”滚到一边,遇见石头,停了下来。 周遭的空气都冷凝下来,这方天地间的温度骤降,似从酷暑一瞬间到了寒冬腊月,冻的安锦舒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可她并不知晓,这只是风暴前短暂的宁静。 她被大力扛起,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难受的挣扎可根本无法叫自己舒服哪怕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身下是何人要带她去何处,半梦半醒之间她睁开眼,却只看见自己在飞。 远处星光点点,她被带着往密林深处而去。 安锦舒没有放弃挣扎,哪怕微乎其微的力道她潜意识也不想叫对方好过。 密林深处,瀑布之声震耳欲聋。 顾卿辰立于瀑布之下巨石之上,双眸冷冽,不动如山。 肩头少女还在无力的挣扎,可他却无情的把人抛入了水中,自己也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冰冷的窒息感,无助.....黑暗与危险如洪水猛兽袭向安锦舒,叫她刹那间清醒过来。 她会水,可这种情况她却无力自救,浑身酥麻疲软,想要摆动双臂却感受不到双臂的力量。 汹涌的冷水往她口中,鼻中倒灌着,安锦舒在水中猛烈扑腾,却怎么也稳不住身子。 她无法呼吸,明明她就离水面那么近,可是她却只能任由身子往下沉。 就在安锦舒绝望闭上眼睛等待窒息而死时,她的手被人拉住。 一睁眼就见顾卿辰的脸放大在眼前。 阿弟? 安锦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随即肺部空气的消耗殆尽叫她在水下猛地瞪大了眼睛,更加猛烈的挣扎起来,如消逝的烟火在绽放最后的光辉,她祈求般望着顾卿辰,希望他能救救她。 可她只看见他冰冷的眼,是那么无情。 阿弟.......救命....... “哗啦!” 水声炸起,两道人影冲出水面。 顾卿辰一把掐住面前人雪白皓颈,抬手撕去她面上易容人皮,露出少女真容来。 但见他眼眸晦暗,眼尾勾了暴戾绯红,望着眼前这折磨的他痛心蚀骨之人,垂首凶狠吻了上去。 唇齿相撞瞬间,血腥味弥漫开来,四周幽香冲天,无边际的欲望再也无法抵挡。 少女的手无力捶着面前人,却被反手握住,酥香软腰被人死死禁锢在臂弯之中,身子相贴之间,一个寒如冰,一个却炙热如火。 安锦舒前脚从窒息的黑暗中挣脱出来,后脚又迈入了欲望的囚笼之中。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眼前是繁星点点,茶花遍野。 “阿辰.....”她无意识幽幽呢喃。 埋在她脖颈处的男子抬眸,少女双眸无神垂首,二人两两相望,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然后慢慢的,耳边充斥起风声,水声,鸟叫声,喘息声....... 少女的眸子也从无神慢慢聚焦,当看清眼前人后,她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她第一反应就是逃,逃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顾卿辰却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在安锦舒恐惧的眸子中他擒住她的脖颈,不给她挣扎的机会,拦腰抱起她两步行至瀑布之下,把人按在瀑布之下。 冰冷的瀑布水自崖边垂落重重落在她身上,又冷又疼。 她死死咬牙闭着眼想要逃开,可是身子却被顾卿辰按着动弹不得。 “顾卿辰!唔.....” 张口未吼出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顾卿辰的吻来的又狠又急,叫安锦舒毫无招架之力。 脖颈上的大手渐渐收拢,叫安锦舒呼吸困难。 “痛吗?”顾卿辰放开她的唇睁着一双红色眸子嘶哑开口。 安锦舒盯着瀑布睁眼,却见面前人阴狠笑意。 “醒了吗?” 安锦舒拍打他的手:“你先放开我,我能解释。” 顾卿辰发出一声嘲讽冷笑:“你想解释你死遁是假还是弃我是假?你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是假还是你喊盛怀安名字是假!” 顾卿辰捏住她的脸凑近了她,表情阴森带着邪气,一双眼睛充满戾气,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 “阿姐,我有没有说过叫你等我,你呢?” \"骗我,欺我,瞒我.......你当真好狠的心。” “既然阿姐都这般狠心,我又何须心疼于你,打断了腿,囚在身边,日日取悦。” “阿姐梦中不是想给我生个孩子......这一次,我允你。” 第436章 阿姐以为如何? 他一字一句皆如致命之言,无一不刺痛她得心。 是,她是失言未曾等他,可是她也有其苦衷。 她守了他整整一年,他分明伤已痊愈,偏没有转醒的迹象,可她一走,他便醒了。 这若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老天爷都在阻止他们在一起,顾卿辰难道瞧不出来吗? 她留下来做什么呢? 等他醒后与他继续这般纠缠不休,还是看他如愿以偿登基,娶妻生子? 她当初的夙愿乃是保下安家,如今她夙愿已达,本应和和美美嫁人相夫教子,可是她如今呢? 她离开家人,放弃身份,远离京都,她为了什么? 为了他顾卿辰! 只有她走,他才能活,只有她走,他才不会受世人诟病,只有她不在,他才能做好一个君主。 若干年后,史书之上,她希望写的是千秋一帝,而不是昏君无德! 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只想得到她,却从未替她考虑过。 他若真在乎她又岂会扔她入这池水,叫她受冻,掐着她脖子满眼恨意。 所谓在乎,不过是口头之语,他顾卿辰又何时真正在乎过她。 “所以......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身份呢?如果我与你回京都。” 安锦舒看着他,冷静异常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觉得你配拥有身份?” “我生平最厌恶骗我之人,阿姐,你骗我几次?” “我不过想叫你留在我身边你都不愿,怎么?对盛怀安还不死心?” 安锦舒咬牙切齿瞪着他:“你休得胡说八道!” “怎么?提及你的怀安哥哥你便生气了?” 顾卿辰脸黑如炭死死抵住她得额头,鼻尖相触本是暧昧至极的动作,却是平白生出火药味来。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压得安锦舒努力想远离他。 可稍稍一动冲下的水便进了眼睛,刺的生疼,安锦舒闭眼想要缓解,可此举却叫顾卿辰误会。 “你便如此厌恶我?” 顾卿辰见她闭眼,心头怒火猛生,她竟厌恶他到连瞧他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他想起醒来时找不到她时的恐惧,在得知她死讯时的绝望。 后来感受到体内蛊虫未死,他从未如此庆幸过与她同种情蛊能与她还唯一一点羁绊。 掘开坟墓见到尸首后,他的心情,直到如今他都记得,那种死去已久的心突然开始疯狂跳动的感觉,是那般鲜活。 猜测她许是往谭家村来了后,他放下京都政事策马日夜不休前来寻她,就是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他以为她有苦衷,离家离开他是迫不得已,一路上都在想她会不会想家,会不会害怕,见到他后,她是否会诧异,亦或错愕,然后向很多次一样变成一个鹌鹑躲起来。 可是他不曾想过她会喝的酩酊大醉与别的男子勾肩搭背,那逍遥模样仿佛早已放下过去种种,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需得守着她得墓碑才能得以喘息,他怨自己当初怎么没有早一些发觉异常。 可直到看见她之后顾卿辰却觉自己太过可笑,人家根本就未对他上心过,只他把梦当了真,入了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卿辰疯魔般大笑起来,此刻的他表情狰狞,眸子黑如点漆,煞气冲天。 “晚了,太晚了。”他抓着安锦舒的胳膊,大力把她扯入怀中,似要钳入身体之中狠狠的抱着她:“太晚了阿姐,就算如今你厌恶我,你也只能是我的。” 顾卿辰大笑着把安锦舒自水中扛起,大步往岸上走去。 安锦舒本能的感觉不妙,拳打脚踢拼了命的挣扎,见顾卿辰不为所动,她张口咬上他的肩头,想叫他吃痛放下她。 可哪怕她下了死口,咬破了他的肉,顾卿辰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曾发出。 他自水中踏出,扛着她往密林深处而去。 安锦舒抓着他的衣裳抓着他的头发,却丝毫阻止不了他行进的脚步。 夜晚的风是那般温和,安锦舒身上的酒味早已被瀑布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四周弥漫起的都是林中草木花香与顾卿辰身上的冷幽香气,其中还夹杂着安锦舒无比熟悉的甜腻香味。 “顾卿辰,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我下来,我与你解释好不好。” 越往里走安锦舒越害怕,她总觉今夜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顾卿辰最后的笑容太过渗人,她害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阿弟?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咱们心平气和聊聊怎么样?” “阿辰?” “你理我一下,你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何会离开吗?我给你说,是我担心你,国师说咱们二人八字相克,说我克你,我是为了你的安危,你要相信我。” 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之声,枯木在顾卿辰脚下断成两截,发出清脆声响。 不论安锦舒如何解释,顾卿辰皆不为所动。 他紧蹙眉头,面色带有几分阴骜,密林之中分明阴暗难行,他却如履平地,可夜中视物一般,黑暗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影响。 安锦舒见对方软硬不吃,也是败下阵来,她不知顾卿辰到底要做什么,要如何处置她。 顾卿辰扛着她进了一个山洞,在安锦舒的尖叫声中把她扔在山洞中的杂草之上。 安锦舒翻身爬起,就要往外冲去。 可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顾卿辰一把拦腰抱住她,把她按回了杂草之上。 “阿姐要去哪里?” “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 顾卿辰勾着唇,眼中幽光闪现。 “我就要乱来,阿姐能如何?” 说罢顾卿辰指着山洞中的一处水潭:“那里,是一处极佳的温泉眼,那一年谭家村中我就想带阿姐来试试了,可我怕吓着阿姐,如今终是有机会了。” 顾卿辰声音旖旎,凑在她耳边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线,暧昧又磁性,勾的人心头发痒。 就连安锦舒这等有所准备之人,都对此无法抗拒。 “今日,我便在那处要了阿姐,阿姐以为如何?” 安锦舒:“?!” 第437章 忍一忍,乖 惊惧,不敢置信,羞愤,懊恼....... 安锦舒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你,你说什么.....” 顾卿辰双眸通红,宛若修罗,安锦舒的小脸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阿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安锦舒耳边,引起她一阵颤栗。 身子渐渐由白转红,安锦舒不想承认,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动情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你阿姐......” 话音未落,安锦舒的嘴便被堵住,汹涌残暴的吻叫她呼吸困难,险些窒息。 顾卿辰没给她挣扎的逃开的机会,哪怕她咬破他的唇,咬住他的舌不叫他乱动,他却不松口。 他会用更加猛烈的手段叫她不得不松开,他掐着她柔软之处,手死死按着她的腰身,把她压在地上,叫她没有半点退路。 安锦舒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又羞又恼,遂在他离开她的唇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啪!”的一声脆响,顾卿辰的脸被狠狠扇偏过去,只是这一次,安锦舒非常的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的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 她的手一阵发麻,当看见顾卿辰嘴角一抹鲜红时,她瞳孔放大身子不觉微微颤抖。 可是很快她便沉了眸子,抬手狠狠擦过自己的唇。 “呵.....呵呵呵呵......” 顾卿辰偏首笑了起来,笑声阴沉满是讥讽。 他笑的身子都在颤抖,安锦舒可见他手背青筋凸起,额角的肉都在抽动。 她的方向只能看见顾卿辰的侧脸,青丝如墨挡住了他大半容颜,可那染着红的眼尾却是勾了邪气。 安锦舒有些害怕,她从未见他笑的这般可怖,她缩了缩身子,想往后躲。 可眼见她就要躲到安全之处,她的脚腕却被猛然抓住。 那一瞬间,刺骨的凉意从脚腕处蔓延开来,鸡皮疙瘩顺着顾卿辰的手握之处爬满了安锦舒的全身。 她无法抑制心头惧意,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一片黏腻,皆是冷汗。 “阿弟?啊!” 话音还未落安锦舒的身子就被一阵大力猛地扯回,眨眼之间又被压在了顾卿辰身下,她又惊又惧发出一声尖叫。 顾卿辰的眉眼向来是邪魅勾人的,安锦舒未见元安帝前,以为他长得随元安帝,可是见了元安帝后她却发现,顾卿辰可能更像他阿娘。 她从未谋面的那位娘娘,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只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人。 安锦舒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倾城颜色,才能生出顾卿辰这等绝色容貌。 顾卿辰今日被她扇了两巴掌,白皙肌肤上已是透出红来。 刚才她那一巴掌没有留半点余地,他此刻嘴角破了皮,渗出血色,更显欲色。 顾卿辰掐着她的脖颈,他掌心烫的惊人似要灼烧她的肌肤,也叫她的身子滚烫了开来。 他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不见半点光亮。 “阿弟.....你......” “嘘......” 顾卿辰伸手捂住她的嘴,埋首嗅着她的脖颈:“安静些,不要说话。” 安锦舒:“......?” 顾卿辰的墨发带着冷沉香味,萦绕在安锦舒鼻尖,她想偏首却对上了那邪肆的眼。 安锦舒大气都不敢出,她在这双眼中看到的是汹涌的欲望。 她怕她稍有异动就惹来对方兽性大发,如果安静一些许还能逃过一劫。 “让我想想,阿姐现在在想什么呢。” 他压着安锦舒不安分的腿,禁锢着她的身子,手捂着她的嘴,好以整暇的欣赏着她的恐惧与无助。 “阿姐可是在想若是自己安静些便能得我怜惜,逃过一劫?” 安锦舒:“?” 从安锦舒蓦然睁大的眼中,顾卿辰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哈哈大笑两声,然后起身扛着人往他所说泉眼处而去。 安锦舒怕极了:“顾卿辰,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话音落,她再次被顾卿辰丢入了水中。 事发突然,她被灌了大大的一口水,没等她扑腾顾卿辰便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把她抵在池边巨石之上。 她二人衣裳湿透,隔着一层衣料若肌肤相贴无丝毫空隙。 安锦舒的脸瞬间飞上霞红,从脖颈处往下,皆透出了绯色。 “阿姐想与我说什么?说啊。”顾卿辰指尖划至她浑圆之间,稍一用力,领口便被拉下,泄露春色一片。 安锦舒小脸青白想要去遮掩,却被顾卿辰抓着手背至身后。 “阿姐怎么不说?” 他每说一句话,安锦舒的衣物便脱落一件,直到就剩一肚兜时安锦舒急哭了。 “阿弟,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应该等你醒来的,我错了真的,你高抬贵手,咋门二人这样是不对的,你定也不想回京之后被朝臣弹劾吧,对吧?你冷静些,咋门姐弟二人好生聊聊。” 顾卿辰笑着手指勾上了她脖间丝带,轻轻一扯,浅白色的衣料落入水中。 安锦舒:“!” “阿姐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在相信。”顾卿辰舌尖滑过怀中少女的耳垂,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栗很是满意。 “等等,等等,不对,情蛊为何没有发作?”安锦舒总觉今日哪里不对,这会子突然发现情蛊为何没有占据她的理智? 以往她与顾卿辰到了此地步皆会被情蛊左右思想,可今日她为何会这般清醒? 好像这一次她遇上顾卿辰后虽也会心跳加速,会因他的挑拨动情,但似乎并未像以前一般无法左右身体与思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卿辰笑着把她面上的发拢至耳后,对她小巧耳垂爱不释口:“我说过,我与阿姐早是一体,除了我,阿姐谁也嫁不了。” 安锦舒还未明白他此话意思整个人便被他桎梏住。 “痛,好痛。”她脸色一变眼泪落了下来,前后变脸速度令人咂舌。 楚楚可怜模样更是叫人心疼:“阿弟,石头好硬,咯的我好痛,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不要在这里。” 若是平日,若是常人,许是就放开了她,但顾卿辰只微微一笑扯过她的发迫使她仰头面向自己。 “阿姐不喜欢这里吗?可是这里是我专为阿姐寻来的。” “忍一忍,乖,此痛与一会儿相比,算不得什么。” 第438章 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此话着实叫人浮想联翩,顾卿辰不是第一次对她如此,安锦舒心存侥幸,希望顾卿辰这一次也会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放过自己。 可她又能感觉到,此次与以往很多次都不一样。 顾卿辰似早有准备,似乎早早的在等待这一天。 他说他早就想带她来此,说此处是他特意为她寻来的。 那是不是代表很早之前,在谭家村时他就有过这般想法? 她的腰后抵了东西,安锦舒并非不通人事,自是知晓那是什么。 她红着脸咬唇,头发被顾卿辰拽的生痛,可她顾不得痛温声劝道:“你不要冲动。” “冲动的不是我,是阿姐。”顾卿辰一口咬在她的肩上。 安锦舒痛的轻嘶一声,属狗的? 可骂完这话却猛地发现不对,刚才她还咬了顾卿辰,这样的话岂不是连自己一起骂了。 可慢慢的肩上的咬变成了舔舐,紧接着变成了带着毒的吻,又轻又柔随着她的背一路吻下。 他的吻每落在一处那里就像着火一般火辣辣的烧。 安锦舒不自觉的仰起脖颈,水下脚尖不知何时竟勾了起来。 随着水温与周遭温度升高,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她又闻到了那冷甜香气,随着周身升腾烟气萦绕在她与顾卿辰的身边。 远远望去,池中雾气蒸腾,池边青石之上,两道身影如蛇纠缠。 情动之时顾卿辰问她:“可知我是谁?” 安锦舒先是双眼无神看着他,然后似看见了什么可怖之事,突起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不....不要.....” 顾卿辰被她推的后退两步,本已褪去冷意的眸子瞬间充斥起无边寒意。 望着那看她若恶鬼的少女,心口胀痛,恼意瞬间占了他的理智。 他大步向前一把擒住准备逃开的人,把她扯回了水中:“本念阿姐第一次,想着温柔一些,可既然阿姐不需要,那便受着。” 说罢,他的吻铺天盖地落在安锦舒身子每一处。 “不要....不要.....”安锦舒无力推拒着。 可是顾卿辰的吻是那般灼热,叫她身子着了火,烧的四肢疲软,体内暗潮涌动。 理智告诉她,要逃。 可是欲望这只大手拉着她,把她往深渊下拽,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无法再爬上去。 顾卿辰的喉结滚动,身上衣物不知消失无踪。 池中水翻腾,他擒着少女的腰摸到她腰间腰链,细细摩挲俯身亲吻,他的吻细而密,密密麻麻落在安锦舒腰腹上,然后安锦舒只听他闷哼一声突的直起身来,紧紧抱住她,吻上她的额头。 “阿姐,给我。” 他声音喑哑的可怕。 安锦舒却凭着理智推拒摇头:“错的,是错的。” 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了,便再也无法回头,她们又该如何收尾?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阿姐依旧还要拒绝我吗?”顾卿辰感受着她的抗拒,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你到底在为谁守身如玉?梦中阿姐那般痴迷与我共赴天颠,不过大梦一场就变了?” 顾卿辰的眼睛黑的能倒映出安锦舒的身影,他嘶吼着似疯魔般无视身下人的拍打与求饶:“我不信,阿姐是骗子,最会骗人!” “不要.....不要.....” 被撕裂的那一刻,安锦舒的眼前闪过一瞬间白光,两世重叠,她好像看见了那一夜湖心亭的白纱摇曳。 她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阿姐.....你是我的了。”耳边顾卿辰满足的笑声对如今的安锦舒而言是那般讽刺。 池水晃动间,池边青草被荡漾上水波。 红花灼灼,开出无边春色。 烟雾飘摇之中,人影刻骨缠绵。 山洞之中水声不绝,彻夜不休。 洞外太阳东升西落几番轮转,洞内昼夜难分,不知今夕何年。 黑暗之中探出一截少女手臂,只见其青白指尖颤抖着抓住面前石块,可下一刻一只大掌自她身后伸出,握住她的指尖,十指交扣间指头温柔摩挲她的手背,然后强势的把她的手拖回了黑暗之中。 又是两轮昼夜交替,守在洞外的黑甲卫终于听见洞内动静停了。 里边的人叫了水与吃食。 黑甲卫不敢往里去,准备了东西后,放在洞口往里一米之处快快退了出来。 “阿姐.....喝水。”搂着怀中被折腾坏的娇人儿顾卿辰眼神柔的似裹了蜜。 可是安锦舒却背过脸去。 见她不喝顾卿辰也不恼,仰头把水灌入口中,然后直接捏了怀中人的脸强势吻了上去,把水渡入她的口中。 安锦舒反抗激烈,最后直接是咬了他一口,然后又铆足全身力气给了他一巴掌,她红着眼瞪着他,眼中尽是厌恶。 顾卿辰一把攥住她的脖颈:“看来阿姐还有的是气力,既然如此,那便别怪弟弟我不懂体贴。” 随着少女咒骂声起,山洞中的声音又从白日持续到黑夜,然后直到日出东方,声音才慢慢停了。 男子坦着精壮上身背靠于山壁之上,怀中躺着的是早已昏迷过去的少女。 她小脸之上虽是桃红满面,却煞风景的挂着两抹泪痕,就算此刻睡着依旧还从眼眶中流出温热液体。 顾卿辰伸手替她抹去眼泪,手指勾走她面上发丝,露出少女白脂耳垂,他用指尖捏住,轻轻把玩。 他承认此次把人折磨惨了,可谁叫她不停推拒他,还露出那般神情,他怒上心头失了理智,这才要的狠了些。 视线下移,看到少女身上青痕斑斑,尤其是腰腹往下,一片青紫。 视线往上挪移,当看见那饱满处时,顾卿辰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心头邪火再次上涌。 他万般克制,不行,阿姐她,受不住。 “嗯.....不要.....”睡得香甜少女不知是在做什么噩梦,嘤咛出声,声带祈求。 顾卿辰闻言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眸中占有欲呼之欲出。 阿姐,要不要已经由不得你了,从今往后,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第439章 用来亲吻也是不错 自马车上醒来时,安锦舒被搂在一人怀中。 根本不需要睁眼光闻其身上冷香就知晓是谁搂着她。 她微微一动,身子如散了架般的痛。 她咬牙羞愤欲死,顾卿辰这厮太不怜香惜玉了,也不怜她是第一次温柔些,畜生!痛死了! 耳朵上附上清凉指节,捏住后轻轻把玩。 安锦舒:“!” 她耳朵最是敏感,这厮是故意的吧,知她敏感之处,还如此挑逗。 安锦舒不敢轻举妄动,她还没有想好醒了后该如何面对顾卿辰,如今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她怕面对他会尴尬。 为了避免一会子会给他一巴掌,她得好好做一番心理准备才是。 对方似乎很是钟爱她的耳朵,捏在指尖不停摩挲,安锦舒感觉自己耳朵温度随着他的把玩渐渐升高。 然后是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全身,都似着了火。 终于,在顾卿辰那厮不要脸的把手伸入她脖子下时,她“噌”的一下睁开了眼,直接坐起身,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哪知对方似早有预料,她的手不过才抬起来就被对方一把握住,然后直接把她抵在了马车上,俯身擒住了她的唇。 安锦舒不停挣扎,可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吻。 “唔.....你个.....登徒子!”在换气空隙安锦舒瞪着眼前笑的邪气之人骂道。 可得来的是对方无所谓的一笑加一个更深的吻。 安锦舒被吻的浑身无力,最后只得举手认栽,她算是知晓了,与顾卿辰这厮没有道理可讲。 他软硬不吃,她是过了嘴瘾,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阿姐这嘴若是说不出好听的话,用来亲吻也是不错。” 顾卿辰抬首,手指划过怀中人那殷红软唇,眼中笑意难掩,手指不老实的摩挲着怀中人的腰间软肉,感受着她微微颤栗笑意更甚。 被他大力禁锢着不能动弹的某人,不服咬牙。 “你有本事放开我,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阿姐不算弱女子。” “那我算什么。” 顾卿辰垂首与她视线相交,眼中柔情难掩:“算我的女人。” 被猝不及防告白的某人:“......” 安锦舒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虽然她努力克制不叫自己受其影响,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这种悸动的感觉很是不妙,可是她掌握不了,只能随着疯狂跳动的心涨红了脸。 “你.....别以为说了几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你做了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唔......” 话没说完,安锦舒的嘴又被堵住,对方薄唇冷冽,吻却如他这个人一样,霸道又炽热。 安锦舒想呼吸,可顾卿辰堵着她的嘴根本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直到抽空她肺中最后一缕空气,对方才得逞似的放过她。 薄唇抽离的瞬间,安锦舒猛吸一口空气,整个人似活了过来。 刚才,她真的差点被他憋死。 “阿姐亲吻不会换气,倒是稀奇。”耳畔响起调笑声。 安锦舒气的转过头去,笑笑笑,笑不死你。 不敢在乱说话,二人倒是难得沉默下来。 直到刚才起身,安锦舒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她躺在顾卿辰怀中,身上只盖了一件锦被,一起身春光乍泄。 此刻也是不敢在乱动。 何况这一会子已经被占了三次便宜,她真的怕她一说话顾卿辰又堵她的嘴。 “与我回京都,待在我身边。” 她没有说话,顾卿辰却自顾自说着。 “阿姐不必害怕身份遭人是非,有我在,我会给阿姐安排好一切。” “阿姐可还记得那一年许的愿望?” 安锦舒怔住,愿望? 顾卿辰看她白皙肩头,如若美玉,眼神稍暗把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这抹叫他心猿意马的春光。 阿姐身子还未好,不能伤了她。 “最亲近的家人,不论婚丧嫁娶,贫穷富贵,生老病死,彼此皆不离不弃,家人.” 顾卿辰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在这只有她二人的车厢之中独她二人能听见。 安锦舒身子僵住,思绪被拉回到很早之前。 顾卿辰在山洞之内说要许她一个愿望,她当时许了什么来着? 好像她说「愿以后不能发生什么事情,都能与阿弟做最亲之人,愿阿弟与家中亲人皆能岁岁康健。」 顾卿辰没有食言,她的愿望他替她实现了。 他放弃了仇恨,走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 不变的是她二人依旧如上一世般斩不断纠缠。 只是他可能理解错了这最亲之人的意思,她想与他做最亲的姐弟,而不是夫妻。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其实她早该有此觉悟的,顾卿辰向来不是一个善罢甘休之人,他若盯上了她,她又如何能逃得了。 “我到底有什么好呢?叫你这般上心。”安锦舒喃喃问道。 “那上一世的我有什么好呢?叫阿姐赌上家人都要与我春宵一度?” “我窥视你的美色可以吗?” “那阿姐也可以当我是窥视阿姐的美色,希望阿姐能叫我做一个昏君,从此君王不早朝,可好?” 安锦舒:疯了,疯了,没救了,她可不想做一个被追着骂的妖后,若是最后在被一把火烧死在祭天台,那真是哭都没地哭。 “我就知你不安好心,想我早点死可以直说。”安锦舒不悦念叨。 顾卿辰发出一声轻笑心情愉悦:“在我这里,没人比阿姐重要,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他人定是踩着我的尸骨迈向阿姐,在此之前,阿姐只需站在我身后,我会替阿姐扫平一切障碍。” 他说的是那么平静,可是落在安锦舒耳中却是惊涛骇浪,滚了一圈又一圈,心跳久久难歇。 锦被下的手缓缓攥紧,安锦舒闭着眼倚靠在顾卿辰怀中,耳畔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她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却不敢确定是不是。 “你会后悔的顾卿辰。” “我不会。”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做你三千后宫中的某一个妃子。” “原来阿姐担心这个。”顾卿辰笑了:“那阿姐就快些想明白,做我的皇后,管着我,可好?” 没有得到回应的顾卿辰也不急,他俯身在安锦舒额头印上一吻:“睡一会吧,你现在需要休息,到了镇上我唤你。” 本是不困的安锦舒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440章 正好,一起睡 见怀中人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顾卿辰眼中的笑意却渐渐冷了下去。 他捞开竹帘看向马车旁的黑昼:“她还在闹?” 黑昼点头,压低了声音:“闹了一路。” “打晕了。”顾卿辰冰冷扔下一句放了帘子。 黑昼勒马调头,往后而去。 回京路途并不漫长,安锦舒那一次被顾卿辰折腾惨了,路上时间除了下马吃饭如厕外,其余时间皆是睡着过去的。 等她稍稍好了些,路程已过大半。 站在河边,安锦舒一袭轻纱青丝未束,随风舞动,伸开双手感受着微风拂面,她深嗅一口气,难得放松。 可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人自后拢住,对方炽热呼吸喷洒在她耳后,她整个人被冷香包裹在其中。 “这风景有我好看?阿姐与其看这风景,不如多看看我。” 安锦舒:“.......” 如果要说煞风景,顾卿辰说第二,谁敢称其一?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个性子?”安锦舒无语道。 顾卿辰呵呵轻笑两声,手不老实的捏了捏安锦舒肚肚上的软肉:“我性子多变,阿姐可得花些日子好好琢磨。” 没等安锦舒回答,顾卿辰俯身横抱起她,安锦舒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愠怒瞪他。 “你抱人前能不能吱个声?” 顾卿辰目视前方,唇角微勾无赖道:“没把握之人才会提前告知,我有把握,所以无需吱声。” 什么歪理?安锦舒无语翻个白眼。 回到马车上,再次启程,然后在天黑之时他们在一个镇子落脚。 顾卿辰抱着安锦舒进了屋子,一落地安锦舒就把他往外推,顾卿辰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按住屋门转身看她:“做什么?” “这是我的屋子,你出去。”安锦舒轰他。 顾卿辰却一把扣住她的腰,语气低迷笑的勾魂夺魄:“什么你的我的,阿姐全部都是我的。” 安锦舒脸上飞上一抹霞红,暗骂这人真是卑鄙,竟然学会用美色勾引人了,心中暗嗤一声又推搡他两把:“你先出去,我要沐浴,你不会搓背,我要红鲤。” 顾卿辰闻言眼中暗芒闪动,竟然破天荒的打开了门同意了:“既然如此,我去帮阿姐叫红鲤上来。” 然后他便关了门离开了。 安锦舒愣在屋子中一头雾水,不对啊,这厮这么好说话? 总感觉好奇怪,可是又道不上哪里奇怪。 她站在原处还在想门却被敲响,红鲤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姐是我,红鲤。” 顾卿辰没有骗她! 安锦舒大喜,一把打开房门把红鲤拉了进来,主仆二人自谭家村分别后这是第一次见面,相拥在一起都是庆幸彼此相安无事。 二人又说了会话,小厮前来送热水,很快浴桶就被倒满热水,屋中热气弥漫。 “小姐我去拿个帕子。”红鲤道。 安锦舒点点头。 这一路行来顾卿辰虽然也会给她找地方沐浴,可她身上有伤,每一次都是蜻蜓点水就罢了。 算起来这是她伤好后第一次沐浴,她早就受不了身上黏腻感了,急急的脱衣裳想要进浴桶。 可偏偏身后肚兜丝带不知怎么回事竟成了死疙瘩,怎么解都解不开。 正巧她听见了红鲤回来的脚步声:“红鲤,快帮我解一下,我解不开。” 红鲤快步上前给她帮忙。 安锦舒轻笑道:“还好有你,不然我还得另想法子。” 红鲤没有说话,安锦舒也没有多想,取了肚兜后就急不可耐迈入了浴桶。 感受着热水包裹,她舒服呻吟一声。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声响,她以为是红鲤在整理衣物,于是道:“你先别收拾了,前来给我揉揉肩。” 话音落,红鲤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 力道有些大,安锦舒蹙眉嘟囔:“小点气力。” 肩上力气又小了些,虽然与以前相比还是大了些,可也按得舒坦,安锦舒闭目享受。 享受了一会,安锦舒觉得裸露在水外的身子有些发凉,于是往水中缩了缩:“好了,不揉肩了,给我擦擦背。” 身后人没有用帕子,安锦舒感觉一只略带薄茧的手划过了她的脊背。 她身子顿时汗毛直立,“唰”的一声转过身去。 当瞧见身后之人时,她差点两眼一黑。 只见顾卿辰双手撑着木桶勾着那双妖似眸子邪气的盯着她,他仅着一件单薄中衣,领口大开,可见其中健硕胸膛。 安锦舒下意识的要去遮挡上身,可遮挡了上身又惊觉自己未着寸缕,直接红着脸蹲入了桶中。 “怎么是你!红鲤呢?” 安锦舒羞愤欲泣,这人怎么如此无赖。 “怎么?可是我按的不舒服?阿姐怎么如此反应?” 顾卿辰却是答非所问,勾着那双妖孽眸子渐渐靠近安锦舒。 安锦舒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容,立马自桶中站起身来,伸手要去勾屏风上的衣裳。 可随着身后人大手一勾,她整个人便被勾入了对方怀中。 “阿姐若是不想洗,我们还可以干点别的。” 耳边响起顾卿辰沙哑嗓音,安锦舒立马大吼:“洗洗洗,现在就洗!” 她一把挣脱顾卿辰的手臂,整个人缩在了浴桶之中,只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顾卿辰拿来皂角打湿后再手中揉搓两下,然后探出一只手把安锦舒从水中往外捞了些:“阿姐整个人在水中可无法擦背。” 安锦舒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顾卿辰的大掌在她后背游移,由于打了皂角,触感又滑又湿,安锦舒慌张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本以为她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顾卿辰分明就是故意的不想叫她好过。 他的手一点都不老实,带着火挑逗在她身子敏感之处。 安锦舒被他挑逗的浑身酥麻透着痒意,身子红如火烧。 在这样下去,要坏事. 安锦舒从水中站起来:“我洗好了,我要睡觉了。” 她以为这样就能躲掉顾卿辰的使坏。 可殊不知对方就在此处等着她呢。 只听顾卿辰喑哑一笑,紧接着安锦舒整个人便被他从水中捞起。 “正好,一起睡。” 第441章 是一夜暖风缱绻,送来暗香伴枕畔 安锦舒恨不能剁了自己的舌头,顾卿辰什么脾性她竟忘了,如此说不是正好随了他心意嘛。 “你别激动,那啥,那个我葵水快来了。” 被扔至榻上的瞬间安锦舒立马捏着被子躲入了角落中,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顾卿辰。 顾卿辰大手一挥间,屋中烛光全灭,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安锦舒失明过一次,自那次之后她眼睛在黑暗之中的可见度明显下降,可听力与嗅觉却被放大了不少。 她可以听见顾卿辰的呼吸声,能听见他衣衫落,也能听见他上了榻,然后慢慢靠近了她。 幽香伴随着冷香侵袭着安锦舒的神智,突的她身上锦被被一把扯开,安锦舒立马蜷缩着双腿环抱手臂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她自认为的安全的姿势,在顾卿辰视线的注视下却什么也遮挡不了。 他眼神所过之处,她的手臂双腿之后一览无余。 他俯身一把握住面前人的脚踝。 安锦舒大叫一声抬脚就要踢他,可此举并未得逞,叫顾卿辰一饱眼福。 顾卿辰的力气极大,扣着她的腿凑至面前,安锦舒的肌肤本就白如羊脂玉,一双腿又细又白,哪怕留下细小伤疤,也是淡淡的粉色。 顾卿辰的唇轻柔落在她脚踝处,安锦舒的身子顿时抖了两抖。 出口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意:“别,你别。” 冰冷的唇密密落下,随着安锦舒的颤栗慢慢往上,(此处省略10字,别问,问就是写不了。) 她羞红着脸祈求他:“不要。” 顾卿辰一双黑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红光,他嘶哑着声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不要?阿姐不要什么?” 安锦舒羞得难以启齿,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分明知晓她指的是什么,可是他却还要问她。 “我快来葵水了。”安锦舒再次提醒他。 “我知道。”黑暗中顾卿辰邪笑一声,下一刻安锦舒的手被拿走。 安锦舒大惊就要缩腿,可是大掌立马桎梏住她的身子。 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腿边,安锦舒羞得脸似要滴血,可顾卿辰还使坏的吹气逗弄。 “快来了不是还没来。” “不......不是.....”安锦舒还想阻拦,可是顾卿辰又岂会给她阻拦的机会。 黑暗之中,顾卿辰的喘息声听得人面红耳赤(此处省略10字,不叫写。) 顾卿辰这厮太不要脸了。 她扭动身子,(此处省略20字)腰间附上的大掌叫她无法在乱动。 \"阿姐可舒坦。\" 不多时他抬首,看着眼前目光迷离的少女轻声诱哄。 安锦舒轻嗯一声,只觉飘在云端之间欲落不落。 “我能叫阿姐更舒坦,阿姐可想要?” 安锦舒早在他高超“使坏”之下迷失了神智,此刻根本顾不得其它,只想更快乐一点。 “想,想要。” 顾卿辰嘴角勾起一抹如狼笑意,把人拢入怀间,少女小小的一只背靠在他怀中,(省略10字) 轻轻帮她把墨发别至耳后,瞧着那嫩白如珍珠的耳垂,他喉结滚动,俯身含住。 安锦舒受不住的推搡他。 屋外刮过一阵夜风。 (这里省略一首诗……) 夜风轻柔刮过小镇,是岚风听雪。 是一夜暖风缱绻,送来暗香伴枕畔。 第二日昏昏沉沉醒来的安锦舒扶着自己酸痛难忍的腰决定与顾卿辰那厮彻底决裂。 那厮根本毫无节制,分明上一世勾引他跟要他命一样,这一世却是跟犯了春似的没完没了。 安锦舒都怀疑这厮上辈子是装的,装的一副高冷矜持模样,实际上内心根本就是乐意的,不然根本说不通。 她上了马车就背对着其不做搭理,午间顾卿辰取了午膳准备喂她,她不愿意吃,他只问了句:“阿姐当真不吃?” 安锦舒心想不吃就不吃,你能奈我何?总不能在这青天白日马车之上做那混蛋事吧。 她本是赌顾卿辰不敢,可是只能说她对顾卿辰还是不够了解,那厮没有追问,而是转身离开了车厢之内。 就在安锦舒沾沾自喜时只听顾卿辰又捞了竹帘进来。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她以为那厮是吃瘪出去了,没曾想那厮是去净手了。 回来后好生折磨了她一番,她叫也不敢叫,只得死死咬着牙,可没把自己憋死过去。 她求饶之后对方也不放手,直到弄哭了她顾卿辰才满意的收了手。 窝在角落,安锦舒眼睫之上挂着泪珠,羞愤又委屈的盯着脚边正用帕子细细擦手之人。 禽兽,登徒子,臭不要脸! 安锦舒咬着唇红着鼻尖在心头暗骂,她不敢真的骂出来,对顾卿辰的手段她是真的怕了。 上一世她虽强迫他,与他有过鱼水之欢。 可那毕竟是她强迫的,她不经人事,每次花样都只有那么几样,结束后顾卿辰都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了她的模样,哪里受过这等逗弄。 她是做梦都想不到顾卿辰这厮手段如此高明,她前一世亦或者只在画本子上见过的调情手段皆在他这里感受了一遍。 可是他分明也只有她一个啊,他是从何处学来的这等技巧? 这个疑问在心头冒起后安锦舒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低落下来。 突然她想到什么,是了,他上辈子是做过帝王的人,恐怕后宫佳丽无数,这些手段恐不知在那些人身上施展过多少遍,她也不过是他三千后宫中的一员罢了。 思及此安锦舒垂下眼睑,心沉到了谷底,连她都不曾发觉心头微微抽痛,还以为只是被气着了。 顾卿辰擦干净手后再次端起碗来:“阿姐饿了吗?吃一些,嗯?” 安锦舒犹豫了一瞬,然后抬眼看向他,二人对视两息后安锦舒突地抬手就要打他。 顾卿辰眉头一皱伸手挡住。 可他这边挡,安锦舒反应迅速的抬起了另一只手,只是她反应再快也没有顾卿辰快,不等她的巴掌落下两只手都被桎梏住。 “动手打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阿姐打打我便罢了,以后可不能随意打别人。” 第442章 以血为盟以天下为聘 安锦舒气的发出怒哼声:“打的就是你这登徒子!” 顾卿辰挑眉,目光灼灼:“我如何就是登徒子了?我愿意十里红妆明媒正娶阿姐,以血为盟以天下为聘,阿姐呢?可愿嫁我?” 以血为盟以天下为聘....... 安锦舒呆呆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傻了?”顾卿辰宠溺一刮她鼻尖:“我说我愿以血为盟以天下为聘,百里红妆奉天下至宝迎阿姐为妻,阿姐可愿嫁我?” “我不愿。”安锦舒冷声拒绝。 顾卿辰嘴角的笑霎时就垮了下去,还未等他发作安锦舒便又紧接了句。 “你这调教女人的手段早不知晓对着其她人用了多少遍,你是皇上以后我需得与无数个女人争抢你,我受不了,我所求之爱便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想来你也做不到。” “既然你做不到我自也不能答应,皇后之位你还是交由其她人坐吧。” 可是莫名的顾卿辰竟然没有生气,不仅如此还笑了。 他妖孽眸子透出点点星光,看着安锦舒时漾起爱意难掩。 他捧住安锦舒的脸,额头与她相抵:“阿姐醋了?阿姐是不是吃醋了?” 安锦舒一把推开他:“什么醋了,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顾卿辰反手握住她娇嫩小手:“阿姐不用与我解释,我都明白。” 他笑跪在安锦舒身前,在安锦舒还未反应过来时双指对天郑重起誓:“我顾卿辰对天起誓,此生只安锦舒一人,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至于施展在阿姐身上的手段......” 他邪笑勾唇:“乃为我特意学下的,目的……。” 安锦舒一把按住他的手,大惊失色:“你知晓你如今身份吗?你对天起誓,天打雷劈是会死人的。” 他为天子,若想巩固权利,只得迎娶世家女子才能稳坐帝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此生只她一人.......又怎么可能呢? 她说这话只是想叫他知难而退,而不是迎难而上。 \"阿姐不信我?\"顾卿辰眸子映着安锦舒娇小影子,同样也把她眼中的质疑尽收眼底。 “你明知这是不可能之事.”安锦舒讥讽一笑。 顾卿辰邪气一笑,肆意又张狂:“世间哪里有不可能之事,我为王,我说可能便可能。” 他一把搂过安锦舒,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笑若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我就当阿姐同意了,此回京都,我便昭告天下,迎娶阿姐为后!” “你疯了!”安锦舒看着他:“你可知我二人身份,你一旦这样做了,你得受到多少猜忌与耻笑。” “前有周幽王夺臣妻子被世人谩骂,后有武君王乱其纲常被朝臣拉下天坛,你想做第二个武君王?” 顾卿辰无所谓的拱了拱她的脖颈轻笑出声:“周幽王乃洗脚婢子所生,继位慌忙,无治理之才,被谩骂也并非冤枉。” “武君王虽为正室所处,以帝栽培,可惜此人信奉长生不老之术,他被拉下天坛并非是因其乱纲常,而是他听信谗言,为求长生不老,杀了童男童女数百,遭了天谴。” “而我并非是这两个蠢货,我与阿姐也并非是有血脉关系的亲姐弟,待我回去解去安家义子身份,自是能光明正大迎娶阿姐,谁又敢说我半个不字?” 安锦舒:“.......” \"谁说要嫁给你了?\"安锦舒怒瞪向他。 顾卿辰一怔,捏过她的脸凑近了:“阿姐与我已有肌肤之亲,除了我阿姐还能嫁给谁?” \"你如今就算想嫁你的怀安哥哥,你的怀安哥哥不介意你非完璧之身,恐是谢氏也不见得同意。\" 顾卿辰此话说的意味深长。 安锦舒听出不对劲来:“你话中有话?” “阿姐听出来了?” 什么叫她听出来了?他果真话里有话? “不要说我没给盛怀安机会。”顾卿辰搂着安锦舒幽幽道。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盛家可不是阿姐看见的那般简单,盛家有一个秘密,不为外人所晓,当初谢氏想迎娶你为盛家儿媳与此也有关系,阿姐生辰八字为阳,阳克阴,阳日出生女子处子血可驱寒邪。\" 安锦舒听得一头雾水,所以呢? “盛家有一“寒症”乃为隐疾,出生的新生儿,满周岁必得此症,病发症时浑身发冷。 骨头之上会产生细密针扎刺疼之感,浑身僵硬,此症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频繁,痛楚也会随之增加,唯有至阳之物可缓解一二。” “谢氏为根治盛家此隐疾曾三次北下寻遍名医,得一药方,其中一味引子就为阳日出生女子处子之血,配以其它至阳药物服用可根治寒症。” 安锦舒听得浑身发冷,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知晓盛家还有此等密幸。 她不由问道:“要处子血入药服用多久?” 顾卿辰迟疑:“许是半年,许是一年,许是一辈子。” “所以......怀安哥哥他知晓吗?” 听她喊怀安哥哥顾卿辰不悦的沉了眼,但一想到她心目中的怀安哥哥美好形象即将破碎后他便又勾了笑意:“自是知晓,不仅知晓,还默认了此事。” 安锦舒的唇不自觉哆嗦起来,所以怀安哥哥娶她是为了她的血,为了入药,为了医治他盛家的隐疾? 可是上一世他什么也没要,在她最困难之时伸出了援手。 这一世他分明有很多机会娶她,可他并未催促她,谢氏若是真有歹心完全可以绑了她日日取血,她们并没有如此做,她相信怀安哥哥,此中必有隐情。 为家中人犯下错误并非不可原谅,何况他也未曾伤过她。 “此事我不能听信你一人之言,我需要找怀安哥哥当面对峙。”安锦舒直接道。 顾卿辰知晓结果会如此自也没有阻拦,如今人都是他的了,她敢跑,他便如当初所言,打断了腿囚禁起来。 \"所以你早就知晓,可为何如今才告知于我?\" 顾卿辰付之一笑:“他盛家如何我不知晓,但盛怀安确实是个人才,天之骄子,聪明睿智,是个可敬的对手,我若早告知于你,岂不是小人之举。” “万一阿姐当时就感动的投怀送抱非我不嫁,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安锦舒心头翻了两个白眼,真是无语凝噎,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443章 贴心顾卿辰 “你又是如何知晓盛家此事的?” 既为密幸,又岂能为外人所知。 “阿姐难不成忘了?我可是梦见过的。” 安锦舒奇怪盯着他:\"你知晓灭我安家后的种种事情了?何时梦见的?\" “非也。”顾卿辰摇头:“梦中我早已知晓。” 安锦舒错愕:“那你梦中又是如何知晓的?” 顾卿辰失笑,伸手捏了把安锦舒的小脸:“阿姐哪里那么多的问题?只能说阿姐太过小瞧于我,在我这处,没有不知晓之事。” 瞧他那嘚瑟模样安锦舒拍开他的手,不服气怼他:“那你既然什么都知晓,你不妨给我算算我能活到什么年纪?” 顾卿辰好脾气的拥着她眨了眨眼:“我算过了,阿姐能活千岁。” “胡说!那不是成老妖怪了。” “怎么会,要说老妖怪也定是说我,阿姐为皇后活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我比阿姐多一岁,我活万岁,我走在阿姐之后,为阿姐收尸,不叫阿姐看我走,我怕阿姐难过。” 很多年后摘星阁上,二人垂暮相拥之际安锦舒依旧记得那一年的马车之上,顾卿辰说要比她多活一岁,为她收尸。 世间有很多情话,可没有任何一句情话比得过当初她所听的这一句。 安锦舒心头悸动翻涌,怕被顾卿辰看出不对劲来她慌忙避开头去,分明心中不是这般想的,可脱口而出的话却与心中所想相反。 “别人喊万岁千岁都是骗人的,只有你信,我活个百岁就行了,你若想活万岁你自己活。” 耳后响起顾卿辰低沉笑意。 安锦舒涨红了脸,心中却在默默念叨:千秋万岁,似乎也不错。 与顾卿辰说完,安锦舒肚子也咕咕咕的叫唤起来,本来想与他赌气,可转念一想赌气也不能糟践自己身子,要饿死的人应该是顾卿辰而不是她。 遂肚子叫后她便爬起来用了午膳。 她用膳时顾卿辰喜欢在旁瞧她,安锦舒不知晓这是什么习惯,可见他偶尔会给她布菜,还算体贴,便也随着他去了。 后半段路安锦舒过得还算安稳,她的嘴恐是开过光,那夜骗顾卿辰自己葵水快来了,其实也只是慌乱下乱喊的,可第二日晚间就真来了。 她来葵水向来不安生,往往伴随的是腹部抽痛。 叫她没想到的是顾卿辰竟会那般耐心照顾于她。 不知他是从何处问来的事项,为她煮了姜糖水,还擦热了掌心贴在她腹部为她暖腹。 见她腰酸在榻上翻滚便立刻寻了村子为她买了棉花做了软褥子,不叫她碰一点凉,哪怕是净手的水与洗漱的水都是加热过得。 半夜安锦舒一觉醒来后总能感觉他搁在自己腹部轻轻按摩带着暖意的手掌。 安锦舒的心不是铁打的,哪怕上一世再多隔阂,这一世再多畏惧,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也会渐渐放下过往恩恩怨怨,去接受他的好,也去试着对他好。 当然,这句话不包括他在房事上。 安锦舒极其想不通,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精力,在那事之上久战而不竭。 她葵水来了五日,五日后她们正好行至一处镇上,她自是想要沐浴换衣。 可顾卿辰满脑子都是那混账事,又如上一次一般趁她入了浴桶偷偷摸入了屋子。 除却初次,那日是她第二次把嗓子叫哑了,第二日更是由顾卿辰抱着上的马车,安锦舒很是庆幸红鲤等人没有瞧见,否则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们在暮秋之际到了京都,路上行了近一个半月,实则若是顾卿辰自行赶路,此距离他也不过用区区十日不到,可为了照顾她,他并未着急赶路。 