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为攻略妖孽质子和他互演深情》 第1章 救命!我氪的纸片人要杀我 凛凛死了。 凛凛又活了。 漂浮在虚无空间内,看着眼前大大的[dead end],她摸了摸完好无损的小脖子,心有余悸。 事情要从十分钟之前说起。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怀中躺着一个男狐狸精。 她不明白。 五分钟前她喝醉了酒,还在抱着闺蜜说胡话,五分钟后闺蜜就变成了一个长着毛茸茸耳朵的男狐狸精,这合理吗? 她第一反应是卧槽,第二反应是把人一脚踹开,可是,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时她的眼泪都快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灯火幽暗,红纱氤氲。 身形纤瘦的美少年安静地躺在她怀里,仰起的下颌线流畅优美,乌黑的长发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散落在身下的大红锦被上。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有些发白的唇紧紧抿着,睫毛的阴影落下来,犹如蝶翼舒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黑发间那对雪白的狐耳。 救命,好想摸。 美人如花隔云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反正是做梦,摸一摸又不会丢了小命。 于是,凛凛朝他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耳朵?” 天呐好软好可爱。 “胸肌?” 哦豁好白好喜欢。 “腹肌?” 一二三四五……居然有八块耶! “马甲线?” 不好意思没看清楚她还想扒开他的裤子再看一眼,顺便再数数他有几根尾巴。 再想往下摸时,凛凛的手腕被一只苍白的手狠狠攥住。 杀气四下蔓延,空气冰冷的好像结了冰。 凛凛一抬头,目光直直地撞进对方漂亮又冷冽的桃花眼中。 下一秒,她的脖颈被他用力钳住—— 嘎嘣。 眼前的世界骤然失色,伴随着警报声响起,凛凛面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系统面板,屏幕上显示:[dead end] 然后,她就出现在这处白茫茫的空间里了。 不疼,就是有点懵逼。 可这个熟悉的[dead end]让她产生了不详的预感,紧接着—— [数据出错,系统校正中……] [数据导入成功] 尚未回过神的凛凛被迫再次睁眼。 眼前的一幕同她上次醒来时不太一样。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宽阔又华丽的戏台,绣着合欢花的柔美帘帐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角落里的八宝鎏金香炉缓缓吐息,室内萦绕着一股腻人的甜香。 凛凛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察觉到掌心满是粘腻冰凉的液体。 她低头一看,是血。 目光透过指缝,凛凛看见脚下的地毯,都被染成了暗沉的血色。 她惊恐抬眼,只见铺天盖地的红,花朵般盛开在柔软的地毯上,深红浓重,妖娆艳丽,像盛开到极致的虞美人。 现场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刀剑等武器落了一地,尚温热的血液便是从那几人身下流出。 那几张脸对着她,还睁着血红的眼睛,人却早就没了生息。 恰逢冷风吹过,灯影摇晃,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像鬼魅一般靠近。 凛凛心里发毛,来不及辨别什么,就拎着裙摆绕过那几具尸体往外跑,猝不及防之下,裙摆被大力拽住—— “鬼啊!” “公主……” 虚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凛凛咽下尖叫,低头一看,抓住她的是个满脸血的侍卫。 那人已是气若游丝,嘴唇动了动,只含糊吐出两个字:“……快跑。” 话音未落,攥着她裙摆的手就无力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四周的金光顿时熄灭,只余几盏微弱的宫灯。 一道忽远忽近的清唱声传来: 雨淡云愁花满地。夜如水,寒声碎,水晶帘卷玉阶空,银汉迢迢人难渡。忧思不解,相思难寄,婵娟共千里。 多少离愁多少恨。云渺渺,水茫茫,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杏雨梨云,春山如笑,思君君可闻? 凛凛猛然顿住脚步,这是……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那血色的小溪,连同头顶的漫天灯影都像是活过来了,窸窸窣窣蛇形而来,将她团团包围,攀上了她裸露在裙子外面的脚踝。 她被拖拽着再次跌倒,冰冷刺骨的触感袭来—— “啊啊啊!救命!什么鬼!” 凛凛后脑勺直冒寒气,死命蹬着腿,想要把那些藤蔓一般缠绕着她的东西甩开。 可她尚未甩脱这玩意儿,又听咯嘣咯嘣的诡异轻响传来。 凛凛循声望去,只见那死去的几人,身体弯成一种极为怪异扭曲的姿势,像要从地上爬起来。 仔细一看,不是尸体要爬起来,而是这些光影凝成的细丝,将那两具尸体缠绕了起来,用力收紧,来回绞割。 更多的血水和不明液体涌出,掉落在地板上的碎肉与毛发,几乎将这里变成一个屠宰场。 凛凛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 一个圆圆的东西弹了出来,滴溜溜滚到凛凛身前,撞到了她的脚尖,停下了。 凛凛定睛一看,竟是一颗带血的眼球,还连着一节雪白的神经,那神经兀自跳动,像有生命一般。 她想吐。 事实上她也真的吐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弯着腰吐了半晌,竟什么都没吐出来。 缠绕在她身上的细线更多了,她却毫无挣脱之力。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黑暗,一寸寸吞噬了眼前的一切,所有被拖入黑暗里的东西,都被绞碎成了齑粉。 正当她感到绝望时,一道凉薄而低柔的轻唤从她身后传来。 “公主殿下。” 那道声音很年轻,略微有些沙哑,不难听,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宛转。 但凛凛的后背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诡异的是,眼前恐惧的一幕幕,竟然像幻境一样随着那声“公主殿下”消散了。 没了缚住她双脚的丝线,也没了满地鲜血,更没有那仿佛无处不在的黑影,只有屋外的电闪雷鸣,和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尸体。 她狼狈地跌坐在地板上,满头冷汗,四肢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觉。 来人是谁? 凛凛僵硬地转头。 窗扉大开着,狂风暴雨呼啸着灌进屋内,吹起满殿轻纱漫天飞舞,像一片片濒死的灵魂。 朦胧灯光下,一个女人,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一个少年,倚着雕花的宫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窗外风雨肆虐,而他衣衫单薄,身上只穿了件大红戏服。 戏服婀娜,腰身盈盈一握,裙摆层层迭荡,少年满头珠翠,男扮女装,竟不显得恶俗,明灭的灯火反衬得他人比花娇。 他神态慵懒地睨着她,纤长的流苏垂落肩膀,露在发丝外面的耳廓上嵌着一枚银环,像流淌在暗夜中的一小束月光。 见她求助般望着他,他漫不经心地走过来,面上毫无恭敬之意。 在欣赏了一会儿她魂不守舍、钗环凌乱、脸色苍白的狼狈模样时,凛凛听见他似乎轻笑了一声。 见她似乎吓傻了,他又颇为温柔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他居高临下又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与玩味:“您是在找景吗?” 凛凛对上他的眼睛。 明明是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瞳色漆黑,睫羽浓密,那里面藏着的,却令人心惊的冷漠。 她的心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卧槽……” 凛凛下意识捂紧嘴巴,卧槽卧槽卧槽…… 身穿戏服、男扮女装、容颜殊丽、气质阴郁…… 这这这这不是她昨晚氪金1688在《诛邪》中抽到的那个反派男主虞景吗? 第2章 把殿下做成傀儡怎么样? 从某一层面来说,凛凛还是虞景的金主霸霸,财富榜第一的那种。 《诛邪》是一款近期突然风靡于女性玩家群体的古风解谜手游。游戏特效炫酷,剧情刺激变态,氛围感十足,闯关过程非常考验玩家的心理素质。 在游戏中,玩家化身身负特殊血脉的皇家公主,不仅要躲避各路反派妖魔的变态示爱和爱而不得的追杀,还要集齐线索从妖魔手中救出被困的百姓,顺便同游戏中的几位男主建立羁绊。 今年七夕,官方上线了新剧情,诞生了一位反派男主,名叫虞景。 虞景的人气很高,因为他长着一张完美近妖、人畜无害的脸,却觉醒了变态、暴虐、掠夺、病娇等几乎所有的暗黑属性,卡面剧情涉及到黑化囚禁等少儿不宜情节,与其他正派男主形成了鲜明对比,更绝的是,还增加了拯救模式! 如果拯救成功,玩家不仅可以得到一张无敌卡,还可以得到与角色永久绑定的机会、每日专属语音问候、专属恋爱剧情、专属生子剧情,简直是痴迷病娇与变态人设的女性颜党的福音! 挥(一)金(贫)如(如)土(洗)的网瘾少女凛凛怎么可能错过这种福利? 于是,在忍不住氪金1688抽中虞景后,凛凛兴奋地配图发了一条朋友圈:“家人们,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虞景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公。[吸溜.jpg]” 可是—— 她虽然口味奇特,但不代表她喜欢变态,更不代表她喜欢被变态噶掉啊! 凛凛回神,映入眼帘的仍旧是男子淡漠的笑,那双凉薄的眼睛注视着她,如黑暗中蛰伏的毒蛇。 “公主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我……” 有雪光一闪而过,被凛凛的视线捕捉。 她看见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柄沾满血的长剑。 长剑寒光慑人,明亮的剑光映出她惊恐万分的眼睛。 凛凛一瞬间就明白了。想来这满地的死人,便是他的手笔吧? 三十六计,跑为上策,凛凛拔腿就跑。 但几乎在瞬息之间,虞景就来到她面前,欺身而上。 天旋地转间,她仰面摔倒在地上,磕得她眼冒金星。 虞景看着瘦,力气却很大,他的指腹触碰她的肌肤时,冰冷的像一条蛇。 她用尽全力反抗,可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眼睛也开始发红,她像小兽一般哀鸣:“放开我……” 虞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殿下为何要跑?” 他倾身俯视她的眼睛,垂落的发尾在她眼前晃晃悠悠,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强烈的压迫感令凛凛几乎窒息。 “不是殿下派人把景掳来至此的吗?殿下在害怕什么?” 男子雪亮的眸光微转,顺着她躲闪的目光看向那一地死不瞑目的尸体,笑了。 “原来殿下怕死人,那么现在,是怕景也杀了殿下吗?” 凛凛疯狂点头。 虞景显然是有些意外,他的眸色淡了下来,像是瞬间丧失了什么兴趣。 “原来殿下也是这般看我的。” “可是,殿下曾经对景做了过分的事,看了不该看的,碰了不该碰的,殿下想好拿什么来跟景交换了吗?” 凛凛一头雾水。 她想张嘴狡辩……不,辩解,发现自己早已被他掐到失声。 “不说话?嗯?” 他弯下腰,凑近她的脸仔细看,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脸上。 “要不我帮殿下想想?” 凛凛暴怒,让人说话你倒是松手啊魂淡! 寒冷刺骨的刀脊沿着她的额头划到鼻梁,再到唇瓣,划过她身体的曲线,激起一阵阵颤栗。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就好像面对着什么美味佳肴,琢磨着从哪里开始吃才好。 凛凛颤抖,啊啊啊啊!死变态,滚远点啊! 大概是她恐惧的眼神极大地取悦了他,虞景垂下睫毛,俯首,鼻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来到她的耳边—— “景其实很喜欢殿下,让殿下直接死掉有点可惜。” 男子眼底泛出汹涌的红潮,大脑中的兴奋与快感几乎要抑制不住,恶劣因子在体内疯狂乱窜。 如同独狼面对猎物,想要撕碎她。 接着,他唇角一勾,薄唇一动,残忍的话轻飘飘地吐出来: “殿下这么喜欢听戏,不如,把殿下做成戏台上的傀儡怎么样?” 男子的声线清淡柔和,原本是十分动听的,凛凛却如同听到恶魔的低语,身体微微颤抖。 “什……什么傀儡?” 话音未落,画面已骤然失色。 ——[dead end] - 凛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块半透明的悬浮显示屏,看这显示屏的图案风格,倒像是游戏《诛邪》的系统界面。 像是回应她心中的疑惑,一道电子音适时在空间中响起:“不好意思亲,刚才系统出现故障了。咳咳——” 那声音清了清嗓子:“这是一个魔幻与传奇,妖邪与凡人并存的混乱世界,亲爱的穿条苦茶子吧,欢迎进入《诛邪》。” “穿条苦茶子吧”是凛凛的游戏名,当初随意取的,被系统念出来后她竟觉得有些羞耻。 “由于您是本游戏的超级至尊vip,为保证服务质量,给您最真实的游戏感受,特邀您体验为您量身打造的《拯救那个反派》剧本。” “【宿主身份:姬千凛,攻略目标:虞景。请您完成《拯救那个反派》主要剧情纲要,清除目标黑化值并获取好感值达到100,即可获得神秘大奖。】” what?! 她氪金把自己氪进游戏中了? 不仅能亲身体验拯救剧情,还能获得神秘大奖,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如果宿主愿意接受任务,请点击确认按钮。” 凛凛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 不就是攻略纸片人? 她可是成功攻略过四大国乙所有男主的恋爱小天才! 但下一秒,凛凛就高兴不起来了。 “亲亲,主线剧情即将开启,请您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成功逃生,否则三分钟后,您将成为虞景手中第一具栩栩如生的人形傀儡。祝您好运哦!” 第3章 谁懂?穿来就是大冤种 凛凛想爆粗口,开什么玩笑?!换条姨妈巾都不止用三分钟。 “等等!如果我被杀死怎么办?我怕疼!” “不会哦亲亲。”系统安慰道:“您选择的是拯救模式,系统会根据您本局的成功概率提前做出预判,只要记得存档,任务失败还可以读档重来的呢~” 读档重来? 就……姑且算一个金手指吧。 但是她刚才好像没有存档。 系统贴心道:“亲亲大可以放心,咱们目前是新手模式,小系统会帮您存档的。” 凛凛很满意,这才是属于超级至尊vip客户的专属服务。 “亲,如果没有其他疑问,小系统就要下线了哦~” 这时,凛凛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我刚来的时候好像摸了一只男狐狸精……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是的亲亲,那是系统送您的新手福利呢,通过测试,您的好色程度为100%,执行力为100%,十分符合您本人的人设呢……” 凛凛:“……好了我知道了,请你闭嘴。” 系统下线后,凛凛回忆着剧情,慢慢梳理虞景的故事线。 虞景原名夏侯景,是夏国的九皇子,他的父亲夏侯桀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夏国兵败后,便将他送来大周为质。 可不过三年,夏侯桀便违反盟约再次发动战争,频频骚扰大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此一来,留在大周的夏侯景便成了周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夏侯景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便已显出绝世美人的风采,周帝为了所谓的大国风范,没有立刻处死他,而是保留着他的质子身份,并赐姓:虞。 虞同余谐音,更同娱。 说是质子,实际更像是供大周权贵取乐的玩物。 但虞景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世间任何一样乐器,任何一段曲谱,甚至一段歌舞,他只要听一听,看一看,就能学会。 他通音律,擅歌舞,甚至连诗词歌赋都不在话下,又兼气质出众,容色绝丽,很快便在大周的权贵圈子中混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还得到了汝阳长公主的庇护。 如今他已及冠,打他主意的权贵不在少数,汝阳长公主便是头一个。 汝阳长公主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她原本就好男色,驸马死了之后,她便在府中豢养了数十名男宠。 她对虞景志在必得,知道是她看中的人,旁人便也不敢随意染指,只等着一顶小轿将他抬进公主府。 然而就在虞景进府的前一天,汝阳长公主去参加太妃娘娘的千秋宴,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黄鼠狼,把太妃娘娘吓得差点当场升天,最后被太妃的心腹宫女所杀。 后来,不仅汝阳长公主,连打他主意的那些权贵,都一个接一个地死于非命,而且死状极惨。 这件事闹得玉京城内人心惶惶,妖魔之说沸沸扬扬,无奈之下,周帝只得召当世捉妖大能、玄微尊者鹤知夜上京。 此时,姬千凛与虞景的故事线才算正式展开。 姬千凛是周帝最宠爱的女儿,亦是玩家所扮演的女主角色。 她体质纯净特殊,极易招致八方妖魔的觊觎,从小便被周帝秘密送往不周山白鹤书院拜鹤知夜为师,洗经伐髓,修习术法。 鹤知夜不愧是捉妖大能,一番暗中调查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件事与虞景有关系。 将嫌疑人锁定为虞景后,姬千凛便效仿姑姑,挑了个月圆之夜,派人把虞景掳进了行宫,逼他穿上戏服唱曲儿给自己听。 与此同时,她还在行宫布下了无数诛邪法器和天罗地网,就等着虞景在月圆之夜露出破绽现出原形。 可谁也不知那晚发生了何事,她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整座行宫只有她一个活人了。 所以,人是姬千凛掳的,缺德事是姬千凛干的,屎是她吃的,她可真是个大冤种! 凛凛思索了一番,决定吸取教训。 她虽然没有救赎一个杀人狂魔的嗜好,但小命还是要先保住的。 这次,她要主动对男主示爱——她要化身温暖人间的小太阳,走柔情玛丽苏路线,用爱感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 - [读档成功] 系统默认存档的节点正位于两人相见之后。 没有了那些血腥到令人作呕的幻境,凛凛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与此同时,倒计时在她头顶开始计时: [00:03:00] [00:02:59] [00:02:58] 跳跃的数字像一道催命符,映入凛凛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 就在凛凛一愣神的功夫,脖颈再次被他一把钳住,按倒在地上。 “殿下为何要跑?” 虞景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他俯下身子的时候,垂落的发尾依旧在她眼前轻晃,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次凛凛分辨出来了,是杜若香气,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不是殿下派人把景掳来至此的吗?殿下在害怕什么?” 凛凛的神情慢慢镇定下来,虞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一地死不瞑目的尸体,笑了。 “原来殿下怕死人吗?那么现在,是怕景杀了殿下吗?” 凛凛立刻摇了摇头。 虞景似乎更加意外了,因为他松了松钳制她的手,但并未放开。 他来了兴趣,“为什么不怕?” 哦?台词变了。 “咳咳咳……” 凛凛抱着他的手猛咳,她的嗓子应该肿了,每喘一口气都像拉动破风箱。 “你不会……因为,人不是,不是你杀的。” 听完这话后,虞景笑了笑。 “公主殿下还真是仁慈,可是——” 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殿下对景做了过分的事,看了不该看的,碰了不该碰的,殿下想好拿什么来跟景交换了吗?” 又来了! 凛凛没有像上次那样躲避他的视线,反而勇敢迎上。 两人此刻的距离其实并不远,相反,还有点近,有点暧昧。 这样近的距离,最适合表白,哦不,飙戏了。 第4章 我爱你,骗你的 为了效果最大化,凛凛心一横,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感瞬间袭来,铁锈味弥漫了口腔,少女眼眶内迅速浮满了泪光。 “虞景——” 少女嗓音微弱低哑,娇声唤着他的名字,她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因呼吸不畅而眼角发红,脸上也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小巧的唇微微张着,他甚至能看到她粉软的舌尖,这般破碎脆弱的模样令他无端心跳加快。 凛凛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小样儿,看我不迷死你! 虞景正愣神间,不防她直接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在抱住他的一瞬间,凛凛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他的腰,可真细呀! 男上女下的姿势本就暧昧,凛凛这一个拥抱竟轻松摆脱了他的钳制,她忍着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快速解释——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不该强迫你。咳咳……” 嗓子像刀割,凛凛忍着疼,一字一句道: “可是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你了,爱到无法自拔,对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咳咳咳……” 她咳得厉害,泪水顺着脸庞止不住地往下流,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爱?” 虞景顿了一顿,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冷淡地笑了一声,“公主殿下会爱我?” 凛凛使劲儿点头,“我爱你。” 虞景又问:“有多爱?” 事情似乎在朝着凛凛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可她没有发现虞景的黑眸中慢慢聚起的漩涡。 她镇定异常,继续飙戏:“爱你当然是要给你生孩子了,生好多好多长得像你的孩子,你想啊,两个人若连爱情的结晶都有了,又怎么可能没有爱呢?何况……” 她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你知道生孩子该怎么做吗?” 虞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凛凛咽了一下口水,“我可以教你。” 清透的晨光下,少年清秀锋利的喉结明显。 但他只是微怔片刻,随即压低眸子睨她轻笑。 那双桃花眼潋滟,像三月的桃花瓣,可他却露出一种没有任何道德感的冷淡眼神,眸底满是嘲弄和厌弃—— “可惜,我不太喜欢小孩子呢。” 凛凛一愣,警报声再次响起,眼前的世界骤然颠倒失色。 毫不意外,又是[dead end]。 - 啧!果然是个变态,自己这么勾引他都不动心,他是不是不行啊? 她开始为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担忧(bushi)…… 凛凛不死心,翻遍了系统界面,点遍了所有按钮,都没发现任何特别的线索和提示,唯一的一项[羁绊]还是灰色的,所以,系统是打算让她用脚来攻略吗?! 她再次把那段简洁的剧情介绍从头看起,才发现自己犯了个怎样的错误。 介绍中提到,夏侯景的父亲是个暴君,他后宫中的女子都是他从全国各地强抢而来的,玩腻了之后就杀掉,为他的新宠腾出位置。 由此,她有了一个猜想,如果虞景的母亲是被迫成为宫妃的,那虞景自然不会相信爱,更不要提跟他生孩子了。 她这是生生踩了他两个雷区,才被系统判定失败的。 但凛凛这个人吧,打小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不管是小时候跟家门口的男孩子抢地盘,还是在学校面对那些霸凌者,论凶悍,她是头一个,论打架,她也从没输过。 她就像一只初生的小牛犊,莽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凛凛认为,游戏里没有绝对的死局,肯定有她不知道的设定或线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运气。 虽然她已经失败了三次,但她可是被系统选中的天之骄女—— 不就是攻略变态? 她一定要让这个小变态跪下来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地忏悔并喊她心肝小宝贝儿求她拯救他! - [读档成功] 再次读档后,凛凛回到场景中,直截了当地开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这些人是你杀的,如果你能这样做,何必等到今日?虞景,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虞景,我可以救你。” 这次凛凛打算抓住她方才发现的那个破绽——极有可能导致她死亡的关键点来做文章。 “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如果是,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最好还是站在那里不要动,否则,我有一百种方式取你狗命!” 系统忍不住在她脑海里警告:【请宿主保证攻略对象的人身安全,如果虞景死去,游戏数据将会被重置】 凛凛:闭嘴。 系统默默下线。 它能有什么办法呢?它不过是一个小系统而已。 能忽悠这位祖宗来帮它完成任务就几乎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它即将陷入休眠,不能再搞砸了这次任务,否则它就要被彻底抹去了。 凛凛已经想好了,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撑到三分钟。 实在不行就以暴制暴,用她与姬千凛的毕生所学来对付他,反正她能读档,她不信就不能把他打服。 姬千凛那些术法她在之前的游戏中见过,但没仔细研究过。 她刚才摸了一下,荷包里还揣着不少净天地神等诛邪符,可真要使出来,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如果不能一击必中,那么被嘎掉的人就是她了。 谁知,那变态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直接朝她走过来了。 屋外暴雨倾盆,室内却灌满了潮湿的冷风,吹得凛凛不得不眯起眼睛看人。 虞景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衣带却凌风飞起,鬓边的流苏长长垂落,衬着繁复艳丽的戏服,颇有几分花神在世的风采。 凛凛看得有些痴了,恍然间,这个画面似与他的专属卡面重合了。 画檐风露,花影浮金。 金钗尽醉,血染风华。 但凛凛绝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眼看人越走越近,她一股脑地将手中的符箓抛了出去——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我视汝身,明若观火,太上有命,搜捕邪精,现!” 这么多攻击力惊人的符箓,全都出自于姬千凛的师父——当世捉妖大能鹤知夜的手笔,不死也够他喝一壶的。 霎时间风起云涌,剧烈的空气波动传来,写满朱砂符文的黄纸在空中旋转,依次燃烧,迸发出耀目的青绿色光芒。 “哇,好漂亮的烟花!” “天呐!好美的蝴蝶!” “看啊,是流星雨,真壮观,快许愿——许愿你个大头鬼啊!” 第5章 通关成功,系统重启 凛凛气得将手中剩余的符箓全部丢在了地上,姬千凛的脑子是不是都长到胸上去了? 她身为一位法师,荷包里怎么装的净是些小孩儿玩的玩意儿! 虞景大概也没想到她会使出这么一出骚操作,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迫于压力,凛凛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试着哄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虞景,你要相信我。” 虞景没有应下她的话,而是用玩味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漂亮清澈的眼睛上。 有点意思。 居然有人想要拯救他? 他早就厌弃了自己这一身肮脏的骨血,恨不得快点死掉,又怎会需要他人拯救? “多谢,但是很抱歉。” 他淡声开口,还不待凛凛做出判断,系统已经做出判定,适时提示:本局胜率0%,是否强制读档? 胜率0%? 看来这局必死无疑了。 早晚都是死,凛凛被那些破符箓捉弄的怨气也大了些。 她开始阴阳怪气:“多谢?但是很抱歉?你人还怪有礼貌的嘞礼貌它妈知道你这么有礼貌吗我看你是礼貌它妈给礼貌开门礼貌到家了#¥%……” 凛凛奉献了自己积攒许久的祖安语录,说的嘴皮子都快冒火星了。 虞景深深蹙眉。 听不下去的系统立刻强制读档。 - [读档成功] 载入场景后,两人再次对峙。 “你是不是有病!杀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凛凛双目喷火怒视他,突然大步上前,扬手朝他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眉眼秾丽的少年被打偏了头,冷白的皮肤上渐渐浮起一个红色的五指印。 凛凛懵逼,她居然……打到了? 她承认她是有点脾气在的,再次读档只想发泄一下心头之恨,没想到,真的被她打到了。 不过好爽! “是作业不够多,还是游戏不好玩?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干些危害社会的事,你怎么对得起国家的栽培!” 借着说话的空档,尚有力气的凛凛再次气愤地挥手朝他扇去,但他怎么可能第二次被凛凛扇到巴掌? 他一把就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冷声问:“你是谁?” 凛凛被他冰凉的手指抓住手腕,下意识挣扎:“放开!” 挣扎中,凛凛原本就已散乱不堪的衣襟滑落,白皙的肩头反射着黑暗中唯一的暖光。 虞景的目光静默了一瞬,别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不到30秒就over了。 读档前,她听到系统提示:[好感度+1] 凛凛顿时悟了。 难道这狗比游戏要逼她牺牲色相? - [读档成功] 要让系统失望了,凛凛并没有打算牺牲自己的色相,她还是很有原则的。 她没有寻到姬千凛的武器,也放弃了使用术法,干脆撩起裙摆,左右开弓,摆出了与她这身装扮格格不入的干架起手动作——这多亏了她老爹是个武术教练,她虽然没有学到精髓,但收拾收拾这个小变态还是绰绰有余的。 除非虞景是个术法天才,否则,单论体术,他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谁说救赎反派一定要用爱感化? 拳头也可以。 就在凛凛两指夹符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见虞景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不远处。 寒风裹着冷雨拼命拍打着窗,漆黑的夜空时不时划过一道道狰狞的闪电,他像鬼魅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乎有点不对劲? 如凛凛所想,虞景确实察觉出了古怪之处。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 他明明记得,他方才已经见过姬千凛,还不止一次,可是为何,她又出现在了这里? 他记得第一次见姬千凛的时候,她是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的。 彼时的他备受混乱的妖力困扰,现出了原形。 她与他挨的那么近,柔软的手指描摹着他的身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他心中却恨意滔天。 他恨姬千凛。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他如何会被人强迫着种下狐狸的妖丹?又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又如何会沦为大周权贵取乐的玩物? 就在他打算捏断姬千凛的小脖子的时候,她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他就心疾发作,痛不欲生。 再睁眼时,身边一切如旧,他以为那不过是大梦一场。 可后来,她又出现了,就在这里。 他们势不两立,她布下天罗地网想要诛杀他,而她得知他的秘密后只有死路一条,可奇怪的是,每当他动杀心的时候,她总会凭空消失。 紧接着,剜心之痛便会再次在他身上出现。 再后来,她对他说她爱他,还说要给他生孩子,他根本就不相信。 接着是第四次,她用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骂他;第五次,她不仅打了他,还骂得更凶…… 他猜想,她还会出现第六次。 果不其然,第六次,同样的场景中,她又一次出现。 少女环抱他的陌生触感仿佛还留在腰间,连那些暧昧至极的话都尚在耳边回荡,她说,她爱他,她可以救他。 真是可笑。 她一个罪魁祸首,凭什么说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可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知道,他没办法杀她了,否则,他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个轮回,永远都要被未知力量所操控。 想到这里时,虞景便已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大概只有这样做,才能将一切重启吧? “都结束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光线明亮处,看着姬千凛道:“你加诸于我的痛苦,都该结束了。” 凛凛一愣:“什么?” 虞景没再说话,他只是横起手中沾满血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朱红色的裙裾像花一样旋转、绽放,新鲜的血液喷溅在一侧的珠帘上,墙壁上,还有她嫩黄色的裙摆上。 紧接着,他松开了手里的剑。 “咣啷——” 长剑落地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声,一下子把凛凛给整懵了。 眼前所有的画面似乎都在离她远去,只剩下那一道决绝的影子。 殿门猛地被风吹开,狂风暴雨裹挟着红色的花瓣吹了进来。 病态的少年,妖冶的脸庞,摇晃的宫灯,红色的花瓣,粘稠的血液,苍白的手腕,以及,落在地上的长剑。 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暗红的地毯上,凄美的花瓣上,苍白的脚踝上,赤金点缀的华丽裙摆上。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苦,有的只是一种欢喜,一种解脱,像是蝴蝶终于突破了自我,囚徒终于找到了打开自己身上枷锁的钥匙。 他倒在了她面前,没了呼吸。 这时,时间才过去一分钟,系统倒计时停留在1分59秒。 与此同时,系统判定结果也出来了:[通关成功] 凛凛已经不在意“通关成功”这四个字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相信虞景已经死了。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系统忽然像疯了一样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重要角色自毁,数据异常] [警告!警告!系统宕机,进入紧急修复模式] 昏迷前,凛凛听到系统在她耳边一遍遍复述—— [系统重启,任务重置,请宿主做好穿越准备] 第6章 身穿姬千凛 城郭隐隐,暮染烟岚。 正是盛夏时节,被十里云霞环绕着的都城次第亮起明灯,疏疏落落恍若天星倾落。 玉带般的古运河穿城而过,挟着流淌千年的洪波送来二分明月,清风徐来,水波荡漾,河面画舫轻摇,飘来伶人婉转动听的歌声。 歌声里混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们你追我赶的嬉笑声,街头围观杂耍艺人的喝彩声,偶有服饰华丽的少年郎从街头打马而过,惊得怀春少女抛花示爱,惹来同伴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这里是“遇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中的玉京,是大周的都城,是天底下最繁华的所在。 凛阳公主府便是坐落在这寸土寸金,最靠近大周皇城的朱雀大街上。 身为大周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凛阳公主府修建的格外恢宏壮美,府内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回首便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犹如身在景色绮丽的画卷之中。 月耀朱幡,风和宝铎。 府内寂静,唯有送风水车转动的吱呀声和水流声,侍女们来去匆匆,皆不敢高声谈话,恐惊了在殿中沉睡的公主殿下。 贵妃榻上,一个身穿烟紫色衫子,臂挽玉色披帛,额头描着花钿的少女正在熟睡。 她睡得很不踏实,似被什么梦魇给魇住了,眉头越蹙越紧,额头冒出细汗,细白的指尖抠紧云缎,口中不住呢喃。 守在一旁的侍女琼枝和琼华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上前唤她:“殿下?殿下?” 沉睡中的少女被一股力量从梦中强制抽离,慢慢睁开了眼睛。 耳畔回荡着的,不知是梦里那婉转的清唱还是窗外的声声鸣蝉。 见她醒了,琼枝和琼华立刻围在她身边,擦汗的擦汗,递水的递水,担忧地问:“殿下,可是又做了梦?” 少女含糊唔了一声,接过调好的茉莉花露,毫无形象地仰头灌下去。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皆无奈地摇头。 待喝光了一整盅的花露,她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少女道:“拿镜子来。” 琼华依言起身,取了妆台上的宝镜递至少女面前。 镜中少女约摸十七八岁,头上松松垮垮地挽着一个流云髻,别了一枚紫玉葡萄坠子做点缀,瞧着别致可爱。 余下的乌发披了满身,眉眼似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唇不点而红,眉心花钿恰似点睛之笔,为这张原本清丽的脸增添了几分艳色。 少女松了一口气。 她是凛凛。 镜子中的少女与她别无二致,连耳后的小红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看来她是身穿了。 是的,她来了,因游戏中的重要角色虞景自毁,她直接被系统送入游戏世界中,成为了真正的姬千凛。 大概是由于系统崩溃的太过厉害,直接将属于姬千凛的全部记忆灌进了她的脑子里,代入感太过强烈,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生来就是这大周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了。 不过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让她更快融入这个角色中,不会因为怪异的言行举止被人当成夺舍姬千凛的妖魔。 凛凛微阖双目,凝神静气进入冥想状态,看见了她的任务面板。 读档功能面板上只有一个存档位,有点少,但聊胜于无,关键时候可是能一击制胜的金手指。 凛凛立刻毫不犹豫地存了第一个档,一幅少女春睡图在系统面板上生成。 任务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清除虞景的黑化值和获取他的好感度,但任务奖励有了变化,如果完成任务,不仅可以平安回家,系统还可以帮助她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愿望…… 这个愿望能让妈妈醒过来吗? 凛凛抿了抿唇,垂下了睫毛。 也不知她如今来到了这里,闺蜜和老爸有没有发现她已经消失了?她有些惆怅,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点想念自家老爸爱的铁拳了。 唉。 来都来了,只有尽快找到虞景,快速攻略他,才能早日回家。 凛凛仔细回忆故事发展的时间线,昨日姬千凛才从不周山回来,入宫拜见过周帝后就回府安置了,算起来,离她的姑姑——汝阳长公主出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大可以找到虞景,攻略他,帮助他彻底避免那个死局。 “公主殿下……” 眼见凛凛脸色有了好转,琼枝欲言又止,“今晚陛下准备了宫宴,殿下要不要现在就去沐浴梳妆?晚了恐怕……” “宫宴?什么宫宴?” 看琼枝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凛凛立刻反应过来:“又是相亲的宫宴?” 相亲? 两侍女没听说过这个词,但大致也明白意思,互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殿下自小在不周山修习术法,口中经常会蹦出不少她们听不懂的词,她们早已习惯了。 “确实是为殿下相看……听说,这次朝廷选拔了许多年轻的士子,皆是俊美风流,才华横溢之辈……” 周帝膝下仅有她一个女儿,宝贝的跟眼珠子一样,可这眼珠子年满十八了还没有青年俊秀向周帝求娶呢。 要知道大周朝的女孩儿十四岁就可以许人,十五岁可以生子,十八岁孩子都满地跑了。 不过这也不怪姬千凛,她虽为公主,却生了一副特殊的体质,极易招惹邪魔,正常男子若同她在一起,早晚得死于非命,这样一来,还有谁敢求娶她? “昨晚不都见过了吗?不去。” 凛凛撇了撇嘴角,带点小脾气嘟嚷着:“先前父皇说想念本公主,叫本公主休沐时早些归来,昨日本公主才风尘仆仆地从不周山赶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呢,就见了一群畏本公主如蛇蝎的青年才俊,父皇能不能别再为难本公主,也别再为难他自个儿了?” 两名侍女哭笑不得,却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另外再想办法。 夏日的微风送来阵阵荷香,凛凛心中有些烦闷,想出去待会儿,便直接站起来朝殿外走去。 “本公主在池边走走,不用跟来。” 琼枝和琼华只得应下。 凛凛睡了一下午,浑身不得劲,刚打算伸伸胳膊踢踢腿再打一套拳,就听见右边的围墙上有怪声传来。 “哔哔哔,哔哔哔。” “布谷,布谷。” 她循声望去,只能瞧见一片浓密树荫。 心里纳罕了一阵,也没当一回事,拉开架势正准备出拳。 冷不防一个硬硬的小东西砸中的了她的脑袋,又滴溜溜地滚落在她脚边。 凛凛低头一看,是一枚通体白润的珍珠。 无缘无故被打,凛凛心中有点恼,转头看去:“谁啊!” 等两侍女商量好如何劝说公主殿下参加宫宴,再转入荷花池附近时,却不见了公主殿下的身影。 琼枝顿时慌了。 琼华眼尖,看见地上掉落的珍珠,又瞧见西边围墙下散落的叶子,叹了口气:“别找了,殿下肯定跟晏清王府的那位二世祖一块翻墙跑了。” 第7章 竹马燕洵 高楼歌起,红纱影动。 身披轻纱的美人们鱼贯而出,璀璨珠帘下摆了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甚至还有极为罕见的西域葡萄酒,再搭配各式各样的精美小点,其奢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皇家宫宴。 眉眼清秀的少年笑得极尽温柔,给凛凛盛了一碗鲜美的燕窝鱼翅,又夹了一块肥厚的蟹肉放在她盘中。 “阿凛快尝尝,这可都是平时吃不着的稀罕玩意儿,我特地找钦天监要了保鲜符,又让人日夜用冰釜镇着,就等你回来吃呢!” 少年说罢,惬意地品了一口葡萄酒,咂摸了一下味道,唱道:“入红楼深处,细酌仙人九酿,香雾尽侵裘,美哉!妙哉!” 唱罢,他看向凛凛,神情颇为得意,“怎么样,阿凛,我这嗓子练的还不错吧?” 凛凛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敷衍道:“还行。” 少年不依不饶:“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可以的意思。”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 “那你还问我?” “……” 是了,方才在后院,趴在树上怪叫,拿珍珠砸她脑袋,最后怂恿她翻墙出来玩的人就是燕洵。 燕洵是晏清王府的二公子,还是玉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跟一群浪荡公子打马游街,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只姬千凛甚少在玉京待着,唯一的朋友也不过就只有从小一同长大的燕洵一人,不周山的白鹤书院每半年休沐一次,燕洵一旦得了她回来的消息,就会来找她,两人便一块溜出去大吃大喝。 凛凛没想到真人燕洵与游戏立绘的差别这么大。 她记得,《诛邪》中的可攻略男主就有燕洵,生得也是眉眼清秀,俊逸非常,他作为竹马出场,与她自带30点好感度。 只不过,她嫌弃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送了几次礼物后就放弃了攻略。 凛凛刚用完了一碗燕窝鱼翅,嫌嘴里腥,便端起茶盅漱口,不过一抬眼,就瞧见屏风外面绕进来几个嘻嘻哈哈的公子哥。 几人同燕洵打招呼:“哟!阿洵!” 两人世界被打破,燕洵有点不爽,问:“谁让你们来的?没看小爷今天带了人,都给小爷滚!” 几人立刻心领神会,打着哈哈,闹了几句就去了外间。 唯独留下了一位娃娃脸男子,他见凛凛生得漂亮,以为是燕洵的新欢,就朝燕洵打趣:“阿洵,今儿个带来的是哪个楼里的姑娘?” 楼里的姑娘? 凛凛听了不干了,一把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上,“你才是楼里的姑娘,你全家都是楼里的姑娘!” 屋子里顿时静了一静。 娃娃脸公子自知失言,面皮涨红,摸了摸鼻子,一边拿胳膊去撞燕洵,眼神询问。 燕洵不能真的将凛凛的身份抖出来,只得道:“这是小爷的亲妹,你们都给小爷悠着点,不许招惹人家,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公子慌忙道歉,好一番赔礼后才自称是这如意楼的老板,因与燕洵交情匪浅,故有些过分放肆了,他这番前来,不过是想告知燕洵,他吩咐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凛凛没再计较,燕洵则凑近了她,低声道:“其余几人不过是些小角色,唯独这个,是玉京首富钱丰的独苗,名叫钱多多,以后你叫他钱老板就行。” 钱多多? 凛凛忍不住想笑,确定这名字不是他爹钱丰随意取的? “如意楼是陛下的情报楼,现在归我爹管,都是自己人。” 凛凛点头:“原来如此。” 燕洵与她说完,抬眼便瞥见她勾起的唇角和脸颊的梨涡浅浅。轻笑引得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轻轻簌动,像羽毛一样。 少女身上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女儿香,同他在别的女人身上闻到的脂粉香味是不同的。 心念一动,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道:“阿凛,你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有什么。” 凛凛伸手撩开了珠帘。 她与燕洵正坐在二楼视野最好的贵宾席上,帘外歌台舞榭,雕栏画栋,花团锦簇,彩绫翻飞,竟是一座十足精美的百戏台。 戏台。 凛凛脑海中不由得闪过虞景举剑自刎时的一幕,正走神间,又听那钱老板道:“今儿个可是那虞头牌上台表演,妹……” “妹妹”二字刚说了一半,就见燕洵一个眼刀甩了过来。 钱老板立即改口,笑的灿烂:“姑娘你可不能错过。” 凛凛皱眉,问:“虞头牌?是谁?” “虞头牌你都不记得了?” 燕洵夸张地大呼小叫,“那个虞美人虞景啊!小爷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弄来给阿凛表演的。” 凛凛:“……” 真是瞌睡递上枕头,来得正好。 她正要说什么,又听外间那几名世家公子低声议论: “夏国皇子又如何?如今不照样做了质子,还自甘下贱娱乐我等,讨我等欢心?” “说起来,你们听没听说,明日汝阳长公主就要将他接入府中了。” “长公主做什么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不要命了?” “是是是,兄弟不说就是了。” 钱老板抱拳,打算离开,凛凛拦住了他,“等等。” 钱老板转身,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姑娘还有何吩咐?” “你们说,长公主明日要将他接入府中,是何意?” 钱老板笑得高深莫测:“当然是那种意思了。” 燕洵一拍桌子:“滚,别在这胡说八道,脏了我妹妹的耳朵。” 钱老板忙应是。 燕洵说罢,又转头冲外间吼了一嗓子:“你们有事没事?没事就快点滚!” “是是是,我等这就滚。” 不过一眨眼功夫,外面的几人稀里哗啦地走了个干干净净。 凛凛这才看向燕洵。 “燕洵,他们刚才说的,我姑姑要将虞景接入府中,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就……是我想象中那样?” 燕洵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就是你想象中那样。” 凛凛顿时一愣。 吴太妃的千秋宴不是在下个月吗? 之前的剧情说,汝阳长公主会在太妃娘娘千秋宴后将虞景接入公主府,今日不过是普通宫宴,又不是吴太妃的千秋…… 等等,如果系统把时间改了…… 见凛凛的脸色变了又变,燕洵忍不住道:“你怎么露出这副表情,难道你看上那小子了?” 正在这时,楼下的人群发出尖叫,一道黑影从另一侧敞开的窗前呼啸而过。 燕洵吓了一跳,骂了句:“什么玩意儿!” 淡淡的黑雾从窗口飘进来,萦绕在室内,凛凛敏锐地察觉出不妥,立刻屏住了呼吸。 正在这时,黑夜中突然响起尖利的啸声,紧接着凌乱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有令,封锁全城!” 凛凛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紧接着,钱老板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了句:“二公子,就在刚刚,长公主薨了!” 第8章 长公主有难 [读档成功] 凛凛又回到了公主府中,她坐在贵妃榻上,顺手接过琼华递来的镜子,随意照了一照,立刻起身往外走。 琼枝和琼华一愣,忙问:“公主殿下,您去哪?” 凛凛头也不回:“去参加宫宴。” 琼华忙道: “殿下,您还没有沐浴梳妆呢。” “沐什么浴梳什么妆,再晚就来不及了!快,备车!” 凛凛神色紧张地奔出院子,出了二门后,瞥见院子一角站着一匹毛色洁白如雪的骏马,几个下人正帮它刷毛,准备草料。 白马见了凛凛,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凛凛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姬千凛的坐骑,名叫荧雪,是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 琼华连忙追上来,“殿下,车驾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准备好。” 凛凛摆摆手: “算了,太麻烦了,本公主骑马就行了!” 凛凛翻身上了马,看了看天色,朝着皇宫一骑绝尘而去。 就在读档之前,凛凛得知系统更改了事件开始时间,就在她与燕洵见面的时候,她的姑姑,汝阳长公主在宫宴上变成妖物并丧命。 这件事,看似同虞景没什么联系,但如果接下来等她的师父鹤知夜来调查的话,肯定还会查到虞景头上。 她想亲自调查这件事,但在此之前,她要救下汝阳长公主。 银霜满地,月魄吐辉。 凛凛抬头,看见一轮圆月挂在恢宏壮丽的皇城之上。 凡人喜欢圆满,常歌颂满月,但对于捉妖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月圆之夜阴气最重,不少邪魔精怪都会借此机会修炼,为祸人间。 虽然是个游戏,但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姬千凛,姬千凛的亲人理应由她守护,更何况这个曾对姬千凛有救命之恩的亲姑姑。 姬千凛天生纯净之体,受世间妖魔觊觎,小时候灾厄不断,有大师预言她活不过十岁。 果然,在十岁那年,她被妖魔袭击之后差点死去,是汝阳长公主千辛万苦为她寻来了琉璃心盏,才救回她一条小命,并换来至今八年的平安。 姬千凛出生即丧母,汝阳长公主待她如亲女,得知她出事后,凛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读档。 朱雀大街不是寻常百姓能来的地方,故而街道上没有太多的行人,一阵疾驰之后,凛凛看见了皇城的碧瓦飞甍和高耸的宫门。 “吁——”她拉着缰绳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目光四下一扫,果然发现了长公主府的车架,在最靠近宫门的位置。 皇宫大内不可纵马,凛凛翻身下马,提着裙摆就朝里面跑。 “大胆!皇宫内苑,何人擅闯?” 凛凛一把推开面前的长枪,喝了一声:“是本公主!” 守门的卫兵见果真是公主殿下,愣了一愣,一边道歉,一边慌忙放行。 汝阳长公主姬长玉仪态万方地坐在由几名内侍抬着的轿辇上,保养得宜的玉指中捏着一串小巧可爱的茉莉花串。 这小小的可爱花朵香气清冽,一扫她胸中的郁郁之气。 把玩了一会儿后,长公主点点头。 “有赏。” 身边的大宫女上前,将一粒金瓜子放入了献上茉莉花串的小宫女手中。 战战兢兢的小宫女得了赏,磕头跪谢了长公主才退至一旁。 长公主伸手拿过那个精致的编篮,用手指在那装满茉莉花串的篮中舀了一下,吩咐那大宫女:“拣些开的最香最好的,派人给凛凛送过去。” 大宫女点头应是。 话音刚落,一个烟紫色影子就飞了过来。 “姑姑!等等我!” 一行人吓了一跳,长公主定睛一瞧,笑了。 “哦,是小凛儿来了?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凛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放眼整个大周,也只有姬千凛敢如此冲撞长公主的仪仗。 内侍连忙落下步撵,长公主伸手将正在呼哧呼哧喘气的少女拉过来,掏出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擦了两下,长公主皱起了眉:“怎么妆没上,裙子也没换?”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又问:“你的贴身侍女呢?怎么没跟着来?” 凛凛喘顺了气,目光在长公主身上转了一圈,才学着姬千凛平日里那样,一把抱住了长公主的手臂:“姑姑,今晚的宫宴您可不可以不要参加啊?” 还好,长公主身上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妖气。 长公主一愣,美目看向她: “为何?” 凛凛一愣,她是急昏了头吗,连一个阻止姑姑参加宫宴的理由都没想好就跑来寻人。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姑姑,今晚姑姑会变成黄鼠狼死在宫宴上吧? 姑姑一定会认为她在胡说八道。 “因为,因为……” 凛凛垂下眸子,吞吞吐吐,“因为凛凛不想让您去。” “哦?”长公主微微诧异,“小凛儿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是个风韵十足的美妇人,膝下没有子女,这些年一直把凛凛和她的兄长姬无尘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当然是想姑姑了,凛凛已经有半年没见过姑姑了,姑姑难道不想凛凛吗?” 凛凛抱着她的胳膊,只觉她的身体温暖柔软,还有阵阵暗香浮动,像极了妈妈的怀抱,让她顿感亲近,撒起娇来也格外自然。 “凛凛在不周山求学期间,十分想念姑姑府上那道芙蓉醉鱼,今日午睡,还梦见了那道菜,说什么都想尝尝,便来找姑姑了……” 看见凛凛没有因为长大就疏远自己,反而依旧与她亲密的如同母女一般,长公主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 她点了点少女小巧的鼻头,笑着说:“小馋猫,你这哪是想姑姑,是想姑姑府上厨子的手艺了……”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们听了,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汝阳长公主刚想吩咐人去将府里那厨子送去公主府,心念忽地一动,又道: “今日不成,明日吧,明日你来姑姑府上,正好,姑姑还要为你引见一个人,你们年纪相仿,正好也能玩得来,现在,你得跟姑姑去参加宫宴,你父皇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凛凛不关心这人是谁,她只想阻止姑姑去参加宫宴。 “别啊姑姑,父皇明日再见也行,那宴会也没什么意思,就别去了吧,凛凛真的很想……” “太妃娘娘驾到。” 凛凛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尖锐的内侍唱声打断。 凛凛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宫道上站着一溜宫女内侍,旌旗招展,仪仗宏大,吴太妃端坐在轿撵上,目光冷淡地朝她们看来。 第9章 周帝如父 吴太妃是先帝曾经的皇贵妃,她年逾五十岁,保养的相当精致。 满头乌发盘起,佩了一只嵌红宝石的七尾凤簪,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巴掌大的瓜子脸上缀着一双妩媚的眼睛,能看出当年倾倒六宫的风采。 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眼角有了浅浅的皱纹,唇也薄的有些过分,唇角微微向下,看起来竟有点刻薄。 凛凛对吴太妃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总觉得这个女人城府很深,刚才又坏了她的事,便更讨厌她了。 可她身上也没有妖气。 如今,她也只能沉着脸跟在汝阳长公主身后,兴致缺缺地往天心殿走去。 幸亏吴太妃不是姬千凛的亲祖母,她无需刻意去讨好。 说来也怪,大周的皇后大都短命,不仅姬千凛没见过自己的母后,连周帝也没见过他的母后。 长公主和周帝虽是挂在吴太妃名下的,但当时吴太妃年轻貌美,心思都在先帝和后宫的争权夺势上,又如何肯尽心尽力抚养先皇后的两个孩子? 也幸亏长公主当时已经懂事,又与自幼一起长大的弟弟十分亲近,姐弟俩相互扶持着,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周帝登基后,封姐姐为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不仅划了最大的封地给她,还给了她许多特权,却从未尊吴太妃为皇太后,吴太妃表面上不计较,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凛凛想到这里时突然停下脚步,按照她所知的宫斗套路,比起虞景,难道不是吴太妃更想要长公主消失吗? 可是吴太妃会在哪个环节对长公主下手呢? 凛凛一路提防着吴太妃,待众人行至天心殿,看到吴太妃先进去了才放心。 凛凛因衣饰不得体被长公主带至侧殿梳妆,待收拾完毕,长公主将那个装满茉莉花串的精美小篮放在凛凛手中,道:“这个给你,拿去跟那些小姐们玩吧。” 凛凛接过那小篮子,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传来。 [叮咚,获得关键道具茉莉花串*8] 凛凛心头一跳,立刻来到空间面板查看那茉莉花串的介绍。 [珍珠茉莉花串:小饰品,安神静气,大周民间女子佩戴可用来驱邪避祸] 关键道具?驱邪避祸? 凛凛疑惑地问:“姑姑,这是哪来的?” 长公主笑着说:“本宫来的路上被一个小宫女给冲撞了,本想罚她的,见她年纪小,便让管事姑姑斥责了她一番,谁知她又当本宫的面哭了起来。姑姑见她实在可怜,顺手买下了她的花。” 凛凛点头。 抛去豢养面首和虞景那件事不说,姬千凛这位长公主姑姑在外还是挺有贤名的。 她赞道:“姑姑真是菩萨心肠。” 她拿起两串珍珠茉莉分别戴在长公主的双手手腕上,莹润如水的绿枝衬着雪白的小花,煞是可爱。 长公主原本就是个美人,多年的寡居生活没有让她的美失去颜色,反而越发温润静美,气质特别。 可今晚是宫宴,毕竟是重要场合,身为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怎么能佩戴这种东西,她刚要拒绝,就见凛凛拍着手,笑颜如花地夸赞:“姑姑戴上这个真好看,浑身香香的,好像母后。” 长公主摘花环的手一顿。 她想起她的皇嫂,那位总是微笑着的江南美人,似乎最爱的便是这珍珠茉莉。 凛凛这样说,可见是将她视作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于是,她笑着点头:“好,既然小凛儿喜欢,姑姑便戴着它。” 随后,凛凛跟着长公主入了宫宴。 她的到来很是引起了一番骚动,凛凛不耐烦与这些命妇贵女们周旋,便躲在珠帘后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场中的各色人等。 宴会一切如常,没有半分邪魔气息,甚至没有任何可疑之人出现。 门外传来内侍尖锐高昂的唱声—— “陛下驾到!” 凛凛抬头,只见众内侍簇拥着身形高大的大周天子携着滚滚暑气迈入殿中,他身着玄色朝服,其上用金线细细勾勒着金龙,一双凤目深沉似海,瞧着有些冷厉,眉眼间的神态,与长公主和凛凛别无二致。 满殿人下跪,呼声震天。 “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平身。” 周帝目光四下一扫,看见了跪在珠帘后小女儿,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大步走了过去。 他笑逐颜开,脸上的表情一秒从冰天雪地变成了春光和煦: “凛凛,朕的乖女儿!” 美大叔一开口,差点把凛凛送上天——这,这反差也太大了! 凛凛张了张嘴,还未说什么,只听周帝又心疼地道:“凛凛呀,昨晚太匆忙了父皇没看仔细,今日一瞧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你那师父又虐待你了?父皇早说叫你回来你偏不听,看看,把你给饿成什么样子了?” 凛凛看了看自己珠圆玉润的小臂,还有发育的相当诱人的胸脯,不明白自己哪里瘦了。 “父皇,我……” 周帝不由分说地拉着凛凛坐在了自己身边。 “来人呀,上菜,今日朕要好好地给小凛儿接风洗尘,顺便呀,再让小凛儿看看这满殿的青年俊秀有没有喜欢的……” 凛凛立刻打断周帝的话,苦笑着问:“父皇,那个,昨晚不是接过风,洗过尘了?” “是啊。” 长公主打趣道:“你父皇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开宴会顺便替你相看驸马罢了。” 凛凛弱弱地开口:“可是姑姑,你不管管父皇吗?凛凛才十八啊……” “十八还早吗?” 周帝不赞同地看着凛凛,“前两日你哥哥来信说,你那小侄子都会叫朕皇爷爷了。” 姬千凛的哥哥? 凛凛愣了一下,记忆中好像姬千凛的确是有个哥哥,名叫姬无尘,是大周太子,如今正在边关历练。 提起姬无尘,周帝好像十分骄傲,他端起酒杯,遥遥敬天,“如今我大周强盛,大周的公主再也无需像过去那般低声下气送去蛮荒之地受苦,这多亏了戍守边关的将士们,来,我们敬他们一杯!” 殿内群臣闻言,顿时慷慨激昂起来,酒过三巡,周帝已微有醉意。 他微微偏头靠近凛凛,道:“乖女儿呀,你看这殿中的男子,可有喜欢的?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三个,都没关系,你想娶几个驸马就娶几个驸马,谁若敢抗旨,朕就将他下大狱。” 第10章 长公主之死 周帝说到这里时,满殿的年轻男子都诚惶诚恐地低下头,生怕凛凛看上他们的脸——这就很扎心了老铁。 “不,不必了父皇……您的好意,儿臣心领了,儿臣如今已拜入不周山,寿命已远超世间凡人,实在不需如此心急。” 凛凛这一番话说得磕磕跘跘,虽然她真的想像姑姑那样左拥右抱,率性洒脱,但系统不允许啊! 周帝无视她拉长的苦瓜脸,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一年未见的宝贝女儿。 不周山的修炼生活很苦,也很危险,但凛凛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月月寄书信回来,有时还会捎带点特产,她在信中分享她在外的游历见闻,叫他不要担心,懂事的让人心疼。 都怪他,怪他不能给她一副好身体,生生让她承受了本应该应验在他身上的诅咒,还害死了她的母亲。 想到这里时,周帝的眼角已经隐约泛红。 “今日朕的凛凛好像打扮的过于素净了。”他掩饰性般看向别处:“来人,把那盒南海进贡的鲛人泪呈上来。” 内侍领命退下,片刻后呈上一套流光溢彩的鲛珠首饰。 宝盒开启的一瞬间,流转的珠光几乎将大殿映成白昼,凛凛看的眼都直了。 可周帝不知是怎么了,仅此一套还不够,干脆唤了尚衣局过来。 凛凛原本还想推辞,可很快就在奇珍异宝和周帝一声接一声的宝儿、乖宝、乖女儿中迷失了方向。 殿中的妃子朝臣似乎都已经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有机灵的,趁机对凛凛献宝献殷勤,夸赞的话不绝于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凛凛便已经腰缠万贯,富得流油了。 她终于明白何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感动的泪水从她翘起的嘴角流出来。 呜呜,老爸对不起,现在我要叫别人霸霸了…… 见钱眼开的凛凛终于不再端着,一口一个“爹爹”唤得周帝的心都快化了。 直到吴太妃看不下去,将手中的酒盅往桌面上重重一磕,冷声道:“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四周顿时静了下去。 凛凛发现这个老太婆十分擅长结束聊天。 有她出现的地方,气压总是低得可怕。 凛凛顺势往周帝身边靠了靠。 察觉到女儿害怕的情绪,周帝顿时不满起来:“不过是玩闹,太妃也太严厉了些,吓着凛凛怎么办?” “皇帝,凛凛身为皇家公主,不通礼数,仪态全无,哀家是她的祖母,难道不该说吗?” 当着诸位朝臣和后妃们的面,吴太妃这样说,属实一点面子都没给凛凛留。 “凛凛是朕的女儿,自有儿臣教导,太妃娘娘无需担心,您年纪大了,只需在后宫颐养天年就好。” 不给凛凛面子就是打周帝的脸,周帝显然也不大高兴,说出来的话就如同那寒冬腊月的冰碴子,冰冷刺骨。 “好,好,哀家如今是老婆子了,孤家寡人一个,谁又真正在乎哀家的想法呢?” 明眼人都看出来吴太妃对周帝有意见了,但周帝明显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他笑着道:“太妃娘娘知道就好。” 吴太妃气得脸色发白,干脆冷笑一声,再不言语了。 周帝不以为然地转过头,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 这边气氛剑拔弩张,朝臣及后妃们皆不敢出声,凛凛安抚了周帝几句后,周帝的脸色才稍稍放晴。 凛凛还没忘记要提防着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于是端着果酒来到了长公主姑姑身边。 垂眸的瞬间,她发现长公主手腕上的茉莉花串不见了。 凛凛心头重重一跳,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地面。 她摸出荷包里的镇妖符,佯装镇定地问:“姑姑,你手腕上的茉莉花串呢?” “花串?是什么?” 长公主醉眼朦胧地朝凛凛看来,一双原本漆黑温润的眸子此刻却变的如同焚烧了烈焰。 随即,她看见长公主垂落的裙摆下,竟然伸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凛凛暗道糟了,长公主这是被妖魔夺舍了! 凛凛随手丢掉杯子,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你不是姑姑,到底是何方妖孽?” 那妖物看了她一眼,“你如何看穿的?” 凛凛回答:“我乃捉妖人。” 话音未落,长公主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甚至朝凛凛露出了尖锐的牙齿——那是属于兽类的犬齿。 “那便先杀了你!” 她忽地起身,光速般朝凛凛迎面扑来。无数漆黑的妖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与凛凛在如意楼上闻到的气味儿一模一样。 凛凛侧身躲过,顺便对着她的肩膀拍下了镇妖符。 “天君有令,妖魔现形!镇!” 符箓在空中快速燃烧,一道无形的法阵兜头而下。 这番动静吓呆了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荣国夫人,荣国夫人发出尖锐的叫声,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贵女宫女们尖叫着逃离,场面开始失控—— “救命啊!有妖怪!” “快来人,长公主变成妖怪了!” “妖怪杀人了!” 黄鼠狼被困于阵法中丝毫不见慌乱,到这时,她已经完全妖化,头顶生出了毛耳,脸上也生出了黄色的毛发,人脸妖相,看起来诡异极了。 凛凛还在控制阵法,她不明白,长公主一直在她身边,这黄鼠狼到底是什么时候占了她的肉身! 不过,这黄鼠狼显然是有些道行的,她邪魅地笑了一声,双手拍出一团妖气将那法阵击得粉碎,身形化影,竟朝着上座飞去了。 “护驾!护驾!” 混乱中有人大喊:“天子近卫何在!保护陛下!” 大量的卫兵与天子近卫早已涌入殿内,粗暴地推开汹涌的人群,朝周帝身边靠近,但殿内实在太乱了,卫兵们一时难以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团黑气朝着吓傻了的吴太妃和周帝飞去。 可就在这危急关头,吴太妃竟然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她悄悄出手将周帝推了出去! “父皇!” 凛凛见状,一脚踏上案几,身形如乳燕蹁跹,一条雪绫从她袖口中飞出——说时迟,那时快,这雪绫像是有生命一般,径直追着那妖气而去,将那黄鼠狼精牢牢束缚,丢在周帝脚下。 紧接着,吴太妃尖锐的声音响起:“快!快!怡芳,杀了这妖物,保护陛下!” 周帝目眦欲裂,“住手!” 可为时已晚,寒光刹那闪过。 混乱中,凛凛听见周帝撕心裂肺般的喊声:“阿姐!” 第11章 读档重来 [读档成功] 凛凛又回到了公主府。 她坐在贵妃榻上,心境还尚未从方才的混乱中抽离,她任由琼枝和琼华两人在她身前说个不停,大脑却飞速运转着。 吴太妃这个毒妇! 原来长公主最终是死在吴太妃的手中。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长公主身上明明没有妖气,为何还是妖化了。 只是这妖化的根由出在长公主身上还是由外力所致,她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绝对跟吴太妃脱不了关系。 在那串茉莉花上,她施了一道法术,那法术是她从姬千凛的所学中找到的,可以禁鬼神,驱妖邪,加祝福。 双重buff叠加,按道理来说,只要长公主不将那茉莉花串摘下来,就绝对不会出事。 凛凛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莲花池走。 两位侍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立刻跟了上去。 凛凛来到围墙不远处,盯着那树荫看了半晌,随手拣了个小石子,丢了过去。 “燕洵,出来。” 被石子砸中脑门的燕洵后知后觉地哎呦了一声,丢掉了手中的树枝,从茂密的枝叶间探出了身体。 张扬肆意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眼睛圆润而明亮,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身上有着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阿凛,你也太没劲了,还说给你一个惊喜呢,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凛凛心中装着事,没心思也没时间跟他开玩笑。 她仰头看向他:“燕洵,我要你帮我一个忙,现在立刻马上。” 燕洵一愣,见她确实像是有急事的样子,随即又看向琼枝琼华,可两位侍女却一脸茫然地摇头。 但燕洵向来对姬千凛有求必应,闻言便从树上跳下来。 “行,你说。” 凛凛郑重其事:“你去如意楼,让钱老板调查一下吴太妃的家世背景,不要那些明面上的东西,最好是一些秘闻,连捕风捉影的消息也不要放过。” 燕洵诧异地睁大眼睛:“查吴太妃就算了,可你怎么知道如意楼?又是何时结识了钱老板?” “你别管。” 凛凛不想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楚。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我问你,你找没找到虞景?” 燕洵闻言更诧异了,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他今晚的确是打算请虞景去如意楼为姬千凛献艺,可这件事,他也只是刚刚吩咐下去,姬千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连他想做什么都知道?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少年心思最是奇妙,不知为何,他便想起母妃总是夸赞阿凛的话来,也许是时候考虑一下母妃的提议,向陛下求娶阿凛。 他与阿凛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阿凛什么样,他最清楚。玉京的公子们怕死,他可不怕。 脑补过度的燕洵看着面前的少女不自觉勾起嘴角,凛凛不得不一巴掌把他拍醒,“问你话呢。” 燕洵猛然醒悟:“没,我的人正在去质子府的路上。” 凛凛想了想,这才继续道:“等你找到虞景,就把他找个地方关起来,严加看守,最好是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来那种。” 燕洵表情如同便秘,憋了半晌才问,“为何?虞景他现在可是你姑姑看中的,明日就要送到你姑姑府上,若是他失踪了,你姑姑定要找我要人,我可不想得罪长公主殿下。” 他可没有龙阳之好,更不想被人误会他有龙阳之好。 凛凛一脸没商量,“要么得罪我姑姑,要么得罪我,你自己选。” 燕洵摸了摸鼻子,服软。 “我当然选……不得罪你。” 凛凛顿时笑了,这30点好感度真是帮了她大忙。 可惜了,燕洵这种类型的花花公子不是她的菜,她也不能真的像游戏中那样同时攻略好几个男人。 她发自真心地对他表示感谢:“阿洵,谢谢你。” 少女笑起来很好看,她没有上妆,皮肤却清澈透亮,毫无瑕疵,眉心朱红色花钿衬得她如仙女一般,恰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燕洵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可是姬千凛的美貌总叫他见一次惊艳一次,每次看见她,他都觉得她像不属于这个尘世。 不过她愿意找他帮忙,愿意相信他,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掩饰般移开目光,“那第三件事呢?” “至于这第三件事……” 凛凛思索半晌,才缓缓开口:“我需要你派信得过的人,去探一探淮安王府。” 燕洵倒吸一口凉气,“探淮安王府?” 凛凛点点头,问:“有什么问题?” 燕洵神色纠结半晌,才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淮安王是陛下的亲叔叔,阿凛为何要查他……” “我查他自然是怀疑他,可惜我师父和师兄他们如今不在玉京。” 凛凛神色郑重,边说边点燃了一张传信符。 传信符的青光化作一只翩翩白鹤,朝布满晚霞的天空飞去。 她经历了先前的事,心中确信吴太妃与长公主被害脱不开关系,为了方便行事,她直接将原因对燕洵合盘托出。 “吴太妃一向与淮安王府过从甚密,她身边有个名叫怡芳的心腹宫女,精通斩妖除魔之事,似乎便是淮安王送给她的。” 燕洵还是不解:“可这又与你如今这番行动有什么关联?” 凛凛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我怀疑,有人今晚要对陛下不利。” - 按照之前剧情发展的时间线,凛凛再次在宫内追上了长公主。 但是奇怪的是,长公主手中并未出现上次出现过的茉莉花串。 凛凛直接开口:“姑姑,今日有没有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宫女冲撞了您的仪驾?” 长公主疑惑:“没有啊。” 凛凛以为那个小宫女还未出现,便放慢了脚步,打算等一等。 她有心劝长公主就此打道回府,却不想轻易放过害长公主的贼人,更想彻底改写长公主的死亡结局。 长公主见她远远地落在后头,便在前边等了她一会儿。 等凛凛追上来了,才将少女拉入怀中,柔声问:“凛凛,你在等什么人吗?” 第12章 又见虞景 凛凛回答,“我在等一个小宫女。” 长公主点点头,以为她与那小宫女有约,便陪她一起等着。 夕阳无限好,落日余晖将天边的云霞镀上了一道金边,也为凛凛和她身边的长公主蒙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凛凛回忆起前一周目与长公主之间的互动,又仔细观察了这位长公主一番。 柔光下的长公主眉眼弯弯,容色恬淡,整个人看起来雍容无比,根本就不像剧情中说的那样沉迷男色。 可若非她沉迷男色,为何又养了这么多男宠在府中呢? 凛凛几番欲言又止,长公主见状,便问:“凛凛,你是有什么话想对姑姑说吗?” 凛凛犹豫了一下,点头。 长公主笑了,抬手拉着她走到了一旁的花圃前。 皇宫内苑的花圃内从来不缺盛放的鲜花,长公主伸出戴着护指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层层叠叠的花瓣,才道: “说说看,你想问姑姑什么?” 凛凛扯紧手中的帕子,垂着眸想了又想,才问: “姑姑,您为何要、要那位夏国质子入府?您真的看上了他?想要他做您的男宠?” “哦?凛凛也听说了吗?” 长公主淡淡笑起来,“凛凛如此问,是怕他对姑姑不利吗?” 凛凛点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他如今是夏国的弃子,可他在大周受到了那么多侮辱,怎么会甘心……” “本宫未必不是他最好的庇佑。” “庇佑?”凛凛有些听不懂了。 长公主看着凛凛笑了,没有正面为她解释,而是转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姑姑年轻时做错了一件事,你可以当成是姑姑在赎罪,但姑姑并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姑姑还会选择那样做。” 这时,系统弹出了消息——[叮咚,收集线索一条,支线剧情:长公主的心事 开启] 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凛凛敏感地察觉到她心情低落,便没有再开口。 她思索着长公主口中那件年轻时做错的事是什么,与她的主线剧情有什么关系,而长公主的思绪也回到了那年。 那年,凛凛才十岁,被一只修行了千年的大妖掳走,等救出来时,她却被那大妖击碎了心脉,已然回天乏力。 凛凛是周帝的心头肉,更是他所爱之人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得知凛凛即将离世的消息后,周帝当场就昏了过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她不忍看弟弟从此一蹶不振,也不忍大周落入他人手中,便根据古籍的指引,动用所有的力量寻找能够重塑心脉的琉璃心。 后来,琉璃心找到了,凛凛也醒了过来,但她也铸成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大错。 半晌后,小宫女没等到,却等到了燕洵。 他神色匆匆赶来,看见凛凛与长公主在一起时愣了一下。 燕洵今日也颇为郑重地收拾了一番,他原本就身形修长,又穿着一身石青色窄袖长袍,袖口用金线绣着祥云,腰佩玲珑白玉,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气质无双。 他向长公主和凛凛行了礼,与长公主寒暄几句后就频频看向凛凛。 长公主猜到两人恐怕有话要说,便吩咐内侍起驾先行一步。 燕洵这才神色紧张地看向凛凛。 “阿凛,没有找到虞景,质子府的人说——” 他压低声音:“他被陛下宣进宫了。” - 虞景被周帝宣进宫这件事是凛凛着实没有想到的。 她想不通周帝为何会宣他进宫,而且似乎,从小宫女那段剧情开始,故事的走向就发生了变化。 前一周目的小宫女为何要冲撞长公主的仪驾,又为何碰巧带了关键道具茉莉花串,而这一周目里,原本该出现的小宫女并未出现,关键道具也无从获得,最奇怪的是,虞景竟被周帝宣进了宫内。 凛凛带着满肚子疑问来到了天心殿前,长公主正站在那里等她,见她来了,便冲她招招手。 凛凛对燕洵说:“我今日仪容不整,要先去姑姑那里收拾一番再进去,不如你先进去吧。” 燕洵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 再次近距离接触长公主,凛凛也再次确定长公主身上并无异常。 待梳妆完毕,为了保险起见,凛凛再三交待长公主不要碰宫宴上来历不明的酒水食物。 长公主虽然疑惑,却架不住凛凛会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只得应下。 接着,凛凛从荷包里掏出几张驱邪类的护身符,仔细叠成小三角打算塞在了长公主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这时,她发现长公主的香囊很特别。 区别于她身上价值连城的美玉等饰品,这是一枚用料普通,却绣着松山明月的普通香囊。 凛凛刚一打开那香囊,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杜若香气。 这时,系统给出提示:[发现关键道具:松山明月香囊] “姑姑,这香囊是?” 长公主淡淡看过来:“哦,是虞景所赠。” - 凛凛进入大殿的时候,吴太妃已经到了。 吴太妃与前一周目相比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冷淡刻薄的模样。凛凛特意观察了一下站在她身后阴影中其貌不扬的侍女怡芳。 怡芳低着头,看起来卑躬屈膝的,腰背却挺的笔直,凛凛注意到她交缠在一起的双手。 指节粗大有力,关节处颜色较深,是常年握刀握剑的手。 看来这个怡芳,不仅能杀妖,还是个舞刀弄枪的好手。 简单的行礼过后,凛凛便坐到了姑姑长公主的身边——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允许意外再发生了。 周帝是在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驾临的。 他迈进殿内时给凛凛的感觉同上一个周目没有什么区别,连开口与她说的第一句话都没有变化。 可是这次,他身后跟了一个人。 一个堪称人间绝色的少年。 整场宴会因为他的到来而陷入沉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连凛凛也控制不住朝他看去。 少年面容乖巧,乌发垂落腰际,做宫廷乐师装扮,怀中抱着一架通体漆黑的古琴。 他穿着交领的白色外衫,内里是深红里衣,红白交映,犹如雪地里红梅绽放,对撞出清高与绝艳之感。 他垂着睫毛,依旧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但气质清冷疏离,给人的感觉矜贵又孤高。 然而他只是稍稍抬一下眼皮,那种干净凛冽的少年气就被眼底的戾气刮得干干净净。 是他,虞景。 第13章 谁会在意玩物是否感到难堪呢? 系统也在此时给出提示:[发现攻略对象:虞景,当前自毁值90%,现有好感度:0] 凛凛没想到会在第三次读档再见虞景。 到了此时,剧情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即便早做好了再见他的心理准备,凛凛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她曾在他的手里失败了好几次,被他带来的恐惧支配过。 她不知道虞景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一时间感到有些棘手。 但是,之前的种种线索告诉她,虞景可能是为了长公主而来。 凛凛想,他最好是为了长公主。 她做人有自己的原则,如果虞景真的是是非对错不分滥杀无辜之辈,她不排除使用暴力攻略法—— 将凶猛的野兽关入笼子里日夜折磨,让他畏惧主人,依赖主人,最终唯主人之命是从。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成低声下气的求饶者,也可以让一个变态变成嗜爱如命的奴隶。 ——此时的凛凛,尚未真切地将自己融入进这个世界,在她眼里,不管是虞景,还是周帝和长公主,他们都是一堆由数据构成的纸片人。 周帝化身女儿奴,拉着凛凛乖宝儿乖女儿好一番心疼,接着又是赐宝又是举杯庆贺。 宴会的气氛愈加热烈,然而周帝只是将虞景带来,连一句话都没有交待便丢在了一边。 没有周帝的吩咐,他是不可以随意入座的。 何况,他是敌国弃子,暴君夏侯桀的儿子,一个玩物。 整场宴会的气氛被推向高潮。 没有一个人在意被留在台阶下的虞景是否难堪。 甚至,连长公主都只是静静地低头饮酒。 虞景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央,垂着睫毛,神情淡然地接受各人的目光打量。 或欣赏、或鄙夷、或厌弃、或如饥似渴的目光缠绕在他身上,像是结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他紧紧缚住。 如果那些人的目光有实质,可能早就将他扒光了。 从古到今,世人在取笑一个人的时候是丝毫不余遗力的,更逞论是看白雪染上污泥。 一开始,只是有人借着向陛下敬酒的机会走到他身边,故意撞他,想看他出丑; 后来,有人故意扯乱了他的衣衫,露出了衣衫下那一截白得刺眼的锁骨。 再后来,有人甚至往他的脸上泼了杯酒。 澄黄色的酒水顺着他的唇与下巴往下滑落,洇湿了胸前的一大片衣衫。 夏日的衣衫本就多为纱制,浸了水,开始变得轻薄而透明。 春光乍泄。 男宾席有喜好龙阳的,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女眷席更是热闹,贵女们笑起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用绣扇挡着脸,只睁着一双眼睛偷看。 大周社会风气开化,戏子伶人乐师都属于奴籍,虞景是夏国的弃子,地位连这些人都比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供众人取乐的玩意儿。 谁会在意玩物是否难堪呢? 凛凛按耐住了想要出声替他解围的心思,她想要看他究竟可以忍到何种地步。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他解围可以更快地刷出好感度。 但凛凛显然低估了他的羞耻心。 他仍旧垂着眼睑,像一具石雕,没有表现出一丝羞耻或愤怒的表情。 周帝转头与晏清王说话,由于与御座隔的远,场内早就起坏心思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吴太妃的侄子吴永昌端着杯酒走到他面前。 他不怀好意地盯着虞景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拖长语调。 “虞质子为何跟只丧家犬似的站在这里啊?” 虞景抱着琴,身子站得很直,他没有抬头,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周围传来哄笑声。 吴永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伸手掐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手还未伸出去,便又有人起哄:“吴公子,你敢碰他,不要命了?” 吴永昌的手一顿,立刻缩了回去,眼神下意识地往长公主那席一瞟,这一瞟便瞧见了坐在周帝左下首的吴太妃。 天心殿的宴席是按等级划分的,真正的大周权贵是坐在有着三阶汉白玉高台之上的,周帝和长公主、吴太妃的位置要更高一些。 坐在上面的天子和权贵可以俯视全场,坐在下面的人却只能仰视他们。 笑话!他怕长公主做什么? 他的亲姑母可是当今吴太妃! 也许今日过后,世间就再无什么长公主短公主了,说不定以后,连大周的江山都要易主。 最可恨的便是这虞景,邪门的要命,他前些时日明明派人去截他,想邀他来忠义伯府唱曲儿,结果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今日,他必要好好羞辱他一番不可。 吴永昌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才道:“胡、胡说什么!一边去!” 周围的公子哥们又开始哄堂大笑,引得对面的贵女们频频看来。 “吴公子不敢下手,是打算认输吗?” 说话的是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瘦高个儿,不知是哪家的纨绔。 “谁说老子打算认输,徐三,你给老子看好了!” 吴永昌原本就是个蠢货,被人一激就更加丧失了理性。 他忽然伸出了他那粗短的五指,一把掐住了虞景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 眼见那冷白的皮肤被他掐出了红印,吴永昌莫名有点兴奋。 他狞笑:“来,给爷笑一个,爷这杯加了料的酒就赏你了。” 加了料的酒?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凛凛要起身,长公主却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让凛凛感到疑惑,难道此间别有内情? 连周帝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眼神凌厉地看来。 随后,凛凛看见虞景抬起了睫毛。 她看见他掩在睫毛下的淡色瞳孔,像是冰窟里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寒冰,冷的让人窒息。 如此羞辱,他会怎么做? 会像对待她一样出手杀了这人吗?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们好奇,不仅好奇这酒中加的什么料,更好奇虞景喝了这加了料的酒,会变成什么样。 毕竟这样的羞辱,无异于把他的尊严像狗一样践踏。 第14章 引火自焚 和风阵阵,金铎轻响。 殿外忽地涌起狂风,将殿门吹得咯吱作响,藏在暗夜中的影子像邪魔异兽,踏破了宫内惨白的月光。 众人被这动静惊了一瞬,再一回神望去,虞景脸上竟挂上了浅淡的笑容。 他五官精致,天生笑唇,整个人看起来漂亮又温和,明明是个男子,却像女子一般在耳廓上戴了一枚圆环,看起来竟毫无违和感。 这种干净与堕落、矛盾又危险的感觉迅速俘获了在场大多数贵女的心,她们忍不住发出赞叹,眸子里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为何要如此为难他?就因为他是夏国质子吗?” “是啊,吴公子未免欺人太甚……” “嘻嘻,吴公子可比虞质子差远了,我还从未见过比虞质子更妙的人呢。” “不说那一手琴技,就只说这一张脸,不知要将我们大周多少男子比下去呢!悄悄说一句,看着吴公子的脸,本郡主都吃不下饭……” 贵女们的议论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吴永昌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用精彩来形容了。 可偏偏对方是亲王府的郡主,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吴永昌气急败坏:“你这个夏国来的贱奴,装什么腔拿什么调?你到底喝不喝?” 他快没有什么耐心了,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大。 虞景冲他诡异一笑:“好啊,我喝。” 吴永昌呼哧呼哧笑起来,满脸的肥肉跟着抖动,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望。 只是,他还未将杯中的酒水灌进虞景的嘴里,就觉得手背上有些发痒。 单单痒就算了,还疼,像是有钢针要从他皮肤里钻出来。 他随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只见手背上不知何时覆了一层灰黄相间的硬毛。 那层硬毛还在不断生长,正在往他的小臂蔓延。 他吓得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便掉落在地上。 酒液混着浊物淌了一地,渗入地毯中。 来不及管虞景,他只能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可仍旧不能阻止这毛发蔓延的速度。 他掀起衣袖,发现自己整条小臂都覆盖着属于兽类的毛发,连指骨都开始变形,慢慢生出尖锐的指甲。 吴永昌看着自己快要变成兽爪的手,简直目眦欲裂,这、这分明,分明是…… 他怒视着虞景:“混账东西!你对本公子做了什么手脚!” 虞景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他不疾不徐地反问:“众目睽睽之下,景哪敢对吴公子做手脚?” 吴永昌没时间再往下想了,他手脚并用地朝台阶上爬去,冲着人群大喊:“父亲!孩儿的手!快救救孩儿!” 吴永昌的父亲忠义伯也在席间,闻言快速奔出来,见儿子这般怪异模样,又掀起他的衣袖看了一眼,脑子顿时嗡了一声。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吴永昌这是怎么了,可是来不及想太多,忠义侯一把拔出了身旁侍卫腰间的佩刀。 利刃唰地一声出鞘,惊醒了席间醉生梦死的众人。 “忠义伯放肆!” 天子身侧的内侍尖声呵斥:“竟敢在陛下面前拔刀!” 忠义伯一愣,瞬间生出的勇气霎时间就泄了一半。 他明白,这一刀若是砍下,他们今晚的计划将会彻底暴露。 一边是苦苦哀求的儿子,一边是疑窦丛生的天子,忠义侯咬紧牙关,劈手斩下。 一道血光飞溅而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吴永昌杀猪般的嚎叫声。 众人定睛一看,地毯上躺着一条手臂,那手臂以诡异的弧度弯曲着,看着像是什么兽爪。 而吴永昌正倒在地上哀嚎,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捂住被砍去手臂的肩膀。 然而,手被砍断了也无济于事。 他不停地吐着血,更多的毛发从他的皮肤里生长出来,顷刻间便覆盖了他的脖颈,乃至脸颊。 离得近的几位公子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妖、妖、妖怪啊!” “救命!吴公子变成妖怪了!” 这血腥的一幕太过可怕,席间的贵女们纷纷尖叫起来,胆小的吓得抱成了一团,钻进了榻几下,胆子大些的,便已经开始往殿外跑。 燕洵的父亲晏清王立刻靠近周帝,拔出长剑,厉声喝道:“天子近卫何在!护驾!” 吴太妃看着这一幕,一脸不敢置信,猛地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了长公主。 凛凛正站在长公主身边,抬眸,与她疑惑的目光对个正着。 果真让她猜对了,看来吴太妃的计划中,妖化的应该是长公主才对。 吴永昌断了一臂,身体的妖化却未曾停止。 他逐渐变成了一只身达九尺,浑身披着灰黄色的毛发,生着利爪和长尾的黄鼠狼。 同长公主在上一周目时妖化的模样毫不相似,吴永昌是真正变成了发狂的野兽。 混乱中烛台倾倒,宫灯从屋顶掉落,点燃了帘帷和地毯,四周燃起大火,顷刻间就窜上了大殿的屋顶。 权贵与宫人们尖叫着逃离。 “阿凛!你没事吧?” 燕洵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一脚踹开了两个不知死活想要用公主当挡箭牌的胆小官员。 凛凛摇头,见他负伤,连忙拿帕子帮他止血。 恰逢此时,吴永昌再度发狂,连伤数人性命,凛凛摸出符箓,正打算出手,突然听见周帝的声音。 “左右近卫听令,保护两位公主!” 场内大乱,人人都只顾着自己逃生,周帝却推开所有人,大步朝着凛凛走来。 他一把将凛凛推入长公主怀中,“阿姐!这里危险!快带凛凛离开!” 他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连手都在抖。 周帝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凛凛体质特殊,极易招受妖魔觊觎,虽然有琉璃心盏护体,但凡事没有绝对,他绝不允许她在他面前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外。 长公主如何不明白自己弟弟的顾虑,她立刻拉着凛凛的手,“走!” 凛凛忙道:“姑姑,我可以……” 长公主打断她的话,“别逞强,你父皇早有布置!” 场面愈加混乱,周帝没有半分退缩,果断下令:“黑衣弩准备!” 紧接着,凛凛便听见冷硬的机甲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殿四面的门窗均被打开,无数黑衣甲士手持弓弩结成阵型,密密麻麻的箭矢闪烁着寒光,皆对准了已变成巨大黄鼠狼的吴永昌。 这些不是普通箭矢,而是缠绕着诛邪法术的箭。 这次轮到凛凛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还不止凛凛一人,吴太妃惊骇地跌坐在座位上,脸色青白交加。 他,他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计划的? 忠义伯似乎也是吓傻了,他缩在角落中,抱着头瑟瑟发抖,只一双眼睛,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那已经妖化的吴永昌。 待瞧见了高台上的吴太妃,忠义伯双眼猛地一亮,他爬过去,抱住吴太妃的腿哭喊:“太妃娘娘!您不是说今日的计划万无一失吗?永昌他为何变成这样!我们吴家绝后了啊……” “住口!” 吴太妃气急败坏地将他一脚踹开,一抬眼正对上周帝凌厉的视线。 “什么计划不计划的,哀家不知!怡芳,伯爷糊涂了,将他打昏带走!” 谁知,还未等怡芳动手,周帝威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慢着。” 第15章 傀儡丝 原本已离开天心殿的凛凛、燕洵和长公主几人在冷宫附近再度遭遇了已经妖化成黄鼠狼的“吴永昌”。 它看起来好像没受什么伤,一双红的诡异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似乎随时都准备扑上来。 远处的天心殿已然火光冲天,但“吴永昌”出现在此处,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周帝是否出了什么事。 “青龙卫听令,击杀妖物,保护两位殿下!” 天子近卫的职责是保护周帝,其中不乏周帝心腹,为首一人面色凝重,当先一步率领众侍卫提剑砍去。 可对方毕竟是身高近九尺的妖物,一双利爪犹如钢刀,皮毛坚硬无比,长刀砍在上面竟然只划出一串火星。 青龙卫首领落地,以刀支撑身体,喘息道:“怪不得埋伏在天心殿的黑衣弩没有困住它,竟然如此强悍!” 可凛凛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不对,它不是吴永昌,它没有断臂!” 被凛凛一提醒,众人才发现这只“吴永昌”四肢健全,毛色似乎也同殿内的“吴永昌”有些不同。 “吴家这是捅了黄皮子的窝了吗?怎么这么多黄鼠狼?” 燕洵先一步上前,挡在凛凛身前,“阿凛,你先带着长公主离开,我来拖住它!” 说着,他提剑就要上去与那妖物搏斗。 凛凛一把将头脑简单的燕洵扯回来,“回来,你不会法术,用蛮力与它斗,是想送死吗?” 燕洵看看手里的三尺长剑,再看看浑身妖气弥漫血气冲天的“吴永昌”,泄气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此时的他万分后悔,他为什么要在老爹要求他修习术法时偷懒睡觉,还跟着那帮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呢? 现在好了,傻眼了吧,只能看着凛凛一个女孩子家面对危险挺身而出保护他。 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此刻简直羞愤欲死。 凛凛定了定心神,快速将当前进度存档。 紧接着,她摸出腰间的符箓,手腕利落地抖出一截雪绫。 察觉出她要做什么,青龙卫首领立刻指挥侍卫们将妖物团团困住,雪绫如飞花穿蝶,紧紧缠住了妖物的后肢,限制了它的行动。 与此同时,金色的符箓在半空中炸开,淡青色的诛邪法阵自妖物脚下缓缓升起。 天罡诛邪阵是姬千凛的师父鹤知夜自创的独门秘法,被困于法阵中的妖物防御和攻击力都会降低50%。 凛凛手中这根雪绫怎是姬千凛的贴身武器,她从小就在练习如何使用它,如今已能够做到心随意动,如臂指使。 还有这些符箓,要想发挥它的最大攻击效果,非得配合诛邪符使用不可。 幸亏凛凛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回忆了一遍平时玩游戏时所使用的技能,才能领悟姬千凛的符箓使用方式。 凛凛随手抛出一张符,这张符她记得,名叫惊雷符。 就是这张符,上次给她放了几朵烟花,让她成了虞景的笑料。 凛凛本也没指望它能发挥多么大的威力,可没想到,这道符刚一抛出去,九天之上突然炸响惊雷,一道雷光照亮夜空,青天霹雳落下,瞬间将正在发狂的黄皮子精劈成了一块焦炭。 腥骚的恶臭传来,众人沉默了一瞬,紧接着疯狂作呕。 燕洵边吐边吐槽:“这黄皮子到底吃了什么,怎么这么臭啊!” 惊雷符召唤的雷光不止这一道,大约又落下了三四道,直到将那黄皮子精劈的皮开肉绽,生息断绝才停止。 凛凛着实是没想到这道符如此好用,不光长公主和燕洵,连这些武功高强的天子近卫都看呆了。 燕洵反应过来后激动的语无伦次:“阿凛,你可真厉害,你师父还缺儿子……呸徒弟吗?我想拜师!” 凛凛本想开两句玩笑,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远处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传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算小,又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打算隐蔽行事。 大周皇宫极大,气势恢宏,但数年前一场大火几乎焚毁了半座周宫,如今他们身处废墟附近,来时的路又被堵上,这是与冷宫交界的地方,人迹罕至,但只要穿过这条宫道,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倒下了一个“吴永昌”,会站起来数十个“吴永昌”。 黑暗中黑影幢幢,数十个大小各异的诡异影子开始朝他们快速移动。 漫天的妖气浓郁的令人几乎无法呼吸,凛凛示意众人用布巾捂住口鼻,以防吸入过多的妖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 月魄静静散发着辉光,月光如水一般将废墟寸寸照亮,也显出了这些妖物的身影。 它们受满月召唤,纷纷现身。 地上匍匐着爬过来一样东西,凛凛低头一看,竟是人首蛇身的怪物,人已经死了,面孔青白僵硬,眼珠子被挖了,蛇身却还能灵活游动,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长公主面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那人首蛇身的怪物看了半晌,忽然出声道:“这是……是潋月宫里失踪许久的宫女!” 紧接着,青龙卫有人认出来其中一个半张脸被毁,身体化成灰狼的妖物是朱雀营的小赵。 还有人认出一条蜥蜴怪是一个小太监。 涌出来的半人半妖的怪物,总有那么几张熟悉的面孔,皆是在宫内莫名失踪的宫女内侍,或者侍卫。 长公主顿觉惊骇:“废墟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妖物?本宫跟陛下竟然半分也未察觉!” 她越想越后怕,究竟是谁在这么大一片废墟中弄了这些个东西? 想到弟弟日夜与这些妖物为伴,她就觉得心口直冒冷气。 若非今日虞景主动要求进宫面见周帝,以自身作饵,揭露吴家的阴谋,她还不敢相信宫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燕洵更是大受震撼。 他已知晓吴永昌变成那般模样说不定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比如说妖物的妖丹。 平日里,他因情报需要混迹各大秦楼楚馆,也算见多识广,他此前就听说过,将妖丹种入活人体内,可以将人变作半妖形态,供权贵取乐。 不过他也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半妖形态的男子或女子。 不过他想,人与妖始终不同,普通人若被种下妖丹别说妖化了,恐怕连活着都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如今,眼前出现了那么多半人半妖的东西,恐怕,都是些化妖失败的失败品。 好在,这些东西看着可怕,战力却没那么强。 凛凛再次出手,同先前那样,了结了这帮妖物。 大家知道时间紧迫,立即踏上了离开的路,可不待众人开始放松,更加不同寻常的动静再次出现。 “还有完没完?!”凛凛烦躁的想要骂人。 “这、这次不是……”燕洵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言简意赅:“是它们又活了。” 凛凛转身,定睛一看,有数道丝线一般的东西钻进了明明早已死去的妖物体内。 紧接着,那些妖物就似再度活了过来一样,四肢僵硬的朝她爬来,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森冷的月光下,肉眼可见那一条条丝线闪烁着银光,像傀儡丝一样缠绕在妖物们的身上。 凛凛立刻蹙紧了眉,这丝线,她好像在刚进入游戏中见过。 第16章 怎么证明你是人,不是妖? 为了以防万一,凛凛再次将当前进度存档。 她飞身踏上一块巨石,挡在众人面前:“你们先走,我来对付它们。” 燕洵犹豫:“可是……” “别废话了,快带我姑姑走,去找我父皇!” 她的语气果决,不容人拒绝,燕洵与长公主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 青龙卫一旁护驾,燕洵用起了轻功,背着长公主一口气狂奔了数百米,见后面始终没有妖物追来,很是狐疑: “奇怪了,明明我们的目标最大,那些妖物怎么不追我们?” 长公主闻言,若有所思起来。 - 这边。 凛凛好不容易烧掉了那些被操控的傀儡,确认它们不会再追来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手中的符箓只剩下一张,雪绫也变得破破烂烂,几乎都无法使用了。 头顶的圆月还在变色,并渐渐变成了古铜色。 夜色越发阴暗,凛凛走在废墟里,心里有点毛毛的。 周帝子嗣不多,嫔妃也少得可怜,这空置了大半的后宫就逐渐变成了冷宫,再加上这方圆数里的废墟,倒成了妖物聚集和藏匿之处。 这里这么大片的废墟是怎么来的?为何她从未听姑姑和周帝提过? 还有这些妖物,是谁弄出来的?为何会藏匿在宫内? 这些疑团一个接一个地盘旋在她脑海内,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凛凛原本就对殿中吴永昌突然妖化一事感到不解,想来想去,她还是怀疑这是虞景计划中的一环。 毕竟,她看过的虞景半妖的模样,说不定,他也有这样的力量。 但恐怕,这是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却恰巧被她得知了。幸好,如今一切从头开始,他也没必要追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正在这时,凛凛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那声音很轻,很缓,几乎无法察觉。这说明对方要么妖力深厚,要么镇定无比。 是控制这群妖物的人吗? 一道纤长的影子慢慢出现在她身后。 凛凛垂着眼眸,看着身后愈发接近的影子,袖中突然滑落一柄匕首。 这是燕洵离开时塞给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黑影慢慢逼近,凛凛猛地回头,出手如电,迅速钳住了那东西的脖颈,把对方整个都按在了废弃的破墙上。 那东西撞在石壁上,痛的闷哼了一声。 瞬间陷入黑暗中的凛凛暂时无法视物,她只能察觉到对方的皮肤触感柔软冰凉,没有毛发,像是人类的皮肤。 虎口似乎压到一处凸起,大概是她太过用力,对方忍不住吞咽了两下。 喉结上下起伏,果然是人。 还是个男人。 可不管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正常人! 正当她准备扬起匕首了结这人的性命时,对方抬起了脸。 “是我。” 再次面对这张脸,凛凛仍然愣了一下。 他仰起的脸恰到好处,正好被一束月光照亮,能让她清楚地看见他眉眼。 那双似乎藏尽天下风流的桃花眼,拖出流畅漂亮的眼尾,皓月清辉落进他的眼中,他似乎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极尽乖巧。 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无声启唇:“公主殿下,我是景。” 是虞景。 是她的攻略对象,那只杀了她好几次的男狐狸精。 凛凛翻转手腕,用匕首抵住了他脆弱的脖颈:“怎么证明你是人,不是妖?” 他又是一笑,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一般滑动了一下喉结。 “公主殿下想让景如何证明?” 他的声音缓缓地在暗夜中流淌,光听这声音,耳朵都是一种享受。 虞景的确生的很美,属于病弱美人那挂的,笑起来也真的摄人心神,但凛凛没有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也没有松手,反而做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动作—— 她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忽然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的呼吸近到纠缠在一起,心跳声在黑暗中愈发明显。 面对如此绝色,凛凛心湖未乱,却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紧接着,她将手放在他了背部的腰眼上方。 察觉到他要反抗,凛凛用力用刀刃压住他的皮肤:“别动,再动我杀了你。” 少量温热的血液从刀刃下涌出,少年的呼吸轻颤,背部立刻崩的笔直。 凛凛的手指却没有停,她按住他的脊椎骨,从那里一直往下摸,直摸到他的尾骨附近。 没有尾巴。 但是手感相当不错。 凛凛挑眉,没想到他看着瘦,这里却这么有料。 可是月圆之夜,万妖显形,他不是狐狸精吗,怎么会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 半晌后,凛凛松开他的脖颈,淡淡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妖。” 虞景耳根红透了,他羞涩地垂下睫毛,腼腆地低声:“我不是。” 凛凛看着他:“不是就好。” 他又道,“多谢公主饶我一命。” “不必客气,你刚才也救了我姑姑。” 眼前的少女神色不明,虞景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能笑着点头,长长的睫毛微低,彻底掩盖了那双桃花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 兵荒马乱的皇宫中,到处都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长公主姬长玉被燕洵扶着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不好,我们中计了,它们是冲凛凛而来!” 燕洵的心猛地提起来,“长公主何意?” 姬千凛身怀纯净之血,令天下妖魔趋之若鹫,这些妖物如今正是强弩之末,不知躲避伤害,反而拼了命的要攻击凛凛,看这架势,显然是要与凛凛同归于尽才肯罢休。 可同时令长公主疑惑的是,凛凛明明有琉璃心盏护体,又为何会被妖物们发现? 古籍上曾有记载,世间有至纯至净之心,名曰琉璃心,将琉璃心制成琉璃盏,置于体内,可守护元神,蕴养神格,妖魔不近,百邪不侵。 当年姬千凛危在旦夕,性命不保,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这件宝物。 只是这琉璃心极为难寻,她为了救凛凛,动用了姬家秘术,还酿成了永远都无法挽回的大错。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能让如此程度的妖物看透凛凛的纯净之体,这本身就让人觉得奇怪。 除非…… 除非是琉璃心的主人在这里! 可琉璃心的主人,当年那个孩子,他……难道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长公主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而失去血色,她倒退一步,身体差点瘫软在地上。 “快去找她!” 她抓住燕洵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声嘶吼着:“快去!她有危险了!” 第17章 他会不会暴露他的真面目呢? 血月凌空,妖气弥漫,黑暗中到处都是一闪而过的诡异黑影,一会儿歌唱,一会儿哭泣,其中还夹杂着妖物的桀桀怪笑声。 荒废的宫道上堆满了落叶,阴森气息将整片大地笼罩。 凛凛轻手轻脚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悄声问:“你不是在天心殿,怎么会来这儿?” 凛凛对虞景突然出现在这里表示疑惑,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看起来像是信了他的话,但其实心里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 事实上,她也随时可以读档与他错过,不走这段剧情,但是,她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主动找上她。 虞景不像她看过的那些攻略小说中的男主那么好接近,他无疑是残忍的,甚至是没有感情的,凛凛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攻略他,只能先从剧情线入手。 她总得先弄明白,他的自毁值为何会这么高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为何会对即将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信誓旦旦地说只有她一个穿越者,她甚至都要怀疑他也是游戏玩家了。 虞景原本在看外侧,闻言慢慢转过脸,轻声回答她:“回殿下话,景也是误打误撞才闯入了这里,方才见殿下诛杀妖物,便躲在一边,见没有危险了才出来的。” 凛凛听了,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躲。” 虞景听了,似乎是笑了一声。 等凛凛看过去的时候,也只能看到那张模糊的脸和黑暗中微微闪烁的眸子。 他声音很轻地慢慢解释:“景自认为不是这些妖物的对手,也没有殿下那般的实力,若是贸然闯出来,恐碍手碍脚……” 他说到这里,垂下头来,脸上的神色更加瞧不清楚了。 “请殿下恕罪。” 凛凛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有一点错不了——他真的很会装。 长公主在之前来的路上已经将虞景为何进宫之事告诉她了,长公主说,虞景愿以身作饵,揭露出吴太妃联同他人谋反的真相,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换取他的人身自由。 难怪在大殿上受那般羞辱都面不改色,面对妖化的吴永昌时还有心思反击,甚至刚才,她分明都已经按住了他的命门——他若不是演技派,还能是什么? 