叫安锦舒意外的是他此次并未直接把她带入宫内,而是把她送回了安家。 时隔这么长时间再回家,安锦舒格外激动,而更激动自是安家人,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见到安锦舒,毕竟当初元安帝传唤他们时说的很是明白。 他死之后会派人盯着安家盯着安锦舒,若是她有生之年再入京都,就叫他留下之人屠了安家满门。 安锦舒闻言也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事她并不知晓,若是顾卿辰并不知晓这一茬,元安帝留下的人夜袭安家,他们哪里能打得过其留下的精锐。 安如鹤立马备了马车要入宫去,安锦舒也上了马车表示她也要去。 安如鹤似乎瞧出了她与顾卿辰之间潜移默化的改变,没有多言,算是默认了她同去。 马车入了宫门再往里走二里路便得停车下来步行了,天色渐晚安如鹤是外男不好在宫内逗留,只得快步前去寻顾卿辰。 走前他交代安锦舒莫要乱走,可去御花园等他,等他见完顾卿辰后自会去寻她。 安锦舒本来想与他一同去的,但也知晓自己步子小定赶不上自家爹爹于是点头应下。 安如鹤随着宫内内侍快步离去,她叫身旁小太监带路,自己则是慢腾腾的也跟了上去。 \"你说哥哥瞧见我这身羽衣靡裳可会喜欢?\" 宫廷长廊上,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慢悠悠走着,所去方向自是顾卿辰常待的御书房。 顾清沫瞧着自己身上这件透着五彩斑斓之色的羽衣满意的扯了嘴角。 这乃是用逢春鸟身上的羽毛特制而成的,逢春鸟的羽毛有白有蓝,她偏爱五彩斑斓之色,遂叫宫人斩杀了百只逢春鸟,用了一月时间做了这件衣裳,就等哥哥回宫穿给他看。 怕穿着不好看,她特意邀了姜家姊妹进宫,在她二人面前穿了这件衣裳,当瞧见她二人眼都直了那一刻她就知晓定是漂亮极了。 宫中无一人不称赞这衣裳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哥哥若是看了定也会喜欢。 光是想着顾青沫都笑开了花,她满怀喜悦之情脚步轻走着,可当瞧见御书房门前的人时她却顿住了脚步。 她袖中的手不自觉握了起来,眼中嫉恨之色涌现。 安锦舒.......她为何在此处? 她何时回来的? 她与哥哥一起回宫的?难道哥哥此次出宫是为了寻她? 顾青沫努力压制着心头嫉妒,可越是压制越是叫她无法忍受。 不可能,哥哥定是恨死了她,寻她回宫也定是要折磨她的。 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顾青沫扯了嘴角,然后缓步向御书房前的人走去。 第444章 臣女冤枉啊 安锦舒站在门前本乖乖等着小太监进去通报,可一转头就瞧见一只“大彩鸡”向自己而来。 她以为是天太黑眼花了,赶紧闭眼再睁开。 哦,不是“大彩鸡”是个人穿着一件羽毛装。 在定睛一瞧,这穿的跟“大彩鸡”一样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她的老熟人,顾青沫。 安锦舒端着手,眼含笑意看着她,待她走近了朝她躬身行礼:“臣女安锦舒见过承安公主,公主万安。” 顾青沫站定在她面前,不说叫她平身,也不说其它的,就站在她面前。 她站着倒是无妨,可安锦舒蹲着却是难受,正要出声询问时只听顾青沫冰冷质问之声:“皇伯伯前脚刚驾崩,你后脚就迫不及待回来,未免有些太过着急了。” 顾青沫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面对她,可是直到见到安锦舒时她就已经没有办法在保持淡然,刚才好不容易扯出的笑意,此刻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公主殿下,臣女当时去时是为陛下安危,陛下如今已安然无恙,为何不能回来?” “你当时可并非如此说的。”顾青沫咬牙。 安锦舒长哦一声佯装忘了:“那臣女是如何说的?臣女性子不好,公主可有字据什么能证明臣女当时说了什么?” 见她软硬不吃模样顾青沫冷哼一声:“怎么?全京都世家都去了你的葬礼,这也是假的?” “说到这个......臣女只是奉了皇命,不得而为之。” 既然决定回来,她自是不能把自己置入旋涡之中,也不能叫顾卿辰为难。 元安帝已死,如今坐在皇位的是顾卿辰,在他没有发话之前她不会乱说任何话。 她若不愿与他回京都面对这一切,完全可以两尺白绫悬梁自尽以示怨念,既然默认了就要放下恩怨执念向顾卿辰也慢慢靠近 是他把他带回京都,她不能在他努力捧着她的时候,捅他刀子。 “以前怎没发现你如此伶牙俐齿。” 安锦舒付之一笑:“巧了,陛下也曾说过此话,陛下公主皆夸过我,想来这也算臣女一处优点。” “安锦舒!”顾青沫气的浑身发抖。 安锦舒哎的应了一声:“臣女在呢。” 她如一团棉花,软趴趴的,任顾青沫如何揉打都不为所动。 “公主,臣女能起身了吗?”她还蹲着呢,腿都酸了。 顾青沫垂眼看她,正欲说不行,结果她余光扫视之间看见两人从御书房行出。 她立马换了副模样,笑意盈盈的抬手体贴的把安锦舒搀扶起来。 安锦舒:“?” 还未反应过来顾青沫为何突然变了态度时,她手背突然传来刺痛。 安锦舒吃痛甩开了她的手,分明力气不大,可顾青沫的反应却是极大。 只见她眼睛瞬间瞪大,“啊”的尖叫一声,身子后退一步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 双手还在半空之中的安锦舒:“........” \"公主!\"花元惊叫一声忙去搀扶,搀扶途中还不忘抬头控诉安锦舒:“你好大的胆子,公主殿下岂是你能碰的,我们公主殿下好心好意搀扶于你,你不知感激就罢了还打人,来人!把这欺上犯下的贼人抓起来!” “花元。”顾青沫制止她,虚弱的从地上坐起身来:“我无事,安小姐也并非是有意的,你不得无礼。” 像看了场大戏的安锦舒觉得自己后牙槽都在发酸,刚要做解,就见顾青沫两行清泪委屈巴巴掉了下来,朝她身后又软又糯的叫了声:“哥哥......” 安锦舒木然转过身去,看见顾卿辰与自家爹爹黑沉的脸。 安如鹤快步上前瞧见顾青沫坐在地上,立马转身就要朝顾卿辰抱拳认罪,可安锦舒却拦住了他。 “爹爹无需如此,女儿并没有对公主如何,公主自己扭了脚摔着了。” “你胡说!我们公主分明就是你推倒在地上的。”花元吼道。 安锦舒抬眼看向顾卿辰:“陛下也是这样认为的?” 顾卿辰缓步走上前,他并没有出声,可能瞧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在众人注视之下,他伸手抓住安锦舒的手,垂首瞧见她手背上一抹红痕时他眉头一挑。 “来人!”他厉声喝道。 顾青沫与花元都是一喜,特别是顾青沫,脸上笑意瞬起,眼中得意都快要压制不住,她就知道,哥哥还是向着她的。 “把这不懂规矩的婢子拉下去,杖毙。” 顾卿辰目光阴冷直射花元。 顾青沫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侍卫做事迅速,几乎就在顾卿辰话落瞬间就走上前来。 顾青沫张开双手挡在花元身前,而花元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躲在顾青沫身后哭着求顾青沫救救她。 “哥哥,花元是我最信任之人,你饶她一命好不好,求求你。” 顾卿辰冷睨她一眼:“让开。” 顾青沫泪眼婆娑目的祈求看着他,见他不为所动她抱住花元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哥哥若是杀了花元我也不活了。” 她本想用此威胁顾卿辰,可哪知顾卿辰只冷淡瞧她,然后沉声开口:“ 你若想陪她一起死,我成全你。” 顾青沫的眼瞪得极大,似乎不敢相信顾卿辰竟然真的不顾她死活,她睫毛挂着泪,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哥哥.....你可知你不在我身边时都是花元陪着我的,错的分明是她,你为何要惩罚花元。” 顾青沫指着安锦舒,眼含怨恨。 安锦舒作为这件事的知情人,自不会任着顾青沫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不就是装可怜,谁不会是的。 她从袖中抽出锦帕,酝酿一下也是落下泪来,哑着嗓子巴巴哭诉道:“臣女冤枉啊。” 前一刻还一脸镇静的安如鹤在安锦舒嚷嚷出这句话时表情瞬间就变了,他眼神怪异的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少女。 见她执着锦帕,掩面落泪似极为委屈模样心疼的不行,当即就对顾卿辰道:\"微臣相信自己女儿,还请陛下明鉴。\" 顾卿辰转头看着正使劲挤眼睛的少女哪里瞧不出来她在装哭。 怕是不挤眼这眼泪都落不下来。 他眸中暗色闪过本想小事化了的心突然活跃起来。 “既然此事各执一词,便先把二人都关押起来,审问清楚再做定夺。” 安锦舒:“?” 安如鹤:“!” 第445章 阿弟在下我在上 安如鹤立马道:“不可啊陛下,这.....这不妥啊。” 顾卿辰侧眸看向他,发出疑问之声。 “嗯?何处不妥?” 被他视线一扫,安如鹤只觉后背冷飕飕的,本来想好的说辞突然给忘了,结结巴巴半天道出一句:“这不合规矩。” “安大将军不如告诉朕,是何处不合规矩,朕也好斟酌斟酌本朝律令,看是否有需要完善之处啊。” 顾卿辰语气很是淡然,但是听在安如鹤耳中只觉寒意遍布全身。 安如鹤怎么说也是堂堂大将军,与不少老狐狸打过交道的人,又怎么听不出来顾卿辰此话中的不悦之色。 想必只要他再说一个不在,恐他今夜也不用回家了。 安如鹤为难看了眼安锦舒,见她一双杏眸透着疑惑与不解,突然想起宫变前她被顾卿辰带走关押了数月。 想必她那段日子很是害怕与难熬,定对“关押”一事很是抗拒。 如今事情皆已过去,他又如何能再叫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些,他作为一个父亲,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应为其挡在前面才是。 他脸一沉,眼中坚定之色顿起:“作为父亲,是臣教女无方,此事臣......” “聒噪。”顾卿辰冷声打断他。 安如鹤身子一僵一脸茫然,陛下是在说他吗? “来人,送安将军出宫。” 安如鹤:“陛下,臣要......” 黑甲卫:\"大将军请随属下走吧。\" 安如鹤:“陛下,臣不......” 黑甲卫:“既然大将军如此,就莫怪小的冒犯了。” 安如鹤:“........” 随即两个黑甲卫一左一右把安如鹤架了起来,半拖半拽的往宫外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安如鹤都被带走老远都还在喊:“陛下,不妥啊!陛下!” “这.....你别伤他!”安锦舒朝顾卿辰紧张道。 顾卿辰笑的莫名:“阿姐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说罢,他的视线再次落入了顾青沫与花元身上,一个眼色落下,黑甲卫便把二人统统押了起来。 “救命!救我公主!”花元吓得惊慌失色,哭的凄惨,不停向顾青沫求救,她知晓,自己一旦没带走就是死路一条。 随即她又看向安锦舒,哭着求她向她道歉:“安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说话,你别与奴婢计较,你救救奴婢吧,奴婢家中还有妹妹要养,求求你。” 安锦舒皱眉,见她哭的那般凄惨有些心软,想想她似乎也没有说什么罪不至死,想要开口为她求情。 可嘴还没张开顾卿辰就抢先一步出了声:“是朕要杖毙你,你不求朕求她人,怎么?当朕不存在?” 花元在这一刹那连哭都忘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不....奴婢....奴婢不是......” 面对顾卿辰,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青沫还想再闹,顾卿辰只轻飘飘看她一眼她便在没说话,任由花元被黑甲卫拖走。 紧随其后花元的惨叫声叫她死死咬唇身子抖如筛糠,刚才哥哥的眼神是在警告她,警告她老实一些。 她害怕,她不能再为花元求情,惹了哥哥不快,哥哥会把她赶出宫去的。 她若是走了安锦舒那个贱人就得逞了,她一个刽子手的女儿也配与哥哥并肩!她算个什么东西! 顾青沫心头怨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心头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她,她不能叫其如此得意,她不能! 安锦舒与顾青沫都被押了下去,由于她二人并非是真正的罪犯遂并未押入天牢。 顾青沫被送回了自己的宫殿,宫殿周围由黑甲卫把守,别说人,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来,当然,也飞不进去。 而安锦舒没有宫殿,不知道顾卿辰那厮怎么安排的,她被蒙住眼随着黑甲卫绕了一圈又一圈后,被推入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地方。 身后殿门闭合的瞬间安锦舒一把扯开了眼上的眼罩。 然后她挑了挑眉,她好像听见了流水声。 四周很暗,可就在远处有一个光点。 她慢悠悠靠近,随着离那光点越来越近她就觉得周围景致越熟悉。 当穿过那道雕花木门看见眼前景色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跑。 可她一转身“嘭”的一声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她脚一扭身子就往后栽去,可来人却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入了怀间。 “阿姐怎么回头了?” 看到他安锦舒便知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什么关押,这厮就是找借口留她在宫内! “你一直在我身后?”安锦舒抓着他的胳膊,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阿姐猜猜.”顾卿辰把她拥入怀中,俯身横抱起来,大步往里走去。 安锦舒拽着他的衣领往他所去方向瞧了一眼,她来过这里又怎不知晓顾卿辰要带她去何处。 上一次在一片红绸之中顾卿辰把她来回折腾,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一次她与顾卿辰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对方会如何对她,她都不必多想,他这一次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顾卿辰步子跨的很大,似有一些急不可耐。 三步并两步,越过红绸然后把她丢入一片火红之中。 安锦舒在榻上翻滚两圈,然后抬脚抵住了面前人的胸膛。 顾卿辰半跪在榻上,垂眼看向自己胸膛上的嫩白玉足,然后抬手抚摸而上,轻柔而缓慢的把覆盖住脚踝上的轻纱往上推。 “阿姐今日怎如此主动。”顾卿辰声音沙哑下来,妖孽眸子中闪动幽光。 安锦舒朝之盈盈一笑一反常态,声音娇柔若三月春花:“阿弟每次都如此粗暴,弄得人家好痛,今日玩个不一样的?” 顾卿辰眼神狐疑瞅向她,见她如狐般的笑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握着手中细嫩脚踝细细摩挲:“阿姐想玩什么?” 安锦舒抬起另一只脚把他踢开然后翻身而起,拽过他的衣领把他压倒在榻上。 二人只一瞬间就变换了位置,安锦舒坐在顾卿辰身上手中扯着一条红绸。 她含着笑俯身凑至顾卿辰耳畔,呼吸灼热,朱唇吐兰:“今日阿弟在下我在上,如何?” 第446章 阿姐 顾卿辰妖孽眸子瞧着身上人暗沉又邪肆。 安锦舒衣襟半开,圆润白皙肩头透着暖光坐在他身上,勾着一双如水眸子里面春色荡漾。 此番诱人模样实在叫顾卿辰难以克制,他手掌附上身上人细软腰肢,喑哑出声:“阿姐。” “嘘。”安锦舒手指堵住他的唇瓣:“不要说话,阿弟放心,我保证叫阿弟快活。” 说着她俯身抬起顾卿辰的手,举至其头顶,温热呼吸落在顾卿辰脖颈,舌尖滑过他的耳畔,顾卿辰眼睛瞬间发红,喉头滚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阿弟别急,今日我伺候你可好?”安锦舒诱哄着,唇瓣落于他脸边,耳边,眼边,偏偏不落在他唇间。 顾卿辰每每偏首想要与之接吻安锦舒都会勾着坏笑滑过他的唇,温润唇瓣落在他的唇角。 这般来了两三次后顾卿辰明显是失了耐心,欲伸手禁锢她,哪知手却动弹不得。 他的双手竟被捆绑在了床榻上的雕花阑珊之上。 “阿姐......”顾卿辰哑着嗓子,语气之中欲色难掩:“给我松开。” 安锦舒笑的魅惑,抽了头上簪子,随着三千青丝垂下,她手中簪子也随着她的手滑过了顾卿辰的胸膛。 簪子簪身冰凉,顾卿辰身子却似着了火,他扯了扯手迫切的想要把人压入身下。 可安锦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任他拉扯,手腕上的红绸都没有脱落的迹象。 “阿弟急什么,别急。”安锦舒笑着手往下而去。 若说前面她的勾引是毛毛细雨,那此刻她的引诱就是狂风暴雨了。 顾卿辰低沉嘶吼一声,腰身僵了一瞬,眼眶发红恨不能把身上人拆之入腹。 可偏偏身上之人毫不知情般,使完坏后抬腿下榻,取过红绸把他双腿也捆了起来,见他身子反应勾唇坏笑:“阿弟且好生在这等我,等我去洗个香汤在回来与你逍遥快活啊,等我啊。” 安锦舒面上噙着得逞的坏笑,捂着衣衫蹦蹦跳跳往屋子更深处的汤池而去。 榻上被五花大绑的顾卿辰目色阴冷瞅向自己腹部,目光随着那抹蹦跳身影带上宠溺笑意,这小没良心的当真以为自己瞧不出来她的小心思。 笑吧,此刻容她高兴一会,等一会弄哭她时,她便也笑不出来了。 安锦舒对自己的捆绑手法极为放心,这法子可是当初她兄长教给她的,说此打结方法他们都是用来捆绑敌方探子的,饶是再经验丰富的探子都打不开。 顾卿辰那厮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会这一手。 一想起她勾起顾卿辰的邪火却不给他灭火,叫他咬牙切齿自生自灭的暴躁模样她就想笑。 谁叫那厮不知节制,明明今日才把她送回家团圆,转眼就又找借口把她留在了宫内,不惩治他一下,他还真当她是好揉捏的呢。 手中把玩着簪子,安锦舒哼着小曲走到汤池边。 恐是顾卿辰特意交代过,汤池之内水面之上漂浮着一层花瓣,安锦舒蹲身捞起花瓣,发现竟是山茶花瓣。 算他有心,安锦舒眼眸亮若星辰,花有数种,她独爱山茶与腊梅,顾卿辰似乎也极为了解她的喜好,送给她的簪子除却玉兰花簪便是山茶与梅花。 她褪去衣裳迈入水中,由于对自己的技术极为放心,所以她丝毫不担心顾卿辰会过来,毕竟若没有她给她解开,他自己是绝不可能解开红绸的。 好好晾他一晾,叫他长长记性。 殊不知她前脚迈入香汤池,后脚一人也在她身后紧随其后入了汤池。 安锦舒往前游了一截子,突然腿上传来异样。 她以为是花瓣未曾去管,哪知那种异样感再次传来。 没等她伸手去摸,她整个人便被拉入了水中。 后颈被手猛地按住,唇上附上温润薄唇。 安锦舒被水迷了眼,等她在睁眼时,就见顾卿辰如羽睫毛。 她的舌被他勾缠,水中无法呼吸的安锦舒只能借助顾卿辰的吻掠夺空气。 一吻闭,顾卿辰擒着她冲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安锦舒止不住的咳嗽,顾卿辰扣着她的腰把她按倒在汤池墙壁之上。 他红眼俯身,张口咬住安锦舒肩头软肉,没有用力,只细细啃咬。 安锦舒只觉肩头有密密蚂蚁爬过,尾椎骨上弥漫起道不明的酥麻感觉。 她腿脚发软,闻着那幽香味道眼神渐渐迷离。 “阿姐闻到了吗?独属于你我二人的香味。”顾卿辰深嗅空气中的幽香味道,如痴如醉。 他眼神幽暗看着怀中少女的朱唇,然后抬手狠狠摩挲,直到那唇红如滴血,他才满意收手。 “给阿姐一点小小惩罚,阿姐乖乖受着。” 说罢他手指微动,安锦舒蓦然瞪大瞳孔,抓着顾卿辰背的手指缓缓收紧,在难耐之时她一口咬在其肩之上,连唇齿都在颤抖。 惩罚了怀中少女,顾卿辰抬首望向四周:“此处不好。” 说罢他扛起软了身子不知所云的少女,迈出汤池。 水珠自他精壮身躯划过,更显其身躯高大威猛,而被他扛在肩头的少女勾着细细长腿,肤若凝脂,与他相比极为娇小,他只一手便可固定住她。 少女白的发光,一双长腿晃荡在顾卿辰胸膛处时与他稍暗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顾卿辰走的极快,没有几步就到了刚才的红绸之处。 他单膝跪于床榻之间,把人轻放其上。 安锦舒面色本就酡红,春潮后的身子更是裹了层薄粉,眼丝迷离,红唇如血。 此刻在红绸之中,如盛开在红莲中的妖精,美的不似人间之物。 顾卿辰极为耐心的诱哄着她,手中红绸却未得闲。 不多时,他便完成了自己的杰作,瞧着那被他捆上其身的红绸缎带,气血翻涌,在顾不得其它。 安锦舒想要伸手推拒,可是她发现被捆住的人变成了她。 不仅是这般,她的手,身子,腿上皆被顾卿辰捆了红绸,她一动便能感觉出异样来。 在顾卿辰百般手段之中,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随着他沉入欲海,想要靠岸都是奢求。 第447章 送阿姐回家 安家人战战兢兢等了一夜,皆怕安锦舒在宫内受了委屈。 天才亮曲氏就推搡着安如鹤叫他进宫去问问情况。 一夜不曾合眼的安如鹤赶紧穿衣起榻,连早膳都不用就要出门。 可不等他出府,宫内就来了人。 安家人都以为是烟烟回来了,哪知对方却带来了皇上口谕。 安家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是安锦舒出了事。 安老太太急道:“这位公公,请问陛下是有何事?” 那公公面色严肃道:“陛下口谕,要回当初陛下在安家签下的认亲文书,其名自安家族谱划去,取回私印,还望安大将军配合小的。” 俺家众人脸色大变,这一上来就要断绝义子关系,那烟烟呢? 安如鹤也是脸色难看,顾卿辰如今当了皇上,这义子身份本也是名存实亡,就算顾卿辰不说,他们安家也不敢叫皇上当他们儿子。 只是这自家女儿还在宫内生死未卜,这不解决了此事,安如鹤心中实在难安。 可若是拒绝便是抗旨,安如鹤思来想去想到个周全的法子。 他告知那公公稍等片刻,然后拉着曲氏回了屋子,叫曲氏赶紧找找当初的认亲文书都放哪了。 曲氏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后里边躺着的便是顾卿辰的认亲文书,只是私印却不在里边。 曲氏表示,当初安家一事发生紧急,顾卿辰恢复身份也是叫人措手不及,私印应该还在顾卿辰那里不曾收回才是。 安如鹤想了想,拿了文书回到前院,却并未交给那个公公。 安锦舒不知情况,他怎么也要把人安然无恙接回家才是,至于皇亲国戚谁愿意做谁去做好了。 他表示要随那公公进宫面见圣上。 那公公没有多说,毕竟他也只是一个传话的,前是皇帝,后是大将军,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太监说话。 安如鹤要进宫,他自是无法阻拦,只得带着人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安如鹤把那认亲文书递至顾卿辰面前。 顾卿辰并未打开,而是叫人赐座。 安如鹤哪有心情坐,宫女搬来凳子被他一手挥开,开口直奔正题,询问关于昨日安锦舒冲撞公主的处决结果。 顾卿辰却叫他稍安勿躁,并无大事,待安如鹤上完早朝自可带人归家。 得了他这话安如鹤才放松下来,刚要坐下哪知顾卿辰紧接的一句话又叫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朕准备娶烟烟为后,大将军可能割爱?” “啪”的一声巨响,安如鹤双指拍在了桌案之上。 “噌!”的拔刀之声在四周响起,自是保护顾卿辰的黑甲卫见他不敬拔刀准备给他点教训。 顾卿辰抬手示意黑甲卫退下,然后抬眼看向面前吹鼻子瞪眼之人:“看来大将军是不愿意割爱了。” “你......你......”安如鹤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了半天没你出一个字来。 差点破口大骂出来的“宵小小儿,大胆”硬是在祸事酿成的前一刻被他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刚才顾卿辰的话叫他火气直冲天灵盖,好在并未丧失理智,还记得面前人已非当初人了。 他喘着粗气,把心头怒火憋了又憋,稍稍灭了火气后这才开口:“陛下与我安家关系人尽皆知,烟丫头如何能做皇后,这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吗。” “况且天下母当以身率下,贤良淑德,才品出众,烟烟的性子臣最是知晓,恐难当大任。” 如今用什么语言也难以形容安如鹤的心情,说气愤也不尽然,说不气愤可分明是气的。 自家女儿要做皇后搁谁谁也迷糊,又怕此话是顾卿辰的试探,总之就是心情复杂。 顾卿辰点了点那装着文书的盒子:“大将军莫不是忘了,就在刚才朕已收回认亲文书,朕与安家已无关系。” 他站起身来面容极为认真:“朕想娶烟烟做皇后也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想过的,朕以为,烟烟性子坚毅,浑金白玉赤子之心,当得我元国皇后。” “朕为君,自要为其身后人扫平障碍,保其无忧喜乐,若是凡事都叫烟烟去做了,要朕何用?” “只要朕在一日,烟烟就可潇洒快乐一日,朕许诺过她,要比她后走一步,所以大将军无需担忧。” “我元国皇后,尽管潇洒肆意过活,国之任由朕摆平,后宫只烟烟一人,无嫔无妃,烟烟无需担任!” 若说安如鹤此生听过最荒唐之言是什么,且当现在顾卿辰吐露之语。 一国之君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出去可叫天下间英雄豪杰贻笑大方? 世家,权臣可愿? 这天下悠悠众口难堵,狗急都会跳墙,又怎么保证这些世家不起异心? 届时他安家无妨,可烟烟呢?可会被天下人骂妒妇?百年后烂入泥中都会被后人拿出来言说,这些可有在顾卿辰的考虑之中? “此事,烟烟知晓吗?”安如鹤面色冷沉问道。 “知晓。”顾卿辰毫不犹豫回道,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与其说要娶她为后时对方的回答,那应该是同意吧。 不过也由不得她不同意,她已是他的人,就是绑着,他也要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此事重大,臣一人无法定夺,若陛下肯许劳烦陛下放臣女归家,待臣与其阿娘商量一番。” 安如鹤深知此刻不是茫然做抉择之时,这事事关安家,事关烟烟,他得回家与家中人商量一番。 本他不说顾卿辰也是要送人回去的。 今日早他被人一脚从榻上踹了下来,都把人吃干抹净了还不叫人回家那估摸着他得日日追在屁股后哄着了。 安锦舒昨夜被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才被放过,她气的一脚把顾卿辰那厮踹下了床,叫他滚远点。 