可即便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凛凛也没办法杀了他,谁让她的攻略对象就是他? 凛凛只觉她的攻略之路道阻且长。 不知现在换攻略对象还来得及吗? 凛凛不动声色地落后了两步,让虞景走到了前面。 她快速将当前进度存了档。 新的进度取代了原有进度,存档图片变成了虞景高挑修长的背影,头顶是一轮血月。 匕首从袖口滑落至她的手心,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的后脑勺来一下,看看剧情如果没有他,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她才不相信他是真的误打误撞就出现在这里。 可是他好像真的有些高,凛凛手上比划着,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能否一击而中。 然而就在这时,虞景忽然转过身来。 凛凛没有察觉,抬起脸时正好对上他居高临下看来的视线。 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 “看什……” 凛凛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察觉了,心跳忽地就慢了一拍,正要掩饰,就见他在唇边竖起了食指,对她轻轻嘘了一声。 “……殿下,有没有听见附近有什么声音?” 声音? 凛凛方才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周围确实有些不对。 她快速扫了一眼周边,糟糕! 就在她跑神的片刻功夫里,两人居然走进了一个类似于迷幻阵的地方。 一阵诡异的咯咯哒哒声传来,伴随着大口咀嚼硬物的声音。 就在离两人不远处废墟旁,几个人模妖样的妖物蹲在地上,正在吃什么东西。其中一只眼神空洞地看过来,凛凛注意到,它手中的,赫然是半张人脸! 凛凛当场就绷不住了,一头扎进了虞景的怀中。 她知道这个游戏有些血腥和恐怖,但是图片和亲眼所见根本就是两回事。 无论她怎么告诫自己把眼前的一切当成游戏,眼睛都会告诉她,这是真实的。 虞景似乎也吓了一跳,半晌后,才轻轻拍了拍凛凛的肩。 “公主殿下……怎么办?” 虞景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不冷不淡地响起,凛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害怕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将虞景当成了安全的庇护所。 她猛地退出虞景的怀中,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杜若香。 奇怪了,为何身体的本能认为他是安全的? 凛凛没时间想太多,忍着胃里的不适去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个迷幻阵颇为简单,很好破解,稍稍分析一下,就能找到生门所在。 她只有最后一张符了,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凛凛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块趁手的石头。 “待会儿,我数三个数,你跟着我跑。”凛凛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看向那个废弃的月亮门,“终点是那里,穿过门洞,我们就出去了。” “好。”虞景点头。 “三。” 她缓缓起身。 “二。” 掂了掂手里的石头。 “一!” 猛地朝两人要逃的反方向扔了出去。 黑暗中很快便传来石头落地的声响,几只妖物察觉到动静,不约而同放下已经吃的差不多的血肉朝黑暗中奔去,两人立刻朝生门跑去。 这里到处都是废墟和碎石,在这种地方奔跑跟现代的跑酷差不多,幸亏凛凛从小锻炼身体,经常参加跑酷运动,很快,她就将虞景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等她到达月亮门的时候,虞景还没有追上来,但是,妖物们已经察觉到虞景的所在了。 它们速度极快地从四周包抄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凛凛原本想冲出去救他,可心中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想看,生死存亡之际,他会不会暴露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那些暗地里操纵妖物的傀儡丝。 第18章 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 虞景没有看她,大概也知道凛凛不可能来救他,他只是笨拙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与这帮妖物对峙。 一只蹲在地上观察他许久的蛤蟆妖忽然跳起来直朝他的脸扑去,虞景没有慌,立刻抬起手臂挡住它生满尖牙的血盆大口。 利齿切入皮肉,血液很快渗透了他的白色外衫,虞景狠狠蹙眉,他生出一股狠劲,捏住那尚未完全化成蛤蟆的人的脖颈,用力往外扯。 “嘶啦”一声,布料连同皮肉都被撕下一大块下来。 血流如注,少年漂亮的脸立刻变得惨白。 可是,这还没有结束。 血腥气立刻引来了另外几只妖物的反扑,他们一股脑地冲了上去,看这架势,似乎要将他完全撕碎。 虞景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先前还占了一点上风,很快,他手中的木棒被妖物咬碎,腿也被一只蜥蜴妖咬住,血再次染红了他的裤管。 【自毁值+1%,当前自毁值91%】 【自毁值+1%,当前自毁值92%】 系统在凛凛脑海中不时发出警报声,要求她保证攻略对象的人身安全。 凛凛手中捏着最后一张符箓,犹豫着要不要上。 “慢着。” 其中一只蛇妖忽然出声。 那蛇妖明显是个头目,她摆动长长的尾巴,慢慢靠近虞景,盯着他的脸看了会,道:“小公子,我识得你,你是曾经住在冷宫附近的夏国质子。” 虞景捂着伤口,苍白着脸,没有说话。 那蛇妖在他周围游走了一圈,又道:“我们对你的血液不感兴趣,只要你告诉我们,刚才跟你在一起的女人在哪,我们就放过你。” 凛凛虽然离得远,但蛇妖的声音还是顺着带血腥气的风飘了过来。 凛凛本可以就此离开,可她没走。她站在虞景能够看到她的角落,冷冷地注视着他。 虞景他会为了求生,告诉蛇妖她的所在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虞景还是没有出声,甚至都没有朝凛凛藏身的地方看过一眼。 “不说话?” 蛇妖显然已经有些恼火了,她摆动尾巴游到他身前,屈起食指想要碰一碰他那张雪白的脸孔,却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蛇妖顿时咬牙切齿:“听说玉京城的达官贵人最爱你这张脸?” 她张开手,手中出现一根鞭子,狠狠地朝他脸上甩了一鞭。 “说不说!” 少年被打得背过身去,半晌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等他再抬起脸时,凛凛看到他雪白的面颊上被抽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狰狞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凛凛听见系统提示:【自毁值+1%,当前自毁值93%】 虞景这才咬着牙发出声音:“……我……不知道。” 之后,无论蛇妖怎么用鞭子抽打他,他都只有那几个字:我不知道。 但是,虞景的自毁值一直都在上涨,片刻之间已经从93%涨到了97%。 蛇妖打累了,丑陋的脸抽搐了几下,慢慢趋于平静。 “杀了。” 一旁的狼妖早就暴躁不已了,它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对着虞景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自毁值+2%,当前自毁值99%】 [读档成功] 就在狼妖准备从地上搬起大石的时候,看见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掉落在它眼前,那东西冒着白烟,看起来很像一枚鸡蛋。 它好奇地碰了一下那鸡蛋,谁知那鸡蛋竟然轰然爆裂,浓密的、惨白的烟雾翻滚着席卷了整片地面。 紧接着,它的双眼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剧痛无比。 “啊!”它痛苦地嚎叫出声。 妖物们被烟雾熏到眼睛,顿时泪水涟涟地抱头鼠窜,浓密的烟雾阻隔了它们的视线。就在它们失去判断力的时候,一道淡绿色的风忽地刮过,地上已然没有了虞景的身影。 - “别出声。” 凛凛压着虞景的肩趴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他们挨得十分近,虞景身上飘来的血腥味令她频频感到不适。 他要动,她的手忍不住用力在他的腰上压了压。 如此一来,他便不再动了,可原本闭着的眼睛不禁弯起了起来。 [好感度+1] 这种时候涨好感度? 凛凛偏头看他,觉得他脑子有病。 刚才都差点死了,还被她的烟雾弹熏得直掉眼泪,这时候还能笑出来,真不知他是不怕还是心大。 “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 他没有出声,却用口型告诉了她他在说什么。 凛凛:“……” 她面无表情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放在他背后的手像报复一样用力按压了一下他的伤口。 少年喉间溢出吃痛的闷哼,娇柔宛转,传到凛凛耳朵里,令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娇。 可痛完过后,他又像发病了一般再度勾起了唇。 [好感度+1] 凛凛无语了。 如果不是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下,他估计还能笑出声来。 果然变态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就这么轻易就涨了2点好感度,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先看看再说。 好不容易等那些妖物失去了踪迹,凛凛从地上爬起来,给虞景简单处理了一下外伤的伤口。 她身上没什么东西,便随意洒了点止血药粉,再用从他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只是他脸上那道血痕看起来太过吓人。 也不知会不会留疤?凛凛想,如果是男主的话,应该不会留疤吧? 虞景自始自终都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伏贴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正当凛凛准备扶着他起来时,身下的土堆突然变得松软。 大喜变大悲,就在转瞬间。 虞景还未反应过来,身下一空,便毫无预兆地摔了下去,紧接着,凛凛也跟着滑落进去,与他撞在了一起。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凛凛一把抱紧了他的腰。 她感觉虞景似乎顿了顿,可很快天旋地转,两个人抱着对方从地洞向下滚落。 混乱中,凛凛的后脑勺不知在哪磕了一下,痛呼出声,紧接着,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脑。 落地的时候能察觉到地面松软,都是沙土,两个人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这铺天盖地的黄土,几乎要将他们都掩埋了。 凛凛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土,一边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哪个缺德玩意儿,好端端地做什么陷阱,差点把老……本殿下给活埋了!” 骂够了,她才摸索着将虞景从土里拉出来。 虞景似乎比她更惨,几乎成了个土人。凛凛难得看见他出糗,心情顿时愉悦了几分。 他们掉落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密道,这里光线很差,幸亏凛凛带了能够照明的火折子,但火折子的光线太过微弱,仅能照亮她身前的一小片地方。 虞景的眼睛刚才被烟雾熏得暂时睁不开,便跟在她身后,走的很慢,呼吸平稳而缓慢。 凛凛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推测这下面可能有水,便头也不回地说道: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重新帮你包扎一下。” 她目力不错,在如此暗淡的光线下,还能勉强看得清脚下路。 虞景慢慢地在她身后回了个嗯。 他还挺乖的,凛凛想。 恐怕真是剧情中姬千凛那个没脑子的胡乱拿主意去虐待他才让他决定自毁的吧。 只要她从现在开始好好攻略他,是不是就能轻松拿下他了? 第19章 你可以同燕洵那般,叫我阿凛 系统说,如果能成功攻略虞景,就能换取奖励,这个奖励不是金钱,而是一个心愿,说不定可以让妈妈醒过来。 想到老爸年逾四十就已经两鬓斑白的头发,她心里就堵得慌。 她原本有一个平凡但幸福的家庭,妈妈长得很漂亮,是个小有名气的电影演员,爸爸是武术指导,而她,是个无忧无虑的中学生。 然而,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三个人的一生,毁掉了一个幸福的家。 妈妈出事后,老爸在医院照顾了妈妈整整三年,之后就开始拼命挣钱,接比赛、当群演、当武替,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挣来的钱不仅要供她读书,还要负担妈妈高额的康复理疗费用。 直到她上了大学,理赔的钱才下来,对方不仅给出了三倍的赔偿,还承担了妈妈所有的康复费用。 没有了生活压力,凛凛强烈要求老爸换工作,他才乖乖收手,去一家少儿体能中心做了个挂名的武术教练。 彻底闲下来的老爸似乎老得更快了,她经常在起夜时看到老爸卧室里的灯还亮着,看见他戴着老花镜,一遍一遍地翻看妈妈的照片。 有时候,她还会听到卧室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但更多的时候,老爸都不在家,而是去康复机构照顾妈妈,十多天不见人影。 所以,凛凛被神秘力量带入游戏中时,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如何,而是自己的老爸,先是失去妻子,再是失去女儿,他一个人如何承受两份伤害? 她有必须回家的理由。 但是如果能让妈妈彻底康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去尝试。 坚定了这个想法的凛凛感到很轻松,她的脚步变得轻快,长长的发丝若有若无地轻抚在走在她身后的虞景胸口上。 虞景在黑暗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如果这时候有光,凛凛就能看见他的眼睛好好的,并没有烟雾刺激留下的红血丝,甚至还有几分妖异。 他毫不留情地拂去被风吹到他衣衫上的发丝,可隐隐作痛的手臂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手臂上被姬千凛用奇怪的手法绑了个蝴蝶结。 真难看。 之前的路已经堵死了,好在洞穴中还有空气流动,凛凛只能顺着洞内若有若无的气流往前走,她有些期待地想,走到头的话,会是出口吗? 她不清楚宫里为何会有这样一条密道,等出去了一定要姬千凛的父皇好好查一查。 这样折腾了一夜,外面恐怕已经快天亮了。 “刚才那个蛇妖说,你曾经在这冷宫附近生活?可见过这些妖物?”她头也不回地问虞景。 “回公主殿下,景刚来大周的时候住在离苑。”虞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谦卑中带着恭敬,最后,他嗓音低了低:“但是景没有离开过离苑。” 离苑就在冷宫附近,的确是虞景曾经住过的地方。 凛凛“哦”了声,这意思就是没有见过了? 凛凛表示怀疑,但想起方才他差点被狼妖砸死那一幕,凛凛又觉得他也许说的是真的,毕竟,如果她不读档,他就会真的死掉。 看来那些拼命追赶她的妖物,都是为了她的纯净之体而来。 这么一想,她就放心许多,只是仍然不能轻易相信他。 “如今就我们二人,你不必称呼我为公主殿下。” 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也方便以后的攻略,凛凛又道:“你可以同燕洵那般,叫我阿凛。” 虞景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声音平稳应道:“是。” 这时,凛凛才想起刚才脱险时忘记存档了。 虞景的自毁值达到99%的时候差点被狼妖用巨石砸碎脑袋,是她顶着系统崩溃的压力在最后一刻读档用烟雾弹救了他。 姬千凛的荷包堪称一个小型百宝囊,除了存放符箓,还放了烟雾弹这种奇门暗器,可惜,这样好用的东西也只有一个。 不过,用在虞景身上也不算心疼,总好过被系统强制送回公主府重新开始走剧情。 好在,这一番努力也没有白费,她如今与他有两点好感度,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乙女游戏中的好感度一般分为四个等级。 1~30代表普通关系;31~60是朋友关系;61~90则是恋人关系;至于91~100嘛,达到这个范围就代表你成了攻略目标此生唯一的挚爱。 但是,这个10分是极难获得的,有时候你刷剧情刷三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有时候又只需要一瞬间就达到满值。 这就很玄学。 如今他们又掉入了地洞中,她也不知到底是上面更危险还是下面更可怕,索性再次存档,至少目前是相对安全的。 存档图片是一片漆黑的地洞,整个画面仅有她面前唯一的光。 两人沉默着前行,空气越发变得湿润起来,耳畔的水流声也更大了些。 凛凛在墙壁上找到了废弃的火油灯,她尝试着将那盏灯点亮,温暖的火光充斥了洞穴,一条不算宽阔的地下河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条河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是应该很久远了。 这里还算安全,凛凛回头看了一眼虞景,只见他仍闭着双眼,头发上、睫毛上、还有那狰狞的伤口上沾了许多灰尘,谈不上多好看。 “到水边了,你去洗洗吧。” “是。” 虞景的嗓音低低传来,紧接着,他就摸索着走到了水边,伸出苍白纤瘦的手,捧着水洗起脸来。 凛凛走到他身边,故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确定他确实看不见后,她才转身过去打算也给自己洗一洗。 凛凛身上穿的是一条绣着粉荷的淡绿色齐胸襦裙,穿脱不是很方便,她便将衣袖整个卷起,露出两条细嫩雪白的胳膊。 在温柔的火光下,像是两块羊脂白玉,只不过那羊脂白玉上,生生多出来一条撕裂的口子,像凌虐过的伤痕。 凛凛一路上杀妖无数,心神紧绷,连胳膊上什么时候多出一条伤口都没有察觉。这会儿看见了,便开始觉得疼了。 叹了一口气,她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手帕,蘸了水,一点点清理伤口边缘的脏污。 她从小就怕疼,小时候被老爸逼着扎马步扎的双腿都快废了,偷偷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但想着此刻还有外人在,她便咬紧了牙关。 凛凛正认真清理着伤口,忽然察觉身后有邪异的气息逼近,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激起了一串冷意。 她猛地回头,看见虞景苍白的下颌。 第20章 害得他差点现出半妖形态 凛凛吓了一大跳,声音大了点:“干嘛突然到我身后,吓死我了!” 虞景像受了惊吓一般缩回手,立刻跪倒在地上。 “景的眼睛……看不见,只能通过气息寻找殿下所在,冒犯殿下了……”虞景声音颤抖,微微低头:“请殿下恕罪。” 原来是怕她丢下他自己离开了。 这小可怜。 不得不说的是,虞景的外表真的很有欺骗性。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长睫上凝着的几滴水珠,衬得他眉眼更加清澈,如冰如雪,一如他这个人,孱弱无依,摇摇欲坠。 只是,这般弱小又没有自保能力的人为何要拒绝姑姑提供给他的庇护呢? 凛凛再次开口时,语气不免带上了一分怜爱:“我就在这,你可以放心了。” 两人奔波了一夜,虽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但至少这里还是安全的,凛凛便想歇息一番再离开。 凛凛原本是个活泼话多的性子,只是妈妈出事后她便收敛了自己,如今想到妈妈有救,虞景又听话,心情轻松,话也不由得密了起来。 聊天可以增进感情,也可以让两个原本不熟悉的人快速熟悉起来,拉近距离。 随意问了虞景几句别的,她才状若无意地问:“我听姑姑说,是你主动要求面见我父皇,和他联手演了那出好戏,可是你怎么知道吴太妃要图谋不轨?” 虞景想了想,慢慢回道:“回殿下话,太妃如何,陛下心中自有评断,景不过是充当一枚棋子,祸水东引而已。” “棋子?祸水东引?” 凛凛捏着下巴,奇了怪了,怎么每次读档剧情都有些不一样呢?似乎被什么力量刻意引导着走到了如今的结果似的。 凛凛没再问,只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虞景便也不说话,只“闭目养神”。 姬千凛不知他眼睛没事,他便也乐于当个瞎子。只闭上眼睛的瞬间,脑海中又划过那两条雪白的手臂,和那殷红刺目的血。 似乎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那血的香甜气味,害得他差点现出半妖形态。 虞景面无表情地捏紧手指。 不一会儿便听见女孩子娇娇气气又嫌弃的声音传来:“真倒霉,这里又冷又湿,身上还这么脏,全是泥,真的好想念公主府里被窝,要是再有个暖床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 虞景低下头,觉得有点烦。 怎么会有女子这么能叽叽喳喳像只聒噪的麻雀? 休整好后,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凛凛发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有个手印,看样子像是要这样往里推才能打开。 凛凛转头看看虞景纤细的腰,决定还是自己来。 石门似乎就是普通的一道门,很容易就被推开了,也没有触发什么机关,只不过,迎面扑来的潮湿空气差点把凛凛熏个跟头。 这样浓烈的腐臭气息凛凛终其一生也没有闻过,她扶着墙壁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东西来,转头再看虞景,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 “你不觉得很臭吗?” “臭?” 虞景反问了一句,似乎又自嘲一般笑了下,“我曾经待过比这更臭的地方。” 说罢,就越过凛凛朝里面走去了。 凛凛张着嘴看着他没说话,等她再追上他的时候,便发现他站在密室的中央,一动也不动。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嗯。” 虞景冷淡地应了一声。 凛凛微微皱眉,是她的错觉吗?怎么忽然觉得他周身的气场同在外面时不太一样了? 凛凛抬起手中的火油灯,大概照了一下室内的环境。 不照倒好,一照之下竟然有些吃惊。 为了方便查探,凛凛点燃了墙壁上所有的油灯。 这分明是一处刑室,明亮的火光映出了密室中的全景,密室不大,但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刑具,墙上还有干涸了的血迹,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里是干什么的?皇宫里居然有这种地方?这些刑具看起来很古怪,你认识吗?” 凛凛一口气提出了三个问题。 “不知道。”虞景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不是住在冷宫里?” “殿下不也出生在皇宫之中?” “……” 小样儿,居然敢顶嘴了。 突然间,一股冷冽的风突然从凛凛的手臂拂过,凛凛打了个寒颤,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见了一线模模糊糊的微光,还是桃粉色的。 凛凛拍了拍虞景,指着那里:“你看那,好像有光,走,去看看。” 凛凛说完,提步便往那抹亮光处走去。 虞景没有立即跟上,他只是偏头看着少女的裙摆离去,唇角勾起了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危险的弧度。 离得近了,凛凛才发现这里挂着厚厚的浅粉色布帘,布帘上竟然还绣着花。 在石室里挂布帘,还是粉色的,里面总不能是女子闺阁吧? 更加剧烈的腐臭气息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凛凛闭了闭眼睛,手指搭在帘子上,一把掀开。 重重纱帘垂落,轻柔的光线倾泻而出,凛凛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光亮,才发现这里的确、嗯、怎么说呢、就像一座闺房。 还是那种充满情、色暗示的闺房,与现代某种酒店差不多。 地上铺着柔软的兽皮,但落了很多灰尘,走一步就灰尘漫天,凛凛不得不捂紧鼻子。 墙角一排架子,上面挂满了皮鞭手链脚链等许多她在某种禁片中看到过的说不上名字的道具。 石室的中央,是一张四面敞开的石床,床上铺着凌乱的被褥,但床的上方却悬挂着铁环与柔软的纱缦,其中一根纱缦断了一节,不知落到了哪里。 床榻的旁边,还有一张长凳。 凛凛仔细一看,这长凳其实也不能称作是长凳,凳子中间竟然只是一段横木,横木上却多出来一根圆柱形的硬木。 房间内的光,是从头顶上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上散发出来的,不够明亮,但是能足够让凛凛看清墙壁上画满的,男女交叠的春、宫图。 第21章 手无缚鸡之力?矫揉造作 凛凛吃惊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连形象管理都不顾了,活脱脱像能吞下一整个鸡蛋。 壁画的颜色还是鲜亮的,线条勾勒的流畅漂亮,能看出修建这间密室的人是花了心思的。还有那些器具,摆放的很整齐,看起来像是没用过的。 不知从哪个缝隙中漏出的风,拂动了层层轻纱。 随着轻纱的舞动,那壁画上的男女都似乎活了过来,他们衣衫不整,眉目含情,若有似无的喘息声像在勾人魂魄,引着凛凛去看他们交合的细节。 凛凛果真定睛去看,脑中飘过“原来如此”“带劲”“哦豁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居然还能这样”的弹幕,诸如此类,直到虞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看吗?” 凛凛猛然回神,差点扑倒在那“长凳”上,幸亏被虞景伸手拽住胳膊。 那只拉住她胳膊的手腕被夜明珠的冷光照着,苍白笔直,骨节分明,其上还有点点血迹,像白瓷上烧制了梅花图案。 凛凛脸色爆红,甩开了脑海中繁杂纷呈的邪念,站直了身体。 奇怪,刚才她是怎么了。 不过她更想问的是,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搞出这么……这么淫乱的东西? 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种话不该她说出来,于是,她佯装天真地问虞景, “这是干什么用的?” “你不知道?” 凛凛一愣,他竟然敢反问她。 “既然是密室,大约是某种刑具。” 凛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刑具?” 虞景暧昧地弯起了眼眸,并不是多么明显的弧度,只是那双桃花眼拖出的眼尾似乎蕴藉着无尽春色,让凛凛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公主殿下想知道它是怎么用的吗?” 他的声音很低,在这暧昧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招摇。 凛凛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她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用的? 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他吧? 眼前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她,弯起的眼睫看起来似乎有点危险。 凛凛的理智立刻开始回笼,她看着虞景的脸,直觉告诉她,如果她说个想字,他一定会亲自演示给她看的。 于是立刻拒绝:“不用了,我们还是快点找出口出去吧。” 虞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遗憾。 凛凛无能狂怒。 她究竟有多低估他的变态程度啊! - 密室不大,一眼就能窥见全部,凛凛在床底下找到了腐臭的源头。 应当是个死人,脚上还穿着黑色的靴子。 她不敢动,喊了虞景来帮忙。虞景似乎不害怕,很痛快地将死人从床底拉了出来。 她抱着石柱,早已做好了要吐的准备,却瞧见这死人竟是具干尸。 干尸身上还穿着内侍服,还是有品级的那种内侍。皮肤都风干了,看起来就像一具骷髅,辩不清楚面目,它的脖颈中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纱缦,似乎便是床上断裂的那截。 看来是被人勒死的。 凛凛思索了一下,大太监的尸体出现在冷宫下方的情趣密室中,好像很正常,又好像不太正常。 这个密室是干什么的?这个内侍又是何许人? 周帝的中宫空置多年,身边的嫔妃也没有几位,吴太妃顺理成章地代管了后宫,后宫与内务府的关系最为密切,如果是有品级的内侍,那么一定能在后宫叫得上名号…… “公主殿下看得出来他是谁吗?” 正当她捂着鼻子埋头苦思的时候,虞景的声音突然从她身侧传来。细小的气流拂动她耳边的碎发,有些痒痒的。 ……这人是不是有病?干嘛总喜欢跟鬼一样跑她耳边说话。 凛凛定了定心神:“……大概是这里的施暴者。” “哦?何以见得?” 凛凛翻了个白眼,暗骂他瞎。 “看装扮,这人应当是个有品级的内侍,身上没有伤痕,说明他多半不是被囚禁的人,你看他脖子上缠着的纱幔,是从那里断裂的。” 凛凛看向那满床凌乱的痕迹,说:“不过我猜测,他可能是被人反杀的。” 游戏中这样的副本实在是太常见了,但她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虞景低低笑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具干尸,眼中闪过晦涩难懂,又像是快意的光芒。 他伸出手,在那干尸的颈间比划着,好像在找什么能将它掐死的角度。 “你这是做什么?” 凛凛对他的动作表示不解,“见到尸体竟然不害怕吗?” “公主殿下不也不怕吗?还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虞景悠闲地收回手,看也没看身边的少女一眼。 “听说公主殿下在外修习术法,降过许多妖物,想必也杀过许多人吧?” 凛凛蹙眉,她怎么越发觉得虞景在挑战她身为公主的权威了?自从进了这间密室,他就像对她充满着莫名其妙的敌意,偏偏又委屈着自己与她说话,这是为何? “喂!” 凛凛想着就来气,忍不住上手打了他手臂一下。 “你这样说很容易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何况我确实没杀过。” “但我杀过。” 虞景偏过头看她,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半眯着,明明是三月桃花形状的,被长长的睫羽一压,生生多了几分暴戾的气息。 “我原以为自己下不了手,可是当我真正下手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杀人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很痛快,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虞景不以为意地说着这些话,室内暧昧的红光映在他脸上,衬着那道从眼角到下巴的鞭痕,妖艳绮丽,又凶神恶煞,像她看过的最美艳的刽子手。 凛凛呆愣愣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有一阵寒意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就在她开口之前,虞景忽然靠近她,与她的距离不过一只手掌,他们呼吸交缠,她甚至能看清楚他瞳孔里纤细的纹路。 他盯着她的眼睛,吐气如兰地笑了。 “骗你的,你也不必吓得脸都白了吧?” “骗我?” 虞景噗嗤笑出声来,这才后知后觉般害怕地往凛凛身后躲了一下,柔声道:“景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敢杀人呢?” 凛凛:“……” 倒也不必如此矫揉造作。 第22章 杀了她 就在凛凛到处找着离开这里的机关时,察觉到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像是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凛凛震惊地看着地面,“不会吧?这时候地震?” 话音刚落,意外就再次发生。 地面突然塌陷,凛凛没有防备,直接跌了进去。 裙摆翻飞间,凛凛看见虞景伸手要拉她,她尖叫着:“啊啊啊——别用你摸过死人的手来拉我!” “……” 虞景狠狠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再犹豫,跟着她跳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不长,却并不好受。等两人再次睁眼时,竟然看见了阳光、蓝天和白云。 本该是漆黑的地底,会有阳光吗?这也太奇怪了。 凛凛吐出了嘴里的草叶子,发现两人正巧跌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四周是疯长的植被,像原始森林般茂密的枝叶在天空中张牙舞爪。 不过走了几步,凛凛就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有刀剑、有铃铛,甚至还有一些白骨。 她弯腰捡了一把趁手的剑,一起身就对上树上垂落的一根巨型藤蔓。 她盯着这藤蔓看了半晌,呐呐道:“虞景,你看这藤蔓,怎么会动呢?” 虞景站在不远处,并没有回答她。 只是这时,那藤蔓就忽地游动了起来,一张血盆大口在她眼前出现,凛凛猛地抬手,把手中刚捡到的破剑塞进了它的大嘴中。 巨蟒一愣,双眼闪着暴怒的光芒。 凛凛大喊一声:“跑!” 她一把拉住虞景的手,带着他在丛林里飞奔起来。 可是,凛凛发现,在她跑的过程中,丛林也在移动,更多的妖物出现在她面前,竟然都是她在地面上对付过的那些。 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凛凛没有慌,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读档。 可是,预料中的“读档成功”四个字没有出现,凛凛回到系统界面,发现界面上的读档按钮显示不可用状态。 凛凛才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分明是一个被人特意创造出来的幻境。 幻境中没有时光流逝,世间一切法则在这里都不再起作用,所以,拥有时光倒流功能的读档金手指在这里也失去了作用。 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突破游戏的禁锢,创造出这样一处地方? 凛凛再一想,这恐怕根本就不可能。 纸片人就是纸片人,都是被剧情限制在框架中的数据,怎么会生出自己的思想,看穿这个虚拟的世界呢? 可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周围出现的妖物越来越多了。 “老天保佑,这是最后一张救命符了,希望管用。” 凛凛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符,咬破手指,以鲜血起咒,贴在虞景身后的大树上,并在原地凌空画了一个圈。 这是她最熟悉的防护结界,在姬千凛的记忆中,师父鹤知夜曾数次如此起阵将她保护在结界内,故而,如今由她做来,也分外熟悉。 可是,这样小小的一方结界,是庇护不了两个人的。 总有一个人要出去。 接下来,她会将他推出去吧? 虞景冷眼看着她手法生疏地操控着结界,嘴角的嘲讽尚未绽开,就见她一把捡起了地上的破剑,一脚迈出了防护结界。 她头也不回地叮嘱他:“你在这等着,这里很安全,不要出来。” 凛凛站在虎视眈眈的妖物们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来吧!” 不就是刷个破副本,大不了失败了重头再来。 她这辈子骨头硬的不像话,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 虞景从来不知聒噪又怕疼的她是如何提着那把破剑杀进妖物中央的。 她仗着自己还有点三脚猫功夫,提着那把破剑,在妖群中虎虎生风地舞动着,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汗水混着血液从她额头上流下,沾湿了眼睫,她回头看他的时候,明亮的天光落在她浅色的瞳孔里,几乎晃到了他的眼睛。 山谷里的风把头顶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眼前便是激烈的厮杀,他一个人手无寸铁地站在树下,可因着这张符箓,没有一只妖物敢近他的身。 虞景仰头,深深地嗅了嗅空气中浮动的香甜气息。 他一生中闻过许多味道,母亲怀里的奶香味儿,冷宫里饭菜的馊味儿,宫女身上的脂粉味儿,夏宫里酒池肉林的恶臭味儿,以及母亲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唯独不敢回忆的,便是这糖果般香甜的气味儿。 他曾经一度失去嗅觉,没想到成了半妖后嗅觉恢复了,似乎还变得更加灵敏了。 他便是凭着这个,找到了姬千凛,找到了他丢失多年的琉璃心。 姬千凛是天生灵体,身上那股香甜的血气尤其诱人,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的香味所吸引,有了想将其吞吃入腹的欲望,只是,想到她体内的琉璃心盏,他对她涌出的,更多的便是恨意。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眼前是一片如同泥沼般的黑暗。 就在这黑暗中,他看见自己拉住姬千凛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倒在眼前的血泊里,感受着她身体因害怕而剧烈颤抖,看她低声下气地向他求饶,求他放过她。 可是他怎么会放过她呢? 他会撕开她的衣襟,手指贯穿她的胸膛,掏出那颗属于他的东西。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充满恨意的声音:“姬千凛,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亲手毁了别人一生的人,有什么理由值得被原谅呢? 她拿什么来填补,他失去的一切呢? 五指虚虚张开,万千银色的傀儡丝自他脚下蔓延而出,虞景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杀了她。” 犹如魔咒灌入耳中,妖物们开始发狂了,它们像失去理智一般朝凛凛攻去。 凛凛原本就难以招架这么多妖物的围攻,一时之间难以分神查看虞景的所在,乍然听到这句话,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奋力挥出一剑斩开包围圈,眼神复杂地看向站在对面的少年。 果然是他。 还得是他。 是那个变态,是那个恶魔,是那个游戏中的超级大反派,是她要攻略的对象,他正看着自己。 是他要杀了自己。 从他别有用心地接近自己开始,就谋划着要杀了她。 看到凛凛惊慌失措的脸,少年淡淡地笑起来,他双眸微弯,那双冷淡的眼睑弧形变得有些深沉。 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是因为那一直礼貌又柔和的笑容突然之间变得具有攻击性了呢?还是因为他预判了她的预判,打乱了她的计划呢? 凛凛甚至看到他隐藏在额发下的眼睛,闪烁着晦暗又危险的光,显得阴森可怖,像某一种兽类,令人不寒而栗。 在她面前,他彻底撕去了那层伪装,变得危险、恐怖、犹如恶魔再临。 他看着她笑。 他的唇在动。 喧闹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混乱的声音,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是凛凛知道,他在不断的、几近疯狂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隐秘快感,还有一种偏执病态般的破坏欲。 一遍又一遍。 “杀了她。” 第23章 姬千凛,我真的很讨厌你 幻境里的天说变就变,就如同眼前那个魔鬼。 头顶上蓝天白云不再,密布的乌云遮满了天空,豆大的雨点迎面砸下来。 凛凛被这些半人半妖的东西层层包围,它们张着血色大口,尖利的牙齿上挂着恶心的碎肉,从嘴角滴落的涎液散发着恶臭,从地下伸出的腐烂手指拽紧了她的裙角。 “啊啊啊,你们这些丑东西别挨我!” 纵然早有准备,她还是大意了。 她设想了许多攻略失败的情景,可万万没想到,虞景竟然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消失。 他不是普通的纸片人,至少是觉醒了部分自我意识的纸片人。 凛凛一脚踹翻了一条蜈蚣精,用手里那把生锈的破剑刺穿了它的脑袋,恶臭的黄绿色体液溅在了她缀着明珠的绣鞋上。 凛凛再次发出尖叫。 救命啊,她恶心的都快吐了。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混淆了她的视线,令她每前进一步都艰难无比。 对面。 站在混乱之外的少年面容淡薄无瑕,桃花眼冷漠,裸露在外的脖颈白皙修长。 脸颊的鞭痕妖异,殷红的唇角肆意勾起,像饮了血。 他仅仅是站在那儿,神态无动于衷。 看见凛凛的手臂被蜘蛛精划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他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面对虞景无情的围杀,凛凛的好胜心也被彻底勾了起来。 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加令人心动的挑战吗? 可是,他能不能给她换种死法? 这种实在太恶心了啊! 倔强的她隔着妖群对他喊话,语气嘲讽:“好啊,虞景,你小子……做的真好。但愿将来,你不要求我。” “求你?” 虞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一抬手,所有的妖物都停止了攻击,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你知道吗?” 少年嘴角一翘,声音讥诮:“姬千凛,我真的很讨厌你。” 凛凛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又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虞景步出结界,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凛凛面前,绯薄的唇角微挑,他微微倾身,像之前在密室里那样时,靠近她的眼睛,凝视着她。 “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 凛凛警觉地盯着他,“你又在给我设什么套?” 他微笑着说,“放心,我不会故意为难你,这个问题你一定能回答得上来,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告诉你原因,怎么样?” 凛凛忍住想一剑捅死他的冲动,看着他在阴暗中变得有些深褐色的瞳孔,点点头:“你说。” 天色暗了下来,更加强烈的暴风雨在空气中酝酿。 少年身上清冽干净的杜若香气突然包裹住她,他离她很近。 昏暗中,她看见少年伸出冷白的手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一滴血,放入唇中品尝。 紧接着,他纤长分明的睫毛像是引诱般地朝她轻轻眨了眨,温热的气息几乎贴在她耳边。 凛凛下意识捏紧了粗糙的剑柄,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他嗓音低哑柔软,轻轻问:“我是谁?” “——姬千凛,说说看,我是谁?” 凛凛当然回答不出来。 因为在姬千凛过去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虞景这号人物。 虞景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得上来,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杀了她。” 妖物们再次活了过来,再次将她包围。 凛凛愤怒地盯着虞景缓步离开的身影,正在想要不要干脆弄死他,就听见系统在她脑海中发出提示: 【亲爱的宿主,您与虞景的[羁绊]已激活,是否立即开启副本?】 羁绊副本? 听起来好像是能离开这里的东西。 “开开开开开开!” 凛凛笑开了花。 虞景,你不是疯吗? 可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囚笼名为爱? 她已经等不及要看到将来虞景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了。 - 瓢泼大雨落下,少女的唇都泛着青紫,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冷得像一块冰。 但是很快,她就淹没在兽潮中了。 虞景藏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捏紧,用力的动作将手臂上的伤口崩开,他垂眸,看见手臂上她亲手绑的蝴蝶结,烦躁地伸手,将它生硬地扯下,丢在地上。 他在烦躁什么?是因为姬千凛吗? 他又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不仅是她,还有抢夺他琉璃心的那些人,连同他的生身父亲,那些侮辱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虞景冷下心肠,抬手取下了耳廓上的圆环。 等他再一抬眼时,妖群中已没有了那张脸。 - 狂暴的妖物们面对着晕倒在它们面前的少女露出了贪婪的本性。 它们毕生都难以企及的纯净灵体,就这样躺在它们面前,他们开始脱离傀儡丝的控制,争先恐后地逼近。 它们想嚼食她的血肉,吸干她的脑髓,将她全身的血液一点不剩地喝掉。 它们扑了上去,撕裂了她的裙摆。 可紧接着,它们就被一股爆裂的妖力击飞了。 方才操控它们的少年凭空出现在昏迷的少女面前,他已经妖化,黑发中露出狐狸的白色尖耳,九条代表他实力的尾巴在他身后轻舞。 “我让你们杀了她,没让你们打她的主意!” 他五指一攥,收紧了手中的傀儡丝。 一瞬间,血肉纷飞,不服从他命令的妖物被他毫不留情地绞碎的身躯。 其他妖物见状,瑟瑟发抖地后退,立刻遁走,钻入了茂密的丛林中。 没有妖敢惹这个疯子。 大雨有变得更加剧烈的趋势,虞景身上却半分都未沾湿。他已释放出被束缚住的妖相,长长的九尾在暴雨中像有生命般摇摆着。 躺在水泊中的少女看起来就要狼狈的多了,像是被暴雨打落在泥土中的花朵,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眼前的这一幕与他幻想中那个画面重合了。 看着她跌落污泥,看着她痛哭求饶,看着她被他掏出心脏,再痛苦死去。 这算不算报应呢? 他自嘲地一笑,强迫着给他种下妖丹的那个人恐怕也没想到,他给自己种下的是传说中的九尾狐的妖丹。 他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只可惜,从今往后,他一辈子都要受这无法自控的妖力的折磨,要么痛苦死去,要么死在捉妖人手中,从此不得善终。 虞景伸出手,一点一点挑开少女的衣襟。 皇家公主身份贵重,连领口上的绣花都用的是金丝,花朵是碎宝石串成,绿叶用流光溢彩的翠鸟羽毛点缀。 同样出身于皇家,他却连摸一摸这些绫罗绸缎的资格都没有。 “噗通、噗通、噗通……” 感应到属于自己的琉璃心,虞景的眼眸一点一点变得血红,隐隐约约的煞气不受控制般从他体内溢出。 衣襟下露出少女湿透的藕荷色肚兜,他微微别开视线,脑海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浮现那两根精致的锁骨,和她白皙细腻的肌肤。 虞景的手悬在了少女胸口上。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头顶的浓云被什么人一剑劈开。 第24章 小公主与小质子 “公主殿下!” 一道急促的呼唤从不远处的宫道上传来,“公主殿下,您等等老奴啊!”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眉清目清的小内侍拥簇着内侍总管李公公匆匆忙忙从假山后转出。 李公公焦急的目光四下一扫,待瞧见那处废墟时,脸色突然大变。 “哎呀糟了!” “殿下?殿下?您去哪了?您可别吓老奴啊!” 几个小内侍见状也是束手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公公气恼这几个干儿子蠢,踹了其中一人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那边找找。” 那小内侍脸色苍白地犹豫着:“公公,那边、那边是……” 李公公眼睛一瞪:“甭管是什么,殿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了!” 众人呐呐应是,一低头,往废墟里钻去了。 待众人散去,身着锦衣狐裘的小公主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鬼鬼祟祟地朝冷宫跑去。 冬雪初晴,幽鸟相逐,小公主蹬着鹿皮小靴子,在雪地里跑的飞快。 她今日要去见一个人。 冷宫深处有一处别院,那座别院名叫离苑,里面住着一个漂亮的小质子。 当年,因她一句戏言,要夏国最漂亮的男孩子来陪她玩耍,夏国的那位暴君便送来了这位小质子。 他来的时候才九岁,身量纤瘦,面似清雪,一双眸子总是微微敛着,睫毛甚至比她的还要长。 他不像夏国男子似的生得那般高大威猛,倒像个漂亮的女孩子。 小公主一见他就对他生出了好感,她想和他在一起玩。 可是,他却很冷淡,从来不理她。 另一方面,因着他是敌国质子的缘故,离苑外有重兵把守,若非陛下召见,无令不得出离苑。 所以,小公主想找他,只能换上小宫女的衣裳从宫内的废墟禁地绕过去。 那里没有人把守,而且很安静。 跑到一片废弃的荷花池时,小公主停下了脚步。 她看了看自己通身金贵的首饰,想了想,便将它们统统摘下来,丢进了水池里。 狐裘披风也不要了,谁家小宫女会披着披风呀。 到这时,她手中只剩下一个钱袋。 看着那些东西彻底沉下去,小公主才跑到离苑的围墙下,用力朝围墙里面抛去了五个铜板,才压低了嗓音喊:“阿九!阿九!”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男孩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雪地里。 女孩的声音像小小的银铃般越过高高的围墙落在院子里,也落入男孩的耳中。 几个恶奴揣着手,穿着合身的棉袄,坐在没有烧炭的屋子里吃茶,听到动静便狠狠地往外啐了一口口水。 一人顶着寒风缩着脑袋跑到围墙下,捡回了那五个铜板进了屋。紧接着,他就听见那群恶奴脏话连篇地骂他,下贱胚子、狐狸精之类的。 男孩垂眸,那口脏污的痰就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雪地上,同时,他看到了自己被打得青紫的手臂。 这样的生活,从他到了大周皇宫开始,每一日都在上演。 那些人离了故土,夏王又撕毁了盟约,视他们如弃子,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家,故而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一年来的日日夜夜,他被打的似乎麻木了。 “九殿下。” 一个恶奴慢慢踱步至他身前,蹲下来盯着他,不怀好意一笑。 “又有小宫女又来找你了,如果你不能从她身上弄点值钱的东西回来,今晚可就没饭吃了。” 话音刚落,另几个恶奴就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陶二,你还真不给他饭吃啊?” “已经三日了吧?九殿下会不会饿死啊?” “怎么可能!那是个天生的邪物,怎么会死?” “什么邪物,我们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你何时见他反抗过?” 那叫陶二的恶奴回头骂了几句,才转过脸来,恶狠狠地低声吓唬他:“老子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男孩抬眸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个眼神,陶二却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他看着那双琉璃般净澈的桃花眼,恼羞成怒。 “还敢瞪老子!” 接着一脚踹出。 男孩被踹倒在地,没有哼一声。 他躺在地上,只是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待那眩晕的感觉过去,男孩才睁眼看向天空。 雪后初晴的碧空如水洗一般明亮,瑰丽的霞光铺满了半边天。 “哑巴了?!” 陶二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如果你不照老子说的做,那个老女人就得跟你一起受罚!” 男孩垂下眼睛。 点点头。 陶二这才满意离去。 男孩从雪地上爬起来,在众人的视线下,拖着早已冻僵麻木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围墙下,“咚咚咚”敲了三下。 小公主等的正心急,突然听到异响,正想出声询问,紧接着就听见男孩清越的嗓音从围墙内侧传来。 “你去废墟等我。” 废墟? 小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 “好。” “我们不见不散!”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围墙外传来,男孩压低了眼眸,手指慢慢地在围墙上抠了一会儿,才慢慢回了个“嗯”。 两人做好了约定,小公主便快乐地跑去了废墟。 她丝毫不在意这片废墟是否危险,又为何被称为禁地,她满心充斥着的都是一种名为喜悦的东西。 她这是第一次以小宫女的身份和他见面。 她从侍女那里得知,只要在围墙下喊阿九,并抛出五个铜板,那个漂亮的小质子就会从里面走出来,如果再给他一块碎银,他就会对你笑。 即便是雪后初晴,没有狐裘保暖的她很快就被冻懵了。 她冷的身子发抖,双腿发麻,抱着的手臂失去了知觉,也不愿离开这里。 她做公主的时候,小质子不愿意理她,如今她扮作宫女,他却理她了。 真好。 再过两日,她就要回不周山了,想再见他,可就难了。 小公主在废墟里坐着,等啊等,从艳阳高照等到了夜幕降临。 终是没等来那个小质子。 第25章 她刚才分明打算狎弄你 那日的小质子终究是失约了,小公主回宫后就发起了高烧。 她神情恹恹的,穿着便衣,发也未梳,只抱着双腿坐在柔软的榻上发呆,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侍女和内侍们静静地守在门外,像一座座雕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室内燃着暖融融的炭火,没有一丝烟气,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睛很酸,很想哭。 她想她的母后了。 如果母后在,一定知道她是怎么了,一定会知道她为何失落和伤心。 如今与夏国的战事吃紧,父皇早就震怒不已,更不能因为小质子去触碰他的逆鳞。 刚刚长大的小女孩原本就容易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特别是有心事的时候,总是格外敏感脆弱,眼泪就跟不值钱似得流了一大堆。 但流完了眼泪,小公主也想开了。 她擦擦眼泪,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她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不死心的小公主再次出现在离苑附近。 这次她是偷偷爬了窗子跑出来的,没有惊动任何内侍。她从小就在不周山,捉妖的法术没学会多少,三脚猫的功夫倒学的不错。 掖庭一处荒废的假山附近,残留的积雪染了脏污的泥,与尚未化掉的冰冻在了一起,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小公主运气很好,一眼就瞧见了她想找的人。 这边。 衣衫单薄的男孩跟着一个裹得厚实暖和的侍女慢慢走到假山的背阴处,那侍女朝他手中放了一角碎银子,笑嘻嘻地道:“老规矩。” 一阵寒风吹来,原本就衣衫单薄的男孩迅速捂嘴,转身,压抑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很痛苦,孱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肩头的黑发惹人怜爱地垂落。 剧烈的咳嗽过后,男孩的双颊慢慢地染上一层淡粉色,原本有些苍白的唇瓣也变得越发瑰丽,蓄满水光的桃花眼再抬起时,已然变成了两弯月牙。 那侍女看呆了。 小公主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幕,这感觉,就像是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 难怪。 难怪这些独守宫闱多年,如花般寂寞的宫女们愿意花钱买他一笑。 虽然年纪小,但生就一副美人皮的小少年早已艳压群芳,他的美无疑是瑰丽的,致命的,却又带着点琉璃易碎的柔弱感。 特别是他抬眼看人的时候,被那种琉璃般清透的眸子笼罩,任谁都不会拒绝那种沉沦之感。 只是她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了男孩眼中的冷漠。 她不理解,既然如此不情愿,他为何还要对她笑呢? 侍女看了半晌,脸颊飞起淡淡的红,这才道:“果然像她们说的那样,你笑起来真好看。” 男孩沉默地垂眸。 “还是不说话么?” 那侍女看了他半晌,微微叹气,“罢了。” “姐姐今日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知道你缺钱,但是她很大方的,只要你能按照她说的做。” 男孩迟疑,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回去,似乎并不大情愿。 侍女又连忙解释:“你放心,不会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是叫你过去伺候。我知道你从未做过,姐姐也断然不会害你,你先收下这个。”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赤金珠子,放在他手里。 小小的一粒金珠子,约摸是从耳环上拆下来的,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男孩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冷宫走,小公主放轻了脚步,远远地跟在后面。 离苑附近是废墟和冷宫的所在,许多没有被放出宫的宫女就留在掖庭养老,帝王清心寡欲,几乎不近女色,住在这里的还有一些早年不受宠的低等宫嫔。 一路走来,只见四下景色萧条,积雪遍地无人清扫,头发花白的老宫女倚靠在破烂的回廊边晒太阳,腐朽的气息充斥着冷宫的每一个角落。 那侍女带着男孩七拐八拐,进了一座破旧的宫殿。 眼见着他进去后,侍女便退了出来。 小公主摸出一张匿声符,藏在窗外,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看到男孩正站在一个装扮得如同二八年华少女般的女子面前。 那女子生得颇有姿色,只是年纪稍大了一些,却穿着小姑娘才会穿的粉紫衣衫。 更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天,殿内也不见有什么炭火,她却穿得极少,胸前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乳肉,随着走路的动作如水波一般一晃一晃的,像只修炼成精的美女蛇。 小公主心头顿时涌现出反感。 她观室内摆设,猜测这女人恐怕是父皇年轻时纳的嫔妃,被打发到此处。 那女子打量了他半晌,最后伸手掐住男孩的下巴,目光落在他白净如雪的面容上,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那宫嫔又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在身后的贵妃椅上坐了下来。 男孩便垂下眸,站在她面前,面对着她放肆打量的目光,开始解自己的外衫。 小公主看得直皱眉。 就在男孩将自己脱得仅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时,他停了下来。 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个子已比肩普通人。 他站在那里,锋利的喉结在光线中缓缓地滑动,纤瘦的腰身没有过多的肌肉,既不会显得很瘦弱,又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那宫嫔微笑着看向他,示意他躺在贵妃椅上。 小公主捂住嘴巴,这女人要对他做什么?难道她想…… 男孩没动,直到那宫嫔拿出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戒指,微笑地看着他。 男孩的目光落在那戒指,犹豫了许久,才慢慢走到女子身前,女子伸出手,正要触碰他垂落在身畔的手指。 便是在这时,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从宫殿外面传来,那宫嫔惊了一下,便慌忙起身出去查看。 小公主趁机钻入殿中,弯腰抱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把抓住男孩的手,拉着他拼命地往外跑。 男孩想要摆脱她,却被她拽得踉踉跄跄。 匿声符的效果是范围性的,两人一路跑出门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未引起那宫嫔的注意。 待进入了靠近湖边的废墟里时,小公主才拉着他的手,又气又恼地问:“你在做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让那女人碰你?” 男孩用力甩开她的手,语气冷的像冰:“不用你管,她没碰我!” 小公主怕他跑了,再次抓住他单薄的衣衫,睁大漂亮的眼睛诧异地盯着他,“没碰你?她、她刚才分明打、打算……狎弄、你。” 男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既像是羞、又像是恼,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他甚至不敢看她清澈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第26章 你以为你是谁? “关你什么事?!”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几乎是吼了出来:“我说了,不用你管!” 他拒绝她的动作太过用力,也将她怀中的衣衫尽数甩了出去,一个破旧的钱袋落在了地上,钱袋里的铜板、碎银散了一地,连那枚好不容易得来的金珠子都滴溜溜地滚了出来,又不巧掉进了结了薄冰的湖面上。 两人一愣。 男孩立刻慌张地跪在雪地上去捡,将那些铜钱一枚一枚地装入钱袋中,连掉在砖缝里的铜板也不放过。 小公主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忙蹲下来帮他一起捡,一边捡一边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没有理她。 他只是盯着那冰面上的金珠子,又慌张地四下找能够得着的东西,打算把它弄回来,可无论如何都够不着,他甚至打算脱了靴子下水去。 小公主忽然明白过来,直白地问:“你……你很需要钱吗?” 为了钱,不惜放下身段做那种事。 “只要五个铜板,那个漂亮的小质子就会从里面走出来,如果再给他一块碎银,他就会对你笑。”侍女的话还飘荡在她耳边。 小公主不明白,几年前那个连她的示好都不屑一顾的小质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在的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只知夏国撕毁盟约,他在宫里举步维艰,却不知他竟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她慌忙摘下头上的珠花,耳朵上的耳饰,双手捧着,往他眼前一递: “我可以给你,这个,这个和这个,够了吗?” 男孩脱靴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嘲讽地勾起唇角,正要说什么,小公主又道:“我知道哪里还有,你跟我走,我去给你拿!” 小公主不由分说地把他的脚塞回靴子里,抱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拉着他往前走,好在那个池子离这里不是很远,她爬上那块大青石,指着这片池水,道:“就在这里,里面有好多我丢的首饰!” “我会游水,还不怕冷,你等着,我去拿。” 她脱下自己的外袍和小靴子,正准备下水,却被男孩的嘲讽打断。 “公主殿下,你非要弄个所以然是吗?”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够决定我的命运吗?” 小公主回头去看他。 他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唇抿得紧紧的,天光落在他蝶翼般优美的睫毛下方,留下一层模糊的阴影。 他就站在她身后,捏紧了手中的钱袋,用力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冷风刮过,似有看不见的杀气平地卷起,吹得高处的细雪像漫天扬沙一般落下来,瞬间迷了她的眼睛。 小公主连忙闭眼。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只听见他厌恶的语气传来:“别装模作样了,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施舍。”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看着小少年离开的身影,小公主眼圈红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就是倔强着不肯落下来。 她在此刻才终于明白,他在怨什么。 他怨她一句戏言,让他背井离乡,从此被人欺辱,抬不起头。 “神气什么啊!” 嘴硬的小公主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头,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本公主错了还不行吗?我现在就去找父皇问个明白!” 小公主赌气地爬下青石,谁知脚底一滑,竟直接滑入了水池中。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而此时她想的是,她会凫水,何况就只是宫里的荷花池,淹不死她的。 可是,渐渐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池水不是很浅吗?她为何一直在往下沉啊? 不仅如此,这水底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拉着她坠落。 她的意识陷入混乱,记忆像是被溶解在水中,今日的所遭遇的一切,竟然如烟消云散般从她脑海中消失了。 “母后……” 她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串细密的气泡。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远处游了过来,提着她的衣领,朝水面上游去。 - “敢害得公主殿下落水,你有几条贱命够赔的?你想害死我们啊!” 荒凉破败的院子中,几个身穿夏国服饰的下人把一个男孩粗暴地从屋子里拖出来,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今天不许给他吃饭!还有那个老娘们,也不许给!给老子打,狠狠地打——” 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咒骂,唯独听不见男孩因疼痛而呻吟的声音。 恶奴光明正大地欺主,这样的殴打事件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可守在门外的侍卫却假装听不见,甚至当成一场好戏来看。 夏国毁约,大周本应处死这些人,可国君仁慈,留了他们一命,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看到如此好戏。 一个皇子,被原本应该保护他的恶奴欺辱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还要出去卖笑,才能换来一顿饱饭,简直滑稽。 “慢着,慢着!” 陶二从外边赶回来,见这阵仗也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拉开打的最凶的一人,仔细看了看男孩的脸。 男孩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有一片淤青,蔓延出一丝血迹。 “蠢才!” 他气的踹了近旁那人一脚。 “他如今最值钱的也就是这张脸了,把他的脸打坏了,我们拿什么赚钱?!” 几人恍然醒悟,是啊,如今他们的吃喝都是靠他,要不是手里控制着那个疯婆子,他怎么会如此乖乖听话。 “头儿,那怎么办?” 陶二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孩,道:“把他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今夜子时,交给换班的侍卫,有人点名要他。” 第27章 不……我不要变成怪物 气氛旖旎又诡异的石室内燃着气味浓烈的催情香,厚厚的兽皮制成的地毯巧妙地隔绝了地下传来的寒气,角落里的架子上挂着手铐、皮鞭、绳索和蜡烛等物。 再往里走,层层红纱之下,隐约可见一张石床,石床上用锁链禁锢着一个被蒙着眼的少年。 少年仰面躺在床上,脸颊布满潮红,唇色红艳无比,乌发像水一样从床上淌下,单薄的衣裳包裹着布满鞭痕的身躯。 他似吸入了不少催,情香,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汗水几乎要湿透了身上的衣裳。 他蹙紧双眉,低声呢喃着:“不要,不要……” 男孩此刻正堕于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梦中是墨色般深沉的夜,光线被拉得很长。 飘荡在耳畔的声音忽远忽近,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却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以及晦涩难懂的符文。 有人用刀剥开了他的胸腹,取出了一颗若琉璃般迸射七彩华光的东西。 琉璃心离开他的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娘亲的脸在慢慢消散。 他很疼,也知道自己流了很多血,可是他动不了。 他仰起头,只能看见头顶的月色和笼罩着他的符文,朦胧交织仿佛溶在了一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那逐渐冰冷的胸膛里忽然变得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血液,那东西使他痛苦不堪,浑身经脉寸寸断裂,又灼热异常。 一转眼,他又看见自己站在一面镜子前。 镜子中的男孩瞳色妖异,瞳孔细长,黑发间钻出了毛茸茸的尖耳,唇边生出了属于犬类的尖牙,还有身后簇拥着的数条狐尾。 他惊慌失措地后退,却一脚踏空,跌入了梦魇的深渊。 “小质子?小质子?”耳畔有人唤他。 男孩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光,与生俱来的敏感让他立刻察觉到他此刻身处于危险之中。 双手双脚被禁锢,身体滚烫的可怕,也陌生的可怕,他不知他在哪里,恐惧的情绪瞬间在胸中漫涨。 他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开这一切。 “你醒啦?” 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尖利的嗓音刻意掩饰过了,尽量显得温和友善,却还是让男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孩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是谁?” 对方嘿嘿嘿地笑了一声,“虞质子别怕,咱家先帮你解开眼睛上的布。” 红布摘下的一瞬间,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个面白无须,双眼精光闪动的老太监。他穿着带品级的内侍服饰,身后还跟着几个唯唯诺诺的小内侍。 他自称李公公。 李公公贪婪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时不时发出啧啧赞叹声。 “虞质子,咱家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目光,自然知道这目光代表着什么。 “你害的公主落水,是死罪一条,咱家如今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不要?” 男孩抿紧唇看着他。 李公公所谓的活命机会,他太明白是什么了。 李公公伸出手,令他恶心的触感落在他的脸上,像蛇一样游动着。 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此刻的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狎弄。 是真正的凌辱。 男孩紧紧盯着他的脸,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小公主震惊的双眼。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他张嘴朝李公公脸上吐了一口口水,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李公公脸色猛地一变,他慢慢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口水,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将男孩的脑袋扇的歪了过去,嘴角瞬间破了。 泛着红潮的脸庞上赫然浮现出一个巴掌印,如同晕染了赤霞,胜似桃花,黑色的发一缕一缕地黏在侧脸,嘴角渗出缕缕殷红的血迹,极为刺目。 但男孩看过来的眼神,朦胧中泛着水光,又饱含着无尽屈辱与愤怒,极大地取悦了李公公。 李公公眼中露出淫邪又畅意至极的笑,吩咐身后的小内侍: “来人,把他给咱家按住了!” 混乱中,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有人压住了他的腿,还有人在扯他身上的衣裳,他的双手双脚被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他死死地看着这些人的脸,漆黑的瞳仁慢慢变成了妖异的血红。 不要碰我—— 快滚开—— 否则—— 他猛地闭上眼睛。 爆裂的气流瞬间炸开,耳畔像是狂风过境,所有的禁锢全部消失了,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各种惨叫声、肉体撞在墙上的声音,还有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像是神秘恐怖的恶魔突然降临,毫不留情地绞杀了所有威胁到它的一切生命。 男孩不敢睁眼,指尖攥得紧紧的,带着缚住他手腕的锁链都在微微打着颤。 他内心充满着深重而又迷茫的恐惧,他仿佛知道那是什么,又不愿意相信。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才归于平静。 男孩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尸山血海,地上到处都是衣服的碎片和残肢断臂,墙壁上喷溅了大片鲜血,浓烈的血腥气熏得他几欲作呕。 他愣愣地躺在床上,直到察觉到身下似乎压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用手一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我不要变成怪物……” - 飞雪阁,落樱如雪,琴音隐隐。 重重轻纱和风扬卷,片片花瓣乘着夏日的微风翩跹飘入雕花的木窗中,又落在颤动的琴弦上。 一只素手搭在琴弦上,轻轻挑出一个音符,叮咚轻响如泉水和鸣。 紧接着,又一个音符从那指尖滑出,却似街头毛驴打鸣,断气般地破音。 有人手一抖,一个果子咚地一声掉落在木地板上,滴溜溜滚了出去。 鹤知夜垂眸,冷冷淡淡地看着那圆滚滚紫艳艳的李子撞上了自己不染纤尘的白色丝履,又停了下来。 再次抬眸,锐利的眸光却是射向自己的大徒弟元夕。 元夕捧着果盘,捏着一个葡萄欲往嘴里塞,见师父盯着自己瞧,慌张将盘子塞往身后,表情诚恳道: “师父,若您实在不擅抚琴,就别为难自己了。我怕您为师妹疗伤不成,反而让师妹走火入……” 元夕话还未说完,就见自家师父站了起来,走到自己面前。 “走火入什么?” 那双压迫感极强的清寒双眸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嘴里若是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他就会一刀宰了自己。 元夕惊得手里的葡萄都掉了,“没、没什么。” 鹤知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果盘:“就知道吃,去给你师妹熬药。” 元夕低头:“是。” 鹤知夜这才转身回到琴台,端坐下来继续抚琴。 随后,公主府内驴喊马叫,惊起飞鸟无数。 凛凛便是在这一声高过一声的驴叫中醒过来的,她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谁把驴牵进来了?拖出去!” 琴音顿时戛然而止。 第28章 他并非生来妖族 凛凛坐在厅中,与师父鹤知夜和师兄元夕大眼瞪小眼。 这两人,她可不陌生。 在游戏中,她可是与他们有不少好感度的,特别是鹤知夜,这位清冷出尘的捉妖大能,是她花了680块人民币送礼物生生砸到50点的。 鹤知夜长相温润如玉,十分俊美,因常年在不周山修习术法,又喜穿白衣,周身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出尘之气,是大部分玩家首选的攻略对象。 话说,谁不想拉自家清冷的高岭之花师尊下神坛呢? 凛凛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还没等她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她就“移情别恋”了。 不过令凛凛感动的是,师父真人竟比立绘上还要好看许多倍,行走坐卧皆是风景,光是看着,就觉得十分养眼。 但这样的美人,也就真的只能看看,毕竟整个不周山都知道,谁若想打他的主意,首先要打得过他手里的剑。 “事情就是这样。” 鹤知夜端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雨前龙井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师父赶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躺在湖边,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虞质子。” 凛凛一愣。 鹤知夜没有见到虞景? 她还以为是师父打败了他,将她从他手里救出来的。 “是啊是啊,师妹,我和师父找到你的时候,你身边都是死去的妖物,师兄跟着师父在外除妖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般多的妖物尸体。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话的是师兄元夕。 元夕生得眉目俊朗,虽不如鹤知夜秀色可餐,但最平易近人,也颇为风趣幽默,嘴角也总是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叫人一见便心生亲近。 元夕的设定是暗恋姬千凛的老妈子大师兄,所以,他进门时,毫不意外地给凛凛端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这待遇,连他们的师父鹤知夜都没有。 好在鹤知夜不爱吃冰,见状也只是淡淡蹙眉,继续喝茶。 见元夕担忧地望着自己,凛凛便对他扯开一个笑意,随手将那一碗冰镇酸梅汤放在了一旁,道:“也没什么,就是那晚……” 凛凛便将那日宫宴的情形与师父和师兄详细说了。 鹤知夜进宫时曾见过周帝,得知宫内有人谋反,他身为世外之人,从不过问世间权力纷争,只一门心思降妖除魔,便第一时间赶去了废墟,这才救出凛凛。 凛凛想起梦中所见,故意隐瞒了她与虞景见面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说是杀尽废墟之中的妖物后,才力竭昏迷。 鹤知夜点头,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日,他分明还嗅到了狐妖的气息,可死去的妖物中并无狐妖。 何况,那些妖物死状极惨,竟不似人力所为。 鹤知夜按下心中疑问,转而问起了别的问题。 “为师观宫内废墟妖气冲天,有人在其中培养妖物,用的是活人种丹的阴毒法子,阿凛可有耳闻?” 活人种丹? 凛凛回想起那晚所见。 难怪那些妖物们都是半人半妖的模样,原来是用活人种上妖物的妖丹变化而成的,可妖力与人血难以相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妖物,何其困难? 做这事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 燕洵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厅外,他大步流星地都走进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凛凛对她微微一笑,又颇有礼节地朝鹤知夜行了个大礼。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 凛凛看向鹤知夜,“师父,您何时成了我父皇的国师了?” 元夕笑道:“傻师妹,就在你昏迷的这几日,陛下将彻查之权交给了师父,叫他成立三清司,肃清玉京妖邪。” 凛凛点点头。 这里与游戏剧情貌似没有太大的出入,只不过多了一个三清司。 皇宫之中冒出了那么多妖物,若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危及皇权。 几人客套了几句,才说回正题。 凛凛还记着刚才鹤知夜提出的问题,便问:“燕洵,你如何知道活人种丹的?” 燕洵一路赶来,正是口渴异常,见桌案上有一精巧冰碗,镇着酸梅汤,抄起来就喝了个底儿朝天。 元夕拦了一下没拦住,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冰碗,张了张嘴。 “阿巴阿巴……” 燕洵转头,“师兄,你怎么结巴了?” 凛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差点忘记了,师兄元夕的人设虽然很讨喜,但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毒舌。 元夕恨不得把那冰碗摔他脸上:“谁是你师兄?叫谁师兄呢?师父还没同意收你做弟子呢就师兄长师兄短的,想什么呢?还有,谁结巴了?你才结巴呢!你全家都结巴!” 燕洵:“……” 早知道我就不喝了。 凛凛没办法,只得打发元夕出去再给她做一碗,保证全部喝掉,元夕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燕洵解了渴,这才道:“你们有所不知,玉京的勾栏里有一种玩物叫妖人,长得人不人、妖不妖,不管男女,都美貌异常,不仅能维持人形,还能在客人有需要的时候化出半人半妖的模样,十分神奇。” “只是这些妖人寿命极短,听说玉京最大的风月楼曾有妖人亮相,是个貌美的猫妖,被人买下后,玩弄了不到半个月就香消玉殒了。” “后来,还有人养出了一只狐妖,只是这狐妖可不得了,杀了镇国公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逃了,至今已有数年未曾出现,现在……大概是死了吧。” 燕洵唏嘘了片刻,他经常在风月场流连,自是见多识广,“据说这种妖人便是用活人种妖丹的法子培养出来的,只用于取悦上层权贵。” 凛凛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梦中。 她在梦里,以上帝视角看到了姬千凛与虞景曾经的羁绊,也看见了虞景在后宫中所遭遇的一切。 梦的结尾,年幼的虞景惊慌失措的模样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说他不要变成怪物。 原来,他并非生来妖族,而是被人种下了妖丹。 第29章 人道与妖道 几人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燕洵见状,便将自己近些年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众人。 大周建立至今已有数百年,老牌贵族根深蒂固,一代又一代把持着大周的经济命脉和政治特权,先帝曾为此头疼不已,耗时数年布局,终于在离世之前斩掉了三大家族的大部分羽翼,但,这也仅仅是冰山一角。 玉京城内风月场、赌场、酒楼林立,表面上歌舞升平太平美满,暗地里不知有多少肮脏交易在悄悄进行,上层权贵已经不满足于在人身上寻找乐子,而是把目光投向稀有又危险的妖族。 他们甚至想出了逼迫人与妖结合的法子创造出听话又美丽的半妖,失败后,又琢磨出了在活人身上种妖丹这种迫使人类妖化的恶毒秘术。 这些被训练的只会向人类献媚的半妖仅供权贵用来淫乐,有小部分是被玩弄致死,而大部分都死于妖丹的灼烧。 他们寿命短暂,从被种下妖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被世界抛弃,他们变成怪物,忍受着妖化的痛苦,他们卖力服侍着权贵,不过是临死前最后的狂欢。 人口买卖已经不是秘密,可问题的关键是,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多妖丹?在皇宫那片神秘的废墟中出没的妖物,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 这个世界与凛凛所知的古代完全不同,也不像修仙世界,而是一个由庞大的人族和少量的妖族构建而成的奇幻世界。 人族有帝王将相、寻常百姓和捉妖方士,妖族有修炼成精怪的大妖和妖力低微的小妖,它们像一盘散沙,分布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方士的作用不仅用来辅佐帝王平定天下,更用来保护人族安危。 元夕半掀着珠帘站在外面,听了燕洵这一番言论后,首先看向的便是鹤知夜,他脸上的纠结很明显。 “照如此说来,我们此番要除去的,不仅是妖物,还有可能是受迫害的普通人变成的半妖。” 历来遭受妖族迫害的人族皆是他们保护的对象,但谁料今日,这一切都反了过来,人族开始利用妖族的妖丹在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身上施暴,难道他们要将手中的诛邪剑对准这些可怜的半妖吗? 鹤知夜也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他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一切要等我们亲自看过了才能下定论。作恶的若是妖,我们必不会手软,可若是人,也当肃清这股歪风邪气。” 顿了顿,他又道:“想要知道这东西的源头在哪,就非得去风月楼一探不可。” 元夕点点头,“师尊所言极是,弟子这就让人安排下去。” “不可如此大张旗鼓。” 燕洵瞧着邀功的机会来了,立刻凑到鹤知夜身边,提议大家跟着他的安排走,左右这玉京,就没有他不熟悉的风月场。 凛凛也是极为意外,看来,这些剧情是围绕着虞景的遭遇展开的。大概,弄清楚这些事情的缘由,对攻略任务会有很大的帮助。 说起来,长公主能活下来,可能还要感谢虞景。 她醒来的时候,长公主早已经派人送来了最新消息。 那晚宫宴,她所料不错,吴太妃确实是谋划毒杀长公主,但是遭虞景从中破坏,计划胎死腹中。 虞景因此与周帝达成交易,获得了人身自由,周帝也依照约定撤去了质子府的监视力量。 凛凛在醒来后曾仔细捋了捋三次读档所获得的信息。 第一周目现身的妖物与第二周目附身长公主的妖物气息一致,到了第三周目,凛凛并未察觉到那股熟悉的妖气。 第二周目出现了关键道具:茉莉花手串。 第三周目出现了关键道具:松山明月香囊,并同时开启了长公主的心事这一支线剧情,乃至到最后,虞景在那处秘境中限制了她的读档功能意欲杀她。 这些线索看似不相关,实则处处暗中勾连。 凛凛心中隐约奇怪,难不成虞景有预知天赋,又或是掌握了游戏的规则? 只是这些想法很快又被她否定,纸片人不可能突破游戏的束缚,可是若想想通这些关节,还需她一项一项去验证才好。 这时,她想起从醒来至今还尚未存档,于是,打开系统界面,发现存档栏显示为空。 当系统剧情的阶段性完成后,走完的剧情是无法读档的,接下来进入新的剧情,读档功能将再次开启。 而她在这一剧情中获得的是来自虞景2点的好感度与一个关键道具,还有羁绊故事的开启。 令她欣慰的是,即便与虞景的关系将至冰点,即便他布了一个局要杀了她,系统也没有抹除这2点好感,这说明,她已经在绝境之中找到了生路。 凛凛看着这可怜兮兮的2,只觉任重而道远。 鹤知夜几人又说起了别的,凛凛对建立三清司一事不感兴趣,思绪便又回到了那个羁绊梦境中。 在梦里,虞景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长期的圈禁生活让他看起来更加孱弱,似乎比同龄人显得更小一些。 而梦境中的她,也就是姬千凛,长期生活在不问世事的不周山,导致她的性情中带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天真,甚至对虞景所面临的艰难处境一无所知。 特别是梦境的最后,男孩被迫杀了人后又近乎恐惧地逃离密室,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如今的她也明白了,若不是周帝的轻视,又有谁敢明目张胆地欺辱他?可是,明明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就有交集,姬千凛又是因何丢失了这段记忆? 凛凛百思不得其解,连燕洵叫她都没有察觉。 “阿凛,阿凛?” 凛凛抬头,见几人都担忧地看着她。 燕洵道:“方才叫你数声,你都没反应,可是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凛凛对燕洵笑了笑,又问:“对了,阿洵,拜托钱老板打探的消息有了吗?” 燕洵一乐,表情忽然变得极为古怪,“我今日来正是要与你说这个。” 鹤知夜与元夕也好奇地看过来。 他压低声音:“有消息说,太妃娘娘跟你皇叔淮安王有一腿,甚至还生了个儿子,离谱吧?” 凛凛很淡定:“先帝的宠妃与先帝的弟弟生了个儿子,给先帝戴了绿帽子,这事算不得离谱。” 燕洵一拍大腿,夸张道:“这当然不离谱,离谱的是,淮安王每日在家中与那孩子行的是君臣之礼。” 第30章 长公主的秘密 众人一愣。 “君臣之礼?” 元夕睁大眼睛:“这老小子看来早就想反啊!” 说罢,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即便要反,也是自己做皇帝,为何要对府上的三公子行君臣之礼?” 凛凛问:“消息属实?” 燕洵摸了摸脑袋,答:“是小道消息,但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据说每次吴太妃回忠义伯府省亲,都会乔装打扮出现在淮安王府,还会同淮安王府的三公子一同用饭,有时还会拿出自己缝制的衣裳鞋袜送给三公子,但是,行君臣之礼这一幕,确是我的属下亲眼看见的。” 元夕又沉不住气了:“啧啧,天下皆知,吴太妃的儿子早夭,陛下和长公主皆养在太妃娘娘膝下,怎地这太妃娘娘不满当今陛下这个儿子,反而去讨好淮安王府的三公子,这是为何?” “说不定这位三公子,便是当年吴太妃夭折的孩子。” 长公主的声音出现在厅外,凛凛扭头一看,雍容华贵的姑姑头戴华胜,臂挽轻纱,如九天仙子降临般款款步入。 一路跟随的内侍这才唱道:“长公主驾到。” 小小的花厅顿时热闹起来,燕洵与元夕行了礼,鹤知夜朝她淡淡点头,凛凛则提起裙摆,高兴地跑到长公主身边,抱住了她的胳膊。 “姑姑,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也反手抱住了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听说你醒了,姑姑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身上的伤可好多了?” 凛凛点点头,“好多了,师父的药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呢。” 长公主将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眼,确认琉璃心盏还在她身上,便放了心。 长公主的到来令许多事情如拨云见雾一般明朗起来。 因此事涉及到皇家秘闻,又与案件有关,长公主始终觉得应该让众人知晓其中的隐情。 原来,当年先帝还在时,吴太妃不过是中宫皇后的贴身侍女。 皇后病逝后,吴太妃为皇后守丧,不知如何就与醉酒的先帝滚在了一起,因是国丧期间,又在皇后娘娘的灵堂内胡闹,先帝醒来后遍寻不到那宫女,只得压下此事。 可自那夜以后,先帝像是中了邪,对与他春风一度之人愈发思念起来,暗地里派人寻找调查,却一无所获。 国丧过后,吴太妃的肚子慢慢大了,她这才寻了个机会见了先帝,坦白自己就是那夜的宫女。 先帝喜极,立刻封她为妃,从此恩宠不断。 半年后,吴太妃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孩子出生之时,天降祥瑞,先帝大喜,不仅封她为皇贵妃,还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一时间,她在后宫风头无两,独霸帝恩长达数年。 如此独断专权,吴太妃在后宫树敌颇多,连前朝也颇有微词,后来,她的儿子长到五岁的时候意外夭折,先帝为了安慰这位宠妃,便将中宫所出的两个孩子,即当今圣上和长公主记在了她的名下。 “当时人人都道吴太妃可怜,殊不知她的儿子并没有夭折,而是被淮安王救活了,秘密地养在宫外,你父皇和本宫也只是她用来给自己儿子挡刀和铺路的工具。” 长公主说起这段往事时,脸上素来沉静如水的表情也出现了微微波动,变得愈加嘲讽。 “这件事,先帝也是后来才得知的,他甚至还许诺吴太妃,要让他们的儿子继位。后来先帝意外去世,群臣立即拥了你父皇登基,吴太妃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 凛凛想起梦中所见,说了句:“难怪从小太妃娘娘就不喜欢我。” 否则怎么会把李公公那样的阉人指到她身边。 长公主笑着捏捏她的手:“好孩子,有姑姑喜欢你就够了,那日多亏了你,姑姑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凛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凛凛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长公主接着道:“本宫虽为女子,却从未觉得自己比男子差,你父皇在外的势力都是本宫打理的,近些年才尽数交给你父皇,但对外,本宫仍旧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那个。” “本宫从无软肋,也没有丈夫子女,吴太妃想要自己的儿子认祖归宗,登上帝位,势必要先斩断你父皇的最大助力,但仅仅杀了本宫也无济于事,他们便想出了污蔑本宫为妖的法子,不仅可以借刀杀人,还可以让你父皇这个帝王做的名不正、言不顺,继而徐徐图之。” 长公主一番话说完,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凛凛到此时才是真正的佩服这位长公主,从来都是有勇有谋,不容小觎。 那日大殿上乱做一团,几乎所有的女子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涕泪横流,唯有长公主镇定无比,指挥众人从不同的出口逃生,即便后来与众人一道直面妖物袭击,也未曾胆怯后退,拖半分后腿。 见凛凛不说话了,长公主便以为她是害怕了,便柔声安慰她:“阿凛别怕,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交给姑姑处理就好了,只是捉妖驱邪并非姑姑所擅长的,到时候还要仰仗你师父师兄和你才好。” 说到这里时,长公主一双美目便下意识去看鹤知夜,谁知,竟与鹤知夜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个正着。 - 轩窗半敞,方形的雕花窗上竖着的格栅在桌面上落下一排细密的影子,窗外蝉鸣,室内清风送爽,流动的云雾在黑白子密布的棋盘之间上下起伏,变幻出朦胧的色彩。 凛凛喝过药,自去午睡了,鹤知夜便提出与长公主对弈。 两人都是擅棋之人,黑子白子在棋盘上厮杀许久都未见胜负,半个时辰过去,鹤知夜表情云淡风轻,一派悠然,而长公主的鼻尖已隐约渗出香汗。 白子再次落下。 鹤知夜放在桌边的长指下意识敲了三下,这才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鹤某有一惑想请殿下解答。” 长公主见他不再步步紧逼,立刻放松了心神,道:“先生请讲。” 青年端坐在云雾对面,墨发丝润如雨,干净利落的眉斜斜掠入发鬓,修长秀丽的眼睛看向她,慢慢道: “敢问殿下如何看待因、果这二字?” 长公主看着眼前光风霁月般的俊美男子,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手心微微发烫,连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 因、果。 人人都道鹤知夜乃当世唯一的捉妖大能,不仅法术强悍,还能看透人心,只是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长公主稳了稳心神,拈过一枚黑子,状若随意地答道:“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必得恶果。” 对面的青年笑了一声。 “鹤某观公主殿下凤命清贵,风姿天成,本应紫气笼身、妖邪不近,可为何身边总萦绕着淡淡的妖气?” 长公主一愣,手中的黑子啪地掉落在棋盘上。 第31章 说好的父爱如山呢? 虞景似是失踪了,质子府的人说他有三日都不曾归来。 失踪就失踪吧,凛凛想,反正她没有把脖子凑到刀口上让人砍的癖好。 少女身穿浅绿色纱裙,翘着脚躺在清凉的水榭中,大概是小风太惬意,少女的脚尖也一点一点的。 她手中捏着一个玄色香囊,香囊上绣着松山明月图,里面装着一枚冷香丸。 这枚冷香丸比较特殊,散发的香气不是寻常男子喜爱的兰香,而是很像兰香,气味却又更加冷淡的杜若香。 这香气,与虞景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她捏起这枚冷香丸,想起鹤知夜说的话:“这不是普通的香丸,而是令妖邪难以近身的清丹。” 清丹炼制不易,厉害的捉妖人身上多少有那么一颗,平时佩戴可驱邪,中毒时含在口中可解百毒。 这香囊是姑姑给她的。 她午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姑姑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愁眉不展,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凛凛知道她有话要对她说,便静静等着,可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凛凛主动问起那松山明月香囊之事,长公主才对她道出实情。 原来,她风流成性、在府中豢养男宠是她对外展示的假象,一是为了迷惑他人,二是为了给自己赎罪。 不过,她始终不愿开口说自己造了什么罪孽,只说起那晚之事。 那日她召见虞景,与他说起进府之事,虞景便送了她这个香囊,请求她今晚务必佩戴在身上,并对她说:“公主如松山明月,当两袖清风。” 初时她还不解,后来才明白,虞景这是婉拒了她邀他进府庇护他的心思,甚至还对她透露出今晚宫宴有异动的讯息。 正是这枚清丹,助她躲过一劫。 凛凛捏着这枚清丹,心想果然是虞景扭转了姑姑的结局。 心中猛地松快了几分。 这么说,虞景看起来也不是无药可救,至少面对对他有恩的姑姑,他还是选择了报恩。 会报恩的狐狸,还是可以原谅的。 可想着想着,凛凛又想骂娘。 既然懂得是非黑白,干嘛又把她区别对待?她是刨了他祖坟还是杀了他全家,有必要每次都置她于死地吗? - 为了进一步验证“虞景是个人”的猜想,凛凛进宫了。 她先是派琼华去宫内打听哪里有珍珠茉莉,两个人正嘀嘀咕咕的时候,周帝进了屋。 “凛凛要找珍珠茉莉?那可是你母后最喜欢的花。” 凛凛一喜,正要请周帝带她去看看,只听周帝又极为惋惜地说:“十年前一场意外的大火,全给烧了。” 待凛凛到达中宫时才发现果然如此,偌大的皇宫竟然再也找不到一株珍珠茉莉。 周帝见了凛凛,卸下了满身政务,再次化身女儿奴,女儿长女儿短,成了世间最和蔼可亲的父亲和出手最大方的金主霸霸。 原本凛凛还在为第二周目损失的珍宝遗憾,没成想这次周帝竟一股脑地补给她了。 凛凛喜滋滋地收下,她如今吃喝不愁,身体倍儿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的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躺平人生。 ——如果不用攻略那个糟心玩意儿的话。 陪周帝用晚膳的时候,凛凛特意去下厨做了一道汤,内侍端上来后,她便搬着凳子坐在了周帝身边。 这道酸汤鱼烩是她的拿手好菜,金黄色的汤底中飘着雪白的鱼肉,红色的椒圈切得细细的点缀其中,汤面上撒了一层明黄色的菊花瓣。 周帝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以花入菜,再一嗅那酸爽开胃的香气,立刻就有点食指大动。 凛凛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挑去了小刺,放在周帝的碟中。 “父皇请用。” 周帝受宠若惊,“朕的小凛儿真是长大了,不仅亲自为父皇下厨,还知道服侍父皇用膳了。” 凛凛羞涩一笑:“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做个鱼汤挑个鱼刺算什么,只要钱到位,她还能当场给周帝表演个倒立吹唢呐。 周帝慢条斯理地吃下那片鱼肉,笑道:“还是你贴心,这鱼肉经了你的手,竟然格外的爽口滑嫩,赏,重重有赏!” 凛凛:呜呜呜帅比大叔也太会哄女儿了吧动不动就赏。 吃完这鱼,凛凛再次起身准备盛一碗汤给周帝,周帝拦住了她。 他示意身后的内侍去盛汤。 待两碗汤摆在了两人面前,周帝才语重心长地说: “千凛,你是皇家公主,是金枝玉叶,是朕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以后无需如此服侍他人。” “可父皇您不是外人啊……” “朕的掌上明珠永远无需向男子低头。” 周帝打断了她的话。 “父皇知道这个世道男子为尊,天下是男子的,朝廷是男子的,连建功立业的都是男子,但女子也不比男子差。” “父皇愧对你母亲,也愧对你姑姑,朕身为丈夫、弟弟,却没有保护好她们。” “父皇如今已不再年轻,只想为凛凛找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做驸马,这个男子,他要强大可靠,他要亲你,爱你,敬你,保护你,照顾你,还要畏惧你,永远都不得忤逆你。” 此话一出,连凛凛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都沉默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些话,凛凛在家时还听老爸说过。但在这个架空的时代,能听到这种话,属实意外。 谁没有少女怀春时? 看了那么多爱情故事,凛凛始终热爱双向奔赴。 她也想找一个能够亲她、爱她、敬她的男朋友,他不需要有多么强大,也不需要多么富有,只要他值得,他能将自己当成掌心里的宝精心爱护,她也会回报给他更多的爱。 但太多的事实证明,这个男人大概只能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世道对女子约束颇多,但父皇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守护你,希望你永远快乐。” 这一番话说的凛凛感动的都快哭了,呜呜呜姬千凛的命也太好了吧,果然好男人都在二次元。 就在凛凛感动的眼泪汪汪准备抱住周帝的胳膊大喊一声“你真是我亲爹”的时候,只见周帝正色道: “等再过些时日,局势稳定后,父皇就让你姑姑公开为你选妃……错了,是驸马,你看上哪个,直接告诉你姑姑叫她掳人,这事儿她最擅长。” 凛凛:“……” 临走时,凛凛抓住周帝的袖子问。 “父皇这么宠爱儿臣,是不是儿臣提什么要求父皇都会答应?” 周帝毫不犹豫:“那当然,父爱如山嘛,凛凛便是要这个帝位,父皇都会答应你。” 凛凛笑眯眯地道:“那,父皇,您还记得儿臣当年的戏言吗?” “什么戏言?” “要夏国最漂亮的小皇子陪儿臣玩。”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听说虞景这次立了大功,不如,你把虞景赐给儿臣吧?” 周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干脆果断地拒绝了她。 “不行。” 凛凛:? 说好的父爱如山呢? 第32章 有谁不爱毛茸茸?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凛凛孤身一人站在皇宫内的废墟前。 这片废墟自出事起便被周帝派人重兵把守,严禁出入,鹤知夜到来后,更是在此地布下了巨大的符阵。 奇怪的是,那日月圆之夜,明明有许多妖物出没,如今却安静至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凛凛捏着那枚松山明月香囊,转身去了冷宫附近。 踏过刻着离苑二字的破烂牌匾,重重推开布满蜘蛛网的木门,她缓缓步入这个虞景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荒芜已经无法形容这里,用鬼气森森这个词好像更合适,破烂的帘子在风中轻摇,风声在耳边呜咽,完全是一种鬼片即视感。 她慢慢走进院子里,走到男孩曾经跪过的地方,环顾四周。 微凉的夜风送来淡淡花香,凛凛忍不住轻嗅了一下。 是茉莉。 顺着茉莉花香飘来的方向,凛凛看到了一丛盛开的珍珠茉莉,而在这珍珠茉莉的旁边,竟有一座孤坟。 也许不是孤坟,凛凛也不能确定,毕竟坟前没有立碑。 目光随意一扫,坟前竟有些黑乎乎的东西。 凛凛走过去,蹲下,用手一捻,是烧过的纸钱,灰烬还比较新。 能来这里给这座坟里的人烧纸钱的人,除了虞景,她想不出有谁。 正在这时,周围好像传来了一些动静。 凛凛原本想立刻离开,可是好奇心驱使着她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她捏紧了手中的符箓,打定主意不管对方是人是妖,统统一道符给按死。 没想到只是绕过室内的屏风,凛凛就呆住了。 仿佛别有洞天,又仿佛天外仙境,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浅蓝色、泛着淡淡荧光的琉璃雪谷,雪谷之中一汪天泉,尽数被白雾笼罩。 如梦似幻的白雾被风吹得散开,晶莹剔透的雪花纷纷扬扬从顶部阳光洒落的缝隙中飘落,旋转着轻舞。数不尽的萤火虫、又或者是浮游生物聚成一片片,漂浮在空中,浑身散发着冰蓝色的荧光,在阳光下闪烁着。 凛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已经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了。 然而就在白雾散尽之处,一个影子慢慢浮现。 凛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对露在黑发外边的尖耳,白色的,覆满了毛发,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她想,那是狐狸吗? 不确定,再看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 卧槽,劲……劲爆。 白雾全部散去,岸边的雪地里蜷缩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很瘦,很白。 不过一眼,她就将对方认了出来。 是虞景。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只套了件长袍,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肉,不过那长袍套了还不如不套,因为他背后的数根尾巴散开后,身前什么都挡不住。 凛凛兴奋地捂住了嘴巴,她怕她控制不住尖叫出来把人吓跑了。 打量的视线落在他没有被尾巴遮挡的,微微裸露的腰间,凛凛瞬间别开头。 好……好挺。 这一幕太过冲击,凛凛的脸瞬间红透了,手指无意识揪着符纸,几乎要将那符箓揪成了废纸。 有一说一,这感觉真的很好。 她一生行善积德,这些都是她的福报啊! 既然是福报,那更得看了。 正当她看得入神时,肩膀上猛然搭上了一只手,凛凛身体猛地一颤,慢慢转过身朝来人看去。 如墨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耳廓上的银饰反射着冷冷的寒光,虞景踩着月光立在她身后,墨眉如羽,鼻梁挺秀,桃花眼中水色澹澹。 他压低声音笑:“公主殿下在看什么呢?” “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尖叫,凛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足足愣了十秒钟,凛凛才清醒过来。 草草草,太可怕了,她怎么会梦见虞景,还是这么香艳的场面。 她绝对是被他吓出毛病来了,叫什么来着,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以后得让他赔她精神损失费啊,不管,先记着。 别说,他那幅模样还真的挺诱人的。 毕竟是男狐狸精啊,有谁不爱毛茸茸? 啊啊啊—— 凛凛用被子蒙住头,兴奋地使劲儿在床上蹬腿。 虞景幼年的经历她知道的不多,不过仅仅这一段剧情,就足以看出他绝逼是个美强惨啊! 不过一般美强惨的脾气都不好,这恐怕就是攻略他的难度所在,所以他值1688啊! 凛凛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下,虞景这个人,就像外边捡的脾气不太好的流浪猫,需要付出比对待寻常的猫多十倍的耐心与毅力攻略他,只要顺毛顺的好,管他变态还是高冷都得乖乖往她怀里倒。 这般想着,凛凛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驯服虞景? 听起来真是大胆又刺激呢! - 身上出了汗,有点粘腻,凛凛没有叫在外值夜的琼枝,披着衣裳就去了净房。 净房里有一处露天温泉,日夜都涌着热泉,她想洗个澡,缓解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顺便洗洗自己刚刚遭受污染的脑子。 她今晚去过离苑,不过是为了验证羁绊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 虞景的确在离苑中住过两年,后来离苑失火,周帝大手一挥,将他送进了原先就准备好的质子府。 出了宫的虞景,处境变的似乎更加差了,他成了贵人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取乐对象。 但是,所有羞辱过他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或失踪。 大概是水温太过舒适,困意再次袭来,凛凛趴在温热的石台上慢慢阖上了眼皮。 太困了,她想,先眯一会儿吧。 然而,就在她沉沉睡去没一会儿,一道颀长的影子踩着皓月的清辉走到了她面前。 第33章 好可爱的狐狸精 已是入秋,云疏天淡。 月光将一切笼在清冷的雪色中,墙角盛放的白蔷薇花瓣缱绻,遥看如堆雪。 彩色琉璃灯罩内,温暖的火光在水雾弥漫的浴池折射出氤氲的色彩。 少女睡得很熟,也许是泉水中泡着太过舒适,她居然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那道影子慢慢移动着,直到他的高大笼罩了她的娇小。 虞景面无表情地垂眸。 就在他的注视下,少女毫无防备地趴在池边的玉台上,睡的正香。 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雪背,身上仅穿着朱红色的肚兜,细细的缎带在身后打了一个蝴蝶结,鲜红的丝带映着雪白的肌肤,刺目又鲜明。 再往下,是少女朦胧又美好的身体,隐没在朦胧的水雾中。 虞景莫名有些烦躁。 他设想了无数个亲手杀掉姬千凛的场面,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浴池里。 谁会在三更半夜沐浴,还在浴池中睡着? 他伸出手,轻轻曲起一根手指,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在他指间闪烁。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变幻,操纵傀儡丝的动作堪称优雅,却是杀人于无形的刀。 一条血线在少女的小臂上出现,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 受少女身上甜美的血香吸引,滚烫的妖力在他体内蠢蠢欲动,他不禁弯起了眼眸。 “果然是令天下妖魔趋之若鹜的纯净之体。” 少年淡淡的嗓音在水雾中低回,说不出的飘渺,但泡在泉水中的少女没有醒来。 虞景有点好奇。 如果今日杀死她,明日呢,她还会上次一样反复出现吗? 但是,在杀死她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搜魂。 只要搜一搜她的魂,就能看见她的过往,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年加害于他的人。 虞景收回了傀儡丝,弯下腰,张开五指欲覆在她后脑上。 谁知一垂眼,就从少女歪着脑袋的缝隙中看到了那胸前被挤出来的雪肉,盈盈如月。 仅仅是看了一眼,他就别开了眼睛。 虞景静默了片刻,继而把目光落在一旁尚未关严的窗子上—— 好烦,到底是什么虫,一直在叫,声音大的快把人吵死了。 暂缓心神后,他闭上眼,仍是将五指按在了她的后脑上。 片刻后…… 他如被火烧了般甩开了手,一张厌世脸瞬间崩裂,脸上的表情冷的就像冰湖里密布的冰锥。 似屈辱,又似愤怒,更多的是满的即将溢出来的杀意。 他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姬千凛!” 能让虞景表情管理失败到这种地步的,除了姬千凛脑子里的东西没有别的。 他一进去就看见了她刚才做的那个梦,梦中没有别人,只有他没穿衣服的妖化模样。 他什么都没穿,她什么都看到了。 虞景垂着眼睫,脸黑的想杀人。 真的好烦。 连那群虫子叫的都好烦,杀了吧,全都杀了吧,就像杀了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人。 也好,杀了她后再取回自己的东西,还能给周帝姬长烁留下她的全尸,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虞景闭上眼睛,薄唇轻扬,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冰凉的手指缓缓滑落,虎口卡在了少女细嫩的颈间。 就在这时—— “哎嘿嘿,好可爱的狐狸精……” 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抓住,少女香甜的气息倏地包围过来,长发拂过他的脖颈,温热柔软的肌肤贴在他的下巴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渍。 虞景猛地睁眼,平静无波的心湖顿时似有浪潮卷过。 姬千凛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不顾自己浑身湿透,还有身前摇曳的春光,挣扎着往他身上爬。 虞景声音冷淡:“放手。” 少女哼哼了两声,嗓音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软,“不要,人家好喜欢,好想摸一摸!” 少年眼神微变。 摸……摸什么? 