这边阖眼睡得正香,那边就被人抱起,她不满嘟囔两句,随着抱她之人坐上马车晃悠着启程。 “去哪里?”安锦舒眼睛都未睁的出声,顺便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把头埋在了身旁人怀中。 顾卿辰抱着她,轻柔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温柔满是宠溺:“送阿姐回家。” 说着他的手带着丝丝暖意覆盖在安锦舒眼睛之上,为她遮住光线:“阿姐在睡会,到了安家我叫你。” 安锦舒糯糯轻嗯一声,回答的是那般自然,似乎她二人相处本就应该如此。 顾卿辰唇角缓缓勾起,垂首看向怀中人,宠溺深沉,爱意难掩。 第448章 烟烟你没死! 到了安家,说好叫她的人却并没有叫她,顾卿辰搂着人李风成前面开路,他就这般正大光明的抱着人进了安家。 大堂内等的急不可耐的安家众人在看见来人时皆是一惊,在看见来人手中抱着的人时更是错愕无比。 顾卿辰抱着人迈入大堂,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然后便那般大摇大摆的抱着人轻车熟路的往后面休憩的地方而去。 曲氏与安老太太面面相觑,安锦然倒茶的茶盏溢出了茶水都没察觉,谁都没想到顾卿辰竟会亲自抱着人回来。 顾卿辰把人放置榻上时安锦舒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声音透着懒意:“我们到了吗?” 顾卿辰高挺鼻梁碰了碰她的鼻尖柔声道:“还没呢,远着呢,阿姐放心睡吧。” 安锦舒软乎乎的嗯了一声在榻上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又睡了过去,可顾卿辰的胳膊被她枕着,怕她惊醒,顾卿辰便在榻边坐着陪她。 安如鹤黑着脸风风火火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道:“烟烟呢?我看见门口陛下的轿辇了,怎么不见人?” 曲氏赶紧一把拉住他:“嘘嘘嘘,你小点声。”说着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人在里边呢。 安如鹤狐疑看了她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往后面而去。 他刚到屋门前,就见到屋内温馨一幕。 只见榻上少女睡得香甜,手紧紧抱着榻边人的胳膊,而一国之君就那么任由对方拉着,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姿势坐在榻边陪着她。 安如鹤刚行至门前,榻边的顾卿辰便睁开了眼,幽冷视线与他对视而上,似乎不满他的到来。 黑昼向安如鹤抱拳表示歉意,然后缓缓关闭了屋门。 安如鹤就那般呆呆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的雕花木门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小。 本来今日顾卿辰给他说要娶烟烟为后时他还觉可笑,顾卿辰虽为帝王,可年纪毕竟在那处放着,登帝位者虽有勇有谋,可却不代表他懂得爱与责任。 可刚才那一幕却突然叫他明白,是他把顾卿辰想的太过复杂,实则少年人的爱是炙热又简单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国之君。 想他年少时不也是一腔热血,可以为了心爱的姑娘披荆斩棘,当初迎娶曲氏时他还并非都护大人,顶着多少争议与压力,最终还是抱得美人归。 若非醉酒那一次行了糊涂事,他与曲氏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走到了如今。 问自己是否对别的女子有过动心,回想一下,似乎除了曲氏,他还真没对别的女子有过心动之感。 他可以拿世俗与规矩去猜测顾卿辰,但他不应该去怀疑他的爱与对烟烟的感情。 这终归是孩子们的事,他可给予意见,却不能过多干涉。 他转身离开,曲氏也是面色复杂的与他一同回到了大堂。 见他们回来安老太太赶紧上前询问? 安如鹤一掀衣袍坐下,示意她稍安勿躁:“耐心等着吧,总会出来的。” 曲氏点点头,看向安老太太:“无事,烟烟睡得正香,辰......陛下守着她呢。” 说完此话没有多久顾卿辰便从后面出来。 见到他,安家众人起身行礼拜见。 顾卿辰摆摆手:“无需多礼,我还有要事回宫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语落,他目光落在安如鹤身上,语气稍沉:“在宫内与大将军所言一事,还望大将军好生考虑。” 安如鹤抱拳:“臣遵旨。” 顾卿辰微微一勾唇,然后转身消失在大堂之内。 安老太太一直注意着顾卿辰的语气,听他自称我,有些奇怪:“陛下可是有求于我安家?” 她看向安如鹤,安如鹤冷着脸坐回位置上,眼眸之中亮光闪烁,对着曲氏道:“去,把烟丫头叫起来。” 曲氏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去了。 不多时,曲氏便带着睡意朦胧的安锦舒回到了大堂,见到家中人安锦舒的瞌睡虫也跑了一半,一把搂住安老太太亲昵的不行。 安如鹤见她笑的还跟个孩子一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冷哼一声:“女孩子家家的,坐没坐相,坐好!” 这么多年,自家爹爹从来没有如此严肃的与她这样说过话,安锦舒立马乖乖坐好,不敢在乱动。 安老太太没好气剐了自家儿子一眼:“你就不能好生说话,如此大声做什么.” 被母亲训了的安如鹤也很是无奈:“母亲,你就别在护着了,你可知烟丫头如今担了多大责任吗?” “什么责任?”安老太太不明所以。 不仅是她不明所以,安家其余人也是满头雾水,倒是安锦舒这个当事人似乎知晓些什么,立马局促起来。 安如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哎了一声:“陛下今日与我说,要娶烟烟为后!”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安锦众人吃了一惊齐齐往屋门前瞧去,屋门前站着的竟是顾瑶。 安锦舒去世的这一段时日,顾瑶吃不好睡不好,很多时候只有来安家才能吃些东西,顺道也陪曲氏与安老太太说说话。 时间久了安家便免了她的通报,安家下人也都习以为常。 却不曾想今日好巧不巧,她竟来了。 “玉棠......”安锦舒坐起身来,惊喜唤道。 门口顾瑶眼含热泪,望着屋中生龙活虎之人一脸惊愕。 然后在安锦舒的呼唤声中,她哇的一声奔进了屋中,直扑安锦舒,把她抱了个满怀。 “烟烟,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竟然还活着!我是不是在做梦!” 顾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惊天动地。 安锦舒搂着她轻拍她的背缓缓安抚:“不是梦,是我。” 顾瑶抓着她的肩抬起身子仔细打量着她,然后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瞧,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 红红的眼眶中还是揣着质疑:“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没曾想她竟还要考她,安锦舒笑了:“扬州街头上,我捆了你的婢女。” “我送你的结交之礼是什么?” “玉兰花帕子。” “我给顾卿辰写过多少封信。” “没数过,但是不少,还贼肉麻。” 顾瑶再次哇的大哭出声,搂住安锦舒哭的身子都在颤动。 “真的是你烟烟,你没死,太好了!” 第449章 他们之间还隔着什么 安家后花园中,两道倩影手拉手走在繁花锦簇之中。 二人谈话声由远及近,慢慢清晰。 “所以说,是先帝的意思?”顾瑶惊讶念叨:“可是我见过你的尸身,太逼真了,那身段,那样貌完全就是你啊,把我都骗过去了。” “先帝既然要做,自会做的逼真一些,否则难以叫众人信服。”安锦舒解释。 顾瑶拉着她的手摸了又摸:“你都瘦了烟烟,这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把。” “不苦。” 关于这一点安锦舒确实没骗她,她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但是有红鲤与阿梨的照顾,也不怎么缺银两,也算过得快活。 出门在外自是比不得家中,哪里能一点苦不吃。 “现在太子哥哥做了皇帝,你不用怕,若是再敢有人说你坏话欺负你,皇兄定是会给你做主的。”顾瑶朝她甜甜一笑。 安锦舒顿住步子,看向她:“玉棠,你会不会怪我?当初的不辞而别?” 顾瑶摇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像以前一样与你闹脾气呢,你不在的时候我把经书抄了好几遍,我就想啊,如果我抄写经书能换你活着,我就是抄一辈子也愿意。” “看来还是老天爷垂怜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被我真诚打动,把你送了回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离开家中人,何况烟烟你是为了皇兄,我不怪你,我心疼你。” 安锦舒被她说的感动,她一直怕顾瑶知晓真相后会怪她,没曾想她如此理解她。 安锦舒抱住她:“谢谢你玉棠。” 顾瑶拍拍她的背,悄悄抹了眼泪:“但是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下一次在出事你可不能在瞒着我了。” 没等安锦舒回答顾瑶就自顾自一笑:“不过应该也没有下一次了,毕竟你马上就要成为皇后娘娘了。” “想我顾瑶这一生也是传奇,爹爹是王爷,伯伯是先皇,兄长是当今皇上,好友是皇后,烟烟你说我的一生若是写成书是不是也能大卖!” 安锦舒认同的点点头并还给她认真的取了个书名:“不如就叫“我的传奇郡主人生”。” “不好不好,我得好好想想。”顾瑶摇摇脑袋,似乎正准备把自己传奇一生写一本书。 安锦舒微微一笑,表示赞同,然后她突然有些踌躇起来,看着前方摇头晃脑的顾瑶突然道:“我走了这么久,不知道怀安哥哥如何了?” 顾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回来后还未见过他?” “我前日夜才回来,还没来得及。” “我也不知道,我好久没见过他了。”顾瑶如是道:“你死后皇兄清洗了朝廷内所有参与谋反的世家与官员,盛怀安与安大将军便是主要负责人,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芙蓉锦阁之内,他似乎在打探什么消息,后来就在未见过他。” “对了烟烟,你可知盛家表小姐谢之双?” 安锦舒点头:“怎么了?” 顾瑶唏嘘:“听说国公夫人有意把她许配给盛怀安,但是她不依,一头撞在柱子上,失忆了。”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你死后这盛怀安与你的婚约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京都世家都疯狂了,挤破头皮想要嫁入国公府呢,结果谢氏选中了她她还不依。” 关于谢之双安锦舒只能记起她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她早前就对盛怀安无意,此举也在情理之中,她唯一倚仗便是谢氏,嫁给盛怀安就得看谢氏一辈子脸色,她不是那种能看人脸色过活之人。” 当初她会剑走偏锋看上顾卿辰,便可知她想要的是什么,一份安稳。 盛怀安给不了她安稳,谢氏如今喜欢她可以捧着她,若是以后不喜欢她了,也可以随时丢弃她,这一道理她看的很通透。 “也是,若是她真想嫁给盛怀安当初也不会把主意打在我皇兄身上了。” 陪着顾瑶又聊了一会,顾瑶便先行告辞了,她知晓安锦舒才归家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二人约好了时间再见后便离开了。 安锦舒回到大堂,安家人还在等她。 她与顾瑶离开的这一阵子,安如鹤已经把顾卿辰准备娶她一事告知了众人。 此刻看见安锦舒回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安锦舒也知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是意外的她却没有半点紧张。 安锦舒落了座,婆子给她倒了茶,曲氏与安老太太都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阿娘,祖母,你们有什么话问便是了,不必如此盯着我。” “你的事你爹爹都与我们说了,阿娘想问问你的想法。”曲氏先出了声。 安锦舒微微笑道:“陛下他对我很好,很体贴,多次救我于危难,我安家当年的过错他也既往不咎,嫁给他本就是应该的。” “只是应该?可有爱?”安锦然出声:“小妹若只是因为如此就要嫁给他,那我不能同意。” “是啊,烟丫头你可要想清楚,此事可并非你与盛家婚事那般简单啊,一旦应下,若要悔婚就是欺君了。” 安锦舒回来的路上已经想的很清楚了,甚至就在顾卿辰送她回安家时,她都不曾犹豫过。 但是此刻她有点迟疑,并非是要拒绝,也并非是因为其他人,而是因为一些往事。 顾卿辰占有欲强,似乎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一路上他问过她很多次,是否要嫁给他,但是她都不曾给出明确的答案。 但凡她说不要,顾卿辰就会狠狠折磨她一番,直到她求饶他才会放过她。 她似乎也没有理由不嫁给他,前一世她喜欢他,为了与他在一起不惜代价,这一世他为自己多次踏入险境,对她极好,只要她点头,她们似乎就是最幸福最完美的一对璧人。 可是安锦舒心里清楚,她与顾卿辰之间还隔着什么东西。 她前面一直没有想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她以为是礼义廉耻,可是分明不是。 她现在坐在家中,面对着家中亲人她才知晓那是什么。 那是从上一世带过来的仇恨,顾卿辰斩杀她的婢女,流放她的亲人,折磨她几载年华深入骨髓的仇恨。 她告诉过自己放下,但是到底有没有放下,只她最清楚。 第450章 再见盛怀安 这场关于她与顾卿辰婚事的谈话,最后以安锦舒的头疼终止。 回到院子,曲氏坐在屋中陪她。 她能瞧出安锦舒有心事,但她不知该如何劝慰,曲氏把手中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在想什么?” 安锦舒乖巧接过橘子咬了一口:“我在想,能坐在这里,有阿娘陪着,吃着橘子,真好。” 曲氏慈爱一笑,摸摸她的脑袋:“是不是累了?” 安锦舒把橘子放在了盘中:“阿娘,我想去国安寺一趟。” 曲氏一怔没有问为什么,只轻声道:“好,阿娘陪你同去。” 去往国安寺的路上,安锦舒一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曲氏当她昨夜没有休息好,不曾多想。 到了国安寺,安锦舒突然就精神了,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曲氏看的迷惑,询问她可是要找哪位主持解惑。 安锦舒点点头,但是并未说对方法号,对方与她每次遇见都似乎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她大概也知晓了,对方并非是寻常僧人。 今日来此也是想碰碰运气,心结难解,看是否能得对方指点。 但是她今日也注定要失望了,只因直到她离开,也没见到她想见之人。 又过两日,顾卿辰似乎真的忙起来了,自那日把她送回安家后,他便在无消息。 不曾宣过安家,也不曾来过安家,谢氏与谢之双听闻安锦舒没有死后,曾来探望过她。 谢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锦舒能从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看出来,她有话要说。 但是她没有问,因为她知晓对方想说什么。 除却她与盛怀安一事,以及当初安家出事盛家退婚一事,似乎也没别的事了。 她与盛怀安的婚事已退,哪怕没有退,如今她已经是顾卿辰的人,注定与盛怀安不会在有结果。 怀安哥哥很好,她也曾想当他的妻子,只是她二人总是差一点,差一步。 每每要成婚时总有意外,就像有一双手在阻止他二人在一起。 后来事情一步步走到了退婚,走到了分别。 她愧对怀安哥哥,可她二人已是没可能了。 谢氏见安锦舒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于是也没有说太多,问候完后便带着谢之双离开了。 安家嫡女没有死这件事很快就在京都传开了,很多人发出质疑之声,如果人没死,那消失的这段时间人去了哪里。 议论的最多的无非是关于女儿家的清白,清誉。 世人似乎就喜欢用这种方法来叫一个女子身败名裂,看她被踩入泥潭之中,卑微祈求,受人指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叫她们平庸又无趣的生活得到些乐子。 安家没有过多解释,这种事情,说的再多,也敌不过茶楼酒肆中一个醉汉的胡言乱语。 安家如今权势在顾卿辰的支持下,重回巅峰,尽管世人说的难听,可也只是私下议论,见到安家人不论是下人还是主子,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点逾矩。 曲氏怕安锦舒出门听见那些不好的话于是极少叫她出府,除却必要的外出,安锦舒几乎日日都在自己院子中待着。 其实安锦舒根本不在意外面的流言,毕竟撑破天这件事的影响就是她嫁不出去,但是她如今已是被顾卿辰定下的人,又怕什么呢。 如果他不娶她,那也无所谓,她能放下身份离开京都一次,便能收拾行囊离开第二次。 任流言攻击她,她还能真能听着那些不了解实情之人说的瞎话,然后把自己气着了不成。 虽然对顾卿辰那厮还有心结未解,嘴上也没回应他,可该准备的东西她却没有遗漏。 看着手中的并蒂莲荷包,安锦舒眉眼带笑,欠他的荷包如今终是补上了,若是这一次顾卿辰那厮再敢说她绣的荷包丑,那她就狠狠给他一拳。 就是不知晓那人到底在忙什么,为何不给她点消息? 又过几日,这日天气晴朗,安锦舒约了顾瑶出门游河,到了地方后,却见一青衣男子负手而立站在船头之上。 这个身影,安锦舒又怎会认不出来,顾瑶自也认出来了,怕安锦舒误会是自己安排的,于是忙道并不知情。 安锦舒并没有怀疑之意,只叫她等等,然后走上前去。 “怀安哥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听见她的声音,青衣男子身子明显一僵,然后在安锦舒的目光之下,缓缓转过了身。 看到安锦舒的瞬间,盛怀安喉头滚动,眼眶似乎湿润了,他不停压制自己心头激动,才能忍住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不论在回京后听了多少关于眼前人的传言,可直到见到人的这一刻,他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烟烟.....”他喉头哽咽,视线不敢离开她半寸,就怕一眨眼,人就消失了。 安锦舒见他眼下青黑,脸上起了胡茬,明明那般温润如玉,矜贵俊逸一个人,如今却是憔悴成这般模样,安锦舒心疼的上前,抬手为他抹平了皱起的眉头。 “怀安哥哥怎么这般憔悴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下一刻,安锦舒被人拥入怀中,盛怀安是君子,就连抱她,都是有礼自持的。 安锦舒在一愣后,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怀安哥哥,叫你担心了。” 盛怀安在激动过后缓缓放开了她。 安锦舒指着船:“可要一起坐坐?” 盛怀安点头。 安锦舒上岸安排好顾瑶后,重回船上,墨竹与红鲤划桨,安锦舒与盛怀安站在船的另一头,相顾无言。 “传言你不要往心里去,百姓都是如此,过一阵子就会有别的事把此事压下去。” 盛怀安出声,却是宽慰的话。 安锦舒知他善解人意,可还是因他此话深受感动:“我不在意,毕竟事情真相只我知晓,他们想说任他们说便是。” 盛怀安轻嗯一声,垂首看她。 安锦舒也抬头看他,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一句: “我有话想与你说。” “我有话想与你说。” ......... 二人皆是一愣,盛怀安一笑:“烟烟妹妹先说。” 安锦舒抿唇勾起一抹笑意:“有一件事我从旁处得知,想问问怀安哥哥,还望怀安哥哥实话告知于我。” 盛怀安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烟烟妹妹且问,我自是知无不答。” 安锦舒抬眼,面容极为认真的看着他:“你当初想娶我,是为了医治你盛家隐疾吗?” 第451章 愿卿如星我如月 盛怀安的笑意僵在嘴角,眼中明显闪过慌乱。 “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看他神情,安锦舒已是心头有数:“其实我是理解怀安哥哥的。” 她语气太过冷静,冷静的有些冷淡,盛怀安心头直跳,抬眼间皆是紧张。 他头一次失了规矩,伸手拉住了安锦舒的手腕:“烟烟,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有意欺瞒于你,我也不会在你不愿时强迫你,我娶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而不掺杂任何别的。” “怀安哥哥,你别多想,我说理解怀安哥哥也是真的。”安锦舒苦笑一声。 “若是怀安哥哥早些与我说,我定不会犹豫,哪怕怀安哥哥要我一身血,我都会心甘情愿的给,但是......现在的我帮不到怀安哥哥了。” 上一世盛怀安在她绝境之时伸出过援手,所以这份恩情她会铭记一辈子,如果她早一些知晓他需要她,哪怕是把自己这条命送给盛家她也无悔,全当偿还他当年助她之恩。 只是如今的她已不是处子之身,纵然她是阳年阳月阳日生,也是无用了。 盛怀安没有听出她话中意思,以为是他的隐瞒惹了安锦舒生气,他抓着她,努力做解。 安锦舒站在一旁安静听着,只想等他说完在与他解释。 可安锦舒并不知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岸边茶楼之上,一人早已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从她笑着唤对方怀安哥哥,到她满眼关切上前询问,二人同游,拉拉扯扯。 顾卿辰的神情淡漠,眼神无波无澜,似为看客冷睨着湖中心的二人。 莫老端着册子行上前,瞧顾卿辰脸色不好,随着目光而去并未瞧见什么。 他收回目光,把手中折子递至他跟前:“少主,姜家的折子。” 顾卿辰连看都未看那折子冷然道:“关于姜家,朕准备迎姜长柔进宫为妃,莫老以为如何。” 莫老虽有些诧异,但神情却没有多大起伏:“少主是想从姜家入手。” 一阵微风拂过,顾卿辰腰间荷包穗子被吹起。 他望着湖面上的那艘小船拐入了他看不见的地方,袖中手缓缓握起,脖颈之上隐有青筋浮现,目光如炬,脸色冰冷。 “白家,姜家,蛮夷,莫老不觉其中隐藏着些什么吗?” 莫老眉头皱起:“少主的意思是......” “只有引蛇出洞才能一网打尽,迎姜长柔入宫就是最好的突破点。”顾卿辰收回视线转身,拿过那个折子回到案后。 然后执笔在折子上写上一个大大的“阅”字,然后把折子扔在了一边。 “张财!”他冷声喝道。 莫老被他这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吓了一跳,一瞧,发现他脸色极其不好。 “小的在。”张财迈出一步低眉顺目。 “传我圣旨,朕.......”顾卿辰的声音突然消失,张财奇怪抬首,就见他脸色黑沉,似在踌躇。 张财小心翼翼看向莫老,想要得他指点。 莫老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张财这才放心下来,安静候着。 良久之后,顾卿辰抬手挥了挥:“你先退下。” 张财立马应声:“是。” 莫老看破不说破,把手中沏好的茶递至其面前:“惊蛰,产自帘安,少主尝尝可喜欢。” 顾卿辰冷幽幽的看着面前的茶,怀安,帘安,安锦舒...... 怎么?不取安字无法取名了? “张财!”他再次冷喝。 刚刚退下去的张财连忙迎上前:“小的在。” “传我圣旨,帘安此地名不好,改了!” 张财:“?” 他不敢确定的小声询问:“少主,改成什么呢?” 顾卿辰瞪他一眼:“只要不带安字,随意改,去吧。” 张财:“......是。” 莫老端着我就知晓的莫测笑容,安安静静垂首品茶。 “少主怎么不喝?可是不喜惊蛰茶?这可是帘安特产,老臣特意给少主留的。” 顾卿辰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莫老慢品,朕先回宫了。” 莫老忙道:“少主真的不喝点?帘安特产,老臣都没舍得喝。” 顾卿辰拉门的手一顿,回过头来唇角笑意阴冷:“莫老既然喜欢,朕改日叫人送百斤去你府上,叫莫老喝个够。” 话落,他开门大步离去。 独留莫老原地风化......瞧他这张破嘴,好茶都堵不住。 湖上景致极好,可安锦舒却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 盛怀安已经与她解释完了,说的与顾卿辰所言大差不差,他说他盛家确实有此隐疾,但绝不是要用她的血去治病。 她没有怪罪盛怀安的意思,她也没资格去怪罪任何人,她只觉天不遂人愿,她曾经那么想偿还他的恩情,却生生与偿还之机擦肩而过。 “烟烟,此次我会千里迢迢北下皆是因为我心中一直有个声音,他一直告诉我你没死。” “失而复得我才知,有些人一旦犹豫便再也见不到了,烟烟,我们还能回去吗?” 安锦舒的身子微微颤抖,然后在盛怀安期盼的目光之中,摇了摇头,也把手从盛怀安手中缓缓抽出。 盛怀安看着空空掌心,愣在原地,失魂落魄模样叫人心疼。 未等安锦舒说话,他微浅一笑,目光看向平静湖面,似陷入了回忆:“烟烟妹妹恐是不知,我自小随我阿娘第一次去你家见到你,便一直把你放在了心上,你可能会觉荒唐,就连如今的我回想起来都觉荒谬。” “分明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而我也什么也不懂,但翩翩脑海中就存了你的笑脸,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你小小的手抓着瓜子放在我手中时的样子。”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就笑了。 可安锦舒对他所言之事并无印象,她年纪太小,就连第一次见盛怀安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 “怀安哥哥......” 安锦舒想说话,但是盛怀安打断了她。 “烟烟妹妹无需这么快给我答复,我只希望烟烟妹妹再好生想想。” 他垂眼看向安锦舒,柔如月色:“烟烟妹妹曾说想去大漠瞧瞧,想去外面走走,若是烟烟妹妹愿意,我愿陪着烟烟妹妹走遍这世间最美的角落,愿卿如星我如月,常伴卿畔。” 第452章 欺人太甚 面对盛怀安的深情之语,安锦舒知道,要早一些斩断他的期望,而她也不能再给他希望,他值得更好的人,她也不能辜负顾卿辰。 “怀安哥哥,我......” \"到岸了。\"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盛怀安打断,安锦舒回头望去,只见顾瑶正站在岸边朝她招手。 安锦舒没有再说下去,她知晓盛怀安想让她好生在想想,至少不要现在给他答复。 安锦舒不想叫二人之间显得尴尬,便也没有再继续。 上了岸,顾瑶急急忙忙凑上来,拉住安锦舒的手就道:“烟烟,我的镯子丢了,那是我最喜爱的镯子,你快陪我去找找。” 盛怀安拱手:“郡主可要臣一起帮忙寻找?” 顾瑶摆手;“就不劳烦盛承旨了,我们姊妹二人反正闲来无事慢慢寻就好,盛承旨定是有要务在身,赶紧去忙吧。” 安锦舒狐疑看了眼顾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顾瑶在有意赶盛怀安走。 盛怀安那等精明人儿又岂能听不出来顾瑶话里的意思,他自是不好死皮赖脸的在打扰她二人游玩。 今日本就是他借顾瑶的光见到了烟烟,又霸占了她游船时间,此刻见顾瑶不乐意,自是识趣的拱手告辞了。 “怀安哥哥且要注意身子。” 盛怀安走前安锦舒关切道,指了指自己眼下,示意他自己能瞧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盛怀安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他一走顾瑶立马拉着安锦舒道:“走走走,我们也回府。” 安锦舒被她拉了个趔趄,不明所以:“你的镯子不是丢了?不找了?” “找什么镯子啊,丢镯子事小,丢命才是事大。”顾瑶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安锦舒急匆匆往马车走。 眼看就要上马车了,葵香急急拦住她二人,然后欲言又止的拉住顾瑶把她扯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小声与她说了什么。 安锦舒只瞧顾瑶的脸色由阳转阴又由阴转黑,最后转头瞧她时目光复杂。 这是什么情况? 顾瑶扭捏的走回安锦舒身边,眼神奇怪看她一眼:“烟烟,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府了。” \"为什么?\"安锦舒不明白。 “因为......因为......因为我......”顾瑶手中帕子都要拧巴烂了,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瞧她模样,安锦舒的视线放在了身旁马车上。 她娇俏小脸微微一沉,捞着裙摆登上马车,掀开车帘,瞬间明了顾瑶支支吾吾的原因。 “你堂堂天子,已经寒酸到需要征用郡王府的马车了?” 顾卿辰勾起邪笑来,朝她伸手:“过来。” 安锦舒瞪他一眼,然后放下车帘下了马车,安慰了顾瑶那受伤的小心灵后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她一进马车便被某个黑脸之人扯入了怀中,顾卿辰的下巴搁在安锦舒的肩头,手臂死死环着她的腰语气稍有委屈:“阿姐心疼别人,关心别人,却从来不心疼我,也不关心我。” 安锦舒心头似有一只大手狠狠一捏,有些痛。 她转身,捧起顾卿辰的脸,见他妖孽眉眼一如既往勾人夺魄,黑眸之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他褪去平日里的冷意,此刻的他柔和的就像初升的一抹朝阳,叫人怜爱心疼。 “你近日不也忙的没时间理我,我还以为你与哪个小妖精逍遥快活去了。” 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撒娇语气,就那般自然吐露而出,说完之后安锦舒似乎意识到自己话中醋意太重,耳尖微红,不自觉的想要躲闪。 可顾卿辰根本没给她躲闪的机会,搂着她的后颈俯身吻上了她。 他的吻极为霸道,安锦舒被他吻的毫无招架之力,他身上的冷香伴随着幽香充斥车厢,安锦舒的身子渐渐软倒在他怀中。 吻到情动之时安锦舒已经是浑身绯红,隐有窒息之势,顾卿辰睁开邪肆眸子,抬首放开她的唇瓣。 一抹晶莹之色自少女唇齿间拉丝,顾卿辰声音喑哑带着诱哄:“呼气。” 安锦舒这才随着他的话猛的吸了口气,而没等她合上唇瓣顾卿辰再次俯首堵住了她的唇。 大掌游走之间,少女衣衫凌乱,露出香滑肩头,肚兜欲落不落,春色无边。 顾卿辰有些不悦的睁开眼,嫌恶的瞅了眼这郡王府的马车。 偌大的郡王府,结果马车又小又窄。 彼时少女娇娇吟叫一声,仰面露出细嫩脖颈,顾卿辰喉头一动,张唇含住,细细舔舐,嫌其脖间肚兜丝带碍事,他大手一挥扯了下来。 可越吻至后面,他眼眸越是黑沉,一瞧四周,他克制住那滔天欲意,把人拢入怀中,手臂紧紧勾住怀中人的腰身,其上青筋凸起显是用了极大的耐力。 此处不行,今日也不行。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张财的声音传来:“主子,到了。” “嗯~”安锦舒不舒服的在顾卿辰怀中扭了扭,然后自他臂膀中探出脑袋:“热。” “到家了。”顾卿辰咬住她小小耳垂轻笑出声。 安锦舒羽睫眨动愣了一瞬,然后可见她迷离眸子渐渐变为清明。 “到家了?谁家?”她糯糯出声。 顾卿辰胸膛微微颤动,他在笑。 “自然是阿姐的家,若是阿姐点头嫁给我,那便回我们自己的家。” 迷糊的安锦舒轻轻推搡他一下:“谁要嫁给你。” 顾卿辰的眸光闪了闪,轻柔为她把发丝拢至耳后:“不嫁我是准备嫁给谁?” 若是安锦舒此刻是清醒的,那她定能听出顾卿辰调笑语气中的不悦,但是她此刻还未从欲望的余韵中彻底清醒,所以并未感觉出顾卿辰语气中的不对劲来。 她扯了扯自己乱七八糟的衣裳随口道:“你说嫁你就嫁你,我若不嫁你打我啊。” “既然阿姐都如此要求了,我岂有不应之理。”顾卿辰呵的一笑。 安锦舒:“?”她要求什么了? 下一瞬,顾卿辰大手掌着她的腰把她翻转了个面,安锦舒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整个人就已经趴在了顾卿辰的腿上,面朝下背朝上。 “阿.....啊!” 屁股上传来“啪”的一声,叫安锦舒吃痛叫了一声。 紧接着另一巴掌落下,她终是明白顾卿辰是何意思了。 她的脸“唰”一下变成了猪肝色,如此耻辱的姿势,还打的是她屁股!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安锦舒剧烈挣扎起来:“顾卿辰!你疯了!” 顾卿辰死死按着她的腰,固定着她的身子,手掌“啪啪啪”的落在安锦舒极为有弹性的屁股上,眼底擒着暗色:“这是阿姐自己要求的,我只是满足阿姐的要求,阿姐好不讲理。” 说罢,又是一掌。 安锦舒疯狂大叫:“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第453章 谣言与求娶 安锦舒准备跟顾卿辰拼了,但是顾卿辰显然是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用衣裳丝带绑了她的手,然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人下了马车走向安家。 安家守门的侍卫见到顾卿辰后立马单膝跪地,放下长枪抱拳:“小的见过.....” \"无需多礼。\"没等他们吼完顾卿辰冰冷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然后抱着人越过门槛往里而去。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 发现不知何时安府门前竟围了些百姓,他们冷喝一声,那些个准备瞧热闹的百姓立马做鸟兽散。 “顾卿辰!你放开我!你有本事放开我!” 进了安家,安锦舒扯开嗓子不停挣扎。 顾卿辰目视前方笑的邪气,手故意的捏了捏她腰间软肉:“阿姐还是乖一些吧,你是想把安家其他人全部惹过来?我倒是不介意叫大将军瞧见,只是怕阿姐被瞧见后不好意思。” 安锦舒的声音霎时间消失了,被顾卿辰气的要死,倒是忘了这一茬。 她连忙左右环顾,发现顾卿辰抱着她正往自己院子走,四周也没有看见婢女小厮的身影,这才暗松一口气。 顾卿辰说的对,她不能叫,惹来其余人看见她这副模样被顾卿辰抱着,千个人千张嘴,如何能说清。 不仅如此,她还往顾卿辰怀里缩了缩,低声道:“你是故意的吧,把我放下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阿姐如此娇软,抱都抱不够,怎么能放下呢。” 安锦舒看着他嘴角的坏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使劲咬了咬牙,她突然妩媚一笑可怜巴巴望着他:“阿弟,我手痛,你先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别装了,我看出来了。” 安锦舒:“........” 装可怜以失败告终,二人拌着嘴往繁锦阁而去,而后面回廊上不知何时行出几道身影。 姜长柔看着那迈入拐角消失的身影蹙起了眉头,曲氏在她身旁自也是瞧到了那二人,她脸色一沉对着身旁杨妈妈道:“去瞧瞧,看看是不是然儿抱着受伤的部下回来了,若是需要帮忙,随时来知会我。” 杨妈妈极有眼色的应下,急急走了。 “叫姜姑娘看笑话了,然儿这孩子最是热心,上一次在护城河边有人落水,他也不瞧瞧那水流,硬是跳下去救人,结果把自己差点淹死,今日不知又怎么了,真是叫人不省心。” 姜长柔嫣然一笑显得极为娴淑:“大公子乃是见义勇为,英雄之举,护城河一事臣女也略有耳闻,对大公子的英勇行为极为钦佩,若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定会感到自豪。” 说着她朝曲氏微微福身行礼:“今日来的不巧,本想来探望安小姐没曾想她正好不在府中,看模样安夫人应该也有事情要忙了,长柔便不打搅了,改日再来拜访。” 曲氏伸手把她搀扶起来,笑意温和:“姜姑娘与我家烟烟年纪相仿,若是闲来无事,常来玩。” 姜长柔恭顺点了点头。 瞧着姜长柔的背影,曲氏挂在面上的笑意缓缓消失,她看着刚才那二人消失的拐角,忧心忡忡的转身就走。 姜长柔出了安家,瞧见门前郡王府的马车,她有些奇怪却并未多加停留。 上了马车,姜长宁正窝在软榻上瞧着话本,见她回来立马收起画本子乖乖坐好:“阿姐,如何?可见到那死丫头了?” 姜长柔眼神剐了她一眼,坐下倒了杯茶:“所以你不与我同去就是为了看这些东西?” 姜长宁有些心虚,她凑到姜长柔面前拉住她胳膊撒娇:“阿姐,你别告诉阿娘,她不叫我看这些,所以我才偷偷看的。” 姜长柔没好气放下茶盏:“你都是许了人家的人了,成日瞧这些可能叫你在夫家站稳脚跟?以后莫要看了。” 见姜长柔脸色不好姜长宁也不敢在胡闹,连忙转移话题:“以后不看了,那阿姐可见到了那死丫头?如何?可有异样?” 她脸色变得阴毒:“人消失大半年突然回来,谁知道还是不是清白身子,怕是被贼匪绑去好生糟蹋了一番,反正不验身子也瞧不出来。” 姜长柔摇摇头:“没有见到。” 姜长宁啊了一声:“为何没见到?可是怕你瞧出异样避而不见?” “安夫人说人约了郡主前去游湖了。” “那真是不巧。”姜长宁撇嘴。 “但是刚才我分明看见郡王府的马车停放在安家门前。”姜长柔补了如此一句。 姜长宁塞进嘴的糕点立马吐了出来:“阿姐的意思是人已经回去了,但是安夫人却告诉你人不在?” 姜长柔没有回话,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她道:“就在出府前,我看见一男子抱着一女子进了安家,瞧那女子裙摆样式,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姜长宁看着她,有些疑惑:“阿姐是想说那女子是安锦舒?” “安夫人说是安大公子抱着受伤之人回了安家,可思来想去,安大公子是君子不错,可也不会带着受伤女子随意进出安家,一时半会儿我也是有些糊涂,想不到对方的真实身份。” 姜长宁却是眼睛一亮,立马凑到姜长柔耳边朝她嘀咕了几句。 姜长柔听了她的话后,脸上可见惊讶:“不可能吧,这男未婚,女未嫁.......” 姜长宁却是一昂脖子:“绝对是这样,我本以为她只是丢失被绑匪糟蹋了,没曾想安家竟然容许那等粗鄙之人进了安家,毕竟身子都被对方糟践了,不帮着隐瞒着也不行吧。” 姜长柔没有说话,显然对姜长宁的话有些赞同。 隔日,一则谣言不知从何处流传了出来,只用了小半日便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上到幼齿小儿,下到垂暮老人皆有耳闻。 那便是都护府嫡女安锦舒被劫匪劫持毁了清誉,还借此威胁安家安家还默认了此事,并叫其劫匪成了安大小姐屋中的入幕之宾。 初听这则谣言,安锦舒都要气笑了,如此荒唐之言到底是哪个人想出来的? 不怕生儿子少点东西遭报应吗? 可没等她反应,另一则重磅消息却是叫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就在她忍受着漫天流言想着应对之法时,顾卿辰却派人去姜家送了圣旨与珠玉,对外宣告,他即将迎娶姜家嫡女姜长柔进宫为妃,日子就定在来年仲春。 第454章 她要听顾卿辰解释 \"小妹!\"安锦然风风火火推开安锦舒的屋门,满身怒意滔天:“这顾卿辰是在逗弄你我?耍我安家?” 安锦舒给阿梨使了个眼色,阿梨立马出了屋子关了房门。 安锦舒走上前按着自家兄长的肩膀叫他坐下,又给他倒了热茶:“兄长不必生如此大的火气,你这般直呼天子名讳小心被有心人听去嚼舌根子。” 安锦然把剑拍在桌子上,拍得震天响:“外面谣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他前一天还嚷嚷着要娶你为后,如今听见谣言就反悔要娶姜家女了?” “兄长在如此大声嚷嚷我可就把兄长赶出去了。”安锦舒吓唬道。 安锦然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看安锦舒不像开玩笑,端起茶来一饮而尽才稍稍压了火气。 “不是小妹,你怎么就这么淡定?你就一点不生气?” “气。”安锦舒笑着挑了下秀眉:“但是气又能如何呢?他是皇上,还能怪罪他不成。” “皇上便能如此出尔反尔?还好小妹你没有答应,咱们不嫁了!那深宫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谁爱嫁谁嫁!” 安锦然是越想越气,话音才落,门就被推开曲氏冷着脸从屋外进来:“你是想害死安家?害死你妹妹?声音我在院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要到那大街上嚷嚷去?” “阿娘。”安锦舒笑着过去抱住她的胳膊:“兄长也是气着了,为我打抱不平呢,阿娘别生气。” “母亲。”安锦然起身有点心虚的唤了一声。 曲氏瞪他一眼:“好歹你妹妹婚事还有点着落,不像你,兄长没点兄长的样子。” 安锦舒憋笑,毕竟曲氏这冷嘲热讽谁能听不出来意思。 她兄长喜欢之人可是不好追,她阿娘想抱孙子的愿望恐怕还得等一等。 安锦然最是害怕曲氏提婚事,以往听见这话早就溜了,但是今日他却没走,还直接撂了狠话:“母亲放心,明年定叫母亲抱上孙子。” 安锦舒:“?” 她错愕看向自家兄长,与他视线相交,用只有她二人能看懂的眼神问他:你认真地? 安锦然:当然! 安锦舒:怎么做? 安锦然:别问,你把红包备好就行了。 安锦舒:........ 曲氏才不信他这话,瞪着他不悦道:“虽然我与你爹对女方家的家世没有要求,可也并非是阿猫阿狗都能往家中领的,必须得是清白人家姑娘!你最好心头有数。” 安锦然环臂仰头:“母亲放心,绝对是清白人家。” 对他的脾性曲氏还是知晓的,如今最叫她担心的哪里是自己这个儿子,而是身旁的女儿。 她拉住安锦舒的手拍了拍忧心道:“事情你都听说了,与娘说说你的想法。” 没等安锦舒出声,安锦然就道:“母亲,要我说你不妨带着小妹回扬州去吧。” 曲氏瞧向安锦然:“回扬州做什么?” “待在这京都做什么?外面谣言漫天飞,耳不听为净,反正现在宫里那位也不娶小妹了,母亲带着小妹回扬州全当散心了。” 安锦然此话还真叫曲氏动了心,她犹豫一下问身旁少女:“烟烟你想回扬州吗?” 安锦舒摇摇头:“我不想回去阿娘。” “为什么?”安锦然不明白,留在此处不是徒增伤心? “我相信陛下会给我一个解释。”顾卿辰绝不是做事如此马虎之人,不可能前一刻还在说娶她,下一刻就要迎娶别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她不知晓的误会。 她哪里也不会去,她管不住别人的嘴,但也不会叫乱说之人好过,她没别的本事,但是不巧,她有点人脉。 “他圣旨都下了,还能解释什么?说出花来,他下了圣旨一事还能有假?”安锦然插嘴愤愤道。 曲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气不打一处来:“就你长了嘴。” 安锦然吃痛揉着胳膊,很是不服,他说的都是实话,做什么打他。 安锦舒捂唇一笑:“阿娘,兄长,你们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叫胡说八道之人好过的,至于他要娶妃一事,我想等他一个解释。” 她垂下眼帘:“我要听他亲口与我说。” 若是顾卿辰不娶她,她........ 安家后院之中,亭亭少女立于池畔,长发束起,略施粉黛,一身青衣显她清冷又孤傲,倒是与她平日的娇软模样有些不同。 红鲤与阿梨寸步不离跟着她,见她往池中瞧立马就要上前,那怕人想不开又尽力想不表现出来的模样有些滑稽,安锦舒失笑:“你二人不必担心我跳下去。” 她曾经坠过的悬崖哪一个不比这个水池高,这点水池她跳下去洗个澡还差不多。 何况她的命来之不易,为这点事情就寻死觅活,不值当。 安锦舒把手中最后一点鱼食撒进池中,拍了拍手:“备车,我要出府。” 红鲤赶紧摇头:“不行小姐,如今外面不安全,你还是在府中比较好。” 阿梨附和:“对啊小姐,咱们府门前都被挤满了,若是出去叫不怀好意之人瞧见怎么办。” 安锦舒想了想:“那就戴个面纱,从后门出府吧,你二人也换个男子打扮吧。” 虽然不怕那些人,但是为了红鲤与阿梨的安危,她还是不敢冒险,就如红鲤所言,如今外面不安全,愤世嫉俗之人不少,她得为她们的安危考虑。 到芙蓉锦阁后安锦舒拿出了芙蓉锦阁的信物,她在此处夺得冠首取得神兵,后来又重金寻药,加之身份贵重算是芙蓉锦阁的座上宾了。 安锦舒拿出信物后便被带到了雅间之内,没多时一个身婷玉立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对方见到安锦舒并不意外,扭着如蛇腰身笑盈盈道:“如今外面关于安小姐的传言漫天飞,安小姐倒是悠哉,这心性叫鄙人佩服。” 对于此人的打趣安锦舒只是一笑而过,此人乃是芙蓉锦阁后来的掌事,长的貌美,做事也麻利,大家都叫她芙蓉,与芙蓉锦阁同名,可见她来之后对芙蓉锦阁的影响。 安锦舒自怀中掏出一块印章,放置在她面前桌案上,笑的温和:“此次前来是想要芙蓉锦阁帮我打探一个消息。” 芙蓉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在看见那块印章后猛地一缩,她不动神色的把那印章放下,语气也凝重了些:“安小姐何必如此客气,你乃芙蓉锦阁的贵客,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我们便是。” 第455章 战起 “我只想请贵阁帮我打探一个消息,是谁第一个在外传我的谣言。”安锦舒道明来意。 芙蓉把那印章缓缓推回了她跟前笑道:“两日,必打探到安小姐想要的消息。” 安锦舒微微一笑,并未对这个时间表达出不满,芙蓉见她同意,于是便起身告退。 出了雅间,芙蓉立马招手唤来一位小厮,与那小厮交代几句,那小厮不停点头,然后快快跑开。 没多时,下人敲开了安锦舒所在的雅间。 瞧着鱼贯而入端着美食佳肴的下人安锦舒却依旧慢慢品着茶,而安锦舒的茶水也是换成了上品茶叶。 等她们走后安锦舒浅浅笑出声来。 红鲤瞧着桌子上的美食,在瞧瞧安锦舒疑惑问道:“小姐,这是送我们的?” 安锦舒目光透过身旁窗子看向嘈杂街道,思绪似乎飘远了,隔了良久才幽幽道出一句:“嗯,你们吃吧。” 红鲤与阿梨对视一眼,然后乖乖坐在了桌前,可她二人却没怎么动筷子,眼睛一直瞅着窗边人,注视着她的举动。 安锦舒坐了很久,望着窗外也望了很久,直到天黑,她才带着红鲤与阿梨二人打道回府。 芙蓉锦阁的效率很快,安锦舒还没等两天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她正瞧着信中内容,红鲤匆匆进来:“小姐,盛大人来了,想要见你。” 安锦舒从信中抬头,面上无甚表情:“你去回了吧,就说我病了,不方便见客。” 说罢又把视线放回了手中信上。 红鲤很是错愕,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小姐,是盛大人,盛怀安盛大人来了,确定不见吗?” “嗯,去回了吧。” 红鲤这一次确认自己没听错,哦了一声乖乖退了出去。 盛怀安听着红鲤的回话皱起眉头:“烟烟生病了?” 他瞅向安锦舒的院子:“不行,我不放心,我去瞧瞧。” “哎哎哎!”红鲤赶紧拦住他,面露为难:“盛公子,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女子,女子爱美,生病时面色憔悴也没打扮,盛公子若是这时候过去瞧见我家小姐狼狈一面,未免不妥。” 红鲤话糙理不糙,盛怀安止住步子,想了想确实是如此,烟烟那么爱美的小丫头,定是要面子的。 于是他只得放弃朝红鲤拱手:“劳烦红鲤姑娘给烟烟妹妹带句话。” 红鲤都要吓死了,她一个奴婢怎么能受得了盛怀安这等大臣的礼,赶紧卑躬屈膝手忙脚乱道:“盛公子折煞奴婢了,盛公子有话尽管说便是,奴婢定原封不动的带给小姐。” 盛怀安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红鲤:“这封信劳烦红鲤姑娘带给烟烟妹妹。” 红鲤小心翼翼接过,然后朝盛怀安规矩行了礼:“奴婢定会把信交到小姐手中,盛大人慢行。” 回到屋子,安锦舒把信放到桌上,表示是盛怀安的信。 安锦舒伸手拿过,拆开。 看完信中内容后,她叫红鲤准备笔墨纸砚,然后写了封信交给红鲤叫她明日把信送去盛国公府,然后又吩咐了红鲤两件事,叫她去办。 忙完后安锦舒行至院中,念雪睡醒了,走过来围着她腿边打转。 瞧见她安锦舒心情好了大半,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小家伙在她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音,安锦舒笑着抱着它走至摇椅坐下。 许是风太柔又或许是这两日她的精神确实欠佳,摇椅晃动间,她竟睡着了。 在睁眼,她正被人搂在怀中,不睁眼光是那股冷香味道都能叫她知晓对方是谁。 “你宫里事情忙完了?”安锦舒换了个姿势搂住他的腰。 对方没有说话,安锦舒以为他是太累了,于是又道:“关于你纳姜长柔为妃的事不想解释一下?我用你的私印去芙蓉锦阁拖他们办事,她们看见你的私印如我所想,很是畏惧,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安锦舒说了很多,但是身旁人却没有动静,她蹙眉正要睁眼,一只大掌就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不会想看我的。” 不知是不是安锦舒的错觉,虽然声音还是顾卿辰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却透着渗人的诡异,他的手很凉,凉的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安锦舒心“砰砰砰”的快速跳起来,她颤抖着手缓缓拿开眼前的手,映入眼帘的竟是顾卿辰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 “啊啊啊啊!!!”安锦舒大叫着从摇椅之上猛地坐起,她怀中念雪吓得炸毛踩着她的胳膊逃走了。 而它炸毛逃走时因为害怕,爪子划破了安锦舒的胳膊,三道清晰的爪痕叫安锦舒吃痛捂臂。 她额头冷汗直冒,刚才的梦实在太过惊悚,她又看向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臂,心头突生不好预感。 顾不得多想,安锦舒起身往院外跑去。 刚跑出院外就与急匆匆而来之人撞了个正着。 “小姐!蛮夷又起战事,大将军与大公子刚才回府收拾了点东西,现在已经在城门集结准备前去应敌。” 此乃晴天噩耗,安锦舒终是慌了。 她想起刚才那个梦,提起裙摆就朝府外奔去。 一出府门,街上人潮涌动,皆是抱着包裹匆匆而过的行人,似乎都要赶着去哪里,神色慌张,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祥和。 红鲤这时追了出来:“小姐,马车在后门,后门!” 安锦舒赶紧往后门跑。 上了马车,安锦舒叫车夫抄近道,越快越好,去晚了爹爹与兄长就要离开了,她怕赶不上。 只是,马车在距离城门远处时就被堵住了,前来送行的百姓把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安锦舒掀了帘子,下马往城门前狂奔,总算在大军出发前一刻赶上了。 “爹爹!兄长!”隔了老远她大声喊道。 安如鹤与安锦然坐于马上回头看来。 见她奔来,安如鹤勒停了马,翻身下马大步走去。 安锦舒挤开人群扑了过去,拉着安如鹤的手眼眶发红:“爹爹,烟烟舍不得你。” 安如鹤摸摸她的脑袋:“这一仗,爹爹必须去,去为我元国赢一个安宁太平!” 第456章 就算不要天下人,我也要你 安锦舒摇头:“不,我不要爹爹走。” 安锦然此时也行上前来,笑道:“小妹不必担心,兄长定带着爹爹平安归来。” 安锦舒哭的哽咽,刚才的梦叫她心悸,她害怕,真的怕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 但同时她也知道,她留不住自家兄长与爹爹,他二人背负这使命,背负着全元国人的期望,家国危难面前匹夫有责,她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 她慌忙从自己腰间荷包中掏出一个东西来:“这是我前两天去国安寺求来的平安符,只有一个,但我贪心的想要它保佑爹爹与兄长二人。” 