不过片刻的跑神,姬千凛的手就攀上了他的肩膀,伴随着哗啦一声水花相撞的声音,她仅仅穿着一条湿透的肚兜就扑了过来。 水花飞溅,虞景面不改色,向后仰头躲过她的偷袭,可是他没想到,她的目标竟是他,她干脆整个人都扑在了他怀里,牢牢抱住了他的脖颈。 他被她冲撞的力道重重地压在了地板上,凌乱的墨发散落一地,她…上他的腰,任由他的衣摆上沾满了水,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姬千凛像只八爪鱼一样将他禁锢在身下。 他知道明明该一把将她推开的,手却像在原地生了根,连呼吸都被什么东西夺去。 她的存在感太强了,光滑白皙的脊背,柔软细腻的腰肢,纤长笔直的小腿,还有不断传导到他身上的无法忽视的温度。 他的手无论放在哪里,都会碰到她,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在失控,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可少女还在他耳边不怕死地嘀咕。 “让我摸一摸……” 虞景:“滚……” 少女:“这么小气,摸一摸嘛!” 小气? 虞景气红了耳根。 她以为他是市场上的大白菜吗,想摸就摸? “滚,不然就杀了你。” 少女撒娇:“别那么凶嘛,让我摸一下我就滚。” 虞景杀意立刻迸发:“姬千凛!别逼我杀嗯——”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一声隐忍而模糊的哽咽声从他喉间迫出。 如同命脉被扼住,虞景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她怎么敢碰?! 体内的妖血瞬间变得滚烫,就在虞景难以自控萌生了想要杀死她的念头时,少女的指尖又似无意般离开了,又开始往别处点火。 你来我往中,虞景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了她在他身上胡乱作弄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姬千凛!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凛凛被迫抬头看着他。 只见她目光迷蒙,黑白分明的眸子布满水光,像个痴儿一样傻傻看着他。 大概是被他掐疼了,少女双眉一蹙,表情立刻变得委屈,似要落下泪来。 “疼。” “疼?” 虞景下意识就要松手,可他很快想到什么,冷笑:“姬千凛,你不会是在演戏吧?” —— 装模作样·凛:恭喜你,小伙汁,回答正确! 第34章 登徒子 姬千凛的五官虽不及虞景惊艳,但她的眼睛非常干净,像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美的空灵,又像是天边抓不住的云彩。 她根本就不需要演绎,便能轻易抓住一个人的心。 特别是她身份高贵,当压低身段露出属于凡人少女的委屈感来,就很难有人能扛得住。 虞景再度拧了下眉,表情愈发生硬。 “你……” 他正准备说什么,只见少女身子一软,闭眼,倒在了他怀中。 下一瞬,均匀的呼吸传来。 竟是睡着了。 原来她还在梦中,是他突然中止搜魂让她失了神志做出这等失控的事来。 虞景这才松了一口气,心绪平复,眸中聚集的风暴骤然消失,像是把什么多余的情绪瞬间撇清了一般。 他去推她,打算起身。 可没想到推了几下后,他更加烦躁了。 她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软,浑身就像没骨头一样缠在他腰上,他竟无论如何都甩不开。 挣扎之中,手臂无意间碰倒了置物的木架,哐啷一声巨响。 外殿传来琼枝的声音,“谁?” 虞景当即释放出汹涌的妖力,瞬间将姬千凛震开到一旁,翻身离开。 他走的很快,径直跃上围墙,衣袂翻飞间,就不见了人影。 凛凛这才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呲牙咧嘴。 “卧槽虞景你个狗东西,要不要下手那么狠啊!” 胸都快碎了啊! “殿下,殿下?” 琼枝一冲进来就看见满地狼藉,放着花露布巾等物的架子歪在一旁,花瓣洒了一地。 而公主殿下就衣衫单薄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面目狰狞,看样子像是受到了袭击。 琼枝顿时吓得魂儿都快飞了,“来人啊!有——” 凛凛立刻忍着疼飞奔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别叫。事关本公主清誉,懂?” 琼枝眨巴眨巴大眼睛,点点头。 凛凛这才松开她,又呲牙咧嘴地揉了两下胸,随意捡起地上的衣裳套在了身上,琼枝连忙上前去为她整理衣带。 谁知,手还未摸到衣裳,就看见她家殿下手臂上又多出来一条新的伤痕。 不仅如此,公主殿下的下巴似乎还被人用力掐过,白嫩的皮肤上甚至留下了指痕。 琼枝吓得腿都软了,难怪刚才公主殿下说事关她的清誉,难不成…… “殿、殿殿下……” 琼枝眼泪汪汪。 “怎么了?” 凛凛低头自己系着衣带,对比着琼枝满脸的恐惧,她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云淡风轻来形容。 琼枝咽了咽嘴里不存在的口水,艰难地道:“殿下,您、您是不是遇上、遇上采花贼了?” 采花贼? 凛凛回忆先前发生的事,噗嗤一声笑出来。 “是有采花贼,不过本公主差点把他采了。” 琼枝:“……” 但她记挂着殿下手臂上的伤,转身就去给她找能包扎的东西。 不过,凛凛还是非常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的。 虞景站到她面前时她就醒了,可是她不敢动,只悄悄地存了档。 她想知道虞景来做什么,是不是来杀她,若是想杀她,又为何杀她。 可到了后来,他对她搜魂,她便起了戏弄他的心思,反正调戏一时爽,一直调戏一直爽,实在不行,她还能读档。 然后…… 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玩脱了,在他杀意达到顶峰的时候不小心干了一件蠢事。 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哦豁,小黄书诚不欺我。 说实话她反应过来后也很慌,都已经做好了读档的准备。 结果,慌的反而是虞景。 他的表情又屈辱又痛苦,不仅眼尾染上了情欲的红霞,连狐狸耳朵露出来了都不知道。 他眼睫微颤,羞愤无比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看什么霸王硬上弓的登徒子。 怎么说呢? 这感觉就……很上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权贵喜欢虞景这样的柔弱美人了,虽然他的柔弱都是装的。 回想到这里,凛凛隐约觉得脸颊和手心同时发烫,立刻冲到水池边,拿起澡豆狠命地搓起了手。 琼枝又看不懂了。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 凛凛若无其事地回答:“没怎么。” 就是嫌弃狐狸味儿。 回寝殿的路上,琼枝又问:“殿下,您怎么在半夜三更去沐浴啊?” 凛凛答:“我热。” 琼枝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天气变冷而特意穿上的厚衣裙。 回到寝殿后,天色已隐隐发白了。 凛凛此时已经没了睡意,刚才与虞景的交锋已经耗费了她许多心神,她立刻进入系统界面,打算将当前进度再存个档,谁知,一眼就瞧见虞景的数据又有了变化。 自毁值仍旧是鲜红的90%,可好感度竟然变成了5。 凛凛记得很清楚,昨晚睡觉前他们还是2,难不成她刚才那一番骚操作给她涨了3点好感值? 凛凛一拍大腿。 妙啊! 另一边,虞景已悄悄回到了质子府。 脸颊的热度已经散去,头顶是清风朗月,夜风吹拂下,心跳也渐渐平息。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就是杀个人,为何就犹豫到这种地步。 察觉手中有异,虞景低头一看,指间竟缠绕着姬千凛的一根柔软发丝。 纤细的发丝无比柔韧,将他的手指勒出一道道红痕。 姬千凛。 他早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虞景闭了眼,松开手,任由那发丝随风飘去。 再一回身,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头顶上两簇尖尖的,赫然是不知何时冒出的狐耳。 - 谋逆之罪,罪大过天。 吴太妃被软禁在宫中,外人一律不得探视。而忠义伯府就没有那么好过了,抄家、下狱等待秋后问斩。 这厢吴太妃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既无害人之心,更无谋逆之心,斥责周帝不忠不孝不堪为帝,而那厢忠义伯吴奇水在大刑之下已经什么都招了。 只不过,他在其中扮演的是个小角色,所知有限,几番严刑拷打之下,再也吐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周帝没有找到淮安王谋反的证据,连带着那位三公子都无法处置,只得撤了围府的甲士。 这一番动荡成了玉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知为何,连虞景也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人们传他貌若好女,有倾城之色,连妖怪都被他的美色所惑,控制不住现出原形。 一时间什么“蛇蝎美人”“红颜祸水”“妲己转世”的称号尽数落在了虞景头上。 更有甚者,直接上书周帝,建议将这个“红颜祸水”虞景编入三清司,并称,虞景罪孽深重,此番正是他为大周百姓赎罪的好时机,若以他之身诱妖,必可令妖邪现身。 凛凛听到这里时,只觉得:“?” 他还有这功能? 第35章 师兄中毒 自那晚皇宫妖物作乱之后,整个玉京城都陷入了高度戒备之中,为了防止民心动荡,周帝下旨封锁消息,所有消息都不得外传,可是没过几日,皇宫大内有妖物肆虐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一时间,原本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顿时变的冷清起来。 与此同时,城外的寺庙突然香火鼎盛,连玄武大街那些卖开光辟邪物品的铺子生意也爆火起来,最忙的当属姬千凛的公主府,每日一大早就有百姓在此排起了长队。 无他,为求一张驱邪符而已。 玉京百姓,上至权贵,下至平民,几乎人手一张平安符,毕竟谁都不想自己被妖物缠上。 凛凛带着师兄元夕,还有跟着来的几名白鹤书院的小弟子忙活了好几日,画了几万张驱邪符和平安符,手都快画断了。 再加上鹤知夜进宫两日未回,如此一来,去风月楼查探妖人一事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好在燕洵送来消息,一切都安排好了,若是想去调查,随时都可以。 公主府邸内,假山流水,碧瓦飞甍。 “洞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有草焉,其状如苏而赤华,名曰……名曰……” 凛凛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手持一卷书,正在背诵。 谁懂啊?她苦读三年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好不容易脱离了背书和试题的折磨,来到游戏里,她居然还得背书。 鹤知夜对自己和弟子们要求都极为严格,这两日他去了三清司,繁忙之余还专门给她留了功课,凛凛想哭,看来这白鹤书院院长鹤知夜的亲传弟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师兄元夕微笑着看她:“名曰葶苎,可以毒鱼。” “哦。多谢师兄。” 凛凛有气无力地道谢。 “师妹别客气,有何处不懂,可以直接问师兄。” “嗯。” 背完了这一段,她便不想背了,盯着在一旁鼓捣酒液的师兄元夕看。 这些酒液是从那晚夜宴上取来的,正是长公主未曾碰过的那杯酒,奉酒的侍女早已畏罪自杀,临死前坦白酒液是吴太妃身边的侍女给她的。 同样的酒液在吴永昌羞辱虞景的杯子里也有发现,抄忠义伯府时,在忠义伯书房的暗格里也发现了。 鹤知夜将这些酒液带回来,吩咐元夕分析其中掺杂了什么。 元夕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澄黄色液体,时不时摇晃一下,或者闻一闻气味,顺便拿笔将这些变化记录下来。 理工男也就在这种时候格外迷人了。 元夕同燕洵鹤知夜一样,同属于游戏中可攻略男主中的其中一位,同样也是立绘精美的大美人。 如果燕洵算她的青梅竹马,那么这位师兄元夕相当于就是看着她长大的兄长,两人之间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40。 不同于美强惨虞景,也不同于花孔雀燕洵,元夕从来都是一副白鹤书院弟子的装扮,身穿白衣脚蹬白靴,腰间别着一柄拂尘,背上还背着一把剑,轻盈的布料柔软垂顺,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天光明亮,衬得他肤色白皙,五官温柔又俊俏,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双眼眸温润得如沐春风,特别是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唉,又是一个看得见攻略不了的美人。 凛凛看着他端起一旁的花露轻轻喝了一口。 咕咚。 元夕拿着琉璃瓶的手抖了一下。 他知道师妹此刻正看着他,表面上装出一副专注的模样,实际上他都快想跳河了。 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感觉他呼吸困难,好像中毒了。 于是,在凛凛的注视下,帅气又温柔的师兄元夕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气球。 凛凛睁大眼睛:“师、师兄?” 一刻钟之后,鹤知夜风风火火地从外边回来。 没想到燕洵也跟着来了,他只看了一眼元夕一张肿成猪头的脸,就疯狂爆笑起来。 “卧槽!小爷、小爷还是第一次见到长着人脸的猪、猪头,哈哈哈哈哈……” 元·猪头·夕:“草……” 鹤知夜眼角抽了抽,尽力保持自己的高冷模样,吩咐凛凛:“叫人把他弄床上去,为师要给你师兄解毒。” 凛凛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师兄做实验过程中看着怪怪的,原来是没换衣服没戴口罩没戴手套,这才导致中毒了。 元夕躺在特意清理出来的病床上忐忑不已,凛凛搬着一张凳子坐在他身边。 元夕语气温柔地问她:“师妹,你是来陪我帮我放松的吗?” 凛凛看了看手中的昏睡符,道:“师兄你想多了,我是来给你贴昏睡符的。” “啪”一张黄纸盖在了元夕脸上。 这昏睡符并非普通的符,而是带有麻痹作用的符箓,相当于现实世界中的麻醉药。 不周山的弟子们在外受伤需要疗伤时,便是用昏睡符麻痹自己,以减轻痛苦。 这道昏睡符据说十个数内就能起效,凛凛数到了三十,元夕还没睡着。 几个人便围在元夕身边等着,等他睡着。 没想到,凛凛都数到六十了,他还没睡着。 凛凛问:“师兄,你为何如此执着?就不能把眼睛闭上吗?” 元夕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燕洵乐了。 “元夕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告诉兄弟,兄弟帮你。” “滚、滚蛋……” 元夕到这时才觉得眼皮发沉,他看了一眼凛凛,又警告地看了眼燕洵,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鹤知夜手法利落,连封元夕数道大穴,从他体内逼出了一团蠕动的血蛛。 凛凛从小最害怕这些节肢动物,见状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看了一眼道:“是南疆毒蛛。” 话音刚落,那血蛛便骤然失去了活力,融化成一团鲜血滴落在盒子里。 只是那血落入盒子中就变了颜色,绿幽幽的。 “难怪。” 鹤知夜若有所思。 “这些毒蛛是以妖物的内丹为食的,可以钻入经脉,使人妖化,不过如今它们妖力已失,只能使人中毒,脸部肿大如妖怪。” 第36章 姑姑妖化 凛凛和燕洵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吴永昌要逼着虞景喝下那杯据说加了料的酒。 只不过,自作孽,不可活。 凛凛想到虞景当时在大殿之上那极尽妍丽的一笑,便有些出神。 明明第二周目时,附身在姑姑身上的黄鼠狼是活的,而吴永昌妖化的黄鼠狼,更像是被人操纵的死物。 说到操纵,这件事便又同虞景脱不开关系了。 可是虞景到底是如何得知这即将发生的一切的? 鹤知夜几刀下去便放干净了元夕身上的毒血,又用伤药把伤口包扎好。 等元夕醒过来的时候,毒已经解了。 燕洵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元夕兄弟,你刚才告诉我好多秘密啊。” 秘密? 元夕脑子混混沌沌的,但还是在努力集中精神。 要说他有什么秘密,那就是暗恋师妹这一个秘密。 糟了。 他该不会在睡梦中把这个秘密吐露出来了吧? 师妹还在,若是师妹知道了…… 元夕不敢看凛凛,张嘴就答:“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你可不能给我说出去,我的私房钱就剩下那座金山了。” 燕洵:“……你看我信吗?” 凛凛在一旁扶额,憋笑憋的难受。 待两人笑够了,燕洵才凑到凛凛身边,朝她挤眉弄眼:“阿凛,去不去如意楼听曲,钱老板那又来了一位漂亮的小公子。” 说罢,得意地朝元夕挑衅般看了一眼。 元夕:“……” 完了,师妹要被这花孔雀抢走了。 凛凛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她这几日画符画的都快累死了,都没时间去找虞景,正好也想趁此机会去虞景的质子府看一看。 正要应下,就听鹤知夜淡淡道:“元夕去抄实验守则,阿凛抄方才背诵的内容,都给为师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吃饭,燕公子随我来。”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凛凛一脑袋问号。 不是,元夕师兄操作失误,为何连她也要罚? 燕洵也一脑袋问号。 不是,元夕那小白脸犯错,跟他的小青梅有什么关系? 只有元夕眼含热泪,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恭敬道:“谨遵师命。” - 公主府书房内,两个人影正在伏案疾书。 窗外热浪滚滚,蝉鸣阵阵,室内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个纹路精美的大鼎,鼎内放着大块的坚冰,白雾蒸腾,驱散了室内的暑热。 凛凛与元夕一人一张桌子,正专心抄着书。 凛凛越抄越烦躁,干脆丢了笔:“好累啊,不想抄了。” “那就不抄了。” 元夕停下动作,抬头看她,歉声道:“都是师兄连累你,你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师兄替你抄。” “都说过多少遍了,不是师兄连累我,是我自己不努力。” 凛凛叹了口气,又捡起笔,“算了算了,还是抄吧。” 就在凛凛抄到第五十五遍的时候,琼华一脸凝重地送了消息进来。 “殿下,长公主府递了消息进来,长公主殿下病倒了。” “什么?” 吸饱墨汁的笔头啪地滴下一团浓墨来。 [叮——长公主的心事支线任务:长公主病倒,前往公主府一探究竟。] 凛凛还是第一次进入长公主府。 一进去,她就被眼前的富贵晃花了眼。 原以为她的公主府已经足够气派足够精致,没想到长公主府更甚。 千金一株的茶花,寻常富贵人家都恨不得养在家里供起来,在长公主府不过是用来装饰抄手游廊的,更逞论那修建的极为精巧十八柱游龙戏水池,飞泉吻石,水花四溅,园子内别提有多凉爽了。 凛凛与元夕一边走一边看,都感到有些稀奇,唯有他们的师父鹤知夜,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得知姑姑搬去了湖边偏僻的揽月阁,凛凛迫不及待地提着长裙朝湖边跑去。 侍女们在后面紧跟着,呼啦啦一大片。 没想到进门的时候,从楼梯上咕隆隆滚下一个人来,凛凛定睛一看,原来宫里来的御医。 老御医揉着腰,惨白着脸,头上顶着大颗的汗珠,见了凛凛就连忙行礼。 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流朱忙问:“程御医,您有没有事?怎么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程御医一脸惊恐,躲开了流朱欲扶她的手,颤声道:“没事,没事,老臣这么下来快。老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罢,就捡起地上的药箱,快步走了出去。 “哎?这老头儿,怎么突然这么奇怪?不是老寒腿吗,怎么这会儿健步如飞了?” 正在纳闷间,凛凛嗅到楼上飘下来的淡淡的妖气。 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就要往楼上跑。 跟随她而来的鹤知夜动作更快,身形一闪,已经跃了上去。 凛凛连忙对元夕说:“快拦住程御医!” 元夕与流朱对视了一眼,两人快步出了揽月阁。 揽月阁中窗户大开,阵阵江风将殿内的帘帐吹得四处飘荡,殿内的摆设歪了一地,长公主穿着常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鹤知夜则蹲在她身边,疾声道:“姬长玉!姬长玉!” 凛凛一愣,下意识就要读档。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最后一次存档是在三天前。 放弃了读档的想法,凛凛连忙跑过去看姑姑的情况。 只见姑姑倒在鹤知夜怀中,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唇角溢出一丝血迹,身上也若有似无地散发着阵阵黑雾,这些黑雾,便是捉妖人所熟知的妖气。 妖气? 凛凛在电光火石间想起第二周目那一幕。 那时的长公主目露红光,裙摆下生出妖尾,被妖物夺舍,最后被吴太妃身边的侍女斩于剑下。 她忽然明白过来,若吴永昌的妖化是虞景所为,那么夺舍姑姑身体的妖才是真正置姑姑于死地的妖。 怪不得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鹤知夜见长公主无生命危险,这才道:“阿凛,你在这守着你姑姑,为师去追!” 说罢,就从窗口一跃而出,身影在几个跳跃间隐入了山林。 这时,凛凛才察觉到姑姑房间里并非只有这一股妖气,还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妖气存在过。 凛凛将姑姑放倒在地上,拿出了驱邪符,正打算逼出长公主身上的妖气。 与此同时,原本昏迷的长公主突然睁开了眼睛,血红的眸光渗人,身体暴起,长爪突刺,一把抓住了凛凛的脖颈。 “是……你。” 凛凛突然被攻击,一时不察,只得拼命挣扎。 那妖眼神邪魅,红唇一勾,长发在身后卷起,冷森森地道: “你以为你有琉璃心盏护体就能万事无忧了吗?” 第37章 信了你的邪 琉璃心盏? 凛凛心头重重一跳,这个秘密,它怎么会知道? 可她来不及想更多,因为对面这妖已完变了副模样,是个长相妖媚,眼尾狭长,颇有几分姿色的妖。 正是她在第二周目时所见到的那个女妖。 “你是谁?” 凛凛呼吸困难,挣扎着问出自己心中所疑,“你……你如何知道,琉璃……心盏,我姑姑……在哪?” 这妖没想到如此顺利就抓住了她,心情甚好。 “小丫头,奴家的名字,便是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快死了。” 女妖勾唇,笑得娇媚异常,红的像吃了小孩的嘴一开一合: “听好了小丫头,奴家名唤秋三娘,乃妖王座下护法之一,你身上的琉璃心盏是我妖族丢失已久的圣物,你姑姑盗窃我族至宝,如今已被我杀了,如今正好,奴家要剥开你的胸口取出琉璃心盏,劝你最好乖乖受刑,奴家便赏你全尸哦~” 杀了? 凛凛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任务显示正在进行中,她差点就要信了她的鬼话。 秋三娘见凛凛翻了个白眼,当下就不爽了起来。 “老娘跟你好好说话,你翻什么白眼,瞧不起人是不是?” ? 你自尊心还挺强咧。 凛凛直接戳她的短:“你还是人?” 秋三娘语塞,下手越发重了。 凛凛被掐得眼前一阵发黑,她后悔刚才在门口没顾得上存档,如今更不是存档的好时机。 可再这么下去,她说不定就要嗝屁了,得赶紧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这般想着,目光就朝应离身后飘去。 她脸色一喜,突然像见了救星一样激动起来:“师、师父……” “师父?鹤知夜?” 秋三娘脸色一变,当即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空空,哪有半分鹤知夜的影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然而此时凛凛已迅速拍出手中的符箓,青色火焰剧烈燃烧,点燃了女妖的红色长发。 顿时,浓烟伴随着焦糊味传来。 秋三娘大怒,不知该灭自己脑袋上的火还是该松开她去灭火,气得张嘴就骂:“好你个臭丫头,竟敢阴老娘!” 五指遂变幻为爪,更加用力地去掐凛凛的脖颈,想把她快些掐死好扑灭头上的火。 火势越发大了。 凛凛被这骚臭味熏得快要昏过去了。 她最后挣扎了一下,“你真的不……不救救,你的头发吗?” 女妖哪有不爱美的,何况是爱惜毛发的妖族。 秋三娘气笑了,觉得这丫头着实大胆,死到临头还敢耍她。 “你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 凛凛朝她挤眉弄眼:“你放了我,我告诉你秘方。” “什么秘方?” “丰胸秘方。” 秋三娘闻言,下意识看了看两人的胸。 不看还好,一看心态炸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巴掌将妖气拍在凛凛胸口。 “左右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凛凛瞬间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墙角。 五脏仿佛碎裂的剧痛传来,凛凛忍不住吐了口血。 这些妖是不是都有病,怎么那么喜欢打人的胸啊? 果如凛凛所料,这秋三娘的确不是什么令人小觑的角色,不过一眨眼就扑灭了脑袋上的火。 妖气再次袭来,凛凛快速摸出荷包中的符箓,一把朝她丢了过去。 秋三娘下意识后退,举起双手躲避符箓的攻击。 她知道鹤知夜的本事,随便一张符箓都能轻松灭了一只小妖,她可不想在这小丫头这里折损了自己的实力。 谁知,漫天黄纸落下,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秋三娘哈哈大笑:“小丫头,敢骗老娘,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下老娘真正的实力!” 凛凛又翻了个白眼。 这反派的台词有点密集啊! 只是此时的秋三娘哪有之前风情万种的模样,头上的毛发炸起,焦黄如草,长不长短不短,活像只掉了毛又嚣张叫唤的山鸡。 “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再回头看看。” 凛凛一脸诚恳,手指苍天:“我可以对天发誓,你身后真的有人。” 秋三娘见她实在不像说谎,狐疑地转过头去看。 果然,她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白衣捉妖方士。 那方士对她招招手,笑容灿烂: “嗨!” 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电光从她的头顶突然斩落,瞬间将她劈了个对穿。 一股焦糊味传来。 凛凛拍拍手:“鸡肉味,嘎嘣脆。” 完全没有防备的秋三娘:“老娘特么……信了……你的……邪。” 说完这句话,她张开嘴吐了一口黑烟,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元夕惊魂未定:“好险,好险。” “师兄,干得漂亮!”凛凛哈哈大笑。 元夕不好意思挠挠头,“还是师妹机智。” 说罢,他径直掏出一张符,拍在秋三娘脸上,又拿出绣着铭文的捆妖绳,将秋三娘捆了个结结实实。 如此一来,秋三娘便是本事通天也逃不了了。 元夕再一抬头,就见凛凛捂着胸口,眉头微蹙,细嫩的脖颈间被掐出几道青紫淤痕,唇边还有血迹,顿时心疼的不行,抬起袖子就要帮她擦干净。 凛凛先前不知他要做什么,待他凑近,温柔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淡淡的艾草气息涌入鼻腔,才急忙向后躲闪,转过脸看着别处。 “师父呢?” 元夕见她有意躲闪,遂放下袖子,掩饰般笑了笑:“师父去追妖王了,叫我们在此等他。” “妖王?” 凛凛有些好奇,“妖王也来了吗?” “嗯,师父进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妖王应离的气息。” 此时的妖王乃一条大蟒所化,名叫应离。他在妖界自立为王,名不正言不顺,故而,跟随他的妖极少,成不了什么气候。 凛凛想起之前秋三娘所说,便问:“师兄,秋三娘说,我体内的琉璃心盏是妖族至宝,还说是姑姑窃宝,这是何意?” 元夕闻言笑了一声。 “胡说八道,琉璃心盏明明是早已覆灭的捉妖世家微生家族的家传之宝。” “微生家族?” “对,师父曾与微生家家主微生尘有过一面之缘。” 元夕接着道:“当年微生尘死后,琉璃心盏不知所踪,直到你十岁那年出事,才被长公主从黑市买下。” 黑市买下的吗? 凛凛摸着胸口,感受着胸腔内平静的心跳,若有所思。 第38章 惊鸿一瞥 琉璃心盏的作用她比谁都清楚,对她有益的东西绝不可能对妖有益,可妖王为什么非要琉璃心盏不可呢? 之前的琉璃心盏到底在谁身上,又如何会流落到黑市的? 元夕垂眸,看见凛凛手背上的伤口,低声道:“师妹,你的手被烧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凛凛垂眸一看,果然。 手背上不知何时被火烫出了两个水泡,已经破皮了,点点清液渗出,红肉都露在了外面。 不看还好,一看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不管是她还是姬千凛,都最怕疼了,于是连忙点头。 “麻烦师兄了。” “你我师兄妹之间不必客气。” 元夕自怀中掏出药瓶,又拿了棉巾出来,小心翼翼地帮凛凛清理伤口,他生怕她疼,一边清理一边吹气,细致入微。 其实,元夕这个师兄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他的锋芒,全都是因她而起。 师父和师兄是整座不周山对她最好的人。 系统给她灌输的记忆中是这么显示的。 姬千凛刚入白鹤书院的时候不过才六岁,初到书院的她面对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心中的恐惧和孤独感一刻也不曾减轻过,每日都要哭鼻子。 别的师兄师姐们被她哭的心烦,都不愿照顾她,唯有元夕,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牵着她的手去课堂,给她摘她喜欢的花儿,去湖边叉鱼,烤地瓜给她吃。 可即便有师兄元夕护着,他不在的时候,还是有些孩子会欺负她。 元夕每次得知都气的不行,拎着木棒就去教训那群熊孩子,甚至对他们放狠话,谁再欺负姬千凛就打断谁的腿。 从此以后,白鹤书院的师兄弟们都知道姬千凛是元夕的眼珠子,再也不敢招惹她了。 凛凛感受着师兄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手背上,初时还很感动,渐渐的,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如今她的任务是攻略虞景,还是不要跟元夕太过暧昧的好,于是她道: “师、师兄,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动,很快就好了。” 元夕隔着衣袖压住凛凛欲抽走的手,给伤口涂上了清凉的绿色药膏。 “好了,伤口别沾水,药先放在师兄这里,回去后再给你的侍女。” 元夕说着,抬起眼看她,明澈的双眸如水,闪耀着温情脉脉的幽光。 凛凛被他看的心头一暖,点头。 “多谢师——” 话还未说完,眼角的余光忽地瞥见窗口立了个人影。 那人一身雪衣,面容精致昳丽,乌发被夜风卷起,身影融在身后不知何时升起的白雾中。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脸色苍白病弱,像是融合了雪的颜色,格外清冷,又漂亮的似乎没有人气。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目光也像雪一般冷淡,然而嘴角勾起的笑意,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是虞景。 他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 他是来救姑姑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现在也算自己人了吧? 凛凛立刻站起来,朝他招手:“虞景……” 元夕一愣:“师妹?” 凛凛越过元夕朝窗口奔去。 然而,尚未等她靠近,虞景的身影就消失在浓雾之中了。 - “鹤知夜,你个假模假样的伪君子,你竟然敢把老子吊在这里,老子哔——你这个哔——” 公主府地牢内,一个身披玄色蟒袍的暴躁老哥正在破口大骂,一张嘴全是不堪入耳的脏话,落到凛凛耳朵里就变成了哔哔哔的消音词。 凛凛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这是她特制的消音棉,也称反弹伤害棉,所有的脏话一经入耳就会变成哔——,实乃居家旅行打架骂人必备好物。 见师兄元夕气的脸色铁青,凛凛将两团棉花递给他。 “非礼勿听。” 元夕接过棉花,塞进耳朵,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蛇妖应离,也称妖王应离,远远看见鹤知夜师徒三人下了地牢,叫嚣得更凶。 “鹤知夜,有本事你放了老子,咱们公平竞争,你一介大能,还使阴招,你丢不丢人呐!” 之前他故意在揽月阁留下一抹气息,好骗鹤知夜追来,也好让秋三娘捉了姬千凛,可他没想到鹤知夜那么精,直接将他捉了,吊在此处。 故而他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在此痛骂不休,哪知鹤知夜面色未变,带着凛凛和元夕拖着昏迷不醒的秋三娘从他面前走过,看都未看他一眼。 应离看了看被捆的半死不活的秋三娘,肝火更旺:“鹤知夜,你他哔——给老子站住!” 鹤知夜闻言停下了脚步,冷漠的看着应离。 “你有事?” 凛凛在鹤知夜身后跟着,正出神想着方才看到的人影,来不及刹车差点撞到他身上,被元夕给扯了回来。 应离觑着鹤知夜,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把目光落在了凛凛身上。 元夕立刻闪身到凛凛身前,挡住了应离的目光,“好好回话,别乱瞄。” “哟~哪来的毛没长全的瓜娃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这么对本王说话?” 应离朝天翻了个白眼,唯恐天下不乱般嘲讽道:“本王瞧着你的修术法不过十年吧,你可知你爷爷我活了多少年?像你这样的小方士,本王不知杀了多少个,还敢命令本王,活得不耐烦了你。” 若是在平日,元夕定不会与他一般见识,可今日凛凛在他身畔,又是他心仪的师妹,被如此羞辱,顿觉脸上无光,他有心揍他,又怕吓着师妹。 正犹豫间,只听凛凛道:“师兄让一让。” 元夕一愣,就见凛凛从身后走了出来,两手交握,指节捏的嘎嘣直响,一边捏一边看着应离笑。 应离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鹤知夜你这女徒弟怎么看着瓜兮兮的,莫不是个憨脑阔吧?” 凛凛一听,拳头都硬了。 “你才是憨脑阔,你全家都是憨脑阔。” 说罢,还不等应离反应过来就一拳砸到他脸上,一时间唾液与血液齐飞,直接把孩子打傻了。 不仅应离傻了,连鹤知夜与元夕也傻了。 他们的徒弟\/师妹何时把体术练的这么好了? 应离半天才反应过来,吐出嘴里脱落的牙齿和血沫子,呲牙咧嘴地睁大眼睛看着凛凛,“你这疯丫头,敢打本王?” 话音未落,凛凛又是一拳砸了上去。 “打你怎么了?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应离挨了两拳,还想要反驳,又怕凛凛揍他,最后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 没办法,人在牢狱中,不得不低头,谁让他今日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第39章 怎么办?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小娃娃,介末暴力小心嫁不呼去,哎呦,疼洗我了。” 应离气得肺都要炸了,说起话来满嘴漏风。 “说什么呢你!嘴那么臭,吃屎了吗?” 元夕欲揍他,鹤知夜将他拦住了,元夕一腔憋屈没发泄,嘴上开始捅刀。 “拿你当人看,你却非要学狗叫。” “人?狗?” 应离一脸愤怒,仿佛被侮辱了,“你这瓜娃子有眼不识泰山,老子是蛇!是蟒!是妖王!” “好了。” 鹤知夜看了一眼元夕,说,“别上了他的当。” 元夕这才冷静下来,他们还有事要做,差点就被应离牵着鼻子跑了。 “哈!鹤知夜,本王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本王绝对不会告——” 话还未说完,一道凌厉的鞭风迎面打来,“啪”地一声,再次把应离给打懵了。 打他的人正是鹤知夜。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会告诉我吗?” 这下不仅应离懵了,连凛凛也懵了。 “喂!师父你人设崩了啊!” 元夕淡定:“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师父。” 应离吐了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雪衣高冠光风霁月的男子,气若游丝地挣扎。 “鹤知夜,君子动口不动手……” 鹤知夜看了看手里鞭子鞭子上的纹路,淡淡说:“谁告诉你我鹤知夜是君子的?说吧,你把姬长玉弄哪去了?若是你敢骗我——” 他薄唇微扬,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其中的恐吓却不言而喻。 风吹起他发冠下垂落的玉带,灯火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到墙面上,他唇角扬起的笑意,淡如轻雾,又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色。 凛凛点点头,她果然不了解鹤知夜,难怪她当初送了他那么多礼物,好感度只涨到50就不动了。 然而,应离一见之下,心跳居然开始失控,竟在一瞬间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鹤知夜这个男人,果然强大的可怕。 他应离生来钢筋铁骨,又怎么会惧怕凡人的殴打,可是,鹤知夜不一样,他术法高深,一鞭子下去,他的筋骨都要断开了。 妖魔慕强,他也不例外,怎么办,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应离别扭地移开眼,低声道:“姬长玉她……本王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风月楼。” 众人:“风月楼?” 应离打量了一眼众人,由于动作幅度有些大,扯到了被打的红肿的眼皮,疼的他轻嘶一声。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是独自前往的,虽然换了身隐蔽的装扮,但本王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她似乎对那里极为熟悉,风月楼的管事甚至亲自将她引进了贵宾室,之后,本王便没再瞧见她了。” 眼见鹤知夜挑眉看来,应离连忙道:“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风月楼是人、妖两界地下黑市在大周的分市。” 凛凛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了然。 长公主势力遍布大周,甚至在海外也有商队,何况她当初还从黑市上买下了琉璃心盏,分市的管事熟悉她,也正常。 只是姑姑到黑市上去做什么,还一去两日不见踪影? 应离见大佬神色有所缓和,表情诚恳地建议:“本王知道你们最近在查种妖丹一事,可是本王可以保证,这件事绝对跟本王没关系,你们若想知道那妖丹是从何处流入的,不妨去黑市上看看。” 鹤知夜点头,他正有此打算。 他丢了手中的鞭子,从怀中掏出一方纯白的丝帕,慢悠悠地擦着手指。 “那么,你又如何得知琉璃心盏在我小徒弟身上的?又如何策划了今日之事?” 应离见他丢了鞭子,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他思索片刻,老实回答:“有人悬赏百万寻找琉璃心盏的下落。” “是谁?” “那人自称微生家的后人。” 鹤知夜没有说话,袖中的手指却在不由自主地轻点拇指。这是他思索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炎夏微生? 琢光君陨落后,微生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再也不复昔日荣光了,为何如今突然要寻这琉璃心盏? 应离忙又回:“黑市要对买主的信息保密,本王也是误打误撞才得知琉璃心盏曾被姬长玉买走,如今趁着姬长玉不在,本王才指使秋三娘做下此事的,本王在数年前就听说……”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凛凛,眼神带着点讨好:“听说大周的小公主是天生纯净之体,出生即背负妖魔诅咒,后来更是被大妖偷袭险些丧命……本王也是以此推测那琉璃心盏在她身上的。” 鹤知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 应离嘿嘿一笑:“过奖过奖。” 凛凛陷入了沉思。 除了妖王应离,想要她死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虞景。 他身为敌国质子,在大周原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夏国毁约后,他如今处境更加艰难,谋杀她这个一国公主,无异于自取灭亡。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除非——他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 比如他妖化的根由,或者为了她身上的琉璃心盏。 只可惜,游戏根本不会给她多余的提示,这些真相只能等她亲自挖掘了。 “元夕,你跟阿凛先把秋三娘关到最里间的牢房,然后去外面等我,为师有几句话要对这条蛇说。” 鹤知夜吩咐道。 元夕应是。 “什么叫这条蛇?本王没有名字的吗?你们想打就打,想羞辱就羞辱,本王不要面子的吗?” 应离原本就不是什么愿意低头服软的主,听完这话更加暴躁起来,把刑架摇的咣咣直响,可是没有人理他。 待姬千凛和元夕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尽头,应离才语气一转。 “不过为了一个人族公主,你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两界的规矩,鹤知夜啊鹤知夜,我应离当真是小瞧了你,我要是你,早就没脸在不周山待着了。” “哦?” 鹤知夜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在不周山,难道要与你这个妖物为伍吗?” 应离无语了。 “……大家彼此彼此,只不过你运气好些罢了。” 要说当今的捉妖人中谁最惊才绝艳,除了鹤知夜,他找不到第二个。他应离也是爱才之人,与鹤知夜周旋了几十年,实在不忍见他下场凄凉,于是劝诫道: “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你怎知那帮老东西将来不会拿你开刀?” “世人皆有两颗心,一颗叫贪心,一颗叫不甘心。” 鹤知夜清冷孤傲的眸子看着他,“你是,我亦是。” 第40章 太妃之死 夜半时分,寿安宫内。 已是四更,万物皆寂,整座皇宫都陷入了混沌的梦里,唯有吴太妃还清醒着。 天上一轮弯月,映着深宫内的树影幢幢,暗影随着夜风摇摆,恍如鬼怪出没,无端端令人心惊。 她被软禁在寿安宫内多日,身边没有留下任何人,连她的心腹宫女都因反抗近卫被杀了。 如今忠义伯倒了,她也变得形容枯槁,再也不复往日那般雍容华贵,她听说忠义伯在狱中自尽了,连尸身都无人收殓,府内其他人,全都判了秋后问斩。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腹内火烧般绞着疼,又空空如也。 她已经三日未进食了,这偌大的寿安宫,竟连口吃的都找不到。 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就处处比她强,如今连儿子都做了皇帝,甚至还想要她的命,可她偏不如她的意。 吴太妃发髻散乱地躺在地上,想起了当年。 上元佳节,火树银花,闺阁少女,素手同游。 她与阮雪青在上元节同遇少年风流的先帝,明明是先帝先同她说的话,可最后进宫为后的人就变成了阮雪青,而她,却只能做个普通宫女。 她嫉妒阮雪青,身为她的贴身侍女,却放任其他嫔妃对她暗下毒手,害她身亡。 她羞辱阮雪青,故意勾着醉酒的先帝在她的灵堂内颠鸾倒凤。 她算计阮雪青,找了强大的靠山,给先帝下了蛊,从此让她的心上人只沉溺于她的温柔乡。 她苛待阮雪青的儿女,故意将他们记在自己的名下却从不曾过问,甚至推波助澜,利用他们铲除异己。 她看似得到了她想要的,却也失去了她原本想要的。 她不满足,她不甘心,她还想做皇太后…… 正当她想的出神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吴太妃猛地回神,看见漆黑的长廊上出现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她紧紧盯着来人的影子,在那衣摆出现的一瞬间,跪着爬了过去。 “主上……主上您来了?” 她抓住那片衣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姬长安要杀我,求您救救我。” 来人的身影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面目,但吴太妃知道他是谁。 他不说话,也不动作。 吴太妃抬起她那张似苍老了十岁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近乎讨好般哀求着他: “主上,请您念在我当年救过您的情分上,再帮帮我。” “恩情?” 来人轻轻笑了一声,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 他慢条斯理地扯走吴太妃紧紧抓住的衣摆,声音冷淡:“你虽然对我有恩,可也对我有所求,不是吗?” 说罢,看也不看吴太妃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转头对身后的男子道: “淮安王,太妃这颗棋如今已经废了,这就处理了吧。” 静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淮安王应下:“是。” 吴太妃听见他的声音,先是愣怔,接着又疯了一般朝他扑过去,她目光如刀,射向淮安王。 “姬元英!你竟敢如此对我!你忘了你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吗?” 淮安王姬元英从黑暗中步出,目光怜悯地看着形容狼狈的吴太妃。 “怀素,认命吧,主上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皇位,你自作主张,已经把主上给暴露了。” 吴太妃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可死亡的恐惧还是快速笼罩了她。 “你……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妖物!你还我儿子的性命!你若杀了我,你的阴谋迟早要……” 淮安王没有理会吴太妃的痛骂,直接捂上了她的嘴,一条白绫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就缠在了吴太妃的脖子上。 白绫越绞越紧,吴太妃眼睛也越睁越大,她痛苦地呜咽着,张着嘴像破风箱一样嘶嘶吸气,可终究敌不过身后那个强壮的男子。 她的手臂垂落在地,渐渐没了声息。 年轻男人丝毫没有理会身后这残忍的一幕,若无其事道: “果然,消息放出去以后姬长玉就自投罗网了。如今他们已然察觉到姬长玉失踪,应离那个蠢货也把消息送了进去,这次,定让他们插翅难逃。淮安王——” “属下在。” 年轻男人笑了一下,声音尖锐如刀尖上的一抹冰凌,失去了原本年轻的音色。 “你安排一下,我要亲自会会那个当年从我手中逃出的小姑娘,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到琉璃心盏。” “是。” 两人离去后,另一道雪色的人影踩着满地的落叶走了进来。 秋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袂,像卷起了一地风雪。 “插翅难逃?小姑娘?” 虞景居高临下地看着死去的吴太妃,神情若有所思。 - 长公主失踪之事很快就被周帝得知了。 周帝大怒,派了数支秘密力量打算去风月楼营救长公主,鹤知夜与元夕先一步去探风月楼了,凛凛便留在了长公主府。 便是在此时,她见到了传说中的,她姑姑汝阳长公主豢养的男宠们。 这些少年一个个笔直地站在那里,身上皆穿着整洁干净的天青色衫子,像一排嫩生生水灵灵的小白菜。 他们身高、胖瘦和年纪都差不多,姿容却各有千秋。 有的面目柔和,目光似水,像一块羊脂美玉,有的气宇轩昂,眼神无畏无惧,如宝剑出鞘,还有的天生女相,眉目精致如闺阁少女。 这些少年都极有规矩,没有公主殿下的允许,绝不会擅自抬头直视她,只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表情无比温顺。 凛凛的目光从各色少年年轻漂亮的面庞上一扫而过,她才明白,为何姑姑要收这些美少年入府。 这些少年中有一大半都是被种了妖丹的,已经妖化了一半的凡人孩子。 她看向那个眼睛红红,肤色雪白,身条如弱柳扶风一般的少年,“你叫什么?在公主府做什么?身上种了什么丹?有多久了?” 那少年上前一步,低头回答:“回公主殿下,奴叫阿竹,在府中为长公主殿下制琴,奴被种下的是猫的内丹,奴的寿命……” 他局促地抿了一下唇,才轻声道:“奴的寿命……还有十日。” 第41章 半妖少年 阿竹原本只是街边流浪的乞儿,有人见他生的好,用一个馒头把他药晕了,等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成了半妖。 他担惊受怕,恐惧的夜不能寐,特别是妖力发作的时候,浑身炙热,如置火炉,身上的骨头如同被碾碎了一般。 他从来都不敢照镜子,怕镜子里出现的是个怪物。 起初,他以为在这里有口饭吃,变成半妖也无所谓,可谁知,馆子里还要逼他接客,陪客人喝酒。 他被铁链锁住,跪在客人面前,客人们大都把他当个稀奇物件看待,也有胆子大的,将他搂在怀里,肆意狎弄,将他的下巴、颈子、胸口弄出刺目的红痕来。 更有甚者,会将手伸进他的裤子中,看他欲火焚身,情难自禁。 阿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已然浮现了泪痕。 不仅他,连其他少年都开始低声啜泣起来,隐忍又克制的哭声低低回响在室内,惹的凛凛也跟着难过起来。 流朱气愤地说:“如此这般,还算好的,若是碰上变态的客人……” 她走到阿竹身前,“公主殿下不妨看看他们身上的伤痕。” 说着,就掀开了他的衣袖。 衣袖下的手臂细瘦,宛若无骨,上面却布满了可怖的伤痕,有交叉的鞭痕、刀疤,还有被烙铁烙过的烫伤。 最让凛凛震惊的是,阿竹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都被人齐齐斩断了。 阿竹见她目光怜悯,忙低声解释:“奴妖化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去伤人,客人便砍了奴的手指。” 凛凛瞬间明白了。 妖化的时候,人类薄弱的意志根本就无法抵挡妖天生残暴的兽性。 其他少年也依次上前,曾经的虐待早已令他们失去了羞耻感,毫无顾忌地脱掉衣衫,给凛凛展示他们身上的伤痕。 无一例外,都是遭受虐待过的痕迹,触目惊心,有的少年甚至如同阿竹一般,肢体残缺。 凛凛不忍再看,示意他们放下自己的衣裳,又问:“那我姑姑……是如何救下你们的?” 阿竹低着头,小声道:“那日,奴接待了一位官家夫人,那夫人喜虐待,用细细的长鞭子将奴抽了个半死,将奴折磨了整整一夜,奴趁着锁扣松动,窗扉大开,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原本是想寻死的,没想到正好冲撞了长公主的仪驾。”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拉过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位美少年,才又道:“长公主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罚了那位官家夫人,派人封了那个小倌馆,将奴和阿清带回公主府中。” 那名叫阿清的少年抬起头,颇为拘谨地对凛凛笑了一下。 少年漂亮的眉眼令人心生好感,凛凛也对他展颜一笑,温声道:“不要怕。” 见公主殿下如此和善,阿清张口啊啊了两声,凛凛一愣。 阿竹忙道:“殿下,阿清是个哑巴,他的舌头被客人拔了。” 凛凛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所以,长公主是奴的救命恩人,奴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服侍长公主的准备,可是,长公主却从不碰奴,不仅派了教习教奴认字知礼,还吩咐府内管事教奴做事。” 阿竹说着,脸上就露出轻松惬意的微笑,他原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像个柔弱的少女,这么一笑,果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奴的手巧,耳朵又灵,长公主便请了工匠,叫奴随师父学习制琴。长公主对奴的恩情,如同再造,奴下定决心这辈子要报答她的恩情,然而——”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然而,奴等被种下妖丹后,每隔一个时辰,妖力就会发作,痛苦异常,长公主便吩咐奴等一律不得外出,对外便宣称,奴等都是她的娈宠。可是、可……” 他说着说着,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淡淡的妖气开始不受控制般外泄,整个人就像一枝折断的竹般弯下了腰。 凛凛不知发生了何事,担忧地唤他:“阿竹?” “流朱姐姐。” 阿竹抱着头蹲下,语调又急又快,声调破碎不堪:“快、快带公主殿下走,阿竹……要、要……妖化了……” 流朱连忙上前,准备扶凛凛出去,凛凛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她想亲眼看看阿竹是如何妖化的,好以此来寻找破解的办法。 可流朱急坏了。 刚妖化后的半妖是会伤人的,长公主殿下刚出事,她不能让小公主置身于危险之中。 凛凛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流朱没有办法,手腕一翻,只是从腰后抽出两柄精巧的峨眉短刺握在手中,将凛凛牢牢护在身后。 凛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流朱。 阿竹初时只是脸色变得苍白,连唇也失去了血色,很快,他就痛苦地瘫倒在地上,他的手背生出了毛发,手指也慢慢地开始变形。 其他少年见状,脚步下意识地后退,有人不忍看,干脆掩了面,更有甚者,吓得直接软倒在地。 因为同样的恐惧,也每日在他们身上上演,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加了解这样的痛苦有多可怕,他们便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渐渐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阿竹痛苦地喘息着,指甲掐进肉里,抬起纤长的睫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凛凛,口中不住地求助:“殿下救我,阿清救我……” 咯嘣咯嘣的骨骼错位声传来,他忍不住嚎叫出声。 “啊——” 阿清立刻跪下,膝行至阿竹身边,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口中啊啊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他强行撬开阿竹的牙关,将自己的手指塞了进去。 很快,阿清的手指就被阿竹咬破了,鲜红的血液顺着阿竹的嘴角流下,凛凛听到了阿竹吞咽血液的咕咚声。 凛凛喃喃道:“这是……” 流朱扭过头,不忍看他们两人,声音中带着哽咽:“他们妖化后,必须要饮血,才能减轻痛苦。阿清,阿清他是自愿的……” 凛凛这才察觉到,这个叫阿清的孩子,身体有多么的瘦弱,脸上甚至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青灰色。 不过很快,阿清就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42章 公主殿下要不要摸摸看? “阿清!” 流朱连忙扶起倒地不起的阿清,几个少年围上来,将他抱到一旁躺着。 阿竹妖化的过程还未终止,大概是他的惨叫声感染了其他人,有两个少年的情绪开始出现混乱,渐渐失去控制能力,也开始出现妖化的现象。 宽阔的大殿内顿时乱哄哄的,几个管事的小内侍按不住那些半妖少年,被生生咬了几口,手背上手臂上鲜血淋漓,顿时求救般看着流朱。 流朱问那几个小内侍:“为什么大家突然开始同时妖化?” 小内侍们纷纷摇头,道白日里还好好的,只是今日,诸位小公子似乎都有些亢奋。 亢奋? 凛凛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果然,又到了月圆之夜。 少年们躁动异常,面色痛苦,他们一面意识到自己是个人,对凛凛和流朱发出求救,一面攻击帮忙压制的小内侍,有的甚至连瞳孔都变了金色或青色,甚至红色。 凛凛知道,他们这是被阴月精华影响了。 凛凛快速祭出手中的符纸,写满符文的纸张在空中旋转,“以意为灵,以灵召唤,起!” 话音一落,十数张符纸迅速燃烧,结成一道符文屏障,将那些受阴月精华影响的少年关在了里面。 可是野兽怎么肯被关在笼子里?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利用自身的妖力来冲击符文屏障,眼看屏障越来越脆弱,这可愁坏了凛凛。 她甚至想读档重来,可是这一段剧情即便读档也无法避免。 鹤知夜的符箓霸道无比,每张符纸都能轻易令一个小妖灰飞烟灭,而她修习的术法也皆是用来杀妖除妖的,没有一道是用来教化半妖的。 凛凛只得再次利用她自己写的符箓来加固符文屏障,她不敢出手,也是怕伤了他们的性命。 流朱如何不晓得这些? 若是这些半妖有办法收拾,长公主怎么可能会不请小公主来收妖? 想了想,她一咬牙,伸手唤过一名小内侍:“你快去质子府,请……” 流朱话还未说完,只听一阵婉转轻灵的笛声从窗外传来。 与此同时,凛凛察觉到自己的符文屏障开始松动,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涌入,正当她诧异之时,却瞧见那些符文悄无声息地燃烧殆尽。 笛音轻灵,犹如春风化雨,缓解了众人的疼痛,平息了他们周身泛滥的妖气。 凛凛怔怔地听了半晌,才道:“这笛声……” “不是笛声,好像……是吹叶。” 流朱侧耳倾听了一番后忽然高兴起来:“是他,是他来了。” 凛凛问:“谁?” 还不等流朱回答她,凛凛就看见了来人。 大殿之中灯影流转,映着窗格上彩色的琉璃,将外边的夜色分割成无数虚幻的影子,虞景长身玉立在那里,虚幻的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他的手放在唇边,指间捏了一枚翠绿的叶子,丹唇翕合,那无限惆怅的音符便是从他的唇间飞出。 墨睫无声颤动,少年精致的侧脸上落下了琉璃的光影,更显矜贵昳丽。 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他在这破碎的世界里朝她走来,经过她身边时,仿佛不经意一瞥。 那一眼无悲无喜,有种风雪倶灭的冷意。 - 殿内的形势随着虞景的到来有了好转,也不知虞景用的什么方法,居然能够这么快就安抚住了躁动的半妖少年们。 但她还是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发誓,真不是她废物,她能杀比这个多一倍的妖,却无法对这些可怜的半妖少年们下手。 好在,虞景虽然不理她,无视她,但看样子确实是来帮忙而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凛凛在心里庆幸着,同时又有些纠结,穿过来已经半个月了,她剧情走的飞快,与虞景的好感度还停留在可怜兮兮的5,而他的自毁值已经高达93%。 凛凛打了个冷颤,她真怕自己将来剧情都走完了,虞景还没搞定。 果然谈恋爱这件事不能纸上谈兵。 不知虞景给阿竹喂了什么,瘫在地上的阿竹慢慢撑起了身体。 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头上长着猫耳,脸上生着细细的绒毛和猫鼻,衣摆下伸出长尾的猫少年。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生满白色绒毛的手背,露出一个苦笑,跪在地上,朝凛凛磕了头又转向虞景。 “多谢公主殿下,多谢阿景,多亏了你。”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跪倒在地,跪谢公主殿下,可他们明显与虞景更为熟稔。 虞景到此时才说出了他入殿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不必在意。”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流朱。 流朱似已轻车熟路,根本就不用他说用法,就给殿内的每个人都喂了一颗。 凛凛也被分到了一颗。 她捏着这枚淡青色的丹丸,疑惑,这不是先前虞景赠姑姑的香囊里装的那枚吗? 她如此想着,就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香囊,顺势将这枚清丹也装了进去,然后又郑重地收回怀中。 而此时香囊的主人——虞景,目光不经意一滑,就落在那荷包上,微微一顿。 阿竹唤醒了阿清,两人正低声说着话,阿竹手上不停,小心地为阿清包扎着伤口。 “你怎么那么傻……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凛凛无事可做,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阿竹头顶的耳朵上—— 她保证,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是眼睛它有自己的想法。 即便变成了猫少年,阿竹也保留了人族的特征,头顶那一对猫耳,更是小巧可爱。 薄薄的,覆盖了一层雪毛的猫耳,在灯下透着光,她甚至能看清耳廓上密布的血管。 身为酷爱撸猫的一族,凛凛当即就开始手痒。 十六岁的少年生的好颜色,如花似玉一般,虽不及虞景貌美,但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了。 见凛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阿竹当即羞红了脸庞。 “公、公主殿下,您……您这么看着奴……做什么?” 凛凛当即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笑了笑,“本公主就觉得你这个耳朵吧,跟真的一样。” “是真的。” 阿竹说着,直接就跪地爬了过来,他仰起脸,羞涩地看着凛凛,带着花纹的猫尾一摇一摆。 “公主殿下要不要摸摸看?” “欸?” “可以吗?” 凛凛有点惊喜。 阿竹笑的如沐春风:“当然可以。” 凛凛兴奋地搓了搓手,正要上手去揉一把,手腕却被人忽地捉住。 转头看见虞景的脸,凛凛顿时冒出了一脑袋问号。 —— 【小剧场】 竹:我的耳朵如假包换,公主要不要摸一摸? 凛:好啊(伸手) 景:(拦住)这猫真能发骚,能不能杀了? 第43章 致命的诱惑 凛凛觉得,她与虞景似乎都患上了间歇性失忆症。 明明数日之前,他还设局要杀了她,她刚从他手里死里逃生,转眼,他就敢夜探她的寝殿,还被她公然占了便宜。 可他根本就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就如此刻,他正攥着她的手腕,拦着她去摸别人的耳朵,还与她挨的极近。 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杜若幽香。 不同于那柔若无骨的猫妖少年,他的手瘦而修长,骨感又漂亮,手背单薄的皮肤下,是脉络分明又积蓄着蓬勃力量的青筋。 他身上的杜若香也很特殊,究竟是哪里特殊,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想把他搂进怀里,好生揉搓欺负一番。 不愧是游戏中最难被攻略的角色。 这种漂亮又危险的感觉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凛凛在心里乐开了花,能怎么样啊?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向彼此,凛凛甚至用一种温柔的几乎要把人溺毙的声音问:“怎么了?” 虞景微微垂首,眼睫一低,一缕长发从耳际落下,声音仍如他们初遇时那般恭顺:“公主殿下体质特殊,不可随意触碰半妖。” 不可随意触碰半妖?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你个狐狸精。 阿竹这才恍然大悟,他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浮动的气息,道:“原来公主殿下的血是香的。” 可是为何先前他都没发现? 特别是这位虞质子在她身边的时候,公主身上的血香味尤其诱人。 听说这位小公主天生纯净之体,幼时命运多舛,遭天下妖魔觊觎,没想到,传言果然是真的,难怪,他方才都有些控制不住猫妖的天性要向公主献媚了。 阿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感念凛凛对他的帮助,正要说出他的顾虑,只听阿清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哎!” 阿竹回应着,转头就去寻阿清,这个刚刚生出的疑惑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屏风前,只剩下他们二人。 “本公主的血,是甜的吗?” 凛凛认为阿竹在说笑,她之前尝过,这血根本就不甜,就是普通人类的血液,腥味略大,还带着股铁锈味。 像是回答她的问题,虞景淡淡一笑。 “阿竹说的没错,公主殿下的血液,于人无益,于妖却是……” 他微微弯腰,唇靠近她的耳畔,有湿热的气息涌上脸侧、耳垂,带着危险的,令人躁动不安的气息,暧昧的嗓音滑过她的耳膜—— “致命的诱惑。” 凛凛抬眸看他。 她这才发觉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很冰,像是死去了一般,与此同时,心脏也仿佛不受控制般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反问:“你尝过?” 软糯的女声,说着很平淡的话,不知为何就带上了那么一点勾引的意味。 虞景微怔,似乎没想到凛凛会这么反问他,但他很快就又笑了。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景哪敢触碰?” 凛凛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还恬不知耻地抓着她的手腕,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好小汁,不仅胆子大,恐怕还眼瞎。 凛凛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有点冷:“放开我。” 虞景慢慢抬眼,冲她露出一种更加温驯乖巧的笑容:“殿下,景没有恶意,只是想与公主殿下说几句话。” 嘴上恭敬,手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分毫不减。 凛凛被气笑了。 行啊,说,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臭狐狸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虞景个头很高,想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必须要弯着腰,远远看着就像把凛凛抱在怀里。 可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落在她耳边的声音很轻,忽远忽近,混着殿内其他人交谈的声音,像是瞬间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公主殿下只知道自己血脉特殊,可您知道,您身怀如此特殊的血脉,为何没有妖物攻击您吗?” 来了,又在试探她。 凛凛就知道,这变态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她。 凛凛慢慢松开刚才握紧的手指,声音平静地回答:“因为我修习了不周山的术法,我是除妖师。” “哦。” 虞景略带嘲讽地轻笑一声。 “难道从来就没有人告诉您,您是个强盗,是个刽子手吗?” “强盗?刽子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平白无故被如此污蔑,凛凛哪里肯干,她当即就反驳回去。 “如果你说的是小时候那件事,我可以向你道歉。” 她强调,“对不住,我是真的不知情,而且,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事。” 提到这件事,虞景的脸色一变,脸上漫不经心的笑突然就收了起来。 此刻的他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柔弱和顺从,嘴角微微上挑,满是讥讽。 “姬千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凛凛:“……” 讨厌归讨厌,有必要这样贴脸输出吗? “既然忘了,那就再次想起来吧。” 虞景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了。 凛凛忽地觉得不对劲,她下意识按住胸口。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觉得心脏一瞬间开始疼痛,无数纷乱的,属于姬千凛的记忆朝她袭来。 模糊中,她看见姬千凛躺在一张寒冰床上,嘴角挂着大片的血迹,她心脉俱碎,奄奄一息。 年轻的周帝在一旁昏了过去。 她的姑姑长公主就在这时候出现,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黑匣子中取出来一枚华光四射的东西。 那东西绚烂若琉璃,折射着七彩光芒。 是一颗琉璃珠子。 长公主捏着那枚珠子放入她口中,低声道:“凛凛,吞下这个,你就能活。” 姬千凛听话地张开嘴,吞下了那枚珠子。 就在这一瞬间,天旋地转,随之一同到来的还有痛彻骨髓的寒意,令她如坠冰窟。 “阿凛!” 燕洵的喊声突然出现。 凛凛猛地回神,循声望向他。 就在这一瞬,心头的异样居然立刻褪去,她即刻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些异常不曾存在过。 燕洵大步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被虞景握住的纤细的手腕上,他狐疑地看着虞景。 “虞质子?你怎么在这里?” 对上燕洵的目光,虞景慢慢松开了手。 他没有理燕洵,而是看向凛凛,慢慢低身行了一个礼。 “公主殿下,我们后会有期。” 第44章 妖力反噬 虞景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仿佛他来,就是为了帮他们解除危机而不是为了她。 “哎,你给本公子站住……” 燕洵追出去却没有追上,回来气得直跳脚。 “居然敢不理我,他以为他是谁?啊?一个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的质子,他凭什么这么高傲……” 凛凛丝毫不在意虞景为何不理他,她此刻内心如波涛汹涌,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还是在她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燕二公子,您可别这么说虞质子。” 流朱身为长公主的心腹宫女,在凛凛这些小辈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她听了燕洵的话,立刻就不高兴起来。 “每到月圆时分,小公子们都会痛苦不堪,露出妖化的模样,要不是虞质子及时送丹药过来,这些小公子可能早就没命了,此事长公主也知道。” 燕洵这才注意到室内或站或坐的美少年,竟然有几只半妖混在其中,他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凛凛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尽皆告知于他。 燕洵震惊了半晌,才呐呐说了句:“长公主真乃……真乃女中豪杰。” 阿竹此时凑到了凛凛身边,用鼻尖嗅了嗅,疑惑地说了一句。 “奇怪,怎么阿景一走,公主殿下身上就没有那种甜味了。” “没有了?”凛凛问。 阿竹点头:“没有了,与普通人无异。” 联系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姑姑几日前在她面前的忏悔,凛凛隐约觉得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 妖王应离会为了琉璃心盏杀她,那么虞景呢,也是为了琉璃心盏吗? 姑姑的心底,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 - 公主府的半妖少年们知道长公主失踪后,皆心急如焚,阿竹甚至主动请缨要跟随凛凛一道去救长公主。 燕洵带来了吴太妃自缢身亡的消息,凛凛虽然吃惊,却也在她意料之中。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长公主,并搞清楚是何人在背后控制这一切,又是何人在这些少年身上种了妖丹。 凛凛想,只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能打开虞景的心结了吧? 如此一来,风月楼便非去不可了。 眼看天已快三更,凛凛都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出发了,燕洵却突然不同意她潜入风月楼了,还拿出了鹤知夜的手令。 “你师父和师兄说了,让你在公主府看着那个什么妖王,如无必要,不可擅入险境。” 可凛凛哪想看着这个妖王? 她对蛇这种冷冰冰的生物可不感兴趣。 应离被关在贴满符箓的牢笼里,早就现出了原形,是一条浑身漆黑,背上长着黄白红三色斑纹,鳞片坚硬如铁的千年蟒蛇。 他不停地蠕动着,时而暴躁发狂拿头撞墙,时而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鲜红的信子,看着吓人极了。 秋三娘就好的多,大概有符箓压制妖气,只是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已经幻成了黄鼠狼的模样,看着小小的一只,也没那么可怕了。 凛凛忍不住嘲讽应离:“你好歹是个妖王,能不能学学你的属下秋三娘?” 秋三娘闻言,充满怨念地看了凛凛一眼。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被打的不能动了啊,这个小公主,看着白莲花,实际上心都黑到了姥姥家了。 应离很快停止了蠕动,窸窸窣窣游了过来,他吐了吐信子,颇有些讨好地看着凛凛: “小娃娃,能不能给本王一滴你的血?” 凛凛戒备地看向他:“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应离硕大的蛇头凑得更近,似乎在嗅着什么气息。 “月圆之夜是妖族最难捱的时刻,听说你是纯净之体,你的血,也许可以安抚躁动的妖族。” “安抚躁动的妖族?” 凛凛若有所思,她忽地想起了阿清。 阿竹妖化疼痛难忍的时候,是阿清主动将自己的血给他吸才安抚了他的情绪。 应离见她走神,急了:“你想啥子,到底给不给嘛?” 凛凛回神,讥讽他:“你这老蛇,都活了一千年了,想必没有这滴血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应离气坏了。 “不给就不给吧,干嘛老侮辱人?本王不过才千岁,哪有你说的那么老?” “你们这些小娃娃,就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阿猫阿狗狐媚子!它们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你们根本不了解老蛇的好……” 狐媚子? 凛凛心头突地一跳,虞景也是半妖啊!这可是刷好感度的好时机啊! 来不及想太多,她直接使出指空写符的绝技,将应离与秋三娘全部罩在阵法之下,海棠色的裙摆在黑夜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就跑出了牢房。 - 坐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的质子府,说是府邸,却同寻常人家的一座三进院子差不多。 院子内空无一人,既没有奴仆,也没有侍婢,唯有一轮圆月高悬于天际。 虞景同往常一般若无其事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小房间里,察觉到四周的暗哨一一消失后,他才彻底撑不住,狼狈无比地瘫倒在地上。 此时,冷汗几乎要浸透他的脊背。 他颤抖着手,用力按住自己刀绞一般的胸口,暴烈的妖力在他体内来回游走,带来灼热的痛感,浑身如置烈火中。 他细细地喘息着,慢慢调整呼吸,甚至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待那一波妖力逐渐平息,他才颤抖着手打开床下的暗格,拿出里面的一柄匕首,放入口中咬着。 这一番动作似乎又引起了妖力的沸腾,他死死地咬住匕首的把柄,快速抬手,摸索到耳廓那枚圆环,直接取了下来。 就在他取下圆环的一瞬间,一阵诡异的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浓烈的妖气不受控制般汹涌而出,冲撞的四面紧闭的门窗咯吱作响。 虞景的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体内排山倒海的妖力瞬间爆发,碾碎了他每一寸属于人族的经脉和骨骼。 今日为了那些半妖们,他耗费了不知多少心头血才炼制出那么多清丹。 可没有人知道他也要在月圆之夜受到抽筋剥骨一般的痛苦。 不知道也好,反正他是个怪物,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妖气震碎了他的衣衫,他几乎不着寸缕地躺在地上,银色的狐耳自发间钻出,紧闭的睫毛慢慢变成了银色,几条蓬松毛绒的狐尾从他的身下挤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垂在了地上。 被抑制了许久的妖力,终于在月圆之夜全部反噬给他了。 第45章 滚出去 苍穹万丈,夜色溶溶。 清冷空寂的街道上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伴着哒哒马蹄声,凛凛骑着荧雪匆匆来到质子府所在的白虎大街附近。 她对玉京不熟,穿进来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着这一整条街上鳞次栉比的高楼与府邸,凛凛有些迷茫。 她先前玩游戏时,游戏的地图集中在不周山附近,玉京远在千里,尚未开放,因为虞景的剧情,姬千凛才回到玉京的。 她骑在马上,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感受到潜伏在黑暗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不用说,肯定是周帝派来监视虞景的暗卫。 即便是一个被抛弃的敌国质子,即便已经撤去守卫,心思缜密的周帝也要将他控制在手中。 凛凛扬声道:“出来一人,给本公主带路。” 很快,就有暗卫从隐蔽处飞身而下跪倒在地:“见过公主殿下,属下名唤纪黎,敢问公主殿下要去往何处?” 荧雪被惊,暴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凛凛安抚了下荧雪,对那纪黎说:“本公主要找虞景,麻烦你前方带路。” 纪黎犹豫了一瞬,道:“陛下有令,无关人等不得私见质子。” 没想到会被阻拦,凛凛愣了一下。 “无关人等?谁?本公主吗?” “你们好没道理,那些权贵见得他,本公主这个金枝玉叶见不得他?” 凛凛赶时间,说话就没那么客气。 何况,她也觉得周帝有些过分谨慎了,明明许了虞景自由,却还是在暗中监视着他。 凛凛刚才听流朱说了,有些权贵会在家中设宴,借着结交的名头邀请虞景前往饮宴,说是饮宴,实际上是把他当成勾栏中的小倌,要他弹琴唱曲,跳舞作陪,肆意羞辱。 听凛凛语气中隐含怒气,纪黎便知道这公主殿下恐怕是不太高兴了。 只是这么晚了,公主殿下找那个漂亮的不似男人的虞质子做什么? 况且,陛下的确交待过不允许小公主靠近虞景和质子府。 他一介暗卫,没什么见识,心想着,也许陛下怕公主殿下看上这美貌的质子,对长公主殿下横刀夺爱吧? 想着,纪黎便语气诚恳地劝道:“殿下……如今已是半夜三更,恐怕……若您有事,大可明日再见质子。” 凛凛毫不退让:“本公主若是一定要今日见呢?” 纪黎便也尽忠职守:“恕属下无法为公主殿下指路。” 凛凛沉默了一瞬,正要下马自己去找,忽听“哗啦”一声,酒坛摔碎的声音传来。 凛凛循声望去,只见长街的另一头,七扭八歪呼呼喝喝来了几位醉酒的公子和一众小厮。 几人言行无状,明显是喝高了,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处气派的府门前,看也不看就开砸,把大门拍的咣咣直响。 “虞、虞质子!虞质子!开门啊!” “虞质子,出来呀,小爷、小爷知道你在里面,出来陪、嗝,陪小爷喝酒呀!” 凛凛冲纪黎展颜一笑:“你看,这不就知道了。” 纪黎:“……” 他现在去打晕那几个狗东西还来得及吗? “怎么办?公子,他不开门啊!” 小厮们拍了一阵门,却不见有人开门,一转头就见他们家少爷对着府门口的石狮子发起呆来。 那青衣公子醉醺醺地看着石狮子,自言自语:“小爷……果然是太想念虞、虞质子了吗?连他府、府外的石狮子都瞧着眉清目秀的。” “什么狮子,明明、明明就是大马……” 另一位蓝衣公子大着舌头反驳:“来、来人,扶、扶本公子上去,本、本公子要骑大、大马!”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凛凛转眸,见这纪黎呆头呆脑一副不甚聪明的模样,立即板起脸来喝道: “父皇不是有令,无关人等不得私见质子,还不快去把人轰走?” 纪黎看看凛凛,又看看那些骑着石狮子当马,还有准备搬起石头砸门的浪荡公子,无奈只得应下。 他一声令下,四周立刻出现三四个人影。 眼见那些黑影闪过,皆朝那府门去了,凛凛才拍了拍荧雪的脑袋,在它耳边悄声说:“我先去了,你在这等我。” 说罢,拎起裙摆,贴着墙根,从一处不大起眼的小门中钻了进去。 待纪黎亮出手中金牌喝退无理取闹的一行人后,再一转身,就发现原本骑着马站在街角的公主殿下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那匹小白马站在那,得意地冲他打了个响鼻。 纪黎暗道,坏了。 他欲要往墙根小门追去,却不防被荧雪从背后咬住了夜行衣。 “嘶啦”一声,衣裳被撕烂,纪黎大半个脊背都露了出来。 - 凛凛从墙上一跃而下。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四下观察了一番。 庭院无人,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唯有虫鸣阵阵。几间房屋隐在深沉的夜色中,墙角栽种着几丛修竹,落下婆娑的影子。 院中有井,井边倒扣着一只木桶和井绳,一旁是一架茂盛的葡萄,葡萄架下是石桌石凳。 也不知这质子府是怎么规划的,明明府门看着挺大挺气派,进去后却无比简陋,与普通民宅差不多。 驴粪蛋,表面光,看来她这皇帝老爹也挺会搞面子工程的。 凛凛捏着下巴回忆,还好,再简陋好像也比宫里的离苑好的多。 淡淡的妖气笼罩了整个庭院,凛凛屏住呼吸听了听,几不可闻的喘息声若有若无地传到了她耳中。 这喘息声太过娇柔宛转,暧昧诱人,勾的凛凛的耳孔也有点发痒了。 她抬手揉了揉耳朵,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想到某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没想到仅仅是这样,自己就开始心猿意马了,要是虞景在她耳边叫,她会不会兴奋的当场晕过去? 凛凛很快锁定了目标,来到那发出声音的后院中。 等她在院中站定,那呻吟声似乎又消失了,连带着妖气的来源也消失了。 虞景不会发现她了吧? 肯定发现她了,否则怎么会一声都不吭了呢? 凛凛兴奋地搓了搓手,怎么办?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她已经开始期待虞景抱着她的腿求她救她的小可怜模样了。 她毫不犹豫地指空写符,结出一道隔绝妖气的屏障。 这么诱人的妖气,不把方圆几里的妖怪们吸引过来才怪呢。 淡青色的符文在空中闪耀,除了捉妖人,没有人会识得这种东西。 手掌放在门上,凛凛微微一用力,就推开了屋门。 屋内一片漆黑,更加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 凛凛还未看清里面有什么,一抹寒光就携着破空之音“嗖”地飞了过来,快到惊人,伴随着屋内人羞恼暴怒的呵斥: “滚出去——” 凛凛猛然闭眼。 虞景你妈的。 第46章 攻略失败? [读档成功] 凛凛在一瞬间完成了存档与读档,她抚着胸口,大口喘气,吓死她了,差点就要嗝屁了。 这次,她不敢再这么大意了。 凛凛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睁大眼睛朝屋内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就差点把她送走。 卧槽! 凛凛反射性地关上了门。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响起奇奇怪怪的bgm: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老天爷,这是她能看的吗? 不同于上次的梦境,这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的好东西。 凛凛眨了眨眼,再次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朝屋内看了过去。 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大敞的轩窗中落下的月光却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照的分毫毕现。 他背对着门,赤裸的脊背上伤痕累累。 即便布满伤痕,也能看得出他肌肤如玉般漂亮。 腰如尺素,双腿修长,背上的肌肉虽然单薄,却不显孱弱,脊骨的骨节突起,那紧绷的弧度看起来诱人又充满力量。 最吸引凛凛目光的是那散落了一地的银发,迷蒙轻柔,长的几乎要到他的脚踝,比落在他身上的月光还要皎洁,头顶的狐耳颤抖地支楞着,似乎在…… 害怕? 还有委顿在地上的一、二、三……好吧,不知是几条狐尾。 他就那样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冷硬的地板上,像一条光溜溜又失去水源的鱼,妖气在他周身翻腾,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的意志,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好可怜。 原谅他吧。 他可是她失散多年的老公啊! 下定决心,凛凛推开了房门。 正如上一周目,那抹差点嘎了她的寒光又飞了出来。 凛凛在她做武术指导的老爸的培养下不知空手接了多少白刃,她下意识侧头一躲,手指一夹,竟然轻松夹到了偷袭她的东西。 看着这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凛凛心头一阵乱跳。 好家伙,她要是蠢一点,铁定要再次血溅当场读档保命。 凛凛进了屋,转身关上门,她看向蜷缩在地上的少年,笑眯眯开口: “虞景,我……” “我让你滚出去!” 话还未说完,凛凛就听到虞景咬牙切齿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没听见吗姬千凛!滚!” 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吼出来。 凛凛一愣。 这可是读档欸,难道虞景的第一句话不该说“滚出去”吗?是因为她接到了匕首而改变了剧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时,她猛然想起一个可能—— 难道这游戏中还包含了mate元素?! 作为资深游戏玩家,凛凛十分清楚mate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mate是指游戏中的npc产生自我意识,用游戏的方式对自身的存在进行解构和反思。 她的朋友们曾经说起过一个奇闻,某个在游戏中兜售道具的npc突然自杀,最后被系统抹去了痕迹,当时她还想,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也有此类题材的电影和美剧,她也从未当真过。 紧接着,凛凛就回想起在刚刚接到攻略任务的时候,虞景的台词就已经不会跟随设定好的程序来走了,以至于他最后自毁的时候,连系统都崩溃了。 细思恐极。 可很快,她就来不及想更多了。 因为虞景已经喘息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流月一般的银发遮挡了他半个肩背,脖颈暴露的青筋和紧绷的肩头掩饰不住他还在受妖力支配的事实,蓬松的狐尾遮掩了他腰部以下的风光。 他赤裸着上身,双手撑在地上,银色的长睫慢慢抬起,眸光潋滟地朝她看来。 他生了一双极其诱人的桃花眼,如今又受妖力影响,眼尾斜飞,布满红霞,本该是极为狐媚的长相,却因他那银色的双睫、淡若琉璃的眸子,还有挺直俊秀的鼻梁,将那份狐媚相生生给压了下去。 像一束即便跌落在污泥里,也让人不忍践踏的月光。 破碎,又美好。 凛凛心头盘桓已久的琦念顿时散去了。 此刻的他正遭受妖力的侵蚀,他在同自己的本能对抗,同体内的妖力对抗,他咬破了自己的唇,嘴角血肉模糊。 她实在不该趁人之危。 虞景见她一动不动,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腰腹看,顿时就觉得羞恼异常。 他咬着牙,“姬千凛,你是……听不懂话吗?快滚!” 否则,我杀了你! 他眼里的厌恶浓稠如黑夜,竟让凛凛有些胆战心惊。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自毁值+2%,当前自毁值95%】 凛凛咂舌,靠啊! 这么高的自毁值,还怎么玩啊! “虞景。”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像安抚一头猛兽,她扯开唇角,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显得温和友善。 “别误会,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 “你知道吧?那个,我的血可以帮你缓解一些痛苦,你要不要试一试?” “还有,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我已经在寻找真相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不需要很久,我们可以做个约定,如果我违背约定,就随你处置,怎么样?” 虞景看着她没说话。 月光渐渐失去颜色,变得稀薄透明,夜色变得越发浓郁。 两个人都明白,这是黎明即将到来前的黑暗。 虞景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少女,看到她起伏不定的胸口,看到她尖尖的下颌,看到她紧抿的唇,看到她……如水的双眸。 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 许久之后,虞景朝凛凛伸出了手。 冷玉般白皙的手朝她伸来,落在一束束皎洁的月光中,神圣的像是人类第一次触碰未知。 凛凛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几步打算握住他的手。 可下一秒,漫天银光闪过,一道道细如毛发的丝线穿透凛凛的身体,将凛凛牢牢地钉在原地。 是傀儡丝! 草了。 她忘记虞景手中还有这么一个大杀器了! [dead end] - 胸腔中的绞痛再次袭来,虞景看着在眼前如萤火一般消散的少女,嘴角扯出一缕淡漠的笑容。 没用了,妖力已经摧毁了他的心智。 他不想被拯救,也不需要被拯救,他只想彻底崩坏这个世界,寻得解脱。 至于姬千凛,这个改变他命运走向的少女,必须要死! 可是她如今死了,心中为何会如此怅然若失? 他伸出手,接住最后一颗光点尚未散入空气中的光点。 不在了。 消失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甚至对她下了死手…… 她…… 不会再回来了吧? —— 【小剧场】 现在的景:我不需要你来救,快滚! 以后的景:救救我,我爱上你了。 ——没有什么比绝望中的爱更让人沉沦。 第47章 接招吧,虞景 凛凛从白茫茫的大雾中走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金黄的,泛着波光的麦浪中,一望无际的田野在她面前展开,田野的尽头,是一座掩在金色银杏树下的疗养院。 疗养院白墙黛瓦,沉默地伫立在那,像一只不会说话的幽灵。 凛凛认出这是哪里,一脚深一脚浅地朝那疗养院跑去。 推开疗养院的大门,凛凛看见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庭院中的长椅上,瞧见凛凛,他冲她招了招手。 “凛凛,来。” 凛凛的双腿下意识朝他走去,坐在了他身边。 阳光暖暖的,风也轻柔,山间的空气清新无比,凛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老爸,你怎么会在这里?”凛凛问。 “我来看你妈妈。” 男人笑了笑,“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凛凛低头,一片银杏叶正好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指尖细细摩挲着叶片的纹路,她回答:“学校放假了,对了,妈妈怎么样了?” 男人闻言笑起来:“你妈妈的情况好了很多,今天早上有一根手指可以动了,爸爸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睫毛都在轻轻颤动呢。” “是吗?” 凛凛说着,低下了头,“那就好。” 男人看着她:“你不去看看你妈妈吗?” “不了,学校布置了很多作业,我还有作业要写。” 男人点点头,“也好,不想去就不去了,免得你再受刺激。” 凛凛闭上眼睛,狠狠压抑住那些即将袭击她的过往的记忆,飞快地说:“老爸,我会让妈妈醒过来的。” 男人不以为然地笑了,“傻孩子,植物人怎么可能苏醒呢?” 凛凛握紧拳头,语气坚定:“我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男人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凛凛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凛凛睁大眼睛:“老爸,我说的是真的。” “我想像老爸那样,不屈服,不认输,不低头,我会不惜一切,不计生死让妈妈醒过来!” 她像宣誓一般,说完了这句话。 半晌后。 “好,凛凛说什么爸爸都信。” 男子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 [读档成功] 凛凛睁开眼睛,再次站在了庭院里,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被虞景摆了一道。 虞景的力量已经十分强大,这只狐狸的妖力占了上风,才能如此轻易地将她绞杀。 眼前一阵眩晕,她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奇怪,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特别是靠近这个房间的时候,心跳就愈发激烈。 她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就好像,体内的琉璃心盏在回应着什么。 凛凛忍不住开始骂系统,好好整些攻略剧情不行吗?偏要把剧情往复杂了引。 系统早已下线,根本就不会回应她,只有好感度的指示还在闪烁着。 凛凛看了一眼,仍旧是鲜红的5点。 好家伙,即便上个周目把她噶了也没有掉好感,真是个怪人。 院子里如她先前存档那般沉寂,只不过,妖气弥漫的范围更大了一些,甚至有往远处的民居扩散的情况。 凛凛再次用出指空写符的绝技,直到这一整个质子府都笼罩在淡青色的华光之下。 她知道,如果不能成功从虞景手中活下来,她可能还会再失败,但是,她会就这么放弃吗? 当然不会。 没有一头狼会在看得见肉骨头的时候还乖乖趴着。 而虞景,就是那根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骨头。 凛凛勾起唇角一笑。 接招吧,虞景! - 早就做好了毁灭准备的虞景发现时间倒流了,很快他就意识到,姬千凛回来了。 像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时光倒流中,她回来了。 可此时的他已经十分不好受了。 他的身体里仿佛烧着一把火,那火在摧毁他的理智,偏偏身体冷的像块冰,他的脸色上泛着青白,似冰雪塑成的人一般,像是要随时化在地上。 他连爬到床上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佝偻着,勉强抱紧自己的双腿,侧躺在地上,咬住那柄匕首,挨过这波剧烈的疼痛。 汹涌的妖力已经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快要吞噬掉他仅存的理智。 这妖力乃是激发人族本身的欲望到极致的东西,从他被种下妖丹的那一日起,这股力量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妖之所以被称为妖,是因为它们无法像人类那样恰到好处地控制自身的情感,它们的贪嗔痴恨被放大到极致,若要解除,就必须要平息激起他欲望的源头。 比如,撕碎那个与他一墙之隔的少女。 像野兽一样撕碎她,吞噬她,占有她,饮她芳香甜美的血液,在她身上留下暴虐的痕迹,让她永远臣服在自己面前。 天底下最纯净的血液,对妖魔来说最致命的诱惑,对他来说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虞景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眼角慢慢滑落一滴泪。 姬千凛。 不要过来。 我不要变成怪物。 可就在他心心念念祈祷着姬千凛千万不要出现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穿着芙蓉色襦裙的凛凛出现在门口,月光从她的头顶洒下寸寸光辉,她就沐浴在那辉光中,眼神平静无波地朝他看来,犹如神明降临。 她五官精致,眉目清绝,周身笼罩着月魄的光辉,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阴魂不散。 虞景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这个词。 然而此时,似是嗅到了她的特殊气息,体内更加剧烈的妖力袭来。 虞景只觉心口剧痛,唇间溢出一道血丝,闪着荧荧寒光,身后的九条妖尾像爆炸一般蓬勃。 这是九尾狐的攻击姿态。 凛凛已经有了对策,故而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数了数他的尾巴。 一、二、三、四……乖乖,竟然有九条尾巴! 传说九尾狐乃万妖共主,难怪他可以操纵那么多妖物。 正当凛凛思索怎么防御的时候,就见虞景猛地抬手—— “滚出去!” 剧烈的妖气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崩坏了房间内所有的陈设。 九尾狐的妖气十分精纯,冰寒至极,转眼间,整个房间内都萦绕着淡淡的雪雾。 风起绡动,如坠云山雾海一般。 破空而来的匕首再一次被凛凛接住。 她开口:“虞景,我有东西送给你。” 第48章 我要做你的心上人 凛凛今日穿的是一件海棠色的齐胸襦裙,裙摆层层叠叠,绣着海棠春睡图,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裙子。 她在此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看着虞景,慢慢把手移动到自己的胸口上,解开了胸前的红色衣带。 长裙瞬间委地,盖住了她绣着明珠的鞋履。 属于少女的,粉白清婉的双腿出现在他眼前,笔直修长,勾人堕落。 凛凛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匕首,伸出左手,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涌出,那样鲜红妖娆的血液,像致命的毒药般吸引着他,室内渐渐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虞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无法抗拒这血的诱惑力,琉璃色的双眸渐渐泛起血丝,他盯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知道,若尝一口她的血,恐怕永远都戒不掉了。 他从被种下妖丹至今,都未曾饮过人血,人血能够缓解妖力爆发时的痛苦,但他不愿。 他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可是,他更加不明白姬千凛要做什么。 “你不是恨我讨厌我,又想杀了我吗?” “仅仅是杀了我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来折磨我。” 凛凛蹬掉脚上的绣鞋,朝他勾了勾手指,唇角扬出漂亮的弧度:“来。” 她眸中闪着狡黠的光,一步一步靠近他。 九尾狐的妖力使这座小屋结满了冰霜,少女就这样光着脚,踩在洁白的霜花上。 鲜红的血随着她的步子滴滴落下,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惊心动魄。 她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却丝毫不怕他,甚至蹲下来,抬手勾起了虞景的下巴。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身体里那颗琉璃心,是你的吧?” 她慢慢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想要,现在就可以拿走。” 虞景看着她没说话,可那双桃花眼的眼睫却是猛地一颤,迅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五指间银光闪烁,那是傀儡丝。 凛凛伸手按住了他的五指,与他掌心相对。 “听好了虞景。” 少女弯弯双眸,面不改色地笑道:“我要做你的心上人。” “我会属于你,永远属于你。从发丝到毛孔,从身体到灵魂,全部都会属于你,我会陪你走过漫漫长夜,我是另一个与你契合的灵魂,我还会爱你。” 少女像献祭一般说着这些动人的话,配合着她湿漉漉的眼神,没有人可以逃过她这般蛊惑。 “爱?” 虞景垂下眼眸,“我不需要。” 凛凛笑了。 “那你一定没有被人爱过。” “你想知道被人爱的滋味吗?” 凛凛仰头,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唇角,双手滑入他的发间,捧住了他的脸。 她凝视着他,轻轻朝他的耳孔吹了一口气。 “就像这样。” 砰—— 虞景脑海中那根支撑了他理智许久的弦终于断了。 他克制不住地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按倒在地上。 不过凛凛也没打算逃,她甚至仰起粉白的脖颈,将脖子凑到他的唇边,伸手将他轻轻地抱住。 他身上可真冷。 但她没有松手。 她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虞景的鼻尖擦过她的下巴,冰凉的唇落在她的颈窝上,他张开了尖利的齿,咬破了她的皮肤。 他的鼻息很乱,但还是压抑着体内的妖力,手臂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中,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尽数被他的舌尖卷入口中,再被吞咽下去。 凛凛忍不住哼哼起来,像是娇弱的小姑娘,受不得一点疼。 虽然她很快闭嘴了,但是这两声轻吟落在虞景耳中,就像夜空中炸开了绚丽的烟花。 他咬的越发用力。 凛凛倒吸一口凉气。 有心想骂他一句,又面红耳赤地咬牙忍住了。 算了吧,好歹是自己未来的老公,忍一忍吧。 可是他太黏人了,抱着她根本就不撒手。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清高的碰都不让碰。 凛凛很快就被他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推他的脑袋,揪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骂道: “虞景……你奶奶个腿!你到底有完没完,快松开点,本公主……快要……断气了!” 可是,虞景的脑子几乎快乱成浆糊,已经不会想那么多了。 他只是贪婪地吮着她的血,像沙漠中干渴到极致的旅人尝到了天赐的甘霖,舍不得浪费任何一点血液,又吸又吮,再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 这般招摇的香气,这般甜美的血液,让他想起幼时吃过的第一块酥糖。 迷迷糊糊中,虞景好像看见了娘亲的脸,她从明亮的光线中向他走来。 “阿九,看看娘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她蹲下身子,将尚年幼的他拉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小纸包尚未打开,糕点的香气就飘了出来,还有丝丝缕缕的甜味。 她粗糙的手指一层一层地揭开那小纸包,露出了一块完整的,裹着层层金黄蜜糖的小方糕。 “你看,是蜂蜜酥糖呀,又香又甜,快尝尝。” 他没有接,只是看着她的脸,看着在他记忆中,淡得快要消散的容颜。 她见他发呆,便捏起那块酥到掉渣的酥糖,送到他的嘴边,轻声细语地哄着他:“乖阿九,来张嘴。” “这可是宫里的妃子们吃的东西,娘今日讨了贵人们欢心,贵人们便赏了娘两块,娘已经吃过了,这块是给你留着的,你尝尝看,是不是很甜?” 甜蜜的滋味很快在他的口腔中化开,他的味蕾第一次尝到这个滋味,欢呼雀跃到害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以为他忘记了这个滋味,没想到在今日又尝到了。 好甜。 她见他吃的开心,也笑了起来。 等他吃完,她一把将小小的他搂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发顶,情不自禁道:“阿九笑起来真好看。” “娘的阿九,长大后一定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呢!” 女人的脸慢慢消散,唯有这句话,仍飘荡在虞景的耳边。 他下意识开口,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娘亲。” 被吸血吸的昏昏沉沉的凛凛:“?” 我是要做你的心上人不是你娘啊! 她气坏了,正要破口大骂,忽然听到系统的提示: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 第49章 是我引诱你吗? 就在这片刻之间,虞景竟然对她涨了20点好感度。 凛凛睁大眼睛,这也太快了吧? 早知道能用这种方式攻略,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片刻后,虞景饮血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会吞下一口。 如果他之前是本能的饮血,如今就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凛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舌尖扫过那个细细的伤口时,所带来的微弱痛感。 随着吞咽的速度变慢,他的身体也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迷蒙轻软的银发落在她掌心中,柔软顺滑,凛凛忍不住揉了揉。 凛凛躺在地上,看着窗外月影遍地,结界上,巨大的青色符文依旧在空中闪烁,夜风拂过此处,窗外的修竹轻轻摇曳。 回想起之前的剑拔弩张,凛凛发现,这是他们难得平静的相处时光。 若是他从今以后都这样乖乖的就好了。 “虞景,以后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你妖化难受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一声轻轻的“嗯”从他喉间溢出,带着丝丝缕缕的克制,凛凛被勾的瞬间神思不属,当场傻笑。 好好听。 耳朵都要怀孕了呢! 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虞景猛地攥住,按在了地板上。 “姬千凛!你……” 凛凛一抬眸,就对上了虞景清寒绝艳的桃花眼。 圆月渐沉,最后一缕明亮的月光自两人头顶落下,他漂亮而光洁的肩头披着动人的月华,锋利迷人的喉结在阴影中来回滑动。 大概是因为刚饮了血,他的唇非常红,沾了一点血迹,很是惑人。 凛凛以为他要感谢她,可是没想到他的脸色竟会这么难看。 仿佛她是什么陌生人,眼中竟然什么情绪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愈发漆黑深沉眸色。 他的唇微微颤了下,唇瓣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两人对视半晌,凛凛很快听到脑海中系统传来的提示: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 草! 眼看好不容易升上去的好感度一直往下跌,凛凛忍不住推开了他。 两人肌肤相贴了半晌,几乎赤裸相对,此刻她只有一件薄纱小衫和一件肚兜。 “你想说什么?你在怪我吗?” 少女双眼含泪,像是委屈坏了,揽着小衫的雪白肩膀不停地颤抖。 “虞景,是我引诱你吗?还是你自己把持不住了?” 她的唇紧紧地抿着,虽然极力忍住不哭,可泪水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滚烫的泪水点点滴滴落在结了一层寒霜的地板上,瞬间融化了一层坚冰。 虞景慢慢垂下了眸子。 在他的印象中,她总是笑着的,即便被他骗入陷阱,遭遇那么多妖物的围杀时也不曾惊慌失措。 可她现在,竟然哭了。 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她说的对,从他向她低下头,舌尖卷起她第一滴血液的时候,他就输了。 她没有逼迫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吮了她的血。 是她的血,平息了他体内暴躁的妖力。 她落在他身上的手指的触感很轻柔,既不会像夏宫里的宫女那样迫不及待,更不会像大周的权贵那般下死手去拧他的皮肤。 她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一次抚摸都用尽了耐心。 她说的,关于要成为他心上人,要爱他的话,都是真的吗? 漫长的沉默过去,天边也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此刻的他是最虚弱的,如果她对他别有用心,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相信她吗? 虞景慢慢闭上眼睛,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凛凛屏住呼吸,听到脑海中关于好感度的提示终于停了。 两人的好感值停留在15点。 呼~ 凛凛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揉自己的大腿——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大腿都快被她给掐紫了。 可是,虞景好像昏了过去,凛凛叫了他几声都没叫醒。 两人折腾了一夜,不累才怪。 凛凛环视了一周,屋内的家具都被震碎了,好在床还能躺。 凛凛正要将他拖到床上去,就看见他的银发慢慢染上了暗夜的颜色,所有狐族的特征,也渐渐随着黎明的到来像雪花一般消散了。 虞景又恢复成了那个熟悉的黑发少年模样,长长的睫羽垂着,红润的唇微微抿起,竟莫名有些乖。 只不过…… 他的衣裳已经被妖力震碎,几乎遮不住那白皙的胸腹,凛凛的目光随意向下一瞄,愣了一下。 他身上仍有残余的布料,恰巧挡住了某些部位,只是那……格外显眼又惹人遐想。 凛凛看了半晌,猛地捂住了双眼,脸颊爆红。 她滴个亲娘啊~这是她可以看的吗? 得赶紧给他穿上裤子。 凛凛没办法,她不能就让虞景这么光着。 好在衣橱中还有一些幸存的衣衫,凛凛穿好裙子,满脸纠结地给虞景换完衣服,又把床上的被褥拖下来,铺成一个简单的床铺,让他躺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出了一头汗。 她下意识抬手擦汗,忽然想起手腕和手背上还有伤,谁知,抬手时却发现那个被她割出来的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连她手背上的灼伤都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触手光滑如新,伤口似乎也不见了。 果然15点好感度不是盖的,他还知道用妖力帮她疗伤。 可是想到自己被喝了不知多少血进去,凛凛又开始觉得头晕,这么多血,都快赶上她来一次大姨妈了。 体力的不支也令她愈加暴躁—— “虞景,你等着瞧!” “早晚叫你抱着本姑娘的腿求我爱你。” 她抬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气呼呼地离开屋子,甚至用力摔了一下房门。 第50章 效仿姑姑,包养虞景 此时的天色已然大亮,凛凛转过身,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是昨晚拦住她的暗卫纪黎。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纪黎因无意放凛凛进入了质子府,怕回去被首领责罚,便在质子府的墙根下守了半夜,也缝了半夜的衣裳。 好不容易缝好了衣裳,一翻墙进来,就看见他们尊贵的公主殿下怒气冲冲地从那虞质子的房中出来,衣衫不整,发髻凌乱。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 看到了不该看的,他这项上人头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凛凛正是火气上头,见他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像只呆头鹅似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纪黎吓得猛地一缩脖子,正要跪下请罪,只听凛凛又道:“把人给本公主看好了,一步都不许离开,人要是跑了就唯你是问!” 说罢,甩着衣袖就往外院去了。 纪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尚未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被公主殿下委以重任,本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可是他觉得这句话信息量似乎有点大。 又是看守,又是逃跑……他忍不住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狗血戏码。 不不不,还得加上三角恋,侄女对姑姑横刀夺爱,抢夺对象竟然还是那个长的雌雄莫辨的敌国质子! 纪黎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张脸色彩变幻,一会儿如沐春风,一会儿满脸鬼畜,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凛凛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纪黎脱口而出:“想是您赢还是长……” 话还未说完,他就看见了凛凛手中的狼牙棒,当即脸色一白,跪倒在地。 “回、回公主殿下,属下没、没想什么。” “哦~没想什么?” 凛凛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地打量了他半晌,又用手中的狼牙棒敲了敲他的胳膊和腿,敲的纪黎心里毛毛的。 