她把护身符塞到安如鹤手中,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爹爹一定要带着它,然后与兄长平平安安归来。” 安如鹤看着手中护身符然后揣入怀中:“爹爹答应你,回来给烟丫头带很多的珠宝。” “烟烟不要珠宝,烟烟只要爹爹与兄长平安。” 副将跑上前来提醒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安如鹤与安锦然与安锦舒做了最后的道别,在安锦舒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行出城门,渐渐消失在远方。 安锦舒失魂落魄回到家中,走到大堂门前,便见自家祖母与母亲正悄悄落泪,她立马强颜欢笑抬脚进了屋子。 再起战事并非人愿,父亲与兄长前往边塞,但她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安锦舒知晓若是此刻她在表现的伤心,祖母与母亲还会为她担心。 她得坚强起来,同样也得叫她二人看开一些。 本以为经过十一年的了解与之后的休养,这场攻打蛮夷的仗会很快得出胜负。 可事情远远比众人猜测的要严重,两月过去,边塞没有传来好的消息,但叫众人稍感安慰的是,边关也不曾传来坏消息。 葭月九日乃是安锦舒的生辰,安锦舒未曾等来心心念念之人,反倒等来了姜家姊妹。 由于现在时期特殊,她的生辰曲氏并未大肆操办,只邀请了熟识的世家,想着叫冷清的安府热闹热闹。 前期安锦舒被玷污一事谣言遍天飞,后来因蛮夷一事稍有缓和,何况未经验证,本就不能相信。 哪怕前期外面传的再难听,今日安家却无一人提及此事,大家都是人精,利益可图之下又怎么可能因此就与安家断绝往来。 可偏就有那不识趣的人,偏要挑这好日子说蠢话。 姜长宁不喜顾瑶与安锦舒是京都世家小姐人尽皆知之事,以往私下小打小闹不断,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可大家都没想到在今日安锦舒的生辰宴上,她竟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瑶不过是上前恭贺了安锦舒两句,席间姜长宁就撇嘴冷嘲热讽道:“也不知道谁给的脸面,若是我丢了清白定躲在屋中人不敢见人,哪里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过生辰,不害臊。” 她此话声音不小,叫四周人听得一清二楚,姜长柔没有阻止,但也没附和,跟个局外人一般似乎在看热闹。 宴席上立刻死一般的寂静,连有人撩动衣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姜长宁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还四下张望:“怎么?我说错了?京都不都在传吗?你们难道没有听到过?”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显然是不打算参与进此事,但同时视线却在安锦舒与姜长宁二人身上打转。 安锦舒作为姜长宁口中所谓的“丢了清白”之人,在听见她这话后却没有多大反应,反倒是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外面谣传,姜妹妹听说也是许了人家的人,拿着谣言这等不实之言在别处乱说,叫你以后夫家知晓了,还以为你是个长舌妇,要嫌弃你的,姜妹妹慎言吧。” 众人倒是极为给主家面子,纷纷附和点头,同时也赞叹安锦舒的冷静,有此等心性之人又怎么可能如外界谣传的那般不堪,亏得她们并未乱说。 “我没有瞎说,都有人看见了!” 姜长宁激动站起身来,却被姜长柔扯了下去。 “闭嘴。” 说罢姜长柔站起身来温良娴柔道:“家妹都是道听途说,年纪小不懂事,望安夫人,安小姐,安老太君莫怪。” 曲氏冷眼看着她与姜长宁,脸色难看,说话也极为不客气:“本想着姜家乃皇亲贵胄名门世家,家中子女的品德品性都应是拔尖的,却不曾想区区谣言也能叫其拿出来言说,看来姜家,不过如此。” 姜长柔脸色也是一瞬间难看起来,此等场合众人自不会向着她们,于是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慌忙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姜夫人带着姜长柔,姜长宁姊妹二人上门道歉,丞相夫人亲自前来,曲氏自不会摆着冷脸。 姜长宁显然是被收拾了,上门时倒是格外乖觉,只是在只有她们三人的地方,立马就本性暴露,对安锦舒满脸厌恶之色。 安锦舒本也知晓狗改不了吃屎之道理,并不打算与她计较,可姜长宁却讥笑道:“听闻皇上有意娶你为后?” “不过传言,姜二小姐还真是喜欢道听途说。” “想来也是,近两月皇上都在我姜家与我阿姐吟诗作对,抚琴品茶怎么可能有时间理你,也不知道是谁瞎说。” 姜长宁此话一出立马引来姜长柔的呵斥,姜长柔有些娇羞的解释着:“陛下不过是去姜家与我爹爹商量政事,并非是特意去寻我的,安小姐不要多想。” 安锦舒心头微酸,拧的发疼,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可笑,姜长柔真是把此地无银三百两演的淋漓尽致。 “姜大小姐不必与我说这么多,你与陛下之事我并不感兴趣。” 说罢安锦舒没有在与她二人假惺惺的你来我往,调头离开。 姜家人走了,但是安锦舒却病了,她发了烧,烧的整个人都在说胡话。 曲氏等人听不懂,却也害怕,忙叫人去宫内传御医。 安锦舒烧的迷迷糊糊,可就在某一瞬间她似乎闻见了那冷香味道。 她努力睁开眼来,就见顾卿辰正把她搂在怀中心疼的凝望着她。 安锦舒知道这是她的幻觉,他如今哪有时间理她呢,她的生辰他没有来,没有礼物没有祝贺,甚至连面都不曾露。 他现在一颗心都放在姜长柔身上,而她,不过是他玩弄过后丢弃的糟粕罢了。 只是安锦舒不明白,她分明早就有他不要她,会离开她的觉悟,为何真的到了这一刻心却好痛好痛。 痛的她感觉心被人狠狠撕裂成了两半,鲜血淋漓。 她躺在顾卿辰怀中,手死死的捏着他的衣角,眼泪划过眼角无声哽咽:“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顾卿辰温热手指划过她的眼泪,然后凑至唇边伸舌卷入,眼神晦暗之间他俯身吻上少女的唇,缠绵而爱意深沉, “就算不要天下人,我也要你。” 第457章 原来,他真的没来过.....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入屋中时,安锦舒睁开了眼。 她第一时间便是转头看了看四周,可是却并未看见想见之人。 她羽睫微闪,敛目瘫了身子,终是黄粱一梦,梦醒,一切如烟消失无踪......... 红鲤端了水盆进来,见到安锦舒醒了发出一声惊呼,扑上前来:“小姐,你醒了,你发热烧了两日,可有不舒坦的地方?” 安锦舒表示没有,询问红鲤自己为何会突然发烧。 红鲤指了指她手臂上的伤口:“御医说有可能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夫人差点把念雪打死。” “什么!”安锦舒直接坐了起来:“打死了!你怎么不拦着!” 说着她就要下榻,红鲤拦住了她:“小姐,小姐你别激动,只是差一点,念雪在夫人没有打到的时候就跑了,好着呢。” 安锦舒松了口气:“还好。” “奴婢伺候小姐洗漱,等一下奴婢去给小姐拿小姐最爱吃的梨花酥,小姐两日没有吃东西肯定饿了。” 红鲤端着水盆走向架子,然后轻咦一声嘟囔着:“这窗子怎么开了?” 安锦舒的目光看去,自己屋中的雕花窗并未闭合,她眼眸瑟缩一下出声道:“昨夜阿弟可来过?” 红鲤拧帕子的手一顿,满眼迷茫转头,她拿着帕子走近安锦舒,然后探手在她额头摸了摸发现已经退热了:“小姐是不是想四少爷了?昨夜是奴婢守着小姐,四少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安家了。” 安锦舒知道,毕竟姜长宁前几日才提醒过她,她怎么会忘呢。 她苦涩一笑:“可能是昨夜烧的迷糊,出现幻觉了。” 原来,他真的没来过...... 涂月中旬,边塞终是传来第一个消息,但却不是好消息。 蛮夷人此次进攻元国应是早有准备,作战风格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仅如此,他们部族之中出现了一位元国军师,为其出谋划策,打的元国将士节节败退。 元国百姓皆是人心惶惶,恐蛮夷打进来。 而就在收到消息的隔日,一则消息便自宫内传出,顾卿辰召集人马,竟要御驾亲征,亲临边塞,平定蛮夷之乱。 大臣们纷纷跪在太极殿外,求顾卿辰三思而后行。 元安帝只他一个儿子能担大任,他若战死,谁来接替元国皇位,谁来接管这天下。 异域蛮人诡计多端,此举是否就是在激顾卿辰前去谁也不知,这险冒不得。 对这些个大臣而言,边塞自有安家父子,而顾卿辰只需稳坐帝位,决胜千里之外就可,何况蛮夷小国,耗他们个三五载,自会像上一次一样撤兵。 而顾卿辰只一句话就堵了他们的嘴。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诸位爱卿以为,朕稳坐这高堂之上,可能逼退那蛮夷小儿,保我元国太平?” “你们瞧不起蛮夷小国,可一旦他们攻入我元国,你们又该如何?朕乃天子,这元国的皇帝!理应承担起我元国安危之重任,所有人皆不必在昼,朕心意已决,择日出发!” 太极殿前众臣纷纷俯身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安锦舒得知顾卿辰要御驾亲征之后,乘着马车就往宫里赶。 可是到了宫门前,却被拦住了去路。 “我是都护府的人,有牌子,为何不叫我进?”安锦舒疑惑问道。 宫门守卫直接道:“陛下有令,都护府之人,皆不许入宫!” 这是个什么意思? 顾卿辰是个什么意思?不见她便也罢了,竟还不叫她进宫见他? 怎么?是金屋藏娇见不得人吗? 安锦舒望着那高高宫门,一咬牙,提着裙摆就往里冲。 可下一刻冰凉剑刃就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守卫黑着脸道:“请贵人不要叫属下难做。”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人从马车之中下来。 安锦舒转头瞧去竟是墨竹。 墨竹对着安锦舒笑道:“安小姐,我家大人有请。” 安锦舒看看那两个守卫便也知晓对方是铁了心不叫她入宫,今日想入宫恐也只得求助盛怀安了。 于是她转身上了马车,而墨竹在下不知与那两个守卫说了什么,只见那守卫先是面显难色,然后对视一眼,让开了路。 马车缓缓前行,安锦舒坐在盛怀安对面略显局促。 距离上一次把信送去盛国公府已经过去半月,这半月她没有见过盛怀安,而盛怀安也不曾打搅她。 只是曾经那般亲密的二人,在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却是再难回到过去,再见都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叫人唏嘘。 “烟烟妹妹如今见了我怎么如此拘束。”盛怀安给她倒了杯茶,一如既往温润。 安锦舒朝之一笑:“只是太久没见怀安哥哥,不知道说点什么。” “以前烟烟妹妹每次见我都会笑,今日,却是没有笑了。”盛怀安神情略显落寞,随即他嘴角又扯开一抹笑意:“其实烟烟妹妹不必觉得负担,情之一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你不愿,我自也不会强求,我永远都是你的怀安哥哥,永远也不会变。” 安锦舒鼻头酸涩,眼眶发酸,她何德何能能得盛怀安如此相待,她的怀安哥哥很好,好到她难以相配。 “谢谢你怀安哥哥。” 盛怀安想要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可抬起手来似又想到什么,缩回了手端起茶盏来找了话题:“烟烟妹妹此次进宫可是去见陛下?” 安锦舒点头:“我想去见他一面,怀安哥哥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入宫?休沐?休沐为何还进宫?” “我也是进宫见陛下的,御驾亲征不可取,前去劝谏。” “恐是困难。”安锦舒小声说了句。 盛怀安没有听清:“烟烟妹妹说什么?” 安锦舒看向他莞尔一笑:“没什么。” 顾卿辰决定的事岂是他人能劝的了的,他既然说要御驾亲征,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盛怀安没有多想,把热茶给安锦舒添上,又与她说了些其她的事,安锦舒都一一笑着回应,二人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彼此说不完话的时候。 安锦舒不知晓盛怀安是真的不强求还是骗她的,但是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也明白,她不能在给他任何无果的回应。 也许她们这样才是最适合的,而以后也会有一个女子,会回应他每一句爱,但那个人不会再是她。 第458章 惩罚一下她的不诚实 马车只能停在武门外,所有人不论官爵与身份,到了此处都需下轿,下马经由宫内人抬轿入宫,或是步行入宫。 安锦舒与盛怀安下了马车,已是有专人守在一旁等着接轿。 二人上了轿子,往太极殿而去。 结果行至半路盛怀安遇见同僚,对方叫其去翰林院瞧个卷宗。 盛怀安怕是什么要紧东西,于是只得与安锦舒道别并交代宫人把人送到太极殿后,便匆忙跟着对方走了。 常言道,你越是不想见的人啊,她偏偏哪里都能遇见。 安锦舒这前脚刚下了轿子,后脚就与顾青沫碰了个正着。 上一次她二人那件事以安锦舒被折腾一夜,顾青沫被禁闭半月告终。 如今再见,二人都是互看不顺眼,安锦舒不欲搭理她,可顾青沫却是有意找事。 “站住。”顾青沫张口叫住前面的安锦舒。 安锦舒身子一顿,硬生生扯了个笑容出来转过身去:“原来是公主殿下,真是巧了,瞧臣女走的太快都没瞧见您呢。” “你来皇宫做什么?皇兄已经下旨禁止安家人入宫,你是抗旨不遵?” 顾青沫眼神阴恻恻瞧着安锦舒,显然是准备拿此事说事。 安锦舒又岂会吃她这一套,佯做苦恼:“公主殿下所说之事臣女并不知晓呢,可能这圣旨只叫公主殿下一人瞧了,并未传来安家呢。” “你不知晓也是正常。”顾青沫一笑,笑的得意:“不过你知不知晓并不重要,你今日来的不是时候,皇兄恐是没有时间见你。” 安锦舒挑眉,看了眼太极殿殿门:“有没有时间,总得问了后才知晓。” 说罢安锦舒朝顾青沫福身行礼,转身继续往太极殿去。 顾青沫在她身后撇嘴恶狠狠一笑,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太极殿门前守着的正是李风成,见了安锦舒后立马迎了上去。 “奴才见过安小姐。” 说完他又瞧见缓缓而来的顾青沫:“见过公主殿下。” 顾青沫看了他一眼:“李公公,安小姐要找兄长,你且告诉她,我兄长此刻在见何人呐。” “这......”李风成面显为难:“皇上行踪,奴才怎么可能知晓啊。” “李风成!”顾青沫怒喝一声:“别以为你是皇兄的人我就不敢罚你,本公主问你话你回答便是,皇兄分明就在殿中,你能不知皇兄在面见何人?” 李风成哎哟一声叫苦不迭:“公主殿下说的哪里的话,奴才是真不知晓啊,皇上不在太极殿内啊。” “不在太极殿?”顾青沫眼睛瞬间瞪大:“不对!分明......”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止了声,似乎是知晓顾卿辰在何处在做什么,她转身就走。 安锦舒瞧着她这一惊一乍宛若疯魔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反应,待她走远她才朝李风成福了福身告辞准备离去。 顾卿辰既然不在她也不好多问,瞧顾青沫的样子,看来顾卿辰确实是有要事。 她去了,许是会坏他好事,罢了。 哪知她刚要走李风成却道:“奴才正好要去广央宫,安小姐可要随奴才同去?” 安锦舒不解看向李风成,却见他面带笑容,她立马反应过来,什么所谓不知晓行踪,其实都是假的,他只是有意支开顾青沫罢了。 但是安锦舒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那就劳烦公公了。” 李风成在前走着,安锦舒跟在他身后,看着李风成的背影,安锦舒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头疑惑。 “李公公为何要支开公主?” 李风成声音夹杂着笑意:“洒家自小就在宫里伺候贵人,后来伺候皇上,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们的心思,洒家最是清楚。” 安锦舒诧异盯着他,不明白他竟与自己说这种话,要知道宫里主子最怕的是什么,便是下人揣摩自己的心思,李风成这明显是犯了忌讳。 李风成说完后顿了一下,这才又接道:“有些人拿着这点本事四处炫耀,然后惨死宫讳,但有些人呐,只是为了生存。” 安锦舒一愣,明白过来他话的意思。 “李公公如此高看于我?” “是安小姐小瞧了自个。”他一笑没在说话。 安锦舒却是反复酌起他最后一句话。 行至长廊拐角处时,李风成顿了步子,安锦舒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长廊上一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 准确点说是女子拉着男子衣袖,与之说着什么。 安锦舒身子虚晃一下,眼前黑了一瞬,心头似有大掌捏了一下,发疼发酸。 她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定格在那长廊二人身上难以挪开。 顾卿辰与姜长柔,她二人......在做什么? 李风成回头看她,许也未曾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这倒是有些叫人措手不及了。 这姜小姐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安锦舒扯了扯嘴角,她想尽力叫自己笑起来,但是扯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李风成想说什么,安锦舒抬手阻止了他。 “我知道,李公公不必多言。” 她不想在看,也不想再逗留,转身就走。 李风成连忙追了上去:“这是误会安小姐,陛下他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安锦舒停下步子:“我知道.......” 她知道顾卿辰在等她,可是却并不耽误他面见别人。 安锦舒不会忘记顾卿辰厌恶她人近身,顾青沫她尚可谅解,但是姜长柔呢? 饶是他不情愿,可是姜长柔那般扯着他的衣裳,他却并未挥开她,是不是代表姜长柔对他而言也是有一些特殊的? 安锦舒把袖中东西掏出,转身递至李风成手中。 “这里边的两个物件还劳烦李公公帮我转交,若是陛下问起......你就说我未曾来过。” 说完,不等李风成答话安锦舒转身便走。 可若是她刚才哪怕在停留那么一息,她便能瞧见顾卿辰眉眼擒着不耐烦的神色自姜长柔手中扯出了衣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风成拿着手中东西,只觉如烫手山芋般,这是个什么事啊。 顾卿辰黑着脸回到广央宫,刚入殿内,便脱了外袍叫太监拿去丢掉,随即又叫其备水沐浴。 烟雾水汽缭绕之间,顾卿辰裸着精壮上身倚靠在水池壁上,双臂攀着龙头,眉眼疲倦的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捏了捏眉心。 有点想念那个小没良心了,也不知晓她现在在做什么。 顾卿辰仰头望向头顶,然后眸子渐渐变得幽深,嘴角勾起别有深意的笑容。 他这一次可得好好惩罚她一下,惩罚一下她的不诚实。 盛怀安面见顾卿辰,劝谏自是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二人在广央宫内彻夜畅谈,直到第二日早盛怀安才从广央宫离开。 第459章 愿卿卿当如东君,顾惜吾心 元国三十三年涂月二十九,天子携其新晋大将杨武御驾亲征前往边塞。 顾卿辰出发前一夜,安锦舒一夜未眠,早早就守在了城门之上,她寻了个不起眼却能瞧见的位置,怕顾卿辰看见她,也怕顾卿辰瞧不见她。 直到黎明破晓,朝阳初升。 铁骑自城内而出,踏的地面轰隆作响。 顾卿辰一身玄色盔甲英武霸气,坐于马上满目寒光威风凛凛。 他率马冲出城门,杨武以及全副武装之侍卫紧随其后冲出城门。 自他出现,安锦舒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可他策马狂奔丝毫没有停留,更未回头。 “顾卿辰!” 眼见他越行越远,安锦舒心头发慌,攀着城墙石壁朝远处人马大吼一声。 “吁!”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远处人马停了下来,动作利落的仿佛就是在等她出声。 安锦舒看着顾卿辰坐于马上缓缓掉马回头,隔着遥远距离与她相望。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安锦舒红眼再次大吼,晶莹泪珠滚落:“你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 不知是不是安锦舒看错了,她似乎看见远处的顾卿辰皱了眉头。 然后他俯身与一个小将弯腰说了些什么。 那小将翻身上马,调头向她而来。 安锦舒狂奔下城楼,等那小将到了跟前,她急忙上前问道:“陛下可带话给我?” 那小将下马抱拳:“陛下叫属下把这个给姑娘。” 他递出一封信来。 看着那封信,安锦舒愣了一下,他给她递信?所以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要给她。 那如果刚才她没有出声,没有叫他呢?他是不是会带着这封信去边塞。 那小将又道:“陛下还说,若是阿姐敢嫁给别人,那他定会扰的阿姐家宅不宁,永无安生之日。” 说完那小将上马离开。 安锦舒错愕的看着他离开,垂首看信,急忙拆开,当瞧见信中内容后,她唇瓣颤抖,身子摇摇欲坠。 豆大泪水从脸上无声滚落下来,没有一点哭声,任凭那眼泪不停地流,虽未发出半点声响,可那满身悲怆之色却无不叫人动容。 她再抬眼望去,远处哪里还有顾卿辰半点身影,只有那浓尘滚滚在告诉她,刚才他在那里。 —— ——吾爱阿姐,纸短情长,道不尽心头衷肠,此去一别,归期遥遥。 曾与你同游湖景,你问我船会飘向哪里,我回阿姐心之向往便是归处。 此去,我要去为阿姐赢一场安平盛世,赠阿姐一个太平天下! 任阿姐畅游四海八荒,再无拘束。 吾心爱汝,愿见欢颜,天涯海角,卿所乐之,吾必往之,衷情难表,痴情难诉。 愿再归来,能叫阿姐真心相付,愿卿卿当如东君,顾惜吾心。 —— 安锦舒浑浑噩噩回到了府中,把自己关在了屋子中,顾卿辰的离开也真的叫她意识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顾卿辰已经又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这么痛,这么难受的心,他才走她就已经翻腾的想念,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爱顾卿辰,她如何还能再欺骗自己。 她写出来的字,挂在墙上的字画,顾卿辰送给她的簪子还有人偶,他带她去看第一次烟火,带她坐天梯,把她从歹徒手中救下,无微不至的照顾...... 原来,他早已渗透了她生活无处不在。 安锦舒把自己埋入床榻间,任泪打湿了被子。 她手中捏着那封信,羽扇睫毛之上挂满了泪渍。 如果可以回到半月之前,她会在顾卿辰不来找她时冲进宫里问他,也会在看见他在廊间与她人拉扯时冲上前抱住他,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靠近别的女人。 安锦舒知道,她只是在与他赌气罢了,赌气他为何前一刻答应了只要她,后一刻却要纳别人为妃。 可她分明知道有误会的啊,她为什么不能像顾卿辰以前来找自己一样去找他,与他当面对峙清楚呢? 她的爱如此高傲,高傲到顾卿辰连写好的信都不敢给她,怕她不接受或是不屑一顾。 可她其实是在意的啊,她在意的要死,她喜欢他,吃醋生气赌气都是因为太在乎,她为什么如此后知后觉呢。 顾卿辰离开的第三天,安锦舒收拾好自己的心出了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正如她此刻的心,晴朗而明媚。 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要等顾卿辰回来,然后第一个扑向他,抱住他,告诉他,哪怕是受到再多困难与波折,她也要与他在一起! 孟春初十,边塞传来噩耗,安如鹤与安锦然在蛮夷偷袭之间身负重伤走散,下落不明。 孟春十五,边塞再传噩耗,顾卿辰在寻找安如鹤的途中被埋伏,中了蛮夷陷阱,被蛮夷抓获,不知死活。 孟春三十,边塞大乱,百姓纷纷逃命,蛮夷人即将攻入元国,元国百姓四处逃窜,京都也是乱成了一锅粥,朝臣结派,异域势力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街道之上日日充斥着惨叫声与怒喝声。 安锦舒坐在马车内,看着不远处两个手持大刀的蛮夷男人正在抢夺女子手中包裹,那女子哭天抢地的求饶,背上不满周岁的孩子也在哇哇大哭。 眼瞧大汉不耐烦间举起刀来,下一刻便被人飞身踢到了一边。 一身黑衣的男子剑身挑起包裹递至那妇女手中,轻声开口:“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去吧,外面不安全,最近别出来了。” 那妇女连连磕头道谢,拿了包裹匆忙跑了。 “你找死!”那两个蛮夷人一瞧有人坏自己好事,拿刀就恶狠狠冲了上来。 可没等他们近身,一道剑光掠过,二人身形一止,紧接着脖颈处惊现血痕,他二人便就那么眼睁睁的倒了下去。 “小姐,我们走吧,这也太血腥了。”红鲤在马车内吓得脸色青白。 安锦舒想了想拿起笔来写了封信,又扣上私印交给红鲤:“去一趟官府,把信交给他们,并叫他们前来街上收尸。” 红鲤奇怪,打开信来,然后错愕开口:“小姐竟要给此人举证.” \"他是见义勇为的侠客,杀得乃是无恶不作的匪徒,若是就这样被抓岂不是冤枉好人,去吧。\" 红鲤拿信离开,安锦舒叫车夫打道回府,到了府前她才下马车便见府门前站着的黑衣人。 她眼睛一眯,此人正是她在街上遇见的那人。 对方若是要杀人灭口,自不会来她府门前,想来并无歹意,安锦舒如是想着,带着阿梨走上前去。 黑衣男子一直是面对府门口,当听见身后脚步声后便转过了头,可见他眸子在瞧见身后人时闪过惊慌,然后赶紧垂首。 安锦舒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很是奇怪:“你是谁?前来我都护府可是有事?” 男子迟疑一瞬,然后缓缓抬首,在安锦舒审视的目光下,他取下了脸上面罩。 当瞧清他那张脸时,安锦舒眼睛瞬间睁大:“温衡?!” 