凛凛又问:“那你可听见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纪黎忙不迭地回答:“属下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错。” 少女的唇角勾起笑意:“你看见了尚书家的公子喝醉了酒出来闹事,要虞质子陪他喝酒,虞质子拒绝,他就把质子府砸了,还打伤了虞质子。本公主正好路过,救了虞质子。” 纪黎眨眨眼。 “是,属下看见了尚书家的公子喝醉了酒出来闹事,要虞质子陪他喝酒,虞质子拒绝,他就把质子府砸了,还打伤了虞质子。公主殿下正好路过,救了虞质子。” 凛凛拍了拍纪黎的肩,将手中的狼牙棒递到他手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真聪明,你现在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纪黎点点头,“属下明白!” 他走到大门前,双腿发力,气沉丹田,竟然一下子踩碎了脚下的青砖,与此同时,两臂的腱子肉也崩了起来。 他攥住狼牙棒的手柄,抬手一棒就砸坏了大门,断裂的棒子飞的老远,大门上刻着质子府的牌匾摇摇晃晃,轰隆一声坠地,溅起了满院的灰尘。 纪黎观公主殿下眼神未变,知道她尚未满意,于是飞起一脚,就将其中一扇大门给踹到了台阶上。 接着是下人房,厨房,也被纪黎踹塌了半边。 只是虞质子住的那间屋子好像不用踹,也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半个房顶都被掀了。 凛凛眼神觑着他,看了半晌才满意了,这才撤了匿音的结界,笑着说:“你叫纪黎是吧,以后就跟着本公主做事。” 姬千凛身为周帝最宠爱的女儿,同姑姑汝阳长公主一般,拥有调遣天子近卫的权利。 纪黎这个人她见过,是上次宫宴出事时护送她的几名天子近卫之一,力大无穷,她不想杀人灭口,只好将人招入麾下。 纪黎一愣,心头狂喜,当场谢恩。 凛凛笑眯眯地道:“平身吧,你现在就去给质子收拾东西,连人带铺地给本公主送到公主府去!记住,看好他,一步都不许离开。” 凛凛说完,吹响口哨,唤来正候在外面的白马荧雪,飞身上马离去。 纪黎:“哦哟……” 看来这波还是公主殿下赢了啊。 - 凛凛在虞景这耽误了一夜,对师父和师兄那边的情况始终有些不放心,果然,等她一路奔回了长公主府,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亭子里愁眉不展的师兄元夕。 凛凛急忙下马,一路小跑跑到元夕面前:“师兄,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找到姑姑了吗?” 元夕的目光落在她微乱的鬓发上,叹了口气:“一无所获。” 凛凛早知是这个结果,出了那档子事,风月楼怎么会没有防备,只是她没想到,连师父亲自出马,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她忍不住思索,风月楼的手段,难道比师父还要通天吗? 她环视一周,没有看到鹤知夜,又问:“师父呢?” 想到师父正会着燕洵那小子,元夕就忍不住翻白眼,故而有气无力地回答:“与燕公子商量对策去了。” “燕……” 凛凛眼前一黑,身体一晃,有些头晕,手指下意识捏住了石桌的边缘。 “师妹。” 元夕连忙扶住她的手臂,问:“你怎么了?” 凛凛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放在桌下,闭了会眼,才道:“大概是一路上跑的有些急,便有点头晕。” 元夕原本就格外注意凛凛,见她脸色突变就有些担心,再一看她唇色无光,面色苍白,好似精神不济的模样,便问: “一路上?师父不是说让你看着应离吗,你这一夜去哪了?怎么精神这样差?” 闻言,凛凛的脑瓜子立刻清明起来。 是啊,她从未与师父和师兄提起过虞景,故而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两人的关系,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半夜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做,就、就出去了一趟。” “出去了一趟?” 元夕显然有些怀疑,“你知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日子,你还敢出去?” 凛凛无奈对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假笑。 元夕是什么人,又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师妹,一见她露出这种笑容就知道她有事瞒着。 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 “师兄,师妹我呀,的确有要事要办,但是呢,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等把姑姑安全救出,我再告诉你们。” 凛凛已经想好了,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她必须要把虞景与她绑在一起。 她想来想去,决定效仿自己的姑姑,把虞景“包养”起来。 有了她的庇护,看以后谁还敢砸他的门,点他去陪酒。 年少不知软饭香,这样的生活她可是做梦都想要呢! 凛凛在这边笑的花枝乱颤,却未发现师兄元夕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的目光。 元夕一时间眼神复杂。 他便是再无知,也知道师妹脖子上的那块玫瑰色的红痕,叫做吻痕。 第51章 是她以身饲魔 见师妹不打算告知他昨夜发生了何事,元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面因师妹不再与他如小时候那般亲近而怅然若失,一面又暗暗地憎恨起这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哄得他的小师妹将他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他自幼与姬千凛一同长大,与她的情谊甚至比那个处处留情的花孔雀还要深厚,整个不周山都知道两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只是,他如今跟随师父修了道法,已然超出世外,自是不会贪恋红尘,而师妹是大周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他不敢妄想她身边的位置,却也希望她此生能够平安顺遂,喜得良缘。 这个人选,他想过许多次,不需要他有多么富有,多么美貌,但一定要足够强大,足够爱她,足够护她这一生平平安安。 就在这片刻之间,元夕已经将玉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想了一个遍。 阁老的孙子? 不行,虽然学识渊博文武双全,但长相有点显老,师妹喜欢精致漂亮的。 国公府的大公子? 也不行,虽然是少年天才,但年纪轻轻就收了通房丫头,不守男德不说,连身子都不干净了。 陛下今年新提拔的那些青年俊秀? 更不行,一个比一个出身低,家里还有比小鬼还难缠的穷亲戚,他们别以为靠着攀龙附凤就能飞黄腾达! 至于晏清王府的二公子燕洵? 想都别想! 他不是没想到那个如今风头正盛的虞景,只是他如今的身份低贱,又是夏国上下极为厌恶之人,怎么可能与她有交集? 凛凛丝毫不知师兄元夕已经在心里翻滚了多少念头,给她挑了多少驸马,只琢磨着要如何找到姑姑。 只是一夜奔波未睡,她又失了不少血,困意就逐渐袭来了。 元夕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师妹,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脖子?” 凛凛强打精神,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暗道不好,说不定这伤口只是表面愈合了,痕迹还是存在的,只好遮遮掩掩地回答,“蚊子咬的,挠的有些过头了。” 可元夕才不会信,他直截了当地问:“师妹,你是不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心仪? 凛凛仔细想了一下,她对虞景的感情,算是心仪吗? 不知为何,提到虞景,她就会想起他昨晚蜷缩在地板上痛苦破碎的妖化模样,以及羁绊梦境中,那个双眼含泪,惊慌失措的小狐狸。 看见师妹神情恍惚了一下,元夕觉得心好痛。 他向来心思细腻,虽不太懂感情之事,又因与凛凛极为熟悉,故而这细微的情感波动,一瞬间就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凛凛看见元夕如此眼神,还能不明白什么,想起他暗恋姬千凛的人设,立马找了个借口溜了。 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元夕身边,抱着双臂,看好戏一般看完了全程。 见元夕于晨风中身形萧索,泫然欲泣,她打趣道:“元夕师兄,你哭什么?” “谁说我哭了?” 元夕一转头,看见立在晨风中,腰间还插着峨眉双刺的女子,瞪了她一眼。 “文流月,你来干什么?怎么?又不想扮侍女了?” 流朱本名文流月,曾经也在白鹤书院习过武,故而两人相识。 文流月哈哈一笑:“好歹你也算我师兄,许久未见,过来打个招呼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 元夕翻了个白眼,“说吧,你有什么事?” 文流月顿时收起自己放肆的笑容,一脸正色道:“你们这次去营救殿下,能不能带上我?” - 凛凛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又赶紧叫人送了加了艾叶的水来沐浴,以便驱除身上的妖气,甚至还将驱妖气的符纸戴了好几张。 可即便凛凛掩饰的很好,去见鹤知夜的时候,鹤知夜还是发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妖气。 “脚步虚浮,气血两亏,妖气缠身……” 鹤知夜坐在椅子上,长发披肩,象牙白的锦袍剪裁合体,越发显得他身姿清瘦挺拔,他缓缓开口,嗓音柔和,却如一记重锤砸在凛凛心头。 “阿凛,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凛凛意识一震,萦绕在脑中的困意顿时散去了。 完了,被师父发现了。 鹤知夜是什么人,世上就难有他看不穿的东西,她不能像对师兄元夕撒谎那般搪塞过去,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敢瞒师父,弟子救下了一只半妖,他……他就是夏国质子,虞景。” 鹤知夜闻言,狠狠地皱了一下眉。 凛凛觑着他的脸色,斟酌了一下,又道:“他被人种下了妖丹,弟子想着,他可能与我们如今要调查的真相有关,便自作主张救了他。” 鹤知夜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凛凛身边,凛凛低着头,看见师父的袍摆在自己身边转了一圈,紧接着,一股凉意从她的头顶轰然落下。 鹤知夜用一招醍醐灌顶就洗去了笼罩在她身上的妖气,瞬间,她就觉得神识清明,再无之前那种挥之不去的虚浮之感了。 “你给他饮血了?”鹤知夜问。 凛凛不敢瞒着,忙道:“是。” 鹤知夜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凛凛不知他是何意,正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件事揭过去才好,就听鹤知夜道:“今晚我们再探一趟风月楼,你若想,就把他也带着。” - 虞景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 室内清光明亮,身侧轩窗半敞,初秋的微风柔柔掀起绡纱质地的帘子,窗外的苍翠抬眼可见。 床头燃着安神香,他所躺的榻上衾褥帷帐素净雅洁,皆浸染着淡淡的香气,室内陈列摆设齐全,书案、画案、琴桌、案几一应俱全,窗明几净,精致秀丽,竟与他房中陈设全然不同。 身处陌生环境,虞景的神识立刻清明了不少,开始警觉起来。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发顶,察觉到妖化的现象已经退去,而身上的衣服也没什么不妥,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 门突然咯吱一响,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对周遭环境的极度敏感与不信任感,使他立刻就对端着茶水进屋的纪黎发起了攻击。 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里,纪黎就迅速做出了反应,那危险是冲着他的喉咙来的,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托盘—— 下一秒,托盘上的陶瓷水壶与杯子就被无形的力量直接切成了两半。 纪黎目瞪口呆地看看那水壶,又看看坐在床上的漂亮少年,干脆利落地退出,咣啷一声,关上了房门。 纪黎在门口站了会儿,慢慢地喘完了他憋着的那口气。 此时,他的心跳的极快,像是脱缰的野马。 那是傀儡丝吧? 他不会在做梦吧? 怎么可能有人会用微生家的暗器伤人? 虞景没有追出去。 因为,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已经慢慢浮上他的心头。 是姬千凛,以身饲魔,救了他。 她还说,她会爱他。 第52章 香香的狐狸 凛凛将虞景带走的事没有刻意告知周帝,她知道那些暗卫们会帮她代为转达,故而,她从长公主府中出来,没有丝毫心理包袱就回了自己的府邸。 她要去看她捉到的小狐狸醒了没有。 周帝正为如何找到长公主而发愁,得知此事后,派人核实了一番,怒不可遏,又派身边的内侍出宫传旨,叫她速去面圣,内侍在长公主府扑了个空,又匆匆朝她的公主府赶去。 凛凛先一步回到公主府,就见琼枝和琼华面色古怪地朝她看来,“殿下,您真的要把虞质子接到咱们府中?” 凛凛一个翻身利落地跳下马:“对啊,本公主打算让他做我的男宠,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睁大眼睛,男……男宠? 她们知道她们殿下向来惊世骇俗,可是没想到她竟敢公然豢养男宠,并且对方还是敌国的质子,难道真如那姓纪的侍卫所说,这虞质子清白不保,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两人愣在当场半天没回过神,她们的公主殿下却已经直朝客院去了。 等凛凛到达客院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狼藉,纪黎正狼狈地趴在院子里哼哼。 这么大块头的男人,哼哼起来却跟个女人似的没完没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猛男形象。 纪黎看见她,就像见到了救星,“殿下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属下就要拦不住了……” “怎么了?虞景在哪?” 凛凛刚问完这句话,就看见客房的门大开着,虞景扶着门框走出来了。 纪黎原本还想告虞景一状,见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顿时没了底气。 虞景静静地看着凛凛,没有说话。 他没有束发,乌发柔软地落在肩头,额前的碎发在正午的阳光中轻轻拂动。 凛凛也看着他,发现他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嘴唇有了血色,在阳光下呈现出嫣红的颜色,配上他那张苍白昳丽的脸,看起来很诱人。 虞景看着她半晌,忽然开口,“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支起耳朵偷听的纪黎:? 淦,他直球到他都老脸一红哎! 凛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嗯,我爱你。” 爱你的脸馋你的身子想要救赎你算不算爱你? 他垂下眸子,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什么是爱?” 他想问,是像娘亲对他那般温柔,将他永远护在身后,给他最甜的酥糖吃,还是像她说的那般,她是这世上另一个与他契合的灵魂? 凛凛想了想,回答他:“爱,就是很喜欢他,特别特别想要靠近他,想要亲吻他拥抱他,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亲吻?拥抱?融为一体? 虞景抬起双眸,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他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第一次接触到大人的世界。 纪黎:!!! 他用口型告诉凛凛:“小祖宗,他很明显什么都不懂,你能不能别带坏人家?” 凛凛瞪了纪黎一眼。 “你脑子坏了,快去修修吧!” 虞景果然听不懂凛凛在开车,他想象了一下,所谓的亲吻、拥抱和融为一体的画面,大概就是曾经见过的那些男人压着女人的画面,像动物般交合的画面吧? 他顿时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些,幼年乃至长大成人后所遭遇的非人对待,纷沓而来。 他皱眉闭眼,身体摇摇欲坠。 凛凛连忙上前扶住他,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连忙补救:“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拼了命都想要保护他。” 果然,虞景听了这话,身体就不抖了。 凛凛赶紧把人弄到了屋里。 虞景坐在那里,垂着眸一言不发,脸色冷淡的要命。 凛凛发现,不管是什么热闹或清净的场合,他沉默垂眸时,都有种远离尘嚣、不染尘埃的清寂感。 可是这种清寂感放在这种过分漂亮的脸上,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 如果领口再低一些,露出胸口的沟壑,再往这凸起的喉结上系一根黑色丝带…… 救命,光是想想,她就要流鼻血了! 就在她想入非非时,虞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凛凛眼尖地发现,他的唇色更加殷红,脸色也变得潮红起来。 凛凛直接将自己的领口往下拉了一点,将自己的脖颈凑到他面前。 “来。” 从迈出那一步起,她就做好了以身饲魔的准备,她方才匆匆吩咐了下人去熬补品,不知能不能把昨晚失去的血给补回来。 “只是你喝完血,能不能把痕迹弄得干净点,别让人家看出端倪。” 虞景微愣,目光落在少女真挚的目光上,摇摇头,“不必了,我又不是吸血鬼。” 凛凛听他如此说,赶紧缩回了脖子。 “你不嫌脏吗?”虞景突然问。 凛凛奇怪,“我为什么要嫌脏?” “半妖都是脏东西,何况——” 他抿了抿唇,小声说,“很多人都说,狐狸身上有一股骚气。” “真的吗?让我闻闻?” 凛凛凑近他,两臂一撑,就欺身而上,虞景慌了一下,立刻就要往后退,没想到软榻的后面是一排柜子,他已经退无可退。 凛凛笑眯眯地看着他,鼻尖快要贴上他的,她轻轻偏了一下头,虞景下意识扭头、闭眼。 不堪回首的过往记忆袭来,虞景绷紧了手指,一线傀儡丝张开。 不要碰我—— 她没有碰他,她只是恶作剧般在他颈窝里深深地一嗅,“不仅不脏,还香香的。” 虞景一时愣住。 用香这个字来形容男子本身就是一种侮辱了,可是虞景没有感到屈辱,甚至在想,还好他是香的。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怎么如此自甘下贱,竟然会庆幸起他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了。 这种纠结的情绪让他感到难堪,顿时抿紧了唇,面色也愈发冷淡起来。 凛凛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看他此时有些不爽,也不敢再招惹他,若无其事地下了榻。 “那个,我师父说,今晚,叫你一同……” 凛凛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了系统提示。 [好感度+1] [自毁值-1%] 第53章 阿九与鱼 凛凛为了能随时感受到虞景的情绪波动,特地将系统播报设置成一点一提示。 涨1点好感,说明她刚才说的话确实取悦了他,降了1%的自毁值,说明他看待世界的心态在发生变化。 他就像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爱和肯定、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对世界充满了不信任感。 凛凛心情好,便吩咐琼枝琼华将午膳抬到虞景房中。 公主府的午膳丰盛,又因虞景体弱,凛凛又让厨房加了清淡的雪蛤瘦肉菜粥。 雪白的软粥肉香扑鼻,一小把青菜散布其间,还点缀着通红的枸杞子,不管是从卖相还是香气上来说,都是粥中上品。 凛凛将粥推给他:“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虞景垂眸看着眼前的粥,拿起勺子放入碗中搅拌,半晌后,才低低出声:“你是如何得知琉璃心盏是我的?” 凛凛夹了一颗茄汁虾球放在嘴里咀嚼,咽下去后,才回答:“猜的。” 大概是觉得这个虾球口感不错,她又夹了一颗,放进了虞景的盘子里。 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道:“否则怎么解释你要一次又一次地杀我?不过,你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 虞景抬眸看她,眼中冷淡,没什么表情。 凛凛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便他们之间拥有16点好感度,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虽然看起来很可怜,但身上有九尾狐的妖丹和傀儡丝,这些来历不明的力量足以立刻要了她的命。 读档重来只能解燃眉之急,要攻略他,光是哄骗还不够,还要在无形中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凛凛如今要传递给他的错觉是:她是属于他的猎物。 只要他对她产生了依赖,产生了好感,不愁好感度刷不上去,也更不用发愁他会掏了她的心了。 想到这里,凛凛又忍不住想骂这个狗比游戏,真是一点都不给人活路啊! “不必了,你心脉俱碎,若没琉璃心盏护体,必会没命。” 闻言,凛凛稍稍松了一口气。 虞景看了一眼那裹着浓浓茄汁的虾球,没有进食的欲望。 “公主殿下是打算以后都这么关着我吗?” “关?” 凛凛噗嗤一笑,是包养啊小伙汁,如今你身上的妖气急需压制,你又尝了本公主的血,除了本公主身边,你还能去哪? 但是她不能这样告诉他,便垂了眼眸,楚楚可怜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岂会是这样的人?” 你还真没想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的质子府被你昨晚发疯毁了,我已经找了人给你顶罪,放心吧,公主府你随意住,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随意住没问题,想走?没门! 凛凛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伸向了那盘清蒸鲈鱼。 她挑了鱼眼窝附近的一块嫩肉,放在虞景的盘子里,虞景的目光落在那块鱼肉上,顿了顿。 紧接着,又是一筷子伸过来,他盘中又多出了一块鱼肉,竟然是鱼腹上肉最嫩、刺最少的一块。 一些久远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中,他面上不动声色,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慢慢握成了拳。 “快吃吧,凉了就腥了。” 凛凛见他不动,就催了一句,看他拿起了筷子,才又道: “父皇那边你也无需担心,正好借机震慑一下想找你……麻烦的人。你平日里想做什么,都不必请示我,随心所欲地去做就行,只要……” 凛凛难得羞涩起来:“只要你还记得回来。” 虞景慢慢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她眼中找到戏谑的痕迹,但显然没有。 果然,虞景听了这话就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之后他就开始进餐了,用了一小碗粥,还吃了一些蔬菜和肉,凛凛给他夹的鱼和菜,基本上都吃光了。 他的进餐习惯很好,咀嚼的动作也很慢,斯斯文文的,不像个备受欺凌吃不饱饭的质子,倒像个大户人家里培养出来的贵族子弟。 吃饭只吃自己眼前的那两盘,一盘菜不会夹超过三次,一顿饭吃完,面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汤汁溅出来,最重要的是,他不剩饭,会一口口吃干净碗中所有的食物。 凛凛原本也不是爱浪费的人,但跟他一比,就没眼看了。 她想着晚上还要出去折腾,便吃了不少,剩下的没怎么动的菜全都让琼枝她们端回去吃了,同时交代厨房,下次少做一些饭菜。 用完午膳,净了手,凛凛就坐在窗前整理荷包里的符文等物。 由于妖力还没有完全被化用,虞景的身体仍有些虚,他躺在内室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室内用来送风的小型水车来回转动,不知不觉陷入了昏睡。 模糊中,他似乎又听见娘亲的声音:“阿九,来吃鱼。” 梦里,他又回到了夏国的皇宫。 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冷宫之中,仅有一处遥远又安静的角落,是他与娘亲的栖身之地。 这个地方很少有内侍和宫女经过,却也是他童年难得的,最为静谧的一片乐土。 他那时候很瘦,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身上常年穿着娘亲用自己的衣服改小的女装,远远看过去,就像个小女孩。 三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营养不行,娘亲就偷偷从荒废的荷花池中抓来了鱼煮着吃。 不过巴掌大的一条小鱼,仅放少量的盐巴,就能鲜掉他的舌头。 每次,娘都会将鱼肉细细地剔下来,放入他的小碗中,她自己却从来不吃肉,只吃鱼头。 “娘喜欢吃鱼头。”她说。 她说完了,还会用筷子将鱼眼睛下面的一块儿肉挑给他。 “这块儿眼窝肉是鱼身上最嫩的部位,吃完眼睛明亮。娘最疼阿九,给阿九吃,来阿九张嘴……” “鱼肚子刺少,肉嫩,也给阿九。” “鱼背上的刺娘已经择干净了,阿九放心吃吧。” “阿九多吃点,吃完就能快快长大。” …… 那个时候,他以为娘亲会永远在他身边。他们虽然窝在这小小的冷宫之中,但终有一日,他会长大,会脱掉身上的女装,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他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失去了娘亲。 也是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吃过鱼。 然而今日,为了不引起姬千凛的怀疑,他吃了鱼。 鱼腥味卡在喉咙中,萦绕在鼻端,令他忍不住作呕,虞景一个翻身,趴在床边就干呕起来。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微微偏头,透过绡纱看向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靠在软枕上的少女似乎睡着了,仰着脸一动不动。 虞景起身,慢慢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第54章 想要就说出来 窗外蝉鸣阵阵,少女睡熟了。 她丝毫不知有人在她面前窥探她,她穿着轻薄的纱衣,鼻尖凝着细细的汗珠,长发散落在软枕上,露出纤长细嫩的脖颈,脖颈上赫然是一片暧昧的红痕。 大概是有些热了,颈间生了些薄汗,有些发丝蜿蜒地沾在上面,看起来格外诱人。 虞景的目光沿着脖颈向下,看见她漂亮的锁骨,以及雪般的肌肤。 虞景呼吸一顿,心跳似忽然加快了几分,目光下意识地又回到她脸上。 他看她睡的粉面桃腮,想到的却是她昨晚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她不惧他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宁可划破自己的手腕,也要闯到自己面前,就为了让他饮她的血,为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他体内的某种诅咒。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片刻,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嘴。 柔软的唇在他掌心轻微蠕动,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他的虎口之上,虞景的喉结慢慢地滚动,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有片刻的恍惚。 她一定是骗他的。 杀了她吧,这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杀了她,她是不是就无法回来了? 自己也不必在她面前演戏。 有没有她的血,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他已经是个怪物了,等他报了仇,就可以结束这一切,谁也别想操控他的人生。 他向来心智坚定,又怎可一次又一次心软,被这个女人哄骗? 虞景垂下眼睫,手掌朝上挪了一点,捂住她的鼻子,切切实实地压了上去。 凛凛在睡梦之中突然感到呼吸困难,连带着眉头也蹙了起来,她下意识以为是梦中的精怪在攻击她,挥舞着拳头想要击退这些东西。 然而,对方很轻易就握住了她的拳头,手掌也更加用力地捂着她,不让她呼吸。 正在这时,系统疯狂在她脑海中发出警报——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自毁值强烈波动——】 【自毁值+1%,当前自毁值93%】 【自毁值+2%,当前自毁值95%】 【自毁值+2%,当前自毁值97%】 凛凛瞬间清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目光迷蒙地看着虞景。 “什么嘛,是你啊。” 就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虞景已经松了手,见她醒来,他转身就要走。 凛凛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虞景,别走。” 他的手很凉。 没错,刚才捂她嘴想要憋死她的人就是他。 凛凛上一秒在心里将虞景骂了个狗血淋头,下一秒就像株莬丝子一样攀上了他的肩,从背后抱住了他。 抱上的一瞬间,凛凛舒服到想要叹息出声。 好细的腰! 以及,世界上真有冰肌玉骨的美人吗? 虞景身上很凉,凉到她以为自己抱了块冰凉适宜的凝胶抱枕,如今正是初秋,燥意正盛,而他竟然也不会出汗,身上还有淡淡的杜若气息。 察觉到少年的身体立刻紧绷了,凛凛才急忙说:“刚才梦见你死了,我好害怕。” 想要你死是真的,但害怕完不成任务也是真的。 而虞景却被凛凛从身后这样一抱,后脊瞬间僵住,那陌生又柔软的触感,犹如过电一般,从他的腰间一直窜到了天灵,与此同时,昨晚两人肌肤相贴的画面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不会忘记那时的他,像是失去了理智,明知不可为,还是忍不住抱紧了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这样的情绪太过陌生,太过可怕,太过不像他。 虞景站在那里没动,甚至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少女一眼。 他眼中的情绪不断变幻着,翻腾着,最终都被尽数压制在那双纤长秀丽的睫羽下。 他慢慢地拉开凛凛环在他腰间的手,沉默地转身,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审视的眼神如一柄钢刀,剔骨削肉一般,想要将凛凛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想要看清她到底…… 有何图谋。 “你怎么了?” 凛凛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却焦急不已。 她的存档是在午时之前,今天她好不容易拿到1点好感,不想轻易就这么浪费了,所以刚才危急关头她没有选择读档。 但是现在,虞景的自毁值已经达到97%了。 她不明白她就睡个觉的功夫怎么就招惹他了。 她仰起头看他,“是不是又被妖气缠身了?” 她了解一个女子在何时才能展现自己诱人的一面,于是,在她仰头的时候,她脆弱的脖颈就落在了他的眼底。 淡淡的馨香传来,是属于她身上的,纯净之体的血的香味。 虞景的眸色瞬间幽深起来,凛凛看见他的喉结缓缓地滑动了一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凛凛伸手,径直抱住了他的脖子。 臭狐狸,我跟你拼了! “想要就说出来。” 她用撩拨的,令人心悸不已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 “虞景,我是你的。” 少年的睫羽狠狠一颤,最终没有忍住嗜血的欲望,低下头,将唇贴上了她的脖颈。 湿热柔滑的舌尖在她血管上游走,带来一阵阵极为陌生的颤栗之感。 她没有躲,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尖锐的犬齿慢慢切入,凛凛在这一瞬间仿佛听到了血液穿过缺口汩汩流动的声音。 她被他按在软枕上,掐住了腰,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凛凛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直到系统传来提示: 【自毁值-10%,当前自毁值87%】 [好感值+1,当前好感值17] [好感值+1,当前好感值18] [好感值+1,当前好感值19] 凛凛顿时松了一口气,转眸看向窗外。 窗外正是一片花园,两只蝴蝶在日光下缠绵飞舞。 正如此刻,他们二人衣摆交叠,黑发纠缠,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第55章 秘香 正值落日时分,天边铺满细碎的鳞云,夕阳的余晖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边,霞光叠嶂,似有仙人穿过云海落入凡尘。 窗前的两人仍拥在一起,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然而只有两人自己心中明白,他们对对方的防备心有多重。 可是这次,凛凛发觉他只是饮了很少量的血,但是很奇异地,虞景的情绪竟然平复了下来。 不过遗憾的是,好感度只涨了1点,根本就不像上次那样,哗哗哗涨个不停。 看来,她想要靠这种方式来刷好感度是行不通的。 不过,她倒是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虞景的心跳,似乎与她同步。 至于为何,凛凛也不想深究,她想起今晚要做的事,反手就朝虞景肩头拍下了一张傀儡符。 面对虞景从朦胧中突然变得冷厉的桃花眼,凛凛拢起衣服,遮住了那个小小的伤痕。 她恶劣地伸手扯了扯他脸上的软肉,又拍拍他的脸蛋,笑嘻嘻地说: “亲爱的,对不起啦,今晚我们要去干一件大事,这事关乎着你的终身命运,走,先带你去见我师父。” - 为了寻找真相,凛凛打算直接把虞景带到长公主府见师父一面。 傀儡符对人和妖使用皆有效,持续时间长,并且只听施法人的指示,凛凛在过来找虞景之前,就怕他不听话,特地准备了好几张这样的符。 原本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他居然敢趁她熟睡时偷袭她,心中对他的恼意更甚。 她甚至故意引着他往石头上撞,往水坑里走,弄得他一身狼狈,事后还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熟悉如何施法。 虞景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演戏。 琼枝琼华备好了马车,两人刚到公主府门前,就见到宫内来传话的内侍。 “哎呀,公主殿下,您可叫老奴好找!” 来的是周帝的亲信赵公公,他这一路也不知遭遇了什么,衣摆上沾满了灰尘与草沫子,连发冠都歪了。 凛凛认得这位npc,忙道:“赵公公,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赵公公哈着腰,借机偷瞄了一眼站在公主殿下身后的少年,见他面色冷淡看来,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愁眉苦脸道: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在半路上惊了马,那马几个人都拉不住,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差点没把老奴这条命给折腾没了。” 凛凛闻言,忙吩咐琼华唤来府内医师给赵公公看伤。 赵公公连忙推辞,道只是小伤,这才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周帝因昨晚之事宣凛凛入宫,凛凛知道周帝是为了谁来的,自是不愿意去,拉着虞景就要离开。 “哎,殿下?殿下……” 赵公公正巧凑上前一步,与虞景撞了个正着。 就在这一瞬间,虞景似乎嗅到一种特殊的气味,不过这气味很淡,不过瞬息之间就随风消散了。 多年苦难的生活造就他机敏异常的直觉,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赵公公脸上。 但赵公公只顾着拦凛凛,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身上也没有再出现那极为特殊的气息了。 难道是错觉? 虞景坐在马车上,垂了眸子。 凛凛钻进马车,不顾赵公公的阻拦,驾着车就走。赵公公和两个小内侍连忙在车后追。 待马车速度上来了,她才扒着车窗,扭过头笑着对赵公公说:“赵公公,劳烦您回去告诉父皇一声,就说本公主忙完自己的事就去见他。” 赵公公见实在是追不上了,只得无奈叹气,匆忙回宫复命去了。 街角,一处隐蔽的小巷中,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道长,可看清楚了?” 说话的那人一身劲装,浑身肌肉虬结,一看就是常人不敢招惹之辈,他眼睛盯着那辆离去的马车,问一位青衣白须的道人。 那道人眼中精光一闪,捏着胡须胸有成竹道:“九尾狐的妖丹是老道当年亲手挖的,老道可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错不了。况且,他中了这香,心智很快就会受到影响,到时候……” 那道士诡异一笑,“总而言之,天机不可泄露。” 壮汉点头,眼中现出一抹阴翳:“好小子,藏得好深,居然现在才叫咱们找着。” 他转头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弟:“去,速速报于主人知晓。” 待那小弟奔去后,壮汉才讨好地看着这老道:“道长,请随小人回楼中安置,好酒好菜为您接风洗尘。” - 到了长公主府,凛凛直接带虞景去见了师父鹤知夜。 鹤知夜早已见过了公主府那些半妖,故而一眼就看穿了虞景体内的妖异之气。 只不过,他似乎也没想到虞景体内被种下的居然是九尾狐的妖丹。 九尾狐极为罕见。 这个世界没有神仙,精怪倒是有许多,三头蛟,蜘蛛精,千足虫,双生姐妹蛇,他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九尾狐。 他曾听闻,九尾狐存在于遥远的青丘古国,是最接近于神灵的种族,避世不出已有百年,何况青丘与大周相隔百万里,到底是什么人猎杀了九尾狐夺取了它的内丹,还将它种在了虞景的体内? 带着这样的疑惑,鹤知夜再次看向了这个金质玉相的少年。 对于虞景在大周的遭遇,他也有所耳闻。 他曾听闻夏国国君性情残暴,手中鲜血无数,他也曾远远见过那夏侯桀一面,身材魁梧,面如恶鬼,一看就是天生暴君之相。 只是如他那般的粗人,又如何生得出这般漂亮精致的孩子? 何况,这九尾狐的妖丹乃是妖力极为深重的东西,普通人若是种上这个,恐怕当场就得被这霸道的妖力烧灼而死。 可再观虞景,这妖丹种上去没有五年也有三年,他不仅没死,那妖丹甚至已经认他为主,与他融为一体。 他究竟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鹤知夜带着满腹疑问开口:“孩子,你的母亲是谁?” 凛凛原本还有些忐忑,以为要多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师父不一剑收了他,没想到师父的接受能力比她想象中还强,甚至连说话都是和声细语的。 只是虞景心中冷笑,这是做什么?难道她以为把他带到鹤知夜面前就能让他摆脱妖丹折磨之苦了吗? 既然姬千凛的姑姑汝阳长公主是琉璃心的买主,那么他被剖心种丹一事绝对跟汝阳长公主脱不开关系。汝阳长公主的恩情他已还完,接下来的帐,他会跟她重头算起。 故而,鹤知夜的问话一出,虞景就当没听见一般。 眼见虞景不说话,凛凛怕影响他在师父眼中的印象分,连忙拿胳膊肘撞他:“快说话呀。” 虞景看了她一眼,凛凛才恍然大悟,傀儡符还没帮他撕去。 待撕去了符,虞景这才垂眸回答:“只是一名被夏侯桀强抢入宫的可怜女子。” 第56章 我永远,都不会心悦于她 鹤知夜听了之后沉思片刻,又问:“那琉璃心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我生来就是邪物。” 虞景抬眸,唇角弯起,笑容竟有几分邪气,“琉璃心是我娘的,没有琉璃心的压制,我出生就死了。” 凛凛闻言,猛地看向虞景。 因为生来就是邪物,所以身体能够容纳九尾狐的妖丹而不死,甚至能够成功化用九尾狐的妖力。 难怪他要找到琉璃心,原来他也曾依赖琉璃心而活。 蛇妖应离说,微生家高价悬赏琉璃心盏,声称琉璃心盏是他们的家传至宝,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虞景或者虞景的娘,有没有可能是微生家的人? “我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人捉住生生剖了心。” 虞景目光漠然地与凛凛对视了几秒,才收回视线,平静地说,“我用了七年,才找到属于我的东西。” 凛凛忍不住想翻白眼,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说的这么暧昧,到头来还不是要杀她? 鹤知夜问:“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虞景回答:“杀了当年对我剖心种丹的人。” - 虞景不是第一次来公主府了,先前他曾被邀请来公主府抚琴,也就是在那时,他才发现公主府内养了众多妖人。 他曾经钦佩过长公主,拿她当真正的长辈看待,可是,他没想到,姬千凛身上的琉璃心盏是她从黑市上买回来的。 那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密令,是她发布的吗? 长公主府内的宫灯次第亮起,虞景站在一池荷花前,默默地看着水中的游鱼,直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这两日,害我小师妹魂不守舍还半夜不归的,是不是你?” 虞景回身,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俊秀青年。 那青年似乎对他颇有敌意,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客气。 虞景问:“你是谁?” 元夕走近他,对他好一番端详。 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还是师妹喜欢的那挂,只是这身板似乎瘦弱了些,也不知能不能抗住他两拳。 “我是公主殿下的师兄,既然撞见了你,那我就有一事相问。” 虞景对他没什么好感,连带着对他的话也恍若未闻。 元夕一愣,只觉得这小子也忒目中无人了,就这样的,也妄想做他师妹的驸马? 元夕忍住怒气,走到他身边,语气快而干脆:“我只问你,你是否心悦于她?” 心悦她? 虞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眼神晦暗地盯着元夕看了半晌,发现他眸中深藏的,满满的都是对姬千凛的情意。 明明是他自己喜欢姬千凛,却偏要来问他是否喜欢她。 果然这对师兄妹,都是极会演戏之人。 他冷笑一声,冷冽的气息在四周蔓延,连空气中的燥热都散去了,才冷冷吐出一句话。 “不。我永远,都不会心悦于她。” 我永远,都不会心悦于她。 凛凛走到两人身后时,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的表情。 心似乎揪了一下,还有点疼。 亏她还一直以为虞景已经对她动了心,哪怕不是动心,有一点点感觉都是好的,可是,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干脆地告诉别人,他,永远都不会喜欢她。 系统面板上的那19点好感度简直就是大写的嘲讽。 不过这样也好,等她完成任务后,她就能够毫不留恋地离开这里了。 这厢,元夕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师妹那么好,那么漂亮,金枝玉叶,天赋异禀,他凭什么不喜欢她,何况,他们都已经这么亲密过了! 他今日特地注意了一番,师妹虽然回府换了衣裳,但是她脖颈的另一侧,又出现了那种痕迹。 一个男子在一个女子身上留下那种痕迹,还说不喜欢她,那跟玩弄她有什么区别? “永远都不会心悦于她?” 他一把扯过虞景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拉至自己面前,拳头高高举起—— “我看你他妈是有眼无珠……” 虞景被他如此挟制着,不仅眼神没有变化,连睫毛都没眨动过一下,他没有躲,甚至不打算反抗。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元夕,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 凛凛吓了一跳,提着裙摆就跑过来,一把抱住虞景的腰,将他护在怀中,转过头质问元夕。 “师兄!你在干什么?” 元夕气的眼睛都红了,他被凛凛的质问扎了一下心,看着两人在他面前相拥和亲密,他忍不住道: “师妹,师兄跟你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能不能别跟他走的太近……” “师兄!” 元夕话还未说完,就被凛凛厉声打断。 虞景杀意已现,元夕还未察觉,只要他敢对他动手,他一定不会放过元夕。 凛凛知道他如今的实力,只得用最温和的方式来阻止他。 她一边抱着虞景,一边紧张地去摸索他的手,不顾他手中暗暗张开的傀儡丝,与他十指相扣。 “师兄,师父叫我来找你,咱们现在就要准备出发了,你快去见师父。”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虞景,“虞景,你跟我走,我还有话对他说。”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她走的很快,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了。 元夕站在原地,慢慢平复了心情,他缓缓握拳,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今晚得跟紧师妹,不能让她被这个半妖给害了。” 花园僻静之处,凛凛拉着虞景一步未停地走到了这里。 她有心为师兄元夕说情,故而面对着他的时候,连脸上的表情都柔软的不似真实的她。 “虞景,你能不能别……” “别说了。” 虞景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在这一刻,他的心乱了,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试图想借此来压制眼中的某些情绪。 “姬千凛,我不会再要你的命,之前的一切,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 “我真的。” 他一字一句道:“很讨厌你。” 说罢,他就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凛凛站在原地,慢慢抬手捂住了胸口,刚才那怅然若失的,心悸般的感觉,是从哪来的? 第57章 跟他没完 虞景熟悉公主府的格局,不过拐了一个弯,那道颀长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走的干脆又决绝。 凛凛在蒙蒙夜色中呆立半晌,丝毫不理会身后不远处看着这里缩头缩脑的内侍和侍女。 宫灯光影轻移,紫薇花细碎的花影落在她身上,被夜风一吹,轻雪般散落一地。 凛凛垂下眼睫,拈起发辫上的花瓣在指尖把玩。 不知为何,她看见虞景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她曾喂过的流浪猫。 她所居住的小街道里有很多流浪猫和流浪狗,它们不懂规矩,也没有人教过它们规矩,总是到处排泄,或者时不时弄出些小家伙出来。 街道大妈总是很生气,每天早上都在骂,诸如流浪狗又到处拉屎了,猫在房顶上打架把瓦片都给掀了,或者是谁又给这些糟心玩意儿喂吃的了。 邻居们家里也都会养些猫啊狗啊的宠物,但是他们对待这些野生野长的小家伙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打骂驱赶也是家常便饭。 她记得,她是在一天清晨看见那只猫的。 它浑身雪白,还生着异瞳,蓝绿双色的眸子像水晶一样澄澈。 它原本在对面屋顶上晒太阳,看见她站在阳台上盯着它看,嗖地一下就跑了。 “公猫,做了绝育,但是怕人。” 街道大妈可惜地说:“是被人虐待后遗弃的,后腿被打断了,尾巴也断了一截。你若是没事,千万别去招惹它,他凶得很。” 难怪它一看见人就跑。 后来,她又看见过它几次。 它总是独来独往,身边从没有伴儿。 有时她看见它在别人家屋顶上晒太阳,有时候看见它跟其他的猫狗打架,有时候它消失很久才出现。 她经常会放些猫粮和小鱼干在它经常出现的小灌木丛下,等它来吃,但它的防备心很重,从来不轻易靠近人,更不要提吃这些东西。 她没有在意,依旧雷打不动地放吃的,但是毫无例外的,都会被别的猫给吃掉。 她想,它不吃,给别的猫吃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有一天,它竟然吃了。 它赶走了别的猫,自己独霸了那一份猫粮和小鱼干。 见它肯吃她给的东西,她高兴坏了。 再去超市的时候,会无意识地采购好吃的猫罐头,她甚至还给它买了一个玩具。 是个带铃铛的手编球。 但是它好像不喜欢,也从没有碰过。 半个月后,它已经认识了她,只吃她给的食物了。 但是,依旧不允许她靠近。 最后再见它那次,她不过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它就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下子就窜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凛凛想,也许,虞景就像她喂过的这只流浪猫,悲惨的遭遇使他极度不信任周边的环境和人,更不愿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他缩在自己为自己打造的安全世界里,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和距离。 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偶尔的善意,比如,对她一次次的心软,又比如,回报姑姑的知遇之恩,他至少不像是卡面上所描述那般变态疯狂。 凛凛想,她是不是应该调整攻略方向,切切实实地去体会他所经历的一切,去感受他的痛苦,去触摸他心底的柔软,去成就他与她真正的羁绊? 所以,这次风月楼之行,她一定要找到姑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也不知这一天一夜过去,姑姑怎么样了。 为防打草惊蛇对姑姑不利,凛凛并未将全部真相告知于周帝,所以,风月楼还未有防范,今晚,正是他们潜入的好时机。 元夕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副画面。 凛凛独自站在花树下,好像在暗自神伤。 他环视一周,没有看到虞景。 猜想可能会发生了什么,元夕就气了个半死。这样的桥段,他在白鹤书院见过太多次了。 “他走了?” “嗯。” 他快步走到凛凛面前,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她,痛心疾首道: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凛凛反问。 “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走我也拦不住啊。” 元夕见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精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的花儿,自己都不敢妄想的花儿,就这样被人碰了,碰了她的那个人,还不打算负责,他如何能不生气? “那他轻薄你,占你便宜……” 元夕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察觉到失言,连忙改口,“就、就这么算了?” 凛凛噗嗤一笑,“哪有轻薄我啊,他根本什么都不懂,都是我轻薄他,吃他的豆腐,算起来,我也不亏,再说了,什么就这么算了?我跟他还没完呢!” 元夕懵了半晌,指着她点了半天,“你、你你瞧你说这话,哪像是个姑娘家说出来的?” 凛凛嫌他啰嗦,捂着耳朵就走:“哎呀,师兄,你也太老古板了。” 元夕睁大眼睛:“我老古板?阿凛,师兄可是为你好,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师兄呢,感情一事上,女子怎可主动……” “如何就不能主动了?” 有人突然插话进来,“要都等着男子主动,黄花菜都凉了,特别是那种闷头不开窍的锯嘴葫芦!” 对方一句话把元夕给噎了回去。 凛凛抬头一看,是坐在围墙上的流朱。 她今日换了一身装束,红衣劲装,长腿细腰,头上束着高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的。 她看向凛凛,灿烂一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也算是你师姐,不过是别的系的,我原名叫文流月,在你姑姑身边做侍女,鹤先生叫我来通知你们,咱们该出发了。” - 飞阁流丹,瑶台琼室,十里红灯,酒肉飘香。 风月楼今夜生意颇好,店外宾客络绎不绝,店内人满为患,跑堂的伙计忙的汗流浃背,姑娘们笑得花枝招展,台上的舞蹈换了一支又一支,始终都没有停歇过,男男女女的笑闹之声随着晚风飘散,端是一派笙歌繁华景象。 正唱到热闹处时,大厅进来一溜深衣提刀的青年,吵闹声顿时静下去几分,客人们都朝着这队青年看来。 他们穿着同款服饰,衣着鲜艳,衣服的缎子在烛光下似水一般发亮,一看就知不是普通的商贾平民,有人收敛,有人窃窃私语,伙计忙迎上去,偷偷瞄了眼那领头的青年男子深色袍下绣着青龙的黑靴,忙抬起脸来笑道:“官爷们,二楼请。”。 为首的青年四下看了一眼,这才领着自己的人上了楼。 几人进了雅室坐下,有人为小二的机灵劲儿打赏了银子,那为首的青年才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小二捧着银子的手猛地一颤,又立刻恢复了正常,忙不迭地出门吩咐人上好茶,又亲自去请管事的过来。 片刻后,风月楼的管事才到这雅室门口,他在门前站了片刻,才施施然推了门进去。 很快,雅室的门就关上,外人再也无法窥探。 第58章 袋子里是谁 凛凛今日扮的是个漂亮的乐姬。 她身上穿着风月楼乐姬的同款服饰,珠翠满头,额头挂着华胜,脸上蒙着红色的轻纱,只露出一双灿若秋水般的眼睛。 她怀中抱了一把琵琶,混入人群中,装模作样弹了两下,见纪黎已经把风月楼的管事困在雅室,便对她的“客人”燕洵道:“阿洵,就按计划走,你负责看着前面的动静,我去后方与师父汇合。” “好吧。” 燕洵唉声叹气一番:“也不知鹤先生什么时候才肯收我做弟子,到时候我就可以和阿凛你一起做任务了。” 凛凛转到他身边,趁着无人注意,拍拍他的肩,双眼含笑,低声道:“小伙子,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要是你,我就选择在家咸鱼躺平了。”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但燕洵还是被凛凛无意间呼出的气息熏热了耳朵,再抬头时,少女已经消失在人流中了。 凛凛没来过风月楼,但是前日,师父与元夕一探过后画出了风月楼的地图,再加上蛇妖应离的供词,众人才知风月楼有一处深达数十米面积广阔的地下城。 他们还没有进去探过,可若是想知道这楼中有什么猫腻,这个密室是非去不可了。 只是,凛凛一路躲过风月楼的眼线潜入密室门口时,却发现师父和师兄都没到。 此时,那扇铁门是半掩着的,她刚才非常清楚地看见几位大周的权贵被人领着往这密室去了,最后一人忘记了关门。 这风月楼监视森严疏而不漏,燕洵为了给她捏造这个乐姬的身份费了好大的功夫。 她怀揣着铭牌,摸了摸怀中藏着的符箓和腰中缠绕的软剑,在系统面板上存了一个档,又在出口处的墙上做了一个不起眼的记号,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甬道入口处有核验身份的人,凛凛谎称自己是刚才那几个贵人点的乐姬,交了铭牌才顺利通行。 三拐两拐,凛凛才走到一处长长的甬道。 甬道墙上用铜浇铸了两个巨大的兽头,一头朝上,一头朝下,凛凛看了半晌,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甬道里没有什么人,只有尽头亮着一盏灯,照耀着围栏似的东西,传来齿轮的咯吱声和某种器械的轰鸣声。 看来这就是通往地下城的升降梯了。 片刻后,凛凛进了升降梯。 这个铁笼子一样的升降梯类似于现代的电梯,只是内里装饰的比较宽大豪华,不仅有供人休息的桌椅,甚至还有茶水点心。 升降梯的一侧有四个绳结,凛凛试探性地拉了下第一个,纹丝不动,她想了想,直接拉下了最后一个。 “叮——” 头顶上猝不及防地响起尖锐的铃声,紧接着,升降梯就开始启动了。 凛凛:“……6啊。” 正当她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门又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凛凛吓得差点蹦起来,电梯门都关了怎么还有人进! 升降梯内灯光不甚明亮,逆着光,凛凛只能看得见来人的大致轮廓,是个身高八尺的魁梧壮汉,他肩膀上扛了个人形的麻袋,看见凛凛的时候愣了下。 接着,他就大步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铁门。 凛凛站起来想要出去,可是升降梯已经开始向下运行了。 她只好退了回来,一不小心,碰到了被那大汉甩在地上的人形麻袋。 “啊,对不起。” 话音刚落,那麻袋就动了下。 与此同时,凛凛的心也猛地颤了一下,紧接着,像打鼓一样在胸口敲了起来。 她捂着胸口,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那大汉用力握住了。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管事手底下的?” 这人一张嘴,口臭熏得她快晕过去,她只能歪着头,故作羞涩地垂下眼眸。 “奴家虞姬,是桑姨手下的。” “巧了。” 那大汉轻飘飘地看了地上那袋子一眼,没松开她的手,甚至将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些。 “那你怎么会去四层,那儿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凛凛浑身抗拒,忍着将这个男人揍飞的欲望,强颜欢笑道: “奴家是新来的,没乘过这东西,就随便拉了一个绳结。” “是吗?” 他嗅着怀中美人身上的香气,感受着指间柔滑细腻的肌肤,忍不住狞笑。 “你去了四层,怕是要死在那里。” 凛凛闻言果然面色大变,颤抖着声音哀求道:“奴家、奴家不要死……哥哥能不能放奴家出去?” 大汉嘿嘿笑了两声。 “不如……你跟哥哥玩玩,哥哥高兴了,就放你出去,如何?” 凛凛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这怎么能行呢?” 那大汉还未察觉她的语气有了变化,仍旧笑着:“摸一摸怕什么的……” 说着,一双钉耙一样的大粗手就朝她的腰肢摸来。 凛凛倒吸一口凉气,这耙子一样的大手能把她的腰拧断,她扭身躲避,提气在胸,直接一个肘击撞在了那大汉腰间,拳头顺势抬起,砸中了他的鼻梁。 大汉痛的怪叫一声,顾不上鲜血直流的鼻子,捂着腰,口中骂道:“好你个臭娘们,你信不信……” 话还未说完,大汉只觉四肢一凉,似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顿时,他的四肢就动弹不得了。紧接着,就如一座小山般摔倒在地,僵硬地侧着脸,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凛凛。 凛凛怕他再爬起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操起一旁的水壶,猛地砸向那大汉的后脑。 哗啦一声,水壶四分五裂,瓷片飞溅,那大汉头上血流如注,顿时昏了过去。 凛凛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使劲儿踹了这大汉好几脚,口中骂道:“你个骚东西,敢对本姑娘耍流氓,腰子都给你打爆!” 发泄完了,凛凛才看向那倒在一旁的布袋子。 这袋子里,装的是谁呢? 第59章 可爱到犯规 正当凛凛思考着要不要解开这麻袋的时候,升降梯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垂落的四根绳索一根接一根地被扯到了顶上,轿身微微有些倾斜,桌面上的瓜果杯子等物直接滚了下来。 凛凛心头重重一跳,靠! 要不要这么倒霉?都穿越了还能遇上电梯故障! 凛凛再也顾不上那滑落至角落的麻袋,立刻抓住扶手稳住了身体,待升降梯彻底平静下来后,才推开轿壁上的透气窗往外看。 窗外黑漆漆一片,仅有头顶的一线天光,下面则是无尽的黑暗,剧烈的风带着腥咸潮湿的气息吹的她脸生疼。 她试探性地拉了拉那几个绳结,全部都卡的死死地,纹丝不动。 既然是升降梯故障,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她铁定是不能下去的,搞不好还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凛凛下意识想要读档重来,却发现读档按钮变成了灰色。 这种情况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上次在那个山谷中,虞景设了局要杀她,读档按钮就变成了灰色,难不成…… 凛凛下意识去看那滑至角落里的麻袋。 她松开扶手,滑至那麻袋旁边,就要动手解开袋子。 可这袋子不知怎么就打成了一个死结,她扯了半天也没有扯开,只好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快速割起袋口的绳结来。 就在凛凛看不到的地方,藏在袋子中的少年,突然间一阵慌乱,那向来冷漠无波的脸上,浮现的尽是无措。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以这种方式潜入地下城还能遇见她,明明傍晚的时候,他才刚与她划清界限。 他想找到藏在幕后的那个人,查探当年的真相,所以不惜自我暴露,才故意引了这小管事的注意,在城外捉了他回来。 可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与姬千凛竟然在这种地方都能相遇。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发现袋子里的人就是他。 凛凛割着割着,突然发觉袋子好像塌下去一块,她以为是她的错觉,并未在意。 然而,就在麻袋打开的一瞬间,凛凛嗅到一股熟悉的、沉静如水的杜若香气。 这个气息她一点都不陌生,虽然很淡很淡,一瞬间就消失了,但她还是闻到了。 凛凛扯开袋子的手顿了一下,她也没有想到,她可能会在这里遇见虞景。 对于他的绝情,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但是,想到任务奖励,凛凛立刻又充满了干劲,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别怕,马上就救你出来,虞……” 凛凛话还没说完,眼珠子就像被钉在当场。 随着麻袋口子的张开,一对软萌又毛茸茸的白耳朵率先冒了出来。 轿内的夜明珠洒下淡淡辉光,映的这一对耳朵上每一根白毛都流光溢彩,恍若冰雪,美极了。 若是平日里,凛凛见了这一对毛耳朵,绝对会忍不住下手揉搓把玩,可今日她却目光怔松,有些恍惚。 她几乎立刻就能确定,这是狐狸耳朵,还是虞景的。 她如何不熟悉这对狐耳,她前日晚间还见过的,不仅记得它有多漂亮,还记得那耳尖的一簇绒毛,是泛着淡淡的金色的。 紧接着,一个脸庞稚嫩、眉眼俊秀的小少年就从麻袋中抬起了头。 他约摸十四五岁,生着一双微微上挑又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眉眼干净到几乎纯粹,整张脸带着一股不清不楚的勾人味道,如果没有堵住他嘴的那块布的话。 凛凛当场人麻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虞景。 确切地说,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虞景变幻成年少时的模样,还是头顶着狐狸耳朵的样子。 他的幻化之术显然还不太成熟,这张脸看起来像个普通勾栏小倌,但更多的却是他自己的影子。 开、开什么玩笑? 虞景这是在跟她玩什么cosy吗? “呜呜呜。”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衣裳,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缚了。嘴被堵着布巾,说不了话,只能通过发出声音来引凛凛回神。 凛凛伸手帮他扯下了口中的布,想看他发什么疯,结果,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只说了四个字。 “……谢谢姐姐。” 他的声音清脆软糯,带了那么一丝丝的破碎感。 凛凛当场瞳孔地震。 啊—— 她直接被萌出了一脸血。 家人们,谁懂啊,真的很难招架软萌软萌的小狐狸叫你姐姐啊! 但凛凛是谁啊,她岂能真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欺骗吗? 于是,她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使劲儿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嘶~真疼。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 可是,谁能告诉她,虞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特么叫自己姐姐? 这不是犯规,而是犯罪啊! - 凛凛放弃了读档重来,一脸戒备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她想知道虞景为何要玩这出掩耳盗铃。 刚才她已经帮他松绑了,她还特意看过,他身后只有一条大尾巴。 她还趁机偷袭了一把,他的背部当场就崩得笔直,他甚至还转过头,眼圈红红地叫了一声姐姐,带着股求饶的意味儿。 这一声缠绵悱恻的姐姐快把她的魂儿给勾出来了。 可这也同时把凛凛给整迷糊了,是她想错了?这小男孩难道真的不是虞景变的? 毕竟虞景只会冷淡的叫她滚开。 凛凛决定再试探一下。 “虞景?” “嗯?” 小少年环顾了四周一圈,天真地问:“姐姐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这里还会有别人吗?” 他笑眯眯地看过来,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姐姐,你认错人了呢。” 凛凛:“……” 这演技她给满分。 “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儿?” 虞景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她,看到凛凛这一身暴露至极的装扮,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我叫……阿无。” 凛凛重复了一声:“阿无?” 第60章 人格分裂? 少女就跪坐在他对面,一副乐姬装扮,脸上蒙着红色的轻纱,衬的她那双杏仁眼格外妩媚。 纤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条做工粗糙的镀金项链,上身穿着一件金红相间的抹胸,惹人遐想的沟壑半露,开叉到大腿根的长裙裙摆全部散开,两条白皙光洁的长腿一览无遗。 月夜饮血,地板厮缠,午后窗前,脑海中所有欲望升起的记忆,竟然全都是关于她的。 虞景垂下睫毛,抿了抿干燥的唇,强压下心头躁意,“我是先前逃出去的,然后被抓了回来。” 凛凛心中冷笑,装,继续给我装,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显露出几分关怀:“啊?是吗?真可怜。” 虞景:“……” 两人相对无言。 凛凛不信虞景没有认出她来,但虞景又不愿让凛凛认出自己,于是,两个人就同时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中。 打破这段沉默的是突然苏醒过来的大汉。 他睁开眼睛,同时对上了一双杏眼和一双狐狸眼,但他只来得及说了句“你们”就又被凛凛一棒子砸晕了过去。 气氛再次沉默,直到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 凛凛心里又是一跳,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这时候自己先躲开岂不是证明她输了? 可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人对视了半晌后,凛凛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升降梯好像坏了,没办法上去,也没办法下去,我们不能被困在这里,得想办法出去。” 阿无乖巧地点头,黑发间的耳朵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他摇了摇尾巴,狐媚子一般的眼睛望着她,柔声道:“那姐姐说,现在该怎么办?” 凛凛的心脏又遭到了暴击。 她捂着胸口,艰难出声。 “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耳朵和尾巴,收一收?不然,我很难忍住不去蹂躏它。” 蹂……蹂躏他? 虞景不知想到了哪里,白玉般的面容上忽然飞起红霞。 凛凛睁大眼睛,她不是没见过虞景红了耳朵的模样,只是……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糟污的东西,同时,她心里升起一个奇怪的猜想。 虞景,他有没有可能是人格分裂了? 这个人格的他看起来格外特别,简直不像他自己。 虞景也当真听话地收回了耳朵和尾巴,凛凛猜想,接下来他是不是要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世,比如说,被抓来种了妖丹,然后出逃失败又被抓,再然后,顺理成章地跟她一起去调查地下城四层的真相?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陪着他演戏,顺便再刷一波好感度? 最起码,这个样子的虞景她还是觉得挺可爱的。 可终究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就在此时,一阵晃动传来。 凛凛很快察觉到升降梯在动,紧接着,砰砰砰几道巨大的声响从头顶炸开,这还不算,他们所站立的斜面也开始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一样。 凛凛紧紧盯着升降梯的轿身,试图判断危险从何处降临,很快,墙面就开始变形,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卷住,正使劲地往下拉扯。 用于固定的墙面的巨大钢钉全都被崩飞了,凛凛为了躲避一枚钢钉身体紧贴在墙面上。 “姬……姐姐小心!” 虞景一把将凛凛拉至自己身前。 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很高,直接高了凛凛半头,凛凛被他护在怀中的时候还有些懵。 虞景居然救了她,这让她有些始料不及。 他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个什么东西猛地穿透了墙壁扎了进来,凛凛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长着巨大铁钩的触须。 那触须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钻出来一样,臂上生满了吸盘。 凛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怕不是什么深海精怪吧,可是一想,又觉得极不可能,玉京是陆地,又不大海。 很快,第二个触手也钻了进来,像只手一样紧紧捏住了轿身。 凛凛看穿了这东西的意图,它是打算直接捏碎下半部分,把里面的活人全都扯下去。 她当机立断,一脚踩上了小几,抓住了悬挂在顶端的唯一一个绳结,将身体悬挂于半空,晃荡了两下,借助惯性的作用将自己的双腿交叉挂于梁上。 凛凛连忙招呼他:“快上来!” 虞景自然也发现了外面那怪物的意图,可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被凛凛占据了,那里只容得下一个人避险,他得重新思考自救的办法。 已经处于安全区的凛凛不明白了,眼看着轿底就要被捏碎了,虞景却站在那不动如山,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催促:“快上来呀!还磨蹭什么?” “已经没有位置了。”他说。 凛凛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确实如虞景所说根本容不下两个人。 她尽力缩小自己的身体,又对他喊:“怎么会没有位置,你上来,我抱着你,我们两个挤一挤。” 虞景没有动,可随着轿身的挤压,地板很快就碎裂开来,虞景扶住一角稳住身体,却差点滑下去。 凛凛吓了一跳,她用双脚勾住横梁,直接从空中荡下来,想要抓住虞景的手,可是他们距离太远,根本就够不着。 “阿无!拉住我的手!快!” 虞景想,姬千凛一直都很天真,也很善良。 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一直都知道,不管有没有这枚妖丹,他生来便是邪物,是怪物,不管他表面上装得有多滴水不漏,他始终都不是什么懂得温良恭俭的谦谦君子,更不是一个受了滴水之恩便会涌泉相报的好人。 他乐于看着那些令人恶心的东西一脚踩进深渊,坠落、恐惧、死亡,他不仅要冷眼旁观,而且要颠覆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大周权贵加诸于他身上的侮辱,这么多年的风雨飘摇,以及鬼魅般多变的人心让他彻底明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突破命运的桎梏。 一国公主与敌国质子,就像人与妖。 他们生来就是对立的,怎么能有感情出现? 深渊腾起的水雾慢慢在他眼睫上凝聚,好似结了一滴滴珠泪,一触即碎。 他抬眸问凛凛:“你不能回去了吧?” 凛凛一愣:“什么?” 他说:“都结束了。” 凛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都结束了。 游戏的初始,虞景的自毁值爆表前,他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这一瞬间,轿身分裂成两半,那大汉的身躯猛地被揉碎在那团废铁中,连同虞景一起,都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凛凛猛地睁大眼睛,大喊:“虞景!” 话音未落,凛凛也放开了手,跟着跳了下去。 第61章 像一只可怜的刚刚获救的小猫咪 “虞景——” 落下去的瞬间,凛凛的面纱被吹飞了,发髻在这一刻全部散开,潮湿的风呼呼往她嘴里灌,耳膜被气流挤压,嗡鸣作响,她的头也跟着痛。 凛凛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跳过楼,也没有蹦过极,没想到在游戏里体验了一把,还是不带安全绳的。 那破烂不堪的钢铁轿身已经被怪异的触手给抓了下去,从下至上涌起的气流居然在某个奇妙的瞬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凛凛坠落的速度逐渐变慢。 她半睁着眼睛,看见虞景就在她正下方的不远处,如沉石一般朝着深渊慢慢坠落。 他闭着双眼,身上的白衣像雪一样泛着冷白的光,黑发在四周浮动,好似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幽灵。 【警告!检测到攻略对象自毁值强烈波动——】 【自毁值+12%,当前自毁值99%】 凛凛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可是一出声就被风吹散了,他根本就听不到。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将要幻灭的、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这世上,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低贱,有人挥金如土,有人贫困交加,有人一生顺遂,有人连吃饱饭都是奢望。 他出生即陷入困苦。 母亲是不受宠的宫婢,是被那个禽兽从民间抢来的戏子。 一夜强暴后,母亲怀上了他这个孽种,由于容貌被毁,四肢残疾,再难受宠,只能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母亲生下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心跳,是她将一枚珠子放入他体内,才让他活了过来。 长期的饥饿导致她没有奶水,便用血来喂养他,不过半个月,她就已经撑不下去了。后来还是冷宫的老宫女不忍心母子二人双双饿死,匀了自己的米粥来喂养他。 等大了一点时,他就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 比如,他知道,蜂蜜酥糖是她在地上学狗爬换来的,鱼是她用绳子绑住腰一点点爬进冷水里抓的,他吃的每一口东西,都是她通过出卖自己的身体和自尊换来的。 她在努力抚养他。 可她终究没有看到他长大。 厌世阴郁的情绪无处不在,折磨了他一生的痛苦如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雾,将他困在了一个充斥着血色梦魇的牢笼,将他推向了悬崖边。 他每一次死去,这些痛苦都要全部重新来过,他抗拒不了命运的安排,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最终结局。 他这一生,像是被谁设计好的剧本。 他一直都在想,到底是谁赋予了他这么悲惨的命运,给了他黑暗一般的人生。 折磨他,虐待他,让他发疯,让他发狂。 让他在这苦痛中活着又死去,像永远都不会结束的轮回。 就在这片缥缈的虚无中,虞景又看到了年幼的姬千凛。 她是这次轮回中唯一的变数。 她第一次随周帝访夏,出现在大周的冷宫,形容狼狈地从荒废的水池中爬出来,头上挂满了水草,小裙子也湿透了,与他对视时,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天哪!你居然是个男孩子。” 那个时候的他只想逃。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女装,不想看见从她眼睛里露出的轻视和鄙夷,不想被她击溃他仅有的自尊。 可重来的路已被风雪覆盖,他的前路又在哪? 这一次,但愿与她擦肩而过。 虞景放任身体朝着未知坠落,他以为这次真的结束了,也是真的希望能够结束,可—— 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什么东西缠上,下坠的力道停滞了半分。 紧接着,他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 柔软又坚韧的躯体紧贴着他的胸膛,她靠过来时心脏的震颤声与他同步,潮起潮落,似要穿破一切与他融合。 又是一个起落,借着惯性的作用,他被她用力揽着腰,护着后脑,摔在了坚实的地面。 被甩出的力道有些大,两人抱在一起在原地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的意识这才慢慢回笼,手心擦到了粗糙坚硬的砂石,好像是磨破了,有点疼。 “虞景,醒醒……” 少女焦急的呼唤从耳边传来。 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脸侧,虞景睁开眼,看见看见黑暗无尽,四周森然耸峙的墙壁露出隐隐绰绰的轮廓。 这里充斥着浓白的水雾,他的眼睫也变得湿漉漉的。 雾气随着他们的闯入时聚时散,一转眸,映入眼帘是莹白细腻的一片,是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她抱紧了他的腰,看见他睁开眼睛,原本被焦虑笼罩的眸子立刻散发出璀璨的辉光。 “太好了,终于抓到你了。” 少女高兴极了,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把被风吹得毛茸茸湿漉漉的脑袋在他下巴上蹭了蹭。 她像是真的开心,那双原本就漂亮的杏眼立刻弯成了小月牙,唇角扬起,露出雪白的贝齿。 “天哪,不敢置信我竟然做到了。” 少女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像是才知道后怕,更加用力地往他怀里挤了挤。 虞景的脊背紧贴着地面,坚硬石块硌得他后背生疼。 不是做梦。 她救了他。 这是一片自然风化的石台,平整的台面就裸露在悬崖侧壁,危险的像是跺一跺脚就会碎掉。 但是,这确实是脚踏实地的路,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未知深渊。 远处,笼罩在迷蒙的浓雾中的是巨大的建筑物的影子,影子中有灯光,有灯光就说明这里有人。 凛凛在两人速度减缓的时候用身上的红绫缠住了虞景的腰,再快速地将自己拉向他,抱住他的时候,她看准时机,快速用掉了一张瞬移符,落在实地上的一瞬间,她的心终于踏实了。 她高兴,一方面是因为救回了虞景,一方面是因为,她终于可以不再读档,而是利用自己的能力扭转了两人必死的结局。 虞景已经恢复了他原本的漂亮少年模样。 他长睫微微垂着、薄唇紧张地抿着,越发衬得他那双桃花眼眼尾狭长,再加上身体因喜悦而不时颤抖,甚至还老老实实任由凛凛抱着,竟无端显出了几分令人爱怜不已的脆弱感。 像一只可怜的刚刚获救的小猫咪。 见他这样,凛凛哪舍得骂他。 “我说,你在犯什么傻?干嘛不知道抓住我,你这样落下去不知道要掉到何处,何况,你不是九尾狐吗?你不是有傀儡丝吗?为何不用?我看你是真不怕死啊,可我还年轻啊,不愿意守寡……” 少女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虞景的目光凝在她脸上,像是不敢置信。 她没有不管他的死活,她跳了下来,追随他来了。 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风景,不真实的像是一缕抓不住的虚幻的梦。 第62章 动心 少女还在嘀咕:“虞景,我警告你啊,你再这么不顾死活,我是真的不管你了……” 落在地上的手指像是终于有了知觉,他缓缓地动了动,一步一步地摸上了她散落在地上的衣摆。 他摸到了那衣角上绣着花纹的丝线和垂落的流苏,顺着柔滑的布料向上,在即将碰到她的腰肢时,停住了。 “阿无。” 他垂下睫毛,脸上的表情坚决的像是要与过去的自己割裂,“我现在是阿无。” 凛凛一愣,看着他此刻早已恢复成原来模样的脸,随即宠溺着笑道:“好,你是阿无,狐狸阿无,啊呜,啊呜啊呜。” 少女笑的很开心,她此时的笑,是真正发自于内心的,与从前那种戴着面具的笑完全不同。 虞景望着她,像是受到感染,也弯了眼眸。 就在凛凛调皮地学着狐狸叫时,脑海里的系统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播报: [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20] [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21] [自毁值-5%,当前自毁值94%] [自毁值-5%,当前自毁值89%] …… 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虞景的好感度不时在刷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飙升到25,自毁值也在降低,眼看着就要降到80%。 凛凛瞬间觉得,她这一跳,值了。 等到播报终于停止时,虞景给了她整整10点好感度,自毁值也成功降到了安全线75%。 凛凛高兴地从虞景身上爬起来,正想对他说什么,腿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四周漆黑,视野有限,好在凛凛吸取上次的教训,准备了照明用的明珠。 荧光幽幽,她低头一看,小腿不知何时受伤了,侧面被锋利的岩石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正丝丝往外渗着血。 怕疼的凛凛顿时就皱巴了小脸,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虞景立刻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她腿上的伤口。 “别动。” 他说着,就已经慢慢张开了掌心,运转起了体内的妖力。 凛凛好奇地盯着他的手看。 他的掌心中有一团雪光在浮动,那雪光极为纯粹,甚至还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荧光,凛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自如操控妖力,故而看的十分仔细。 随着他的手指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移动,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落在了火辣辣的伤口上,几乎就在一瞬间,疼痛的感觉就消失了,很快,那道伤口就肉眼可见地开始收缩,连血也不流了。 凛凛赞叹道:“好神奇的妖力,居然可以瞬间治愈外伤。” “我身上这枚妖丹是千年狐的,普通的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虞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还是第一次触碰她的小腿,只觉得那掌心中一截纤细到脆弱易折,手感又出奇的美好。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他变幻成九尾狐的姿态,去舔舐伤口,会好的更快。 只是,他觉得自己那副模样太恶心,不想吓到她,如今,可支配的妖力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还需要包扎,以防伤口沾了脏东西感染。 他扯了自己的内衫,为她细细将伤口包扎好,这才不经意间瞥见她裙子已经破了,裙摆已经被撕了长长的一道口子,直接蔓延到大腿根部。 悬崖边的风从下面吹上来,直接掀起了她的裙摆。 乐姬的服饰原本就暴露,她那条雪白的长腿几乎遮不住。 目光一滞,心中燥热。 虞景抿了唇,直接别开视线。 “怎么了?” 凛凛见他神色古怪,眼神躲闪,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裙摆。 哦,破了。 凛凛心中没什么感觉,在现代时,穿短裙短裤都比这个露的多,她是无所谓,正想站起来把多余的裙摆一撕,却听虞景道。 “你坐下来,别动。” 又让她不要动,凛凛想,难道,疗伤还未结束?于是乖乖坐在石头上。 然后,她就看见虞景从腰间的素色荷包里掏出来一枚手指长的黑色小盒。 凛凛饶有兴趣地盯着,只见他从容地打开那盒子,从里面拿出了针和线。 针线? 凛凛当场懵了。 她先前看到虞景腰间的荷包的时候,还猜想过里面装的是什么,比如银钱和珠宝,又或者是杀人的暗器,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里面装的竟然会是针线。 谁出门会带针线啊? 天呐,虞景的人设是不是崩了?他明明是个阴暗又偏执的病娇啊! 察觉到凛凛目光中的诧异和不可置信,虞景垂下眼眸不去看她,抿了半晌唇才干巴巴地问她:“你会缝吗?” 凛凛连忙摇头,她会,但是她更想知道,虞景会不会。 虞景果真没有令她失望,他甚至知道捻一捻线头再去穿针。 他捏着针线的手指纤细如竹,因为稍稍用了力,便显出来浅浅的青筋来。 凛凛堂而皇之地看了会儿,就觉得自己该去洗洗脑子了。 别人看手是真的看,可她看手总会往不要命的地方去想。 如今已是半妖的他,视力比她要好的多,但凛凛还是将夜明珠凑近了为他照着。 两人在这一刻挨得很近,近到虞景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垂挺翘的鼻尖和饱满的唇瓣。 喉头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 他立刻回神,稳稳地将线头穿进了针孔,紧接着就捏起那撕烂的两片裙摆,对齐并飞针走线。 虞景在认真为凛凛缝衣裙的时候,凛凛的目光便落在眼前那截白皙的脖颈上。 薄薄的一层肌肤泛着象牙般细腻的光泽,裹着少年人微凸出来的锋利喉骨,风流蕴藉,难描难画。 凛凛忍住想伸手捏一捏的欲望。 美人在骨不在皮,人家连一块骨头都生的像是上天的杰作。 他缝衣裳的手法很熟练,针脚也细密,不过片刻,就将膝盖上方那一截给缝好了,看着居然还不错。 凛凛来了兴致,问:“你怎么会这个?” 虞景没有抬头,“从小就会。” 他补充了一句:“我身边没有仆人,这些事情都得自己亲自来做。” 凛凛用手撑着下巴,数他低垂的长睫毛,“这么说来,那你岂不是对做饭洗衣做家务这些都很行啊?” 虞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回了一个字:“嗯。” 凛凛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虞景成为小娇夫的模样,没想到脑海中的画面与他的气质竟然格外贴合。 凛凛笑眯眯地看着他:“阿无,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第63章 报恩 凛凛问:“既然你是阿无,怎么不变成先前那个模样?” 她还是挺喜欢之前那个年轻可爱的小狐狸的。 虞景没有回答,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喜欢先前的阿无,难道不喜欢长大的阿无?” 凛凛:“……” 这道题怎么看怎么像是他会赢啊。 如果她回答喜欢,那就是喜欢现在的他;如果她回答不喜欢,那么就是喜欢先前的他,无论她回答什么,都在承认她喜欢他。 凛凛并非思想传统的古人,她接受现代文化的洗礼,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对她心怀杀意,但她理解。 何况,这么多日的相处下来,她也有点“喜欢”上这个善变狡诈的狐狸精了,虽然始于颜值,但他确实非常对她的胃口。 索性,她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 虞景手上缝线的动作一顿,许久都没有动。 就在这一刻,凛凛看见他藏在发中的耳朵,竟然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好感度+1,当前好感值32] 他害羞了? 天呐,他还会害羞? 果然变成阿无就是另外一个人格了,更加乖巧,更加娇羞,更加惹人怜爱。 凛凛心头一热,心里话脱口而出:“等我们找到姑姑和真相后,你能跟我走吗?” 凛凛知道,在人类的天性中,最深层的本性就是渴望得到他人的重视、尊重和认可。 虞景不喜欢玉京,他在这里过的太苦了,想要他接受生活,重新面对人生,活成一个崭新的人,就必须要让他换一个环境生活。 她向前了一些,拉住他的手,用试探的语气商量道:“跟我走吧,以后我养你。” 虞景的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凛凛接着趁热打铁:“你不是不喜欢大周吗?我会为你脱离奴籍,抛弃这个质子身份,我们离开玉京,隐姓埋名去民间,那里没有人会轻视你作践你,你还可以拜我师父为师,我师父鹤知夜曾点化过妖,还可以教你如何运用九尾狐的力量,你可以变得很强大。” “我有很多钱,生活上你不必担心。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四季交迭之时,景色美不胜收。我们可以游历山河大川,呼朋引伴,快意江湖。 春日草长莺飞,我们去武陵折桃花,用桃花瓣酿桃花酒;待到月照平沙的夏日,我们可以去秦淮听曲儿,醉卧美人膝;秋日天长水阔,我们可以去楚地,泛舟湖上,品尝秋意;冬日岁暮,天涯霜雪霁寒宵,我们可以去长白山,围着火炉烤鹿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凛凛越说越激动,她满脑子都想让现在的他开心起来,彻底走出阴霾,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最初目的。 虞景手中的针线彻底没有再动,他垂落的眼睫在不住颤抖,姬千凛为他描绘的生活正是娘亲活着的时候所向往的,心头顿时如掀起惊天骇浪,滋味难言。 娘亲曾经对他说,让他好好活下去。 他问为什么要痛苦地活着,死去不好吗? 娘亲是这么回答他的。 世界上总有人会为他奋不顾身,他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等那个人的到来。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那个人是谁,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她。 而且,他竟然对她的提议心动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被煽动还是什么。 一缕浅浅的笑意从他唇边绽开。 凛凛看见他的笑,愣了一下。 她见过他虚弱的笑,无所谓的笑,残忍的笑,还见过他被掐着下巴卖笑,可从没有一个笑如现在这般。 眼皮褶皱的纹理分明,桃花眼微微上挑,睫毛凝着水珠,红唇一勾,便似云开月明,春涧融冰,又似雪落华庭,冷艳清绝。 这样的脸,充满着柔弱与破碎交织的矛盾之感,天生就适合用来蹂躏。 当初给他种下狐狸妖丹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吧? 虞景看见少女望着自己醉酒一般的目光,慢慢垂落了眼睫。 不管是他自己的皮相还是那千年狐的,世间都鲜少有人能抵挡得住他眼中潋滟的波光。 他这一生还未曾信过任何人,如果有人愿意为他奋不顾身,便是出卖自己的色相又如何? 反正,他并不讨厌她。 相反,还因为饮过她的血,与她生出了骨血相融之感。 一念起,万欲皆生。 少女尚陶醉在他的一颦一笑之中,却不知虞景已经丢掉了手中的针线,掀起了她的裙摆,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滑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她的脚踝很细,犹如玉雕一般,脚踝靠近内里的一侧,生着一颗小小的红痣。 红痣似血,衬着她冰雪般莹白的肌肤,格外勾人。 虞景看着那颗红痣,拇指慢慢地蹭过,眸色逐渐加深。 等少女察觉到他的意图的时候,她的脚踝已经被他握得紧紧的,她维持不了身体的平衡,只能顺势抬腿,臀尖着地,双臂撑在身后。 她深吸一口气,问:“你做什么?” 虞景不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单手解开先前打好的绷带,未曾愈合的伤口转眼又出现在眼前,撕裂的伤口已经不再大量流血,只是还有少量血液沾染其上,看着有些狰狞。 白净细直的小腿上留下这么长一块伤疤,着实有些吓人。 空气中很快荡漾着甜腻的血香。 虞景再次垂了眼眸,脸上的表情顺从低伏:“公主殿下,请允许景接下来对您的冒犯。” “冒犯?” 凛凛挑眉。 她其实还是颇有些意外的,她并不相信虞景如今对她的好感度足以让他对自己献身。 但她听说过,千年大妖妖法高深,活死人肉白骨绝不在话下,所以,她收敛了起初的一点慌乱,转而饶有兴趣地看他要如何做。 虞景抬手,取掉了耳廓上的那枚素色银环。 在他取下银环的一瞬间,凛凛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了。 是妖气,浓烈的妖气瞬间笼罩了他。 在凛凛的注视下,一对雪白的带着金色尖尖的狐耳从他黑发间钻出,在迷蒙的流雾间轻轻颤动。 紧接着,那鸦羽一般的黑发一寸寸变成银色,刹那间,似有万千清辉自他头顶洒落,九条蓬勃的雪尾自身后伸出的时候,四周流动的雾气像是瞬间冻住了一般,又被招展的狐尾搅散。 空中有星星点点的白光落下,凛凛伸手接住。 躺在手心中的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雪花。 是了,九尾狐的力量是极寒之力。 已经完全妖化的虞景没有再抬眸看凛凛,他只是垂下睫毛,低下了头。 他的鼻息落在伤口上,凛凛的腰身一绷,那温热的气息便瞬间笼罩了她。 紧接着,她就看见这个漂亮的少年将唇贴在了她的伤口上。 “……” 虞景耳侧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凛凛惊惶地看着他秀丽的眉眼,攥紧了地上的砂石。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他像一只真正的狐狸那样,在舔舐她腿上的伤口! 第64章 过来 雪色的妖力瞬间在凛凛的周身凝聚成型。 丝丝缕缕的妖力犹如春风化雨,化作疗愈伤口的力量钻入伤口中。 凛凛几乎肉眼可见地看见伤口在愈合,在新生,长出了白皙的肌肤,不过片刻,就变得光滑如昔。 凛凛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几乎神思不属。 明明他……的仅仅是伤口,可她却觉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甚至连灵魂都在颤抖。 眉眼沉静秀丽的狐耳少年,玉竹般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脚踝,明明做的是世界上最令人羞耻之事,他面上却未见半分欲色。 可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色.情。 她被调戏了吗? 可他明明是在用狐妖的形态为她疗伤啊。 但这无法自控的堕落之感是怎么回事? 少女秀眉微蹙,被迫沉沦其中,快要压抑不住那急促的呼吸。 直到撩拨的她双腿发软,神志昏沉,虞景才慢慢抬起头,伸手将食指竖于波光潋滟又过分艳红的唇瓣前嘘了一声。 “公主殿下,有人来了。” 凛凛的意识瞬间回笼,立刻抽回了左腿。 左腿已经伸屈自如,一点也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了,被虞景缝好的裙摆落了下去,恰好遮住裸露在外的长腿。 脸颊已经热的不像话了,但她还是对虞景道了谢:“谢谢。” “殿下也救过了景。”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殿下记得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听到他这样说,凛凛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想多了,虞景只是单纯想为她疗伤而已。 他很快就收起了耳朵和尾巴。 凛凛面上露出失落之色,算了吧,以后还有机会。 趁着这片刻功夫,凛凛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存档功能。 遗憾的是,读档按钮仍旧是灰色的。 凛凛叹气,难道这里又是一处什么幻境不成? 还不待凛凛多想,远处就有动静传来了。 听那重重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来的还不止一人。 进入戒备状态的凛凛当即抛弃了所有羞涩,一只手拉住虞景的手腕,腾出的另一只手手指凌空一点。 “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一道淡青色的阵法张开,正是她先前使用过的瞬移符。 凛凛已经学会了凭空写符,如这种常用的瞬移符是她练习了许多遍的,朱红线条在阵法中移动,很快写成。 瞬息之间,凛凛与虞景已经出现在另一处大石之后。 凛凛将身体藏在大石之后,朝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看去。 天色微亮,原本凝滞的雾气慢慢开始流动起来,大雾之中渐渐出现了几个人影,凛凛数了数,竟然有七八人之多。 虞景不急不缓地从大石后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盯向那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的傀儡丝已张开了。 箭在弦上,瞬间即发。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虞景只觉手腕一紧,冷不防被凛凛拉回了大石背面。 大石不算很大,只能稍稍挡住两个人的身形,两人躲在一处,虞景一转头就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茉莉香气。 凛凛一边观察着那些东西的动静,一边用低到仅虞景能听到的气音道:“别轻举妄动,以防打草惊蛇。” 说罢,她又扭头看了虞景一眼:“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靠近一点,你个子高,别被发现。” “好。” 虞景微微笑了一下,听话地朝她靠近了一步。 少女柔韧的脊背就在他眼前,他一伸手就能碰着。 看着看着,凛凛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这些人,还可以被称为人是因为他们还用两条腿走路,可上半身却是奇形怪状,不知是什么妖物。 它们没有呼吸,行走的步调也有些凌乱,但总是聚在一起的。它们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妖气,又没有活物的气息,像是什么实验下的失败品。 凛凛蹙眉,问:“难道,我们阴差阳错进入了第四层?” 地下城第四层,正是他们今晚的目标所在——那个藏匿大量妖丹,暗地里进行残酷的妖丹种植,能让人变成半妖的地方。 虞景很确定:“殿下说的没错,我们正在第四层。” “你怎么不早说?” “殿下也没问我。” “……” 黑黢黢的影子还在刚才他们停留过的石堆前徘徊,它们似乎很暴躁,已经开始搬起石块翻找。 凛凛:“……” 奇怪了,他们又不是长虫,在石块下翻找能找到什么。 凛凛看它们暂时还不会发现他们,一边掏出地图查看一边问:“还没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虞景静默了一下,才道:“同殿下一样。” 说了等于没说。 凛凛看了半晌地图,将各栋建筑物的大致方位和道路记在脑海中,忽然想起什么,猛然一拍脑门。 “糟了。” 她突然忘记一件事。 她与虞景在一起时,琉璃心盏的作用便会失效,她的纯净体质,会引来各方妖魔的觊觎。 她猛地看向虞景。 虞景则无辜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 诡异的动静从身后传来。 凛凛僵硬地转头,立刻对上一张肿胀变形的大脸。 她幽幽吐出一口气。 “这下是真的糟了。” “被发现了。” 凛凛一口冷气还没吐完,手腕忽地一紧,整个人就被身旁的虞景拉入了怀中。 少年弯眸:“过来。” 迷蒙的杜若香气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凛凛抬头,只看见他狐狸般闪烁的竖瞳与晶莹如雪的睫毛,以及空中遍布的傀儡丝。 第65章 喜欢 跌入虞景怀里的时候凛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她听过太多次诸如“滚开”“滚出去”“别碰我”之类的难听话,可这次他居然主动保护她。 他早已对当前局势了如指掌。 闪烁的刀光在浓雾中乍现,从四面八方朝两人藏身之处飞来。 他不过将凛凛揽入怀中,脚尖轻轻一点,身体便如轻巧的雨燕一般飞了出去。 就在二人飞出去的一瞬,刀刃穿透石砾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一柄巨斧从天而降——两人方才藏身的大石瞬间便被被这数把尖刀和凌空飞来的一柄巨斧砍得粉碎! 好大的力气! 再往浓雾中看去,只见那八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十六人,三十二人,无边的浓雾中,似有无穷无尽的怪人,被她吸引着,往这个方向来了。 凛凛看看那些怪人,又看看这柄比她还要大的锋利巨斧,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起来。 “很怕?” 虞景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音色与先前的他有些不大相似,有些邪气。 凛凛抹了抹眼睫上凝结的水珠,承认:“有点。但现在不怕了。” 一声轻笑传来。 他说:“闭眼。” 凛凛知道他要开始屠杀了,但她没有闭眼。 她一方面想对虞景的实力有个清醒的认知,一方面想看看自己如果被他杀死的话会是个什么下场。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后悔了。 虞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起手,操纵着密密麻麻的傀儡丝,如利刃一般从这些朝他们攻击而来的妖物身上斩过。 血雨如瓢泼一般,腥臭的血液四溅,切口整齐的尸块横飞,整个屠杀现场堪比猪肉分割车间。 这些不人不妖的生物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尸块,散落在海滩上。 少年颇得意:“怎样?” 凛凛忍住胃液翻滚的感觉,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 “还好。” 下巴突然被勾住,凛凛抬眼时正对上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 柔和的曦光适时洒落,落在他的瞳孔上,凛凛这才发现,他那微红的眸子为何会显得如此妖异。 浅红偏玫色的纯净瞳孔,便是在妖界也是极为罕见的。 少年银发狐耳,微微勾起的唇殷红似血,尖利的犬牙露出了一个小尖,属于少年人的张狂肆意显现。 “我已经十分收敛了,否则,它们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凛凛:“……难道你要将它们绞成肉泥?” “有何不可?” 说罢,再一抬手,凛凛曾经梦魇中见过的那一幕再次出现。 光影汇聚成丝线从地上爬去,像茧子一样将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的怪物层层缠绕起来。 少年细竹般的手指一捏,血浆崩裂,骨肉分崩离析。 猪肉分割车间变成了肉泥搅拌机。 恶臭四处弥漫,顿时掩盖住了凛凛身上的纯净血香。 凛凛忍着恶心赞叹了一句:“你这个法器好厉害。” “昂。厉害吧?” 虞景脸上划过得意,银睫轻眨,抖落晶莹水雾,凑近了她半分,见缝插针地问了句: “喜欢吗?” 少年的声音清澈,眸光也如水一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落在她脸上。 凛凛回忆起刚才一幕,一脸惊恐地摇头:“不。” 虞景抬眸看向远处:“真遗憾。” 这语气,就好像她不喜欢那些屠杀现场就不够正常一样。 很快,虞景这一番屠杀似乎引起了什么动静,凛凛凝眸看着远处越来越明晰的建筑,暗道不好。 “我们被发现了。” 虞景回答:“就是要他们乱起来才好。” 少年白衣如雪,将她固定在怀中,没有走下方的石滩,而是像鸟一样在空中滑翔。 这世间的妖魔鲜少有能学会御空飞行之术的,便是她的师父鹤知夜也不能做到长时踏空飞行,可虞景却能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一点。 凛凛观察了半晌,才发现他用的是傀儡丝。 这些半透明的傀儡丝,可以在有障碍的地方相互连接,虞景便可踩着这些丝线完成移动。 流动的雾霭如牛乳般从两人身侧滑过,将两人的发梢和睫毛都晕湿成一缕一缕的。 虞景的手绕到少女腰间,虚虚地扶着,手肘内部用力,将她的身体卡在他的怀中。 她身上轻薄的衣衫已经被雾水沾得湿透,紧贴着单薄的脊背,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一脉一脉如水悸动。 更似周身的流雾,看得见,摸不着,无处捉摸,却又似无孔不入。 虞景垂下眸子,看到她抵在他胸前的发顶,乌黑的发,雪白的头皮,纤细的发丝上也沾着细密的水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目光再向下,他看见她有些胆战心惊地抓着他的衣襟,双眼紧张地盯着前方。 她会被吓的脸色苍白,也会懊恼地看着他,甚至还会演戏,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却口口声声说爱他。 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是她轻舔他的耳孔时,带来的颤栗悸动之感吗? 还是她抛弃唯一可能生还的机会飞身奔向他呢? “为什么要救我?”虞景问。 凛凛知道他这是一语双关。 “没有为什么。” 凛凛不想骗他,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索性便道:“世间之事,皆是种善因,结善果,你救我在先,我自然会回报你。” 虞景恍然,原来如此。 活下去,也许命运会待他更好一些。 他也会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不是所见皆为刀山火海,虎狼环伺。 虞景的沉默让凛凛有些不自在起来,她问:“我怎么觉得你跟刚才有点不一样?” 他一本正经:“嗯,刚才的我是虞景。” “现在呢?” “是怪物。” 凛凛:“……难不成你一张脸换一个人格?!” 虞景再次轻笑一声,“你可以这么认为。” 凛凛的眸光变了几变:“那么方才落下深渊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可以自救?” 虞景神色不变:“落下深渊的是阿无。” 凛凛顿时有点好笑,这是什么奇妙的反差?他恐怕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严重到得送精神病院那种程度。 第66章 梦魇 他们在高空飞行,避免了与地面上四处游走的怪物战斗,不过片刻就靠近了城池的边缘。 说是地下城,凛凛却能看到大雾和朝阳,不仅能看见黑色城墙的轮廓,还看见一望无际的黑色海面。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黑色的海。 黑色的海面波涛汹涌,甚至连卷起的浪花都是黑色的,再加上黑山黑城,身处其中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四面八方的,说不出道不明的压抑之感。 凛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玉京城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 还有,乘坐升降梯的时候,从悬崖下探出触手的怪物,便是从这深海中爬出来的吗? 那么大的东西,只有传说中才有,没道理它在地下活动的时候地面上的人丝毫都察觉不到,特别是这处妖气冲天,煞气几乎要浸透每一块砖石。 虞景瞥见凛凛的表情,问:“你听说过芥子空间吗?” 凛凛下意识回答,“听说过。”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里其实是一处芥子空间?” 虞景脸色沉沉:“正是。” 凛凛问:“你如何得知?” 虞景指了指自己耳廓上的素色银环:“感应。” 凛凛瞬间明白过来。 难怪……难怪她的读档在这里用不了。 芥子空间内不存在时间的流逝,往往只需一枚传说法器就可实现一处领域的建立。 那么…… 上次在皇宫的地下,虞景带她进去的地方,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一处小型的芥子空间。 凛凛暗暗蹙眉,这样看来,她更加不能大意了。 搞不好,就是身死道消,连家都回不去了。 这座城池极大,占地面积也极广,她站在这城墙前,只觉自己如蜉蝣般渺小无依。 城内有灯有火有人声,城门前有一列列黑衣甲士站岗放哨,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凡人权贵的身影。 正在这时,一簇细微的金色焰火突然在凛凛的视野内炸开,她凝眸看去,正是从城中某一处发射出来的。 这是她与众人约定的联络信号。 “是师父和师兄到了。” 凛凛手指那焰火腾起之处,道:“那里。” 虞景没有再向前滑行,而是抱着凛凛从空中落地,并迅速化成了阿无的模样。 十五岁的少年,也就比她高那么一点,黑发间藏着软萌的狐耳,眉眼青涩漂亮。 他低声道:“不能再前进了,前方有结界。” 果然前方不远处,是一道半透明的结界。 又是芥子空间又是结界,甚至还有妖魔身影,凛凛已经隐约猜出,这座地下城的主人,说不定也是个什么修炼数千年的大妖。 凛凛试着分析了一下,她如今所掌握的术法中没有瞒过那道结界的法子,若是师父在就好了,可是师父已进入城中,她须得另想办法。 正当她束手无策时,只听身后的浓雾中传来“咣-咣-咣”的锣声,由两名提着铜锣的黑衣甲士开道,两排表情淡漠,服饰华丽的少年男女紧跟其后。 那些少女脸色苍白,同她一般穿着暴露的红衣,脸上蒙着轻纱,只是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傀儡一般。 再看那些少年,周身上下的装扮竟然也同虞景一般,白衣黑发狐耳,全都被种了妖丹。 凛凛拉了一把虞景的袖子:“阿无,我们跟着他们混进去。” 虞景没有说话。 凛凛转头时,发现他的脸色莫名有些苍白。 少年目光深沉似海,眼瞳深处仅有一束微光,恰似腐草流萤,蕴着一丝灰败的神采。 这是他的梦魇之地。 - 凛凛和虞景跟着那两队少男少女混进了城,竟然没有引起守卫的警觉。 凛凛从守卫身边走过,看见他们浑身都穿着厚厚的铠甲,连脸上都带着铁质面具,天光落在铁甲之上,有肃杀之气传来,凛凛不敢放肆打量,急忙垂落眼睫。 两队少男少女跟随那两位黑衣甲士的指引走进了一座黑色的高大建筑里,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一直在朝建筑深处走去,眼看各人进了一扇流光溢彩的门,凛凛也提步跟了上去。 手腕忽地被人扣住,虞景拉着她闪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前一位少女的步伐刚步入门中,那道闪烁着华光的门就消失了。 凛凛吸了一口气,以口型问他:“你怎么知道?” 虞景垂下眸子没有回答,只转过头,松开她的手腕,低声说了句:“分开行动吧。” 凛凛反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别,我们一起走。” 虞景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怕……” “不怕。” 少女笑起来,颇有些骄傲地说:“我有一套专门用于隐匿纯净之血的符文。这符文是专属于我们姬家的,我姑姑和父皇都会使用。” 她说着,就地起阵,她无意瞒着虞景,便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画给他看。 淡青色空白符箓立刻出现在空中,她双手起符,赤红朱砂在空中流转,如火焰翻转,连接天地灵气,不过两息她便收笔成阵,两张效力不同的符箓同时出现。 法阵之上,神秘的符文流转,圆环交错转动,华光一闪即逝,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虞景看清了这流转的神秘符文。 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 凛凛跟随着虞景的脚步,朝着一处幽深而静谧的甬道走去。 这座黑色的建筑很是奇特,说它是建筑吧,室内又是由无数条甬道组成,每个甬道的两侧都有许多小门,然而打开小门,又是四通八达的甬道。 甬道内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一支火把,看起来也不像有机关之类的,但是,这里充斥的气息却很奇怪。 鬼气森森中又藏着什么别的气息,凛凛走在这里,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有时她会觉得有什么潮湿冰冷的东西贴着她的后背就爬了上来。 每当这个时候,虞景就会拍一下她的肩头。 一拍过后,那种湿漉漉的感觉就会消失。 七拐八拐后,凛凛完全晕了头,可是,虞景却面色不变,带着她走到了一处密室前。 “到了。” 凛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看,又朝前走了几步,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严丝合缝的墙砖里会有一扇门。 “天呐,你是怎么找到的?” 