第460章 重伤 自最后一别,安锦舒与温衡近六载未见,她派他去边塞打探消息,可最后一封信传回后便再无音讯。 安锦舒尝试过写信给他,但都未收到回信,她以为他出了不测,没曾想他在如今局势竟然回来了。 带着他入了府内,安锦舒屏退众人独留心腹,询问温衡这些年为何没有动静。 实则问前安锦舒心中已是有了猜测,只是当她听见顾卿辰三个字从温衡口中吐出时她便知晓,这一切如她猜测,顾卿辰一直在背后操控。 她就说当初派温衡前去边塞为何去的那般顺利,原来只是顾卿辰没有阻拦,他若一开始就阻拦,温衡连城门都出不去,更遑论是去边塞。 温衡去了边塞不假,只是他到了边塞后并没过多久顾卿辰就找上门了,据温衡的意思,顾卿辰用一个条件收买了他,叫他前去蛮夷做探子。 这个条件安锦舒问了,但是温衡似乎很是抗拒并不愿意说。 安锦舒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他不说,她便也不会多问。 “那你如今是任务完成了?”说完安锦舒感觉自己问的是个蠢话,如今蛮夷与元国都开战了他也没必要再待在那里。 “京都无人,主子派我回来保护小姐。”温衡没有隐瞒。 安锦舒端着茶盏的手指一僵,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塞满,她抬眼看向温衡:“为什么派你来保护我?” 温衡回答的很干脆:“因为主子知道,我会不顾一切护小姐的安危。” 他的目光很是清澈,一如安锦舒当初遇见他时那般。 安锦舒没有再问为什么,因为她已经知晓了顾卿辰派温衡来的理由。 温衡是顾卿辰放在她身边以防万一的利刃,可是分明如今最需要保护的不是她啊。 但他似乎永远都是这般,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叫温衡退下后,安锦舒拉开抽屉,从中锦盒内拿出一根梅花簪子,这是顾卿辰送给她的,在她昏睡时,她一直都没有告诉顾卿辰,自己很喜欢。 把簪子缓缓插入发间,看着铜镜中的人儿,那根梅花簪子衬的她眉眼娇俏,人比花娇。 安锦舒幸福一笑,伸手轻轻抚摸簪身,到时候她一定要带着这根梅花簪子去迎接他凯旋。 虽然外面都在传他被蛮夷抓了,可安锦舒就是有一种直觉,顾卿辰不会死,他一定会打败蛮夷会回来,因为他在信中答应了自己,他从来不会食言。 可是这一次,她未曾想到顾卿辰食言了。 孟夏初九,边塞传来好消息,顾卿辰被抓乃为他的计策,目的是为打探敌人内部消息,得知对方兵马与粮草数量,然后在平安走回的安家父子帮助下发起偷袭,烧了蛮夷粮草。 孟夏二十九,边塞捷报,蛮夷被烧毁粮草后并未撤兵,势有鱼死网破之劲头。 荷月三十,顾卿辰率十万将士对蛮夷部落发起突袭,大获全胜。 兰月初十,顾卿辰率安家父子趁蛮夷休整之际,沿着沙漠行军百里截其粮草,断蛮夷补给。 兰月二十五,蛮夷换道运送物资补给,再次被顾卿辰截断。 暮秋初三,被断物资的蛮夷人弹尽粮绝,蛮夷派人谈和。 暮秋十五,顾卿辰接受蛮夷进城谈和,结果遭其暗算,腹中两刀,重伤。 同月十六,安如鹤组织兵马,一举击溃蛮夷,元国大获全胜。 顾卿辰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回京都时正是暮秋十六日,当盛怀安一如往常拿着信进入屋子后她便知大事不妙。 因为他面上表情是安锦舒从未见过的凝重。 得之顾卿辰遭偷袭重伤后,安锦舒腿一软差点晕厥,可随之而来的消息却叫她不得不强打精神应对。 姜家联合白家反了。 更加安锦舒以及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姜家联合白家不过区区三日就攻破了宫门,入主玉阙。 他们上位第一件事,便是屠杀不降世家,若不服从他们,便吵架灭族,一个活口不留。 服从他们之人,签卖身之契,绑其家中子女作以筹码关押至天牢,表示待日后稳坐皇位之时便会放人。 他们若不拥护姜家,便会屠之。 —— 长央宫内。 姜长柔看着姜长宁拿着金盏玉器爱不释手模样却是满脸苦涩。 姜长宁发觉后拿着一个品相极好的玛瑙镯子上前拉过姜长柔的手就为其戴了上去。 “阿姐,等爹爹当了皇帝,这天下都是咱们姜家的,你是功臣,爹爹届时封你为长公主,给你赐婚天下最好的儿郎当夫君,你便不要在想着那人了,他腹部中两刀,这路途奔波,到京也怕是个废人了。” 姜长宁拉起姜长柔的手夸赞道:“你瞧阿姐,多漂亮,这可是御贡之物,以前哪里能见到,可以后这样的物件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你就莫要在多想了。” 说罢不等姜长柔回话,她急急放下手,赶紧又去瞧那些个珍世稀宝。 姜长柔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却没有丝毫开心,她担心如姜长宁所言,顾卿辰会成为废人。 他若成了废人,那又如何能与她匹配,他若没有成为废人,那她姜家便是叛臣,下了大狱,满门抄斩。 她喜欢顾卿辰,可她更爱荣华。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在顾卿辰两难之际劝顾卿辰前去平定蛮夷之乱。 那日长廊,她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蛮夷攻入皇城杀了她也杀了她的家人。 她说她好怕,她说她舍不得顾卿辰,可更怕梦中事成为现实。 姜长柔知道,她那番话会坚定顾卿辰御驾出征的决心,顾卿辰爱她,会为了她做任何事。 堂堂帝王会因为她一句话为她寻来她最喜欢的孤本,会在她心情不好时赠很多珠宝安慰她,会打着找他爹爹议事的名头前去姜家见她一面,也会在根基未稳之时告知天下他要纳她为妃。 她曾问过他为何不立她为后,他说皇后权利固然大,但是会遭受太多明枪暗箭的算计,皇后为天下之母,身上担着的责任太重,他心疼她,不想她一生都为琐碎之事操劳。 他纳她为贵妃,赐予她堪比皇后的权利,她只需要在他身边欢喜无忧便好。 他虽未说过爱她,可是他表现出来的皆为爱。 她也爱他,只是权利面前,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顾卿辰前去边塞是否能活着回来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死了也好,不死也罢,她都身处高位,并无影响。 只是残了就有点棘手了,毕竟当初圣旨已下,顾卿辰若是残废,安如鹤若要拥护他,姜家还真是拿他没办法,说不定她爹还会舍弃她来保全名声。 第461章 不行他不能死 夕阳西下夜悄然而至,顾青沫的宫殿门被人自外推开,一行人走了进去。 顾青沫似乎早知对方会来,衣冠整齐的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并未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 “不愧是顾卿辰的妹妹,倒是有点本事,在等我?”姜长柔走上前,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顾青沫笑着抬眼:“我不仅知道你会来,我还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个要求。” 姜长柔疑惑的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我要安锦舒的命,她死,我就帮你。”顾青沫眼中噙着恶毒。 姜长柔知晓她与安锦舒不对付,自也不意外她会提此要求:“那可是你哥哥,你下得去手?” 顾青沫冷笑一声,笑声极为嘲讽:“我哥哥早就死在边塞了,如今这个人认安如鹤那等贼子为义父,认那个贱人为阿姐还极为拥护她,他不是我哥哥,他理应陪着我阿爹阿娘一起死,我亲手送他走,是他的造化。” 姜长柔没曾想顾青沫因为记恨安锦舒同时也记恨上了顾卿辰,谁不知道顾卿辰心疼顾青沫这个小妹,登基第一时间未取国号未取名号便先封了她为公主,为的就是叫她名正言顺住在宫中,无人敢欺无人敢辱。 可顾青沫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一番话,这一瞬间姜长柔有些为顾卿辰悲哀。 姜长柔要杀安锦舒一事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当日夜后五更时温衡翻窗进屋,唤醒睡梦中的安锦舒,叫她收拾一些珍贵物件跟自己走。 安锦舒知晓出事了,当即穿好衣裳叫上红鲤与阿梨拿了顾卿辰送给她的所有东西与温衡摸黑出了安家。 温衡说如今有人要她的命,他要送她去盛国公府。 “是谁要我的命。”安锦舒眸子黑沉透着亮光。 温衡看向她:“顾青沫。” 温衡应是与盛怀安打过招呼,所以当安锦舒见到他后,他并没有表现出疑惑,反倒拉着她躲进了一处隐蔽屋子,并告诉她,从今日起她不能在出这个屋子,一旦有人找来,屋中柜子后有暗格,她可以躲进去。 他要走时安锦舒拉住了他问他:“那我阿娘与祖母呢?” 盛怀安拍拍她的手与她道:“安大将军手握兵权姜家不敢动她二人的,他们暗杀不了你,只会气急败坏抓了你家中人逼你现身,但是你要沉住气,保护好自己才是主要。” 如盛怀安所言,没过两日安家大门便被踢开,因为她的失踪姜长柔气急败坏抓了她娘与祖母,并放出消息会好生折磨她二人,想借此方法诱她现身。 安锦舒心中着急但是她知晓她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轻举妄动便是着了对方的道,所有人都在努力保护她,她不能叫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盛怀安组织了京都大部分不愿降于姜家的大臣与世家,结成同盟,起稿万人血书,控告姜家惨无人道,屠戮无辜百姓的恶行。 并明确表示他们就是死也绝不会为姜家效力。 姜家杀了几个重臣想要杀鸡儆猴,可此举更是激怒了众人,联合百姓日日跪于宫门之前,叫姜家从皇位上滚下来。 文人的软刀子最是杀人,盛怀安拟草的罪证书字字珠玑,字里行间一笔一墨皆是在控诉姜家的残忍无道与暴戾恣睢。 其后还拟草了一份有罪论,把姜家白家联合蛮夷勾结异域势力欲毁元国根基,改朝换代的证据一一列举,叫姜宏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一甩手中卷轴,大手一挥下令把所有抗议之人抓入天牢,抄家灭门,择日问斩。 孟春十六盛怀安入狱,国公府被抄家,安锦舒自也没能逃掉。 当她被关入天牢之时,顾青沫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监牢之外。 她笑的极为大声,满脸阴毒。 她叫侍卫打开牢门,然后强行按住她,捏住她的脸给她灌下了不知什么东西。 当夜安锦舒腹痛难忍,险些疼死过去,当光线洒在她脸上时,她听见了嘈杂人声,睁开眼来,她看见四周围满了人,而她被捆在斩头台上。 身旁是盛怀安,正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 “烟烟,都怪我,我不应该把你藏在国公府内,我没有想过那个暗阁竟然打不开。” 安锦舒苍白小脸之上扯出一抹笑意:“怎么能怪你呢怀安哥哥,是我从没有打开过,是我的粗心大意才导致自己被抓,不怪你。” “烟烟,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她们把你怎么了!” 安锦舒摇摇头,无力的低着头:“顾青沫给我喂了药,不知道是什么。” 说罢她呵呵一笑:“都要死了,脸色苍不苍白不重要了,我就是放心不下我阿娘她们还有顾卿辰,不知道她们如何了。” “烟烟!烟烟!”突然台下传来叫喊声,安锦舒抬眼望去,是顾瑶。 她站在台下不远处努力的想要拨开侍卫冲向她,可她不论怎么做,都逃不过那些侍卫的拦截,她失了以往矜持,破口大骂,抬出郡主身份,可都是徒劳。 安锦舒朝她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不过是眼睛一闭的事,感觉不到痛的。 一行热泪自她眼角滚下,她不曾想过她会这样死去,连顾卿辰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她阿娘爹爹看到她的尸体会有多难过,她最终还是要叫她们伤心了。 “午时已到!斩首!”身后传来尖利的声音,如恶鬼催命,昭告着安锦舒与盛怀安的命将要走到尽头。 安锦舒脖子后的令牌被抽走,闭眼时她拉住了盛怀安的手:“怀安哥哥,你怕吗?” 盛怀安反手握住她的,清冷声音响起:“不怕。” 晶莹泪珠自安锦舒眼角落下,阿弟,我怕是等不到你了........ “烟烟!”顾瑶嘶声大吼,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落下。 在刀即将落在脖子上的前一刻,瞬间!人群中射出两支弩箭,“嘭”的一声击中两名刽子手的大刀,刽子手被击的手臂发麻,一个不稳,刀“哐当”落地。 而安锦舒则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温衡已经飞身而上斩断她二人手上绳子大吼一声:“快跑!” 安锦舒没有迟疑,拉着盛怀安就跑。 人群乱做一团,拦截顾瑶的侍卫想要上前抓安锦舒,却被盛怀安两脚踢飞,三人随着人群逃窜,回首间安锦舒看见温衡被一剑刺穿腹部,她眼睛瞬间睁大,停下步子。 “烟烟,你怎么停下了,跑啊!”顾瑶都要急哭了。 安锦舒转身推搡她二人叫她二人快跑,自己则是往回跑:“不行,我要去救温衡,他不能死!” 第462章 我愿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别人,你怎么救他啊!”顾瑶拉着她把她往反方向拽。 “会有办法的!他受伤了!会死的!” 安锦舒一句话才吼完,一阵马蹄声传来,人群避散开来,浓尘滚滚间,安锦舒看见了自家爹爹熟悉的身影。 “是大将军!烟烟,你爹回来了!太好了!”顾瑶拉着她激动地原地跳跃。 安锦舒则是不相信在如此关头自家爹爹竟然赶回来了,呆愣在原地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安锦然在距离斩头台五米开外直接飞身而起,脚踏马身,一剑砍下一个逆贼的脑袋,救温衡于利刃之下。 有了安如鹤等人的支援,逆贼叛军很快被杀得一个不留,而安锦舒也在看见所有人平安无事之后支撑不了虚弱的身子,彻底晕死了过去。 孟春二十一,安锦舒昏迷三日后从黑暗中惊醒过来。 她坐起身的一瞬间喊出来的是顾卿辰的名字。 她梦见顾卿辰死了,死在她的怀中。 安锦舒颤抖着身子心有余悸,刚庆幸只是一个梦时红鲤就扑了过来,红着眼哭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四少爷,四少爷他死了!” “轰!”的一声,安锦舒只觉脑袋之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眼前一白,险些在晕过去,可是身子还未倒下她便又清醒过来,她不能晕,她要去看顾卿辰,顾卿辰还等着她呢。 她颤着手捞开被子,说话间都带了颤音:“带,带我,去,去看他。” 安锦舒到达乾清宫时,里边已经围满了人,全是安锦舒认识的。 她爹,她娘,她祖母,盛怀安,顾瑶...... 而大殿中央正摆放着一口金丝檀木棺材。 看到她来众人皆是投来悲戚的目光,然后纷纷让开道来。 “烟丫头,你也别太伤心,生死乃人必经之事,看开点才好。”安老太太轻声劝慰。 可是安锦舒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的视线一直在棺材之上,一眼都不曾挪开。 她不信,是假的,安锦舒一步一步,缓而急的走向棺材,她的心每走一步便加快一点,直到走到棺材前,她的浑身都在发抖,抑制不了的痛苦快把她埋没。 她不敢探头去看,她喘着粗气,浑身僵硬,无法挪动哪怕一点肢体。 但是她心存侥幸,万一里边不是顾卿辰呢,万一这只是一场骗局呢,万一他就躺在棺材中朝她笑呢,告诉她是不是吓着了? 万一呢........ 安锦舒双手缓缓盼攀住棺材,然后闭眼探前再缓缓睁开了眸子。 下一瞬她泪如雨下,心痛的宛如要死掉,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只因棺材中的人,正是顾卿辰。 “啊!”安锦舒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她嘶吼着哭着不知所措的在棺材前来回走动,然后魔怔一般再攀上棺材去抚摸棺材中的人。 “是假的!是假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顾卿辰你别吓我!” 安锦舒浑身冰凉,她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明明他答应过她的,他说要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他怎么能食言呢。 “顾卿辰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你怎么能骗我,你说你要去为我赢一个太平盛世,你说你会陪着我,你说我要是敢嫁给别人你就叫我不得安宁,你若是不起来,我明日就去找个人嫁了!我叫你九泉之下都不能安生!你起来啊!” 她凄厉的嘶吼着,眼泪如珠止不住的流,她疯狂的扯着顾卿辰的衣裳摸着他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在骗她。 可是那真的是顾卿辰,他没有戴任何面具,也没有任何伪装,那真的是他。 “阿弟,我求求你,你别吓我,你起来啊,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嘛,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只要你睁眼,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答应你,做你的皇后!好不好!你醒过来啊!” “阿姐既然同意了可得说话算话。” ......... 安锦舒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去。 只见棺材之中明明咽气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勾着那双邪魅眸子正含笑看着她。 安锦舒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不敢置信。 顾卿辰抬手抚去她的眼泪:“不哭,我不会离开阿姐,我会一辈子陪着阿姐,我说过要比阿姐晚一步离开是真的。” 感受着脸上轻柔的抚摸,安锦舒的手放在了他胸膛之上,手掌上传来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她“哇”的一声哭了,她死死抱住顾卿辰:“我以为你死了!你果然是在骗我!你骗我!你怎么那么坏!” 她哭的声音都哑了,因为受了惊吓浑身都在颤抖。 顾卿辰搂着她,有些心疼自责无比,本是想惩罚她叫她看清自己内心,没曾想会把人吓成这样。 “是我错了,不应该吓唬阿姐的,谁叫阿姐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每一次都拒我千里之外。” 他抓着安锦舒的手按在胸膛之上,望着她的眼充斥着汹涌爱意:“阿姐感受到了吗,这里,只为你快速跳动。” 安锦舒看着他的眼,看到了那无法掩饰的爱意,感受着他手掌余温与那快速跳动的心,然后情难自持不顾一切吻上了他。 众人偷笑自觉出了大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一吻毕,安锦舒靠在顾卿辰怀中,耳边传来的“咚咚”声叫她心安。 “阿弟你能再问我一遍吗?” 顾卿辰笑着捧起她的脸,与她视线相交,坚定而认真的问道:“阿姐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吗?” 安锦舒也捧起他的脸,然后抬首在他额头虔诚印上一吻:“我愿意。” 第463章 大结局 顾卿辰胜利凯旋,第一个倒霉的自是姜家。 得知顾卿辰顺利回京的姜宏光吓的从龙椅之上掉了下来,他立马组织人手欲与其不死不休,可白家人早已知晓大势已去,丢下姜家逃之夭夭。 姜宏光得知白家丢下他们逃跑之后便知,姜家完了。 当初是白家找到他们,告知他们手中有大量兵器与人马,可助他姜家谋反助他姜宏光为王为帝。 姜宏光知晓,十几年前他姜家联合其他世家谋害皇后一事迟早会被顾卿辰查出来,届时杀母之仇定会叫其对姜家下手,与其等他抄他姜家满门,不如趁此之前抓住其虚弱之时反了。 有白家与蛮夷支持,至少有八成把握能推翻顾家,改朝换代! 如若不成,还有姜长柔,顾卿辰如此喜欢自家女儿,怎么都会手下留情,想通这一点的姜宏光义无反顾的同意了白家的提议,然后一直在暗中蛰伏等待机会。 直到顾卿辰身受重伤的消息传来,他们便知机会来了。 可他姜宏光怎么也没想到,他身下的龙椅坐了不过半月就到了头。 顾卿辰携安家父子杀回京都,踏开宫门之际姜宏光长剑抵脖,自刎于太极殿中,甚至连抵抗都未抵抗。 而姜家其余人皆未逃掉,据说姜长柔与姜长宁姊妹二人被抓捕时,身上大包小包皆是金银财宝,因为不舍得丢下财物,躲至湖中时差一些被淹死。 被捞上岸时二人怀中还抱着包裹不愿撒手,最后还是侍卫打晕了她二人夺走了包裹。 顾青沫一样未能逃掉,姜长柔被捕之后把之前所有事情一一抖露出来,顾卿辰这一次没有在对她手下留情,破开殿门,亲手把人抓入天牢。 顾卿辰前去天牢中看姜长柔时,姜长柔以为顾卿辰是去救她的,所以当狱卒前去拽她时,她一巴掌扇在其脸上,大骂对方大胆。 可殊不知顾卿辰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要她的命的。 当顾卿辰冷吩咐人把冷冰冰的手铐脚铐给她架上时,她不敢相信顾卿辰要砍她的脑袋。 她质问顾卿辰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她说她可以放弃身份只要能陪在顾卿辰身边,她说她是被自家爹爹胁迫的,做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她本意,她说她爱顾卿辰。 可顾卿辰面色阴冷,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尽是无情,而也是这个眼神叫姜长柔知晓,顾卿辰从头至尾都没有爱过她,那一切都是为了叫她姜家放松戒备做的秀罢了。 姜长柔疯了,但是并未因此就换来饶恕,曾经安锦舒跪过的断头台,她在那里与姜家其余叛贼一起人头落地。 姜家余孽被屠戮殆尽,早早逃跑的白家也在顾卿辰等人的联合之下被抓入天牢等候问斩。 顾卿辰对顾青沫是如何处置的,安锦舒没有过问,但是据说顾青沫最后是被人抬着出的天牢,之后在无音讯。 她给自己灌下去的药,是一种毒药,据说会叫她浑身溃烂而死,庆幸的是顾卿辰回来的及时,及时替她找到了解药,否则她就会在那是晕倒后长眠不起了。 直到习姬穿着蛮夷服饰,与新任蛮夷首领出现在安锦舒面前时,安锦舒才知晓习姬的真实身份。 她虽长相似元国人,实则是蛮夷可汗与元国女子所生,生在蛮夷部落,长在边塞的一个偏僻村子中,所以不论习性与语言才会与元国人一模一样,但实则还是蛮夷人。 她阿娘是元国人,是被蛮夷可汗强抢去的,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 她哥哥名为依提尼阿扎那,身子强壮且聪慧睿智很得蛮夷首领喜爱,所以长大后就被接回了蛮夷部族之中。 而她真名叫依提尼兰朵,自小身子不好,一直不被蛮夷首领待见,她来元国是为了和亲,跟顾卿辰这位元国帝皇。 可笑的是说是和亲,但蛮夷首领没有为她准备进贡之物,只派了一支送亲队伍与她所谓的哥哥与姐姐护送她来元国。 与送死无异。 习姬知道蛮夷首领一直在纠结是否要打这一仗,因为她哥哥一直在旁相劝。 可是蛮夷皇室更多的人是希望开战,他们虎视眈眈元国这块肥肉良久,久到不能再忍下去。 她若和亲成功,这一仗便打不起来,所以很多人都想她死。 一路上,她的亲侍被人不知不觉间杀害,直到进了元国只剩不到十人,而直到遇见安锦舒时习姬已是待宰的羔羊,若非是她相救,她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蛮夷首领早在此次战役之中被顾卿辰斩于刀下,习姬的哥哥凭借多年来的隐忍与智慧坐上了蛮夷可汗的宝座,而习姬自然是成为了蛮夷的长公主殿下。 阿扎那感激安锦舒当初救下习姬,与元国签下百年和平之文书,元国交给他们灌溉耕种技术,而他们则承诺每三年向元国进贡一次。 元国三十五年,孟冬十九,帝大婚。 红绸挂遍宫殿每一个角落,宫人自天黑忙碌直到午时依旧未曾停歇。 安锦舒身穿凤冠霞帔头戴六龙五凤凤冠,额点朱砂,云髻峨峨,五凤朝阳挂朱钗,脸蛋娇媚如明月,杏眸亮若璀璨星辰,美的非人间之人。 宫人搀扶着她,踩着铺满红色山茶花的御路踏跺一步一步迈向高台上的人。 那里,顾卿辰站在她的前方,眼眸含笑,看着她的眼如看天下至宝,他朝她伸出了手,唇瓣微动间安锦舒看懂了他的话。 他说:“阿姐,来我这里。” 安锦舒望着他,与他视线相缠,然后在他的期盼目光中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站在了他的身畔。 这一刻满朝文武齐齐下跪,高声恭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锦舒与顾卿辰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 顾卿辰,从今往后,你我一体,在不分离—— 全文完—— 第464章 番外一:幸福的在一起 元国三十五年孟冬二十五,顾卿辰改国号为锦,封承锦帝,安锦舒封盈乐皇后。 锦国三十八年孟冬初九夜三更,长乐宫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伴随着的是一道焦急无比却含着隐含哭腔的男人声音。 “阿姐,你使劲,咱们儿子马上出来了,你坚持住。” 床榻上的女子小脸苍白,满是痛苦,发丝被汗浸透贴在额头之上,她死死抓着锦被双腿大开,喉咙之中发出呜呜的痛苦呜咽之声。 “顾卿辰!老娘再不生了!痛死啦!”安锦舒感觉下身被人活生生撕裂,这种痛真是生不如死。 “不生了,再不生了,我给阿姐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顾卿辰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可下一刻便被安锦舒张口咬住。 顾卿辰抚摸着她的头,感受着她唇齿间的颤抖,满眼痛苦,恨不能替她承受了才好。 “啊!!!!!”钻心痛意袭来,安锦舒凄惨大叫。 而随着一声嘹亮的孩子哭声响起,她也终是力竭晕死过去。 在醒,感受着手上温热,安锦舒偏首看向榻边之人,正是顾卿辰。 他靠着床榻正闭眼小憩,眼下乌青浓重,看模样是好久没有休息了。 “阿辰。”她虚弱叫了一声。 那紧闭双眼之人猛地睁开了眸子看向她:“阿姐,你怎么样了?身体可有不适?” “我想喝水。”