虞景垂着眼,手指下意识抚上胸口的伤疤,用力按了按。 闭上眼,妖力探视之下,一朵血色优昙缓缓在他体内转动,昔日梦魇呼啸而来。 他弯了唇,云淡风轻道:“我来过。” 第67章 抱她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落在凛凛的心湖,溅起了最激烈的水花。 她暗自埋怨自己嘴快,说话不经大脑,无心之语戳痛了他的伤疤。 她抿唇,微微低头,歉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曾经……” 虞景仍是笑:“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不会的。 这也许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梦魇。 但他不会说。 不说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他曾被生生剖心,又被霸道的妖丹摆弄的不成人形。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曾被关在狗笼子里长达半年,日夜与畜牲为伍,殴打挨饿,只为驯服他的野性。 更不会有人知道那些面目可憎的权贵是如何对待他的,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血色优昙,古老的诅咒,奴隶的印记。 即便他能够抹去身体上的痕迹,也无法抹去刻在灵魂上的耻辱。 石门紧闭,凛凛便将耳朵贴近石门的缝隙,试图探查室内的情况,但石门太过厚重,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能传出来。 但她知道,虞景带她来到这里,一定是想告诉她什么。 果然,下一秒,虞景就道:“跟我来。” 为了避人耳目,虞景拉着她去了更加隐蔽的气窗口。 一排由黑石隔出的小窗,不过巴掌大小,把脸贴上去,眼睛对准窗口,就能看清室内的情况。 再往远一点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通风口,不过那里太危险了,没有藏身之处,他们就躲在了这些气孔之下。 两人的身形隐在黑色的建筑中,四周一片漆黑,仅有头顶的一小线天光。 狭小逼仄的空间正好给两人提供了隐蔽身形的便利。 凛凛抬手写了两道符,赤红线条在空气中出现,又立即消散,一道无形的结界就此展开。 即便有人误入此处,也会被无形的空气墙给阻挠,以为自己遭遇了鬼打墙。 随时随地设结界的习惯就如同她的存档一样重要。 凛凛想到这里,便去查看了一眼她的存档,毫不意外,仍是灰色。 她鬼使神差地又去看了一下羁绊界面,发现第二个羁绊剧情显示四个字:即将开启。 凛凛下意识回头,见虞景正站在角落里看着她,一双美人眸散漫又冷淡,在头顶那一线天光中美得惊心动魄。 - 通风口有些高,凛凛用尽全力也只能将手扒在上面,脑袋根本就够不着。 四周也没什么能够垫脚的石块,凛凛又不愿意当着虞景的面像个猴子一样扒在墙面上往里看。 虞景抱着双臂在旁边靠了一会儿,侧眸,看见少女崩得笔直的脚尖。 乐姬的衣衫本就暴露,不过一袭简单的红裙就将少女身体的曲线勾勒了出来。 凹凸有致的躯体被拉成一条线,纤细的腰肢裸露在外头,金色的珠链顺着身体的曲线垂落,隐约露出少女略显青涩的腰窝。 那一线浅浅的天光就落在那小窝上,雪白的肌肤如缎,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同他不一样的细腰,柔软的像水,仿佛能够掬在手中,肆意揉捏。 凛凛尝试了两次,还是没能靠近那个小孔。 室内有隐隐约约的辱骂声传来,好像是有人进去了。 凛凛蹙眉,想着干脆就无视虞景的存在直接爬墙吧,小时候她没少翻墙,不就是撅个臀而已,谁还没撅过臀了? 只是这里空间狭小,她稍微一动作就全收在虞景的眼皮子底下了。 察觉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凛凛一咬牙,一闭眼,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扒住气窗口,抬脚就蹬上了墙面,她就不信世界上还有她做不到的事。 但是,凛凛忽略了一件事,这面墙壁长期裸露在外,已经风化了不少,她一踩之下,竟然“刺拉——”一声打了滑,眼看脑门鼻子就要挂彩,然而就在此时,少年忽然倾身过来。 一手穿过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住,一手快速垫在墙壁上,就那么巧,凛凛的脑门就磕在了他的手背上,幸免于难。 凛凛靠在他怀中,呼吸还有些乱,“谢……” 话还未说完,虞景就冲她“嘘”了一声。 室内的话语声忽然停了下来,模模糊糊的男声传来:“那边好像有人,去看看!” 凛凛急忙捂住嘴,虞景当即揽住她的肩,压着她蹲进了阴影里。 空间狭小,两人藏得左支右绌。 黑暗如网,网住了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人,放大了他们的心跳,他们的呼吸声,还有暗潮汹涌又悄无声息的暧昧。 凛凛母胎单身多年,玩过不少攻略游戏,看过无数恋爱秘籍,攻略过游戏中形形色色的男主,从来都是靠着一个“勇”字闯天下,心随意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凛凛没想到,真的把纸片人当做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的时候,她也有怂的一天。 就比如现在—— 流淌的黑暗似乎将他的呼吸送了过来,带着淡淡的杜若气息又被她吸进肺里,过于纠缠的呼吸与急促的心跳配合,就像……亲吻。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莫名心慌,她微微抬眸,看见他苍白的下颌线。 少年脖颈修长,喉结优秀,露在外面的锁骨禁欲漂亮,他正在注视着上面的情况。 她甚至能看见他绯红的唇,下唇中央似乎有一颗极小的红痣,平日里没见过,似乎只有这个距离,这个角度才能窥见。 大概是由于她注视的目光过于灼热,虞景微微低头,垂落眼眸,看了她一眼。 接着,他慢慢凑近了她。 凛凛猛地僵在原地,她看见他慢慢靠近的,过于温柔的桃花眼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脸。 救命! 他不会要吻她吧? 可她早上好像没刷牙,会不会有口臭? 口臭?不可能的,仙女怎么可能有口臭! 虽然但是,这种时候他要吻她真的合适吗—— “看上面。” 虞景缓缓启唇,在她准备闭眼之前对她讲了一句唇语。 “……” 凛凛下意识抬头,看见一张戴着恶鬼面具的脑袋突然在气窗口出现。 那人四下巡视了一眼,还想探出头来看,但由于孔洞太小,就放弃了。 “头儿,没人。” 脚步声渐渐离去,室内求饶声和哭泣声又起。 确保安全后,凛凛打算再试着爬一次。 耳畔忽然传来温热的呼吸,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腿,凛凛尚未站稳,就坐到了他的手臂上,再次回到他的胸前。 “我抱你。” 第68章 怪物 他说的抱,是真的抱。 她的腿紧贴着他的腰腹,手臂下意识勾紧了他的脖颈,等稳住身体后,凛凛才离开了他几分,保持了一个稍微安全点的距离。 谁让她个子太矮,眼下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这里布满了啸叫结界,你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多管闲事。” 凛凛凑近气窗前,好像听见虞景说了这么一句话。 “啪——” 一声鞭子的抽打声传来,凛凛一凑近这窗口,就被一股糊味熏得差点跌下去。 虞景适时扶住了她的腰。 他的指骨捏住她的腰肉,竟有点痒。 但凛凛已经来不及计较了。 透过方形的气窗,凛凛看见室内的全貌。 几缕天光从巨大的气窗探入,却似被黑暗完全吞没一般找不到痕迹,残破的石墙上挂满了蜘蛛网,压抑的空间浮动着血腥味。 不过,这间刑室空间不大,墙壁上挂着锁链刀铁钩等各种刑具,刑室中央摆着老虎凳等凛凛说不出名字来的东西,那些刑具上黑糊糊的,像风干的血,到处都是。 中央是一张石床,石床后面坐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身上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色长袍。 不过,这长袍上的血颜色深浅不一,看着不像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他背对着众人,正埋头于一堆瓶瓶罐罐中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室内的另一侧,站着两个身材高大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一个人手持长鞭,正朝着地上跪着的几个男孩施虐。 男孩们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低着头,垂落的长发挡住了他们的脸孔,羸弱的上半身皆赤裸着,胸口和肩背已然有了数条鞭痕。 “让你们跑!再给老子跑一个试试!差点连累了老子,再他妈的跑,腿给你们打断!” 说着又是一鞭甩去。 鞭风凌厉,蓝白色的电光顷刻炸开。 那些孩子身体重重一颤,一阵痛呼声传来,红色的鞭痕顿时在他们的身上浮现,似乎还伴随着丝丝皮肉烧焦的糊味。 男孩们趴在地上缩成一团,脸上痛苦不堪,人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却不敢反抗。 为首那男子怒道:“都给给老子起来!今日这二十鞭你们若是不受,明日就得吃那水牢之苦,快点!别耽误时间!” 这鞭子…… 凛凛在游戏的兵器图鉴中见过,叫雷光鞭。 这种鞭子是用妖界盛产的一种雷石打造,雷光便缠绕在牛筋之上,被殴打之人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只会被雷光灼烧出一条红痕,同时伴有浑身麻木,行动受限等负面状态,令敌人毫无还手之力。 三鞭下去,那群孩子果真了得,竟然一声都不吭,只是下唇被咬得稀巴烂,鲜血淋漓。 男人停下手中的鞭子直喘气,冲另一人道:“等等,把他们的嘴都给堵上,也就这身子和这张脸值钱了,别让他们真的咬烂了。” 那人会意,直接捡了地上的脏布,一把捏住其中一个男孩的脸,迫使他张嘴,将那布用力塞进他嘴里。 凛凛这才看清了那男孩的脸。 眉眼清秀,下颌尖尖,天生一副狐媚子长相,与虞景竟有一两分相似。 很快,凛凛又反应过来,不是与虞景有一两分相似,而是,不管是这孩子,还是虞景,皆男生女相,唇红齿白,看着就让人把持不住想犯罪的那种。 特别是这身莹白的皮肉,交织着鲜红的血痕,更加令在场的两个男人兽性大发,愈加疯狂。 裹着雷光的鞭子再次甩下,男人痛骂道:“一群下贱玩意儿!让你们叫,你们不叫,待会儿有你们好受的!别以为崔六能庇护你们,他收了钱,早把你们给卖了!” 一提这个叫崔六的人,男孩们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个一干二净。 两男子哈哈大笑,手中的鞭子更加用力地甩落,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凛凛不忍再看。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这些孩子像羔羊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她痛恨自己现在能力太弱,除了袖手旁观,竟然无计可施。 凛凛正准备示意虞景放她下来,这时—— “我说,你们兄弟俩磨蹭什么呢?赶紧把人都弄过来,若是死了,这些蛇丹的效用便要大打折扣了。” 穿着血色长衫的白发老头儿突然开口,头也不回道。 凛凛听到蛇丹二字,立刻看向那老头儿。 那老头儿说着,便转过身来,手中托着一个布满脏污的托盘,那托盘之上,赫然便是数枚幽幽生辉的蛇丹。 两男子一边应着,一边将那些男孩往一旁的大铁笼子中赶。 男孩们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拼了命地往笼子里钻,其中一个被男人拽出来,生硬地按到了台子上。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传来,凛凛目睹了一场生剥人心的惨剧。 没有麻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两个男子一人用皮带绑着他的双手,一人用皮带绑着他的双腿,将那男孩牢牢地按住。 男孩吓得面如土色,背脊用力弓起,想要逃脱接下来的酷刑。 那老头儿用火烧过的利刃在男孩光滑的肚皮上比划了一下,轻轻一刀,就划开那孩子肋骨下方的位置。 大量的鲜血涌出,老头儿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顿。 紧接着,他直接伸手进入鲜血淋漓的腹腔内部,摸索了半晌,掏出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同时,一枚绿色的蛇丹被送入了少年的腹腔中。 剧烈的妖气四溢,男孩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烧干。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暗室中传来。 虞景垂着眸,听着石室内传来的凄厉惨叫声,指尖紧紧地扣在粗粝的墙面上,将指甲碾得猩红一片。 同样年轻的脸,同样纯净的音色,同样如坠魔窟的梦魇,一遍遍凌迟着他的意志。 此刻空荡的胸口处,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拧紧了。 旧时的伤口在发炎溃烂,那手拧上去用力撕扯,血肉斑驳的缺口被撑开,血流如注。 他似乎仍能感受到心脏曾经在他体内跳动的频率,但是,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他的体内没有心,只有妖丹。 他如今是一个怪物了。 第69章 心魔 男孩失去了心脏,却被种下了妖丹,那妖丹在他体内生根发芽,把他当做宿主,侵占他的身体,吞噬他的意志,燃烧他的血液,他的皮肤上渐渐生出黑色的鳞片,尾椎骨开始生长,瞳孔也渐渐变成金黄色。 他在妖化,他在恐惧,他在疯狂,他陷入了狰狞和扭曲之中。 “啊啊啊——” 妖气四处弥漫,不知怎地,他竟然用力挣脱了那根皮带扣,两只手得以解放。 守在台子四周的三人立即后退,面无波澜的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对此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男孩挣脱束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从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中伸进去。 他的身体抖成了筛子,那些血肉也仿佛不像是他的,故而他也似察觉不到疼一般想要把那枚妖丹掏出来。 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内脏被他搅得几乎移位,肠子露出来大半,鲜血流了满地,衣裳也被血浸透了。 “力气还挺大,这个看来是成功了。”白衣老头儿满意地摸着面具下的胡子道。 他的面具同另外两个男人脸上的恶鬼面具有些区别,是生着笑脸的鬼。 “还得是道长……” 一男子朝那老头儿抱拳,一张嘴察觉到自己叫错,连忙改口:“还得是您呐娄先生,娄先生技艺高超,最近这妖人的成功率越来越高了。” 道长? 被愤怒烧的眼睛发红的凛凛迅速捕捉到这个一闪即逝的称呼。 目光落在那白胡子老头儿身上,打量的目光若有所思。 男孩睁着一双渐渐妖化成金黄色蛇眼的眸子,面向那白衣老头儿,哀声低求: “求……求求你,放、放了我。” “放你?” 白衣老头儿古怪地笑了声,声音像暗夜里出没的某种精怪。 “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模样!” 说罢,老头儿猛地拍了一下墙上的机关,一面斑驳破旧生满铜锈的铜镜忽然转了出来,正好将少年如今的模样映在镜中。 少年一见那镜中人不人妖不妖的自己,吓的当场面目扭曲。 “这不是我——”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这不是我,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什么怪物?” 老头儿阴仄仄地凑近他,“从今以后你就要过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了,不比在你们那个小山村里强?” 男孩一愣。 一面具男趁机靠近他,立刻将手中的项圈套在了男孩的脖颈上,男孩再次受困,挣脱不得,张嘴就露出了尖利的毒牙。 另一人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骨,操起桌面上的一把钳子,拔掉了那四颗毒牙。 老头儿拍了拍男孩的脸:“乖乖听话,才有活路。” 男孩愣了一下,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室内的哀嚎还在继续,凛凛却不敢再看,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也许不是游戏,而是真实发生在她眼前的人间惨剧。 鲜血、心脏、惨叫、破碎、重生,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一种无力感瞬间笼罩了她的心,她想破开这道墙壁,救出那个孩子,她想杀了这些不能被称作人的人,她想毁掉这一切,毁掉这所谓的加工厂。 刚刚被种下妖丹的孩子还有救,只要她现在冲出去,把他救出来,也许,他还有机会重新做人。 掌心的空白阵法不自觉生成,凛凛的手指摸入了怀中,那里还有几张威力极强的符箓。 然而虞景却将她放了下来。 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凛凛几乎是从他怀中滑落在地。 脚尖着地的那一刻,凛凛突然察觉,刚才,虞景的怀中好冷,特别特别冷,冷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能感觉到那彻骨的寒意。 虞景攥紧了她的手腕:“我……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的声音在发抖,整个人似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 凛凛看见了他眼中深深的恐惧,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包裹住了他。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眼中流露出这种神色,他低声重复着一句话:“不要,不要逃跑……” 凛凛吃惊地望着他。 他不再说话,身体靠着墙壁无力地滑落,蹲在了地上。 凛凛顿了顿,伸手就抱住了他。 他垂着头,面色惨白,碎发下的睫羽轻颤,眼底俱是化不开的痛楚和恐惧。 他的眼睛下方被凛凛衣服上的配饰不小心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红痕,由于害怕,眼眸似氤氲了薄薄的一层水雾,无意识看人的时候,呈现出一种妖异破碎又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我是怪物。” 他低声呢喃,“我不是怪物。” 少年垂着眼睑,每一个字都说的艰涩至极。 “我是人,不是妖。” 也许是受到妖力召唤,虞景体内的力量似乎格外不受控制。 一双眸子忽明忽暗,一会儿是他的黑眸,一会儿是闪烁着玫色光芒狐眼,他眼中的光逐渐变得模糊,自我厌弃的情绪逐渐浮出水面。 狐耳钻出,狐尾招摇,他的头发一瞬间变成了雪色,极长极纯的雪色,铺了满地,脖颈上也爬上了一种凛凛从未见过的银色图腾。 他脸上浮起厌恶之色,一把抓起那长发,“不要,不要,不要这些东西!” 还不待凛凛伸手阻拦,就见寒光闪过,那些长到铺了满地的银发就被他操纵妖力径直给斩断了。 断发落地,像雪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但是,他的头发还在生长,甚至越发洁白。 与此同时,凛凛从未感受过的强大的妖气从他的眉心溢出,渐渐在他眉心生出了一朵血红的花之印记。 这印记……是什么? 第70章 亲吻 凛凛来不及想太多了,因为虞景的状态很令人担忧,他身上的妖力太强了,若是放任不管很快就会被人察觉。 她立即指空画符,用朱砂写了一道藏匿符。 藏匿空间隔绝了内部一切声响,黑暗将两人彻底掩埋。 “你不是怪物,你不是。” 凛凛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虞景别怕,那不是你,你还在这里呢,你看,这里有我……” “不是我?” 他轻声问,头顶狐耳耷着,生着银色睫毛的双眸失神地看着她。 少年的指骨修长,比她的大一圈。 此刻正用力地扣紧她的手,怕她挣脱似的,握得很紧,也很用力。 凛凛几乎能感觉到他手心中,因恐惧,或是紧张而沁出的汗。 薄薄的一层冷汗,湿滑黏腻,像满手的鲜血。 “不是你,你不是妖。” 少女的声音很柔和,拥有着特殊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即便你被种下了妖丹,你也是人。” “人?” 虞景没有说话。 他现在还能被称作人吗? 脑海中浮现许多过往。 在夏国冷宫中,故意以男女之事欺辱他的宫女,被他失手推下水池。 来到大周就变了嘴脸,虐待他和杀害别枝姑姑的恶奴,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被他操纵妖物吸干了脑髓。 因她而得罪奸佞,被他在地下密室中绞杀的内侍。 对他下药欲奸淫他的薛家大公子,这个坐拥娇妻美妾,却仍不愿放过他的男人,被他残忍地绞杀在酒池中。 还有吴永昌…… 所有出言调戏过逗弄他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他能活到现在,靠的不就是杀戮吗? 他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命运没有因此而改变,反而越发不公。 唯独一个例外,那就是姬千凛。 “姬千凛,我说谎了,我骗了你。” 他说这话时弯唇带笑,整个人似乎都冷静了下来。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虞景一手覆上她的颈侧,感知她皮肤下鲜活的脉搏跳动,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侧脸,笑着看向她。 “你不怕我?” “我可能还会杀你的姑姑,你的父皇,你的子民,还有你。” “你当真不怕吗?” 凛凛抬起眼,发现虞景不对劲。 刚才摧枯拉朽的疯狂好似化成一团黑色的浓雾,覆盖住他原本清澈的眼眸,风吹不散,雨化不开,沉甸甸的又湿漉漉的痛楚深藏在里面,散发着危险气息。 凛凛太熟悉他这个眼神了,她曾在这样的眼神中失败过。 墙内的暴行还在继续,墙外狭小的缝隙中,湿热的海风带着腥臭味吹拂而来,天光淡漠,小小的一线,足够照亮彼此。 但是这里太糟糕了。 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不怕,我从来都不怕你。” 他不是纸片人,他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虞景,怎么会可怕呢? 凛凛仰头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会爱你。” 很轻的一个吻。 很软,又很温暖。 一触即分。 大概是从未被亲吻过,少年唇边的笑像是被风雪冻住。 不过是短短几息,或许又很长,他周身的温度就攀升上去。 “姬千凛,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唇色妖艳似血。眼角眉梢都染着些氤氲的薄红,有些癫狂地看着她。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凛凛立刻就判断出来他想要什么。 贴在颈侧的长发被撩开,颈部的肌肤在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的同时,她满身的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 少年高挺的鼻梁擦过她跳跃的动脉,秀丽的眉眼尽数埋进她的颈窝。 刺痛传来,凛凛无声地捏紧了手指。 她顺势将脸靠在他另一边肩膀上,慢慢垂下眼眸。 少女睫羽低敛,整个人几乎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头顶是浓密的乌云,淡淡的天光下,隐约看见她清晰冷戾的眉目。 “你希望我去救他们,对吧?” “就像当年的你希望,能有人来救你。” 虞景没有回答她,只是更加抱紧了她的肩。 凛凛继续道:“也许,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弱,你不要我轻举妄动,我做不到。” “我呢,并不相信神,因为根本就无法确定神是否存在,但是罪恶却在我面前发生,如果我有能力却不去制止,与那些施暴者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最深的遗憾,就是无能为力。 她太了解这种感觉,但她不愿让这种悲剧支配自己的意志。 “我的世界也曾阴霾密布,连光也被剥夺,我以为黑夜会从此与我相随,可是,有东西代替了她。虽然没有她那么温暖明亮,但是已经足够了。只要有这束光在,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她摸了摸他的银发,又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说:“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相信我可以救你。” 姬千凛是天下妖魔觊觎的纯净之体,这样的体质,看似会随时陷入危险之中,然而她的血液却是召唤神秘力量的最佳媒介。 昨晚临行前,周帝隐蔽了行踪亲自来了长公主府一趟。 不过几日未见,这个前几日还英姿勃发的男人就老了许多。 他对凛凛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你十岁的时候,因父皇的疏忽,害你被父皇的死对头天魔抓走,差点死去。是你姑姑冒着生命危险从黑市中找到琉璃心救回了你的性命。” “今日,父皇便传你我们姬家从不外传的秘术,这套秘术,用的好了,神鬼不近,用的不好,便会反噬自身,轻则剥夺阳寿,重则魂飞魄散。你心性纯善,必会让它有用武之地。 它曾助我们姬家平定大周,击败天魔,只是父皇在那一战中元气大伤,终生不得离开宫城半步。” 末了,他说:“凛凛,你一定,要把你姑姑平安救出来。” 所谓从不外传的姬家秘术,便是以纯净之血为媒介,结出召唤法阵,召唤神鬼之力,为自己所用。 凛凛本就聪慧,再加上姬千凛修行数年的术法基础,还有烙印在姬家人血脉中的神秘力量,她很快就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 先前她在虞景面前展示的那一出双手写符,便是从中领悟而来的。 虞景饮了她的血,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极为迷幻的懵懂状态,凛凛在他后颈轻轻一捏,他的身体就软了下来。 失去意识的虞景忘记了收回自己的妖相。 凛凛扶着他的脑袋,让他的脑袋枕在她盘着的双腿之上。 狐狸少年闭目安睡,狐耳也软软地垂落,连饮血时一直摇摆个不停九条狐尾也无比服帖地垂落在地上。 凛凛以血为媒,双手结印,按照周帝所教口诀,画符起阵。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天地勃然变色,浓云之间隐有电闪雷鸣,凛凛自岿然不动,口中不停。 “天地灵魔,听我号令,现——” 第71章 天王 轰隆隆—— 骤然之间,天崩地裂一般,凛凛身下的法阵忽然扩大了数十倍,繁复交错的神秘符文在她周身闪烁,绚丽的流光拧成一团光束冲天而起。 地面开始剧烈颤动,空中层云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凛凛有了几分好奇,第一次学会召唤术的她,到底能召唤什么出来呢? 那道流光冲上高空之后猛然炸开,散落的灵光渐渐凝成一位头戴金冠,身披金甲,表情狰狞可怕的金刚天王,他生着三目六臂,手持骷髅珠与三叉戟,周身沐浴在火焰之中,威风凛凛。 这座天王像十分高大,但也只是灵力凝成的虚幻影像,似乎不能用来发动攻击,凛凛顿时有点气馁。 然而,还不待她气馁,就见那天王扬起虎虎生风的拳头,径直砸向了对面的墙壁。 碎石飞溅,尘土飞扬,啸叫结界被击破,警报声顿时在全城响起。 凛凛揽着虞景往旁边躲了躲,迎面而来的灰尘还是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虞景看起来瘦,压在身上的分量还不轻,长手长脚的,背起来有点费劲。 他如今还昏迷着,没有收回妖相,银发长到脚踝,特别是尾巴,比她上次见过的还要长还要大。 她以为她之前见过的尾巴就够大的了,没想到这次,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激发出了更多的妖力,不仅头发长,连尾巴也变的更大了。 毛茸茸的大尾巴垂落在地上,没走几步就沾满了尘土。 凛凛抬手抽出腰间的红绫,将那些尾巴扎成一束,又将虞景的双腿牢牢绑在自己腰间,确保他不会掉下去后,才跃上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安全的石台。 这面墙极厚,两层砖石之间还夹了厚钢板,这位怒目金刚一拳砸去竟然没有完全砸透。 正在石室内施刑的几人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墙壁就鼓起了一个大包,砖石纷纷碎裂。 又是一拳砸下,火星从墙缝里爆开,钢板被砸穿了。 最后一拳,整面墙直接被砸出来一个大窟窿。 面具男人和那娄道长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在铁床上挣扎的男孩也忘记了哭喊。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男人道:“娘的,什么玩意儿?!” 男孩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神像,口中呐呐:“神……神明?” 娄道长冷笑了一声:“放屁!这世上哪有神明!” 话音未落,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兜头袭来,娄道长甚至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眼前的怒目金刚一把抓在手中,哐啷一声直接砸向了那片操作台。 操作台上的物件顿时掉了满地,娄道长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身陷其中,全身是血,半天没爬起来。 一人大喊:“道长!” 另一人道:“不好,连娄道长都扛不住这一击,我们快跑!” 两男子见状不好,立刻就要逃,然而还不待他们做出反应,就被那怒目金刚抓着身体砸向了墙面——那几乎是要将两人砸成肉泥的架势,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快,两人被砸得头破血流,连声音都发不出。 两人已经被砸的身体变形再无生还可能,那怒目金刚才又转向角落里正欲逃跑的娄道长。 娄道长的面具已经碎了,浑身是血,狼狈至极。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这尊逐渐逼近他的金刚天王,身体下意识往后退。 “饶、饶命……” 他惊慌失措,想要摸怀中的遁走符,谁知竟摸了个空,正要感叹天要亡他,就见视野中慢慢出现一个红衣少女。 那少女脚下踩着一道法阵,那法阵的形状竟然与那金刚天王身后的神印完全一致。 难道…… 娄道长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少女。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召唤术是姬家的独门秘法,那么姬家人,除了周帝,还有如今被抓的长公主殿下,就只剩下那个小公主了。 看来,这秘法的精髓,竟是被这小公主给学会了。 娄道长定了定神,见她步伐缓慢,背上像是背了个什么人,再仔细一看,那狐耳,那尾巴,不是先前从他手中逃出的九尾狐又是谁?! 只是,这小子究竟是什么造化,竟然完全控制了九尾狐的力量。 还不待他想更多,那金刚的大拳就要砸下来了,娄道长连忙闭眼大喊: “公主殿下,饶命啊!” “殿下饶了老道,老道告诉您长公主殿下的下落!” 果然,话音一落,那已经吹到脸上的拳风顿时停了下来。 “姑姑?” 凛凛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这娄道长身上,冷声问:“姑姑在哪?” 娄道长一睁眼,就看见那巨大的拳头离他的双眼不过几寸距离,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 “公主殿下,老道告诉您,您能放了老道吗?” 凛凛轻声笑了一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只要我把这里全都毁掉,自然能够找到姑姑。” 娄道长立刻明白过来,威胁对她已经不起作用,若是他肯老实配合,说不定她还能饶过他一命。 于是,他老老实实道:“长公主殿下已经被主人带走了,您若想找到殿下,须得逼的主人现身才行。” 凛凛问:“主人是谁?” 老道答:“天魔沧冥。” 天魔沧冥? 凛凛立刻反应过来,姬千凛曾经差点死在这天魔手中,可是她没想到,周帝倾尽全力封印了他,他竟然还敢出现,甚至光明正大地在玉京城下弄了这种地方。 娄道长见姬千凛表情异常,知道她想起了当年那件事,心知机会来了。 他迅速祭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遁!” 一股白烟过后,地上的娄道长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老鼠。 黑老鼠? 凛凛愣了一下。 便是这呆愣的功夫,娄道长竟然快速钻进地洞中当场遁走了。 凛凛原本想要追上去,但最终还是打算放弃。 她身上背着虞景,行动不便。 何况,这老道好像了解很多东西,她发现他看到虞景的时候愣了一下,说不定,连虞景体内的妖丹都是他的手笔。 很快,凛凛又对那金刚天王失去了控制能力。 那金刚没找到老头儿,竟一把掀翻了屋顶,它破坏力惊人,城内警报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黑甲卫士聚集在它身边攻击它,然而它实在是太高大了,俯视城内众兵甲如蝼蚁般。 它在城内横行,察觉到结界正在灼烧他的神印,竟然抓住那半透明的结界一把撕开! 这可不是普通的结界,乃是千年大妖以心头血绘制的防护结界,如今被它这么一撕,整个芥子空间都开始动荡不堪。 山峦倾覆,天地无光,浓雾极速流动,黑海巨浪骤起。 芥子空间被生生撕裂了一条缝隙。 第72章 难受 这座空间原本就阴森无比难以见光,许多在黑暗中谋生的怪物在见到阳光的那一刹竟然像被燃烧了一样灰飞烟灭了。 坐在铁床上注视着这一切的男孩吓傻了:“好、好厉害!” 不仅那男孩,连凛凛都傻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招啊。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召唤出来的这个东西怎么拥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 她甚至还没完全学会如何操控它,更不知该如何收回它。 尝试了两次后,凛凛放弃了。 它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 算了,就当她开了个吊炸天的外挂吧。 好不容易躲开一块飞溅而来的巨大碎石,凛凛这才反应过来她要救人。 她背着虞景快速跑进石室内,把昏迷不醒的虞景放在一处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又立刻去解开了男孩腿上的皮扣。 男孩看着这天降的少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声音问:“仙女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吧?姐……” 凛凛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枚丹丸,一把塞入他口中。 “别说话,赶紧出去。” 男孩下意识一吞咽,就将那丹丸吞进了肚子里。 凛凛转头,找到了那颗用术法保存起来的心脏,用木盒装起来塞进他手中。 “你有辟邪丹护体,抱着你的心脏,保护好自己,等出去后到千凛公主府找鹤知夜。” 她伸手一指那天光洒落之处,“看见没,那里是出口,找到机会从那里出去,就能重返人间了。” 凛凛说完,又转身去开那一排排的铁笼子。 刚才那几个同样被打的孩子都被关在这里,他们也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是谁,可是他们知道,空间内已经大乱了,他们有了逃出去的机会。 几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跟凛凛道谢:“谢谢仙女姐姐!” 凛凛冲那仍在发愣的男孩喊道:“快带着他们走,待会儿打起来我可没功夫管你们。” 已经被种下蛇丹的男孩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将木盒塞进怀中,又拾起落在地上的刀,带着那群孩子跑了出去。 凛凛没去管仍在外搞破坏的金刚天神。 想要逼出天魔沧冥,就必须要将这个芥子空间毁掉。 渐渐的,她发现她能看得见它眼前的一切,又或者说,他们的意识其实是相通的,凛凛慢慢在这种玄奥的境界中找到了控制它的办法。 她一边生涩地操纵金刚天神去破坏每一层的建筑去找师父师兄的下落,一边忙着解救其他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各个房间的机关全都被开启了,墙壁消失,眼前豁然开朗。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凛凛掩住口鼻,进去查探了一番。 这些房间中全都是黑沉沉的铁笼,几乎每个铁笼里都关着一个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早已死去身体都快要化为枯骨的人。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铁笼子竟然都没有上锁,凛凛能够直接从外面将门拉开。 可是打开笼子后,缩在角落里的人竟然连动都不敢动。他们像一群受惊的鸟,惊慌失措地挤在笼子的最深处。 凛凛敞开牢门,奇怪地问:“你们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理她。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为什么不跑?你们留在这里,会被接下来的战斗波及的。” 这一层,最终都会被那怒目金刚给摧毁,凛凛原本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就毁了这个吃人的地方,可是,这里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打起架来,免不了要束手束脚。 然而,还是没有人动。 “没用的,他们被打怕了,根本不敢跑了。” 虞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虚弱。 凛凛转头,看见虞景在她身后不远处,银发白袍,逆光而立,身后狐尾招展,说不出的高贵华丽,宛若神只。 见这些人实在是劝不动,凛凛回身走到虞景身边,仰头看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 虞景垂眸,看着凛凛,唇角慢慢勾起一个笑。 “多谢殿下。” 他笑起来很好看,恍若千树万树梨花同时盛开,尤其是此刻,他还未收回妖相,银色的鬓发松散,衣衫不整,站在废墟之前,根本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零落的美感。 凛凛知道,他不仅是谢她给他饮血,还谢她救了这些孩子,更谢她,圆了他多年的梦。 凛凛由衷地发出赞美:“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 虞景没有接她这句话。 但她声音很甜,带着十足的真诚。 同上次,上上次一样,她没有在演戏。 他忽然想起她落在他唇边的那个吻,好像也是真的。 心像被人安放在阳光温暖的水面,随着水波荡漾。 只要微醺的暖风一吹,他就会沉醉其中。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虞景转而说起先前的话题。 “他们被打了很多年,每一次逃跑都会被抓回来挨打,一次比一次打的狠。那些人还会故意将他们放出去,让他们走,再抓回来打,一直打到长记性为止。” 凛凛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逃跑再被捉住,被打怕了,等真的有人来救他们时,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了。 既然如此,凛凛也不打算再劝,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先前被摧毁的废墟前,遥望着仍在城中大肆破坏的金刚天王。 凛凛颇有些得意地跟他炫耀:“你看,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弱——” 谁知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那天王一拳打飞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过,它好像失去控制了。” 凛凛沉默了几秒,顺便为师兄元夕默哀了三秒。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虞景笑了下,道:“殿下,现在我可以为你做事了。” “不过……” 他朝凛凛靠近了一步,“能不能先把那红绫解开?” 他说着,冷白如雪的面孔上忽然浮起淡淡的涩意,他眸光微动,呼吸轻轻发颤。 “被绑着,有、有些难受。” 第73章 非礼 时间稍稍往前回溯。 地下城的另一处,早已潜入此地元夕和文流月,遭遇了和凛凛一般无二的人间惨剧。 只不过,两人皆是冲动之人,想要救人,却很快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对方人数比他们多,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密室中,元夕杀开了一条血路,拉住文流月就在甬道内没命地狂奔。 元夕跑的气喘吁吁:“我早说了,不要打草惊蛇,你偏不听我的。文流月,这次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文流月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嘴开过光?只要你说的,就都是对的?” 元夕回怼:“这是男人的直觉,你到底懂不懂?” “什么直觉?” 文流月不服气:“你的直觉怎么没告诉你墙里面有人?” 元夕暴躁:“见过蹲草的,没见过蹲墙的,我怎么会知道墙里面藏着那么多大汉?!” 此刻在两人身后疯狂追赶的,正是这座黑城内的守卫,周身漆黑如雾,是一种没有实体却化出人身的魅。 大量的魅充斥甬道内,一会儿聚集,一会儿分散,对着两人穷追不舍。 两人早已跑的筋疲力尽,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然而就在此时,地面一阵晃动,竟像地震了一般。 元夕似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甬道的墙壁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穿,那些被叫做魅的东西全都被打散,像墨渍一样溅得满墙都是。 两人一愣,脚步慢了下来。 身后烟尘弥漫,文流月察觉到不对,朝元夕快跑一步,大喊一声“小心”就抱住了元夕朝另一边撞了出去。 元夕一时不察,被文流月撞进怀中,混乱之中,文流月的唇擦着他的上唇而过。 陌生触感令元夕脑子木了一下,他第一个反应是:完了,他为小师妹守了二十五年的清白没了。 他竟然被文流月给非礼了。 顿时气急败坏:“文文文流月,你你你你给我唔唔……” “闭嘴!” 文流月一把捂住他的嘴,凌厉的凤眼狠狠一瞪,“嚎什么!” 就在此时,爆炸产生的烟尘和碎石滚滚而来。 一块巨大的碎石擦着文流月的肩膀而过,在两人前方不远处炸开。 轻微的闷哼从她唇间溢出。 元夕被压在地上,嘴被文流月死死地捂着,他惊恐地看着这女人——文流月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同时,他也悲哀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被一个女人压的躺地上爬不起来。 简直没天理! 待到烟尘散尽,文流月才松开手,元夕反射性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文流月不理他,转头就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见整座建筑几乎塌了半边,他们刚才跑过的地方已经彻底被砸毁,直接往地底塌陷下去。 地底的风开始往上倒灌,文流月站在废墟旁往下看,发现刚才紧追着他们不放的魅已经全部被砸进了地底。 元夕在一旁瞧着,心中不是滋味儿,好歹人家救了自己,自己不能因为她非礼了自己就忘恩负义吧? 于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多谢。” 文流月头也不回:“举手之劳。” 元夕瞥见文流月肩膀上的伤口正在流血,便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你的伤,没事吧?” 文流月转过脸,看了那伤口一眼,大大咧咧道:“没事,不用管。” 元夕一愣。 平日里小师妹受点小伤还要哼唧两声紧张到不行,生怕留疤,更别提别的女子,把容貌看的比命还重要,于是他道:“还是包扎一下吧,总不能一直流血……” 文流月拒绝:“不用了,怪麻烦的。” “还是包一下吧,万一身上留疤……” 说着,他就要从自己的袖中往外掏他近日制的药膏。 文流月下意识躲开了一步。 她把肩膀上的衣裳往上拉了拉,又用血污遮住了快要露出来的印记,一脸不悦地看着元夕。 “我说你这大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 “我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我又不是那千金小姐,疤不疤的不重要。” “我娘们唧唧?” 元夕好心好意提醒被一顿抢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文流月,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好心帮你包扎你却推三阻四,难怪你当初在学院的时候没人喜欢你。” “闭嘴。”文流月恼羞成怒。 看见她恼火,元夕不知怎地就痛快起来,“你让我闭嘴,我偏要说,文流月是个男人婆,根本就没有人喜欢——” 文流月听到这里,气得闭了闭眼。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男人?! 能不能把他打飞? 于是,她大喊“元夕,你给老娘闭嘴”一边朝他挥出了一拳。 劲烈的拳风迎面而来,“砰”地一声,眼前的元夕不见了人影。 文流月人傻了。 元夕人呢? 她不过才用了一成功力而已啊! “啊啊啊——” 空中传来熟悉的惨叫声以及元夕咬牙切齿的咒骂声:“文流月,你给我等着,我绝对饶不了你!” - 早在那金刚天王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刹,鹤知夜就已经察觉到凛凛的所在了。 只不过,那时的他被一群女妖给缠住了。 女妖们控制了这一处小型芥子空间,利用自身的妖力将此处点缀成如梦如幻的仙境。 同时,受幻境影响,鹤知夜经脉被封,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尊者,不要那么冷冰冰的,说句话嘛?” 蜘蛛精跪在他面前,扭着腰嗲声嗲气地说。 “尊者真的生的好俊呐,不要走了,留下来陪奴家们玩可好?” 一狐狸精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伸手欲碰他的脸,被他躲开了。 “是呀,尊者身上好香,外面那些臭男人们哪比得上尊者您一根头发?” 一蛇精溜到他身侧,勾起他落在肩上的一缕长发,放在鼻端轻嗅。 女妖们皆是云鬓花颜,身上披着最轻薄的纱衣,或坐或卧,或笑或闹,对他极尽勾引之能事。 就在这混乱之中,鹤知夜深寒的面目没有一丝变化。 瞥见自己被撩起的黑发,他忽地抬眸,抬手就是一掌。 “砰!” 一道符箓瞬间在众女妖面前炸开,方才对他勾引挑衅的蛇精顿时被击中脑门。 鲜红的血花爆开,鹤知夜抬手,捏住了蛇精的后颈,手指蓦地用力。 骨骼错位声传来。 “啊啊啊——” 惊恐尖叫声四下响起,女妖们纷纷后退。 鹤知夜这才将那蛇精丢在地上,蛇精脊椎骨断了,倒地抽搐不已,竟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鹤知夜盘腿坐地,沉声:“还有谁想来试试?” 第74章 保护了她 女妖们深知鹤知夜威名在外,哪敢再轻易招惹他,只得面面相觑。 领头的阴山夫人冷笑数声,“老娘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这种对我等魅术无动于衷之人!” 她说着,就施展出自己最强悍的成名绝技——九阴扒衣爪。 “趁他病,要他命,姐妹们,一起上,把他全扒了!” 想到这清冷孤傲的白衣尊者被她们扒光的诱人模样,女妖们顿时就有些蠢蠢欲动。 “是,夫人!” 半炷香后。 哗啦—— 刺目的剑光闪过,整座幻境如琉璃碎裂般覆灭,无数碎片迸溅开来。 鹤知夜击碎了幻境,瞧见此处已经远离地下城数十里地,立刻腾空而起,身形如燕一般掠出。 随风送来他冷冽的声音:“念你们修行不易且未曾造过杀孽,今日便饶你们一命,尔等速速离开,否则……” “是是是,我们这就离开。” 狐狸精捧着自己快被烧秃了的尾巴哭唧唧:“多谢尊者点化。” 蜘蛛精吐出最后一口丝,抽泣了一下:“尊、尊者慢走。” 蛇精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尊者常来玩啊!” 领头的阴山夫人捂着被打碎的脸,唾了那蛇精一口:“来什么来,可别再来了!我们这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 这边,凛凛正快速为虞景解开尾巴上的红绫。 她有些心急,手指时不时扯到他的尾巴上的毛发,那些毛发到了她掌心便完整无损,一旦落地就变成了雪花,很快就消失不见。 虞景垂着眼,努力克制着心头的绮念,只是身体最敏感的部位被她触碰,说完全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 对此无知无觉的凛凛看见他垂落到脚踝的银色长发,便问:“你的尾巴怎么突然长得这么大?连头发也好长。” “血色优昙。”虞景低声说了一句。 凛凛没听清楚,又问:“你说什么?” 恰好这时红绫被解开,虞景没有再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熟练地运转了一下体内的妖力。 生生不息的妖力在他周身流转,霜雪般的气息席卷了两人,蓬勃又巨大的狐尾在他身后炸开,极为壮观。 凛凛原以为自己之前见过的狐尾就够大的了,没想到他现在的狐尾更大,大到凛凛站在他身前,只觉得那九条狐尾几乎要遮天蔽日。 虞景的银发也似乎更长了,上挑到极致的桃花眼闪烁着妖异的紫光。 他变的似乎不像他,更像是一个纯种的九尾狐了。 正在这时,黑海波浪滔天,一个巨大的物体慢慢从海中探出头来。 “那是什么?”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元夕和文流月尚未来得及对虞景的妖化做出反应,就被不远处悄悄出没的巨物吸引了注意力。 “师妹!危险!” 凛凛被这声提醒唤回了心神,虞景也转头朝那怪物出没的方向看去。 它的全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从云雾中伸出的巨大触手,那些触手快速而准确地缠住了那金刚天王的四肢,另一只触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天王的脖颈。 “不好……” 那金刚天王遭受到力量压制,灵力即将消散,凛凛支撑不住,很快就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虞景立刻接住了她,凛凛立刻咬破指尖,打算再次画阵,可是,她灵力不足,根本就打不开第二道阵法。 “完了完了,他的精神意识被困住了,我现在没法将它召唤回来。” 虞景蹙眉望向那身体逐渐模糊的金刚天王,思索片刻,轻声道:“殿下,借我引雷符一用。” 凛凛虽不知他要引雷符做什么用,但还是掏出来了给他。 每张符都有特定的咒语,凛凛把引雷符放在他手中,一边教他结印手势,一边低声道:“你听好了,咒语是……”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就见虞景双眸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他双眼猛然睁开——顷刻间,耀眼的闪电从他指尖窜入半空,没入云端。 凛凛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她的引雷诀?! 晴空一道霹雳,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一静。 紧接着,那强烈的闪电突然在云层中爆发,在空中拧成一股股夺命绳索,如游蛇一般从空中奔驰而下,爆出一道道雪亮而恐怖的强光。 强光照亮了整片大地,尽数劈落在那巨型海怪的触手上。 在那闪电爆出刺目白光的一瞬间,凛凛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一只手温柔地覆盖住了。 就在凛凛看不到的前方,游蛇般的闪电爆发出高温,瞬间切断了那巨型海怪的触手,海怪被电的浑身冒烟,痛苦地哀嚎翻滚,砰地一声重重地砸进了海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强光消散,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臭味与焦糊味,虞景这才将覆盖在凛凛眼睛上的手掌移开。 “好点了吗?” 虞景的声音响起,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好多了谢谢。” 凛凛还想说什么,抬眼就被眼前一幕给给震撼到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根仍在抽搐的巨大触手,还有因海怪挣扎而翻卷的波浪,半晌才道:“厉、厉害。” 不仅比她引的雷厉害,威力还要强上数百倍。 要知道那巨型海怪的一根触手都快要赶上一株五人合抱的大树了,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斩断的。 随着凛凛灵力的透支,那金刚天王的身体越发透明,渐渐地消散在里空气中。 看见它消散,凛凛还是稍微遗憾了一下,这么厉害的天王的确帮了她的大忙,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她会召唤出什么来了。 想起刚才那几乎可以将整个芥子空间都要撕裂的闪电,她忍不住问虞景:“你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 “殿下是说那咒语吗?我曾经听殿下念过。” 为了不招人耳目,虞景已经把大尾巴收了回去,但他此时看着她的表情却有些期待。 藏在银睫下的紫红狐狸眼亮晶晶的,眼尾微微下垂,如果他的尾巴还在,现在都已经开始摇起来了。 他在求凛凛的夸奖,而且表现的十分明显。 凛凛的脑袋上却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 她怎么不记得她在虞景面前展示过引雷符? “在皇宫……废墟的时候。” 虞景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就垂下了眼睫,“那个时候,我想杀殿下,就操纵了一些妖物去袭击殿下……” 他一紧张的时候,睫毛就会颤的格外厉害,连眨眼的次数都会变多。 凛凛:“……” 可凛凛关注的不是这点,而是,他只是听过一次咒语,看过一次结印手势就记住了,这是怎样的术法天才啊? 虞景见凛凛不说话,忙问:“殿下,您生气了吗?” 凛凛忍不住摸了摸他银色的长发,顺便揉了一把那露出一点尖尖儿的纯白色狐耳。 像是柔软的雪在指尖融化,更像山间的清泉淌过心头。 好软。 “先出去。” 凛凛靠近了他一点,眨巴着漂亮的杏眼,放低了声音:“出去后,你与本公主结契,本公主就不会生气了。” “……”虞景抬眸与她对视,没有看到她眸中的戏谑,无声无息的绯色却一直蔓延到耳廓。 [好感度+1] 第75章 孩子们 看见虞景陷入如此难得的羞涩模样,凛凛忍不住心生怜爱,正想说什么,只见画面突然定格。 一道电子音响起:【恭喜宿主达成第一阶段攻略计划,为了帮您快速攻略,您的系统宝宝已上线,将竭诚为您服务,请问宿主您有何疑问?】 凛凛没有说话,而是再次看向被定格的画面。 画面中的虞景低垂着眼眸,耳廓泛着淡淡的粉,他容貌清丽,美好的简直不像存在于真实世界中的人。 现实与虚幻霎时被分割成两个世界,凛凛心头刚刚涌起的复杂情感顿时烟消云散。 对了,她如今是攻略者。 听到系统播报,凛凛忍不住吐槽:“系统就系统,还系统宝宝。” 系统:“……那我走?” 凛凛:“慢走不送谢谢。” 系统:“我真的很有用欸……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凛凛做沉思状。 “有。” 凛凛问:“明明是来救长公主的,为何我一直在走虞景的剧情线?” 系统:“你难道没察觉出[长公主的心事]这个剧情线中的奇异之处吗?前面虞景的剧情线中有过提示,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 凛凛顿时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是自愿来这里的。我们找不到她,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出现?” 系统:“或者你可以大胆一点。” “琉璃心。” 凛凛猜测:“长公主当初发悬赏令找到的琉璃心是虞景的,因此被发现可以在人体内植入妖丹使人妖化,但当时的她并不知情,就有了后来的悔过。” 系统:“正确。” “那么,在这个副本中,我姑姑……” 凛凛停顿了一下,才改口道:“长公主的存活几率为?” 系统:“50%。” 凛凛:“看来,还有50%的意外。” 系统:“是的,所以,你的最终目的是从虞景手中救下长公主。” 凛凛不禁陷入沉思,假如虞景得知长公主便是害他到如此境地之人,还会对长公主手下留情吗? 系统松了一口气。 难怪组织要设计这种二选一情节,大概就是考验虞景这个疯批对她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吧? 希望她能成功,否则把这个疯批放出来,大家都得玩完。 凛凛刚从系统空间中退出,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清脆悦耳的童声:“狐狸哥哥好厉害啊!”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废墟中藏着几个孩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皆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正是她方才从笼子里解救出来的那几个。 凛凛立刻站起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这里很危险的。” “对……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这就走。” 说话的是那个被种了蛇丹的大孩子,他服下了凛凛给他的辟邪丹,身上妖化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只是胸口一大片血迹,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他脸色苍白地捂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姑娘的嘴,忙不迭地道歉,说着,就要拉着三个孩子走。 “等等。” 虞景出声拦住了他们,“现在外面很危险,已经不是离开的好时机了。” 凛凛点点头。 这座黑色的城池原本就建造在悬崖峭壁之上,如今城池被毁,满目疮痍,一片狼藉,两人立在峭壁之前,只能看到波浪滔天的黑海,还有城池脚下,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朝着此处前进的黑甲守卫,眼看着一场血战在所难免,的确不是离开的好时机了。 “可、可是,我们想跟着你们。”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约摸十岁的男孩,他生得浓眉大眼,很是俊俏,看向两人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我们尝试着出去,但失败了,只好回来找你们……我们保证,绝对不会给哥哥姐姐添麻烦的。” 凛凛有些无奈,人都已经回来了,又不能再让他们出去乱跑,只好道: “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千万记得要藏好了,别被敌人给发现。” 几个孩子一听可以留下来,顿时高兴坏了。 凛凛挑了处尚未坍塌的角落,用符箓结出一道藏匿结界,几个孩子就藏在里面,好奇地看着凛凛和虞景,哥哥姐姐叫个不停。 小孩子就是这样单纯,一旦接受到成人释放出来的善意,就会不自觉地亲近对方。 虞景不太习惯与孩子打交道,故而远离了人群,打算去布置防线,没想到衣摆却被人牵住。 牵住他衣摆的人,正是那个被种下蛇丹的少年。 他满脸哀伤地看着虞景,问:“哥哥,你也是半妖吗?” 询问中,凛凛得知,原来,这群孩子原本是跟着同村一个叫崔六的男子过来的。 这崔六原本是一个无赖混混,因偷鸡摸狗被赶出村子,没想到几年后突然衣锦还乡。 发达了的崔六言谈举止全然大变,谈吐不俗,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手段。 他专挑那长得漂亮的男童女童,若是对方有父母,便许以重金,声称将孩子带去城里见世面,学本事;若是对方无父母,便也不做那强取豪夺之事,而是将金银都捐给村里,如此做派,更引得那些父母放心将孩子交到他手里。 于是,崔六便从村里将他们几个带出来,一路上好吃好喝地哄着,直到将他们送到此处。 谁知一入此处,便是地狱。 “姐姐,我叫阿南,我们几个才来不过十日,就已经挨了无数顿打了。” 这个名叫阿南的小女孩抽泣着,掀开了衣裳,给凛凛展示她身上的新旧交错的伤痕。 这帮恶魔做的是拐卖人口的生意,所以他们即便是挨打,身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阿南给她看的正是那尚未发育完成的胸脯上的掐痕。 凛凛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立刻立刻跌入了谷底。 她拉着阿南到一旁,低声问:“有没有人侵犯过你?” 阿南连忙摇头,“他们不敢的,他们还想把我卖个好价钱,何况……” 阿南说着,眼神依赖地望着那躺在角落里,正在同虞景说话的少年。 “还有天凌哥哥护着我。” “原来他叫天凌。”凛凛低声道。 “是啊,天凌哥哥可勇敢了,每次都是他护在我们几个面前,他受的伤最多,吃过的苦也最多,连这次,连这次被挖心,都是为了护着我们几个……” 阿南说起这个少年,竟然隐约露出一丝羞怯。长长的黑睫毛上挂上了泪珠,却也挣扎着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凛凛心疼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放过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别哭,等出去后,姐姐送你们回家。” “噢——可以回家了!” 两个男孩听了都高兴地跳起来,争先恐后地告诉凛凛,他们的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谁谁谁,只有这个阿南,咬了咬唇却没什么反应。 凛凛看着她。 半晌后,阿南才低声道:“姐姐,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被家里卖掉的。我爹娘他们……” 她脏兮兮的手指紧紧绞着破烂的衣裳,声音低不可闻道:“他们不要我了。” 几个孩子顿时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个叫天凌的小少年也看了过来,“阿南?” 阿南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虞景的目光看来,也没有说话。 凛凛收回思绪,摸了摸阿南的脑袋,低声道:“如果你没地方可去,以后就跟着我吧。” 阿南没有立即答应凛凛,反而看向了那个叫天凌的少年。 第76章 冲突 安顿好孩子们后,元夕也到了,他脸上有些擦伤,一看到凛凛关切地问,“师妹,你有没有事?” 凛凛摇了摇头,正想问他有没有事,没想到元夕一眼就看到了虞景。 他的脸色立马肉眼可见地变得臭极了。 “虞质子,你为何在这里?” 元夕想的很简单,虽然虞景救了师妹,但他还没忘记那天晚上,虞景亲口说的话。 他说永远都不会心悦师妹。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总是装模作样,还对师妹露出一副娇羞的纯情模样? 别以为他没看见,这小白脸还故意把狐狸耳朵露出来给师妹摸。 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虞景回过头,对上了元夕的目光,慢慢露出一个笑意,“元道长,我如何就不能出现在这里?” 元夕再次打量着他。 这位来自夏国的九皇子,如今沦为鸡犬可欺的虞质子,若非重要场合,身上永远是一袭白衫,连发式都像那勾栏里的小倌,更别提他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美貌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武器吗? 大概对于他来说,是吧。 这个认知立刻令元夕如临大敌,故而没好气地瞥了虞景一眼,“浑身散发着狡猾的狐狸味儿,谁知道你想做什么?” 凛凛知道两人有矛盾,怕他们动手,忙拉住虞景,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师兄,你说什么呢?虞景曾经受过姑姑恩惠,他来救姑姑,也是理所应当。方才,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元夕见师妹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敢与这小白脸拉拉扯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抬眼就碰见师妹警告的眼神,又顿时泄气。 “没有。我们与师父走散了,也不知师父那有没有什么发现,师妹你呢?” 凛凛仔细将方才所见所闻告知元夕。 虞景站在凛凛身后,看见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上一次,两人发生冲突,她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她也许并不是要保护他,而是怕他施展傀儡丝,要对她的师兄不利。 凛凛道:“我方才碰见一个姓娄的,那些面具人叫他娄道长,正是给这些孩子种妖丹之人。” “娄道长?”元夕若有所思。 凛凛继续说:“他说,姑姑被沧冥天魔带走了,只要天魔现身,就能找到姑姑。” 元夕立刻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凛凛摇头,“没那么简单,这里都被破坏成这副模样了,那天魔都没有现身,可能还欠什么时机。” 文流月也跟了上来,远远对凛凛一点头,随便找了块残垣破壁坐下,就抱着胳膊,目视着远处的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凛凛这才知道,原来元夕一直都和文流月在一起。 便问:“文师姐怎么了?” 提起文流月他就有些懊恼,然而那些事,他也没必要对师妹说,于是,他悻悻道:“没什么。” - 踏风而来的鹤知夜早看见了那电闪雷鸣一幕。 他仔细回忆着当时所见。 虞景不仅仅用了引雷符,还用了微生二十四卦中的绝技溪山行旅,要知道,这溪山行旅可是微生琢光的成名技。 这夏国质子,到底与微生琢光有何关系? 鹤知夜正在凝神思索中,只见耳畔银光一闪。 他随手接过,见是一根随风送来的银线,他将那银线在两指之间搓了搓,眼眸骤然变得深邃。 鹤知夜赶到众人身边,将半路抓来的黑老鼠往地上一扔。 凛凛看到这大黑老鼠,还能不知道这是谁? “师父,你怎么发现他的?” “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就把他捉来了。” 鹤知夜说罢,就看向元夕。 那黑老鼠“哎呦”一声,一股黑烟消散,老鼠变成了人,可不就是先前遁走的娄道长。 娄道长见人多势众,忙不迭地就要跳崖。 凛凛见他又要逃,当即一张符贴上了他的后背:“嗨!娄道长,咱们又见面了。” 娄道长一抬头。 !!! 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丫头?!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暴喝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娄三元?” 元夕冷笑三声,怒不可遏地上去就踹了他一脚,“你这个邪修害死那么多孩子怎么还没死?” 那娄三元被踹了个跟头,鼻子磕到石块上,登时鲜血直流。 他看清了眼前的元夕,立刻尖锐地笑出声:“哈!这不是小元道长吗?十年未见,那你爹死了没有?” 元夕似被触及逆鳞,当即变了脸色。 凛凛微微皱眉,她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故而没有出声。 被元夕暴打一顿后,娄三元似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表情也在忽然之间变得狠厉无比: “老道奉劝你们,都别得意太早,待我主人现身,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凛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行啊,等的就是他,快让他出来。” “女娃娃,你还挺嚣张。” 娄三元笑得阴恻恻,“不过啊,你十岁时能逃出去,这次可就不一定了。” 就在此时,头顶上的天空突然大变,阴云席卷而来,狂怒的暴风横扫而过,风声穿过建筑的废墟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与此同时,常年飘荡在地表的流雾也被卷起,还有那些藏在废墟中的魅,全都被剧烈的气流卷上半空。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像一个幽灵,渐渐在浓雾中凝成一个人的身影。 “是主人……主人现身了。” 娄道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狂热,他仰天长啸,“老道恭迎主上!” 说罢,他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躯体瞬间化成血色的浓雾,从那件破烂不堪的长袍里钻出来,同那些万千腾空而起的黑雾一起,朝着那空中漂浮的白影飞去。 第77章 枯骨 随着头顶的云雾散去,只见一座巨大的枯骨端坐于天地间,它漂浮在那黑海之上,身下便是那方才袭击众人的巨型海怪。 天幕早已不能被称之为天幕,上面翻滚流动的,如同漩涡一般的血眼,全是一缕缕的魂魄,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它们尖叫嘶吼,横冲直撞,发出悲怆的哀鸣。 那些黑色的魂魄生着人的脸,在那架巨大的枯骨缝隙间来回穿梭、聚集,最终被那枯骨一把攥在手中,凝成了眼珠的形状,放入了自己黑漆漆的眼眶中。 两颗眼珠皆已成型,那枯骨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充满怜悯地俯视着众人。 它缓缓开口,声震四野:“擅闯此处,你们好大的胆子!” 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凛凛震惊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眼前这奇异诡谲的情景太过壮观,众人都屏息凝视着这一切,心神也仿佛被瞬间摄去。 凛凛的术法修为虽然不算顶尖,但在世间一众捉妖方士中也属佼佼者。 她本人所学甚杂,涉猎极广,不论是风水相学还是符箓咒术,尤其是她如今拥有了琉璃心盏,于术法符箓一道上,她的天资几乎被放大了数百倍。 但是在天魔面前,她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不仅是强者对弱者的压制,还有那种怨念缠身的无力感。 “唰”地一声,鹤知夜手中的长剑出鞘,杀意沉沉,几欲爆发。 几个孩子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元夕攥紧了手中的拂尘,思索着《万妖谱》中是否有关于此种妖物的记载。 文流月则目光沉沉,双手持分水峨眉刺,警戒地盯着四周即将突破防线攻来的黑甲军。 唯有虞景。 他站在众人的最后方,紧紧地闭着双眸,纤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双手在袖筒中绷的紧紧的,似在与什么力量抗衡。 然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整个世界静寂,唯有风声不绝于耳。 沧冥环视一周,它的目光有如实质,带着粘稠的怨念,从凛凛一行人身上扫过,最终又回到凛凛身上。 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从它腹腔中传出来,“好久不见啊,小姑娘。” 的确是好久不见。 凛凛从记忆深处找到了关于这个“东西”的来历。 即便是末法时代,这个世界的灵气也足够充沛,修炼成精的东西数不胜数,比如这沧冥天魔,便是吸收这世间的怨气和邪念来修炼的,他会被称为天魔,是因为他不死不腐,只要怨念尚存,便能永恒。 在姬千凛的记忆中,十岁那年,她正是被这个东西掳走,差点身亡。 沧冥之所以要掳她,无非是为了她的纯净灵体,纯净灵体可以助沧冥生出真正的血肉,而不必借用他人的壳子寄生于世。 留在外面的燕洵和纪黎,除了要拖住那些淮安王的人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给那位沧冥寄生的三公子制造一个意外令其身亡。 吴太妃的儿子其实早就死了,借住在他壳子里的不过是沧冥,吴太妃思子心切,恍惚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做了一个关于荣华富贵的春秋大梦。 既然沧冥已经用本体现身了,说明燕洵已经将沧冥寄生的壳子斩杀了。 凛凛握紧了拳。 她如今虽然不能读档,但有系统提示,系统告诉她姑姑另外50%的生还几率在虞景手中,那就说明,这个沧冥天魔,对他们来说还没有什么威胁。 姑姑一定就藏在这芥子空间中的某处,而这个地方,只有沧冥知道。 “沧冥,我姑姑在哪?交出我姑姑!否则,今日就毁了你这芥子空间,让你这白骨法身无处可藏!” 见这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如此大放厥词,沧冥天魔干脆盘腿坐在那海怪身上,枯骨手臂撑着下颌,两只黑红相间的巨眼幽幽地“看”着她。 “哟,小姑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这么对我说话?” 他伸手点了点她,意味深长道:“想要见你姑姑,可以,只不过——” 他笑了一声。 那笑声说不上好听,听了只让众人觉得毛骨悚然。 凛凛蹙眉:“什么意思?” 鹤知夜黑沉沉的眼底看不出丝毫波澜。 那沧冥天魔不答,只扫了几人一眼,嗤笑,“就凭你们几个人,也敢妄图阻挠黑甲军?” 他抬手,指尖涌出阵阵浓雾,顷刻之间将破损的芥子空间修补上了。 紧接着,更多的浓雾涌出,直接腐蚀掉了凛凛先前设下的防护结界。 就在此时,盘踞在四周的也黑甲军终于攻了上来。 鹤知夜面色未变,拔出腰间佩剑,朝着前方逼来的黑甲军横扫出一片金光。 “元夕阿凛,准备迎敌!” 金光所到之处,黑甲尽碎,敌人的躯体露出,却似不会流血般,只涌出一阵黑雾,又很快被身体所吸收。 他们,又或者说是“它们”,这些黑甲军同凛凛之前见过的活人不同,它们有血肉,但不是自己的血肉,是类似于灵降之类的法术。 附着在它们身上的正是元夕和文流月之前在甬道中遭遇到的魅。 元夕方才已经遭遇过这个,很快就稳住心神,与凛凛背对背御敌。 “师妹,结不周白鹤双生阵!” 凛凛点头,两人飞快地在空中以朱砂画出一道道红光流转的符箓,符箓飞上众人头顶,依次炸开,隐见白鹤亮翅,首尾相接成环,一道淡青色法阵当即从二人脚下升起,将废墟中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这是不周山弟子入门就要学习的第一道阵法,可以增加在法阵之内的所有人的攻击力与回复能力,对这种持久性的拉锯战很有效果。 鹤知夜对付的是势头最猛的一波,他身如游龙,挥剑的姿势飘逸优美,剑光乘风破浪一路劈斩而下,很快就将那支猛冲过来的黑甲军击溃。 文流月那边亦是,两人守住了最危险的两处,凛凛与元夕压力骤减。 两人刚布置好大阵,敌人就冲了上来。 凛凛正要去找虞景,却见文流月被三个高大的黑衣甲士团团围住,不得脱身。 她转头对元夕大喊:“师兄,去帮文师姐!” 元夕循声望去。 却见文流月双眼通红,挥舞着峨眉刺在三个大汉身边如红蝶穿花,一个重击之下,竟然徒手卸掉了那大汉一个膀子。 他只能说文流月比他还强,哪里还需要他帮忙? 第78章 控制 元夕不愿意去文流月身边帮忙,凛凛索性也不去管他,她拔出腰间软剑,手腕一抖,那软剑竟然变成了一条鞭子。 长鞭一扫,雪亮的辉光如霜雪过境,刚才抱团涌过来的黑甲军,竟然被她一鞭子抽的直接弃了身体腾入空中。 凛凛来到这个世界越久,身体的记忆被唤醒的就越多,就比如现在,她每出一剑,每甩一鞭,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顺畅。 她有心想利用姬家秘术召唤战力出来,可是,她试了两次,大概是积攒的灵力不够,召唤出来的不过是只会喷火的小麒麟。 然而,这只喷火小麒麟却是歪打正着解开了困扰众人的难题。 这些被魅操纵的身体虽然不怎么灵活,攻击力却十分惊人。 它们身上冒着不详的黑气,身体如钢如铁,如果不用火将它们烧毁,它们竟是能拼着只剩下一个脑袋的身体都要战斗到最后一秒。 察觉到能用火攻之后,众人立即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可是凛凛不幸被一个砍落到地上的脑袋咬住了脚踝。 那玩意鲜血淋漓的,咬住了她的脚踝不放松,比起疼痛,凛凛最在意的是它的恐怖程度。 “救命!师兄师兄快把它弄下去——” 凛凛理所当然地朝离她最近的元夕求助。 然而最快出手的是虞景。 那些傀儡丝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要凛凛脚下,密密麻麻地爬上了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下一秒,脑浆迸裂。 竟是被那些傀儡丝活生生给绞碎了。 好在凛凛对此种恶心场景已经免疫了,她快速掀开裙摆看了一眼,还好,那玩意儿大概连牙齿都被打落了,虽然沾了些恶心的黏液,却没有咬破她的皮肤。 她直起身,下意识看向虞景。 虞景站在不远处的废墟中与她对视。 他此时的脸色并不太好看,甚至有些过分苍白,连唇色也泛着有些妖异的红。 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许多,一缕一缕沾在脸颊上,极鲜明纯黑与冷白的肤色对比,更显得他整个人清寒绝艳。 目光稍微一扫,凛凛就看见他身后堆成小山一样的残肢断臂,和躲在他身后的阵法中,手持长枪学着他的动作与黑甲军对峙的少年天凌。 天凌的伤势似乎好了些,能站起来了,凛凛想,大概是虞景帮他疗伤了吧。 其他两个男孩也将年纪最小的阿南护在阵法最里面,手里攥着石块,虎视眈眈地防备着不断破坏结界的敌人。 原来,他一直没有出声,是因为在守着这些孩子吗? 这些孩子,也是这些黑甲军强烈攻击的目标,他们一开始竟然都忽略了。 幸亏有虞景。 凛凛抬手,一道火龙从符纸中飞出,瞬间点燃了那些黑甲军头盔下的发辫。 那些魅哪受得了如此灼烧,当即抱脸逃窜。 烈火燃烧的间隙,她好像看见虞景的身体晃了一下。 凛凛连忙跳过去,问:“虞景,你没事吧?” 虞景操控手中的傀儡丝,瞬间切掉了一个黑衣甲士的胳膊,头也不回道:“我没事,你去那边吧,这里有我守着。” 凛凛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回头看她,但此时有黑衣甲士攻上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于是她点头:“那好,我去支援西北角了。” 虞景依旧没有回头没有看她,只回了一个字:“好。” 少女离开了。 解决掉一名黑衣甲士头目,虞景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用力捏紧了胸口的衣襟,一丝血迹慢慢溢出他的唇角。 天凌一把扶住他,着急地问:“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姐姐你刚才吐了血?” 虞景看了他一眼,“别多嘴。” 天凌不解,但也不免跟着忧心忡忡。 他能看得出来,这个漂亮姐姐好像很在意这个狐狸哥哥,只是狐狸哥哥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天凌还记着凛凛救了他的恩情,想着找机会告诉她,然而,更多的黑衣甲士围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 沧冥端坐在波涛翻滚的黑海之上,望着在那峰顶负隅顽抗的众人,目光慢慢锁定一个人影。 那少年拥有着雌雄莫辨的漂亮皮囊,手中还有微生琢光的本命法器,施展的妖法却是属于九尾狐的。 他缓缓闭上那并不存在的眼睛,感受到体内那株巨大的血色优昙正与那少年体内的印记遥相呼应。 “果真如娄三元所说,是少见的完美资质,还能随意操纵九尾狐的力量,如此甚好,甚合我意。” 沧冥笑着,似自言自语。 很快,他似察觉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只可惜,沾染了不该沾的东西——” 沧冥很快凝聚了一点魂力,出现在他巨大胸腔内的某处。 “姬长玉。” 端坐在此处的长公主姬长玉缓缓睁开眼睛,沧冥咬牙切齿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真是教了个好侄女。” 姬长玉抬眸看向漂浮在她眼前的人影,勾起唇笑了笑。 她知道沧冥在气什么。 她想,大概是在气,他费尽心思在虞景身上种下的印记,被她的好侄女凛凛捷足先登了。 可是她被沧冥用了禁言术,不能开口嘲讽他。 “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的控制!” 沧冥猛地握拳,形态化作一缕魂体,飘到姬长玉面前,看着她美艳的眉眼,阴恻恻地道: “你说,若是他知道当年取他琉璃心之人是你,会不会杀了你?” 姬长玉目带嘲讽地看着他。 沧冥很快恍然大悟。 “哦,我忘了,你根本就是为了赎罪而寻死,你死不死恐怕无人在意,可是,我现在有了一个好主意。” 他慢慢后退,随着周身戾气的散去,露出他黑雾笼罩下原本的面容——那是一个面容俊美,气质高华的男子。 姬长玉看到这张脸的瞬间,竟然恍惚了一下。 他是……谁? 他缓声道:“你说,若是叫他杀了你侄女,事情会不会变的更有意思了?” 第79章 杀她 解决掉西北角的敌人后,凛凛终于腾出手来支援虞景。 不知为何,她觉得虞景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她是见识过他的实力的,实在不应该如现在这般,看着竟有几分狼狈。 谁知,凛凛还未近前,就听见阿南站在远处冲她大喊:“姐姐,哥哥刚才吐血了!” 凛凛下意识去看他的唇,果然,唇角的血迹被擦掉了,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来。 凛凛当即用长鞭抽开了挡在面前的黑衣甲士,跃至虞景身旁,问:“你怎么了?” 他迅速与她拉开距离,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人,“别靠近我!” 他说的很大声,甚至还有些凶。 凛凛狐疑地盯着他。 虞景平日里说话时,尾音总有些拖长,显得缱绻深情,即便是不高兴或受伤,声音也不会太有攻击性。 可现在的他,竟然开始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 但凛凛不知道的是,随着她的靠近,她身上甜美的血香刺激了他的妖性,他体内那朵血色优昙正在静悄悄地舒展花瓣,伸出花蕊。 他被控制住了心神,可即便他怎么努力都抹不掉心里的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在操控他的理智,在吞噬他的情感,在命令他—— “杀了她。” 端坐在云海之中的沧冥含笑望着这一幕,黑洞洞的双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他对虞景施加了最强烈的威压,“我命令你,杀了她!” “姐姐,哥哥看起来很不对劲儿,快想想办法。” 天凌举着燃着火的长枪,一边驱赶着意欲攻击上来的黑甲军,一边关心着这边的状况。 凛凛当然也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她很小心地靠近虞景,伸出手慢慢搭在他微微有些发抖的肩膀上。 可她只来得及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见虞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红艳的有些过分的唇轻微动了动。 他好像说了一句话。 凛凛一愣,“什么?” 紧接着,她就被推开了。 下一秒,虞景出其不意地拔出地上的长剑,那柄普通的长剑被霜雪般的妖力浸染,竟然凝成了一把冰剑。 不仅如此,连他脚下的地面,都发出了咯咯吱吱霜雪凝结的声音。 凛凛看着那即将蔓延到自己鞋子上的冰棱,正不解中,紧跟着,那柄冰剑,竟狠狠朝她劈砍而来—— 雪光瞬间炸裂开来,长剑的嗡鸣声直入九霄,若云中龙吟,凛凛甚至感觉到了这周遭的空气,因为虞景这一剑以及剑气中所蕴含的极寒妖力,凝结成了冰霜。 无数冰晶在凛凛眼前绽开, 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却带着凌厉的杀势,以及暴风雪席卷而来的肃杀之气,朝着她袭来—— 他想杀了她? 他要杀了她! 凛凛心中一惊,身体迅速后退,然而,那道雪色的剑光竟如鬼魅般随行, 她顿时如同被摄魂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把冰剑朝她刺来。 不远处传来元夕的怒吼:“师妹!”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把剑几乎擦着她的耳廓快速飞过,快如星痕。 “叮——” 冰剑撞上了尖锐的剑尖,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 凛凛的身前蓦地多出了一个人影,纷纷扬起的黑发上束着玉冠,领口上绣着精致的青云白鹤纹,正是她的师父鹤知夜。 鹤知夜双手控剑,不知施展了什么功夫,竟然将那冰剑凌厉的去势生生卸出去。 与此同时,冰剑爆裂,两股力量相撞,掀飞了大量黑甲军。 凌厉的妖力撕裂了鹤知夜的衣袍,他的手臂被割伤了。 凛凛目光一凛,“师父!” 而虞景被星痕剑气弹开数步,单膝跪地,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连成线从他唇角滴落,崖顶剧烈的风吹起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妖化成银色的长发,他垂着眼眸,没有看任何人,身后九条狐尾遮天蔽日一般招展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妖化到几乎彻底的模样。 凛凛顿感心慌,胸口钝钝地疼,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是真的以为他要杀了她。 可是,他对她的好感值并未清零,连自毁值,也没有任何波动。 天地之间忽然风起云涌。 “乖孩子。” 一直没有出声的沧冥突然笑了,他用着温柔的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道:“你做的不错。” 此言一出,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几个孩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天凌盯着那个白色身影,死死咬着牙。 文流月看了这边一眼,没有停下手中厮杀的动作。 她只是目光怜悯地看了看虞景,用力将手中的峨眉刺插进了敌人的眼眶。 怒不可遏的元夕踹翻了两个黑衣甲士,提着剑就朝虞景冲了过去,“虞景你这个混账!我杀了你!” “师兄!” 凛凛立刻拦住了他,“师兄,你冷静点!” “冷静什么?” 元夕恨的咬牙切齿,却挣不脱凛凛的束缚,他恨不得将自己手中的剑直接抛掷出去把那个混蛋扎个透心凉。 “师妹,你看见了没?他不仅要杀你,还是这个沧冥的走狗!你竟然还护着他,你,你是被鬼迷心窍……” “元夕。” 鹤知夜冷冷地看着虞景,制止了元夕冲动的行为。 他的目光划过所有人的脸,最后又落在沧冥那张枯骨脸上。 那双波诡云谲的巨眼中,似酝酿着什么风暴。 “你师妹说的对,不可冲动行事。” 元夕愤恨地挥了一下手中剑,凛凛转过头,不再去看虞景。 “师父,你的伤……” 鹤知夜的手臂被剑气划伤,伤口已然见血,上面隐隐冒着寒气。 鹤知夜淡声道:“无碍。” 见师父因她而受伤,她心中有愧,低声道:“多谢师父。” 鹤知夜微微叹气,没说什么。 凛凛垂了眸,还是取了药粉,为鹤知夜简单包扎了一下。 一线天光露出,将满地狼藉的崖顶分割成两个世界。 虞景在暗,众人在明。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无力垂下的手臂,手指正极轻微地抽搐着,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第80章 坏人 沧冥透过层层流雾,看清了众人的争执。 他唇角扬起胜利的微笑。 即便虞景没有杀死她又如何? 他已经成功离间了他们。 虞景此刻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叛徒。 一个叛徒,除了他这里,他能有什么路可走? 他抬手,手中涌出大量黑雾,那黑雾朝着虞景流过去。 “乖孩子,到我这里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争执,看着身在那厚重阴影中的虞景。 听到召唤,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少年一身白衣,容色秾丽到了极致。 紫红色的眼瞳里盛着杀伐之后的戾气,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阴翳。 翩飞的银发中藏着狐耳,身后的狐尾随风招展,天地昏暗,他像是脏污天地之中唯一的一抹雪色。 “是。” 他低声应答,看也不看凛凛几人一眼,慢慢地朝着那浮在半空中的沧冥走去。 “虞景!” 凛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虞景回头,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放手。” “虞景。” 她又唤了他一声。 凛凛望着他墨色深重的眸,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惊胆战。 一张沉甸甸的网,似从天而降,突然之间将她的心紧紧束缚,喘息不得。 她又追问了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 凛凛察觉这其中必有蹊跷,可她不知虞景为何如此,她全神贯注地观察他的表情,试着探索他身上的气息。 “姬千凛。” 虞景的嘴角牵起一抹悲凉,再次重复:“我说,放手。” 凛凛慢慢垂下眼眸,目光划过他青筋凸起的手背。 他一根根掰开了凛凛紧扣着他手腕的手指,径直越过她,朝深渊走去。 少年衣衫落落,步入光线明亮处。 有微光从云层之间漏进来,照亮他妖异的红眸、精致的眉眼与鼻梁。轻抿的薄唇已经毫无血色,苍白单薄如同纸片。 点缀他唇色的,唯有那尚未干涸的鲜血。 浓重的黑雾缠绕着他的银发,罡风撩起白衣一角,他落寞的,好似荒原之上踽踽独行的白狐。 他踏着那滚滚黑雾,踩上那座由人魂组成的长桥,一步步走到沧冥面前。 他在沧冥面前跪下,身后垂落的长发如瀑。 “虞景,愿为我主效忠。”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 沧冥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引得漫天的人魂时聚时散,癫狂不已。 元夕又是气愤又是庆幸,气愤这虞质子竟然是沧冥的走狗,庆幸师妹最终没有选择他。 “你看,我就说吧,半妖能有什么好东西,特别是狐狸,一肚子坏水……” 文流月没好气地说:“行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元夕这才发觉自己过分得意忘形了,竟然忽略了师妹的感受,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没有了他,下一个更好,师妹值得更好的……” 凛凛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站在悬崖边。 鹤知夜依旧是目光沉沉的模样,看不出在想什么。 - 几个孩子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银白色的身影。 阿南拉住天凌血迹斑斑的衣角,低声问:“天凌哥哥,狐狸哥哥他真的是坏人吗……” 天凌紧紧抿着唇,糊着血泪的脸上满是凝重。 他也想知道,方才那个说话温柔,还为他疗伤的狐狸哥哥是坏人吗? 他问:“小谷,方二,你们觉得狐狸哥哥是坏人吗?” 小谷仰起有些婴儿肥的脸,说:“当然是坏人了,你看,他都给那个大白骨精下跪了。” 方二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他还差点杀了那个救我们出来的姐姐呢。” 阿南撇撇嘴,一脸不赞同:“我觉得不像,狐狸哥哥刚才还保护了我们。” “是啊。” 小谷歪着脑袋,问方二,“刚才你差点被那黑甲军撕碎,还是狐狸哥哥救了你呢。” 方二点头,“那我就认为狐狸哥哥是好人吧。” 可是很快,他又糊涂了,“可狐狸哥哥是好人,又为什么会给大白骨精下跪呢?” 天凌慢慢地垂下头。 方才,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队黑甲军悄悄从他们身后摸过来,破坏了结界。 他们几个吓得缩在角落里发抖,唯有他敢跳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那些怪物砸过去。 可是,这些不疼不痒的攻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很快被那黑甲军抓在手中,阿南想来救他,可是很快,他们三个都被抓了起来。 阿南抓掉了那黑甲军脸上的面具,却被黑甲军一把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那怪物冲着阿南高高举起手中的长矛。 他疯狂地踢着那根本就感觉不到痛的怪物,却完全无法挣脱。 在这一刻,他生出了无限愤怒。 他愤怒于自己的弱小,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这愤怒,迫使他冲破了辟邪丹的庇护,长出毒蛇才有的尖牙和蛇尾。 蛇尾死死缠住了那黑衣甲士手中的长矛,一把掷出,打倒了一个黑衣甲士,他的尖牙死死咬住另一人,渗出的毒液腐蚀了那人的皮肤,寄居在黑衣甲士体内的魅慌忙逃出。 阿南趁机爬起来,朝结界外跑去。 然而,更多的黑衣甲士围了上来。 他们抓住了方二,想要将方二活活撕成两半,然而他脱身乏力。 就在这时,一道裹着霜雪气息的妖力打了进来,瞬间颠覆了整个局面。 天凌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背上已经生出了细细的蛇鳞,妖丹的力量开始慢慢苏醒,他能感受到这股力量,可以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哥哥,你会伤心吗?” 方才在那残垣断壁底下,狐狸哥哥过来帮他看了伤。 他的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之前那个老道用简单的术法帮他复原了表面,却没有管里头。 他口中不断吐血,内脏里面绞着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这个好看的哥哥,伸手摸了摸他的腹部,他就觉得好多了。 同为半妖,他嗅到了他身上属于半妖,也属于强者的气息。 于是他问他:“哥哥,你成为半妖,你会伤心吗?” “也许……” 狐狸哥哥说到这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以为狐狸哥哥会说会,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说: “不会。” 他很奇怪,这明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被种下妖丹,以后便不能被称为人了。 他还听说妖丹灼烧经脉十分痛苦,若是资质不佳,修炼无途,不消十天半个月小命就要没了。 他问:“为什么?” 狐狸哥哥沉默一会儿。 半晌后,他似想到了什么,那双好看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潋滟,脸上也似浮现出一层温柔且淡的微笑,看起来特别舒服。 天凌有些看呆了,他觉得这笑很熟悉,似乎经常出现在娘亲脸上。 正走神时,只听他说: “如果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宁愿变成怪物。” 第81章 阵眼 凛凛站在悬崖边,遥遥望着已经在雾气中缩小成一团白影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然而,沧冥已经彻底封闭了这座芥子空间,除非将空间摧毁,否则,谁也别想逃出去。 鹤知夜随手斩出一剑。 长剑的嗡鸣似划破了苍穹,惊起谷中亡魂四下逃窜,浓雾也仿佛被利刃切开,在那若隐若现不断聚合离散的浓雾里,露出了少年人挺拔的身形。 虞景跪在黑雾之中,脚下聚集了一小滩骇人的猩红色血迹。 “沧冥。” 鹤知夜的眼神有如古井无波,看向天地间那一架枯骨。 “原以为你被封印在魈山,无法出世为祸,可没想到你竟然生剥魂魄逃离封印,你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沧冥转动着巨大的眼珠,慢慢看向鹤知夜,“鹤知夜,不如你猜猜?反正你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如就陪我在此唠唠嗑?” 鹤知夜冷笑一声。 “你生剖活人心脏,视人命如草芥,践踏妖界和人界众生,每一项罪名都罄竹难书,你总不会是做善事!” 沧冥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鹤知夜。 半晌,他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搅动风云翻滚,日月无光。 “为何不能是做善事?” 他反问。 “我拿走了他们的心脏,却给了他们妖丹续命,他们从此不再是普通人,还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乐意呢?比如说,跪在我面前的这个怪物——” 巨大的头颅微低,沧冥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少年的长发,迫使他抬头,在明亮的天光中露出他漂亮的脸庞。 “你看他,男生女相,本该是青楼楚馆中受人蹂躏的下贱货。” 虞景垂着银色的睫毛,额心是一抹妖异的红昙印记,他的长发被沧冥用枯骨手指抓住,垂落的狐耳与长尾像是臣服般柔顺地耷拉着。 唇角的血迹刺眼,竟是尖牙切破了下唇。 “夏侯桀的第九子,出身低贱,幼时目睹生母被凌迟,在夏宫中像猪狗一样长大,接着又被自己的父亲像丢垃圾一样抛弃,即便在你们大周,他也是人人可欺的废物质子,他的奴仆甚至把他将货物一样卖给我。”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差点就要被一群人给生生糟蹋,若不是我,他现在已经是一抔黄土了,如今,他拥有了九尾狐的力量,谁还敢欺他辱他?你们说他该不该感谢我?” 他指着凛凛。 “当年为了救你性命,姬长玉发布了顶级密令。” 凛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中飞快计较着沧冥说这些话是何意。 她知道虞景的身世凄惨,可是她没想到会有这么惨,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也难怪,虞景在剧情最开始的时候会这么恨她。 沧冥接着道:“如果没有那枚密令,他会有这么惨吗?说到底,他变成如今这样,不就是你的功劳?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手指猛地用力。 虞景身上的妖力像风中的烟雾一般被吸进沧冥的身体里,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凛凛见他表情痛苦,愤怒地咬住了牙。 “只可惜,后来让他杀了我的手下逃了。可是,没想到他今日会主动送上门来。” 沧冥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凛凛。 “当然,如他这般好的资质,即便没有那颗琉璃心,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再次松手,那些妖力又再次回到了虞景的体内。 凛凛被攥紧的心立刻回归原位。 沧冥继续道:“他将会是我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你想要拿走,也要看我同意不同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话的是凛凛。 沧冥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无聊吧。” 凛凛以为自己听错了:“无聊?” 他猛地低头,巨大的眼珠看向凛凛,发出嘲讽的尖笑。 “看着普通人像蝼蚁一样惊恐尖叫,满地乱爬,自相残杀,不是很有趣吗?” 沧冥说着,枯骨手指从满是肋骨的胸腔中掏出一物,对凛凛勾勾手指,“小姑娘,乖乖上前来,让我吃了你,以铸我血肉之躯。” “你敢!”元夕爆发出一声怒斥。 长剑出鞘,剑光刺穿沧冥的胸口,却如泥牛入海,未对他造成半分伤害。片刻,四周的黑雾白雾还有血雾就涌了过来,迅速将那道切口给补上。 元夕怒意更甚,他踏风而起,斩落的剑光贯彻天地,生生将沧冥的下巴削断,可紧接着,就会有更多的亡魂聚集过来,为他生出新的幻体。 与此同时,两方对峙的壁垒愈加分明,流雾汹涌而来,似无数绳索,将这一方结界牢牢束缚在其中。 的确如沧冥所说,如果不毁掉这个空间,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路。 “师兄。” 凛凛拉住元夕,低声说:“别消耗灵力了,你杀不死他的,放心,这把也许我有胜算。” “胜算?” 元夕微微一愣,茫然地看着她,突然想起来师妹那个关于天命的传言来。 姬家乃上古氏族,血脉中蕴藏着神秘力量,然而这神秘力量,却伴随着诅咒而生,而那个诅咒是…… 他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黑衣甲士涌上来,像数不清的蚂蚁大军,几人皆是凡人之躯,厮杀已久,又挂彩多处,早已力不可支,唯有鹤知夜独挡一面,将一群人牢牢护在身后。 凛凛所谓的胜算,不说系统提前告知了胜率这件事,就说虞景,凛凛不相信他是真的被沧冥操控了。 她与他有心灵感应,即便是非常微弱的意识,她也能察觉到,虞景内心的挣扎与反抗。 何况,更奇怪的是,这沧冥与他们对峙了那么久,却没有发动攻击。 不主动攻击他们,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幻体不会消散,却也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一直以来攻击他们的,不过是那些被他所操纵的魅。 但,长公主的确在他手中,若要直接将他打散,会连累长公主同时消散,除非找到这座芥子空间的阵眼所在,可茫茫大地,阵眼到底在何处…… 鹤知夜他们被困于结界内不得出,却突然高声唤她,“阿凛,虞景身世存疑,莫要伤害他。” 凛凛当然不会伤害他。 但是……师父好像话中有话。 就在这时,凛凛猛地看向虞景,她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阵眼就在—— 凛凛的目光上移,落在所有人魂聚集的两处黑洞之中,沧冥幻出枯骨身体的时候,天地间还未有他的意识,只当那两处黑洞填满,他才真正到来。 不愧是虞景。 不愧是男主。 只是两处阵眼,他仅有一副身躯,又如何破坏阵眼? 第82章 抱紧 凛凛上前一步,道:“要我赴死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沧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碾,那具尸体就化为了黑灰。 “你们这些凡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手指一合就能捏死,蝼蚁还想和我谈条件,你配吗?” 凛凛无视他的嘲讽,只是轻笑了一声:“如何不配?” “你不过一具幻身,若没有芥子空间的支撑,根本连魂魄都无法聚齐,你即便逃出封印又如何?还不是连人间都无法前往?” 沧冥心中一惊,表情愣了一下,仔细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幽幽笑起来。 “小姑娘,你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吃惊。 元夕与文流月就罢了,连鹤知夜也看了过来。 少女仰起脸笑了笑,“反正我们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若想知道我从哪里来,不如就用这个来交换。” 沧冥修行已有数千年,自然能看出现在的姬千凛非以往那个女孩,更令他啧啧称奇的是,她的命格,他竟然完全不能看透。 她似乎拥有不死之身,不灭之魂,世间的轮回会因她而更改,风云际会会被她搅动。 难怪,本该死于一月之前的姬长玉会存活到今天,本该为他所驱使的九尾狐会沾染上她的气息,完全是因为她的出现。 上古预言中那个天命之女的传说,难道是真的吗? 沧冥顿时来了兴趣。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要如何交换?” 凛凛站在薄雾中,艳红的裙摆像朝升的初阳,柔软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她言笑晏晏,道: “用我的肉身和秘密换这境界中所有人平安无恙,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惊惧不已。 元夕眼睛都红了,他失声喊道:“师妹……” 他怎么这么没用,竟然要用师妹去换自己的性命,几个孩子一听,也呜呜哭了起来。 他气极了,拔剑用力砍着结界,凛凛立刻阻止他:“师兄,别砍了。” 反正现在在人家地盘上,打也打不过,不如留着力气,没看见师父都在隐藏实力吗? 但愤怒的元夕哪里明白凛凛是何意,直到被冷静的文流月阻止。 沧冥抬手摸了摸下巴,此时,他已将虞景丢落在地上,“你所交换的人中,有没有这小子的性命?” 凛凛看了虞景一眼,正好对上虞景紫红的有些妖异的瞳仁。 他嘴角还带着血,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原本冷白的皮肤被头顶的天光照亮,带着细腻如瓷的光感。 他盯着她一动不动,似乎也想知道,她想救的人中有没有他。 凛凛冲他勾了一下唇,直截了当:“没有。” “他三番两次欲杀我,我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没有。 恨之入骨。 虞景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觉得这是自己该得的结果,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好好的出去,一切就有重来的希望。 只是,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这个节点,再重来时,她还会这样不厌其烦地缠着他吗? 凛凛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系统提示声传来,虞景的自毁值又涨了。 她诧异地看了虞景一眼,心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拉你的时候你跟狗闻着火腿肠味儿似的非要跟人跑,我现在说不救你,你又不高兴。 可是,凛凛不能将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 “好。” 沧冥思索了片刻,道:“就依你所言。” 他活了两千年了,这世间的确没什么值得他费心思的事物了,可这个少女不同。 她身上有秘密,还是他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命,来换取这样的秘密最好不过了。 紧接着,他巨大的眼瞳一闪,似有两道漩涡之门缓缓开启。 两缕黑雾从其中逸出,裹挟着一个人影飞了出来,朝着那道被鹤知夜死死支撑的结界飞去。 凛凛眸光一凛,察觉出那人影正是长公主姬长玉。 姬长玉闭着眼睛,被那道风卷着落下。 鹤知夜见状,立刻将她接入怀中,摇着她的肩膀轻喊:“姬长玉?” 凛凛盯着那暂未关闭的漩涡之门,握紧了手中的瞬移符。 与她同样紧张的人还有虞景。 三、二、一! 就是此刻! “师父!” 就在凛凛出声的一瞬间,鹤知夜迅速出剑,星痕剑的剑气如虹,霎时飞了出去。 凛凛翻身一跃就跃上了星痕剑上,像御剑一般借着星痕剑的力道,直朝那漩涡之门飞去。 察觉到凛凛在原地消失,虞景猛地抬眸。 她…… 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她没有不信他。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 这一瞬的狂喜冲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如离弦的箭一般,两人的身影前后飞出。 凛冽的风声刮过耳畔,凛凛使用瞬移符顷刻之间来到了那巨大的眼球之上,她一步踏进漩涡,身体就像被吸入了一座孤冷的坟墓。 与此同时,凛凛也看到了身侧不远处,逐渐逼来的虞景。 少年白衣白发,和身后这片脏污的世界相比,有如云与泥。 他看着凛凛,一双桃花眼带着不自知的潋滟波光,不自觉地勾人。 察觉他们二人想做什么,沧冥立刻暴怒起来。 “混账东西!你们竟敢骗我!” 他周身怒气暴涨,数不清的恶魂在身后集结,尚未凝聚成功,便被身后的少年用密布在空中的傀儡丝尽数绞碎。 哭泣声和尖叫声同时传来。 轰隆—— 沧冥的幻身如雪崩一般塌了下去。 “走!” 凛凛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漩涡之门中。 想象中的罡风与恶魂没有袭来,她的周身像被什么撑起了一个保护罩。 滔天的污血与碎裂的尸骸朝她蜂拥而来,又沿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透明壳儿滑落,无数触手攀了上来又滑落下去。 凛凛一路下坠,眼前的一切如场景飞速交替的万花筒,缤纷怪异。 她不知在这黑暗中跌了多久,直到落入了一个霜雪般的怀抱。 他的鼻息落在她的发顶,似隐忍,又似克制。 “殿下,抱紧我。” 第83章 进入幻境 殿下,抱紧我。 凛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这不太像是虞景会说出来的话,可是,跟着她跳下来的只有他,他的声线特殊,她听过就难以忘记。 可周围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腰刚被人揽住,身体就被重力拍向水面,立即沉进水里。 她连尖叫都尚未来得及发出,冰冷的水就从四面八方来,钻进了她的头发,耳孔和衣裳,她的脚踩不到实处,心被重力压的仿佛要碎掉,只能下意识抓住了水中漂浮的不知谁的衣袍。 绵密的气泡从她周身泛起,冲击力让她一瞬间沉入了水底,耳膜像被挤压着疼,四面八方的怪异声音冲击着她的神智。 就在这绵延不绝的怪异声响中,她似乎听到一声闷哼传来,紧接着,大量的气泡从她的脸颊飘过,手中的衣带也从她掌心中抽离。 凛凛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睁开眼睛,入目的只有漆黑的水底和光怪陆离的影像在眼前拉长伸缩。 黑暗让凛凛在这一刻慌张极了。 她不仅是个旱鸭子,还有深海恐惧症。 年幼时她去海边玩,被大浪卷入海中,就差点溺亡,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入目便是刺眼的白,还有老爸哭的通红的双眼。 那次她昏迷了一天一夜。 可这次不一样,她在游戏中了,她身边……对了,她身边还有虞景。 她下意识去抓刚才还飘在水中的人,却摸了一个空。 但紧接着,似乎有一股大力,卷住了她的腰,疯狂地将她往水底扯去。 她张开嘴,一串气泡升腾,一大口海水被迫咽下。 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已经被那东西卷着跑,在水中飞速前进着,她被甩的头晕脑晃,四肢根本就没有着力点。 缺氧的反应袭来,她的心跳快的像要炸掉,模糊的视野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白影。 - 凛凛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她看到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随着一道流光飞过,都市变成了古香古色的都城,远处是水墨画般的山峦起伏,近处是红楼画舫在徐徐水波中摇晃,很快,这些景象又全都消失不见。 她再次回到了熟悉的纯白空间内,只不过,这空间内像不止有她一个人。 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正站在她面前。 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对他的气息很熟悉,是虞景。 她上前一步,那少年便退后一步。 她目光向下,看见他的白衣上染了大片的鲜血,甚至连他的脚下,都是血。 越来越多的血流向她,像湖水一样蔓延,很快将整个纯白空间都染成了猩红色。 他们就站在那片猩红色中,脚下的地面忽然消失,她的身体极速下坠,正在慌张中,她看见那个人朝她俯身而来。 她好像感受到了世间最柔软的东西。 - 不知过了多久,凛凛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在摇晃。 不,不是世界在摇晃,而是有人背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冰天雪地中。 凛凛身上没有力气,腰像断了一样疼,她的下巴搭在这人的肩膀上。 头顶上在飘着雪,冷极了。 这里的冰雪像是常年都不会融化,也没有人踏足,甚至连任何生物的影子都看不到,越往远处看,视力越模糊。 但是她能看清背着她的这个人。 耳朵形状很饱满,耳垂很白,脖颈因灌入冷风而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长发贴在她脸侧,她能看清他的侧脸。偶尔抬眸时,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总像是氤氲了朦胧的雾气。 是虞景。 她开口,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这……是哪?” 背着她的人脚步顿了一下。 虞景快速转过脸,凛凛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沾满了霜雪的睫毛。 他像是不敢置信般盯着她,静谧如雾的呼吸放的很缓。 “可能……是沧冥留下的幻境。” 他的声音也很哑,声线微微有些颤抖,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多久了?”凛凛又问。 “一天一夜了。”他说。 凛凛迷茫了一下。 “殿下……感觉如何?”虞景又问。 “不太好。” 凛凛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适应着这个环境,“头很晕,视野有限,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 虞景没说什么,只是步伐越发缓慢。 凛凛已经清醒很多了,但她身体动不了,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冻麻的。 她先去看了一眼系统,读档仍显示灰色,这说明,他们的确没有离开那个芥子空间。 但她知道,虞景的体力快要透支,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她四处看了看,指着山坡背风处对虞景道:“那边有个山洞,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虞景看了一眼,背着她慢慢在风雪中摸了过去。 - 山洞里很干燥,又因是背风处,难得的温暖。 这种温暖也仅仅是指没有风,因为这个世界的冷像是无处不在似的,冷的人心尖也跟着结冰。 凛凛摸出腰间仅剩的符箓,结出了一个能够遮挡风雪的结界。 没有了风雪,洞内似乎就暖和了很多。 两人的衣裳因为泡过水都带着潮气,在风雪中一路走过来都快冻成硬纸板。 将凛凛放在石台上坐下后,虞景就躺在地上再没起来。 地面很冰,凛凛怕他寒气入体,伸手去拉他让他坐起来。 少年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半阖着眼睫,眼睛看着她,似闭非闭。 薄薄的天光从洞口照进来,把他的侧脸勾勒。他鼻尖像在泛光,眉眼净美如初雪,又好似雪人一样,快要失去生气。 他的胸膛也没有起伏,洞外的雪,洞内不甚明亮的光线,把他衬得如雕塑。 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仿佛时间到了尽头,空气已经凝滞,而他已经死去。 凛凛吓了一跳,忙去探他的呼吸。 鼻尖下有难以察觉的温热气息。 她松了一口气。 虞景看着她,却突然笑出声来,笑的凛凛莫名其妙。 他很少会真心实意地笑,但这笑却是很真,他又盯着凛凛看了半晌,才真正地阖上眼睛。 海底那一幕再次在他脑海中袭来。 她还活着。 虞景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先是为了她相信他而感到喜悦,紧接着又玩了命一样去救她,甚至还怕她真的死去而渡了妖力给她…… 疯了。 真是疯了。 第84章 真是疯了 “先别睡。” 凛凛抓住了他的衣襟,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忍着身体的剧痛,强打起精神,双眼朦胧地看着她。 凛凛有问题问他,“我记得我好像落水了,之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我是怎么昏迷的?” “……落水后你就昏迷了。” 他似乎不打算多说。 看他仿佛又很累的样子,凛凛放弃了询问。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凛凛的脑子还是有点混沌,不知为何,这样无事可做的时候,她竟然不知该如何跟虞景相处了。 微弱的呼吸声回荡在不大的洞穴内,洞穴外风声呼啸,鬼哭狼嚎一般的可怕。 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模样,她憋下心里的疑问,转而探索起这里的环境来。 她起身出去,没有什么发现后又转了回来。 这个山洞后面还有一些空间,顶上有山体滑坡的痕迹,一些微弱的天光从缝隙中散落。 还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台,而且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凛凛将虞景往洞的深处转移。 她摸过这洞穴内的石头,又摸了摸外面的雪花,与幻境之外的没有任何分别,甚至比上一次虞景要杀她的地方还要逼真。 她只是没想到,沧冥居然用了叠阵,如同这种地方是有阵眼的,只是这里这么大,似乎都看不到天边,又该去哪里找阵眼? 凛凛有些失落,似问虞景又似自言自语,声音很低,“没想到沧冥这么狡猾,居然用了叠阵,我们还能出去吗?” “不出去也很好。” 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下,似乎说了这么一句话。 笑声带出来的哼气声有些暧昧,凛凛听在耳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接着他又道:“他们已经出去了,会在外面想办法救公主殿下的。” 凛凛点点头,如此一来,也不算什么失败。 用他们两人换来所有人的平安,也算公平。 虽然她和虞景深陷险境,但她和他还活着。 活着就总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总而言之,要先养精蓄锐,撑过这场暴风雪才能谈别的事情。 虞景的外衫在凛凛身上穿着,她用它紧紧地裹住身体。 虽然这座山洞已经隔绝了大部分冷意,但她的衣衫很单薄,凉气顺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腰传了过来,她的脚底冰凉,浑身冷的直发抖。 凛凛摸了摸随身的荷包,找到了火石。 但是,大雪中没有植物生长,地上甚至连个草沫子都找不到,即便她有火石,也不能生火取暖。 凛凛沉默着将火石丢进了荷包里,抱着自己的双臂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好想要毛茸茸的大被子包裹着她啊。 比如某人的大尾巴。 她下意识看了眼虞景,稍微往他身边挪了一下。 过一会儿,又看一眼,又挪了一下。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间涌入了鼻腔。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腰腹附近洇了一大片深红色的血迹。 只是这洞内光线太暗,那衣裳又被冻成了冰,无处不在的风又吹散了血腥气,她才没有察觉。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凛凛跪坐在他身边,拿开他一直护着腰腹的手臂。 虞景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之中。 他半睁着眼睛,睫毛簌簌颤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看看伤。” 凛凛解开了他的衣带,他没有反抗,又或许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任由她折腾。 血迹洇的很大一片,他的下裳几乎全都变成了红色,凛凛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揭开外衫,其次是内衣。 随着衣衫散开,露出少年人骨感分明的锁骨,他皮肤很白,却很有力量。 她也没想到,看似柔弱的他,脱衣后竟然像个成年男人。 可现在不是她色心大发的时候,他身下那么多的血,让凛凛想起她梦中所见。 “你的妖力不是可以治疗……” 话还未说完,掀开黏在伤口上的衣料,凛凛就知道为何他的妖力不能治疗他腰腹上的伤了。 是比他修为更高的大妖打伤的。 她揭开尚在流血的内衫时,那血还在跟不要钱一样流,让她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伤口。 由于条件有限,她随意清理了一下血迹,就开始帮他上药止血。 只是。 “伤口太多,又被血糊住了,我们只有一纸包药粉。”凛凛说。 在这种地方,药要省着点用,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我按哪,你哪疼就给哪上药。” 虞景听懂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小心地按了下一片沾满血迹的皮肤,问,“疼吗?” 她按的是他腰间的一块皮肤,很柔软,有弹性。 “嗯。” 他压抑着呼吸回答。 睫毛却随着用力按的动作轻颤。 腹部的肌肉也跟着收缩,渐渐收缩成壁垒分明的模样。 凛凛莫名觉得有些口干,喉头滑动了一下。 药粉洒落,开始收敛伤口。 这不是普通药粉,而是元夕用一种生活在不周山的金翅虫炒制后磨成的粉末,收敛生肌止血效果很好。 她冰凉的指尖在他腰间摸索着,又碰到了一片黏腻的粗糙肌理。 “这呢?” “嗯。“ 他的耳根也开始泛红。 大概是过分安静的环境令两人都放松了心神,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虞景依旧闭着眼,衣衫凌乱地躺在她面前,胸口起伏的弧度肉眼可见。 凛凛想,她大概不是一个合格的医者。 美貌的少年,半裸着身体,乖巧地躺在那里任你为所欲为,这种感觉无疑是令人上瘾。 虽然伤口流血很多,但金翅粉疗伤效果好,很快,血就止住了。 凛凛一处一处为他处理着伤口,一次次问他,疼吗? 他不厌其烦地回答:嗯。 疼。 还痒。 但是很舒服。 他脑海中冒出不合时宜的幻想。 幻想着她的唇,上次吻过了他的唇角,这次又吻上了他的腰腹。 疼痛和快感同时升起,到底谁会打败谁? 等药都干透后,虞景也睁开了眼睛。 少女跪坐在一旁,正在收拾他沾满了鲜血的衣物。 那纤细的手指,刚刚就落在他的腰间。 而现在,她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点了火,他透过垂落的睫毛望着她,内心再次燃起陌生的滚烫。 这种渴望般的悸动,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竟然还想要她继续。 真是疯了。 第85章 嘴硬的他 心里这般想着,她的手再次从他肌肤上离开时,虞景的手却不听使唤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凛凛一愣,“嗯?” 虞景很快松了手,眼尾漫上了薄红。 眼睛望向别处,睫毛慌张无措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声:“没……” 凛凛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怎么?” 手指慢慢在他肌肤上移动着,轻轻勾上他的裤腰。 “你想让我往下摸一摸吗?” 她的话像有魔力,少年的胸口开始急促起伏。 他眼中有挣扎,有羞耻,有更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凛凛目光下垂。 …… 作为一名母胎solo多年又纯洁无比的女大学生,凛凛是典型的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为零,她知道酱酱酿酿的所有姿势,却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可是…… 可是她还没有真正遇到过这种情况。 所有她看过的东西,都不如现在这般,看起来有点……尴尬。 山洞突然开始变热,燥热。 头顶的那抹天光让人眩晕。 她的心快速跳了起来,犹如杂乱无章的鼓点。 她抬眸,与虞景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在她收回目光前,他已经转眸看向了别处。 “不……不用了。” 他勉强支撑着,收缩着小腹,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好让两人都忽略这一瞬间的异样。 但凛凛还是看到了少年眼里波光粼粼的水光,那里有疑惑,有不解,还有痛苦和迷茫。 她想起了纪黎说过的话:他什么都不懂。 在那种环境下存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懂? “已经好了,不需要上药了。”他说。 少年的面容和声音,皆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清朗和柔软,他睫毛软软地耷着,雪白的面容精致,看起来很好欺负。 那样柔软不堪的模样,再衬着腰腹间的伤痕,真是脆弱又勾人。 凛凛不是个变态,可她控制不住心头的血气上涌。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他眼神迷离的模样,他埋首在她颈间吮血的模样,他握住她的脚踝为她疗伤的模样…… 她觉得她的可能是有些病态的基因在的。 她想惩罚他,为了攻略他让她吃了这么多苦头。 可再这样看下去,她可不能保证她会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她嗖地一下缩回手,一把拉过一旁的衣衫给他盖上。 “这里冷,还是赶紧穿好衣服,别感冒了。” 虞景“嗯”了一声,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同他的一样。 乱了。 …… 虞景的确不懂,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的触碰起了反应。 直到凛凛离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无意间释放了九尾狐的魅术。 他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银环,慢慢松了一口气。 银环还在。 看来,他对她的这种不正常的情愫,多半是由于饮过她的血的缘故。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在虞景强打精神准备对她道谢的时候,凛凛却道:“谢谢。” “殿下?这谢谢应该由我来说。” 虞景面上的红还未消退,眼尾的红像烟霞一般。 “不,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出来。” 凛凛看着他腰间的伤,道:“在水下的时候,我好像被袭击了,是你救了我。” 追赶而来的白影,水中腾起的红,还有那片柔软的唇…… 虞景的脸色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 “我未对殿下做什么,是殿下自己浮上去的。” 他不承认。 凛凛也不再说什么。 嘴硬可不是件好事。 “别喊殿下了。” 凛凛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眼睛落在洞口外面,看着洞外落雪纷纷。 “谁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你先休息一下,等醒来再告诉我,之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虞景慢慢闭上眼睛,“是,殿下。” “……” 凛凛不理他了。 虽然进入了洞穴的最深处,但凛凛还是觉得冷,她想用画符的方法生成一张炙火符,但失败了,不死心的她,又咬破了手指,想要结出召唤阵,召唤一只小麒麟兽出来,但也失败了。 她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为何虞景之前一直强撑,原来这里灵力稀薄,不能使用术法,但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如结界还是可以勉强撑起的。 虞景闭着眼睛靠在石壁上,似乎真的很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凛凛坐在他对面,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她就开始观察对面睡着的少年。 洞穴里太冷了,他薄唇微启,呼出来的热气很快结成雾,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凛凛的目光忍不住被他吸引了。 她还从未好好看过他昏迷时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看不到别的了,只能看见他红润的唇,和下唇底部的那颗小痣。 世间男子的唇色皆偏深一些,可虞景的不是,他的皮肤过于白了,就显得那唇色很干净,很润,不腻不淡刚刚好,看上去很软很软,仿佛轻舔或含住,就能化了一般。 特别是那颗红色的小痣,她在看见它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该亲哪里了。 她在水中受袭昏迷的时候,贴着她唇的柔软物体,是不是就是它? 凛凛立刻去查看两人的好感值。 在看见那通红的数字的第一秒,她的心跳静止了一瞬。 40点好感度。 在这个副本里,她竟然收获了十几点好感度。 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这40点好感度来之不易,是信任的证明。 更值得开心的事,虞景的自毁值已经降到了60%。 凛凛还是挺开心的,接下来他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去,这段时间她始终都会跟他在一起,如此难得的二人世界,不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可是…… 凛凛望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她这辈子唯一拿得起,放不下的就是筷子。 第86章 唯她可解 她如今是凡人,一日三餐,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她数了数,她已经快三天没吃过饭了,不想还好,一想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凛凛又看了会虞景,还是决定出去找吃的,顺便找找阵眼的所在,不然这好感度没刷上去,两个人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虞景睡的很沉,没有醒来的迹象,凛凛便将洞内的普通结界又加固了一层,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依旧很大,凛凛裹紧身上的长衫,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 连绵起伏的山峰,重重叠叠连接在一起,像一条即将腾飞的巨龙。 雪山巍峨,巨岩耸立。 天地寂静,唯闻风雪。 这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和黑色的岩石,看起来不像有阵眼的样子。 凛凛久久盯着这片山脉,只觉得隐约有些眼熟。 可寒冷的环境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被风吹得再次蹲下身体往自己手中哈着气取暖。 为了防止找不到回来的路,凛凛特意沿路在石壁上摆了石头做记号。 这里比凛凛想象中要稍微好点,往山下走,她渐渐能看到植被,虽然是干枯的,但至少证明这个幻境是有生命的。 有生命就能找到吃的,哪怕是山鸡野果。 可是大雪茫茫,这种东西出现的概率太小了。 狂风吹来,雪雾与空中弥漫的雾气混合在一起,雪粒子直往人脸上扑。 太冷了。 凛凛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可是再冷,她也要先找到吃的,她不能让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街边的火锅、烧烤、麻辣烫。” 凛凛为自己加油打气,“凛凛,冲啊!” 凛凛不敢走远,她只是在洞口附近的山间转悠。 她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崖边,发现了一个草窝。 草窝是空的,但是,雪地上却散落着三颗蛋。 洁白的壳,快要被冰雪掩埋。 看到这蛋的一瞬间,凛凛忍不住扯开冻僵的嘴角笑起来,她的手指刚摸到蛋壳上,就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头上。 凛凛下意识一抬头。 对上了一只巨大的白猫……哦不,白鸟。 白鸟生着小小的喙,眼睛却如铜铃般大小,囧囧有神的模样很像猫头鹰。 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那鸟盯着她将脑袋转了360°。 凛凛:“我……” 一个“我”字刚蹦出来,那大白鸟就抬起了屁股,露出两条修长的腿,露腿就算了,关键它还—— 没、穿、毛、裤。 凛凛的舌头打结了,她觉得可能是冷的,但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大白鸟实在生得太搞笑了。 哈哈哈哈—— 笑声忍不住爆发。 凛凛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取笑的大鸟好似全然不在意她的笑。 它咂摸了一下嘴巴,甩了甩脑袋,说了一句:“哪来的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凛凛:…… 你才别致。 你全家都别致。 “是入侵者吧?” 一个手持弯弓的少年从巨石后面走出来,他散着黑发,微卷的发丝落在脸颊,随风荡漾。 他的脸包裹在毛茸茸的围脖里,看起来十分温暖。 凛凛正想解释自己不是,就看见少年的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黑耳朵动了动。 “……” 他冷冷地看向凛凛,高声对那鸟吩咐:“把她带走,交给大祭司。” - 虞景一个人躺在山洞里,发起了烧。 这里寒冷,他却好热。 身体像被泡在冷水中,一股一股的冷意袭来,似乎也扑不灭他身体里的火。 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眼神炙热,像要吞噬他。 转眸,他看见同样在水中的少女。 她正看着他。 她生的纤细,肌肤白的像雪,在月光下泛着奶白色的光泽。 她的发丝湿透了,随意地黏在颈边。 她穿着那件他曾见过的肚兜,鲜红色的带子,被水洇湿后紧紧贴在她雪色的肌肤上。 春光明显,被水勾勒,只隔着一层布。 他好像见过的,白的像雪,线条流畅的像玉器。 他的手藏在水中,不自觉地比划着她的形状,一只手好像能够握过来。 他想,如果握住的话,那该是什么感觉? 很快,画面转换了,他已经不在冰冷的水池中了,他看见自己躺在烈火中。 身畔是捧着一纸包药的姬千凛。 她低垂着眉眼看他,垂落的乌发被她拢向耳后,尖尖的下颌上红润的唇看起来很软。 少女的手指,干净的像玉石,带着隐约的力道,划过他的锁骨。 她问:“你想把药涂在哪里?” 她指尖轻点,声音柔的像水,“是这儿?还是这儿?” 他不答,皮肉却翻涌出动人的情潮,肉眼可见地变红。 少女轻轻笑了一声。 她俯首下来,眉眼都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她在做什么? 但他听见自己喉咙中发出轻哼,像是烟雾一般缠绕,升腾,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这是幻想吧,他想。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做这种事? 她怎么可能会吻他? 吻一个疯子,吻一个贱奴。 他有点怕。 还有点疼。 可是她还在继续。 她的目光在他腰腹上游弋,最后用小指勾住他的裤腰。 “你想让我往下吗?” 他看她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勾起,诱惑的像听话的猫儿一样。 渴望从灵魂深处升起,密密麻麻。 他知道不该,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她好像消失了。 他明明没有喝醉,却在这一刻醉了酒,仿佛陷入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梦境之中。 他想起第一次被人灌醉的时候,头很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看见无数人的脸,混在流光溢彩的花灯中。 他们在狞笑。 他们把手放在了他脸上,摸他的脖颈,揉他的嘴唇。 他们在脱他的衣服。 之后呢…… 他好像第一次使用了九尾狐的力量操纵了傀儡丝,将他们全都切成了碎块。 他还以为自己不敢下手,可真的下手之后,他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那个宴会上,流了好多好多血。 而在那一瞬间,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冲了出来。 虞景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微弱的光线,灰扑扑的岩石。 眼前没有姬千凛,没有那片水泽,也没有那片火焰,更没有那些死去的权贵。 他仍在这个山洞里,这里只有他自己,外面的风雪呼啸而过,他在洞里却感觉不到冷。 甚至还出了汗。 脖颈里汗津津的,连手心也是,腻得令人发慌,像那次杀人。 身体里的血液逐渐在冷却,暴躁的妖力似乎被缓解了。 伴随着酣畅淋漓的虚脱感而来的是难以形容的空虚感。 与此同时,嗅觉敏锐的他,闻到了一股极为陌生,又令人难以启齿的气息。 察觉到那是什么后,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他忘了认识姬千凛以来最担心的一件事。 他饮了她的血,那令万千妖魔难以抵挡的诱惑与欲念,从此就种在了他的血脉中。 身如熔炉,唯她可解。 第87章 狐妖少年 雪山之上,凛凛与那持弓少年对峙。 暴风雪越来越大,头顶的铅云像山一样压下来,山顶的低气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从海底死里逃生,虞景还在山洞里等她,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可看这架势,这一鸟一人……哦不,是两只妖已经把她当成了入侵者。 这少年的修为似乎比这鸟要高一些,头顶有黑耳,也不知是狼还是狐狸。 如果是狐狸的话,不知能不能让虞景攀个亲戚。 凛凛戒备地看着二妖,问:“你们是何人?” 一阵沉默蔓延。 片刻后,那白鸟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开心地说:“阿冉,她说我是人耶。” “……闭嘴。” 被叫做阿冉的少年低声呵斥,“她在问我。” 凛凛:“……” 只是随便问问好吗?! 你们明明就是妖,为何要那么在意自己是不是人?!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少年挺了挺胸脯,甩了一下额角的卷发,抖了抖头上的黑色毛耳,颇为骄傲地说:“我乃囚灵渊守山人星冉。” 白鸟拍拍翅膀站立:“我乃星冉大人的言灵兽咕咕。” 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 “为了看守作恶多端的罪魂,维护人妖两界和平,我们奉国主之命驻守此处,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囚灵渊,破坏结界!” 凛凛:“……” 确定她不是在看神奇宝贝吗? 但她有点疑惑:“囚灵渊?” 怎么突然出现了新地图? 难道她不是在幻境里面? 凛凛立刻进入系统空间,意外地发现存档按钮已经被激活了。 她上一次的存档是在地下城的入口前,凛凛想也没想就把上次的存档覆盖掉了,立刻在现在存了个档。 太好了。 有了存档,她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存档功能的激活,是否代表着她已经离开了幻境? 还有这个叫星冉的少年刚才说的,结界被破坏,是否就是她出来的关键? 于是她道:“我是……” 凛凛停顿了一下。 在未搞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之前,她不能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于是,她又改口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迷了路,你知道那边有海吧?我就是被海水冲过来的。” “被海水冲过来的?” 星冉再次与胖鸟咕咕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少女说的一脸轻松,可她怕是不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海,是连接着囚灵渊的无妄之海。 无妄之海的海底全是枯骨,还有凶猛的海蛇和海怪,别说是凡人了,便是身为妖族的他们,都不能在那海中待上一个时辰。 “你不会是在逗我们玩吧?你怎么可能从无妄之海游过来!” 少年一脸不信。 凛凛一脸真诚:“我说的是真的。” 胖鸟咕咕扬起翅膀,飞到星冉肩膀上站定,道:“可你是人族,还是个凡人!” 凛凛不服:“人族怎么了?凡人又怎么了?” “人族……” 星冉咬着唇,斟酌着语言。 他们是妖族,最怕的就是人族的捉妖师,没有灵力的凡人就算了,就怕有些捉妖师用符箓伪装成凡人的模样来捉他们。 其实,他和他的言灵兽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能够出现在这里的生物,除了囚灵渊的怪物。 只不过,今日的确是个意外。 结界不明原因破碎,他尚未来得及回村子报信,就遇到了她。 她若不是凡人,总不能是深渊中的魔兽吧? 可眼前的少女,生的古灵精怪,虽然脸上有灰尘,衣裳也很单薄,但她的眼睛一看向他,不知为何,他就有些不会说话了。 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不是坏人。 胖鸟哼了一声,接过星冉的话。 “凡人弱小又贪婪,还心思狡诈,我们村子可不欢迎你。” “村子?这附近还有村子?” 凛凛睁大眼睛,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有村子就证明有住的地方和食物,她和虞景这回有救了。 “昂。” 提起自己的村子,小少年又骄傲起来,他干脆盘腿坐在石头上,拉着凛凛吹起了牛。 “我们村子可漂亮了,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那山是灵山,那花草都是天界的才有的,还有酒馆和肉铺,村口的红姨烤鹿肉是一绝,巷子里的酒香飘的整个山谷都能闻到,哎对了,你吃过鲜花饼吗……” 凛凛一边听一边发出诸如“哇”“是吗”“那可真是太棒了”“好羡慕”这种捧场金句。 小少年被她捧的心花怒放,漆黑的眼睛里像有光,一闪一闪的,骄傲地抖了抖耳朵:“那当然,我可是两年没回去了,我好想我娘啊。” 凛凛忍住她想伸手挼那毛耳朵的冲动,抓住时机道:“那,这么漂亮的村子能不能让我去参观一下?” “不行!” 拒绝的干脆利落。 “小哥哥。” 凛凛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轻轻拉住星冉衣袖的一角—— “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就收留一下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啊?” 星冉傻乎乎地看着她,挠了挠后脑勺,“你已经这么久没吃饭了啊,那就跟我们……” 胖鸟立刻阻止,“不行,阿冉,我们村子有规定,是不能让人族进入的,何况她来历不明。” 胖鸟表现的很坚定,星冉也只好退一步,“不如这样好了,我带你下山……” “带她下山也不行,你忘了嘎嘎嘎……” 胖鸟话还未说完,身体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勾走了,直接在两人面前消失了,风雪中还传来它惊恐的尖叫声。 “阿冉,救命——” 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咕咕!” 星冉神色大变,抽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嗖嗖嗖,三支箭同时射向胖鸟消失的方向。 然而,风雪中再也没有了回音。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阵晃动,星冉屏息凝神倾听了片刻,似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凛凛,“快躲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巨大的三头蛇从两人身后滚滚的雪雾之中现身,一口咬住了星冉的肩头,迅如疾风般退了回去。 雪雾中传来少年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啊——” 凛凛立刻跟上去,看到了她不敢置信的一幕。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单纯少年,此刻被那条巨大的三头蛇叼在了口中,尖利的牙齿瞬间咬断了他的手臂,鲜血洒了满地,断臂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 少年已经化出他的本相,是一条浑身漆黑的狐狸,他死死撑开那个蛇头口中的毒牙,却被另一个蛇头咬住了双腿。 下一刻,那空闲的蛇头也发现了她,朝她攻了过来。 第88章 她又骗他 见此情景,凛凛怎会不出手。 她当即以血为咒,脚下结出繁复法阵,法阵变幻,她一字一句:“天地灵魔,听我号令,现!” 一条浑身漆黑的蛟龙立刻从法阵中腾空而起,迅速与三头蛇缠斗在了一起。 由于黑蛟龙太过凶猛,三头蛇只得放弃了刚到嘴的食物。 凛凛立刻上前将跌落在雪地中浑身流血的少年拖到了一旁。 “帮我带信……” 他满脸是血,原本俊俏的眉眼逐渐失去生机,眼神涣散地看向凛凛,字不成句道:“去、去出云村,告诉我娘,我过年……就不回、回家了,我家在桃花——” 他话还未说完,头就歪了下去。 凛凛紧紧地抿住了唇。 如果不是他推了她一把,此刻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她不能让这个救了她的孩子死去! [读档成功] 再次启用读档功能,凛凛又回到了与星冉和胖鸟对峙的时候。 少年看着她,眼中戒备,凛凛却立刻开始双手结阵,引来四周灵力助她结成阵法。 “哎?你这是做……”星冉一愣。 淡青色的空白阵法逐渐成型,胖鸟也睁大了它猫一样的眼睛。 “她、她她她——” 胖鸟看到这些熟悉的符文,当即像炸了毛一样胡乱扑扇着翅膀:“嘎嘎嘎!阿冉,快,快跑,她是捉妖师!” “你、你竟然是捉妖师!” 星冉猛地退后,抽出了背后的弓箭,搭箭在弦。 他恶狠狠地呲牙,像头凶恶的小狼:“快从实招来,你来这干什么?” 凛凛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当即空中写符,赤色符文流转,结出了一个绵延数十米的防护结界。 察觉到隐约袭来的暴戾之气,凛凛冲他喊:“别废话,赶紧到结界里来!” “你什么意思?” 胖鸟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唧唧喳喳大叫:“哪有妖傻到自投罗网!” “不是罗网,是防护结界!” 凛凛来不及同他们解释,趁着他们还在愣神的功夫,抓起一人一鸟,就丢进了结界里。 “喂喂喂!” 星冉拍打着结界,“你要干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远处的风雪之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影子。 那个影子,生着三个头,沉默地立在那里,看着格外渗人。 “那是……上次袭击村子的三头海蛇!” 星冉立即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与此同时,他觉得眼前这画面似乎有些熟悉。 好似昨夜梦到过…… 结果是什么呢? 他记得,他好像是死了。 星冉的目光落在那衣衫单薄的少女身上,只见她咬破手指,飞快地在空中写下了一道晦涩难懂的文字,紧接着,那些文字仿佛有生命一般飘进了她的体内。 她脚下的雪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巨大法阵。 法阵变幻,一条浑身漆黑的巨龙从法阵之中探出头来。 它威风凛凛,龙角粗壮的像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身上的鳞片如同坚硬的甲片,两条长须几乎要垂落到地上,鼻孔喷出的火焰,快要将这座雪山融化。 星冉睁大了眼睛。 这是……远古凶兽,烛龙。 那少女仰着头,似乎对它说了句什么。 那黑龙点点头。 天地骤然变色,头顶阴云顿时如漩涡般飞转,暴风雪瞬间像爆炸了一般肆虐。 结界中的星冉和胖鸟也受到了波及,只觉得身体和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给拧紧了。 那藏在风雪中的三头蛇见状,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像是不怕死一样伸头出来看了一眼。 然而,它一个脑袋刚露出来,就被烛龙一口咬掉了。 剩余的两个头吓的拖着巨大的身体拔腿就跑。 受烛龙气息加成影响,凛凛的身法与灵力也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她抬眸朝那三头蛇,哦不,两头蛇逃窜的地方看过去,不过一眨眼,就出现在它们对面。 “想跑?没门!” 少女抬手,双手写符,风生火起,巨大的火焰凤凰长鸣一声,立刻出现在两头蛇面前。 星冉和胖鸟同时陷入了沉默。 怎么办?这么厉害的捉妖师,他们即便想抓,好像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这是栖息在囚灵渊中的魔物,打败魔物,守护囚灵渊,是他们守山人的职责。 于是,一妖一鸟对视了一眼,拿起弓箭就冲了上去。 - 风雪终于停了下来。 残月无声地出现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山顶静了下来,像被按了暂停键,天地之间竟连一丝风都没有。 烛龙已经回到阵法中,变幻成无数光点消失。 不过几息之间就结束的战斗,却令星冉和胖鸟佩服的五体投地。 凛凛转头看向他:“你没事吧?” 星冉看着这个强大的捉妖师,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绯色。 他有些别扭地说道:“我、我没事,但是……谢谢你啊,帮我守护了村子。” 凛凛随意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没事就好了。” 说罢,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星冉很奇怪。 为什么她的表情一下子放轻松了,就好像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 救了自己,会是她的心愿吗?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再一抬眼时,星冉看到少女孤身离开。 “哎,你去哪里?” 凛凛转头,一脸落寞,“我啊,无处可去,去前面找个山洞落脚。” “无处可去?山洞落脚?” 胖鸟拍拍翅膀飞起来,胖爪子踩在星冉头顶上,伸头在他耳边聒噪:“阿冉!你听到了没!你不能让我们的恩人去住山洞啊!” “咕咕你给我松开、松开!” 星冉一边扯开胖鸟的爪子,一边咬牙,“不如去我家,跟我回村子吧,我家很宽敞的,我爹娘都很好,村民也很好,大家知道你打败了三头海蛇,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胖鸟也大声道:“对啊对啊,我们出云村很美呢,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们村里住吧。” 凛凛惊喜地看向他:“可以吗?” “可、可以。” “那么,我可以带一个人吗?” “人?” 黑发少年露出一口大白牙,卷曲的黑发在他脸侧一弹一弹的。 “行,你是好人,你的朋友一定也是好人。” 他挠挠头,“可是,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凛凛回答:“千凛。” “千凛?是凛冬的凛吗?你的名字真好听。” 星冉跟过来,歪着头,头顶狐耳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 “我父亲说,凛冬到来之时,夜空会变得非常漂亮,我的名字里有个星,跟千凛姐姐你很配呢!” 凛凛嘴角抽搐了一下:“……姐姐?” “我今年十七,母亲说我过完新年就成年了呢!” 说罢,他羞涩地垂眸:“我……我还没有过心仪之人。” 胖鸟歪着头在星冉耳边嘀咕:“我看阿冉你是想讨人家姑娘做老婆了吧?” 凛凛:“……” 星冉扬唇一笑,没有回答,却解开了披风,递给凛凛。 “这里太冷了,先穿上这个吧。” 此时的凛凛没有注意到,那山谷的入口处,有人披着皎洁的清辉站在那里。 虞景雪衣银发,身后招展的狐尾遮天蔽日,映着身后的雪山,像融化在这静谧的夜色里。 他浑身冷意迸发,一双紫红色的狐眼格外妖异鬼魅。 果然…… 她又骗他。 不过一转眼,她就开始勾搭别的狐狸精! 第89章 凛凛,我找了你好久 柔软的灰色披风披在肩膀上,暖意瞬间袭来,凛凛好奇地摸了摸这披风上的毛,只觉触手柔软,便问:“这是……” 星冉回答:“这是狐狸毛。” 凛凛一听,当即就要脱下来。 星冉连忙阻止:“别别,千凛姐姐你别介意,这是我在村里的集市买的,新的,并、并不是我自己的……” 他原本想说这并不是自己的毛,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披风的确是临走前娘给他新买的,他还是今天要回去了才舍得拿出来穿的。 “莽荒地寒冷,等、等回了村子,你也可以买一个,很……很保暖的,只是这里离村子还远,我我我……我怕你冷。” 少年早已红了耳朵,一番话说出来竟有些磕磕跘跘的,他无声地搓着手,才发觉连手心都被汗湿了。 凛凛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买来的,那就可以披的心安理得了。 “多谢。等回去了,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星冉连连摆手,“不、不客气,我家里还有。” 凛凛伸出冻僵的手指系着披风带子,心里想着虞景。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出来这么久,他一定已经醒了,要是看不到她,也不知他会不会担心。 虽然两个人已经有40点好感度了,但,两个人各自守着各自的秘密,从未交过心,这样的感情,无疑是不稳定的。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去呢? 因着星冉要收拾散落了满地的行李,凛凛便站在一旁等着他。 她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想要知道这莽荒地出云村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搜遍了所有的记忆都没有。 她想,既然是狐族,难不成跟青丘国有关? 虞景身上的九尾狐妖丹就来自青丘,青丘之狐,以九尾最尊贵,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那只九尾狐失去了妖丹? 凛凛如此想着,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星冉的发间。 星冉即便化作人形,也保留了狐族的耳朵,此去出云村,岂不是能看见满村的狐耳少年狐耳少女? 不知为何,光是想一想,凛凛就有些激动了。 星冉低头收拾好背上的箭篓,将行李都背到了背上,胖鸟咕咕拍拍翅膀站在了他的肩膀上,对他咬耳朵。 “阿冉,她一直盯着你的耳朵瞧。” 星冉一抬头,果然看见少女在盯着他的脑袋发呆。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少女的视线随即荡漾了一下。 星冉一愣,忽然想起娘说过的话——人类最喜欢狐族的耳朵和尾巴,若是有人摸了他的耳朵和尾巴,就代表着那是他最亲密的伴侣。 她……是想要摸自己的耳朵吗? 他忽然有些害羞起来,同时,一股名叫勇气的东西席卷了他。 他笑弯了双眼,问:“千凛姐姐在看什么?” 凛凛回神,目光回落在星冉脸上。 好一个俊俏少年。 据说,狐族在化形之前,都会想好自己要化成什么模样的人类,而且,一旦化形成功就不能再更改容貌。 与其他狐媚子不同,星冉是个非常俊俏的少年。 他的俊俏同虞景的也不同,他身上有着属于少年人的热情奔放,潇洒无羁。 而虞景是秀丽的,阴郁的,一双桃花眼总是心事重重,不笑的时候清高孤傲如天边的流云,抓不住也摸不着;笑起来时,又像是勾人堕落的妖精,让你恨不得把他锁在床上肆意蹂躏、夜夜春宵。 一对比,凛凛便觉得星冉的长相有些寡淡,还是虞景那样的更对她的胃口,最能勾出她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你们狐族平日里都是要将耳朵露出来的吗?” “是啊。” 星冉故意抖了抖毛茸茸的狐耳,“我觉得露出耳朵来很威风呢!” 他听说,世间的女子都喜欢强大的男人,虽然他现在还小,但以后也会变得很强大。 凛凛点点头,笑眯眯地说:“的确很威风,也很可爱。” 被夸可爱,星冉立刻红了脸。 胖鸟咕咕也忍不住兴奋,再次凑到星冉耳边,用鸟语说着:“阿冉,她夸你可爱耶,快快快,让她摸摸你的耳朵!” 星冉的心一跳。 对,让她摸摸自己的耳朵,万一她喜欢呢? “千凛姐姐,你、你要摸摸它吗?” 话音刚落,星冉就听见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动静,以及弥漫整个冰谷的强大气息。 他的表情微滞。 兽类的警觉使他立刻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他抬眼看过去,与那个站在阴影中的沐雪少年四目相对。 那少年目光冷然,肤色雪白,容貌生的极盛。瞧着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颀长,一身美人骨似上天杰作,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竟然是个凡人男子? 那么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那是……” 他犹疑着,不敢确认。 星冉的异常使得凛凛立刻回头去看。 对比着星冉满脸的震惊,她的反应倒显得有些平淡了,“虞景?” “嗯。” 站在阴影中的少年平静地应了,精致的眉眼,含笑的唇,乖巧的语气,让凛凛觉得他有些陌生。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明亮的雪光逐渐爬上他的衣角,他站在皓月清辉之下,整个人如漱冰濯雪一般冷艳。 可他笑着笑着,修长的眉就微微蹙了起来。 接着,他捧着心口弯下了腰。 凛凛惦记着他身上因救自己而负的伤,立刻小跑过去,扶住了他。 “怎么样?你好点了吗?我正准备回去找——” 凛凛的话还未说完,虞景的身体朝她倒过来,脑袋好巧不巧地就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像极了投怀送抱。 凛凛:“?” 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耳侧,隔着冰冷的空气也依旧能感受到。 还有他身上的血腥气,撩人的体香,那淡淡的杜若香气,全都跟疯了一样往她鼻腔里钻。 她的腰被手臂似轻似重的力道锁住了,他的力量毫不犹豫地将她拉近他。她被迫紧贴在他身畔,近距离承受着那股气息的侵犯。 他侧起脸,睫毛轻眨,呼吸凑近,在距离她的唇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时乍然停止。 凛凛瞬间就不敢动了。 少年冰冷的手钻进披风里,虎口掐着她的腰。 隔着衣服,微微发麻的冷意传到她的心头,从她腰间瞬时麻到手指。 “凛凛。” 他低声唤她。 他的呼吸绵长,潮热,漫过她脖颈的每一个毛孔。 “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 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又莫名缱绻,更多的,则是乖巧,以及那一份让人心疼的脆弱。 他居然叫她……凛凛,还说自己找了她好久。 被如此好听的声音这般依恋地唤着,凛凛如坠云雾幻境一般脑子早已停止运转,她尝试着稍稍侧了一下头,就看见他的侧脸—— 少年的皮肤又白又薄,透出一层浅浅的粉红。 第90章 我们是夫妻 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星冉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他刚刚一见钟情的女子竟然与别的男子抱在了一起。 那个男子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来历,但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虽然他也没什么见识,但他们狐族精通魅术,不仅能看皮相,还能看骨相,这小公子生得一副美人骨,不仅男生女相,而且神光潋滟,便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他的脸都不禁有些失神。 “完了,阿冉,咕咕要背叛你了,咕咕竟然觉得这小公子比你长的好看。” 胖鸟一脸愧疚地在他耳边嘀咕。 星冉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弓箭,心中无限失落,再抬眸时,已是一脸笑意。 “千凛姐姐,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位小公子,是你什么人呀?.” 此时他还未近前虞景与凛凛身前来,却使用了妖族的千里传音。 虞景虚弱地靠在少女身上,慢慢地勾了一下唇。 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但他没有立即说什么。 他盯着那头顶生着黑色狐耳的少年,像一只警觉的猫科动物,蛰伏在黑暗中。 凛凛正要回答,“这就是我方才跟你说过的人——” 话还未说完,凛凛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 她没有傻到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垂眸,目光惊讶地看他,不明白虞景这是要玩哪一出。 “他问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他弯了唇,低声:“你告诉他,你就说……” 虞景顿了顿,垂下的睫毛纤长,脸上的表情无比乖巧。 “你就说……我们两个是夫妻。” 少年的声音像雾,一丝不漏地钻进了凛凛的耳朵里。 她没有听错吧? 虞景说的是夫妻? 凛凛:“夫妻???是我想的那种?丈夫的夫,妻子的妻?” 虞景慢慢红了耳朵,收紧了掐住她腰肢的手,“对,就是你想的那种。” 凛凛当场愣住。 太可怕了。 虞景这是崩人设了吗?竟然想与她做夫妻? 虞景见她表情怪异,以为她是不愿意,当即有些生气,掐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威胁道:“你不是一直都说你爱我要保护我吗?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凛凛:“……” 好家伙,若不是好感值没有波动,她真要信了他的鬼话。 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夫妻哪有我们两个这般……” 虞景咬牙,“那小子想骗你摸他耳朵与他结契。” 凛凛挑眉:“摸摸耳朵就会结契吗?” 太离谱了吧? 这个离谱程度不亚于亲亲嘴就会怀孕。 “不会。” 他脸颊微红,眸光乖巧,吐出的声音细如雪雾,“但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我就……” 他抿了下嫣红的唇,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我就都听你的。” 他甚至强调了一下,“其实我的耳朵,也很软……” 于是,在星冉走到两人跟前时,凛凛鬼使神差地说:“我们是夫妻,他是我的丈夫,他叫虞景。” 星冉一怔,眼中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下去。 - 走在前往出云村的路上时,凛凛还在犯着迷糊。 猎物突然将猎手拿捏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刻,她乘的是一辆破旧的驴车。 赶车人是星冉,拉车的是一头驴。 星冉垂头丧气地驾车,连同那白鸟咕咕也像失去了精气神,耷拉着脑袋趴在他肩膀上。 他们下了雪山后,凛凛果然见到了其他人,山脚下有个茶棚,可以租车,茶棚老板是个牛妖。 牛妖半夜被吵醒,也没有生气。星冉与他很熟,一迭声地叫着大叔,背着行李租了这辆驴车,朝出云村赶。 驴车破旧,但能遮风挡雪。车外还飘着零星小雪,映着凄美的月光,漂亮极了。 特别是此处名唤莽荒地,入目皆是雪原,原上乱石遍地,枯草丛生,偶遇悬崖峭壁,却也有惊无险,一路行来,美景放眼皆收,竟如边塞一般壮美。 凛凛心情极好,如果没有那个靠在她肩头装昏迷的虞景的话。 “都到了车上了你还装?”凛凛低声道。 虞景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一声。 紧接着,凛凛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按住了,背部靠在了车壁上,他脑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 “做戏要做全套。”他低声回。 凛凛:“……” 我踏马都无语了。 也不知道谁先前跟个贞洁烈妇一般碰一下都恨不得拿刀捅人,如今倒好,铆足了劲地往她怀里钻。 虞景压抑了一天,乍见凛凛也的确有点失控。 他在洞里时就将衣服上的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刚走到雪原上,就察觉自己又回到了洞内,这时他便知道,她又操纵时间倒流了。 然而,当他察觉到雪山的禁制破碎,魔兽出没时,他就毫不犹豫地取下银环,释放了九尾狐的妖力。 可没想到,他到达那片雪谷时,战斗已经结束,他看见她身边有了别的狐狸,那狐狸还想哄骗她去触碰自己的耳朵。 受妖丹浸染多年的虞景岂能不知那意味着什么?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察觉到自己因她而做了春.梦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与她断了这种联系。 他不太喜欢受人控制的感觉,就像沧冥意外种在他体内的血色优昙。 那是一种蛊,可以让他对对方绝对服从的蛊,也是用来操控奴隶的东西,但这种蛊,要用血来浇灌。 她是纯净之体,他饮过了她的血,与她缔结了联系,便不会再受母蛊操纵。 只是,福兮祸所伏,他也因此对她产生了莫名奇妙的欲望。 虞景闭着眼睛想,只要除掉子蛊,他就能戒断这种欲望。 只是在解除两个人的联系之前,她不能与任何人结契。 第91章 莽荒地少主 不知过了多久,凛凛在摇晃的驴车上睁开了眼睛。 帘子的缝隙中透出微微明亮的天光,凛凛心中一动,伸手挑开车帘。 只见冬雪初霁,苍茫大地上一片银装素裹。冬日暖阳慵懒地穿过稀疏的树影,在雪地上投下晶莹灿烂的光影。 不远处,正是一处山谷的入口,驶入山谷的一瞬间,凛凛就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 这是妖力形成的结界,看来,这山谷中居住的果然是妖族。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靠在车壁上睡着的虞景也睁开了眼睛。 他转过头,看着这片被结界笼罩的山谷,眉眼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帘子被掀开了一条小缝,一双乌黑的眼睛望进来,“千凛姐姐,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星冉无视虞景的存在,朝凛凛笑了一下,像个真正的大男孩那样,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方才好好想了一下,千凛姐姐既守护了他们的村子,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该妄想这么多,她已经救了他们,怎么还能行那种不义之事,妄图勾她做自己的妻子呢? 那三头蛇和一些其他的魔物经常出来骚扰附近的狐族,这些年来也弄得大家苦不堪言,如今三头蛇已死,大祭司他们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带着族人们庆贺个三天三夜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那枚魔珠,只希望大祭司和长老们看了魔珠,会收留她在这里住下。 至于她的丈夫,若是待她好就罢了,若是待她不好,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 打定了主意,星冉的心情竟是又好了几分。 谁知,到了山谷外,胖鸟咕咕竟是眼尖地发现这附近不仅多了许多禁制,还增加了看守的族人。 到了近前,谷外的看守认出了星冉和胖鸟,纷纷朝他们打招呼。 “哟,阿冉和胖鸟回来了?” “阿冉,回来过年呀?你爹娘前两日还跟我念叨你呢。” 星冉再见到族人非常高兴,黑色的眸弯起,笑得开怀:“嗯,大伙都挺好啊,想你们啦。” 几人笑起来,纷纷走上前来围着他,直到从谷内走出一个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的狐族男子,那男子看见星冉,唇角噙了一丝笑意。 “阿冉。” 星冉惊喜转头,“少主,您怎么来了?” “牛叔传了信给我,估摸着你快要到了,我左右无事,便出来接你。” 莽荒地少主云奉川是一只极为稀有的红狐。 他生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发间藏着红色的狐耳,眉眼清俊又不失锐气,是一只成年狐了。 他脚步沉稳地走过来,一把抱住星冉,松开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胖鸟咕咕落在他伸出的手指上。 他道:“这两年在山上过的怎么样?咕咕也好像长大不少。” 星冉笑着回答了他,两人一鸟叙了会儿旧,才问起这禁制之事。 “囚灵渊异动,世间恐有灾祸降临,不仅是这里,这方圆五里以内皆有禁制,我昨日已经传信给其他兄弟叫他们早些回来了,搞不好,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啊?要打仗了吗?”星冉问。 奉川挑起长眉:“怎么?怕了?” “我才不怕呢!” 星冉想了想,还是说起在山上击败了三头蛇的事。 奉川惊讶地看向他,低声问:“此话当真?” 星冉掏出怀中的漆黑魔珠给奉川看了一眼,奉川当即深信不疑。 “别耽误了,快去面见大祭司吧,大祭司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岂不要高兴的大摆三天宴席?” 星冉取得如此成就,奉川也跟着开心。 星冉抓抓头顶上的毛耳朵,不好意思道:“击败三头蛇的不是我,是里面的这位千凛姑娘。” 奉川一愣,抬手拉开帘子,正对上车内少女看过来的目光。 “嗨。”少女朝他摆摆手。 他微微一愣神,只觉得那双眼睛清澈美丽,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大概由于与她对视的时间过长,少女身旁的男子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了,他懒洋洋地坐直了身体,挡在两人视线中间,一双如狐般妖异的眸子危险地盯着他。 他这才察觉到,这少女身边的男子,竟然生得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出色。 他也算出身青丘皇室,血脉高贵,更是这莽荒地第一美男子,可这个少年不过一个抬眼的动作,就让他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交流着。 云奉川是大祭司的独子,也是这莽荒地的少主,比起寻常狐族,还是有些特殊的天赋在他身上的,他很快就看出来这一男一女身上的特别之处。 少女周身有淡淡的焚香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掩盖了自身真实的气味,而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 尽管那漂亮少年身上的妖气很淡很淡,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这股气息并不陌生,反而还有些熟悉。 这是捉妖师和…… 妖族? 他没有说什么,很快就放下了帘子,将星冉拉到一旁,警告般对星冉说:“你小子不要命了?竟然把捉妖师带到这里来!你难道忘了那些背信弃义之人带给我族的教训吗?” 星冉毕竟还只是个毛头小子,闻言立即紧张起来:“我、我……我只是……” 云奉川一眼就看穿了他。 “你喜欢那位姑娘?” 星冉耳朵一红,立刻垂下头去,咬着牙,“她已经……已经有丈夫了。” 有丈夫? 云奉川回忆着刚才见到的那少年。 见星冉如此,云奉川岂不明白他的心思? 星冉十五岁就上了囚灵渊做守山人,两年都没回来,想必在那山上,冰天雪地的,更是连姑娘都没见过,如今他即将成年,乍然见到一个强大又貌美的捉妖师,岂有不倾慕之理。 只是,再如何倾慕,也不能觊觎有夫之妇吧? 何况对方还是捉妖师。 人与妖结合,是要遭天谴的。 星冉想起他对凛凛夸下的海口,就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少主,实不相瞒,方才在山上,她召唤出了一条黑龙,我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但是那三头蛇看起来毫无招架之力。” 云奉川疑惑:“召唤黑龙?” 星冉继续道:“少主,若是囚灵渊真的异动,说不定,她还能帮上我们的忙。” 云奉川思索了片刻,道:“这样吧,你先把他们带去望月谷,我会找人把他们看起来,待我回去同长老们商量一下,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再做安排吧。” 星冉还想说什么,“可是……” “别可是了,”云奉川道:“茫茫雪原,万物不生,他们若是不接受这个安排,就得冻死在外面。” 第92章 攀什么亲戚 云奉川离开后,星冉就更垂头丧气了。 胖鸟岂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它提醒道:“阿冉,她强大归强大,但长老们绝对不会同意你找个捉妖师做媳妇儿的。” 星冉:“……我的心思就这么明显吗?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看出来了?” 胖鸟抖了抖脑袋,嘎嘎大叫,“已经写在脸上啦!” 星冉:“……” 面对这么个结果,星冉再无奈,也只得同意。 回到驴车前,星冉驾起车,拐了个弯朝另一侧出发。 车轮碾着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响中传来星冉有些愧疚的声音。 “千凛姐姐,虞公子,要先委屈你们二人在村外住了。不过你们放心,望月谷有地方住的,我会送些吃的和用的给你们,那里很安静,你们也可以慢慢休养。” 他说着,声音渐低,慢慢垂落了浓密的睫毛,“都怪我,明明答应姐姐要带姐姐去家中住的……姐姐不会生气吧?” “生气?”凛凛笑眯眯地说,“怎么会?我还要谢谢你给了我们落脚之处。” 凛凛早已将之前两人的对话听了,她倒是无所谓,毕竟她的目的只有找到住的地方和吃的东西,有什么事,还是等填饱了肚子,睡好了觉再说吧。 然而虞景靠在车壁上,目光不善地落在星冉身上,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痛快—— 攀什么亲戚,姬家族谱上有你么就叫姐姐。 - 到了望月谷,凛凛还是很惊叹了一番。 原以为是个什么环境艰苦的囚笼之类的地方,没想到这里景致还不错。 望月谷最中央是个圆形的湖,湖面上雾气氤氲,波光粼粼,在这冰天雪地中竟然没有结冰。 湖边有几栋竹楼,掩映在落满白雪的苍翠竹林之间。 凛凛先跳下驴车,朝虞景伸出手:“需不需要我扶你?” 虞景心里窝着一股气,声音微冷,“不用。” “真的不用吗?” 凛凛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于是看着他轻笑:“不是说做戏要做全套?” 虞景看着少女白净的手掌,正琢磨着到底要不要伸手,然而紧接着就传来那少年的催促—— “千凛姐姐,快点。” 凛凛等了他半晌,以为他不愿自己碰他,又按耐不住对这四周的新鲜感,连忙答应一声,说了句你自己跟上,转头就要朝星冉跑去,然而下一秒,手腕却被虞景反手握住。 凛凛下意识回头看他:“?” 虞景没有说话。 而是抬眸望着站在二楼的狐狸少年。 星冉也望着他。 他真是千凛姐姐的丈夫吗?为何看着一点都不像。 可是这个少年的皮囊生得太好看了,不管是容貌、腰腿比例还是气质,全都是上乘,他比不了,但是,如果他是妖的话—— 人妖相恋乃是禁忌,会损了千凛姐姐的寿元的。 两人无声对视,气氛中似乎有些微妙的气息在蔓延。 很长时间下,虞景的脸都处在朦胧的雪雾中,看不真切,但双眼却泛着诡谲迷人的光芒。 这小狐狸看似无意天真,这一路上却处处在与他暗暗较劲。 实在可恶。 不过他总能给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 “台阶上都是雪,很滑,殿下小心。” 他放低了声音,手直接滑上来她的腰肢,只虚虚拢在手心里,没用力。 凛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感度还是没有动静。 奇怪了,虞景这是抽了什么风? 飞雪有声,唯在竹间最雅。 凛凛踩上了竹楼的台阶,只见四周茂林修竹,美景连绵。整片山谷雾气缭绕,如烟如梦,风萧萧兮竹林声动,雪簌簌兮蹁跹瑟瑟。 这哪是要坐牢?分明是旅居吧? 星冉眼见着虞景与她亲密携手而来,心下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他原本就是试探,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三人进入竹楼内,只见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墙壁上也没有半分装饰之物。 只是不知为何,进了这竹楼,就让人感觉外面的风雪都小了许多,竟有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凛凛发现墙壁上不起眼之处贴了黄符,走近一看,有些眼熟。 好像是不周山的符,但这种符文倒是没见过。 星冉将这些介绍了一番后很快离开,不多时,便有人送了米面肉油和被褥等生活用品,来送东西的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虞景打开门接东西的时候,那小狐狸精当场愣住。 放下东西后,她飞快地跑了,等过了片刻,又有两个借口送东西的小丫头在谷口处东张西望,但是,出云村安排的狐族守卫也到了,两个小丫头只好悻悻离开。 凛凛站在窗前抱着胳膊,看着窗外对虞景玩笑道:“这么看来,你这容貌也太招人了,我是不是该想个什么法子给你遮一遮容貌?” 阳光很足,虞景扶着桌椅站在窗前,温柔的光就那样落在他身上,延展到了眉眼。 听她如此说,他愣了下也笑了。 他也知道自己得脸长得还算可以,但是他的这副模样,从小到大,给他带来的都是令人恶心又觊觎的目光。 他曾经认真考虑过,要将自己的容貌毁去,这样他也许会避免受更多的苦。 可是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有点感激自己没那么做。 至少他这一张脸,还能让她多怜惜他几分。 虞景环顾四周,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可能都要同她在这个小屋里生活,不知为何,心里竟泛起了些奇怪的涟漪。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凛凛又道:“好饿,你吃什么,我去做。” 虞景看向少女纤长如玉、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她去给他做吃的? 她堂堂公主殿下,竟然要给他做饭? 第93章 云吞 凛凛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自信的,妈妈不在老爸又忙的那段时间,吃饭问题都是她自己解决的。 没妈的孩子早当家。 她从小学起就开始自己做饭吃了,起初是熬点简单的粥煮两个鸡蛋,学会了蒸各种东西蘸酱油吃,后来白粥鸡蛋吃腻了,又吃了很久的方便面,再后来,她跟同学妈妈学会了煮各种口味的挂面,甚至还学会了拌馅儿包饺子云吞。 去了大学,学校外面火锅串串烤鱼蛋糕奶茶各种美食眼花缭乱,那个时候爸爸已经有收入了,妈妈也进了疗养院,她每周做完兼职都要跟着同寝的姐妹们出去打牙祭,已经很久没有动手做过饭了。 现在,窗外白雪皑皑,天寒地冻,凛凛只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 米面肉油都在竹楼一侧的小厨房,厨房里干净明亮,虽然许久没有人用过,但胜在干净,锅碗瓢盆各色调料虽然简单但也齐全。 狐族有这么一个地方着实让凛凛挺惊讶的。 狐族化成了人形,生活习惯也越发与人族相似,有时候凛凛不明白,妖族明明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可为什么化形的时候依旧选择人形呢? 别说狐族了,仿佛世间所有的精怪,修炼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化成人形。 送来的肉类有处理好的小鸡,凛凛就将那小鸡炖了鸡汤,待会儿好用鸡汤来煮云吞。 提前泡好了葱姜花椒水,没有现成的肉馅,凛凛就细细地把肉剁碎了拌馅儿。揉好了面,擀了馄饨皮,凛凛哼着歌儿开始包起了云吞。 “出了城门往正东,一园青菜成了精,绿头萝卜坐大殿,红头萝卜掌正宫,江南反了白莲藕,一封战表打进京,豆芽菜跪下奏一本,胡萝卜挂帅去出征……” 虞景走到院子里时,就听见她轻声哼唱的声音,没什么调子,但童趣的很。 厨房内热气腾腾,随着汤锅的沸腾,鸡汤混着调料的香味慢慢地飘散出来,充斥了这方小小的庭院。 阳光有些冷, 头顶依旧有零星小雪落下,虞景站在雪地里,心神恍恍惚惚似回到了幼时。 那时,他觉得一年四季最难捱的就是冬日,冬日没有吃的,还总是冷冰冰的,他整日都睡在床上,看着阴暗的房间发呆。 有一次,与娘交好的宫女得了一碗参鸡汤,送来的时候都已经凉透了,娘便用小鼎煮了那鸡汤。 他还记得那晚,宫内飘着小雪,冷宫的窗外来了两只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娘亲坐在他身边看他喝鸡汤,还教他唱儿歌。 “花喜鹊,叫喳喳,嘴里叼着树丫丫,飞去飞来不怕累,大树叉上安新家,遮风雨,挡雪花,再小再冷也是家。” 遮风雨,挡雪花,再小再冷也是家。 后来,他来到大周,学会了下厨,也学会了煮鸡汤,但是他再也没有喝到过那样温暖的汤。 凛凛将包好的云吞下进锅里,看到站在雪地里发呆的虞景还愣了一下。 他目光呆滞,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放空。 很快云吞就飘了上来,凛凛擦了擦手,招呼他进来吃饭。 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摆上了小桌。 凛凛喜欢吃辣,不仅在碗里放了白胡椒粉,还滴上了辣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狐狸都吃辣,但凛凛想来,这多半是跟人族学的,何况这大冷天,要是这么辣乎乎的来一碗,什么寒气都散去了。 吃了几个云吞,喝了两口汤,凛凛大呼过瘾,只觉得舌头都要鲜掉了,辣味在唇齿间游走,热流下肚,很快就激的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转头去看虞景。 虞景坐得笔直,正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云吞,修长的手指捏着勺柄,脸氤氲在雾气中。 他唇上沾了一点汤汁,连那唇色都红艳的有些过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碗云吞,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像是布满碎金的湖面,有些潋滟。 像是对待什么世间罕见的美味佳肴,他小心翼翼舀起一个云吞,轻轻吹了吹,再慢慢咬进嘴里,紧接着,长睫落下,像是在回味。 很快,他的表情就显而易见地舒展开来,又舀起了第二个。 凛凛还是第一次见到因一碗普通的云吞而这么快乐的虞景,一颗心忽然就软了起来。 “好吃吗?”凛凛问他。 虞景轻轻“嗯”了一声。 凛凛笑弯了眼眸:“好吃就都吃完吧,不要剩饭。” 虞景点头。 这是一碗她亲手为他做的云吞,没有下毒,没有脏东西。 奶白醇厚的汤头香气扑鼻,洒满了切的细碎又青翠的小葱,碗中还被她强行给撒了点白胡椒粉,汤里头还飘着两棵翠绿的小菜心,人间烟火的气息在水雾里盘旋。 他自记事起就没有朋友。 在夏宫中由于他娘不受宠,连带着他也要住冷宫,没有皇子皇女愿意跟他这个整日穿着女装的男孩子玩。 内侍打骂他,宫女欺辱他,世间没有人真心待过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下厨,亲手给他做吃的。 对于从未尝到过除了娘亲以外的人的善意的虞景来说,此刻浮现在他心头的情绪除了困惑,还有迷茫。 他不明白姬千凛为什么要对他好。 尤其,他还是敌国质子,是个空有皮囊的下贱胚子。 她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凛凛没什么吃相,很快就吃完一大碗云吞,吃饱后,她感慨道:“果然,人要吃饱饭脑子才能清醒点。” 她转头就与他说起方才见过的那个云奉川,两人的记忆里似乎都没有莽荒地的存在,凛凛倒是在白鹤书院的藏书阁中看见过囚灵渊三个字。 但那些典籍属于不周山的机密,早在数年前就被封藏在顶楼了。 照如今的形势看来,狐族似乎对他们并无恶意,恐怕有什么事,也只能明日才能知晓了。 凛凛道:“今日我们什么都别想了,先好好休息。” 虞景应下。 两人几日前就在一起,从玉京到地下城,又从地下城到这个地方,委实有些奇幻了。 凛凛还好,对于她来说,就像玩游戏跨地图,过传送,一个地图解锁一个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她又想起那个红耳朵的云奉川,便问:“青丘国有红狐吗?” 虞景正想回答,只听她又道:“他的红耳朵真的好好看。” 虞景喝汤的动作一顿,被汤汁浸的通红的唇抿了抿。 第94章 怪梦 凛凛做饭,虞景便包了洗碗的活。 他们像夫妻一样分工,晚上可能还要像夫妻一样睡在一个屋里。 凛凛趁着睡意还未上来,立刻去屋里收拾了一下。这栋竹楼里完好的房间只有这一间,分里外两间,用一个竹制屏风分开。 外间有一方小榻,可以勉强睡下一个人,但是凛凛铺床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可没忘,她的任务是攻略虞景。 凛凛又去系统空间转了一圈,发现好感度依旧没有变化。 这有些奇怪,明明她觉得这一路走来虞景对她的态度好似180度大转弯了,可为何好感度没有上涨呢? 但同时,她觉得今晚是个好时机。 他说过要听她的,可她总觉得他是骗她的。 于是,凛凛将被褥都铺在了内室的床上,顺手砍断了外面的那张小榻——她就不信了,同床共枕一场后,虞景会不对她涨好感度? 她又找了个地方洗了澡,换了衣服。 这一路走来,身上不知脏成什么样,方才那一碗云吞又让她出了一身汗,洗个热水澡正好。 星冉虽然没有让他们进出云村,但他想的极为周到,送来的东西都是寻常要用到的。 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衫,凛凛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钻进柔软的棉被中,舒服地闭上沉重的眼皮。 她想,就眯一小会儿。 - 然而,这一次小憩,凛凛却实实在在地睡了过去。 不仅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她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双雾蒙蒙的眸子转了半晌才清醒。 她做了一个十分羞耻的梦。 她梦见虞景化出了妖相,衣衫不整地躺在她身边。 银色的睫毛紧闭,唇被吮肿了,雪白的肌肤上也布满了暧昧的痕迹,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凛凛捏了捏眉心。 都说饱暖思淫欲,看来她是吃太饱了。 屋外风雪簌簌,屋内燃着灯,却是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声。 凛凛这才摸了摸床铺,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透过屏风往外室一看,虞景已然合衣睡在了外间的小榻上。 她悄悄下床,抱起棉被,光着脚来到小榻前。 小榻已经被他修好了。 虞景闭着眼睛,仿佛睡的很熟。 凛凛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趴在榻边上,就着微弱的月光去看他的脸。 他睡着的时候表情十分乖巧,脸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细软的长发散在枕上,像墨一样荡开。 凛凛先是玩了一会儿他的头发,见他没有反应,又伸出食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睫毛。 好长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 她看见过他妖化的时候,他的睫毛还会变成银色。 只是她这样动他他都没有反应,睡的竟这样熟吗? 凛凛有些奇怪。 她今日睡过了,还没来得及帮他看伤,也不知他腰腹那些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于是,她悄悄掀开被子,打算偷偷看一眼他的伤口。 她用比羽毛还轻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带,慢慢掀起了衣角。 冰冷的雪色落在少年肌理分明的腰腹上,将一切展露无遗,出乎她意料的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也是,这里没有禁制,连灵力都浓郁了许多,他可以自己疗伤,好的快也不足为奇。 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他的皮肤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红,还伴随着微妙的喘.息之声。 难道是发烧了? 凛凛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想感受一下他皮肤的温度。 然而她的手刚落在他的额头上,他就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凛凛见他眼尾通红,眸光水润,面上那残留的似乎是…… 然而,他的眼神与她对上的那一刻忽然变的沉着了几分。 他低声问:“你做什么?” 凛凛没好气地说,“我只是帮你看看伤,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他松开凛凛的手腕,没再说什么,只披了衣裳坐起来。 好奇怪,他又做了那种梦。 同上次在山洞里一样,莫名的渴望缠绕着他,而渴望的对象,依旧是姬千凛。 这不正常。 难道又是血色优昙在作怪? 凛凛原本也没想对他做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她看着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就有些生气。 “我看你脸色很红,以为你发烧了,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她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变好了。 可是好感度最能说明问题,好感度没变,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情绪波动。 好奇怪,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好感度一点都不涨了,这么下去,她还攻略个锤子啊! 然而凛凛不知道的是,虞景对她的好感值曾经在一瞬间达到一个不曾出现过的高度,又一瞬间回落到原本的点数。 他抿着唇不说话,凛凛也觉得无趣,她干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室内因着符箓结界的缘故仍旧温暖,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纯白的亵衣,露出雪白的颈部。 光影在他身上落的刚刚好。 好到能让凛凛看见他薄薄皮下藏了淡青色的细小血管,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在梦中看到过的画面。 他倒在大红色的锦被里,银发凌乱,瘦得有些发尖的下巴也扬起,绷直了颈间的线条,暴露了充满力量的青筋。 于是,那凸起喉结更加显眼,像引颈高鸣的白鹤。 也不知是谁在他侧颈上咬了一口,鲜血一路流到了锁骨,又顺着锁骨往衣襟里去。 他的皮肤都泛着薄薄的红,眉眼间还有欲色流转。 他躺在那。破碎,精致,又颓丧,睫毛一直在抖。 桃花眼微微眯起,那紫红色的妖艳到极致的眸子因濒临某一瞬间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梦里的他真美。 与现在不解风情的少年截然不同。 凛凛突然间想起了一个可能,皮笑肉不笑地问他:“虞景,你不会是想利用我吧?” 虞景猛地抬眸看她,却没有说话。 凛凛慢慢弯下腰,勾起了他一缕长发,放在指尖把玩,双眸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有什么秘密,是必须要我的配合才能完成的?” 她笑起来,柔软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告诉我,我帮你啊。” 第95章 快乐的事 星冉时隔两年才回到村子里,村子里变化不大,与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甚至连村口那棵老梨树,都还在开着满树的白花。 白梨香气清甜,风过,花瓣缤纷如雪落。 他站在树下静静地看了半晌,问肩头的胖鸟:“咕咕,你觉得今年这棵梨树能结多少果子?” 咕咕收回了正在挠下巴的爪子,漫不经心道:“反正咕咕没见过它结果子。” 星冉仔细想了想,的确,他似乎真的没见过这棵梨树结果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村子所在的山谷终年灵力氤氲,多的是只开花不结果的树。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回来了,一路上不停地与他打招呼。 “烤鹿肉,烤鹿肉,鲜嫩多汁的烤鹿肉喽!” 村口的红姨熟练地翻烤着滋滋冒油的鹿肉,一边吆喝一边喊他:“星冉,来尝尝姨家的烤鹿肉不?” 星冉手中拿着几串香喷喷的烤鹿肉,正要大快朵颐,包子铺的花婶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星冉,来来来,给你娘带点馒头回去。” 三下五除二吃了肉串,星冉手上提了两纸包馒头,铁匠铺的老板叫他,“星冉,长高啦,在山上怎么样?叔这新打造了一批兵器,要不要进来看看?” 星冉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只好婉拒。 迎面碰见邻家的狐奶奶,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星冉,你娘给你包了饺子,在家等着你呢!” 星冉快步往家赶。 酒馆的米老二唤住他:“星冉,来,把你爹的酒顺道给带回去。” 星冉接过米老二递过来的酒壶,道了一声谢,刚转过弯就看见爹捏着一杆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星冉爹愣了一下。 星冉连忙道:“爹,孩儿回来了。” 星冉爹霎时间红了眼圈,笑着骂他:“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到家的时候,星冉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盛开的桃花。 转过头,娘亲就把他搂了过去抱在了怀里,他当时还有些局促。 娘的怀抱很暖,抱着他的时候,身后的长尾也笼罩了他,熟悉的气味儿让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娘亲已经给他煮好了他最爱吃的饺子,热气腾腾的一大盘,他吃了个痛快。 吃过了晚饭,他就有些睡不着了,躺在自家的屋顶上发呆。 星冉闭着眼,闻着空气里漂浮的各种花香,还有镌刻在记忆中的烟火气息,陷入了无比的惆怅。 他摸了摸趴在他胸口休息的胖鸟的毛发,低声道:“咕咕,如果这是梦的话,我真想永远都不要醒。” 胖鸟没说话,只是随着他的手指轻抚的动作慢慢闭上了眼睛。 头顶的圆月洒下一片清辉,落在少年黑色的睫毛上。 一切与梦中一样,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还在。 他想起昨晚在囚灵渊附近时,那位叫千凛的姑娘就在他面前,十指翩飞如蝶,纠缠变幻不已,漂亮又细长的指尖仿佛勾连着天地间最神秘的力量,强大的阵法伴随着她书写的动作出现在她脚下的大地上。 那时的少女专注而认真,漂亮的双眸里倒映着纷飞的冰雪,眼底的执着强烈的可怕。 星冉觉得她这副模样是真的很好看,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在面对危险时,也能爆发出这样强烈的气势和神采。 他点了点脑门,闭着眼睛又躺了半晌。 最后,他捧起了趴在胸口上的胖鸟,坐了起来。 他踩在屋脊上,仰头看着空中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知为何,竟恍然生出几分不真实之感。 正在这时,他看见几个湿漉漉的影子沿着墙角飞速向前方掠去,他立刻将熟睡的胖鸟塞进头上的帽子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虞景不确定她这话是否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心思变了几变,正欲拒绝,就感觉到自己耳边的头发被撩开,紧接着,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轰地一声—— 虞景只觉得自己的心重重一跳,像是要化为岩浆跟着一起融化,升腾,蒸发。 系统提示很快传来:[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41] 凛凛:“?” 仔细回忆,好像之前那些涨好感度的时候,也是在这种暧昧的环境下。 凛凛玩过许多乙游,游戏中的男主都是很主动的,如此被动的倒是少见,但也激起了她的斗志。 察觉到她要做什么,虞景下意识就要推开她。 可是凛凛动作比他更快地按住了他的肩,把他逼得后退,直到压到墙上。 她看着那处被她碰过的耳朵,玉色的肌肤下正泛着粉,她刚才吻上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他很紧张。 这只藏在他黑发中,几乎从未外露过的耳朵,同他的皮肤一样,精致美好。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趁着虞景还处于震惊之中时,她伸手取下了他耳畔的银环,并随手拍了一道符箓在他肩膀上。 虞景察觉他的身体动不了了。 但汹涌的妖力霎时外泄,原本就被压制的陌生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疯狂地席卷了他的理智。 发梢不可抑制地变白,像雪一样寸寸往上蔓延,柔软的狐耳从他尚未完全白化的发间钻出来。 与此同时,虞景的双眸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的黑眸开始闪烁着紫红色的光芒,黑色睫毛变成了银白。 最后是那一抹昙花般舒展绽放的血色印记。 这还是凛凛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妖化。 他就像一只蝴蝶,在她眼前完成了蜕变。 凛凛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眉心的印记。 平整光滑,像是生在皮下。 随着她的触摸,虞景看见意识内的那株血色的昙花再次出现,缓缓地旋转着。 虞景安静望向她,那双向来氤氲着多情的桃花眼,此时看来竟显得格外妖异,好像藏着一些微妙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凛凛觉得自己才像是猎物。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疯狂地亲吻她,撕裂她,毁掉她。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垂落了睫毛,虚弱地呼吸。 “姬千凛,你要做什么?”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连唇色也红的不正常。 是了,他刚受了重伤不过两日,断不会恢复的这样快。 “做什么?当然是——” 凛凛勾起了他的下巴,“做一些让你感到快乐的事啊。” 第96章 喜欢你 渣女语录信手拈来,凛凛说的面不改色。 鼻尖凑近他温暖的锁骨,沉醉般嗅了嗅了他身上的,那股一直让她着迷的杜若幽香。 她承认,她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虞景身体紧绷,越发凌乱的呼吸从她头顶传来。 “姬千凛,你不要乱来……” 乱来? 凛凛在心里笑得好大声,她就是要乱来,他能拿她怎么样?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虞景,你这样叫我的名字,让我怎么忍得住?” …… 除了虞景,没人知道凛凛做了什么,但系统清楚地在凛凛的脑海中弹出一条条消息提示: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眨眼功夫好感度就涨到了45。 虞景的头晕晕的,像极了第一次中了魅香。 可是她没有魅香,她甚至不会魅术。 她只是跪坐在他面前,轻笑着问他:“虞景,你喜欢我吗?” 他喜欢她吗?他不知道。 但是凛凛知道,他动心了,否则不会在她撩拨他的时候疯涨好感度。 可他天生嘴硬,就是不承认。 她继续问:“我刚才碰了你,你什么感觉?会感到厌恶吗?” 虞景没有说话。 她碰了他,他本该反抗,本该感到耻辱的,可是他没有。 他甚至还有些渴望,想要她多碰一碰他。 她的声音又传来,像醉了酒。 “如果你感到很舒服,不会讨厌,说明你喜欢我。” 喜欢…… 他是因为喜欢她? 还是因为别的…… 若是这份渴望得到纾解,他对姬千凛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痴迷? 视线不由落到她嫣红的唇瓣上,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她表白:“虞景,我喜欢你。” 凛凛像是沉浸在这暧昧到爆炸的气息里了,他们挨得很近,他的呼吸也落在她脸上。 凛凛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不仅着迷他的皮相,还沉溺于对他的怜爱,以及,藏在他冷漠的皮囊下,那颗纯善之心。 他曾数次想要杀死她,却也数次对她心软,他没有主动害过人,甚至还会出手帮助弱小。 他有同情心,他有温情,他有良心,他不是只知杀戮的反派纸片人。 他是虞景。 他是他自己。 “我还想对你做一些更过分的事,可以吗?” 虞景自然是拒绝的。 但是凛凛紧接着又给他施了言灵术,禁了他的言。 她才不要听他说不。 凛凛知道他妖力强大,冲破定身符也是早晚的事,所以她快速到系统空间内存了个档,以防她突然失手惨遭横祸。 接着,她抽出了腰间的白绫,将他的双眼轻轻蒙上,在他的发后打了个结。 覆眼的白绫,像是天生就适合他这样精致的狐狸美人。 难怪见过他的男人女人会疯,狐狸精果然名不虚传。 凛凛有些恶趣味地想,若是再找一些红色的细绳,绑住他的手脚,锁在笼子里,想必他也会美的惊心动魄。 欣赏了片刻他的美貌后,凛凛上前,咬上他的唇,慢慢舔吻那颗藏在唇瓣下的小红痣。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 虞景的唇很软,很烫,也很甜,尤其是他的气味儿,真的很让人着迷。 虞景在她吻上来的瞬间就在白绫下闭上了眼睛。 原本随意落在身侧的手指也紧紧地攥住了被子。漂亮的指骨绷紧了,每根手指都变得潮湿。 这种眩晕的,迷茫的,恍如溺水般的感觉淹没了他。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连续弹出的好感度提示让凛凛的动作越来越大胆。 虞景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像悬在了空中,停顿着,漂浮着,不上不下,随着她的离开而突然坠落。 凛凛解了他的言灵术,笑着揉捏他的耳垂,“你看,你明明很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虞景不作声,胸膛上下起伏。 “别自欺欺人,你的反应,你的情动都告诉我,你喜欢我。” 虞景为自己的失控感到羞耻。 他不懂何为爱,何为情,他只知道,这个字很危险。 目睹过娘亲的惨剧,他又如何能相信爱这个字眼? 其实,他从幼年起就察觉到了,他与夏侯桀长的一点都不像。 夏侯桀形如恶鬼,他却男生女相,眉眼间既有男子的英俊,还有女子的柔婉昳丽。 两人的长相不能说相似,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娘亲在生下他后,夏侯桀还来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就让他产生了疑惑,将他们再次丢入冷宫。 以夏侯桀的性子,原本可以当场杀了他们母子二人的,但不知为何,他竟饶过了他们。 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痛苦的开端。 他五岁的时候,娘亲惹怒了夏侯桀,夏侯桀发了狂,要将他和娘亲凌迟处死,后来,即将行刑时,他改变了主意。 夏侯桀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娘亲凌迟了。 然而,直到娘亲咽气,都没有向他吐露过任何关于他身世的秘密。 他至今还记得,他倒在血泊中时,夏侯桀用鞋底狠狠踩他的脸:“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过是个怪物,孤会让你活着,活着受尽世上所有的屈辱,直到你痛苦死去!” 那么大的雪,那么冷的天,失去了娘亲的他一个人坐在血海中,小小的孱弱的身子抱着娘亲的头颅,眼角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到底是谁抛弃了他和娘亲,害他至此? 从此以后,小小的孩子心中就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他恐惧那个名为爱的东西。 他害怕被玩弄,害怕被抛弃。 不允许自己有弱点,不允许自己有软肋。 虞景白绫下的双眸紧闭,咬牙切齿一般道:“姬千凛,你死心吧,我不会喜欢你。” 第97章 意外突生 凛凛恨他木头脑袋,然而系统很快就把他打脸了—— [好感度+1] 凛凛气笑了。 “又在嘴硬,你不嘴硬会死吗?” 要是有可能,她是真的想给他看看系统的播报,一边说自己不会爱她,一边又不停的对她涨好感度。 她还想撬开他的头,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凛凛看了他半晌,突然说:“行了,我明白了。” 虞景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可紧接着,少女就再次伸手过去,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张嘴就咬住了他的下唇。 她咬的很用力,直到尝到血的味道。 唇上传来刺痛,他慢慢吸着气,哀求:“别……别咬……” 凛凛:“你求我。” 虞景:“……” 既然他不愿求她,她也不愿退让,落在一旁的手反而就近缠住的他的手指,一边用力地吻他,一边用手指去摩挲他的指腹。 他的手移开一点,她追上一点。 他和她斗法,只是她的手太柔太细,仿佛一掐就会断,他不敢用力,只能顺着她的力道,任由她将手心把他覆盖,与他五指相交。 许久之后,少女才离开。 虞景被她亲的气喘吁吁,神智已失,眼神迷离。唇瓣被咬肿了,水光柔润,显得越发糜艳。 凛凛没有亲吻过别人,更没有什么吻技可言,她只是本能的去靠近。 不过,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比起亲吻,她更喜欢他的反应。 紧闭的牙齿,不知道该放哪的舌头,颤抖的睫毛,还有被咬痛时,越发急促的呼吸。 凛凛扯下了他眼上的白绫,看见他湿漉漉的有些泛红的眼角。 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赌气不去看她。 他这副模样,怎么说呢? 有点纯,又有点欲。 凛凛原本想就此打住,可是他摆出这副模样,是要勾她堕落吗? 然而就在这时,凛凛察觉到屋外突然出现了一丝异常的动静,这动静让室内的旖旎瞬间消散,凛凛缓缓地从榻上站起来,看着对面那面墙壁。 那动静,就是从墙壁上传来的。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腥气飘了过来,凛凛嗅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闭住了气,同时看了虞景一眼。 她用口型示意:“外面有东西。” 虞景显然也察觉出这不同寻常的动静,但他仍是靠在墙上,眼神陷入了戒备,连头顶的狐耳都支棱了起来。 凛凛扭过头四下看去,不仅仅是这面墙,连四周的墙壁,都开始出现一些“咯咯咯”的声音,很微弱,但在静夜中传来,格外瘆人。 紧接着,墙上就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凛凛眯着眼看去,只见那不是普通的人影,而是水渍。 不仅墙壁,连地面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水。 凛凛下意识就想到了竹楼对面的那个湖,难不成,这湖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凛凛抬手,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她将那符纸往墙壁上一甩,只见虚空突然被烈焰燃烧出一个不规则的缺口,从这个缺口中,凛凛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东西。 是一个浑身湿透的……贞子? 那“贞子”忽然抬起头,冲凛凛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破墙壁朝她扑来。 凛凛没想到这玩意儿能看破她的符箓,瞬间睁大了眼睛。 “叮——” 那“贞子”尚未近前,就被两把冰剑刺穿了双眼,紧接着,它就像漏气一样,身体瘪了下去。 原来那不是贞子,就是一团黑色的雾气,顶着一个骷髅头,化成人的模样。 虞景站在她身侧,操纵了妖力凝成的冰剑,一剑就了结了它。 凛凛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退,以防那黑雾中凝出的水弄脏了她的脚。 “多谢,这是什么东西……” 虞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道:“还没完呢。” 他话音刚落,更多的影子从四周包抄过来,全都是披散着黑发顶着骷髅头的诡异模样,它们动起来的时候,那“咯咯咯”的声音就是从它们晃动的脑壳里发出的。 虞景身子微微一斜,挡在了凛凛面前,五指张开,其中银光闪烁,傀儡丝蓄势待发。 妖异的狐眼四下看了一眼,笑了一声。 “不自量力。” 那数个黑影顿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如滚滚浓烟般冲两人攻来,凛凛原本想当场画符召唤小伙伴出来,但很快她就发现似乎不需要她出手了。 虞景手中的傀儡丝已经悄无声息的布满了地面,这种神奇的法器犹如看不见的丝线,朝着那些黑影爬了过去。 不过一息,那些黑影就像是被钉在原地立刻就动弹不得了,它们浑身腥臭,身上还不停地往下滴水,很快,他们所停驻的地面就滴满了水,形成一个小水泊。 凛凛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水泊,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映出它们的影子来。 好奇怪。 下一刻,它们就像突然爆炸一般崩散了。 无数骷髅头砸落在地上,滚的老远,那团黑色的影子被打散后再次凝聚成一团,足足有两人高,充斥了整间屋子。 凛凛和虞景被笼罩在阴影里,漆黑如墨的雾气在两人周身盘旋。 凛凛毫不犹豫写了一张诛邪符,随着符箓的金光一闪,一个阵法从她的脚下浮现,几乎在顷刻之间,那黑影身上的雾气就被吸入了阵法中。 黑影见状不好,慌忙逃窜,凛凛要追,虞景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水流凭空就从门外朝屋内灌注而来。 凛凛被虞景拉着,几个跳跃,踩上了木窗,从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木窗跳了出去。 然而,更大的威胁还在外面等着他们。 更多的黑雾将他们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密不透风,朝着湖水飞去。 凛凛道:“不好,不能落水!” 虞景皱眉,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刺目的红光迸射出来,他身后的狐尾忽然之间膨胀到数十倍,瞬间撑破了包裹着他们的黑雾。 招展的狐尾在空中摆动,强烈的妖风顿时席卷了整个湖岸。 虞景身穿雪白的中衣,衣袂飞扬中手中化出一柄冰剑,朝眼前的黑雾猛地一划,那些黑影立刻就被冲散了,凛凛只觉脚下一空,身体就不受控制般坠落。 然而下一刻,虞景踏风而来,一把接住凛凛,落在了雪地上。 落下的同时,滚滚妖力如浪潮一般朝四周散开,直接将盘亘在周围的小黑影全部击飞。 第98章 沧冥何人 一道银光倏地撕破夜空,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的湖面霎时间波浪滔天。 凛凛和虞景被洒了一身水,她回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虚无缥缈的水雾之中,一个庞然大物正伫立在那里,它沉默地盯着两人,周身魔气环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空气中传来微弱的电流声。 虞景正要上前,凛凛却拉着虞景:“退后。” 那黑影岿然不动,但它的头顶,却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生成,天空像是扭曲了,连雪花落下的方向都发生了改变,浓云四处生出,雷光隐隐若现。 凛凛感觉到有些棘手。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召唤法阵,“天地灵魔,听我号令,烛龙现!” - 玉京,长公主府。 微风轻拂过檐牙下垂落的金铎,金击玉碎之声传遍长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客院内,淡金色的神秘符文不时闪现。 鹤知夜已经在这里测算许久了,他皱着眉头,轻轻放下手中的龟甲。 姬长玉早已在旁屏息多时,见他一卦成,忙凑过去,问:“怎么样?有他们的下落了吗?” 鹤知夜叹了口气,“卦象显示他们还活着,可是天大地大,竟无论如何也测算不到他们在何处。” 姬长玉闭了闭眼,双手撑住桌面,叹息道:“都怪我,一切都因我而起。” 鹤知夜道:“你不要太自责了,沧冥抓你,本就是针对我们。” 姬长玉摇了摇头:“可是我已经派人在整个大周寻找许久,甚至调动了在夏国的力量,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已经半个月了,他们会在哪呢?” 鹤知夜想了想,道:“如果现世中没有,就一定在幻世之中。” 姬长玉诧异:“幻世?” 鹤知夜点头,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占星珠把玩,慢慢说道:“不错,幻世又称幽冥界。” “你可记得那日,他们二人是直接以身破阵,后来,我回忆起来,那阵眼分阴阳,暗合天地阴阳之道,正如我们所处的世界与幽冥界。” 他接着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一定是进入到了沧冥的某段记忆、又或是与沧冥相关的某些事件中,但那个世界并非真实存在的。” 姬长玉不解:“什么意思?” 鹤知夜没有说话,反而抬手,邀请姬长玉一同前往花园。 两人漫步在河堤之畔,鹤知夜这才对姬长玉娓娓道来:“我的意思是,沧冥是一位玩弄人心的好手,那个世界也许很祥和,是所有人梦想中的桃源仙境;也许危机重重,遍布围杀之局。” “但是,如果他们相信那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就会永远在那里生活下去,再也不会回到现实中来,而现实中的他们,则会永远被抹去痕迹。” “沧冥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姬长玉喃喃:“怪不得长安为了封印他耗费了自己毕生的修为。如果我们找到沧冥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地方?” “你说的不错,但沧冥一生中的记忆何其多,谁能知道他真正的过往呢?要想找到他们,难于登天。” 鹤知夜微微叹气,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数十年来,都无人得知沧冥的真实身份,不知他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 姬长玉问:“鹤先生,沧冥来历你可清楚?” 鹤知夜沉吟半晌道:“他是三十年前突然出现的,屠了不周山附近的大小道观二十余座,数百位捉妖师丧命于他手。” “只是,他行事时总是以妖气遮面,连我也未曾窥探出他的容貌分毫,更无法推测他来自何处,他的身份成谜,手段狠辣,一招一式皆为邪术,看不出师承何处。” 姬长玉想了想,认真道:“先前我被沧冥抓去时,他对我也算礼遇,似乎不像什么山野精怪。” 鹤知夜赞同她的说法:“你说的不错,他身上有妖气,但行事却与妖族完全不相似,何况,他的法相是一具枯骨,并非有血有肉的妖族。而且,我一直怀疑,他是道家之人,甚至……”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他与沧冥也不算陌生,两人曾经数次斗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沧冥身上似乎有不周山弟子的影子。 他曾经对白鹤书院的长老会提过这个想法,但是被长老们否定了。 这时,姬长玉猛然想起沧冥曾在激动之下露出的原本面目,是个面目有些模糊的英俊男人。 如果,她将这个男人的容貌画下来,是不是就能查到沧冥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她立刻抓住鹤知夜的手,道:“鹤先生,走,回书房,我有新发现了。” 鹤知夜睫毛微垂,看了眼被姬长玉紧紧抓住的手。 “好。” 姬长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连忙收回,脸上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快步回到书房,姬长玉摊平了一张宣纸,拿起笔蘸饱了墨,略略思索,便在纸上快速勾勒起来。 鹤知夜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飞速作画的纸上。 不过片刻,一个面目端正的男人跃然纸上。 鹤知夜端详半晌,问:“这是……” 姬长玉便将自己被沧冥关起来时发生的事情说了。 最后她道:“不如去问问应离,他在妖界混迹了那么久,又活了上千年,总该知道点你们捉妖师不知道的事情。” 第99章 一块板砖 姬长玉和鹤知夜离开后,窗外的灌木丛中冒出了一个沾了草叶的毛绒绒脑袋。 少年清秀的脸露出来,双眸是金黄色的竖瞳,如冷血之蛇,这个少年正是天凌。 天凌方才听了二人的谈话若有所思,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藏在衣衫下的黑色蛇尾,微微一闭眼,那蛇尾就化成了双腿。 半个月前,他和他的同伴们被安排在长公主府落脚,由于他带回来的心脏还有活力,鹤先生就问他要不要取出妖丹换回自己的心脏,他拒绝了。 鹤先生曾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变的强大,强大到能保护自己的伙伴。 鹤先生听了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教他怎么控制体内的妖力,同时告诉他,妖人性命短暂,唯有修行方是正途,还问他要不要拜他的首席弟子元夕为师。 他拒绝了,因为他想拜那个狐狸哥哥为师。 然而,自那日狐狸哥哥与公主姐姐跳进阵眼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他每晚都要化成蛇身潜入城中各处,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他们的消息。 天凌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朝着庭院中的亭子走去。 亭子里,阿南,小谷和方二正聚在一起。 阿南正在抄写诗集,长公主怕这几个孩子闲不住,便找了先生来教他们功课。 阿南抄一会儿叹一口气,再抄一会儿,又叹一口气,最后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哥最近瘦了好多啊。” 方二啃着一个苹果,腮帮子鼓的高高的,嘴里含糊不清道:“嗯嗯,听说大哥最近可忙了,肯定跟着三清司那些人忙着在外面捉妖呢!” 小谷正玩着手里的九连环,闻言沉思了一下也道:“是啊,他经常出门,很久才回来,一回来就满脸疲惫,一定是那些不听话的妖把他气的。” “是吗?” 阿南眨巴了一下眼睛,继续埋头抄写。 方二啃完了果子,正无事可干,见阿南在那聚精会神地抄书,便凑上去: “阿南,你写的这是什么啊,让我看看……衣巾车见东不每,为伊肖日人什么,这俩字我不认识……” 阿南捂着嘴笑出声,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小铃铛也跟着轻响。 “二哥,你听好了,这句诗是这么念的——” 小姑娘纤细的手指指着书页上那句诗,口齿清晰地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方二没文化,只觉得阿南好厉害,一句话说的字正腔圆缠绵悱恻的,可是他听不懂,于是挠挠头:“阿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阿南也不是很懂,她歪了歪脑袋,说:“我也不太清楚……” 小谷抢答:“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同时看向小谷。 小谷的爹是教书先生,四个人中,除了大哥天凌就数小谷最有文化。 小谷一挺胸膛,骄傲道:“这句诗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因为太思念他的妻子,把自己饿瘦了。” 方二将信将疑,“是吗?” 小谷想了想又道:“比如说吧,我家养了几只鸡,有只母鸡的眼睛瞎了老是被别的鸡欺负,我家那只公鸡就会保护那只瞎的,后来过年了,我爹把公鸡宰了,那瞎的母鸡没几天就瘦了很多。” 方二一脸郑重点头,紧接着又不解,“那为啥拆散它们啊,为啥不一起杀了啊?” 阿南皱眉:“二哥,母鸡失去了公鸡已经很惨了,为什么还要杀啊。” 方二答:“那鸡不就是给人吃的吗?为什么不能杀?” 几个小少年立刻争论起来,这时,只听一声轻咳,三人回头看去,见是天凌,连忙凑上前来。 小谷问:“大哥,长公主和鹤先生方才在说什么啊?” 天凌犹豫了一下,便低声将方才听到的内容大致跟三个孩子说了一遍。 阿南睁大眼睛:“大哥说的是真的吗?姐姐和狐狸哥哥还活着?” 天凌点头,随手揉了一把阿南的小脑袋。 阿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嘛,姐姐和狐狸哥哥那么厉害,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 小谷问:“那,大哥,鹤先生有没有说他们在哪?” 天凌摇头。 方二叹气:“那怎么办?我们该去哪里找他们?” 天凌默不作声半晌,才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有办法能找到他们。” 三个孩子同时看向他:“什么办法?” 天凌抿了抿唇,正准备回答,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几个小鬼头,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四人回头一看,正是他们的武先生纪黎。 纪黎被姬千凛要到公主府,已经是公主府的侍卫了,他奉姬千凛的命保护虞景,可没想到,他出了一次任务后就同时失去了两位主子,一连半个月没再见到公主和虞景的身影。 急的火急火燎的他溜到长公主府来探听消息结果被元夕抓个正着,后来,因为四个孩子想学武艺,又被拎过来成了他们的武先生。 他手下的暗卫笑他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纪黎踱步过来,正准备上课,只听天凌问:“纪叔叔,你知道什么是幻世吗?” “幻世?” 纪黎一愣,“我一介习武之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天凌道:“那就算了。” 这话一问,纪黎更疑惑了。 “怎么?你们想干嘛?长公主吩咐我,要好好看着你们,你们可不许乱跑,现在外面还乱着呢!” 天凌耷拉着眉眼:“不想干嘛……” 纪黎瞪眼:“屁话,明明就是打算干嘛然后被我抓个正着,不如你从实招来,先生我就宽大处理。阿南——” 纪黎长的高大,性子也直,说话声音又大,孩子们很容易就被他唬住。 他上课时要求严格,特别是对待他们三个男孩,更是一丝错都不让出,可阿南却觉得纪先生面冷心热,与他相处格外轻松。 阿南仰头看向纪黎,一脸乖巧:“纪叔叔,我们想去找狐狸哥哥和姐姐……” “不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天凌打断,低声呵斥:“阿南,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纪黎见状嘿嘿一笑,“巧了,我也想去,带我一个呗!” 天凌惊喜抬头:“真的吗纪叔叔?” “假的。” 纪黎一脸假笑,接着一本正经起来质问四个孩子。 “书读完了吗?” “没有。” “字写完了吗?” “没有。” “马步扎完了吗?” “没有。” 纪黎一声怒吼:“没有还不快点扎起来?” 第100章 姬千凛,没人教你咬了人要道歉? 四个孩子匆忙原地站定,摆开架势扎起了马步。 纪黎不知从哪抽出一根小树枝,树枝上还生着绿叶,他把那枝条抽的噼啪直响—— “腰挺直!” “肩放松!” “腿别抖!” 他走到方二面前,“你往哪看呢!” 方二吓得连忙看前方。 纪黎道:“今日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这扎马步,敢出去乱跑,就打断你们的腿!” 三个男孩吓得肩膀一抖,眼圈红红的扎起了马步。 正巧这时,文流月走了过来。 年纪最小的小谷看到文流月就像看到了救星:“呜哇——流朱姐姐,纪叔叔好凶啊!” 文流月被小谷一声姐姐喊的心软,忙问:“纪侍卫,你这是做什么?” 纪黎回答:“教他们练武啊!” 文流月:“那你也不必那么凶吧?他们还小……” 纪黎笑了,“都十三岁了还小?想当年我练武那会儿才三岁,那可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动作不达标还不给饭吃,我们朱雀营一百零八号暗卫,那都是顶尖的……” 纪黎一张嘴,文流月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行了行了,你那点事迹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先是安慰了几个孩子一通,才走到纪黎身边,问:“你说,小公主和虞质子现在到底在哪?” 纪黎嘴里咬着一根草:“幻世。” 文流月问:“幻世?你怎么知道?” “刚才听长公主和鹤尊者说的,不过我也觉得很有可能。” 文流月:“……你去过幻世?” 纪黎笑了一下,想起了当年,道:“去过。” 不仅去过,还知道那里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 世界的另一边,望月谷。 刚刚结束战斗的凛凛看着湖边满地狼藉,水面上漂浮着未知生物的尸体,走到虞景身边。 “没想到,我们以为自己逃离了幻境,却仍在沧冥掌握之中。” 凛凛早有预感,她知道这幻境不是那么容易能摆脱的,可是她没想到这幻境竟然真实成这样。 方才的那些黑雾,与当初缠绕在沧冥身上的一模一样,也幸亏这些黑雾提醒了她。 虞景道:“既然这里仍是幻境,那么那小村子,就是不存在的。” 凛凛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这一层,点头:“理论上应当是这样的。” 虞景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说:“那就好。” 凛凛又道:“但我们还是应当想办法进去看看,万一阵眼就在里面呢?” “嗯,随你。” 凛凛转头去看虞景,只见他已经恢复了人身,白衣黑发静静伫立在她身畔。 他嘴唇殷红,一双原本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却被他硬生生染了几分阴鸷的冷意。 她今晚的“成果”还留在他唇上,像某种暧昧的烙印。 一晚上把好感度涨到了50,进度直逼恋人,她心情很好,何况,这抹小小的伤口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弱又异样的美感,极为动人。 虞景微微转眸,见她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因恼怒耳根微微泛红,先前的帐便又被翻了出来。 “姬千凛,没人教你咬了人要道歉?” “咬?” 凛凛挑眉,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 的确是咬。 她飞快地伸出手,掐着他的下巴,用拇指在他的伤口上摩挲了一下,敷衍道:“我道歉,对不起。” “……” 唇上的伤口被她抚摸,微微有些疼。 虞景心里很乱,他不知道他这三番两次的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她对自己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恨意,反而还会因此生出一些隐秘的小欢喜。 难道,他真的动了心? 他转头,看向手中托着罗盘四处搜寻那些残留的魔气的少女,心事重重。 正在这时,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讨厌的声音飘了过来:“千凛姐姐!” 虞景和凛凛同时回头,看见英姿勃发的少年站在山谷的入口处。 他立在风雪中,头顶的黑色狐耳被风吹得朝一旁歪去,身后的黑色狐尾比他的身体还大。 那少年正是狐族的星冉。 