安锦舒道。 “好好,我去给你倒水。”顾卿辰忙起身去端水,然后小心翼翼喂到了她的嘴边。 喝完水后安锦舒觉得好了许多,拉着他的衣袖问:“孩子呢?” 顾卿辰温柔笑着,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又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奶娘喂过奶了,正睡得香呢” “我想看看她。” “好,我去抱她。”顾卿辰走至屏风后,没多时抱出来一个小小的襁褓。 他轻手轻脚把那襁褓放在她怀中,里边是正闭眼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她睫毛浓密而纤长,小脸吹弹可破肥嘟嘟的可爱极了。 “是女孩。”安锦舒惊喜望向顾卿辰。 顾卿辰点点头,拥着她的肩下巴搁在她肩膀之上,目光温柔的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她的耳朵特别像你,鼻子也像,嘴也像。” “那何处像你?”安锦舒好笑问他。 “眼睛像我。”顾卿辰轻声道:“因为她与我一样,满眼都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叫安锦舒愣了一瞬,然后嗔怪的剐了他一眼,可那面上的幸福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可取名了?” “没呢,咱们的第一个女儿,自然是由阿姐来取名。” 安锦舒想了想,又低头瞧了瞧怀中的孩子:“那就叫之瑾吧,安之若素,怀瑾握瑜,与瑜儿若儿二人名字同在一首诗词之中。” “顾之瑾。”顾卿辰轻念一声,然后笑了:“好名字,就叫之瑾。” “母后,母后!”外面嚷嚷着跑进来两个小团子。 红鲤立马上前温声提醒:“大皇子,二皇子殿下,嘘.......小声点,吵醒了你们母后是小事,吵醒了公主可不得了。” 顾弘若与顾廷瑜一人一边拉着红鲤的衣袖,两个小团子皆顶着那八分似顾卿辰的眉眼眼巴巴的望着红鲤,奶声奶气,天真稚嫩问道:“红鲤姑姑,母后给我们生了个小妹妹吗?” “阿梨姑姑不叫我们过来打搅母后,可是我们已经两日没有见到母后了,我们想她了。” 两个小团子声音奶奶的,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的红鲤心都软了,她蹲下身来耐心与他们解释:“皇后娘娘需要休息,你........” 话没说完,屋子中就传来安锦舒虚弱声音:“红鲤,叫若儿瑜儿进来吧。” 一听安锦舒的声音,两个小团子撒腿就往里跑,兴奋的不行:“母后!” “小点声。”顾卿辰不悦看向他二人。 两个小团子一瞧自家爹爹也在顿时蔫吧了下去,他们不喜欢爹爹,爹爹总是在阿娘哄他们睡觉时把阿娘叫走,可讨厌了。 “你啊,别吓唬他们。”安锦舒没好气的拍了顾卿辰一下,然后笑着朝两个小团子招招手:“来,来娘这里。” 两个小团子立马飞身扑向安锦舒,可“飞”到一半却发现自己悬停在了半空之中,两个小团子抬眼一瞧,发现自己正被自家爹爹提溜在手中。 两个小团子拼命挣扎起来,顾卿辰冷哼一声,二人顿时乖了。 顾卿辰把他二人放在榻前,叫他二人隔着一米的距离与安锦舒说话,两个小团子不愿意了,把求救目光投在自家娘亲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啊。”安锦舒看着他二人可怜模样心疼的不行。 顾卿辰却是不悦哼了一声:“这两个臭小子小时候霸占着你也就罢了,如今都三岁了还要占着你,不行,为夫不乐意,以后不叫他二人在靠近你。” 如此幼稚且带着浓重醋意的话竟是从顾卿辰口中说出来的,安锦舒捂唇偷笑。 “那是你儿子,你竟连你儿子的醋都吃,顾卿辰,你这么爱我,不如把我变小放在你口袋中算了。” 顾卿辰却当了真,极为认真的恶思考了一下:“可惜天下没有这等法术,不然也不是不行。” 安锦舒给了他一拳,无奈摇头:“别闹了,你再不叫他二人过来,他二人可就要哭了,届时吵醒了你的宝贝公主,你自己哄啊。” 顾卿辰回头看了眼那睡得甜滋滋的小家伙,侧首又没忍住在安锦舒脸上亲了一口:“算是你接触其他男人的补偿。” 安锦舒:“.......” 她剐他一眼,什么其他男人,那是你儿子! 连儿子的醋都吃,还真是天下第一人。 顾卿辰没好气的叫那两个臭小子靠近自己的香香媳妇,两个小团子不管不顾的扑进安锦舒怀中,然后皆是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襁褓中的小人。 顾弘若伸出小手碰了碰襁褓中小人儿的脸蛋,一脸天真道:“母后,这是妹妹吗?” 安锦舒摸了摸他的头,宠溺笑道:“是啊,是妹妹。” 顾廷瑜对襁褓中的小人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然后抬头脆生生问安锦舒:“母后,妹妹有名字吗?” “有啊,叫之瑾,以后你们二人可得保护好妹妹知不知道。” 顾廷瑜想也没想的重重点头,目光再次在了小人儿的身上:“母后放心,廷瑜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 顾弘若也凑上来:“弘若也会。” \"两个臭小子。\"顾卿辰笑着揉乱了他们的发,然后把自己的全世界拥在了怀中,脸上浮现一抹幸福的笑意。 而这份幸福并不会随着时间洪流而消逝,它会随着时间的步伐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直到生命的消逝。 第465章 番外二:前世的爱恨 外面是马车轱辘以及将士们的吆喝声,顾卿辰浑身酸疼的从马车中醒来。 马车车板很硬,他很难受,但是他没有说他不舒服,因为他没有任何资格提要求。 捞开马车竹帘,外面群山环绕,风景秀丽,马车后是成千上万的将士一眼瞧不见尽头,他们无不风尘仆仆周身狼狈不堪,可那眼里都是亮光,精神抖擞的模样可见兴奋。 他们两个月前打赢了蛮夷,结束了元国与蛮夷之间为期十一载的战事。 如今归家途中,自是高兴无比。 顾卿辰默默放下了帘子,整个人缩在了角落之中,所有人都可以高高兴兴回家,可是他却没有家了,他的家人在最后一场战事中死了。 他的爹爹与阿娘为保护安大将军撤退惨死蛮夷人的刀下,而他爹娘拼死保护的人却在他妹妹受到蛮夷人伤害时袖手旁观。 那个孩子才八岁,被蛮夷斩于刀下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顾卿辰浑身难以遏制的颤抖,满腔恨意在马车停下,车帘被掀开时被隐藏在了心脏最深处,叫人无法窥视。 安锦然问他要不要吃点饼,他其实不想要安家人的东西,甚至他也不愿意上安家人的马车,喝安家人一口水,但是他知道,他的骨气无法叫他活下去。 所以当安锦然问他吃不吃饼时,他点了点头。 安锦然叫他下马车给他在盛一碗热汤,顾卿辰没有拒绝,乖顺的下了马车。 安锦然给了他一块饼,一碗汤,告诉他若是不够还有,慢点吃别噎着。 很贴心,可惜,都是装的....... 安家人的人面兽心只有他知道。 “小妹写的信中说她想要红宝石,爹你说我那红宝石送给烟烟,她会不会高兴的蹦起来。” “你当你妹妹还是三岁小娃娃,还蹦起来。” 安家父子二人在谈论扬州的亲人,那是顾卿辰第一次听见安锦舒的名字,在他们的谈话中,这位名叫安锦舒的少女天真可爱,古灵精怪,有着雪一般洁白的肌肤,还有一双漂亮的如宝石一样的眼睛。 顾卿辰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形容时,他的脑海中渐渐勾勒了一副少女模样,他想,她许是长这样。 后来,漫天飘雪中,他看见了那个少女。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锦袄,披着一件纯白无瑕的狐裘,她抱着汤婆子,远远的站着,似纯洁一碰即化的雪花,叫人喜爱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顾卿辰的心在那一瞬间狂跳不止,直到看见了少女厌恶的眼神。 她那双如宝石的眸子擒着厌恶嫌弃的光芒,把他从头至尾扫视了无数遍,然后在众人的呼唤声中转身离去。 那一刻顾卿辰意识到,她不喜欢他,她讨厌他。 为了在安家生活,哪怕顾卿辰极为不适应扬州,他还是装作喜欢的样子,吃着不合口味的饭菜,与安家那些假惺惺的人周旋。 为了叫众人觉得他并非一无是处,他刻苦学习,没日没夜在屋中练字,家中夫子讲学前他永远都会早一个时辰到达,温习前一日的知识,他的聪慧得到了夫子的赞赏。 安如鹤很喜欢他,他说等他在长大一些,教他武功,届时他文武双全,在陛下面前夺得脸面,安家也跟着争光。 这正是顾卿辰想要的,他也以为日子会平静的过下去。 直到那夜深夜,他在后院湖心亭瞧见了少女醉眼朦胧,吐气如兰模样,从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少女为了确认他不会把那夜看到之事说出去,不仅强迫他签字画押叫他从此为她当牛做马,还当着安家姨娘与大小姐的面指使他在地上学狗爬。 他本不愿,可她却抽出鞭子,狠狠的鞭笞了他一顿。 他怒不可遏,前去寻安如鹤想叫他为他主持公道,可是换来的只是烟烟只是调皮一些,并无坏心。 那个少女似乎知晓,在整个安家,没有人会帮他。 他可以忍受她的鞭笞与折磨只因他心中有恨,他要为他小妹,为他死去的亲人报仇。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少女对他的鞭笞变成了有意无意的撩拨,她的鞭子也总是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他意识到什么觉得恶心,想要远离,可她远比他所想的要更加歹毒。 她寻来蛊虫强迫他服下,然后等待蛊虫成熟时故意引诱他,强迫他在床第之间就范,她极为享受凌驾一切的快感,包括他为她红眼怒吼的时刻。 他不愿,她就会捆着他,把他丢入水中,直到他精疲力竭之时又会把他捞起来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反复以往,直到他说愿意。 受情蛊的影响,他无法拒绝她,她的靠近对他来说就宛若致命的毒药,无法抗拒。 三年,整整三年,他与她欢好无数次,她会在情动时叫他阿辰,会说很多甜言蜜语,她说她爱他,愿意为了他背负流言背负骂名,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 她像妖精,可顾卿辰却无心欣赏她的美丽,他似乎早就受够了这一切,所以当宫里人找到他并告诉他是走失的太子殿下后,一个复仇计划便在心头生了根,发了芽。 他隐忍蛰伏,然后在那一夜他恢复了身份,多年的恨意爆发,他带人踏破了安家的大门,他命令人扭断了那个女人的手臂,他本以为他会很开心,可是并没有。 她挣扎的很厉害,骂的很难听,她不服管教,一点也不老实。 顾卿辰不想看见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他想看她哭,想看她求饶,所以当她再次骂他时,他在她面前亲手斩杀了她两个婢女,并告诉她,他会杀了她在意的人,一个也不会留。 他的话如愿以偿吓哭了她,他很高兴,可是还不够。 他把她绑在高台之上,押了她的侍女至她面前,然后收起刀落一个不留。 听着她痛苦嘶吼,他痛快极了,对了,就是要这样才对,否则她如何能体会到他的痛,她的痛不及他半分。 只是在面对安家人时,他却是犹豫了,他本要打算流放他们,可是他觉得流放他们似乎有些太便宜了他们,所以他把人关在了另一处监牢,准备想一想该如何折磨他们才能消除心头恨意。 只是顾卿辰也不曾想过,这一犹豫就是两年,最近他总是做噩梦,梦见很多人。 他睡得不好,梦魇缠身,于是他去庙中上香,却遇高人,对方说他心有郁结,乃是祸事根源,饶人便是饶己,说他双目被仇恨蒙蔽,应该放过自己。 这简直太可笑了,他为何要放过仇人?他们受尽折磨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哪里来的什么郁结。 他从不信鬼神乱说,可自那之后他梦魇越来越严重,已经完全影响他的身体,顾卿辰知道,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这两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本该早早就死的人,硬是拖了这么久。 既然那个老僧说饶人便是饶己,那他便听他的话,少造杀孽,用那女人一人之命抵她家人之命,饶人饶己。 只是他又岂能叫她知晓他的打算,他叫人告知她他流放了她亲人,他要叫她带着悔恨死去,这是她本应承担的罪孽。 她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牙尖嘴利,顾卿辰瞧出她一心求死本不欲杀她,可她偏要惹恼他,那他自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走出监牢的那一刻外面正在飘雪,远处的轿子里坐的是他小妹,顾青沫没有死,这也算是他放安家其余人一条生路的原因。 人死,仇恨如烟消散,他为人设了灵堂请了和尚超渡,他想他算是仁至义尽。 他放了安家人,给了他们能立身的银两,叫他们远离京都,再也不要出现。 他本以为杀了那女人他便能解脱,可是不知为何,自她死的那日开始,他开始频繁的去她生前所处的监牢。 他会在早朝时,批阅奏折时,乃至于是与朝臣议事时想起她的脸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病了,那个女人的影子如影随形,充斥着他的生活叫他快要疯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感觉总是莫名心悸与难受,整个人魂不守舍某一处总是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那个女人没死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怀疑是那个女人来报复他了。 于是他去了那个庙中,再次找到了那个高僧求他解惑。 那高僧只告诉他一个字:情。 什么情?亲情爱情?他似听见了什么笑话,然后甩手扬长而去。 后来那个女人慢慢的出现的越来越少,可他的身边也开始充斥各种女人,她们有些是大臣送的,有些是他选秀选的,可他对这些女人完全提不起来半分兴趣。 他养着她们,但是从来不碰她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着她们。 直到一日无意间的谈话,他的小妹顾青沫说:哥哥,你的这些后宫妃子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他问道:谁? 顾青沫想了想:我们父母的仇人。 那一瞬间顾卿辰如雷轰顶,他不相信如此巧合,于是他去了各个妃子的宫里,他抓了她们所有人叫她们站在一起,然后拿出那幅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画像一一比对,然后他发现顾青沫说的没错。 这些人与画中人总有相似之处,眉眼,唇,鼻子,或是整张脸...... 他不相信自己会爱上那个女人,她分明强迫他,鞭笞他,他如何能爱上她?可笑可笑至极。 顾卿辰看着手中画,仰天大笑,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晕死过去。 他的身子在吐出那口血后明显虚弱了,他时常会想,为何人在世时他只看到了恨,而人死之后反倒出现了爱呢? 后来他再去了那个庙,依旧是那个高僧,他求他解惑。 高僧道:众生种因果,来去皆有缘,因爱生恨,恨去爱显,障业已消,你与她今生缘分已尽,再无来生。 他回到了皇宫,可是他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而在他将死之际,他独自一人拄着拐杖登上了寺庙那百截高梯,倒在了寺庙门前。 而他也不过是想在最后之际,求佛主谅他心诚,送他去见见她。 若是可以,他想告诉她,其实在那日初雪安家门前,他看见她的一眼,就喜欢她了。 一直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第466章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这本书不知不觉已经完结了,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写书之途就像这本书的男女主,坎坷而艰辛。 非常感谢陪伴这本书从开头至结尾的宝宝们,有你们是我之幸。 在此我想说一些废话,希望各位宝宝别嫌我啰嗦。 写这本书的初期,我收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我与很多作者一样,看到差评会很揪心,会很难受,书是我的孩子,别人说我的孩子时,我除了难过更多的自责。 很多人会问我为什么男主明明上一世杀了女主全家,这一世还要在一起。 想必这个答案看到结尾的宝宝们都知晓了吧,我也不过多废话。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耳听。 男主其实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一眼钟情女主,只是上辈子保全了她全家人,却没认清自己的心。 女主死后他依旧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后来生命走到终结时他才顿悟可惜为时已晚,他不惜在生命最后一刻攀上高梯,只为求能再见她一眼。 不曾想佛主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什么是爱,爱有很多种,看你如何理解它。 其实男主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最大的受害者,你不能要求受害者对待施暴者还给予同情,那不是善良,那是有病。 女主认识到自己有错,也动过杀死男主的念头,可底线是鸿沟,不能因为对方未来所要犯的错,而扼杀现在的他。 毕竟人是会变得,所以女主才会用行动感化他。 而这一世的男主不纠结,不迟疑,对待爱勇敢而坚定,只是因为他曾经失去过,所以更懂得珍惜。 这其实是一个双向救赎的故事,女主在救赎自己的同时也在被男主所影响,因为女主的改变才会导致整个故事线发生变化。 历时七个多月,其实安锦舒与顾卿辰的故事远没有完结,她们会在另一个平行宇宙快乐的生活,也希望各位宝宝们平安喜乐。 江湖路远,期望与诸位再会! ———— 预收新文 《欲撩太子,猫猫她又软又娇》 清冷禁欲嗜血无情太子殿下x穿越成猫咪只想摸腹肌的好色之徒 沈翩枝一睁眼,鼻血就流了下来。 眼前是什么神仙男人? 宽肩窄腰,有着八块腹肌,那腿又长又直,一瞧颜色就是个雏! 美男出浴,还是个裸男! 她“喵呜”一声就要扑过去。 嗯? 喵呜? 抬“手”一瞧,她“喵”的一声大叫,她的手怎么变成猫爪子了! 在往后一瞧,尾巴! 坐下一看肚皮,一,二,三,四……六个? 天杀的!她竟然穿成了一只猫! —— 太子殿下澹台轩手段残忍,杀人如麻,是所有人皆知的嗜血无情。 可偏偏他对一宠特殊,那便是苏苏。 苏苏是他给自己爱猫取得名,而姓则是冠其了他的姓,澹台苏苏。 据说他在自己寝宫之内为其爱猫纯金打造了一间小屋,并且日日都要抱着那只猫才能入睡。 懒洋洋躺在某人被窝里拱着腹肌的某猫表示,外面的“据说”都是假的,每次都是她死皮赖脸贴上去的。 澹台轩发现,最近自己那只爱宠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极其喜欢拱自己被窝与自己睡觉,还喜欢用爪子踩自己胸膛,用尾巴挠他的身子。 本未曾多想,直到某夜,躺在他怀中的爱宠变成了人,而他胸膛上的小爪子变成了一双小手。 至此之后,他看某“宠”的眼神就变了。 而毫不知情的某“宠”还摇着尾巴胡乱撩拨。 某猫:“来,给爷笑一个。” 太子不怀好意一笑:“好。” 番外 大家都要幸福啊 锦国三十九年孟夏,京都城内的芙蓉锦阁中顾瑶呜呜呜呜的抱着安锦舒哭的不停。 “他简直不是人,我大着肚子他还欺负我,烟烟你要给我做主啊。” 安锦舒拍着她的肩不敢搭话,她与杨武去年才修成正果,杨武把她当宝贝疙瘩一样疼着怎么可能会在她怀孕时欺负她。 所谓欺负,咳咳,懂得都懂。 这是人家夫妻二人之间的小情趣,她能说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顾瑶从她怀中直起身子,拉开自己袖子,上面红痕遍布,在拉开领子,也全部都是红痕,但是安锦舒不是纯洁无知的少女,又怎么看不出来那是用嘴留下的。 她摇摇头,这个杨武知他追玉棠辛苦,可玉棠怎么说也怀着孩子,也不知道节制些,世间乌鸦一般黑,安锦舒想起什么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 “好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子心性,他那是喜欢你,你若不愿要与他说清楚才是,他喜爱你自是恨不能日日与你在一起。” 顾瑶噘着嘴,知晓安锦舒说的有理小声嘟囔两句没有再哭。 安锦舒又道:“你这样实则也是因为受腹中孩子影响。” 安锦舒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这个小家伙虽然叫你吃不好睡不好,可你想一想日后他拉着你的手奶声奶气叫你阿娘,看他穿上你为他做的小小衣裳,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值了?” 顾瑶垂首摸了摸自己肚子,然后心情显然是好了许多:“烟烟那你当初怀若儿瑜儿时也是这般多愁善感吗?我昨日问过你嫂嫂,她说她都不会这样。” 见她提起清歌安锦舒直接笑了:“嫂嫂她不开心了便打兄长一顿,气都撒出来了,你以为跟你一样啊。” “说来也是,当初你兄长迎娶清歌时她从天上飞下来可把我吓坏了,从未见过哪家新娘子大婚之日从天而降的,可见你兄长是有点本事的,一般人谁能驾驭住清歌这样的姑娘,恐吓都吓死了。” “还有你那小侄女,昨日我去时两岁都能飞檐走壁了,还扮鬼脸吓我,被你嫂嫂抓住狠狠揍了一顿,哈哈哈,现在想起来都想笑。” 安锦舒知道她又夸大其词了,想来所谓飞檐走壁不过是爬爬桌子,上上椅子,她那个小侄女她可是知晓,性格随了清歌,调皮捣蛋的很。 还不等安锦舒说话门口就传来说话声。 “盛兄,你说玉棠会不会不想见到我?我杨武是个粗人,我,我知道错了,我该怎么哄玉棠啊。” 附和他的是另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子声音:“杨兄对郡主痴心一片,相信郡主会明白的。” 门被敲响,刚才外面的说话声屋中二人都听见了,但顾瑶还是有些赌气的撇着嘴,傲娇的不行。 安锦舒拍拍她的手背,示意红鲤去开门。 门刚被拉开,杨武急匆匆的挤了进来,一进屋就往顾瑶身前扑:“玉棠,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知错了,以后若是你不愿我定不强迫你,好不好,咱们回家吧。” “咳咳。”安锦舒尴尬的咳嗽两声,示意这屋中还有外人呢,说话注意一些。 而杨武也是此刻才发现屋中还有一人,当看见安锦舒后他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磕头拜见:“臣杨武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安锦舒站起身来:“我坐的累了前去走走。” 说着她眼神示意顾瑶有话好说,然后便出了屋子。 门口盛怀安正背对着屋子站着,安锦舒走上前去随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怀安哥哥看什么呢。” 见到她盛怀安连忙要作揖行礼,安锦舒拦住了他:“都说了怀安哥哥见到我不必多礼。” 盛怀安轻笑着看着她:“为臣者,礼不可废,皇后娘娘唤我怀安哥哥已是臣之幸,又怎么能得寸进尺。” “什么得寸进尺,这是命令,命令懂不懂,我命令你以后唤我烟烟妹妹。”安锦舒不悦道。 盛怀安低声一笑。 安锦舒偏首看他:“你笑话我。” 盛怀安立马收敛笑意拱手弯腰:“臣不敢。” “我听见了。” 盛怀安解释:“臣并无笑话皇后娘娘的意思。” 安锦舒不悦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胆子挺大啊。” 盛怀安:“求皇后娘娘饶命。” “好啊。”安锦舒却是利索的点了头,然后道:“除非你唤我一声烟烟妹妹,我就饶了你。” 盛怀安抬眸看她,见她杏眸微闪便知刚才那些话就是她故意说的了。 他唇角带上一抹无奈笑意然后柔声唤道:“烟烟妹妹。” “这就对了嘛。”安锦舒愉悦一笑。 盛怀安起身看着她,不敢仔细看,害怕逾矩,但是面前人的音容样貌他根本无需多瞧只一眼便能深刻心头。 盛怀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又精致的拨浪鼓:“送给公主殿下的。” 安锦舒瞧着那小小拨浪鼓发出一声惊叹欢喜接过:“好漂亮的拨浪鼓,怀安哥哥亲手做的?” 盛怀安轻嗯一声。 安锦舒摆弄了两下那个拨浪鼓,拨浪鼓发出“咚咚”声,悦耳极了。 她笑道:“瑾儿定会喜欢的。” 盛怀安犹豫一瞬,又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物件:“这是送给大殿下与二殿下的,还劳皇.....烟烟妹妹帮忙转交。” 安锦舒瞧了眼他手中的精美物件却没有伸手接,而是自顾自道:“上一次若儿与瑜儿还在问我为何盛叔叔不去瞧他们了,我都帮怀安哥哥搪塞了过去,这一次送礼就得怀安哥哥亲自去了,我可不会帮怀安哥哥忙的。” 盛怀安脸一红,握住手中东西然后缓缓收进了袖中。 安锦舒转头认真的看着他:“怀安哥哥与我说过,会永远做我的哥哥,怎么如今倒是生分了?若儿与瑜儿很想你,有空常去瞧瞧他们吧。” 盛怀安迟疑一下然后微不可察点了下头:“嗯。” 听他应下安锦舒这才又扯出了笑容欲回屋却突然想到什么道:“那个药可还管用?” 盛怀安点点头:“此事还未来得及感谢烟烟妹妹,那个药虽根治很慢,但是两年用下来,效果极佳。” 四年前她大婚后曾问过盛怀安打算何时娶妻,他说家中隐疾未有良方根治不好耽误人家姑娘,若是日后孩子也得了此症他会后悔一生。 于是安锦舒托顾卿辰多方打听,最终在一高人手中得来了一个药方,初用药时便效果显着,如今两年过去已见效果,真是天大的好事。 “那就好,等怀安哥哥家中事情解决完了便也能安心娶个姑娘成家过日子了。” 说完安锦舒开心的进了屋子,而她身后的盛怀安抬起另一只手来,打开掌心,里边躺着的是他想送给她的礼物,一朵精致的玉雕茶花。 他目光凝滞在茶花片刻然后在缓缓握紧,抬脚也迈入了屋子。 他并不想娶妻,此生已遇见过想相伴一生之人,其余人再像她也不是她,他只想守着她,为她排忧解难,伴着她与她的孩子,走完这短暂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