入口处的狐族守卫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星冉却完全没有管,直奔她而来。 凛凛看着少年矫健奔来的身影恍惚了一下,刚才的猜想又浮出水面,她下意识盯着星冉的脚下看。 雪夜有浅淡的天光,但是还是很明显的能看出,星冉有影子。 可是她很快觉得有些丧气,有影子又如何,这个世界这么真实,仅凭影子能看出什么来? 星冉已经来到了她面前,他紧张地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一遍:“千凛姐姐,你没事吧?” 凛凛摇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问他:“这些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从囚灵渊跑出来的。” 星冉似乎对这种情况很熟悉,有些头疼道:“囚灵渊在海中,有时候侥幸逃脱的魔物会随着海水到达各个地方,只是我没想到,它们竟然连这个地方都敢来。” 海水? 难怪那些魔气经过的地方会有海水的痕迹出现。 凛凛问:“囚灵渊到底是什么地方?” 星冉有些苦恼,囚灵渊的来历,他还真不太清楚,便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村子里的大祭司那有很多记录,可惜,那个藏典阁有禁制,寻常人难以进入。” “是吗?”凛凛低声喃喃。 星冉从看到凛凛起脖子就开始红了,此刻到了她身边,连脸似乎都有了发烫的趋势。 湖边的竹楼已经被毁,根本就不能住人了,星冉趁机道:“这里已经没办法住了,不如姐姐随我回村子里吧?” 少女似乎有些惊喜:“可以吗?不用通知你们那个什么……少主?” 星冉道:“姐姐陪我一同去找少主,将今日情况一一汇报,少主定不会让姐姐你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姐姐? 虞景冷笑了一下。 连名字都省了,还叫的这么顺口,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她什么亲密之人了吗? 星冉察觉到虞景的视线,下意识对望了过去。大概是瞧见了他嘴角的伤痕,脸色有些难看,面上乖顺的很,只是眼底有了些莫名的敌意。 他们隔空对视了一会儿,虞景抿了下唇,立刻把先前的情绪收敛了起来,换上了一副更加乖巧可人的模样。 第101章 双修一整晚? 凛凛思索了片刻,道:“那行,你前面带路吧。” 星冉见她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自然是开心的,“姐姐,这边请。” 说罢,还颇有些得意地看向虞景,微挑的狐狸眼将虞景单薄的身躯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才道:“听说虞公子先前受了重伤,不如就在此歇息,望月谷离村子还有些距离呢,一路奔波,虞公子的身体怕是撑不住。” 虞景对上他挑衅的目光,弯了弯唇。 明知他们二人是夫妻,却只称呼虞公子,呵—— “多谢关心,你多虑了,我的身体自然是撑得住的。毕竟是我夫妻二人的事,我若不出现,别人还以为我死了。” 说罢,他长睫微动,对凛凛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几乎能溺死她的笑意:“你说是吗,凛凛?” 凛凛被他这一笑晃了眼,下意识回答:“是。” 星冉岂不知虞景这是在点他,呵呵一笑,“虞公子真会开玩笑。” 虞景却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会杀人。” 星冉微微一愣,没有接话。 凛凛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两人同属于十七八岁的少年,声线却截然不同。 星冉的声线飞扬洒脱如纵马街头的少年,偶尔看过来的目光带着钦佩与小心翼翼的亲近,像个小奶狗。 而虞景的声线特殊,干净温柔,如山间清泉石上流,他说话时,唇角总是勾着笑意,让人分辨不出他语气里是否藏着杀意。 特别是低声说话的时候,尾音里带着柔软的气音,带着慵懒勾人的意味。 若论如何勾引人,两人便犹如青铜比于王者,星冉段位太低,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熟悉虞景笑容的凛凛很快就察觉出虞景的情绪不佳,故而连忙打圆场。 “啊,那个,星冉啊,虞景伤势已无碍,我给他疗过伤了,他跟我一起去面见你们少主就好。” 星冉笑道:“虞公子的伤势已经无碍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昨日还一副伤重的要死的模样,今日就已经痊愈了,什么疗伤方式,好的这么快吗? 然而就在星冉腹诽之后,对方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慢悠悠地说道: “是啊,我们双修了一整晚,自然就好了大半。” 他甚至慢慢转过那张不用涂脂粉,穿上女装就是个女人的脸,炫耀似的露出唇角上被咬的伤口,当着他的面,用细长的手指摸了摸,甚至还轻轻嘶了一声。 “只是,辛苦凛凛了,为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双修?! 不止星冉震惊,连凛凛都震惊了。 不是,虞景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她亲他的时候他羞愤欲死,在别人面前演戏时整的跟真的一样,他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殷红的唇上,回想起那时唇舌相触的感觉,还有他渐次不稳的呼吸,心中有些酥麻难耐,好像有一只羽毛在不住地撩拨着她的心。 她很快冷静下来。 如今,他们两人同被困于此处幻境之中,唯有相互扶持,相互信任才能走出去,至于虞景为什么要一直演戏,凛凛想,一定是他早就发现这里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便也配合着虞景,微笑着道:“没关系,你我夫妻,还说这个做什么。” 虞景垂落眼睫,眼中的笑意荡开,缓缓道:“是。” 星冉哈哈一笑,“你们夫妻感情真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凛凛点头,正欲提步跟上,只听虞景道:“等等。” 凛凛微顿,目光见虞景朝自己靠近了一步。 她的肩膀被他往下压低了,按坐在一旁还算平整干净的门板上,紧接着,他单膝跪下,不知从哪弄来了他先前穿过的外衫,搭在了她的膝头。 紧接着,他伸手穿过她的腰肢,将她轻轻松松一把抱了起来, 凛凛顿时有些懵,她被迫靠在虞景怀中,抬头去看他的侧脸。 “?” 虞景清淡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没穿鞋,地上有雪,我抱你。” 凛凛这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方才战斗的时候没在意,现在她才觉得脚底有些冷,竟然连鞋子都没有穿就直接跑了出来。 凛凛回头,见那竹屋已经浸泡了海水,一片狼藉,想来自己的鞋子可能也找不到了。 他知道有别人在场,还用袍子将她赤裸的双脚包裹起来。 凛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长相漂亮的少年目光柔软地看来,发上白色的发带垂落肩头,丝丝缕缕的热意钻进她的脚底,凛凛觉得很舒服。 她索性就靠在他怀里,伸手抱紧了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道: “好,我最近吃的有点多,可能变沉了,你可要抱紧了,别把我摔下去。” 虞景弯眸,笑容不掺一丝虚情假意:“好。” 凛凛配合着笑出了声,笑声飘到星冉耳朵里,星冉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冷淡了下来。 他见二人如此,倒是非常客气地提出到前面带路。 “前往村子的地势复杂,有点远,你们小心一些。” 三人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出云村走去,直接走了近半个时辰。 凛凛觉得这一路也太漫长了,不仅漫长,连风雪也格外大,虽然两人身上都穿了披风,还有灵力和符箓护体,但虞景前两日刚受了重伤,身体还虚弱着,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 这样想着,就有些心疼他,于是低声问:“你行吗?还能不能撑得住?” 虞景脚步一顿,抬眸看了前方步伐矫健的黑狐狸一眼,笑着说:“你觉得呢?我又不是第一次抱你。” 凛凛点头,表示自己多余关心。 凛凛两人在后面低声说着话,星冉也恢复了原本的表情,悄声与身前露出一个毛茸茸脑袋的胖鸟说话。 胖鸟问:“阿冉,你明知他们是夫妻,为何要再三与他争锋呢?” 胖鸟被他一把将脑袋按进怀中,“你不懂,睡觉去吧。” 胖鸟无奈,只得转了转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眼。 然而胖鸟没看见的是,星冉脸上少年般的轻松在这一刻全然不见,他眼神幽深鬼魅,身体里仿佛藏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身体内传来:“那个少年,是妖。” 星冉一愣,那声音接着道:“他们不是夫妻,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结契,别怕,引他们入局,拯救狐族,这就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102章 桃源仙境 好在很快他们就穿过了雪原,来到了另一处山谷入口处。 刚靠近谷口,凛凛就察觉到这里不同寻常的灵力存在,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股灵力很熟悉,与虞景身上的如出一辙。 但鹤知夜曾说过,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尾狐死于数十年前,虞景身上的那颗妖丹,便是属于它的。 狐族聚集地出现九尾狐的灵力气息不奇怪,但是在幻境中出现这种情况就有些奇怪了。 星冉回头冲两人一笑:“麻烦你们二位闭上眼睛。” 两人没有犹豫,同时闭上了双眼。 说实话,在这一刻,她心中是有些犹豫的。 这时候闭上双眼无疑是不明智的,但是她的直觉很准,她觉得,星冉不是个坏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凛凛还是存了一个档。 而虞景想的就更简单了,他知道凛凛有异能,可以让时光倒流。 不知星冉做了什么,凛凛只觉耳畔似有一阵轻柔的风吹过,紧接着,她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星冉的声音传来:“好了,睁开眼睛吧。” 凛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美不胜收的一幕。 此时正逢旭日初升,同冰天雪地的谷外完全不同,这里苍翠遍地,野草茂密生长,花树竞相争放,蓬勃而丰腴。 远山如黛,流水潺潺,就在如玉带的小溪缠绕间,凛凛看到了一座座精巧细致的屋宇。 目光远眺,那些屋宇排列着延绵到了远处,而远处更是繁华,高大的楼阁藏身于阴影内,仿佛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脚下的这片天地。 星冉一出现就被狐族的守卫拉到一旁说话去了,看到如此美景,虞景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只是将凛凛放在一旁坐下,自己就近走到一家刚刚开门的店铺,给凛凛买了一双鞋。 鞋子正合脚,凛凛穿好鞋踏上石板路,听见大街小巷上渐起的吆喝声,狗吠声夹杂着鸡鸣之声远远传来。 乳白色的雾气在她周身弥漫,清亮的阳光穿透薄雾,落下朦胧的影子。 屋前有孩童戏弄着猫儿,屋内还有夫妻吵架,街边的油锅内炸着油果子,蒸屉里是热腾腾的包子。 凛凛站在村口雪白的梨花树下,只觉得这里一半是人间烟火,一半是诗情画意。 果然是星冉口中的桃源仙境。 只不过,这仙境,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凛凛再看向虞景时,却见虞景仰头盯着头顶的梨花树看的认真。 她问:“虞景,你在看什么?” 虞景收回目光,说了句:“我在看花。” 凛凛:“……我当然知道你在看花,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发现。” 虞景伸手折下一枝梨花。 洁白的梨花被少年细长的手指捏住,一袭素色衣衫映着春晖,周身像笼着清霜。 他目光从四周那些居民身上划过,慢慢道:“暂时没有,不过接下来就说不定了。” 他捏着那梨花放在手中把玩,目光落在朝他们走来的星冉身上。 星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梨花,想说什么但忍住了,他朝向凛凛: “姐姐,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少主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会派车架来接我们。” 凛凛客气道:“嗯,麻烦你了星冉。” “说什么麻烦,我该感谢你们,都怪我,一开始没说清楚,害你们差点遭遇不测。” 星冉笑着说。 这时,粼粼的车轮声从远处传来,行人纷纷躲避,凛凛看过去,竟然是两只体态轻盈的白鹿拉着一辆朴素的小车过来了。 星冉请他们上车,“我们今日先去面见大祭司和少主,等下若是没什么事,就来我家做客吧!” 凛凛点头,放下了车帘。 帘外传来村民们与星冉打招呼的声音:“星冉,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是啊,帮少主办点事。” “星冉真能干,刚回来就为了村子奔波。” “哪里哪里……” “昨晚好像听见附近有什么动静,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 “不会,囚灵渊那些魔物们老实着呢!” “噢……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你们守山人了啊,有空来店里喝酒,大爷请你。” “好嘞,放心吧何大爷,出云村不会有事的。” “星冉,过早了没?来来来,尝尝你春婶子的小笼包!” “不用了春婶,我现在有事……” “哎拿着拿着,再忙也得吃饭不是?” …… 一路行来,街道上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星冉热情地与所有村民打招呼,同时也收获了一大批早点吃食。 凛凛坐在车上,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她端详着这只小笼包,左看右看,甚至动用了符箓的力量,也没有察觉出这小笼包有何异常。 她干脆咬了一口,只见那小笼包皮薄馅儿大,猪肉裹着大葱,肉香气扑鼻而来,汤汁浓郁,入口滋味鲜美。 她仔细品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完全就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她又蘸了蘸辣椒油碟,那辣椒油红彤彤的,裹着大量的熟芝麻,鲜香麻辣,别提多好吃了。 她一连吃了四个小包子,才擦了擦嘴,看向虞景。 虞景背靠在车壁上,手中把玩着那枝白梨,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凛凛问:“虞景,你怎么不吃?” 他答:“不饿。” 凛凛闲不住,又尝了一口蛋花米酒,这才凑到虞景身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低声说:“虞景,你有没有觉得,星冉是在试探我们?” 虞景微微侧头,少女身上的幽香就再次传到了他的鼻间。 “殿下是说出现在望月谷中的那些东西,是他的安排?” 凛凛朝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不然怎么那么巧?” 虞景淡淡地笑了笑,问:“殿下对这个地方感觉如何?” 凛凛又仔细看了看外面,赞了一句:“很美,人间仙境。” 他问:“如果它消失了呢?” 凛凛想也不想就回答,“当然很可惜啊。” 虞景轻笑,“这就对了。” 凛凛不解,“什么意思?” 虞景顺着她掀开的车帘看向窗外,虽是山村,规模却不小。 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除了狐妖,还有少量兔妖,狼妖,鸟妖等其他妖族。 不远处便是春林初盛,桃李相交,一派云蒸霞蔚之景。 半晌后,他才回答:“我只是觉得这里这么美好,如果真的消失的话,应该会有人想拼命挽留吧!” 第103章 命运的巧合 星冉、凛凛和虞景在狐族守卫的带领下进入了圣地,见到了他口中的大祭司。 那大祭司也是一只赤狐,浑身都笼在黑色的袍子上,那袍子用金线绣满了星辰。 云奉川不在,星冉与那大祭司交谈了几句之后把两人带到一块大石头面前。 “我族常年与夏国征战,夏侯桀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凡夏国人靠近此地,格杀勿论。二位,这是誓心石,便由这块石头来决定你们是否有留在这里的资格。” 苍老的声音传来,那大祭司闭着眼睛,嘴唇未动,说话声却是从腹部发出。 “请二位把手放上去。” 夏国?夏侯桀? 凛凛看了一眼虞景,没有动作。 星冉见他们犹豫,立刻道:“别怕,只要你们不是夏国人,誓心石就不会伤害你们。” 凛凛明白了,这块石头防的就是夏国人,她是大周人还好说,那么虞景呢?他可是夏侯桀的九子。 在众长老的注视下,凛凛很快通过了验证,就在石头亮起的一瞬间,那大石闪烁着幽幽微光,上面雕刻着神秘的图腾,她仔细看了一眼,那图形隐约是九尾狐。 这不巧了吗? 虞景身上有九尾狐的妖丹,这要是不能通过就有鬼了。 凛凛走到虞景身边捏了捏他的手,说了句:“别怕,那是九尾狐的图腾。” 于是,当虞景把手放上去的一瞬间,这块石头就猛然迸射出刺目的强光,惊的那大祭司瞬间睁开了眼睛。 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示意他们离开。 待两人出去,星冉才回身进来。 “如何?” 大祭司拿起那枚晶石仔细观摩,半晌才对星冉道:“这位公子身上的气息很奇怪,竟与国主相似。” 星冉感到难以理解,“与国主相似?” 大祭司又道:“是啊,国主远在千里,他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 星冉遵守了他的诺言,带着凛凛和虞景回到自己的家中做客。 星冉的父亲十分热情,与星冉一样,也是一只玄狐,只不过他的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提前得了星冉要带朋友回家的消息,早早就去街上买了羊肉,买了活鸡和活鱼,钻进厨房里忙活。 星冉的母亲是个长相清丽的妇人,独自坐在廊下,见三人过来,目光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们。 她的视线在凛凛身上停留了许久,就在她双目失神准备靠近凛凛的时候,星冉上前一步,挡住母亲看凛凛的视线,抱住她的胳膊孩子一样撒娇,问她今日给没给他包饺子。 “包饺子,对了,阿绯喜欢吃饺子,娘这就去包饺子。” 她说完就急急忙忙去厨房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星冉的父亲端上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还有一盆白饼子,鸡被拿来红烧了,鱼做成了清蒸的。 星冉的父亲坐在一旁,“你们在雪山待了那么久,怕是寒气已经入体了,来,喝碗羊汤驱驱寒。” 话音刚落,虞景就已经盛好了一碗汤放在了凛凛面前。 凛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两人正在演夫妻呢。 星冉老爹的手艺很好,汤也很香,不知为何,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汤,是她的老爸给她做的。 一碗羊肉汤下肚,身上发了汗,凛凛只觉得积压在体内数日的寒气瞬间散去。 虞景吃的很少,他几乎全程都在帮凛凛盛汤,掰饼子,挑鱼刺。 凛凛吃了两口饼子,又吃了鸡肉和鲜嫩的鱼肉,正要说吃饱了,星冉的娘就端了两大盘饺子出来了。 一盘放在星冉面前,一盘放在凛凛面前,唯独没有虞景和星冉老爹的。 “一盘给阿冉,一盘给阿绯,老头子你别抢。” 凛凛正想说什么,星冉就将凛凛面前那盘饺子端到了自己面前,“娘,姐姐都吃饱了,你要撑死她啊?” 凛凛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与虞景对望了一眼。 她看着这满满一桌的吃食,又看了看那两大盘饺子,全都被星冉风卷残云般吃光了。 星冉娘就呆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星冉和她。 那种慈爱的目光几乎让凛凛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她是她疼爱的女儿。 用过饭后,帮着星冉的老爹收拾桌子,凛凛提出要帮忙洗碗。 虞景却接过凛凛手中的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殿下,我来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弄个明白。” 凛凛点头,出去找去外面打水的星冉。 星冉家的院子非常大,院子里有一树粉桃,甚至还有一架秋千,一侧是一片平整的空地,靠近墙根的位置摆着兵器架子和箭靶。 星冉打了水,转头就见凛凛盯着那架秋千在看,便从兵器架上拿出弓箭,退后几步开始射箭。 “你是否有很多疑问,问吧?” 凛凛想了想,直接问:“你娘怎么 了?” “我原本有一个姐姐,名叫阿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松手,羽箭倏忽飞出,扎进数丈外的箭靶正中。 “后来姐姐去做了守山人,没死在魔物手中,却死于夏国军队的偷袭,我娘就变的疯疯癫癫了。” 原来是因女儿之死受了刺激,把凛凛误认为自己的女儿了。 “是夏国人干的?” 星冉将手中的长弓放下,拿起了一把尖枪,虎虎生风地舞了几下,“夏侯桀早就在打囚灵渊的主意,出云村男女老少世代守卫囚灵渊,我姐姐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凛凛有些奇怪,“为国捐躯?你们莽荒地……还有国?” 星冉目光炯炯地看向她:“我们是从青丘迁徙到此处的,我们的国便是青丘,我们青丘的国君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 这一句话就让凛凛确定了,这里真是一处幻境所在,还是存在于十五年前的幻境。 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如今那只九尾狐的妖丹就在虞景体内。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还不待凛凛想更多,星冉的便摇了摇身后的大尾巴,颇有些讨好地看着她。 “姐姐,你是大周人吧,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后日便是年三十了,三十那日既是人族的新年,也是我们狐族的拜月节,姐姐一定要来参加。” - 两人初来乍到,便住在了星冉的家中。 回到星冉父母安排好的房间内,凛凛设下结界后就开始不停地画符。 她隐约觉得这里不正常,为了应对突然情况,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虞景下午的时候找借口出了一趟门,星冉的父母对他们很热情,但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星冉则一整个下午不见人。 到了晚上,明明是圆月高悬,天空竟然飘起了雪。 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凛凛站在窗前,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见那雪花之上隐有灵力流转。 是九尾狐的灵力。 第104章 影子偷吻 她连续几日奔波,根本就没能睡一个好觉,今日酒足饭饱,她的困意也上来了,天刚黑不久,她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轻柔的哼唱声传来,凛凛好似再次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凛凛睁开眼睛,看见昏黄的油灯下,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摇,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风月多廉价,人间非人间,儿郎守家园,不问归去来……” 画面一转,眼前又出现了那架挂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以及凛凛白日里见过的那一幅画面。 妇人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秋千,泪流满面。 - 虞景回来的时候,凛凛尚未醒来。 他站在她身边,看她睡颜安静,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 他闭着眼睛,暗暗吸了口气。 那种难以言说的悸动之感,再次在他的胸腔内翻滚。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听说狐本性.淫,血脉里的力量让他对男女之情很敏感,可明明—— 自己已经没有了心。 天窗投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的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越发黑亮,,他出神地端详着姬千凛的脸,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 目光下移,落在她因熟睡而红艳的有些诱人的唇瓣上。 像是带着凉意的清晨,那小小的珍珠茉莉头上渗出淡淡的血红,还沾着露珠,他只要用手一捏,就会将她碾碎,带着花香的汁液会浸湿他的手指。 不甚明亮的油灯把她的影子映在了墙上,他久久地盯着她的影子,竟然鬼使神差地侧过脸去,让自己的影子亲吻了她的影子。 系统突然传来提示:[好感度+1] 凛凛被这声提示吵醒,睁开眼睛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看见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虞景。 “你回来了。” 熟稔的语气,正常的就像是深夜等候在家的妻子,送来的第一句关怀。 “嗯。” 在两人的视线即将对上的时候,虞景立刻转过头,眼中一闪而逝的仿佛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她有些奇怪刚才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虞景竟然突然对她涨了1点好感。 但这个不着急,凛凛伸了个懒腰,“你还没吃饭吧?” 她从桌面上的食盒中拿出特意给他留的晚饭,小花卷,时蔬炒蛋,鸡茸粥,一一摆在小桌上。 “先吃饭吧,尝尝,大叔的手艺可好了。” 虞景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凛凛见他夹起了一块鸡蛋放入口中咀嚼,本想欣赏一下他惊艳的样子,可没想到他随意吃了两口就扔下了筷子。 “喂,你别浪费粮食啊,这可都是大叔特意给你做的。” 凛凛有些无语,她就没见过这么挑剔的。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发现,他只有两样东西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没有味道。”他说。 “怎么可能?” 凛凛拿过他的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蛋尝了尝,“鲜嫩爽口,咸味适宜,就是我记忆中的……”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味道。 对了,味道是可以记忆的。 在这个世界,不管大叔做的吃食如何美味,都不可能同她老爸给她做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问:“你以前没有吃过这种炒蛋?” 虞景摇头。 难怪,难怪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因为他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食物的味道。 凛凛瞬间也对这些食物失去了胃口:“那根本就不用怀疑了,这个山谷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我们在望月谷吃的云吞……你怎么能尝出滋味?”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这段时日培养的默契很快将两人脑海中的想法达成一致: “我猜,如果这里有阵眼,阵眼应当就在望月谷。” 凛凛高兴地说:“明日我们去望月谷再看看,说不定,我们可以从那回到现实世界。” 虞景点头,慢慢看向凛凛,琉璃般的瞳孔在灯下几乎变的透明。 凛凛想,如果一个人的眼睛会说话,就应该是虞景这副样子,像妖蛊幻象下蛰伏的钩子,不带感情,却能轻易摄去人的魂魄。 凛凛被他看的一阵心慌意乱,尴尬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虞景忽地收回目光,声线冷倦:“没什么。” 他将面前的那些食物都推到一边,慢慢用湿了的帕子擦了擦手,又像变戏法一样把那枝早晨折的梨枝拿了出来,“来交换一下信息吧。” 凛凛将星冉有个姐姐的事情告诉了虞景,虞景则将他今日所见慢慢叙述出来。 “星冉的父母皆为普通狐族,村子里的居民也是以狐族为主,生活作息与人族类似,而且,这里的村民个个都拥有卓绝的战斗能力,我还在采石场发现了夏国奴隶。” “这里的时间流逝与现世不同,具体如何我尚未推测出来。但是,这里的灵力与我的妖丹相呼应,说明这里的村民隶属于青丘的统治。” 虞景他随手拿过一只空花瓶,将那枝白梨花插入了瓶中,就放在一侧的小几上。 他好似有些累了,睫毛垂了下来,声音变的很淡。 “如此推测,我们现在处于沧冥的某一段记忆中,你可知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还是秘而不宣的那种。” “二十年前?秘而不宣?” 凛凛沉吟着,开始搜索脑海中的记忆。 “这个时候大概是我父皇刚刚登基的时候,我记得,这段时间,八荒内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不,两件大事。” 凛凛不急不缓地说:“二十年前青丘国灭,微生家族全族覆灭。” 虞景猛地睁开眼睛,像是幽暗丛生的夜里燃起来一簇火光,“微生家族?” 凛凛以为他会惊讶于青丘国灭,可是她没想到他居然提起了微生。 “怎么了?” 虞景撑在额头上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耳廓上的那枚银环,“只是觉得这个姓氏有些熟悉。” 凛凛自然看见了他的动作。 她觑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说:“你觉得熟悉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你们夏国第一大捉妖世家,不过,他们很惨,被你父……被夏侯桀灭了满门,然而,微生家的族长微生琢光却不知踪迹,有传言说他曾在玉京出现过,你认识他吗?” 第105章 白鹤与污泥 虞景没有回答,他只是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先前就曾数次提起过微生家,她体内的琉璃心,最早便是归微生琢光所有的,而琉璃心的上一任主人,正是虞景,这让她很难不去怀疑虞景是否与微生家有什么关联。 特别是这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银环,居然可以束缚住他体内的妖力,能办到这种事的,当世之中,除了师父鹤知夜,恐怕也只有那位惊才绝艳的琢光君了。 何况,凛凛曾听闻夏侯桀凶狠残暴,天生恶相,虞景的长相根本就与他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她还听闻,有人曾写诗赞颂琢光君美貌:“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可见他容貌之出色。 虞景一直厌恶自己的出身,这件事简直快要成了他的心病,凛凛想,如果,她为他找到身世的秘密,他是否会快乐一点呢? “虞景。”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虞景的目光看过来,冷冷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情绪。 “我很少听你说起夏国,我知道你在夏国过的十分不好,来到大周,似乎……” 似乎更差了。 凛凛有点说不下去了,只好尴尬地笑笑,“我对你承诺过,若是此间事了,便放你自由,你会回夏国吗?” “会。” 虞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字。 凛凛问:“回去做什么?” 少年的眼眸倏地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杀了夏侯桀。” “之后呢?” 他没有看她,凛凛却看见他眼里的冷意在无声蔓延,许久,他才说了句:“我不知道。” 凛凛心跳慢了一拍,她原本想要同他说他的身世秘密,可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句:“那我呢?” “殿下,放下助人情结……” 虞景的眼珠又深邃又漂亮,他看着凛凛慢慢地笑了,“您与我不是一路人,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最好永远都不要有什么交集……” 虞景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说,但那眼中的含义,已经很明确了。 凛凛:“……” 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凛凛闭了闭眼睛,直接存档,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凉薄。 她站起来,越过圆桌,走到虞景身边。 虞景仰头看她,那白皙的脖颈就暴露在空气中,凛凛却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硬地就吻上来。 虞景一时不察,唇猛地被亲上,被她含在唇中,用牙齿撕咬。 她不仅要亲他,还要直接动手,撕扯他的衣服。 她要再赌一把,赌虞景已经对她动了心,如果他杀了她,她便放弃攻略,可是如果他没有反抗—— 她用着不容他反抗的强硬将他按倒在榻上,虞景被她的激烈弄的有点懵,却不防她的手掐着他的腰就从衣衫里伸进去了。 她的手很冰,像是刚从冰水里拿出来,他浑身上下都被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痒又酸,等他反应过来时,腰腹上的肌肉已经被她摸了个遍。 他倒抽一口凉气。 想到要去挣扎时,少女已经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让他无法动弹。 他现在就像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任人鱼肉。 而那个人,他明明动动手指就能杀了她,可是…… 唇舌相触的悸动无非是引人堕落的,特别是她口中的甜味,简直如蜜糖般甜美。 他由抗拒,变成了被动地接受她的亲吻和抚摸,像是着了魔。 他羞耻地发现自己似乎喜欢这种激烈感,似乎这样,他就能感受到那种汹涌的感情。 察觉到他变得听话乖巧,凛凛放弃了惩罚,改为轻吻。 虞景看着已经将激烈的吻变成潺潺流水的少女,明知道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却觉得自己就像浪里的小船,蛛网之中的飞虫,他的身,他的心,他的一切,都好像被那张网困住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只能跟随着她的节奏,被她引导着,一步一步走向毁灭,一步一步走向深渊,最后彻底被她蚕食殆尽。 [好感度+2] 凛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虞景颤抖着睫毛,眼尾通红的模样,他的睫毛都湿透了,发间还钻出了白色狐耳,看起来很可爱。 “你好像很享受,连妖相都控制不住了。” 凛凛低头,手指顺着虞景侧颈淡粉色的皮肤下绷起的青筋寸寸游走,气息不稳地问:“喜欢我亲你吗?” 虞景猛地清醒过来,他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少女,用尽全力撇开脸,与她拉开了距离,他顾不得去擦唇上湿润的痕迹就冷着脸骂:“你疯了?” 凛凛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腰:“我没疯。” 疯的是你吧?明明刚才都被亲哭了。 少年疼的一皱眉,桃花眼中的水光更甚,他喘息了一下,问:“姬千凛……你知道你是谁吗?” 凛凛占到了便宜,心里那口气顿时出了大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姬千凛,如何?” 虞景被气笑了,“我呢?是什么身份,又是谁?” “知道啊,夏国质子虞景。” “那你还——” “我愿意,怎么样?” 好感度涨成这样,他还倔强个什么劲儿啊! “我说过,我喜欢你,反正你也没地方可去,不如跟着我,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虞景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自嘲一笑:“我们没可能。” 凛凛反驳:“有的。” 像是被她坦率的目光刺激,他垂下眼帘,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不说我们两个人的身份如何,但我知道殿下并非真心喜欢我。” 他伸手,拉开凛凛还放在他腰间的手,推开她的肩膀,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 长发滑落至肩头,暖黄的灯光投落在他身上,苦涩的笑意直达眼底。 “我不知道你抱着怎样的目的来接近我,你帮过我,我很感激你,但是,我知道,这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一个人还活在痛苦中。” 他哑着声音,手指慢慢在袖中握成拳,轻飘飘的问她:“殿下,别骗我了,骗我有什么意思?” 明明是她,是她在夏宫中亲口说的,永远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怪物。 可他还是动心了。 她是世上唯一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邪物的人。 姬家是上天选定的皇族,她会富有四海,统治八荒,而他继承了夏侯桀的残暴血脉,以及那种无法自控的邪恶力量,最终会死在天道的制裁之中。 天上的白鹤怎么会与地上的污泥有交集呢? 如果同她在一起,他只配被她踩在脚下。 第106章 离我远点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推开了房门。 屋外的风雪呼地涌入,他的长发都被风吹的飞起。 虞景头也不回道:“公主殿下,你救不了我的。” 他离开了,徒留一室风雪。 他走的很快,像逃一样,甚至不惜动用了妖力,身形如一道风雪,慢慢消失在雪地中。 密密麻麻的雪花落下,很快就将他的脚印全都覆盖了。 凛凛坐在空荡的房间内,仰头看了天花板许久,才自嘲一笑,“老天爷这是在惩罚我没有用心攻略吗?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攻略了多久?她也不太记得了。 好感度持续上涨,说明攻略方式没有问题,强吻了他却没被遭到反杀,说明他对她有好感,还有刚才她亲吻他的时候,他沉溺在其中的模样…… 她想她应该不是瞎。 若他真想杀她,53点的好感度也不足以买下她的命。 可是凛凛没有想过,既然虞景被称为游戏中最难攻略的角色,这53点好感度为何涨的会那样快。 凛凛坐了会,很快就拿起披风披上,正准备起身时忽然想起,她还有一个羁绊剧情没有开启。 - 虞景一路身形化影,身体如一道流雾般穿过出云村的大街小巷。 一列狐族卫队在街道上沉默地戒备,因着风雪的掩护,他难得痛快地在屋顶之上疾驰,凛冽的霜雪在耳畔刮过,他的睫毛上也结满了冰花。 寒冷的气温足以让他早就滚烫的耳根冷却下来,连带着胸中的那些悸动也渐渐沉默下来。 对于姬千凛的感情,他心中是复杂的。 除了对男女情爱的恐惧,他更多的是迷茫。 他曾经的确怨恨过她,恨她在他年幼时对他的取笑,恨她一句笑言改写了自己的人生,恨她是强盗,抢走了他的心。 可娘亲总是说,世事难料,人心易变,三五年就物是人非,可娘又说,有人痴心不改,十万八千里走过,仍心如止水。 她曾经那么讨厌他,如今却告诉他她喜欢他。 该不该信她? 她是善变还是心如止水? 虞景不知道。 他第一次见姬千凛的时候,是在夏宫中的花园里。 那日,他刚被皇兄罚跪完,正拖着受伤的腿沿着太液池慢慢地走着,一处密荫隐隐传来女孩稚嫩的挣扎哭喊—— “救命啊——” “我不要下去,滚开,我不要下去!” “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你说不下去就不下去?这由不得你!快点!把她嘴堵上,快点推下去!” 那女孩又呜呜咽咽地哭喊:“你们这群夏国的狗奴才,竟敢暗害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呜呜……” 大概是嘴被堵上了,女孩没了声音,只有细微的泣音传来。 他出现在灌木丛后,看见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女孩。 她的嘴里被塞着汗巾子,小脸上涕泪横流。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的襦裙,裙边用金线绣着大周的图腾螭龙戏火,她全身上下富贵无比,连落在一旁的绣鞋上都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 三个内侍将她按在那,正往她身上绑着一块太湖石。 几步开外就是深达数尺的太液池。 他们想将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周公主沉塘。 大周兵强马壮,周帝姬长安更是个骁勇善战的青年,他那位无所不用其极的父皇早就将其恨之入骨。 原是不该他管的事,何况他尚且无力自保,所以,仅仅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就打算离开了。 然而,那位周公主忽然睁开眼睛,朝他看来。 他像是被人钉住一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察觉到一股甜美的血香,在他的鼻间游荡。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乱了,某种疯狂暴戾的怪异感觉浮出水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顺着他脚下的影子钻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他捂着心口倒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步,让他踩断了一截枯枝,害他被三个高大的内侍发现了。 “谁?!”有人厉声问。 “原来是九殿下。” 那为首的大内侍冷笑一声道:“殿下看到了不该看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几人狞笑着:“奴才们只好把你一块儿推下去了!” 他惊慌后退,一个内侍飞跃而起,单手呈鹰爪状朝他抓来。 他本能地蹲下抱住了脑袋。 不要—— 然而,杀意变成了惨叫。 他身上不知为何就爆发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转瞬之间就将这三个内侍碾成了肉泥。 这场屠杀太快了,快到不过一息之间就结束了战斗。 地面上是死不瞑目的尸体,淡淡的黑气在四周浮动。 混乱之间,女孩口中的汗巾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惊恐万分。 “怪、怪物……你是……” 他知道他天生邪物,出生就被天道夺走了一切,是母亲用琉璃心救了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这种力量。 无法自控,来无影去无踪的力量。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冷宫中的宫人见了他就绕道而行,往日经常欺负他的六皇子突然之间销声匿迹。 她还在说什么。 喋喋不休。 可他心里很乱,已经听不到了。 他被那种力量摄取了心神,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上脆弱的血管,不知为何,就生出了嗜血的欲望。 他想,似乎就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醒了夜煞的力量了,但当时的他不懂,也不懂如何操控。 “救命啊!师父!快来救我!” 她还在哭闹,吵的他头疼,“你能不能闭嘴!” 小公主吓得猛地止住了哭声,打着嗝抽泣着,小声说:“你、你……我已经知道你是妖妖妖邪了,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我师父马上就来了。” “你说什么?” 他当时气疯了,大步走到她面前,揪起她的领子就问:“妖邪?” 女孩结结巴巴说:“对对啊,我、我不喜欢你这种怪物,你你你离我远点!” “闭嘴——” 他愤怒极了,无法控制的力量再次爆发。 巨大的落水声传来,溅起的水花扑了他一脸,水面荡起了巨大的涟漪,女孩的脸转瞬就消失在水面上,只有大量细密的泡沫从水底飘上来。 他惊慌失措地跳了下去。 第107章 爱意随风起 跳入水中的他很快就被人手脚并用缠住了,他知道是她。 这时,太液池的动静已经被其他人察觉,他只好拖着她游到冷宫附近。 她已经昏迷了。 他挤压她的腹部排出了多余的水,又拍打着她的脸。 可是她还没有醒。 此时的他不过八岁孩童,一心只知救她,哪里顾得上许多,便捏着她的嘴就开始渡气。 气息相接的一刹那。 不受宠的怪物皇子和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他们的缘分就从此结下。 他心中有气,简单地施救以后,便将她丢在浅水区,让她在水洼中泡着。 她昏迷期间,他数次想离开,最终放弃。 他怕她再被人杀了。 但他心里不是没有妄想。 他想着,若是她念着他的救命之恩,是否会向夏侯桀施压,让他的日子好过一点?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他的妄想也只能是妄想。 她慢悠悠地转醒,头上顶着水草从那池子里爬出来,慢悠悠地爬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被水洗去的脏污的漂亮脸蛋,耳根不争气地红了。 女孩看他盯着自己发呆,便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的声若银铃。 “天哪!你居然是个男孩子!”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的女装,那是冷宫里的老宫女拿自己的衣裳改小了给他穿的,连脚上的靴子都破了洞的。 他一动,那洞里还往外冒着水。 羞耻感铺天盖地而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转身就跑。 “喂!我说笑的,你别走啊!” 无论她在后面说什么,他都不愿再回头了,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身上的衣裳扯下来扔在脚下疯狂地踩,还把脚上那双破了洞的靴子远远地丢进废弃的荷花池中。 水花溅起,他忘不了这一刻,他心中涌起的自卑和恨意。 那天,他独自喝光了一壶酒。 冷宫的夜晚静悄悄,一阵风吹过破败的宫殿,吹过枯叶满枝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醒来后,他发觉—— 夏天离开了,他的童年也离开了。 后来,她又来了两次,身边总有个俊俏的年轻人陪着,那人衣衫白的像雪,衣角还有银线绣成的白鹤,追着她问她到底要找谁。 他这才得知,原来她体质特殊,身怀纯净之血,受天下妖魔觊觎,从小就活在被妖物环伺的恐惧之中。 难怪她见到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口不择言。 他不想理解,也不想试着去理解。 她已经说了她讨厌他。 他躲在暗处,看见她掐着腰站在高处冲着他的住处大喊:“喂,你要是再躲着我,我就把你要到大周来陪我玩!我……本公主说到做到!” 后来,她果然要了他去大周做质子。 但是,她好像把一切都忘了。 虞景慢慢倚着墙根坐下来,看头顶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目光穿透一片虚无,他似看到了娘亲的脸。 “娘,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娘……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黑夜寂静无声,回应他的,只有凛冽的寒风。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 黑夜中,家家闭户,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唯有街头一间酒肆还在亮着灯。 温暖的灯光映在雪地上,衬着火红的灯笼,像一簇烈火,风雪凛冽的冬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一个穿着蓑衣的狐族男人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板被从里面卸下来一块,露出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的脸。 “你回来了!” 她发间生着一对白色长耳,是个兔妖。 虞景被这动静吸引,抬头看了过去。 “孩子们都睡了吧?”那狐妖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拿着。” 兔妖女子看见这个油纸包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睡了睡了,睡前还闹了好一会儿要找爹爹。” 兔妖女子接过纸包,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嗔怪地看着那男子:“你说你,这么大雪天的费这功夫干啥,来,外面风雪大,先进来再说。” “你不是爱吃吗?这青草饼还是刚出锅的,热乎的。” 女子垂眸笑了,把那纸包小心翼翼地搁在一旁,便帮男子脱下蓑衣抖了抖上面的雪沫子,柔声道:“我给你温了一壶酒,待会儿再去炒个小菜,” 男子伸手去解怀中的琴囊,说:“别麻烦了,你都忙活一天了,早点睡觉吧,我随便吃口就去睡了。” 女子抱着那蓑衣笑道:“你没吃饭怎么成?那就不炒菜了,我今日焖了羊肉,搁了胡萝卜,就在火上煨着呢……” 男子也笑:“行,吃这个。” 女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目光往一侧一扫,就朝呆立在雪中的少年看了过去。 “咦?客官,您要喝酒吗?本店今日已打烊,您明日再来吧!” 少年原本蹲着,早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立在了风雪中,听见女子这样说,他慢慢回了个“嗯”,低着头,随即转身离开。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风雪中,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唤他:“客官,您等等。” 少年的脚步顿了下来。 那狐族男人拍了拍身上的水珠,爽朗笑道:“小兄弟,不如进来陪我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再赶路?” 少年慢慢转过身,漫天的风雪中露出他精致昳丽的脸庞,老板娘见状一愣,随即微笑展颜,“进来吧,我去炒两个小菜。” 一杯温热的青梅酒下肚,热流顺着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原本冷的有些发麻的手脚也很快暖和了起来。 果然是幻境,这酒并无酒味,但热意还是熟悉的。 虞景放下手中的空杯,“多谢。” 这狐族男人约摸三十岁出头,自称荀珲,让虞景叫他荀大哥,他一脸真诚,连笑意都是爽快的,不停地给虞景夹菜。 “来,尝尝我媳妇的手艺,这羊肉里搁了胡萝卜,你尝尝,别有一番清甜滋味呢!” 虞景一边道谢,一边夹起羊肉慢慢品尝。 这羊肉也同样没有滋味,但他吃的很认真。 荀珲看着面前这个眉眼精致漂亮的少年,与自己媳妇对视了一眼,老板娘微微一笑,道:“咱们村子里可没有小公子这么漂亮的孩子,听说星冉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外乡人,其中一个想必就是你吧?” 虞景点头。 荀珲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第108章 莫负相遇 “随意转转。” 虞景的情绪很淡,声音也淡的听不出喜怒。 他目光低落不肯再说,夫妻俩也不刨根问底,正巧,楼上的孩子好似哭了,老板娘告退,去楼上看孩子去了。 荀珲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肉,道:“嗨,如此雪夜,合该奏琴一曲,以宽慰小公子之忧心,只可惜——” 他从一旁的琴囊里取出一把断了弦的七弦琴,满脸可惜地抚摸着这把琴,像抚摸着自己的故友。 “这把琴已经坏了很久了,今日去修,那老板说修不好了。” 虞景的目光顺着他抚摸的动作落在琴弦上,粗粗看了一眼,道:“修得好。” “什么?” 荀珲一愣,“你说修的好?” 虞景点头。 荀珲一笑,似对他的话不敢苟同:“小兄弟你别开玩笑,不说这琴本身,便是这弦,我已经找遍了天下,都没有寻到这样的琴弦,难道你能找着不成?” 虞景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过那把琴,顺便用台子上的工具敲敲打打,至于那断了的琴弦,连荀珲也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竟然将那些弦全都接在了一起。 他随意一抬手,一串清冽的音符从他指尖下流出,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动人。 荀珲也算是个中高手,这把琴便是他的武器,乃是当年在青丘时国君亲手赐予他的,他最擅长的就是音律,在看守囚灵渊百年间,他用它不知杀死了多少魔物。 如今琴被修好,他是打心眼里痛快,正欲举杯向这位少年道谢,却见他不慌不忙地抚起来琴。 指尖起落间,琴声逶迤倾泻,荀珲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渐渐沉入这似山涧清泉般的空灵琴音中。 哭泣不已的小儿止住了啼哭,闭上双眼安详睡去;老板娘躺在两个孩子身边,望着窗外的絮絮飞雪,静静倾听。 如泣如诉的琴音飘出酒肆,穿透朦胧雪雾,散入千家万户,散入辽阔无极的天地间。 月光温柔洒落,不偏不倚将世界笼罩在自己的怀中,正如它平等地对待世间每一个人。 一曲终了,荀珲久久回不过神。 他掩饰般抹了抹眼角,满脸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琴技居然如此了得。” 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但这琴音也未免太过哀伤。” 虞景听了,眼中的落寞之意更甚。 但他还是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抖。 只是这笑让荀珲觉得他更让人心疼了,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忍不住让他想起自己那已经战死多年的弟弟。 他忍住心中的酸涩,语气轻松地问:“怎么啦?跟喜欢的人吵架了?” 虞景原本不想回答的,但听见“喜欢的人”四个字,他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荀珲哈哈大笑,笑声在小小的酒馆内飘荡,大概是才想起楼上还有老婆孩子,他笑到一半又连忙捂嘴,小声说:“这好办啊,回去好好哄哄,没听说过吗?夫妻哪有隔夜仇?” “我们……还不是夫妻。” “那就是私定终身?” “没有。” 虞景端起桌上的酒又喝了一口,转动着空杯半晌才道:“我们是对立的关系。” 荀珲看了他半晌,才问:“你爱她吗?” 虞景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说:“她说她爱我,我总觉得她在骗我……” 荀珲微微一笑,又把酒给他满上,“喜欢和爱呀,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有人看见了一朵花,很漂亮,就想把它摘下来,那是喜欢,是占有;可是,如果你爱这朵花,你就会给它浇水,施肥,希望它长的更好,更漂亮,更自由。” 在大周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显贵或世家女子对他表示过爱慕之情,但是他们或她们都希望自己可以像他的主人,有决定他命运的权利。 但他从未遇见过像姬千凛这样的人,她引他入正道,珍视他的苦难,跟随他的脚步,保护他的孤独。 她不愿决定他的命运,也不愿强制占有他的一切。 虞景这才明白,原来,一直被浇水、施肥的,就是他自己。 荀珲见他似被触动,继续道:“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觉得自己不配她的爱?” 虞景抬头,慢慢看向他。 荀珲一看他表情便知,又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要用绝对的理智和清醒来压制心中的爱意,你会难过,会彷徨,会错失很多东西。” 他目光柔软地看着虞景,语重心长道:“这世界上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跟你嫂子刚认识的时候还是敌人呢,我要吃了她,结果她吓得当场就昏了过去,我看她挺可爱的,就捡回家养着,想着等养肥一点再吃,结果,养着养着就有了感情。” “后来呢,囚灵渊结界破了,魔物攻击了村子,她就……” 他说到这里时就红了眼圈,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流下了眼泪,可眼泪流着流着,就变成了笑。 他忍着哽咽,目光掠过他,看着楼上笑出声音,“后来呀,她回来了,我们生活在一起,还有了孩子,一儿一女,龙凤胎呢。” 虞景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兔妖老板娘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望着两人。 虞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片刻后,他提出告辞。 走时他欲付酒钱,荀珲不要还塞了把油纸伞给他:“这把伞给你,雪太大,别再把衣服弄湿了。” 虞景道了谢,撑开伞站在雪地里。 老板娘道:“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大哥告诉你一个秘诀。” 荀珲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在他耳边笑道:“情侣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是亲吻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两次。” “记住啦,”他拍拍少年的肩膀,“就算终有一散,也别辜负相遇。” 虞景撑着伞走在风雪中,很久后他才转身,遥望那一抹暖黄的微光渐渐沉寂,直至消失。 就算终有一散,也别辜负相遇。 虞景的心境豁然开朗,寒风拂动他的衣角,覆着霜雪的长睫下,一双明眸如桃花般潋滟—— “等我,殿下。” 就在他准备朝星冉家走去时,不知何时弥漫起来的黑雾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捏住伞柄的指骨猛然变的苍白。 —— 下一章阿景就要暂时失去他的公主殿下了,看他如何发疯(笑意扭曲)(阴暗爬行)……行吧,我打脸了,再也不瞎立g了(哭泣猫猫头) 第109章 出云村之殇 时光稍稍往前回溯。 星冉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事重重地看向头顶的青帐。 这两天也是怪了,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声音一直在蛊惑他,要么让他想办法把千凛姐姐留在这里,要么就煽动他杀了虞景。 不过,他一概没理。 胖鸟从外边飞回来,羽毛上还落着残雪,看见躺在床上发呆的星冉,一脚就踩到了他的脸上:“嘎嘎嘎!好消息好消息!” 星冉烦躁地一把抓住胖鸟的爪子将它扯向一旁,“鬼哭狼嚎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 “不说这个,阿冉,你的机会来了!” 胖鸟高兴地拍打翅膀,“他们吵架了,我亲眼看到女人的丈夫走了耶!” 星冉听了一翻身就坐起来,拿过挂在床头的披风:“我出去看看。” 胖鸟拍拍翅膀,一骨碌钻进了星冉刚刚躺过依旧温暖的被窝里,“祝你好运,阿冉!” 狐耳少年的嘴角翘起来,脚步生风般走到了门槛,他拉开房门,正准备迈步出去,却听见内心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的确是个好机会。” “你考虑好了吗?只要能将她引入阵法,待阵法开启,就能保佑整个狐族平安渡过这次的月圆之夜,从此以后,你将同你的族人永生永世生活在这世外桃源之中。” 星冉拒绝:“我不能这样做,她救过我。” “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回答:“她不喜欢我。” 那个声音道:“傻孩子,她不需要喜欢你,你只需小小的利用她一下,就能改变你和狐族的命运。” - 凛凛从羁绊梦境中醒来,看到了她与虞景人生中的第一次羁绊。 两个人的命运如同量子纠缠,原来缘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才结下的。 难怪最初见面时,他就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原来根由在这里。 凛凛无奈叹气,这剧情是游戏策划设计的,她也不能跨越时空去修改剧情线吧? 虞景小时候的经历那么惨,内心一定十分柔软敏感,也难怪他会将这件事记那么多年,说起来,还是她对不住他,亏欠了他,所以,她现在活该要来救赎他。 凛凛从榻上爬起来,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一层足以没过脚背的白雪,幻境总是会出现奇异的风光,就比如现在,风雪漫天,空中还有一轮明月。 不仅如此,随风送来的还有若隐若现的琴音。 凛凛好奇地听了片刻,很快被那缕琴声摄住心神,只觉得抚琴之人心境哀伤,那种爱而不得,忧伤徘徊的情感寄托在曲中,又散入四野八荒。 她忍不住想起方才匆匆离开的虞景,眼前也似浮现了他的身影,一曲终了,凛凛发现院子里的秋千上果然坐了个少年。 心头刚刚涌起雀跃就归于平静,她很快就认出来,那个少年不是虞景。 “星冉,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淋雪?” 星冉回头,见是她,眼睛飞快地亮了一下,“姐姐不也是?” 凛凛笑了笑,又问:“在想什么?” 星冉微微叹气,回答:“想我的姐姐,想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想她是否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子——”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泄气道:“算了,不说我姐姐了,说说姐姐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凛凛随口道:“虞景没回来。” “去哪了?” “不知道。” 星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趣:“他连去哪都不告诉姐姐,还要害姐姐为他担心,真不是一个好丈夫。” 凛凛也笑,转身走到廊下,坐在了没有积雪的干燥台阶上。 她望着星冉,弯起的唇角染了些郑重,“星冉,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就跟我说实话,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冉微微一愣,立刻回答:“这里很好啊,大家都在,所有人都活着,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凛凛伸手接过一片流转着淡淡灵力的雪花,道:“其实……他们都已经死了,对吗?这里是有人用某种方式创造出来的幻境。” 星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变的不自然。 “怎么可能?姐姐你想说那个人是我吗?创造幻境需要极强的妖法支撑,我法力低微,怎么可能创造出这种东西,姐姐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凛凛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在这里耗费了数十年光阴,不就是想改写当年的结局吗?” 这种事她做过太多次,虞景那句“应该会有人想拼命挽留”点醒了她。 星冉慢慢站起来,他脸上的那种不谙世事的少年气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无尽的悲伤和落寞。 他赞许地看着凛凛,道:“身负纯净之血的半神后裔果然很聪明,连这么高超的幻术都能被你察觉。” 半神后裔? 凛凛沉吟了一下,只听他继续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处幻境,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但是,他们都是生魂。” “我家世代居于莽荒地出云村,我们狐族的男女老少个个骁勇善战,为国君看守囚灵渊三百余年从未懈怠,因国主与人族交好,我们便也同人族道士联手,达成了互助互惠的合约。 莽荒地是一条极其稀有的灵脉,对人族道士的修行大有裨益,囚灵渊则生存着上古罚落的罪灵,那些罪灵力量恐怖,随便一只便可横行半个人间。 后来,囚灵渊封印破了,那些魔物在一夜之间屠戮了我族,毁了我的家园——莽荒地铁骑五百人,步兵一千人,出云村男女老幼三千余人,大祭司、八位长老还有莽荒地少主,全部为国捐躯,战火连绵八日,从战争开始到结束,那些受了我族恩惠的人族道士却一个都未见。” 这位狐族少年仰头,任由风雪拍打着他的脸,而他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世间,他拥有的,也不过只剩下这片土地和头顶的月亮了。 “你知道在战争开始前,我看见了什么吗?” 星冉慢慢垂下双眸,握紧了手中的利器。 “我亲眼见到数位法力高强的人族道士打破了囚灵渊的结界,释放了那些魔物,我要跑回去报信,却不幸被三头蛇攻击死于蛇腹。” 他说到这里,声音颤抖起来,“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如果我可以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走路小心一点,或者法力再强一些,是不是就能成功给村子里报信,大家也不至于连反抗都不曾就死于睡梦之中了。” “大概是我的执念太过于深重,这数十年来,我一直被困在这美好又残酷的幻境中难以解脱,我亲眼看着它毁灭,变成废墟,被魔灵吞噬,却无能为力。”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涌出强烈的自责,“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写他们的命运。” “直到那日,我在山上发现了你,你改写了我的命运。” 星冉转过头,一双原本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血色。 “你们是这几十年来唯一的变数。” “千凛姐姐,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第110章 一人,还是众生 他看着凛凛,血色的眸中有期冀,四周涌出了黑漆漆的魔气,那些魔气如一道屏障,一道绳索,彻底将两人隔绝开来。 凛凛自然发觉了此处的异常,但是,她还是看向星冉,语气认真地说:“会的。” 星冉脸上的笑一瞬间僵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凛凛微微一笑,安慰般地看向他:“不管是人还是妖,总要有一种信念,沉溺其中,为之疯狂,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真真切切地活出自己的价值,星冉,你说是吗?” 沉溺其中,为之疯狂。 星冉看着她慢慢笑了,手中的匕首被他猛然握住,“千凛姐姐,我改变主意了,你快离开这吧,这里有陷阱。” 话音刚落,星冉便抽出那把匕首,用力扎在了那团黑雾之上。 咔嚓—— 一声玻璃碎裂声传来。 笼罩在整个院子上方的法阵竟然隐约现了形,法阵空间内的所有东西包括房屋、桃树、秋千都扭曲变形了,像是被黑洞吸入。 紧接着,那些凛凛毫不陌生的,浓重的黑雾瞬间在院内弥漫开,它强大到可以吞噬所有的光和生命。 原本热烈盛放的桃花立刻被黑雾侵蚀,迅速腐烂枯萎。 所有的光都被吸入其中,包括处于阵法中心的星冉。 他站立不稳,脚下没有立足之地,却死死握着那把匕首,防止阵法张开。 万千鬼哭之声同时响起,密集的闪电在头顶爆开,雷声接踵而至,在一阵几乎窒息的静谧中震耳欲聋地炸开,像万鬼冲出巢穴,愤怒地吼叫。 出云村的村民从惊雷声中醒来,纷纷走到院子里。 “怎么了怎么了?魔物入侵了吗?” “村子有大阵,怎么会……” “快去通知大祭司和少主!” “天呐!那是什么东西?” 空中传来喋喋怪笑,一双红通通的巨眼突然在天空中睁开。 “哼,意义?” 那道凛凛已经熟悉的声音传来,“蝼蚁一般的弱小族群,也配谈意义?你们根本连与我提鞋都不够资格!” 所有人有仰视着那双通红的巨眼,看到血一般的眼珠子里全是冤戾的鬼魂。 “小家伙,三十多年了,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在你面前死去是不是很无力,很无助,很恨我?” 星冉吃惊地看着那双巨眼,心神转了几转,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个在脑海中与他聊天,引诱他利用她的声音正是它。 凛凛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沧冥,怎么又是你,你真是阴魂不散!” “哈——你可真是没大没小,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沧冥的鬼眼睁得巨大,笑声桀桀,“我原本打算放过你们,可天道将你们送来此处,你们合该命丧我手!” 又是一阵雷暴闪过,巨大的亮光令站在地上的人全都变成了苍白的剪影,等众人清醒过来,才看到村子的结界上,有什么血一样的浓稠液体在往上蔓延。 离得近了,似乎还能看见那液体流淌过的地方似乎生出了什么文字。 “那不是血,是什么?” 凛凛屏息一看,才发觉这是一种古老的咒语,好像在哪里见过,察觉到情况不妙,她生怕沧冥拿出云村村民的魂魄开刀,心中一边想着办法一边吸引战火—— “沧冥,出云村惨案是你一手造成的吧?谁生谁死还不一定,我会杀了你,让你再也无法出来作恶。” “杀了我?你在说什么梦话?” 那双充满邪气的巨眼闪过一丝嘲弄,“再给你们十条命都不够,我乃此处的幻境之主,莽荒地与囚灵渊,皆为我如今的内府所在,在我所执掌的空间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过是在须臾之间,原本我还想让你们葬在此处,如今看来……” 他笑的阴沉,“你们一个都留不得了。” 四周的黑雾猛然升腾,以星冉家为中心,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它像一个飞速旋转的漩涡,张着黑洞洞的巨口,将一切靠近它的东西生生粉碎。 村民们见此,立刻返回家中拿来武器,甚至化出兽形,斩杀蜂拥而来的魔灵,用自己的灵力来阻止魔窟吞噬村庄。 然而这一切反抗犹如杯水车薪。 魔窟。 凛凛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个词。 魔窟是由囚灵渊的魔气汇聚而成,魔窟出现,唯有活人血祭才能平息,否则,它将无限扩大,直至将这里的生魂全部吞噬。 魔窟已经扩大,凛凛利用瞬移符将星冉的父母和大半村民转移出去,却碰不到仍处于阵法中心的星冉。 凛凛冲他大喊:“星冉,快放手!你会被卷进去的!” 天上乌云汇聚,数不清的雷电朝地上劈落,风雪越发疯狂地肆虐。 星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一次次轮回中的末日景象在他眼前重现,但他仍是死死地控制着结界的扩大,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肉身被焚毁,灵魂被脚下的恶鬼吞噬。 他的尾巴越来越短,四肢几乎被啃烂了,仍是死咬着牙不松手,将全身的灵力朝这把匕首中灌注。 沧冥这个幽灵,他总是能用任何意想不到的方式来折磨这里的可怜人。 可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阻止阵法扩大。 沧冥说的是实话,这里的确是他的天下,所以,当他操控黑雾吞噬一切的时候,星冉变成了首当其冲的那个。 死亡的气息很快笼罩了他,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结冰,这黑雾里可真冷,脑子里闪过自己这一生,渐渐褪色…… 就在这时,一股柔韧的力量突然卷住了他的手脚,接着,他猛地被拉出黑雾,跌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站在了魔窟的最边缘。 星冉抬头看去,那少年白衣猎猎,正是虞景,可他的表情很不对劲,连手都在抖。 魔窟的对面,正是倾尽全力结下防护阵法的姬千凛,沧冥还在叫嚣—— “来吧,跳下来。” “尊贵的公主殿下,用你的血肉慰藉这些饥饿的魔灵,魔窟消失,这些生魂就会得救,一人,还是众生,你自己选。” 第111章 选择 读档按钮再次变成了灰色,又不能读档了。 沧冥虽然是罪魁祸首,但是以他的力量根本就不能阻止魔窟扩张,他只是利用了这个魔窟,好达到他折磨他们二人的目的。 所有人都在后退,有来不及后退的狐族被卷入罡风之中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但是他们的身后,聚集了更多的魔灵,狐族少主云奉川早就带了士兵前来,与那些魔灵厮杀在一起。 “所有狐族将士听命,阻止魔灵进攻,掩护村民撤退!” “大家撑住!不要被魔窟吞噬!只要我们打赢这一仗,就能再次回到现世中!” 凛凛自然也看到了站在魔窟对面的虞景。 两个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凛凛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有话要对她说,可她知道,眼前的事情才是最紧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魔窟越来越大,它张着一张吃人的大嘴,将这个空间内所有的生魂、光明、生机全部吞噬。 虽然眼前是一处幻境,但凛凛知道这些狐族都还有救,可如果再不阻止,他们将会全部消失殆尽,青丘将彻底成为历史。 凛凛看着艰难抵抗的狐族子民和血染铠甲的云奉川,最终下定了决心。 “如果必须要一人血祭的话,我跳。” “公主殿下果然很识抬举。”沧冥浮在空中的巨眼转了一转,阴森笑道:“我在囚灵渊等候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魔窟对岸的虞景和星冉已经被数不清的魔灵包围了,星冉受了重伤,仍旧咬着牙爬起来与那些魔灵战斗。 虞景的白衣上几乎染满了满魔灵的魔血,那些魔血腐蚀着他的血肉,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眸中闪着凛冽的寒光,想要利用傀儡丝的牵制飞到凛凛这边来,可是,魔窟中央的能量太大了,他一次次被推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姬千凛相隔的越来越远。 听见她做出了最终选择,虞景顿时觉得心胆欲碎:“不要!” 凛凛听见他的呼喊,猛地看过去。 画面再次瞬间被定格,系统又出现了。 凛凛开门见山的问:“跳下魔窟,我的生存率是多少?” 系统给出了回答:“由于你任务尚未完成,所以该副本生存率大于50%。” 凛凛又问:“虞景呢?” 系统答:“这要看你怎么选。” 明白了,系统这意思是,这魔窟非得她跳下去不可了呗。 虽然她不会死,但是想来还要遭受一番折磨才能逃出来,只可惜,虞景这个木头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心意。 系统沉吟半晌,才又道:“其实,你还有一个选项。” “任务你已经完成了一半,虞景的黑化值已经降到了危险值以下,甚至很久都没有出现过波动,如果你就此死遁离开,不仅可以回到现实世界,还可以得到一个安慰奖。” 它问:“你想中途放弃吗?” “放弃?”凛凛笑了笑,“不会的。” 系统又问:“确定不放弃吗?他这么难攻略,你就不怕任务失败,你连安慰奖都拿不到?” 凛凛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想攻略他,然后拿了奖励走人,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我想在这个世界,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支在我走后,可以庇护他的力量,我想保护他的孤独,抚平他的伤痕,捧起他的脆弱,让他从此有枝可依。” 系统问:“不过是一个存在于虚拟世界中的数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真的过的太苦了,以至于我没办法把他完全当成一个纸片人。” “以前,我觉得你们在夸大其词,现在我明白了,他这样的人,他不是难攻略,而是心思纯粹,他一旦动心,回报给我的感情将会炽烈无比。” 她愿意赌,赌这一次,看看虞景会不会直面自己的感情,接受她的心意。 而她既然介入了他的人生,自然不会任由他继续痛苦下去。 凛凛慢慢走到魔窟的边缘,魔窟的罡风从内部卷起,吹得她的长发四散飞舞。 “姬千凛!” 虞景在众魔灵的围攻中喊出了凛凛的名字。 他操纵着傀儡丝将面前围攻的魔灵全部绞杀后,踩着它们的血肉走到魔窟的边缘,他脸色苍白,发髻凌乱,双眼像是浸了血。 “不要跳,你会死的。” 他便是再无知,也知道这个被称作魔窟的东西有多么可怕。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神,连这些魔灵都是不知存在多少万年的东西,姬千凛身怀纯净之血,乃是半神之躯,以她生祭魔窟,自然可以平息这一切,可他不愿她跳。 他才刚刚发现自己的感情,还未来得及回应她,她怎么能就从此在他眼前消失呢?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憎恶自己的弱小,不能对抗这魔窟的力量。 “虞景。”她试着解释,“如果有一个人的血能平息这囚灵渊万魔的怒气,那这个人,只能是我。” 所有人都看着姬千凛,所有人的内心都在做着艰难的抉择,星冉没有想到,他所希望的这一切,竟然是要她跳入魔窟才能实现,他瞬间灰了心。 他不去看对岸目光复杂的狐族村民,手脚并用地爬到岸边,涕泪横流:“千凛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不要跳,我不要你帮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要他们回来了……” 凛凛看着他,“星冉,这不是你的心愿吗?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你们是青丘最后一支力量,不要让你们已经陨落的国主寒心,虞景会把你们全部救出来的。” 星冉一愣,还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就已迈步靠近了魔窟的边缘。 50%以上的存活率,很好。 她就知道她即便没有读档功能,系统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 凛凛看着这深不见底的魔窟,乐观的想,希望里面没有很多长着触手和带着粘液的怪物,最好也不要有血河啊尸山这种视觉冲击力强的东西。 她最后看了一眼虞景,一个深呼吸,就闭上了眼睛,身体朝前倒下。 悬崖之下涌起的罡风将她拖起,延缓了她降落的速度。 凛凛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这深渊之中,耸立着数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下方,到处都是朝着她伸着的,白花花的手臂。 严重密恐的她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不跳能怎么办? 剧情君它还要继续啊! 特别是,她还需要给虞景一个冲击,让他认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 对战之时最忌分神,虞景时刻观察着姬千凛的情况,生怕他一错眼,她就真的跳下去了。 然而,亲眼目睹她真的跳下去后,心脏像被一只手抓住,狠狠一拧之下,五脏六腑错位般的疼。 如此强烈的绞痛,像是从他空荡荡的胸口传来,他脸上的血色立刻退的一干二净,喉间迅速涌起一股腥甜。 那腥甜被咽下去,他大喊一声:“不要!” 第112章 跳下 虞景猛地斩开眼前的黑雾,万千傀儡丝同时飞出,他纵身一跃,像一片薄薄的刃,顷刻之间从这头飞向了那头,将即将坠入魔窟之中的少女抱在了怀里。 两人落在了一处稍低一些的石柱上。 石柱上的空间很小,四周雕刻着神秘符文,他抱的很紧,呼吸紊乱,掐得她的肩膀很疼。 “虞景?” 凛凛顾不上被掐疼的肩膀,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瞬移到了她面前。 他嘴唇发白地看着她:“你疯了吗?魔窟不容活物,你跳下去就回不来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我不跳,你也会死。” “姬千凛,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你对我做过了那些事,从今以后休想摆脱我!” 虞景说到这里,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拉起她的手,目光不断在她脸上流连,“跟我走,不要管他们了好不好?求你……” 他抿了抿唇,眼角慢慢湿润,哀求一般:“求你别跳,我答应你,你以后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我们……” 趁他不备,凛凛迅速朝他肩膀上拍了一张定身符。 虞景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了血祭魔窟竟然又用了这一招,封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我知道你很快就能冲破这张符,但是我没想一直困着你。” 凛凛想了想,还是没把她可能活下来的事情告诉他。 “你听我说,你一定保下星冉和这支狐族,他们在未来将是你的助力。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什么狐族不狐族,她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虞景被四周的气流压的半跪下来,他紧紧地抓住胸口,虚弱地喘气,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那种心绞痛般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她是不是要再次消失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果她跳下去,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凛凛又道:“我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虞景人形的时候眸子极黑,瞳仁黑白分明,又清亮又漂亮。 可现在,那双眸子却染了一层血色,还有一层水雾,长睫毛都要被泪水浸湿了。 凛凛扶住他的肩膀,伸出手指慢慢将那抹水色擦去。 “小时候,我曾经满怀希望朝夜幕伸出手,想要触摸眼前的星,但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我的手指保持着难以触及的距离。 我能看到它,却摸不到,我曾为此感到苦恼,甚至偷跑出家门,想要离它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那一夜,我跑到了山上,跑丢了鞋子,摔伤了膝盖,我才知道,注定不属于我的,永远都不会来到我身边。” 虞景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明白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着苦涩的落寞:“我想着,你如果不愿意走近我身边,我便去努力,统治这片天地,让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在我身边,但是……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虞景的眼眶几乎要流出了血泪,他在心中默默地喊,不、不会的,有机会,他来了,他已经听到了,他也有话对你说…… “最后,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 “我会爱你。” 她在他唇上印下轻柔一吻,身体如一只轻盈的蝶,被狂风卷入魔窟之中。 虞景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少女亲吻他唇角的温度还留在上面,可一转眼,她就毫不留恋地跳了下去。 她柔软的裙角从他掌心滑过,像世间最后一缕温暖从他手中流逝。 明明说了爱他的啊!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在意他的人都要不顾他的意愿就离开他? 虞景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脚下的魔窟因她的坠入而缓缓闭合,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在魔气蒸腾中,慢慢隐没在他的脚下。 大地被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天坑内留着这数根石柱,虞景跪在那,像一片孤零零的树叶。 自由,却没有归宿。 他冒着被妖力反噬的危险拼命挣脱了符箓的控制,一口血呕了出来。 “不——” - 随着魔窟的闭合,充斥着天地间的魔灵也开始四处逃逸,星冉疯了一样拿起长弓一箭箭将这些魔灵射穿,狐族勇士们亲眼目睹这一切,皆震撼到不能自已,只得奋起杀敌,将这些来不及脱离的魔灵就地斩杀。 狐族战士们常年与盘踞在囚灵渊附近的魔灵交手,早已熟知它们的弱点,现在又没有了魔窟魔气的加持, “少主不好了!从囚灵渊逃出来许多魔物,它们朝着出云村杀来了!” 云奉川已然浑身浴血,但他不能退,他要守着出云村,要是让那些魔物进来,出云村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当即率领狐族战士朝着谷口冲杀而去,然而尚未靠近谷口,一头体型硕大的魇魔闯了进来。 远处,好不容易从魔灵包围圈中突出重围的星冉见状,立刻明白那一幕都要重新来过了。 他高声喊:“所有人不要直视它的双眼,它的命门在脚上!用火烧它的脚!” 云奉川迅速打出数团狐火,点燃了魇魔四肢上的厚厚鬃毛,魇魔被烧的满地打滚,然而随后冲击而来的巨兽们一脚就踩碎了魇魔的肋骨。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体型又太过巨大,周身携带的魔气腐蚀了这里的每一片土地,被魔气沾染的狐族士兵痛苦地嘶吼着。 大祭司发出一阵哀鸣:“天要亡我狐族!” 话音未落,一道猛烈的妖力如同剧烈的冲击波一样席卷了整片大地,银白的辉光如弯月一般横扫一切。 漂浮在半空中的雪花全部停了下来,慢慢凝结成一把把寒光凛冽的冰剑。 数不清的冰剑,遍布整个山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连那些魔兽都忘记了动作,世界静谧的如同死去一般。 下一刻,那些冰剑倏然飞出,快而狠烈地朝着魔兽和魔灵们斩落。 尖啸之声骤然响起,魔灵们声嘶力竭地高吼,几乎要将夜色撕裂一般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众人眼前血光四溅,骨肉齐飞,如同修罗场一般惨烈。 围困众人的魔灵瞬间灰飞烟灭,山河倾覆,日月无光,数不尽的魔灵跪地求饶,连声哀嚎。 一个雪白的影子慢慢从天际飘落,浓重的黑暗逐渐被他周身的曦光逼退。 悄然停下来的风雪中,露出山峦起伏的轮廓,有白色的海鸟衔着流雾而来,铺展的双翼上缀着曦光的暖色,为整片天穹拉开了光明的序幕。 第113章 把她还给我 所有狐族和妖族都仰头看向天空。 这破开黑暗的力量便是从漂浮在空中的那个影子带来的。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但他已化出了妖相,额间生出诡异印记,长发变成雪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他周身的衣袍染着血,在飓风中猎猎抖动。 他操控着那些冰剑,开始了一场烈狱修罗般的残酷屠杀,他精准地避开每一个无辜的生灵,将杀戮对准那些作恶多端的魔灵。 魔物的鲜血溅在他漂亮的脸上腐蚀了他的皮肤,他也丝毫不在意。 血染的越多,他的笑意就越浓,虐杀一般的快感在他心中蔓延,也阻止不了他内心弥漫的恐惧。 天与地都被怪物的血液染红了,他任由那些血腥沾上他的长发和衣角,凌乱着,凝固着。 他站在尸山血海中,脚下踩着魔灵的尸体,手指洞穿了一个魔灵首领的心脏。 “我认得你,你是夏侯桀的走狗。” 他那双妖异到近乎鬼魅的紫眸盯着那害怕到浑身颤抖魔灵首领,潋滟的眸光如同凌迟的利刃。 “把她还给我。” “你们这些脏东西凭什么碰她?” 那强悍的魔灵首领连反抗都不曾,就被夺取了一切,它的力量被他吸收入体,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 他说的不错,这魔灵首领是夏侯桀的其中一位心腹,只不过他离宫时年纪尚小,如今又长成如此惊才绝艳的样子,它自然认不出来。 少年又是诡异一笑:“你看出来了。” “留你一缕神识,回去告诉他,终有一日,我必要他死!” 说罢,缠绕在那魔灵身上的傀儡丝瞬间将那高阶魔灵绞成一团肉泥。 所有狐族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看看哀嚎的魔兽,再看看跪地讨饶的魔灵,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少年身后巨大的,震撼的,几乎要遮天蔽日的九尾之上。 大祭司双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寒玉。 只见那寒玉之上,雕刻着九尾狐的图腾,然而那图腾之上裂纹遍布,似有血色浸出。 大祭司脑中“嗡”地一声,他瞬间明白,他们昔日所效忠的国主已经故去了。 青丘狐族有传说,九尾狐是上天派下的神,他们生来便是统治妖族的存在,他们不仅实力强悍,还拥有着神一般的仁慈,莽荒地这支狐族追寻青丘国主数百年,信奉他如神明。 如今九尾狐再次现身,不管他是不是他们的国主,都理应参拜。 何况,这寒玉是国主在莽荒地留下的信物,维持莽荒地灵力千年不散,如今,寒玉碎掉,莽荒地却仍旧存在,这一模一样的冰雪般纯粹的妖力不会有假。 “莽荒地有救了!出云村有救了!” 大祭司双手捧着寒玉,混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影子,噗通一声跪下:“拜见国主!” 云奉川一愣,但随即跟着跪下。 星冉浑身一震,再一看那寒玉,便明白了一切,他遥望空中半晌,也垂首敛目,虔诚地跪拜下去。 “拜见国主!” 在场所有的妖族都跪了下去,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涌来,“莽荒地有救了!出云村有救了!” 然而,他们的新国主已经杀红了眼,如同没听见这山呼海啸的跪拜声一般,追着那些朝山谷外逃窜的魔气就踏风而去。 云奉川喊道:“不好!快阻止他,那个是囚灵渊的方向!” 横亘在他眼前的是一道半透明的结界,虞景丝毫没有在意,飞起一剑就砍了上去。 巨大的狐尾如云一般从众人头顶划过,落下的雪花沾着魔灵的鲜血。 咔嚓——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笼罩了整片天空。 大祭司睁大眼睛:“完了,幻世的结界被他砍漏了。” -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端,茫茫冰原之上慢慢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影。 这行人中有三男一女,个个裹的像狗熊,厚厚的防风帽檐下只露出一双结满了霜花的眼睛,他们身上都系着绳索,在缓缓地朝雪峰上攀爬。 “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歇会儿!” 纪黎跌坐在雪地里,爬了半天没爬起来,干脆躺在雪地上嚷嚷起来。 “还有多远?” 问话的人是燕洵。 纪黎躺在那,喘了半晌气,笑了,“我说燕二公子,你这体力可以啊,这半个月来,你愣是没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在下佩服。” 燕洵笑了一声,“有力气跟小爷顶嘴没力气爬山,我看你是想偷懒了。” 纪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真累了。” 燕洵问:“那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 纪黎回答:“快了快了。” 燕洵爬到高处看了一眼。 只见这连绵不绝的雪山根本就看不到头,更无任何特殊之处,他们的补给和人都在山下,若是他们在这里出了意外,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神仙难救啊。 元夕见状摇了摇头,找了块挡风的石头坐下来,道:“我就说他不靠谱,你们还不信。” 文流月扎好了供大家休息的帐篷,又拿出干粮给几个人分了,才说一句:“我看纪大哥挺靠谱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找到莽荒地。” 纪黎听了当场高兴起来,“你看,还是人家姑娘会说话。” 燕洵眼珠子一转,看看文流月又看看元夕,也跟着偷乐。 元夕看了文流月一眼,没说话。 文流月察觉到元夕的目光,索性站起来走到纪黎身边,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纪大哥,辛苦了,来喝口酒暖和暖和。” 纪黎看了看这酒,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元夕,笑了笑,“我不怕冷,这酒还是给元道长喝吧!” 元夕听了,翻了个白眼:“哼,谁稀罕。” 文流月夺过酒壶别在腰间,道:“他体弱,喝不了酒。” 燕洵捡起散落的小石块,手贱般朝元夕砸过去,待元夕看来时,才挑衅般嘚瑟:“听见没,你弱。” 元夕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叫嚣道:“燕二,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 纪黎见到手的酒又给收了回去,只得馋的舔舔嘴唇,咽咽口水。 鬼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一路上持续低气压,谁都不理谁,每次还喜欢拿他来开涮。 倒霉。 正当纪黎哀叹之时,文流月忽然发现脚下的冰层裂开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之声传来,文流月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了正坐在裂缝中央的元夕。 “快跑!冰裂了!” 第114章 她还活着 众人都发现了脚下的异常,然而意外来临的更快,那冰裂扩张的速度极快,简直就像有人在用力撕裂这个口子。 山体在颤抖,头顶上的雪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几人见状不好,刚想撤离,燕洵就被冰裂带到了另外一边。 那块冰不大,很快就有解体的风险,要是滑下深渊,燕洵就危险了! 纪黎冲他大喊:“燕二公子!快跳过来!” 文流月不赞同:“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会掉下去的!” 元夕猛地一皱眉:“燕二,现在立刻马上,助跑跳过来!我接住你,再晚就来不及了!” 燕洵死死盯着脚下正不断扩大的裂缝,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冰层,狠下心,回头跑了几步,一阵助跑之后,他直接跃了过来。 可是,冰裂还在扩大,燕洵眼看着就要跳到对面,却因裂缝的原因离他们越来越远。 元夕当场飞起,使用了一张瞬移符,用拂尘卷住了燕洵的手臂,再次瞬移了回来。 两人刚在冰层上站稳,燕洵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听纪黎道:“白跳了,好像塌的是我们这边。” 三人:“……”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山崩地裂传来,四人全都跌进了裂缝中。 - 虞景孤身一人站在了雪山的边缘。 他浑身浴血,双颊也染上了大量血迹,纤长的睫毛上凝结着血痂,长发在身后肆无忌惮地飞舞,整个人都被杀戮之气包围着。 他手持一把冰剑,那冰剑的沟壑中全是尚未干涸的血迹,有他的,也有那些魔物的,他方才一路杀过来,就为了来到这里。 沧冥说,他在囚灵渊等她。 他咽下喉中的腥甜,垂眸,看见了这片名叫“囚灵渊”的黑海。 漫无边际的黑海,波涛汹涌,死气沉沉。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形成强烈的反差,就如天堂与地狱。 他站在雪山之巅,浑身戾气迸发,一双眸子忽明忽暗,一会儿是诡异的紫红,一会儿是入魔般的黑沉。 他沉默地想,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能找到她? 他像夜色中嗜血如命的罗刹鬼,冷漠是他的保护色,又像雪原上失去了伴侣的孤狼,可怜又脆弱。 数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他,少年头也未回,“自己滚,还是死在我的剑下?” 黑影们犹疑半晌,终于慢慢退后。 但它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巨石背后,它们想看看这个狂妄的少年,到底是如何死在这囚灵渊之中的。 要知道中心海域才是囚灵渊的真正入口,这四周的海域中潜伏着无数魔物和魔灵,他若想单枪匹马地穿过这黑海,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他慢慢垂下长睫,发誓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谁还在乎他的死活? 他于深渊中看见微光,于一无所有中遇见她,于无所希望中得到救赎—— 既然答应要救他,为什么还要离他而去? 虞景慢慢地闭上眼睛。 如瀑的银发垂落,衬的他的脸色苍白似雪。 杀意从他身上剥离后,他整个人便显得单薄极了。 此刻的他极为脆弱,像是被摔坏了的,裂痕遍布的瓷娃娃,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化为尘土。 “你是我的。” 他低声喃喃,紫红色的眸子里,一丝光也没有。 “姬千凛,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他动了感情,便一丝退路都没有了。 她若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他想,全都毁灭吧,让这个世界给她陪葬。 反正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传来。 紧接着,齿轮机关转动的声音传来,一条黑带般的飞桥慢慢从他的脚下伸出,朝着囚灵渊的中心飞去。 虞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流光溢彩的丝路,又看向身后同样浑身浴血的少年黑狐。 星冉在刚才的战斗中负了伤,一只狐耳被削去了半个,脸上血迹斑斑。 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开了机关,身体顺着石壁滑下去,苦涩的笑道:“虞公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虞景看了他半晌,道了句多谢,直接就跃上那飞桥朝囚灵渊飞去。 海面上立刻卷起了狂风,黑气缭绕的神秘符文一串一串飞了起来,像枷锁一样缠住虞景。 与此同时,空中那酝酿许久的雷云终于有了动静,一道惨白的闪电撕破了黑海之上的天空。 盘踞在海底的魔灵与魔兽趁机而上,如一团团黑暗的,能够吞噬一切的流动液体,不断拉长变幻,一会儿像手,抓住他的衣角,一会儿像利刃,斩断他银色的长发。 千丝万缕的碎发在空中飘散,他的眉眼被一团阴翳的魔气所遮蔽。 他的腿和狐尾都被魔气灼伤,但他没有选择后退。 “星冉!” 随后赶来的云奉川看到了这一幕,气得大骂星冉,“你疯了,你怎么就这么放任他去闯囚灵渊?!他会没命的!” 大祭司也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年轻人也太意气用事了,那囚灵渊岂是我等血肉之躯可以闯得的!” 星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虞景离开的方向,他知道他与他比差了什么了。 少年心事尚未开成一朵花,就忽地凋谢了。 虞景一踏入此地,便犹如进入了一个迷幻的世界中,时光像被人用力搅乱,耳畔是被拉长的声响,眼前是扭曲变形的影像,就在这犹如走马观花般的景象中,他听见前方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 “阿九。” 熟悉的背影在黑暗中浮现,她背对着他,手中端着一盏油灯。 “放下手里的剑,到娘这里来。” 虞景似被迷惑,手腕蓦地放松,丢掉了那把染了血的冰剑,朝着他思念了十多年的温暖走去。 然而,他的手腕忽地被人拉住。 紧接着,有具柔软的躯体突然挤进了他的怀中,双臂缠住了他的腰。 他垂下眸,看到少女黑色的发和雪白的头皮。 他动唇,想要问她是谁。 然而她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在他怀中消散了。 虞景的神志瞬间被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拉回现实,他用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仍在这飞桥之上。 她还活着。 他听见了她的心跳声。 第115章 奇迹 像是吃了一颗强力定心丸,虞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她。 他每前进一步,飞桥就会向前延伸一寸,但是,这片黑海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渡过的? 数不清的闪电如暴雨一般笼罩着他,他被闪电击伤,皮开肉绽,口吐鲜血,从海水中伸出来的怪物的触须时不时发动攻击,他在浮桥之上左右躲闪,手中的傀儡丝不时飞出,但也难以支撑接下来的路程,他外伤遍及全身,内脏也受了重伤,几乎精疲力竭。 但他仍是不要命地往前冲,原本如霜如雪的白衣少年,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趴在地上,侧脸紧贴着桥面,银发凌乱布满脏污,狐耳耷拉下来,染满了血迹,身后九条狐尾也被海水浸湿,说不出的狼狈。 冰冷又咸湿的海浪打在他身上,破皮之后的血肉更是刺痛,每一个毛孔都沉浸在火辣辣的痛感里,他却丝毫不觉,眼底闪着疯狂的火焰,凌厉而凶狠,宛若刀锋。 支持他如此拼命的原因就在,他能时时刻刻听到她的心跳声。 或轻或重,或缓或急。 无论是怎样的心跳声,似乎都在告诉他,她还在。 虞景不知道他这算不算自我安慰,能跳进魔窟里的人,哪有活着回来的? 她一个女孩子,不过才十八岁,一个人跳进那吃人的地狱,一定很害怕。 她那么爱干净,又怕血又怕脏,更讨厌那些带着触手的怪物,她去了那里,如果有脏东西欺负她怎么办? 他不能停下来,早去一刻,她便少受一刻的苦。 虞景想了很多,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想起他第一次想要她的命,想起她喂给自己的鲜血,桩桩件件,她容忍着他胡来,容忍着他得寸进尺,甚至容忍着他眼中所有的厌恶…… 都怪他。 都怪他明白的太迟了。 “姬千凛……” 眼前阵阵发黑,破碎的呼唤散在暴风雨中,少年紧咬牙关,恶狠狠地说:“你不许死,给我撑住,听到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骗我,但我当真了,我全都当真了。” “你说话要算话,说到要做到,听见没有!” “如果你敢违背你发过的誓,我就……” 他想说,他就杀了她,可是,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他根本连她都找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弱? 如果他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能劈开魔窟,是不是就能把整个囚灵渊都翻过来? 不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魑魅魍魉在作怪,他都会将它们解决,再也不会威胁到她。 - 狐族大祭司拄着拐杖站在山崖上,看向飞桥上那个拼命往前冲的影子,目光肃然起敬。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这个年轻人仍然没有放弃寻找囚灵渊的入口。 他没有告诉大家,只要囚灵渊破了,所有人的肉身就都能回来。 可是大家越靠近这里,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不管是狐族还是其他妖族,十五年前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默默地看着他。 他们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妻子,也希望,他能彻底破坏囚灵渊,夺回他们的肉身。 老国主已经故去,如果,他们从此有了一位新国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畏艰险,强大无比。 重情重义,此情动天。 狐族的男女老少早已聚集在了岸边。 不仅是狐族,还有生活在村子里的妖族,以及生活在莽荒地的生灵。 所有人都看着海天交接之处,看着那飞桥延续出去的方向,那桥上已经看不见他们新任国主的身影,但飞桥还在,说明他仍然活着。 狐族的勇士们已经在云奉川的带领下坚守着他用血走出来的飞桥,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至少要保留他的退路。 再往前一些,所有狐族将士都无法触及的地方,狐族少年星冉身上缠着绷带,背上背着弯弓,箭娄里塞满了箭矢。 他不停地搭箭,弯弓,朝四周涌来的魔灵和怪物射箭,这些缠绕着妖力的箭矢,射中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会炸出金色的火花。 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在他四周盘旋飞翔,不时将那些欲做偷袭举动的海蛇抓起来撕碎。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狼妖赞叹道:“他真的太强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妖族或人界的大能能在这里走出这么远的距离。” 狼妖的儿子抬头看父亲:“爹爹,那我们的新国主他能找到他的妻子吗?” “谁知道呢?” 狼妖叹气摇头:“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能找到囚灵渊的入口。” 一个头上生着鹿角的小女孩一边抽泣一边问:“那,国主哥哥会回来吗?” 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人定胜天!” 铁匠铺的老板发狠地将手中的兵器往地上重重一插,道:“只要我们把这座桥保住,他就一定能回来的!” “说的对。” 狐族老木匠磕了磕手中的烟斗,站起来道:“所有的年轻人,有力气的,全都跟我来。” 他看了一眼铁匠,“你也跟着来。” 众人不解,铁匠也不解,他问:“老墨头,你这是要干嘛?” “我们出云村的后山,生着许多铁杉木,据说这杉木是天神插在莽荒地的一支神箭生成的,你瞧见没有,” 老木匠弯着他已经驼背的厉害的腰,指着站在飞桥的中央射箭的星冉道,“这小子手里的箭便是用那铁杉木做的,那铁杉木坚硬如铁,能消灭魔气,用来固定飞桥最合适不过了。” 大祭司也走过来,道:“墨师傅说的不错,那铁杉木的确乃神器所化,入水不腐,还能在海底生根。” 说罢,他便转头吩咐身后的八位长老,带着他的玉牌去开启后山的结界。 年轻人很快集结到一起,还有不少半大的小狐狸,他们化成人形,十二三岁的模样,像个小大人。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 老木匠颤颤巍巍想跟着去,铁匠一把按下他的肩膀,“老爷子,您坐在这里歇着,把图纸画好,等我们回来,咱就开工!” 第116章 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狐族和妖族们动作很快,铁杉木很快就被运来了,巨木森森,树皮上生长着金色的暗纹。 铁杉木坚硬,但是勤劳聪慧的狐族却有能将其分割的办法。 所有的妖族都参与进来,抬木头的抬木头,锯木的锯木,力气大的便两人一组扛着巨木去桥边固定。 第一根铁杉木下水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黑海的海水中尽是魔气,遇血肉与生灵则腐,而这铁杉木落下去之后,不仅没有腐烂,还生出了金色的根须。 金色的根须深深扎根在海底的岩石之上,风浪都无法撼动。 狐族众人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铁匠们忙着打铁切割焊围栏,女人们则带领着孩子们给众人送水送吃的。 经过众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将飞桥固定了起来,甚至打造了护栏,狐族将士们也得以更加靠近黑海的中心。 星冉一直在朝前飞奔着,他已经看到了那个正在同巨型海蛇战斗的身影。 可是,他们之间还离得有些远,星冉想跑的再快一些,干脆就化出了黑狐的形态,从危险重重的恶灵之中穿梭而过。 忽然,灵敏的嗅觉让他尝到了一种来自于海洋深处的腐臭气息,那湿润的,从未嗅过的气息立刻令他脑海中的那根弦绷了起来。 胖鸟拍着翅膀惊叫出声,“嘎嘎!阿冉!不好了!海啸!海啸!” 正在这时,众人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在震动,边缘的岩石开始断裂,掉入大海,众人慌张后退,稳住身形后抬头向远方看去。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海平面像是完全倾斜了,正在所有人都吃惊之际,只见那海天交接之处,一道漆黑的水墙缓缓升起。 风在嘶吼,海在咆哮,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们的头顶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大祭司大声冲着飞桥上的同胞喊:“糟了!海啸来了!孩子们!快回来!” 狐族将士们皆是一愣,看向那由远至近而来的惊天巨浪。 这要是就此被卷入黑海,别说游出来了,可能一瞬间人就被拍扁了。 云奉川几乎目眦欲裂,他不能回头,只要回头,那个少年好不容易走出来的路就会断掉,到时他想回来就难于登天了。 于是,他丝毫不理会父亲的呼唤,直接下令:“所有狐族将士听令,坚守阵地,保住飞桥!” 他抬手,高喊:“桥在人在!桥亡人亡!” 说罢,他立刻双手结阵,用妖力在飞桥的上方凝结成一道结界。 其他狐族将士见状,也开始运转体内的妖力,给这道结界注入更多妖力。 所有的将士一个一个往前飞奔,一个一个接力,将这道结界屏障一节一节地搭建起来。 站在悬崖边的狐族们见状,也立刻引出体内的妖力,将内丹中的力量全都引在了那屏障之上。 海啸的速度十分快,顷刻间便吞噬了整个海面上的魔物和魔灵。 所有的魔物都在逃窜,魔灵们也吓得藏进了水中,来不及逃跑的便都被巨浪拍的粉碎。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着疯狂翻涌的海面,皆在内心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平安。 这边。 虞景在星冉赶过来之前撑起了结界。 大浪退去,飞桥保住,但虞景终因体力不支,在倒下的一瞬间被巨浪拉进了海水中。 “虞景!” 星冉大喊,“我去救他!” 胖鸟一听立刻急了:“嘎嘎!阿冉,不要去!太危险了!” 星冉根本没有理会胖鸟的阻拦,他将手中的弓箭和背上的箭篓丢下,从小腿的绑带处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张嘴咬住,纵身朝波涛汹涌的海水中一跃。 几个大浪打来,少年就不见了踪迹。 胖鸟急的在空中不停地盘旋,嘎嘎乱叫,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星冉猛地从海面上探出头来。 见主人态度如此坚决,它也认命般开始在海面上寻找虞景的身影。 它视力好,看得远,很快就找到了因昏迷而漂浮在海面上的少年。 “嘎嘎!阿冉!他在那边!” 星冉听了毫不犹豫就朝胖鸟所指的方向游去。 抓到虞景的手臂的时候,星冉才知道他受的伤有多么重。 海兽的尖角刺穿的他的胸口,他每动一下,就要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些失了神智的,数不尽的魔灵在不远处跟着他,吞咽他身上流出的鲜血。 星冉眼睛都红了,拉起他用腰带把他在自己背上捆好了就开始往深处游。 他们已经离岸太远,此时只有往囚灵渊的方向游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虞景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气若游丝道:“放开我……” 星冉用力拖着他的胳膊,一只手飞快地往前划,“不放。” 虞景很轻地笑了一下,又道:“你、会死。” 星冉气得要死。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他一边快速往前划水一边骂他:“你给我撑住啊,可别死了!我们狐族的性命全都系在你身上,给我撑住听见没有!” “我已经对不起千凛姐姐了,我不能再让你死去!” 靠在他肩头的少年又笑,他口中混混沌沌的不知说了什么,又是一个大浪打来,两人再次沉了下去。 等再浮出水面时,星冉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他说—— “死了就能重新开始。” “她还会再来吗?” 星冉稍微放慢了动作,转头看着身旁的虞景。 少年长长的睫毛垂落,在那张伤痕遍布的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他有张漂亮的惊人的脸,闭着眼时,除去那几乎已经没有血色的唇,五官完美到像精工细制的偶人。 他浑身冰冷僵硬,连血也不吐了,简直就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星冉知道,虞景已经足够强悍了,如果换成寻常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如果他就此放手,虞景真有可能彻底死在这深海中。 星冉再次将他的手臂往身上一搭,奋力向前游去。 “什么会不会再来,我听不懂,我就知道你若是死了,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千凛姐姐是半神之躯,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去?” 星冉见他神志迷糊,怕他真的睡过去,忍不住又道:“难道你要在地底下看着千凛姐姐同别人做夫妻,同别人生儿育女吗?”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刀:“我告诉你啊,我可还没对千凛姐姐死心呢!” 听到这里,虞景内心的那团火似又被点燃了。 他仰面躺在水中,喘息着重复了一遍星冉的话,“同……别人做夫妻?同别人……生儿育女?” “她做梦。” 她碰了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他看似冷淡,活的寡淡,似乎天下万物都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趣,然而,他骨子里的疯劲儿比任何人都可怕。 他承认他善妒,小心眼,小气又记仇,一旦他认定的,在意的东西,别人休想染指半分。 “至于你。” 这位狐族未来的统治者转动紫红色的狐眸看了他一眼,“更是想都别想!” 星冉:“……” 第117章 换命 两人靠近陆地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了。 其实星冉早就已经累趴下了,后面完全是虞景在拉着他往前游。 幸亏有胖鸟充当向导,一直在前面探路,才让他们找到这座陆地。 “也不知这海啸是不是帮你的,竟然将那些海底怪物全都给拍晕了,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能抵达这里。”星冉说。 两人一路游来,看见许多被大浪打晕的海兽,原以为进入这片海域要恶斗一场,没想到轻而易举就绕了进来。 只是两人身上如今实在没眼看了,海水早就把伤口都泡的发白,如今再被炙烈的阳光一晒,又结成了海盐,伤口蛰得疼。 虞景没有说话,他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座岛。 陆地上很是荒芜,连草都不生一根,全都是黑漆漆的岩石,参天般巨大,不远处的薄雾间有数座石像,有的巍峨耸立,有的已经坍塌,有的,碎为齑粉。 虞景在被种下妖丹后曾跟着一神秘人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堪舆八卦,只消一眼,他就看出这座岛上的禁制已经被破坏了。 他按着早已不再流血的伤口挣扎着飞奔上了岛。 星冉招呼了胖鸟落在他肩头,立刻跟上。 岛上的岩石被晒的滚烫,一脚踩上去,几乎要被烫破一层皮。 星冉被烫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声哀嚎,因为,走在他前面的少年,几乎一步一个血脚印,却没有吭过一声。 此刻的他,心中除了肃然起敬,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了。 很快,他们便见到了一块被铁索缠绕的巨大的石匾,那石匾之上用仓颉古文写着三个字:囚灵渊。 阴差阳错闯入囚灵渊,星冉此刻是又激动又害怕。 虞景的脸色甚至比他还要凝重,因为他不知道他进入这里,能不能找到凛凛,又或者,她…… 还在不在。 他怕他来晚了,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从前一心求死的少年,第一次尝到对死亡的恐惧。 他有了在意的人,这种在意,既是铠甲,又是软肋。 但是,他始终明白一点——没有她的世界,便是虚无。 穿过石匾,前方就没有路了。 迎面而来的是瓢泼大雨,盘亘在他们脚下的,是云深雾罩的深渊。 那深渊如同一只巨眼,风云在其中变幻,雷电交加。 能在这种地方制造极端天气的,除了神灵他们想不出还有谁。 这里果然是上古留下的遗址。 星冉跟在他身后,默念那块巨石上雕刻的文字;“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他不解,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 虞景道:“它想让我跳下去。” 星冉:“啊?” “它想让我用自己去换她。” 虞景再次解释了一遍。 胖鸟早就被吓得躲在星冉的怀中,哆哆嗦嗦道:“肯、肯定是个陷阱,别、别信。” 星冉也觉得是个陷阱。 他问虞景:“那你跳吗?” “跳,为何不跳。” 虞景转过头看他,星冉被这张即便伤痕累累也依旧漂亮的有些惊人的脸怔住了一瞬。 “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过。” 说罢,他竟然连犹豫都不曾,就直接跳了下去。 黑云顷刻间就吞没了他的身影。 “虞——” 星冉又是一怔,正要跟着跳下去,可深渊立刻结出一道屏障,将他挡在了外面。 “草!” 他气的狂砸那屏障,却被屏障反弹的伤害撞得飞了出去。 - 虞景跳入深渊,迎接他的不是想象中的罡风绞杀,而是一些缥缈的画面、以及他看不懂的符号,文字,像雨丝一样在他身边坠落。 如果凛凛在这里,一定会认识这些二进制代码,可虞景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些文字极为古怪,无数个零和无数个一似乎要将他带往那个玄妙的世界。 太累了。 他几日几夜不曾放松心神,身体早已濒临极限。 虞景闭上沉重的眼皮,隐约听见耳畔有人在低语。 “我真是搞不懂,不过才60点好感度,他就把剧情崩成这个样子,我搞开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另一个声音道:“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吧,大不了将来多补偿她一些。沧冥呢?把他拉出来走一段剧情……” 什么好感度…… 什么剧情…… 虞景跟着这些碎片化的影像不停地坠落,慢慢陷入了沉睡,那些奇怪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青白色道袍的男人漂浮在空中。 男人面容俊俏,神态柔和,望着他的眼睛微微含笑。 “你可真是痴情啊,痴情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恍惚间,虞景以为自己见到了凛凛的师父鹤知夜。 可是他一开口,虞景就听出来了,他是沧冥。 虞景浮在空中不能动弹,却仍是充满恨意地盯着他:“沧冥,是你。我要杀了你,把她还给我!” “我并非沧冥。” 男人面色不变,依旧微笑道:“我名叫司空也,是沧冥抛弃在此处的善魂,我不会为难你的。” 他接着道:“我已将她救下,就在这下面的祭坛之中,你既跳了下来,便该知道,你是来换命的吧?” 虞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听到此处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他的确是打算来换命的。 男人道:“你应该听说过,姬家的女孩生来就背负着一个使命。” “她这种人,不是你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为她放弃性命,值得吗?” 虞景当然知道。 从他对她动心的那一刻起,她就如同天上的月亮一般让他高不可攀。 他不过一个血统卑劣的半妖,又如何能真正奢望月亮来拥抱他。 可是她来了。 她不仅来了,还亲吻了他。 男人又道:“她本不是这世间之人,如果你爱上她,才是痛苦的开端。” “痛苦的开端?” 虞景轻笑一声,“无所谓,对于我来说,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才是我永生永世的噩梦。” 男人听了轻声叹气:“你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只能祝你好运了。” “稍等片刻,会有人进入此地,抓住那个机会,你们换命就成功了。” 司空也说罢,魂体如烟雾一般消散了。 就在司空也消散之后,浓雾散开,一个完整的祭坛露了出来。 祭坛四周堆满了人骨和骷髅头,金黄色的光球在祭坛中央被点亮,身穿白衣的少女静静地漂浮在那团光球中。 她的周身聚满了魔气缭绕的邪魔,它们面目狰狞,口流涎液,奇长无比的舌尖卷起来,布满血污的爪子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裙摆。 在魔窟生存了上万年的魔物怎么也没想到,它们有一日会享受到如此纯净鲜美的血肉。 这个女孩儿的灵魂太纯净了,不仅身怀纯净之血,甚至还有一颗琉璃心。 它们不敢动她不敢碰她,怕被她纯净的灵魂给灼伤。 很快,它们就能享受到她血肉的美味了。 还是有些邪魔终是忍不住诱惑,尝试着去触碰她的衣角,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飞碎成黑灰。 “谁让你们碰她的?!” 祭坛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少年,他抱着那少女,神情凶狠暴戾的可怕。 “你们的脏血若是敢碰到她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丝,我就要你们的命!” 第118章 我输了 他说着,不知使出了什么法术,竟然在祭坛的四周结出了一圈丝线般坚韧的防护罩,甚至操控了几个大魔帮他守祭坛,屠杀魔灵。 而他就坐在祭坛中央,将那个女孩如珠似宝地抱在怀里,目光一遍遍在她脸上游移。 “姬千凛,你真狠。” 虞景苦笑着,“我承认我输了,我没你厉害。” “你把我撩拨成这样,却又想不负责一走了之,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然而少女没有醒来,他这番话她也注定听不到。 可虞景不在乎她有没有听到,他只想说给自己听。 “我今日与你换命,来生便是你欠我的。姬千凛,要记得还我。” “如果我能活着逃出这里,再见面时,我想要……” 他没再说话,他只是用力在内衫上把手指擦干净了才来触碰她的脸。 少女的皮肤柔软,软糯可爱,同他梦中一样。 他用指尖慢慢描绘着她的容颜,从眉毛摸到眼睫,又从鼻尖摸到嘴唇。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也不足以他用来与她温存。 她对外界毫无反应,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大概真的是觉得临死前想要放纵一把吧,他的手指摩挲了她的唇许久,才慢慢地低头吻住她。 他不会亲吻,唯一的技巧还是在凛凛亲他的时候学到的。 他回忆着凛凛吻他时的方式,先是吸着她的唇,唇齿相接的余温未散之际,又来含吮,偶尔用牙齿轻咬她的唇珠。 她因仰头而自动松开的牙关更方便了他的侵,入,他卷住她,抵死缠绵。 亲到最后,他已经不想用技巧了,他面对她,只剩下本能。 他吻得又急又狠,发疯一般的索求,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像野兽一样将她吞食。 事实上,他也真的情动了。 他化出了妖相。 眉心的印记红的像火,呼吸乱的不像话。 除了微乱的鼻息,少女没有给他一丝来自表情上的反应。 最后的最后,他一低头,直接咬住了少女脆弱的脖颈。 陷入深度昏迷中的少女这才压抑不住喉间的痛呼,发出了轻盈的低呼。 听到这声低呼,他猛地睁眼,攥住了她的手腕,五指滑下,用力与她掌心相扣。 然而,她终究没有醒来。 几个傀儡很快抵挡不住外面妖物的进攻,虞景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怀中的少女放倒在地,手中化出冰剑,站了起来。 他在等那个男人说的那个机会,在那一线生机到来之前,他必须要保护好她。 由于无法完全顾及到凛凛的安危,他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一条狐尾。 长尾变幻成更强力的灵气罩,将她牢牢保护在其中。 时间流逝,日夜不分。 他在这里不知战斗了多久,手臂都已经麻到毫无知觉。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之时,这个空间终于被人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久违的阳光从缝隙中洒落,凡是被阳光照射到的魔灵全都变成了黑灰。 虞景仰头,睁开被血糊的快要看不清的眼睛,看到那裂隙中露出碧空如洗的一角。 幻境内血流漂杵,幻境外现世安稳。 “虞景?” 裂缝中出现的脸,他不陌生,是文流月。 文流月怎么也没想到,撕开的时空裂缝中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惨烈的画面。 姬千凛安详地沉睡在那团光球里,漂浮在空中,纯洁美丽的像雪的女儿。 而虞景,浑身浴血,站在堆成山般的尸骸之上,犹如修罗在世。 看到文流月,虞景这才如释重负一般丢掉了手中的冰剑。 他直接软倒在地,看着头顶上那几张熟悉的脸,轻轻地笑了。 他弹指一挥,那个光球就朝着那道裂缝飘了过去。 混乱中,虞景听到几人吵吵嚷嚷。 “你说是谁?虞景?” “发什么愣啊,快下去救人啊!” “你们能不能别添乱,先把口子撕开啊!” “不行,真的不行,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这祭坛之中!” “快接住阿凛!” 眼见装着凛凛的光球从下面飞上来,几人手忙脚乱地欲伸手把人接过来。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众人听到了尖锐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止一道。 隐约之间,还有少年隐忍克制的闷哼声传来。 燕洵正想说什么,虞景冷静的声音传来:“去吧,带她走。” 元夕他们正在撕裂时空,看不到下面发生什么,眼见时空裂缝快要闭合,催促文流月快点。 汹涌湍急的罡风横扫众人的脸面,几人身处裂缝之外都被掀翻,直吐鲜血,更逞论其中的危险程度。 文流月被击中,却仍不愿离开缝隙,只有她看得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不要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 浑身是血的少年脆弱极了,他睫毛垂落,脸上透出死灰一般的青白。 “就说……就说我留在了狐族。” 他努力抬眸看了文流月一眼,眼中有哀求:“我不想让她……伤心。” 他又催促一遍:“快带她走。” 虞景被吊在空中,头顶倾盆而下的暴雨犹如漫天箭矢,万箭穿心。 还有什么是比亲手放开她更痛苦的事? 文流月震撼极了,也心酸极了,多年不曾掉过泪的她被泪水糊住了眼睛。 她从未想过,世间真的会有人会为自己所爱之人做到这一步。 她不希望他最终死在这里,她希望他平安,希望他们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 她朝他喊:“你一定要回来找她。” 少年大吼:“走——” 文流月抱着怀中毫发无伤的少女狠心离开,再转过头时,看见那逐渐闭合的时空裂缝中,已经因疼痛而化出妖相的九尾狐少年,浑身都被巨大的铁索穿透,像个祭品一样悬吊在空中。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滴落,一滴一滴汇入了那座巨大的祭坛里。 四周的妖魔鬼怪在欢呼,少年却始终没有低头。 他的眼睛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目光缱绻地落在凛凛的脸上,染上了鲜血的苍白嘴唇颤抖,不停地说着三个字: “对不起。” 文流月咬着牙,眼泪忍不住往外流。 她不敢看,但她又必须要看。 她不仅要看,还要记住这一幕。 她要让凛凛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有一个少年为了她,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正在此时,昏迷的凛凛也似感知到这一切,一行泪顺着紧闭的睫毛缓缓流下,没入发间。 第119章 凛凛的梦 时空裂缝完全闭合后,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躺在灵力罩中的凛凛。 文流月已经擦干了眼泪,非常冷静地问:“就不能再将空间撕开一个缝隙把他救出来吗?” 纪黎无奈道:“我们发现这个裂缝已经是十分偶然了,像是之前被人砍出来的,如果想再次进入,只能等幻世里面的人找到破解方法了。” 元夕守在凛凛身边,看见她的衣角干净如新,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伤痕,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断过。 他想起当初那个向他发誓不会心悦于自己师妹的少年,只觉得心头沉重不已。 刚才,空间裂缝撕开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在那么脏,那么乱,那么多血腥的地方,虞景到底是如何舍弃自己护住师妹的,他都看见了。 此时的他,心中酸涩难言,似乎只剩下了对虞景的钦佩,以及,对师妹醒来之后的状况的担忧。 如果她知道虞景没回来,会不会难过? 于是,在文流月问他有没有看到裂缝里发生了什么时,他果断又坚决地回答没有。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具备跟虞景一较高下的能力,但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与师妹,此生已是无缘了。 燕洵自知自己没有几人那样的武力值,也没有法术,一声不吭地当起了苦力,他搭起了帐篷,同文流月一起将凛凛抬进避风的帐篷里。 文流月出去拿东西,燕洵跪坐在昏迷的凛凛身边,看了她半晌,才慢慢叹气:“阿凛,早点醒过来吧,你父皇和姑姑很担心你。” 文流月回来后,他出了帐篷,生起了火,烤了些吃的,烧了些水,便同众人一起在这里等待,希望那道裂缝能再次开启。 元夕三番两次起身四处转悠,想要找到更多进入幻世的线索,然而,这里白雪皑皑,到处都一个样,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空荡荡的雪地中,气的拔出背上的长剑,狠狠地插进雪地里。 文流月站在远处看见这一幕,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三日三夜过去了,什么奇迹也没有出现。 被燕洵他们甩在后面的护卫很快便追上来了,他们有了新的补给,还有了速度更快的雪橇。 凛凛一直都没有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悲伤,自昏过去后,竟然一直都在沉睡着。 没有人知道她和虞景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文流月能猜出一二,想起最后看见的那一幕也不禁悲从中来。 几个人一路上忧心忡忡往玉京赶,怕旅途劳顿伤了她的身体,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她护送回京。 半个月后,众人回到玉京,爱女如命的周帝得知女儿昏迷,亲自守了一日一夜也没有将她唤醒。 太医院简直忙疯了,所有的太医,乃至全国的神医都被召入玉京为姬千凛看诊,然而,谁也看不出她究竟为何不能醒来。 长公主姬长玉甚至连姬家秘术都尝试过了,最后还是鹤知夜道:“她伤了心脉,沉溺于梦境之中,只有等待她自己醒来了。” 周帝和姬长玉感到匪夷所思,“她这样不吃不喝的睡下去,身体难道不会衰竭吗?” 鹤知夜沉吟半晌,道:“她有九尾狐灵力护体,暂无大碍,只是接下来,我必须要将她带回不周山了,那里灵气充裕,仙草奇葩遍地,有助于她的身体恢复。” 周帝这才诧异起来,“青丘国主竟然还活着吗?” 鹤知夜这才将虞景身怀九尾狐妖丹之事告知周帝,周帝听了大感震撼的同时又略略放心:“那就好,他有九命,说不定现在还活着。” “从前是我亏待了那个孩子,可没想到竟让他阴差阳错救了凛凛的性命,如今又是一命,朕这就传令下去,恢复他的身份,把夏侯这个姓氏还给他,只是他那父亲……” “陛下大可不必。” 鹤知夜道,“他也许并非夏侯桀之子,若他还活着,或许对将来的三界格局有重大影响。” 为了便于疗养身体,鹤知夜将京中诸事交给元夕负责,自己带着凛凛和其他弟子回不周山,姬长玉不放心凛凛,便派了纪黎和文流月一起跟过去。 同时,纪黎教的那几个孩子,也被获准跟着纪黎前往不周山,临走之前,已经是半个蛇妖的天凌失踪了。 纪黎找了许久,阿南才收到一封信,众人这才得知天凌独自去寻找虞景去了。 周帝与姬长玉也没有放弃寻找虞景和那支仅剩的狐族,他们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按照地图在莽荒地一带仔细搜寻,但没有任何收获。 那幻世就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谁也不敢保证虞景是否还活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一直沉睡的凛凛沉浸在睡梦中,又或者说是,沉浸在整个游戏的记忆中。 大概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她才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像是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她已经无法分得清,到底自己是姬千凛,还是姬千凛本来就是她了。 此时她已经昏迷了接近一个月,人也已经回到了不周山。 她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似乎在睡梦中渡过了属于姬千凛的一生。 后来,她跟随着梦境的指引,拥有了上帝视角,可以像旁观者一样看到她过去遗漏的,未曾看到过的虞景的童年。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虞景的娘苏氏在废弃的冷宫里生下了他,由于不足月早产,他刚出生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氏似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珠子,他才慢慢活过来。 苏氏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又没有进食,自然就没有奶水,小小的婴儿眼看着就要饿死。 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老宫女看不下去,把自己珍藏的米磨成了浆,煮熟了给他喂下去。 苏氏见孩子活过来,自然也就放了心开始自己去弄些吃食,但冷宫里什么都没有,不仅苏氏活的艰难,连孩子都看着越来越虚弱。 老宫女劝说她,不如找人通知王上,说不定能改善娘俩的处境。 苏氏拒绝了,但还是有宫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第120章 虞景的童年 夏侯桀本就不在意他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为他生了什么孩子,他只负责播种,但只要是受宠的,生下来就会有内务府帮他管。 他有时也会一时兴起去看那些女人和孩子,享受一下这具雄性身躯给他带来的成就感。 在一个冬日,他吩咐内侍将宫中所有生了他的子嗣的女人和孩子全部出来,在花园里站成一排,或牵着,或抱着,由夏侯桀逗玩。 若是有讨得他欢心的孩子,便直接赏赐,或晋升位分。 苏氏也接受了诏令,同众人一道,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站在了花园里。 但夏侯桀一看到这个孩子,就恨不得要杀了他。 因为这个孩子长得太漂亮了,根本就不像他的子嗣。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将小小的婴儿从襁褓中揪出来,直接扔进了雪堆里,并叫人将苏氏锁起来,不许苏氏去抱他,并放言,一日一夜后,若这孩子还没死,他便饶了他。 苏氏心都要碎了,她没有办法,只得跪地祈求上天。 大概真是上天垂怜吧,那么冷的冬日,那日竟奇迹般地变得温暖起来。 尚是婴儿的虞景捡了一条小命,竟也像一株坚韧不拔的小草一样,慢慢长大,学会走路,学会说话。 苏氏叫他阿九,为他取名“景”,希望他将来能够站到为一个万人敬仰的高度,再也不受人欺辱。 后来,夏侯桀与周边小国打仗,不经常回宫,娘俩虽在冷宫,却也度过了一段仅属于两人的,极为快乐的时光。 苏氏不能给他很好的条件,却给了他足够多的爱,小男孩虽然不经常笑,也不经常说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是祥和的。 然而好景不长,他长到五岁,一日夏侯桀突然闯进了冷宫,吩咐士兵开始搜查他们娘俩的所在。 苏氏和虞景被抓了起来,直接被夏侯桀吩咐处以极刑。 但最终,死于极刑的唯有他的娘亲。 五岁的孩子抱着娘亲的头颅在雪地里痛哭,夏侯桀一脚将他踢飞,还去侮辱他,将他的脸踩进苏氏的血水里。 从此以后,虞景就变了。 他变的沉默,阴郁,时常发呆。 照顾他的人变成了那个老宫女,但随着他一日一日长大,那出色的眉眼也引来了一些大胆的宫女的注意。 一个宫女借着送他东西的由头把他关入了自己的房中。 他第一次杀了人。 他将那名宫女从窗口推了出去摔进水池中溺死了。 他童年的经历让凛凛看的喘不过气来,等眼睛再次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冷宫之中了。 夏日炎炎,她站在远处,看见虞景一个人坐在废弃的荷花池边。 这座荷花池凛凛已经很熟悉了,苏氏活着的时候,从这里抓鱼,挖莲藕,摘莲子给他吃,苏氏死后,她的骨灰便撒在这个池子里。 如今,这早已荒废的莲花池一片生机勃勃。 年仅八岁的虞景个子很高,已经长的手长脚长,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身体看着比同龄的孩子更虚弱,更纤细。 他身上套着一件改小的女装,光着雪白又纤细的脚,露过来的侧脸很干净。 凛凛有些疑惑。 她明明记得,在羁绊中见他这身打扮的时候,他脸上还很脏,脚上还穿着破洞的鞋呢。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动荷叶带来的哗啦声。 凛凛尝试着靠近他。 她现在用的是自己的,属于十八岁少女的身体,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偷偷盯着他看就像是怪阿姨。 她走到他面前坐下,发现虞景突然转过头看她。 凛凛一惊。 不仅惊讶于他这么小就已经生出这么漂亮的眉眼,还惊讶他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凛凛望着他生的粉雕玉琢,眉目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不敢确定地问:“你、你能看见我?” 虞景点点头。 凛凛又问:“你不怕我是坏人?” 他摇头。 凛凛皱眉苦思,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自己单纯的做梦还是系统又抽风了? 此时的凛凛并不知道,因着琉璃心的缘故,她的梦境与虞景的梦境相交,她在梦境中看到的,正是虞景想让她看的。 故而,当她出现的那一刻,虞景放在湖石上的手指已经紧紧抠住了石缝。 他不知道他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让自己像个天真的孩子而不去拥抱她。 就在她感到奇怪的时候发现小虞景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奇怪,他突然开口,声音孩子般青涩:“你是大周公主……的侍女?” 大周公主的侍女? 虽然凛凛感觉不太对,但她还是顺势接上了话,“啊……是啊,公主让我来看看你。” “哦。” 男孩勾唇一笑,并未说话。 可凛凛却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睛。 真好看。 凛凛暗骂自己心脏,导致自己看什么都是脏的,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居然对他像对虞景那般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怜爱之心。 他问:“刚才为什么偷看我?” 凛凛一愣。 要不是她一路看着他从一个小婴儿长成如今这个模样,说不定就要以为里面是长大后的虞景。 “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凛凛说着,又看了一眼他身上暗红的老式女装,笑道:“穿女装更好看。” “是吗?” 小虞景面无表情地转过脸,苍白的脚在清澈的湖水中荡了几下,溅起了水花。 他说:“有时候,美貌是一种罪孽。” 凛凛道:“但更多的时候,美貌还是一种武器。” “武器?那……” 虞景转头看她,一张清秀而略带婴儿肥的脸近在咫尺,睫毛长而黑。 “姐姐喜欢?” “……” 凛凛心头一跳,不说话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凛凛忽然就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回事? 明明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她……怎么总想起成年的虞景? 正想着,这孩子突然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低声哀求道:“姐姐,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让我跟着你。” 属于虞景身上的熟悉的杜若香气瞬间闯入鼻间,拂动发丝,熟悉又陌生。 凛凛吓了一跳,正想推开他,却感觉似乎有几分湿润胸口的浸透衣衫,沾上了皮肤。 等等。 他……在哭吗? 紧接着,她就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这里没有我在乎的人,所有人都厌恶我,想杀了我。” 他请求:“带我走吧,好不好?” 第121章 会与我做夫妻吗 “我知道你在这里过的不好,但你别难过,等你再大一些,你父皇就会把你送出去做质子。” 凛凛不好再推开他,她看到他经历的一切,心已经软的不像话了。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他身边的人不可信,去了大周之后要如何讨长公主的欢心,最后她说起了姬千凛。 “到那时候,你就会遇见她。” “她可能很粗心,什么都不懂,还有可能已经忘了你,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她。” 凛凛不知道她如今说这些还管不管用,但是既然有机会,她还是想告诉他。 “她虽然做的不够好,用的方式也不对,但是,她会爱你,一定会的,你不要恨她,不要杀她。” 虞景不在乎她说的那些。 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抱着她,哪怕仅仅是在梦里,仅仅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身上好软,有着温和好闻的气息,可是这样的感觉并不真实,像抱住了一朵易散的云,他只能松松地搂住她的腰。 “爱?” 八岁的虞景埋首在她腰间,声音闷闷地问:“那……她会怎么爱我?” 他捏紧了她的裙角,紧张地开口:“会与我做夫妻吗?” 少女认真地想了想,答:“会。” “真的吗?” 他仗着自己如今是个小孩,可以在她怀中肆意撒娇而不被她厌恶,他忍着不去看她的眼睛,不去吻她,祈求般抱着她。 他声音发颤又软绵绵的:“那,姐姐要说话算话,不可以骗小孩哦……” - 凛凛在梦里游荡许久,才终于醒来。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不周山白鹤书院了,她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愣在床上,还以为自己身在莽荒地。 此时,距那件事过去已有数月之久,人间真正进入到冬季。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光着脚下床,不管不顾地推开了房门。 迎面而来的风雪吹了她满头满脸,凛冽的寒风倒灌进她的袖口,激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院子内有一株雪树,像极了出云村永夜不败的梨花。 她站在雪地里想起来,这里是不周山,是她住了十多年的院子。 一直贴身照顾她的是文流月,文流月看到她醒来,自是高兴,凛凛问她虞景在哪里,她沉默了许久,才将她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了凛凛。 凛凛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那一刻的心痛是真的。 她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却不觉得冷,甚至有些暖洋洋的,正感到疑惑,脚下却突然掉落一物。 凛凛低头,看见白雪里躺着一条狐尾,切口整整齐齐。 她捡起那条狐尾,察觉到上面熟悉的灵力流转,各种心思如电光闪过。 凛凛咬牙切齿:“虞、景!”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可以掌控全局的人,以为下套的是自己,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套住的猎物。 她以为自己跳了魔窟,虞景会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彻底把心栓在她身上,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与她换了一命。 甚至还像是怕她忘记他一般,给她留下了一条他的尾巴。 她气的想直接把这条狐尾扔出去,却最终没舍得,捧着那条狐尾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后来,她将这条尾巴做成了挂饰,日夜挂在自己的腰间。 心动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她。 从那日起,再也没有人见过幻世的裂缝开启过,周帝与长公主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出去,也没有找到虞景的下落。 虞景像是真正从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有人都担心凛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文流月和纪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关虞景的事情,三个留在不周山的孩子也只敢在远处偷偷看她,连元夕都寄来许多吃食,还在信中安慰她,说他嫉妒虞景,嫉妒虞景能为她献身得到她的爱,她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虞景爱上了她,还问她今后打算怎么办,甚至吐露心声,说自己可以照顾她。 只有凛凛知道,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会再次出现。 系统依旧留在她的意识中,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可以翻看她与虞景的羁绊故事,但虞景自那次后,再也不曾入她的梦。 他们的好感值停留在60,系统提示这个阶段的两人,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她感到有些为难,要是没有这个系统就好了。 可是想起现实世界中昏迷在病床上的妈妈,她又狠下了心肠。 她身体好了一些后,就开始帮纪黎教导三个孩子,纪黎有时候会回到玉京带一些消息回来,三个孩子也很听话,入了白鹤书院后,读书也很努力。 白鹤书院什么都教,但它教的东西全都是与捉妖术法有关。 这个世界仍然有大量妖物横行,不周山也经常接到百姓们请求捉妖的帖子。 她也经常听到师兄和师姐们议论,议论世间什么时候再出一个像青丘狐主那样的国主就好了,如果有人能把妖界统一了,人界是不是就不会总是遭到妖物的觊觎。 这时,她收到了自己那个太子兄长姬无尘的来信,看了信后她便来到藏书阁。 鹤知夜给了她权限,她在不周山的藏书阁读到了很多关于青丘狐族的记载,最开始与青丘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微生家族的琢光君,在所有的捉妖家族包括不周山都对青丘划清界限的时候,只有琢光君将那位青丘国主引为知己。 她也因此得知了微生琢光这个人的生平事迹。 微生琢光,人如其名,人品如皓月清风,亦是捉妖界之泰斗,他创造了诛邪阵,不仅在符箓一道达到最高境界,便是法器一道也是登峰造极,连她的师父鹤知夜都只能望其项背。 但就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却死在了三十二岁那年。 杀死他的不是妖魔,不是鬼怪,而是一帮自诩正义,发誓绝不和任何妖魔同流合污的捉妖师,其中就包括不周山。 她曾去问师父鹤知夜,鹤知夜沉默许久,承认这件事不周山有参与,但二十年前的鹤知夜尚未成名,根本就没有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能力。 他道:“其实当年那件事,为师总觉得是所有人都受了夏侯桀的煽动,夏侯桀此人性情暴戾无常,作战常驱使鬼怪,若是你有机会见到你哥哥,便知他手段了。” 凛凛知道剧情还不到这里,便先放下,安心等待虞景来找她。 第122章 师妹看,美男! 凛凛也不知道虞景会不会真的来找她,但她就是有这个预感。 她曾经对他说过要带他来不周山,如果他有心找她,就一定会来。 所以,她一边修行一边等待。 等待是很熬人的,所以凛凛选择了读书,她搬到了白鹤书院的藏书阁,废寝忘食的日夜研读,就像当年奋战高考前那样。 她找到了许多能够助半妖修炼的法子,炼制了许多能够延长半妖寿命的丹药送去了玉京。 有时她会下山去除妖,从前的姬千凛除妖会用一些狠毒的符箓将那些妖打的魂飞魄散,如今却使用一些怀柔战术,有时甚至会把一些没做过什么错事的妖放生。 她也去过莽荒地两次,那里与她看到的莽荒地完全不一样,什么都没有。 有时她也会跟文流月拆招,或者跟着鹤知夜学习推演之术,日复一日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若不是意识里始终有系统的存在,她都要怀疑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所同化了。 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闲下来的时候就站在山巅上遥望那条通往人间的石阶,看白鹤书院的弟子们来来往往,往往来来,可那石阶上,却从未出现过虞景的影子。 凛凛有时候会想,山高水长,岁月变幻,他和虞景,还会有再相见的一天吗? 转眼间,春去秋来。 凛凛的夏装换下,穿上了白鹤书院新发下来的秋装——是一件高阶弟子制式的法衣,上面绣着师父为她亲手绘制的守护符文。 秋日来了,白鹤书院面向民间开放的招生仪式也要开始了。 文流月从外面回来,摘了一大捆蓝紫色的紫鸢尾,她将那些花朵一个个摘下,扔在簸箕里,跟凛凛闲聊。 “你知道吗?昨日你师父收了一个弟子。” 凛凛正在写字的手顿住,抬头望向她,“师父每年都要收很多弟子。” 鹤知夜的弟子很多,亲传弟子却只有元夕和她两个人。 前两日,鹤知夜就传信给她要她去青云殿迎新,她嫌人多闹腾就没去,文流月随了她,反正她现在是凛凛的侍女,自然是她说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文流月很认真地回答:“我听说这次收的这个不一般,是你师父亲自开口收下的,据说也是亲传。” 亲传弟子? 凛凛这就有些好奇了。 文流月说完就收拾那些紫鸢尾去了,这些可是炼制那些丹药的绝佳药材,元夕等着用,她得赶紧烘干了派人给送过去。 凛凛知道今天就是学子们入院的日子,白鹤书院正在举行欢迎仪式。 正在这时,她收到了鹤知夜发来的传信,信上说要凛凛代他去接人。 只是师父这传信没头没尾的,也不说对方姓甚名谁。 凛凛只好收了信,一身便衣,轻飘飘下山去了。 不周山很大,占地数百亩,白鹤书院在山下,四周围绕着千倾药田,凛凛住在后山,又不爱出门,故而很少在山下晃悠,但当她出现在白鹤书院中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师兄师姐认出了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凛凛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眉眼灵动,顾盼之时眸光潋滟,整个不周山找不到一个像她这般模样的女弟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 再加上她穿着高阶弟子的法衣,浅蓝色衣摆上绣着银色的白鹤,一看就是鹤知夜的亲传,谁不想结识? 凛凛认出了跟她打招呼的几人,两男一女。 那师姐是丁长老的亲传弟子,曾经辅导过她课业的,名叫荆灵珊,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的伴侣,个子很高,看人的时候目光很温和,名叫成风。 另一位师兄看起来有些眼生,但眉眼风流俊秀,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比一般人要出彩许多。 “盛均安。”那男子冲她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自我介绍,“侍剑院木锋长老的亲传弟子。” 因木锋长老是师父鹤知夜的朋友,凛凛听说过他的名字,当下就客气地笑了笑。 盛均安看着她笑,“师妹也是来迎新吗?” 凛凛看了看四周,果然都是些忙碌的师兄师姐,领着刚刚进入书院一脸青涩好奇的男女弟子,便也点点头。 盛均安道:“听说鹤先生昨日收了一个男弟子,排在你后面,看来你要多一个师弟了。” 凛凛心头一跳,不动声色朝山前望去。 只见那山前云深雾罩,一片披红挂彩,车马拥挤,百姓们人头攒动,不周山的问心阵前更是挤满了白鹤书院的弟子,间或发出喝彩之声。 前来白鹤书院求学的子弟不问出身,只要能通过问心阵的考核便可拜入不周山修习术法。 资质好的,会被破格录取,由长老们亲自挑选为自己的弟子。 师父既然收了弟子,想来她那位师弟应当就在这附近,只是,她已在这里站了半晌,怎么不见有人上前来呢? 荆灵珊是个活泼的性子,很快就与凛凛混熟了,不停地跟她咬耳朵盘点今年来的师弟师妹们颜值几何。 很快,她和成风已经接到了他们的小师弟小师妹,正在帮他们搬行李,凛凛站在一旁,偶尔帮一下忙。 新来的青涩面孔一看见她就脸红紧张,连连拒绝她的帮助,搞得凛凛以为自己很不受待见。 她郁闷地站在一旁。 盛均安转头看她,见她神色懊恼,脸颊微红,额头渗出了一点细汗,便从一旁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师妹,天气热,喝点水吧。” 凛凛犹豫了一下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 盛均安淡淡一笑,道:“师妹别在意,今年来的这些孩子年纪小,见了师妹这样的高阶弟子,不敢仰视也是正常的。” 她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师兄,我不在意。” 凛凛不知道的是,经过这一年的光阴淬炼,她也像经历过风雨洗礼的果子一般,渐渐地散发出成熟美丽的芬芳。 身体抽条了一些,五官也更精致,虽然身上穿着弟子服,但那利落的剪裁将她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腰肢完全衬托了出来,整个人如明珠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辉光,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凛凛一抬眸就看见盛均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在被她发现时又很快移开。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杯子,正打算掩饰性地喝口水,就又察觉到另一道不同寻常的灼热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同时,殿内一阵骚动,人人都伸头往外看。 荆灵珊则比她更早一步,她几乎是尖叫般地在她耳边喊:“师妹看,美男!” 第123章 凛凛,你不要我了吗 凛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竟然是燕洵。 燕洵带着一个小厮,长身玉立在殿前广场,左右张望四顾,似乎在找什么人。 燕洵也的确是美男子一名,他生得英气勃勃,丰神俊秀,一年未见,身量又拔高了不少,往那一站,就跟男模似的,引来一大波女弟子的痴迷目光。 只是看到燕洵的一刹那,凛凛的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但是,奇怪的是,那道灼热的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 荆灵珊却是一愣,道:“哎?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 凛凛问:“什么没了?” “刚刚有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脸上戴着半块面具,个头儿很高,就跟在这位师弟后面……” 荆灵珊目力很好,她说看到了就一定是看到了,可燕洵身边除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厮,根本就没有荆灵珊说的那个黑衣少年。 凛凛目光焦急地四下寻觅,正想离开,燕洵却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少年剑眉一蹙,挡在凛凛面前,“搞什么啊阿凛,你怎么这副表情,你不想看到我吗?” “不是……” 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凛凛只觉心跳越来越快。 “我好像觉得……” 她想问又不敢问,怕问了,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会失望,可若不问,这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 “觉得什么?” 凛凛忙又道:“没什么。” 燕洵一脸嫉妒加苦大仇深。 他要是看不出来阿凛是为了谁无视他就是瞎了。 昨日,他处理好京中事务准备到不周山白鹤书院拜鹤知夜为师,好顺理成章地留在凛凛身边,谁知在山门前遇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虞景。 他当时便邀请虞景一同去拜见鹤知夜,虞景推脱了一番不肯去。 燕洵哪能不知道虞景想找谁,同样是一年未见凛凛,他哪能让虞景抢先? 于是,他死拉硬拽着人家去鹤知夜,结果他这个想拜师没拜上,根本没打算拜师的却被鹤知夜收为关门弟子。 没拜成鹤知夜为师就算了,现在,他还要送情敌去见自己喜欢的人,简直没谁了。 只是他一回头,情敌竟然不见了。 燕洵当即就喜滋滋地想,不见了正好,他才不打算找他——谁也不能打扰他跟他的小青梅的独处时光。 于是,他又眼巴巴地凑上去,“阿凛,你是专程来等我的吧?” 凛凛随口答:“……不是,我来接我师弟。” 旁边好奇看来的荆灵珊忍不住偷笑。 燕洵:“……”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凛凛看了一眼燕洵腰间侍剑院的牌子,往旁边一侧身,指着一旁站着的盛均安道:“这是你师兄。” 盛均安上前一步:“在下姓盛,名均安,是你的师兄,请问师弟如何称呼?” 燕洵哪想理盛均安,他又不是傻,干嘛要跟新来的情敌搞好关系。 他脸上笑的灿烂,一脸讨好地凑上前:“阿凛,我跟你说,我从玉京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装了整整一辆马车呢,有八珍楼的烤鸡,翠微楼的首饰,还有海外来的八音盒……” 燕洵在那滔滔不绝,凛凛却开始凝神搜索那道熟悉的气息,很快,她锁定了一个目标。 宽阔的大殿里,隐蔽的柱子后,一座一人多高青铜灯树旁,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少年正倚在那里静静地朝这边看来。 少年肩宽腿长,双手环胸,黑衣穿在他身上,紧窄的腰身如竹笔挺。 他的眉眼都沉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一侧的花色琉璃窗却在他身上投下了极为梦幻的光影。 凛凛能感觉的到,他正看着她。 她鬼使神差地想要往那边迈步。 燕洵问:“阿凛,你干嘛去?” 凛凛回头,“有空请你吃饭,我先走了!” 凛凛说罢便穿过人群,快步走到那灯树后,哪里还见那黑衣少年的影子。 她失落地走过去,站在空荡荡的长廊中。 初秋的风穿过长廊,树叶沙沙,带来了一股微微的凉意,还有淡淡的杜若幽香。 身后有动静传来,凛凛猛地回头,却见那人是盛均安。 盛均安上前一步,抱手:“公主殿下,臣乃太子殿下的挚友,方才不好暴露真实身份,您……”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凛凛就制止了他。 一瞬间,他感觉—— 风静了。 连落花旋转的速度都变慢了。 一个陌生的少年如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前不远处。 他是凭空出现在此处的,像是春山拂开了流雾,春光乍现。 凛凛屏住呼吸,看着视野中出现的面具少年,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的脑子很乱。 她在想,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戴面具? 她又想,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她? 盛均安的长眉淡淡蹙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少年看千凛师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儿。 像是某种野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他上前一步,想要不动声色地把她拦在身后。 “殿下,不如您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就好……” 对上盛均安的脸,少年的视线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脸上戴着半块黑色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面具,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线漂亮的惊人,连那唇都红润的恰到好处。 一双眸子漆黑,看人的时候很冷,盛均安被他危险的视线锁定,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安,想要认输,想要臣服。 本想移开目光,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对上那少年的目光。 “你是谁?想干什么?” 少年不回答,他又问凛凛:“殿下,您认识他吗?” 凛凛也没有回答,她眼中只有那少年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身边的盛均安。 盛均安拔剑的动作顿住——少年与他擦肩而过。 下一秒,少年倾身,凛凛感觉到自己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狠狠搂住。 他已经比她高了很多,他抱住她的时候,她几乎没反应过来。 他抱的很紧,甚至低头在她发间轻轻嗅了一下。 [好感度+2] 熟悉的好感度提示传来,凛凛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盛均安恼怒:“你是谁?放开她!” 少年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询问,他只是慢慢地,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用鼻尖慢慢蹭着怀中少女的发顶,很轻声地说: “凛凛,你不要我了吗?” 跑去迎什么新,她有什么人要迎,他早早就进来等她了,却见她同旁人聊的欢,本想等她同人聊完了回来再给她一个惊喜的,可她身边那只讨厌的苍蝇真是阴魂不散。 他更用力地抱紧她,目光柔软又缱绻,连声音都温柔:“过去是我太倔强,我早已知道错了。” 察觉到少女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悄然圈在他腰间的力道,虞景几乎要落下泪来:“凛凛,三百二十八天未见,我好想你。” 第124章 我想吻你,可以吗? 他太想她了,朝思暮想,魂牵梦绕。 他不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原本以为他会死在魔窟里,可是,有人救了他。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出云村,昏迷了几个月。 他浑身是伤,身体丑陋到不能看,连这张脸都几乎没有保住。 狐族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动用了秘术。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如今他已经如脱胎换骨般,彻底成了妖族。 这样的他,她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吗? 凛凛僵在那里,一颗疯狂跳动的心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 她想挣扎出他的怀抱,他却不肯放手,她只能低声问:“虞景?是你吗?” 少年声音里带着丝浅浅的鼻音,透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嗯。”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中,虞景只想抱着她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与她温存。 恰好,凛凛也是这样想的。 “你先放开我,我跟他说几句话我们就离开。”她拍了拍少年的腰。 盛均安还站在不远处没走。 虞景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故而没好气道:“不要。” 凛凛抱着怀中黏人的人形大狗狗,歉意地看了眼盛均安,对虞景说:“那你抱紧我。” 她身上有升级版的瞬移符,可以在瞬间移动到一个很远的距离。 金光闪过,四周景致变换,两人瞬间出现在一处清净的小溪边。 小溪从山涧穿过,鲜有人迹,岸边铺满了鹅卵石,石缝间长出青草,后背是高高的山崖,进出口都只有一处,非常安静。 这是凛凛经常来发呆的地方,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她无事可做时,便是在这里消磨大半天的时光。 两人一落地,凛凛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了他的怀抱,仔细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 她问了他一大堆问题,问他这一年在哪里,为何她和姑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 虞景微笑着看她,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他早在心中将这些问题演练过千百遍,每一个回答都不急不缓。 最后,凛凛问:“你既成为我的师弟,刚才又为何故意躲起来?” 虞景垂下眼睫。 去年此时,他们仍在出云村,她跳下魔窟,他孤身涉险,彼时,他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待生离死别之时,才知早已对她生出了男女情爱。 然而,就在这情爱刚刚萌芽之际,两人再次被迫分开。 他不敢露面,是因为害怕。 害怕人心易变。 可是,一年未见,她的确变了,变的更漂亮了,她身边围满了追求者,不说从小与她熟识的燕洵,便是那姓盛的,也是一方诸侯之子。 无论哪一个,都比他的出身强。 他低声回答:“师父交代,要低调一些。” 是师父的吩咐? 凛凛原本还有些不解,但想起从前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艳丽容颜,便明白了。 “所以要戴着面具?” 戴着面具也没啥用,照样被荆灵珊发现了。 凛凛伸手,想要摘掉他脸上的面具,却被他伸手挡了一下。 凛凛疑惑地看他。 虞景好像笑了一下,问她:“如果我变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从前他因自己有一副她喜欢的皮囊而暗自欢喜,可现在他却很怕她只爱自己的皮囊。 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手心却紧张出了汗。 凛凛在盯着系统面板上的好感值,就在这片刻的功夫,他的好感度已经涨到了65,甚至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黑化值已经下降到30%了,基本不用再管它,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的好感值就会满吧? 凛凛不知道,当好感值满了,会发生什么? 抛弃他吗? “你在想什么?” 虞景面具下那双黑色的眸子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凛凛这才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虞景慢慢垂眸,低声道:“如果我变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凛凛笑了,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听到这句话,虞景心满意足地笑了,“那就好,师姐可要说话算话。” 师姐。 对了,他们如今是师姐弟了。 他们从此会在一起生活,好感度必然刷的很快。 虞景看着眼前少女的笑颜,慢慢松开了被他狠狠掐出印子的手心。 有了这句话开头,凛凛开始好奇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虞景自己动手摘掉了面具。 他离凛凛很近,在天光的照耀下,少年唇红齿白,眉目秾丽,五官漂亮得出奇,哪有他说的那么吓人。 相反,像是注入了某种气息,他的皮肤如玉石一般隐有薄光流转,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剔透纯澈。 凛凛忍不住用手去摸。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想亲手摸一摸他,想确认他真的存在。 她的手指有一点凉,落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沿着眉心,到鼻梁,再到唇。 好软的唇,淡淡的红,却一点都不显阴柔。 接着,是下巴,又从下巴滑到喉结。 他的喉结更加凸出了,能摸出喉骨的弧度。 凛凛出神地想,他喘息起来应该很好听。 薄薄的指甲划过他的喉结,落下深红的印记,那些她曾经梦到过的破碎画面再度被拼凑起来——怎么能有人长的像天生就适合蹂躏? 心中绮念疯长,凛凛的眼神有点飘了。 “喜欢吗?”虞景突然问她。 喉结起伏,声音震动带来颤动的触感。 “骗人。” 凛凛心虚地想要缩回手,“我怎么没看见疤?疤在哪呢?” 虞景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没有疤了,怕你不喜欢,我把它弄掉了。” 她的手指擦着他软软的唇,又在他的注视中被咬进嘴里。 凛凛猛地就要抽回手,少年却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五指反手与她相扣。 幽兰迷幻般的气味儿铺天盖地而来,湿热地落在耳畔,拂动发丝。 凛凛能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有些陌生,那里面藏着的,似乎是深深的情潮。 那个青涩又漂亮的少年长大了,他身上的气息是介于少年与年轻男人之间的性感。 少年修长的手指牢牢缠着她的腰,黏黏糊糊,不敢用力,却在每一处点火。 那样的气味和情潮勾引着她,她忍不住有些晃神。 “殿下……” 凛凛听见虞景艰难地出声,“我想……吻你,可以吗?” 第125章 求求殿下,教景如何吻你 凛凛的确需要一个吻来确定此时他对她的感情,虽然一年未见,但是系统似乎把她这边的时间流速加快了,他的一年,也许同她的并不一样。 只是看见他漂亮的眉眼中那几乎要溺死人的漩涡,凛凛想,不过65的好感度,他怎么像燃着99度好感值的热情? 虞景好像又长高了,她被他锁在怀中,还需要抬头看他。 少年的眉眼一如从前,只是多了柔和的弧度,连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像泛着潋滟的水光。 透过薄薄的衣料,她已经感觉到他肌肤传来的热度。 气氛已经到了这里,她还能拒绝吗? 但是,她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狐族有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就没有对别人动过心?” 虞景摇摇头,“只有你。” 凛凛又问:“那你想我吗?” 他回答:“想。” 凛凛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地闭上双眼。 此刻,她的心中没有任务,只有男女情爱的悸动。 “来吧。” 温柔点,她想。 想象中的激烈亲吻没有到来,他只是慢慢逼近她,轻轻地在她的唇角碰了一下。 是真的轻轻一碰,没有干柴烈火般的疯狂,只是很温柔的一个吻。 凛凛正诧异着,他又落下一个吻,在她的唇中央。 然后…… 就没有了下文。 就这? 凛凛想骂街,他是不是不行?! 她立刻睁开眼睛,看见明亮的天光下,少年垂着眸,那睫毛簌簌抖动,耳朵已经红透了。 太单纯了吧? 不是狐狸精吗?做这种事还会耳朵红? 凛凛问他:“亲完了?” 少年低不可察地回了个嗯。 凛凛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到底会不会接吻?” “我……” 虞景没敢看她,还是痛快承认了。 “不会。” “……” 刚才见面的时候他那么霸道地抱她,她还以为他真的开窍了。 没想到还是个小学鸡。 看到凛凛好像生气了,虞景连忙抱着她哄:“殿下别生气,不如你教我吧。” 他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可怜兮兮的讨好,一点不像最初那个动不动就要置她于死地的疯子虞景。 凛凛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你求求我。” “我求你。” 少年毫不犹豫开口。 凛凛顿时感到挫败。 他慢慢凑近她,黑眸发亮,睫毛柔软,眼中的情意毫不掩饰。 “求求殿下,教景如何吻你——” 少年低哑的声线在她耳畔回荡,凛凛觉得耳朵有点麻,她直接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虞景听话地乖乖闭嘴。 手心中是他柔软的唇,他明明没做什么,只是那样看着她,她就一阵口干舌燥。 也不是不可以。 虞景很单纯,他的感情就像一张白纸,她在上面画了一笔,他的神魂之上就留下了她的痕迹。 可是他太干净了。 干净到就像在野外看到了一块干净平整的雪地,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弄脏弄乱。 但他的眼睛还是那般纯澈,那般勾人堕落。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迟早会明白男欢女爱,会感受到情欲风月。 与其被别人破坏,不如让她来。 凛凛再次查看了一下两人如今的好感度:68。 如果再加上亲亲,突破70没问题。 不过好感值涨的这么快,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她一口答应下来。 手把手教一个男孩子如何亲吻自己,有种养成游戏般的刺激。 不过她有条件。 “你先化出妖相来,再脱掉上衣。” 她想看看他的尾巴,是不是真少了一条。 还想摸摸他的狐耳,一年未见,是不是还是原来那般柔软,她还要亲自检查,它有没有被别人摸过。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他到底受过多么严重的伤。 之前她听文流月说过一次,但她说的很模糊,眼泪掉的比说出的话还多。 后来,她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凛凛也没有再追问,她想,她早晚会再见到虞景,到时候一看便知了。 虞景听了这话,好像有些羞涩,他四下看了看。 “就在这里吗?”他问。 凛凛:“怎么?” 少年雪般的面容就红了起来,连带着脖子上的皮肤也泛着淡淡的粉。 他有些局促地抓着衣襟:“不过殿下喜欢,景在哪里……都无所谓。” 凛凛:“……” 她连忙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伤疤,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听说你当年为了救我,与祭坛之中的我换命,我问他们,他们都不告诉我,还说是你说的,如今你回来了,总不能还瞒着我吧?” 虞景听了,清俊无害的脸上似乎略有失望,但他还是取下了耳廓上的银环。 这枚银环是一个法器,可以彻底隐藏他身上的妖气,若非他故意泄露,旁人是决计无法看出他的底细。 “我如今有些丑……可能要让殿下失望了。”少年垂着长睫,低声说,“尾巴……只剩下八条了。” 他说着,就化出了妖相。 银白色的长发覆了满肩,像雪一样柔软,在明亮的天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谷内的气息瞬间冰冷了下来,有薄薄的冰霜沿着他的长发向四周扩散。 柔软的狐耳从发间钻出,比过去更加蓬勃壮观的狐尾在他身后招展,但真的只有八条了。 他如今的妖相也和过去有了一些区别。 额间的纹路变得更复杂了一些,点缀着闪烁的金纹,像某种神秘图腾。 凛凛情不自禁用指尖碰了碰那图腾,“这是青丘国主的印记,你如今是狐族的主人?” 虞景点头。 她终于知道为何师父要收他为徒了。 他要扶持他,坐上妖界之主的位置。 凛凛取下挂在腰间的那截狐尾,放在他手中,问:“还能长回去吗?” 虞景摇头。 凛凛感到惋惜,这狐尾上明明还有灵力在的,说不定找对了方法还能接回去,她又将这尾巴挂回了腰间。 两人动作间,虞景的衣领敞开了一些。 凛凛眼尖,看到他锁骨的下方,一大块粉褐色的刺目疤痕。 伸手正要扯开他的衣衫,虞景却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他轻声道:“殿下,别看了……” 真的很丑。 在祭坛之中,数道锁链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即便狐族长老用秘法救回了他的性命,也不能完全消除他身体上的疤痕。 那样的疼痛他是甘之如饴的,但是,如今他却怕。 他怕她不喜欢,怕她看了会害怕,怕她看了会嫌弃——谁不希望自己有个完美无缺的恋人? 第126章 如果我不要你了呢 “不丑。”凛凛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即便凛凛这样说了,虞景还是紧紧抓着衣领不愿意松手。 凛凛也不想强迫他了,便道:“松手,我教你如何接吻。” 他这才听话乖乖松手。 凛凛握住他的手腕,径直将他推倒在平坦的青石上。 事实上,不再是她教他,而是她主动想吻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唇。 向下,滑过下巴,来到喉结,最后滑过锁骨,进入了他的衣衫里。 不过是摸一摸,她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呢,少年微微敞开的衣领中,那精致的锁骨就变成了粉色。 少年的呼吸乱了,身体在微微颤抖,放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似乎有些紧张。 凛凛微微低下头,去亲他的唇,却见他垂下的眼睫中,闪烁的微光。 好像有点狡猾。 “干嘛看着我?”凛凛问。 “殿下不是要教我?”他反问,“不看着怎么学会?” 凛凛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不看着怎么能学会。 “那就好好看着。” “是,谢公主殿下。” 少年的唇角扬起来,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谷中起了雾。 浓淡不一的雾气飘荡开来,在青草野花间缭绕,峭壁之上生长的花树如同被蒙了一层轻纱。 两人就在潭水边的青石上,清缓的水流倒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凛凛双手捧着他的脸,慢慢地含吮着他的唇,手指也不闲着,从他的脖颈,一路滑到了他的发间揉捏着他的狐耳。 他非常生涩,被亲吻时也不知道动作,呆呆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狐耳软糯,在她指间变换各种形状。 她动情地吻上去,感受他情不自禁的颤抖。 他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凛凛。 像有一种操控他生死的感觉。 他因不会换气,被憋的眼尾发红,垂下来的睫毛有些湿漉漉的,气喘吁吁,看起来有些狼狈。 凛凛真的爱死了他此时的风情。 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凛凛盯着他唇上残留的潋滟水光,道:“学会了吗?” 虞景点点头。 [好感度+2] 少年头发上散发出淡淡的杜若香,漂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都近在咫尺。 一开始,凛凛以为只是一个浅浅的吻。 可是谁能想到,看似温柔无害的少年居然开始主动进攻。 他吻着她,舌尖缠绕着她,没有什么技巧,只有最原始最本真的动作,火焰般炽烈,一边亲一边还会问她—— “是这样吗?” “这里可以咬吗?” “殿下感觉怎么样?” “我刚才好像做的不对,再试一次吧?” 凛凛被他吻的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来,根本就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她感觉到虞景修长有力的手指缠在她的腰间,摩挲着她腰上的皮肤,克制着自己不去往她的小衣里钻,而她的手指则是无助的,无处安放,最后直接插入了他柔软的银发间。 大概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太过诱人,他的吻开始变的疯狂。 像是从未吃饱过的小兽一般,终于尝到了鲜美可口的食物,贪恋般在她唇间、下巴、脖颈上流连,又凶又狠。 不知何时他攥住了她脚腕,大拇指微微用力,摁上了她的脚踝骨,轻轻摩挲。 沁凉的手指与指腹的软滑触感,在从没有过的地方。 那不清不楚的痒感,攀升、蔓延,脚踝而已,她却一瞬间后颈发麻,忙挣开他,挣不开,只能一个人缩着脚趾,内心又羞又舒服。 他已经埋头在她脖颈间吮咬,似乎还有往下去的趋势。 凛凛忍不住揪他的头发,口中求饶:“虞景,够了……”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软的发颤,不仅声音软,连四肢都软了。 他却根本没有餍足,不仅吻得越发熟练,连身体也滚烫。 凛凛突然害怕起来,她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不仅是因为自己身体内的陌生情潮,还因为虞景身上传来的,属于妖族求偶的特殊香气。 正当她准备一把推开他时,他突然直接埋首在她颈窝间,喘息着等待着疯狂亲吻过后的激情退去。 少年哑着嗓子,抱紧了怀里的躯体,出神一般低声呢喃:“……凛凛,我好喜欢你。” 凛凛闭上眼睛,许久后才轻声问:“有多喜欢?” 虞景回答:“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喜欢你。” [好感度+2] 好感度的提示再次传来,凛凛忍不住又去了系统空间。 不过第一天见面,凛凛就收获了12点好感度,现在,他们之间的好感值已经有72了。 离成功只差28点好感度。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虞景正盯着她看。 “你刚才说什么?” 他缓缓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喜欢你。” “是吗?” 凛凛反问,“如果我不要你了呢?” 如果我不要你了呢? 回荡在虞景体内的激情彻底退去,他的脸色突然变的煞白。 正巧这时,白鹤书院晚课的钟声响起了。 两人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天色已经不早了,凛凛怕被鹤知夜发现两个人在外面胡来,连忙带他回了后山。 站在鹤知夜所居住的幽鹤斋大门前,凛凛忽然道:“刚才那句话,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先进去了,待会儿出来唤你。” 夜色下的少年站在花影中静静看着她离去。 她的衣角消失在门后,腰间挂着一条白色狐尾。 那是他亲手斩断的,她还保留着。 甚至连那个香包,她还留着——她身上有他惯用的杜若香。 她说爱他,他信。 可他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迟钝,她在某些时候频频走神,很难不让他想起某些瞬间。 他在坠入魔窟的时候听到两个陌生人的谈话,他们的交谈中出现许多他不懂的词汇,她能在他面前突然消失,还能令时光倒流,他不是没有调查过。 可是,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的事情,只能代表无法掌控。 至于他有多喜欢? 他张开自己的手掌,看见掌中泾渭分明的纹路,还有,那个被他用力掐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印子。 他要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才能不让他骨子里的疯狂偏执泄露一丝半点。 可是她若不要他了…… 他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 他会把她关起来,关到一个连神仙都找不到的地方,把她的四肢锁在床上的四个角落。 他会在她的全身都烙印上他的标记。 他会将她照顾的很好,比世间所有的丈夫都好,他能给她所有的一切,就是不会给她自由。 既招惹了他,就别想能全身而退。 第127章 你最好是骗我的 鹤知夜是个怕麻烦的人,虞景的拜师仪式很是简单,不过一杯清茶三个响头就完成了所有的程序。 师徒两人大概在之前见面的时候就已经促膝长谈过了,鹤知夜便没多说什么,只吩咐凛凛多带他出去走走,熟悉下在不周山的生活。 余下的话,鹤知夜没说,凛凛也明白。 过去的一年,她除了学习术法,还在暗中调查当年青丘与微生家覆灭的真相,囚灵渊的秘密已被她知晓,沧冥的真实身份她也隐约有了眉目。 虞景方才也告诉了她,沧冥的真实姓名——司空也。 虽然长老会已经将司空也从不周山除名,但凛凛还是找到了些许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不周山仍有夏侯桀的人在其中隐藏,只是对方隐藏的太深,竟然几十年都没有露出过马脚。 她曾经慎重地考虑过,如果青丘狐族的力量被虞景掌握在手中,那么他相当于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如果微生琢光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他还会得到微生家族的支持,以及当年与微生家族交好的其他世家的支持。 虞景的心愿是杀了夏侯桀为母亲报仇,而鹤知夜的心愿是推翻夏侯桀的暴政。 不周山在大周与夏国交界处,这些年,妖族之祸频繁发生,不管是大周还是夏国,百姓们都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大周律法严明,若有妖族为祸,朝廷必定会派人前来平祸,但夏国百姓及其他诸侯小国就没那么幸运了,兽潮来袭,连自保都困难。 最悲惨的当属夏国百姓,君王荒淫无道,大肆修建行宫、酒池肉林,广罗天下美女用来取乐,庖有肥肉,厩有肥马,而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无数夏国百姓想要逃离夏国投奔大周,都被夏侯桀派人斩杀在边境线上。 久而久之,夏国百姓便无人敢逃,只得拼命为夏侯桀卖命。 虞景既然要做青丘的主人,得到青丘的支持,就必定要找到藏在不周山背后的内鬼,找到不断破坏人、妖两界和平的元凶。 凛凛问鹤知夜,明知虞景如今是妖,将他留在这里,不会惹祸上身吗? 鹤知夜答:“当年微生琢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主动与青丘国主交好,是为了成就人、妖两界和平共处,我如今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而已。” 凛凛点头,只有人与妖和平共处,虞景才能找到真正的立足之地,给予他真正的救赎。 拜见过鹤知夜后,虞景就正式成为凛凛的师弟了,师兄元夕不在不周山,带着虞景熟悉周围环境和拜见各位长老夫子的任务就交给了凛凛。 但今日已经很晚了,凛凛便打算将他带到他自己的房间。 两人乘着月色,踩上布满苔痕的台阶,穿过门洞,绕过一丛修竹,来到一处方方正正的庭院前。 凛凛正要走进院中,虞景突然拉住她的手。 凛凛疑惑地望着他,他慢慢道:“殿下,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似乎有点危险。 凛凛心头顿时一跳,“哪句话?” 虞景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你说,你不要我了……” 凛凛眨了眨眼,少女的纯真又回来了。 “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能当真?” “是吗?” 虞景的眸子黑沉沉的,好似不太高兴,“骗我的?” 凛凛见他如此,立刻查看了一下两人的好感度,没升也没降。 她点头,“嗯。” “那就好。” 虞景又默默地抠了一下掌心中那个掐痕,认真地想。 姬千凛,你最好是骗我的,否则—— “以后叫我师姐。” 凛凛向前走动的步伐突然停下,“来了不周山,就要抛弃俗世那个身份,我们如今都是将来要为民除害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系统任务完成后她将以什么方式离开,但以她看过的小说的经验来看,多半都是死遁。 凛凛想的很简单,等他大仇得报,有立足之地,又有了自保的力量,她便是走,也会走的安心一些。 “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虞景问:“什么心理准备?” 凛凛道:“必死的决心呀!” 虞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有点不太想跟她说话了。 他提步向前:“你不会死的。” 凛凛小跑着追上去,“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又不是神,怎么就不会死。” 虞景没有回头,漆黑的眸中悄然浮现了一丝偏执。 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弟子们的厢房都是差不多的,书院的弟子会几人住在一间,但如虞景这般的亲传弟子,是有自己的房间和院落的。 凛凛和虞景站在院中,看见那房间内灯火通明,竟是已有人在,正当凛凛诧异之时,只听门声吱呀,一个眉目俊俏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 竟是一年未见的天凌。 当初纪黎说天凌失踪,留书去找虞景时,凛凛便觉得他是个胆子极大的,可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了虞景。 他不仅找到了虞景,还与他结了契,此时的他,俨然是虞景的小随从。 他如今是半个蛇妖,身上丝毫不见妖气,想来是虞景给他压制过了。 天凌过来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凛凛笑着道:“别那么客气了,我现在是你狐狸哥哥的师姐,你跟着叫师姐就行了。” 天凌很高兴,立刻叫了一声师姐。 十五岁的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公鸭嗓一般,惹得虞景频频皱眉,叫他闭嘴。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太难听。” 天凌原本还纳闷为何他连话都不能说了,再一触及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 隐约记得在狐族时,星冉曾告诫过他,千万不要接近虞景喜欢的人,更不要叫人家姐姐,否则……他当时给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那时还不懂,现在想来,星冉当时就想告诉他,他们的国主占有欲到底有多强吧。 凛凛今日见了虞景心情颇好,也觉得天凌懂事,便把最近新炼制的芥子袋送给他。 “这个你拿着,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第128章 还想与她做夫妻 白底绣着仙鹤的芥子袋一拿出来,虞景的视线就跟了过来,又是警告又是嫉妒,天凌哪敢收? 可凛凛执意要天凌收,天凌无奈,只得收下,捧着那芥子袋像捧着个烫手山芋。 “戴上吧,这个最近可流行了,不周山几乎人手一个,装符装药装零嘴可好用了,还不会被夫子发现。” 这样的芥子袋凛凛那有一大堆,她最近刚学会炼器,闲着没事就做了许多送人,阿南纪黎他们都有,天凌手中是个品相还不错的。 天凌正犹豫,只听虞景忽然道: “挂上。” “师姐让你挂上你就挂上。” 虞景方才认真想了想,他与天凌初来乍到,连鹤知夜都给了他一把剑做见面礼,凛凛不可能只给天凌准备礼物而不给他。 他若是因这么个小东西就吃醋,凛凛一定觉得他小心眼而讨厌他的。 于是,他亲眼看着天凌郑重地将那芥子袋挂在腰间后,就眼巴巴看着凛凛,等着她送他礼物。 这将是他们确定恋人关系后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因此,他格外期待。 哪知凛凛与天凌闲聊片刻,就打算回去了。 喜滋滋等了半天的虞景:“……?” “明天你狐狸哥哥去上课时,你可以来我院子里,我带你去找阿南他们玩。” 她笑眯眯地说,丝毫不理会虞景看过来的哀怨眼神。 “阿南他们很想你,你纪老师还等着教你功夫,文姐姐最近学会了做菜,还养了一窝鸡,正好也让我看看你的妖术修的如何。” 说罢,她就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凛凛看了眼从刚刚起就开始不说话的少年,见他窝在椅子中一动不动,又道:“对了。” 虞景立刻抬头,却听少女说:“你们狐狸蛇啥的,是不是就爱吃小鸡啊?明天请你们吃鸡。” 虞景:“……” 谁要吃鸡,他最不喜欢吃鸡了。 送凛凛到门口,虞景脸色阴沉的都快要下雨了。 他不断地看向她,终于忍不住问她:“这就走了?” 凛凛敷衍般“嗯”了一声,抓起他的手摸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虞景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心头忍不住委屈,“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啊?” 凛凛又抓起他的手腕,掰开他的食指,让他看她刚才给他戴上的指环。 “这个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炼制的最成功的储物戒,跟我的是一对儿。” 少女说着,得意洋洋地将食指伸出来,跟他的凑成一对。 清冷月色下,少年的手指修长劲瘦,食指靠近掌心的那节套上了一个泛着蓝色荧光的金指环,指环做工精细,花纹栩栩如生。 就在他的手指旁边,属于少女的水葱般的食指上,也套着一个同款的指环。 两枚指环靠近时,竟如同相互呼应般,绽出了蓝光。 景:好看吧?我老婆送的!(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竟然是这样…… 原来,她还是非常在意他的。 少年脸色骤然转晴。 凛凛看着他的表情由阴郁变为愉悦,立刻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个轻吻,在他耳畔低声说:“明日你下了课,我去接你。” “嗯……” 他低声应了,垂下的睫毛柔软,月光下露出的脖颈白的像瓷。 他鬼使神差地想,他不该那样怀疑她的。 毕竟,她对他那么好。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是不受人待见的质子,那个时候,她就说她喜欢他,还想对他做男女之间那种事。 今日,是他们相隔一年来第一次见面,她又主动吻了他,他们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那么多在一起的时光,他怎么可以现在就开始患得患失呢? 他在狐族的时候,花婶已经告诫过他,在喜欢的人面前一定要懂事,不懂事的狐狸很容易就会被厌弃的。 可荀大哥又告诫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要经常用最亲密的事来维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要多亲吻她,多拥抱她,女孩子会喜欢他这样做的,特别是他这种天生美貌的男狐狸精,更加让女子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想,不光是亲吻和拥抱,他还想…… 还想与她做夫妻。 但他知道,现在不可以。 至少,再让他确认一下。 凛凛刚要离开,就被身后的少年突然拽回怀里,背脊被他重重压在了墙壁上。 隔着一堵墙,另一面是有说有笑刚下了晚课的学子。 凛凛惊了一下,望着眼前的少年快速眨了眨眼睛。 这是壁……壁咚? 他单手撑在墙上,呼吸有点乱,目光先是落在她的眼睛上,又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 就这样来回扫视了四五遍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 “凛凛……还能亲你吗?” 他眼圈有点红,月色下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明明是他强迫,手下的动作却完全相悖,根本不敢再靠近她半分。 凛凛没有说话。 虞景等了半晌不见她回答,却拿起了她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掌心,贪恋地蹭了蹭。 一阵刺痛传来,凛凛轻轻地“嘶”了一声。 虞景把她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才发现她的手指上有伤口。 “怎么弄的?”他问。 “没事,做储物戒的时候不小心划伤——” 凛凛话音还未落,就见他张开唇瓣,轻轻含住了她受伤的指尖。 凛凛:!!! 温热的唇舌裹上指尖,缓缓地舔舐着那细小的伤口,有轻柔舒缓的灵力渗入伤口中,不知为何竟有些酥酥麻麻的。 又痒又磨人。 少年的脸庞清丽又干净,神情却是清冷的,只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却似黑色的沼泽,弥漫着黏腻湿润的气息,仿佛要勾着她陷进去。 …… 凛凛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文流月已经睡下了。 她摸了摸嘴唇,似乎还有些肿。 想起刚才那场梦幻般的亲吻,凛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清醒点凛凛,别陷进去。” 她走到浴房,准备洗澡,却在脱衣服时看到自己的锁骨附近被吮出来的几个浅红色吻痕。 坏了,让这小混蛋给耍了。 明明说自己不会,到后来亲她的力道都快把她吃了。 第129章 假山偷情 第二日,凛凛就将虞景已经成为她师弟这件事告知了文流月,文流月听了后没什么反应。 凛凛奇怪,一问才得知,燕洵那个大嘴巴已经把这件事嚷嚷的众人皆知了。 既然燕洵也来了,凛凛少不得要多准备两个菜,还要把大家伙都叫上。 师父就不要叫了吧,他最近不知怎么了,每个月都要往玉京去两三趟,说不定今日又要动身了。 其实她平时都是在书院的饭堂吃饭的,偶尔嘴馋了就会和文流月在院子里开小灶。 鹤知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她,只要不把房子点了随她怎么折腾。 于是文流月就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鸡。 凛凛想起她的大学生活,有个同学还真的在宿舍的阳台上养过一只小鸡,专门吃她们宿舍的剩饭剩菜,那鸡长的可肥了,最后便宜了宿管阿姨。 凛凛帮着文流月杀鸡拔毛淘米洗菜,忙的脚不沾地,收拾完后,眼见快要到晌午,凛凛就溜达着前往白鹤书院准备接虞景下课。 白鹤书院说是书院,但它的规模其实已经算作学宫了。 几百年前诸侯之乱,读书士子多隐居避乱读书山林,不周山乃道家之首,远离人间战火,成了他们隐居的首选之地,这里有大量的道观,还有不少修行长生之术的道人,久而久之,便合并成一处,开办了白鹤书院。 如今这个世界已处于末法时代,灵气低微,妖魔常见,神仙却没人见过。 白鹤书院的师生皆醉心学术,以潜心修炼心性为目标,以诛灭天下妖邪为己任,寻求天人合一之道,因此反对科举,反对追逐名利,师生多数淡泊名利,学宫内的课程,尤其以岐黄、符箓、堪舆、祝由、剑道等最受欢迎。 白鹤书院招收学子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想投身捉妖驱邪事业,就要以天下苍生为重,还要看个人的资质和毅力,所以,能留在这里的,多是人中龙凤。 今日是书院开学第一天,虞景在稷下馆听学,凛凛打算试试她新学会的隐身符,便隐了身穿过一处偏僻的长廊,正要往稷下馆走,忽听假山之后传来低微的喘息声。 凛凛好奇,仔细听了两耳朵,就涨红了脸。 好家伙,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学宫的假山里偷情啊? 那喘息声中混着女子娇媚的叫声,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能听的十分清楚了。 女子道:“你急什么,人都是你的了。” 男子低低笑着,声音癫狂:“还是你最好……真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凛凛瞬间石化,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凛凛本想快步离开,可没想到,两人说完那两句话后就开始狂轰乱炸,然而不到十秒就偃旗息鼓了。 这也……太快了吧? 凛凛毕竟一黄花大闺女,这暧昧的声音让她听的是心惊肉跳,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两人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凛凛听了几句,只觉两人声音有些熟悉,便拿出了一颗留影珠,打算将他们的声音录下来。 只听女子问:“那件事怎么样了?” 男子回答:“听说人没找到,怕是死了。” 女子没说什么,男子又道:“死了也好,也不必我们费心了,那边也好有交待。我听说,那姬家的公主正在调查当年那件事,该处理的,要抓紧时间处理掉。” 凛凛皱眉。 姬家的公主?那不就是她?这两人到底是谁? 凛凛正疑惑,只听那女子应是,紧接着又娇娇媚媚地缠上男子,两人一边亲吻一边调笑:“不过半月不见,你这就渴的这样厉害?” 女子呻.吟了一声,嗔怪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坏,每次都只管撩不管解渴。” 男子声音无奈:“你现在毕竟是我师娘,与我走的太近会被师父察觉的。” 师娘? 凛凛瞳孔地震。 这年头都玩的这么花吗? 女子低声道:“可那老头子根本就不碰我,我都怀疑他是否真的能人道……” “不管能不能,你也要待在他身边……他不是还有个儿子,那小子才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以你的手段……” 说罢,两人又开始亲吻,啧啧有声,片刻后,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之声又响了起来。 凛凛拿着留影珠,不知该不该继续,可两人一边做着那种事,还不忘说正事。 男子喘着粗气道:“你这个小浪、货都能把我的魂勾没了,还怕拿不下他?” 女子懊恼:“他根本就不回来过夜……” 男子道:“你现在是他母亲,不会想法子让他回来?只要把这小的搞定,还怕拿不到那东西……” 凛凛面无表情,内心惊涛骇浪,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将这些声音全部录了进去。 最后,男子忽然“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洞内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凛凛抬头一看,果然见远处有弟子们结伴走来,她怕自己这不成熟的隐身符会被人看穿,立刻躲进了花丛中,听得假山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铃铛的轻响传来,又很快消失在远处。 凛凛透过花丛看了一眼,是一个身穿水红色衫子的娇小女子,腰间挂着一串银铃,男子则早已不见踪影。 她没想打草惊蛇,这事还需细细调查,她转身,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凛凛一边走一边想,鹤知夜不喜俗务,故而将书院琐事均交由副院长打理,副院长付承恩她见过,是个威严又有些老古板的小老头儿,有个儿子,是亡妻留下的,叫付云骁,在侍剑院跟着木锋长老修习剑道。 去年她听说付承恩娶妻了,对方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当时她还跟文流月吐槽过,付院长这是打算一树梨花压海棠吗? 只是那付云骁自打父亲娶妻后,看自己的老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轻则冷战,重则直接动手,气的付承恩好几次到鹤知夜这里讨药吃。 只是付院长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到底是他的哪位弟子跟自己的新师娘偷情呢,好像连他的儿子也马上有危险了。 凛凛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有人喊她,“师妹。” 第130章 茶艺高超 凛凛转头,见喊她之人正是昨日见过的盛均安。 盛均安也算是人中龙凤,他生得面目俊朗,又是侍剑院的大师兄,故而往人群中一站,颇吸引女弟子们的目光。 但今日不知为何,盛均安给她的感觉似乎与昨日有些不同。 他今日一身玄色锦衣,神色格外淡漠,为他平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令人难以亲近。 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微眯的黑眸中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之意。 他身边站着一个英气十足的黑衣青年,青年五官凌厉,眉目如星,手中握着一柄剑,额上还有残留的汗水,看起来像是刚从侍剑院出来。 这人看着眼熟,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个即将要被自己后妈算计的付云骁。 “师妹。” 盛均安自来熟般走上前,笑着说:“在这里等人吗?” 想起昨日一幕,凛凛有些尴尬:“嗯。” 付云骁也走上前,喊了一声:“师妹。” 凛凛还没说什么,付云骁又不好意思道:“小时候我还欺负过你,先给你赔个不是。” 凛凛在记忆中搜寻半晌,才恍然大悟,被她师兄当年暴揍过的小胖墩就是眼前这个付云骁。 盛均安这才道,“师妹,还记得我昨日对你说过什么吗?” 凛凛想了想:“还有点印象,怎么了?” 盛均安道:“如今我和云骁都是你哥哥的手下,如有吩咐,尽管差遣。” 付云骁也道:“是啊殿下,我知道不周山近年来不太平,陛下一直想推翻夏侯桀的暴政一统天下,你哥哥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原来都是姬千凛的哥哥姬无尘的人,只是,他们突然找上自己,是想做什么? 凛凛没见过姬无尘,脑海中关于姬无尘的记忆都非常模糊,她不知道姬无尘在游戏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只听说他雷霆手腕,治军极严,对妖物深恶痛绝,曾发誓要斩尽天下妖邪,还人间海晏河清。 这样的姬无尘,想必十分厌恶妖族吧? 那么,她支持虞景,会不会在将来与姬无尘反目成仇? 几人又客套着说了几句,凛凛想起方才那件事,有心想提醒付云骁,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按捺下,想着另寻机会告诉他。 “凛凛。” 几人正聊着,只听虞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凛凛转头,看见虞景正朝他们走过来。 他今日没有戴面具,身上穿着纯白的弟子服,长发用白色发带绑成高马尾,碎发垂落额前,半掩着那双风华绝代的眸子。 少年风采动人,乍见之见,连付云骁都有些愣神,唯有盛均安,眉眼淡然,似乎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凛凛问虞景:“下午还有课吗?” 虞景回答:“下午是剑术,不过——”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还未开口,便听盛均安笑道:“小师弟,我看你骨骼纤细,不太像是会用剑之人,提前说一句,我们侍剑院的剑术都挺难的。” 他意味深长道:“如果有哪里不懂,可以来问问师兄。” “多谢师兄。”虞景也笑了。 两人视线相交,隐有暗潮在其中涌动。 “不过,凛凛可以教我。” 虞景弯了弯眸,“她是师父的首席弟子,我们是师姐弟,又住在一处,比找师兄你方便多了吧?” 盛均安脸上的笑容一僵。 付云骁看看盛均安,又看看虞景,忍不住暗道,这小子的茶艺可比盛大哥高超多了。 说罢,虞景还似嫌不够乱似的看向凛凛:“凛凛,你说是吧?” 正午的阳光下,眉目昳丽的少年站在紫藤花的花荫里,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过往弟子皆被他吸引,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虞景他真的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来蛊惑她。 “是。” 看着盛均安变的有些难看的脸,她轻咳几声道:“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文师姐大概已经做好了午饭,回去吃饭吧。” 虞景乖巧应下。 凛凛让他先走,自己落后几步,对盛均安道歉:“对不住,我师弟不善交际,你别往心里去。” 盛均安微微一笑:“没关系。” 凛凛也笑笑,正要离开,只听盛均安又道:“师妹,太子殿下有句话托我问你,他说——” “阿凛还记得太子哥哥吗?” 凛凛目光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就那么静静盯着她,有些意味深长。 “不知师妹今晚是否有空,我有些关于你哥哥的事想要告知你。” 凛凛想了想,道:“行吧。” 他立刻道:“那我今晚就在荔园等你。” 凛凛离开后,盛均安低声对付云骁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付云骁挠挠头,“哪里奇怪?” 盛均安笑了笑。 “这位新来的师弟到底是谁,为何能叫阿……” 他顿了顿,改口道:“咱们大周的公主这么维护?” 付云骁思索了一下道:“这个小师弟的名字似乎叫……虞景。” “虞、景。” 盛均安咬着这个名字,似笑非笑道:“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叫人去玉京查探一番。” 付云骁一愣,忍不住多看了盛均安两眼。 不知为何,今日的盛大哥,似乎同往日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盛均安很快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问:“看我做什么?” 付云骁忙摆手:“没有,大哥,弟弟只是觉得你好像比昨日高了一些。” 周身的气场也好似不一样了。 - 几人分开,凛凛拉着虞景走到僻静处才道: “虞景,以后你少不得要去侍剑院上课,和别人说话要注意些分寸,免得叫别人猜忌你的真实身份。” 凛凛以为虞景不善与人相处,说话又过于直了些,怕他以后吃亏。 虞景乖巧点头,“嗯,下次不会再这样说了。” 凛凛见他懂事,忍不住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 毛茸茸的,又软又滑,像他的狐耳。凛凛手痒,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我确实不懂人情世故。” 虞景的头发被揉乱,垂着浓密的睫毛,低声说,“从小就没有人要,长大了又总是被欺负。” 凛凛:“……” “还总是被人骗,不闻不问丢在玉京那么多年。” 凛凛:“???” “刚从那种地方回来,一身的伤还没好透。” “打住。”凛凛道,“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含沙射影我?” “没有。” 虞景一双桃花眼生得尤其好,睫毛很长,眸底澈亮千净,眼角微微下垂,看着人时,显得格外乖巧惹人心疼。 凛凛问他:“那一身的伤还没好透是怎么回事?” “不瞒师姐。” 他用拇指慢慢搓着食指上的蓝色戒指,轻声道:“就是需要有人晚上帮我疗伤,不然,我可能会旧伤复发,严重了……还会危及性命。” 第131章 如见故人 凛凛头疼地叫他不要再说了,她估摸着自己方才与盛均安的约定被他听到了。 见凛凛脸上似有为难,虞景忙又道,“我没关系的殿下,你忙你的吧,天凌虽然修为不够,但也勉强……可以帮我。” 咦,这浓浓的茶味儿都快飘到她脸上来了。 凛凛咬牙切齿:“算了吧,我怕他被你反噬,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传来:好感度+1。 凛凛立刻有了干劲儿。 不过,她似乎能感觉得到,虞景身上的妖气的确比从前浓了许多,若是不加以控制,恐怕会被人发现端倪。 “以后我帮你疗伤,只是我今晚还有事,可能会晚一点。我住的离你不远,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唤我。” 凛凛带着虞景回了自己住的小院,进院之前,虞景站在紫薇花丛后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两个人的院子的确离的不远。 如此也好,若她有什么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只是今日盛均安好像怪怪的,听他话中那意思,好像与她哥哥有关。 虞景想到这里,很快又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昨日那盛均安修为不算低,但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今日这盛均安竟似换了个人。 一个人的锋芒是遮掩不住的,即便换了一张脸。 他在玉京时,曾经远远见过那位大周太子,年纪轻轻就手段狠辣,是个不能小觑的人物。 可他如今不是在边境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只听凛凛笑眯眯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呀,都等着你呢。” 虞景垂下眸子,轻声应了:“好。” 院子里已经多了几个人,正闹哄哄的,鸡飞狗跳。 天凌根本就不需要凛凛带着,就自己找了阿南他们,燕洵也来了,正带着四个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凛凛带着虞景进来时,那毽子正好飞在凛凛身上。 凛凛用肩膀轻轻一撞,脚腕一拐,毽子高高飞上空中,最后一个漂亮的海底捞月,又将毽子踢了回去。 少女裙摆飞扬,身段柔软,动作优美至极,纤腰不盈一握,高高仰起的头颅和伸展的双臂如白鹤展翅,把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虞景看在眼中,心中却不由得一阵滚烫。 “阿凛,接的好!” 燕洵从小也算同她一起长大,俩人也经常在一处踢毽子,见她又露出这一手,连忙喝彩。 凛凛玩心大起,上前去与燕洵踢了起来。 “狐狸哥哥!” 阿南几个孩子见到虞景双眼一亮,立刻跑到虞景身边围住他,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哥哥你去哪里了呀!” “我们听天凌说你去了一个有很多狐狸的地方是吗?” 天凌制止他们:“别瞎喊,我和主人的身份都需要保密,你们可千万别泄露出去。” 几个孩子闻言立刻噤声。 纪黎正帮文流月端菜出来,整整两大锅小鸡炖蘑菇,满院飘香,还有若干小凉菜,椒麻鸡,酱牛肉等各种瓜果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孩子们闻到香味,馋的不行,小谷和方二鬼灵精,悄悄捏了一片肉偷吃了。 纪黎见状假装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忙不来帮一刻,上菜了吃的比谁都香,快去洗手!” 孩子们一哄而散。 纪黎不算年轻人了,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好像提早过上了退休生活,每日无所事事就开始研究吃喝,要么就是带着三个孩子学武。 小谷和方二于学武一道上不行,阿南倒是很有天赋,学的又认真,基本功学扎实后又开始跟着文流月学双剑。 凛凛曾经带阿南回过她的老家,她们当时离的远远的,看见她父母又给她生了个妹妹,转手又把妹妹卖给了人贩子。 阿南心灰意冷,在凛凛的帮助下把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安顿好后,从此就决定跟在凛凛身边了。 纪黎看见虞景哈哈一笑,“虞质……公子,你回来了啊!” 他看着这位昔日的虞质子,隐约知道当初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只是他成日乐呵呵的,不愿说这些惹那个时候的公主伤心。 只是如今再见虞景,见他眉眼如玉,一扫郁郁之气,如月映池中,周身似笼着微月清光,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少年时代的微生琢光。 虞景看向纪黎,这个曾经常年守在他墙外的暗卫,也曾出手帮助过他的人,投以微笑:“纪暗卫,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纪黎憨厚一笑:“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我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留在公主身边等候差遣。” 他说罢,又似意有所指道:“如今公子回来了,我老纪也算有用武之地了。” “什么用武之地?” 凛凛刚撂下毽子,听到纪黎的话,便问了一句。 纪黎还未回答,文流月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凛凛笑道:“回来啦,我就说他吉人自有天相吧?这不是回来了?咱们开饭吧!”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凛凛全程都在给虞景夹菜,虞景的胃口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但是凛凛夹给他的菜他全都一丝不苟地吃完了。 凛凛时不时跑神进系统去看好感度,却每次都失望——她这么认真仔细地照顾他,他却连一点好感度都没给她。 但凛凛不知道的是,每次只要她开口说话,他就凝神细听,只要她跑神,他就会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永远追逐着她的影子。 饭后,男人们负责刷碗,燕洵跟着虞景进了厨房。 少年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臂如玉,手背上迸出的青筋显出朝气蓬勃的力量,明明该是拿剑执笔弹琴的手,却慢条斯理地拿起丝瓜络认真地刷起碗来。 燕洵模仿着他的动作,也拿起碗刷了起来,只是他手笨,转身时差点把虞景洗好的一摞碗都给碰掉。 虞景一把扶住,两个男人才免遭一顿痛骂。 燕洵不好意思道:“谢谢。” 虞景没什么表情,“不客气。” “真羡慕你成了阿凛的师弟。” 燕洵此话隐有落寞之意。 他虽然也进了白鹤书院,拜入了剑道大师木锋门下,但始终不能常见姬千凛。 他对当年之事所知甚少,隐约听说姬千凛与虞景走的有些近,但不知他们到了何种地步。 今日一见,两人坐在一处,却宛如天生一对般,又是嫉妒又是眼红,再加上他今日喝了点小酒,话就多了点。 第132章 她是我的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我大哥文治武功样样都比我强,他们总爱拿大哥跟我做比较,也没人跟我玩。” “有一次,我被人欺负,是阿凛帮我解了围,从那以后,她总是找我玩,那些人就不敢再取笑我了,长大后,阿凛还是会在休沐之时回来找我,因为她,我才被父亲看重,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我才越来越觉得,我果然还是很喜欢……” 他说到这里,攥紧了手中的丝瓜络,耳朵红红道:“你看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懂啊。” 虞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喜欢她,对吗?” 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蓦然被人拆穿,燕洵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放下手中的碗,摆手:“我……我不是,我们只是……” “但你喜欢也没用,青梅竹马又如何?” 虞景神色淡然地打断他的话,“她是我的。” 没等燕洵从诧异中回过神,虞景已经先他一步收拾完,离开了厨房。 燕洵:“……” - 虞景收拾完便同凛凛告别,去了侍剑院。 燕洵也要去,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同他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凛凛同文流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刚才还客气不已的两人这会儿怎么跟仇人似的。 今日阳光很好,凛凛吃过午饭,就犯了困。 她昨晚因虞景回来,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昨晚被他舔舐手指那一幕。 手指上的伤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可少年勾人的眼神缠绕着她,好像要将她拖进欲望的深渊。 想起他情动吻她时,那在她腰上克制难耐的手,凛凛猛地坐起来。 不行。 她得快点完成任务,不能被他给色诱了。 任务事小,失身事大。 她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那眼神代表着什么,可她真的没打算跟他发展到那种地步。 当初他油盐不进时,美人计的确是好手段,但现在,她有些不忍心了——她不想做拔那啥无情的负心汉啊! 大概是因为补偿心理在作怪,凛凛打算给他做点小点心,晚上去找他时带给他吃。 她准备好提子干,白糖,鸡蛋等各种材料,又用牛乳和好了面,做了卖相精致的鸡蛋小提子饼,每块小饼干上还用葡萄干摆上了笑脸和爱心。 可这里没有烤箱,凛凛就把小提子饼放进了炼丹的炉子里。 结果,几分不到,一盘子爱心提子饼就成了焦炭。 凛凛想了个办法,从炉子里弄了些炭火,放在炉膛里慢慢烤着,直到她感觉差不多了,再端出来。 结果,一盘子爱心笑脸小饼不知怎么全都融在了一起,她精心摆放的葡萄干笑脸嘴歪眼斜。 凛凛总结了一下失败经验,打算再搞一盘出来。 折腾了一下午,终于弄出了一盘看起来不那么惊悚的微笑小饼干。 “好香!” 她喜滋滋地端出来给纪黎和文流月看,谁知纪黎看了直摇头。 “我说公主殿下,虞质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确定还要给他吃你做的这个不知是毒药还是什么的东西吗?” 文流月善意又不失夸张地点评:“哇!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曾经好好吃的样子!” 凛凛郁闷极了,但还是把那小饼干装好放进了储物戒里。 虞景不吃,她自己吃还不行吗? 正在这时,一朵淡粉色的桃花突然从窗口飘落,落在了凛凛刚收拾好的桌面上。 凛凛望着那朵完整的桃花,怔了片刻。 这个季节,哪来的桃花? - “剑乃器中君子,刀为杀戮之器。” 侍剑院中,极其开阔明亮的大厅内,不周山剑道尊者木锋正对堂中弟子侃侃而谈。 “我们中原剑道秉承仁义,尊剑而抑刀,而夏国弯刀崛起,战场上神出鬼没,杀戮无情,遂成天下最利之兵。” 木锋长老向堂下的学生展示长剑与夏国弯刀的区别,最后意味深长道:“其实,选什么兵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虞景听了,若有所思。 课间休息时,虞景在侍剑院一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站定,看着正午的阳光慢慢在地面上勾勒出菱形窗格的图案。 他环视四周,看见燕洵前去与那付云骁喂招,却未见到盛均安。 他垂下眸,手指慢慢敲了墙壁两下,一条青色的小蛇从那缝隙爬出来,慢慢化成一个身形模糊的少年,正是天凌。 虞景淡声道:“盛均安没来,去看看,他去了何处。” 天凌立刻应下,正要离去,却听虞景又道:“等等。” 天凌闻言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白衣少年伫立于窗前一动不动,夏风拂动他发间垂落的白色发带,修长的身影似嵌入了那窗外的青山之中,酣畅淋漓地渲染出一幅丹青。 他脸上没有表情,同平日里在公主殿下面前的鲜活生动似乎毫不沾边,但天凌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虞景。 他在狐族的时候,亲眼见过虞景杀人,不仅见过他杀人,还亲眼见他劈开了囚灵渊,将所有狐族和莽荒地生灵的躯体全都找了回来。 他想他可能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一幕,这个白发少年身穿红衣站在尸山血海中,将那些邪恶的生灵踩在脚下,笑着逼问那些早已失去战斗力的魔物,幻境的出口在何处。 他是罗刹,是屠戮恶鬼的修罗,更像是天生的王者。 他先是接受了狐族对他身体的改造,彻底化为妖身,后又经此一役,几乎将囚灵渊内一半的魔物斩尽杀绝,他似天生适合修行妖道,天劫降临的时候,他体内的妖丹已被淬炼成金丹。 正因如此,狐族上下推举他为新一任青丘国主,也是他,带领狐族走出了幻境中的莽荒地,重新回到了青丘。 青丘上下对他予以重望,希望他能为死去的青丘国主报仇,然而他出了青丘,就直往白鹤书院而来,甚至在这里学起了术法。 天凌有些不解,要知道他体内的那可是金丹,寻常术士哪能奈何得了他半分? 天凌正走着神,便听虞景又道:“若他是去见她,你便想方设法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回来告知与我。” 天凌点头应下,化蛇而去。 第133章 姬无尘 天凌刚离开侍剑院,就又被一道传音叫了回去。 虞景改变了主意:“算了,你别去了。” 天凌化成一条小青蛇趴在窗棱上,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虞景:“为何?” 天凌不知道,可虞景记得,姬千凛的哥哥姬无尘最厌恶的就是妖族,不说他本人,便是总是跟在他身边的几个老道,哪个都不容小觑。 虞景道:“要是你被发现,恐有性命之忧,连带着我的身份,也会遭人生疑。” 另一方面,他觉得他也应该试着相信她。 她说了爱他,就不应该怀疑她。 倒是姬无尘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他曾经在酒宴上听人提起,姬无尘并非周帝的亲生儿子,乃是周帝从宗室里过继来的。 周帝一生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姬千凛的母亲,然而红颜薄命。 姬无尘因文治武功和人品出色,才被封为太子。 姬无尘从小与姬千凛生活在一起,两人亲密无间,他原本也是被作为储君培养的,可就在前两年,不知为何突然被周帝派往边境,无诏不得回京。 虞景回忆着今日中午发生的一幕,决定找机会亲自去盛均安的住处探一探究竟。 - 白鹤书院中一间隐蔽的房间内伫立着几道人影。 房间内氤氲着淡淡的冷香,明轩高敞,屋内铺设用具皆花纹繁复精致无比,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华贵。 一位身穿玄色滚边袍服的男子端坐于桌前,正查看桌面上展开的一卷羊皮纸。 一人进屋内禀报:“回太子殿下,公主收到了那朵桃花,却并未赴约,而是……” “而是什么?”姬无尘头也未抬。 那人低声道:“而是去了侍剑院。” 姬无尘目光微顿,“下去吧。” 又过了半晌,姬无尘才合上那羊皮卷,问一旁的盛均安,“玉京有消息传来吗?” 盛均安诚惶诚恐,“回殿下,我们在玉京中的势力已经被陛下拔除不少,如今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姬无尘微微一叹,低声自言自语:“妹妹是不打算与孤一见吗?看来,只好孤去见你了。” 他站起来,盛均安立刻上前,正欲将他装扮成自己的模样,他摆摆手,示意不必。 “我以自己的真面目去见她就好。” 盛均安退下,“是。” 这时,又有人进来禀报:“殿下,郡主来信。” 来人风尘仆仆,双手奉上一封厚厚的信笺。 姬无尘脸上轻松的笑容顿时消失,他静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信,拆开。 信很厚,足足有五六张。 姬无尘随意扫了几眼,就将信塞回了信封,正欲放在烛台上点燃,来人连忙阻止:“殿下!” 姬无尘目光冷淡地朝他扫去,“说。” “郡主说孩子病了,要见父亲,希望您速速返回陵城。” 姬无尘沉默片刻,终是不忍,道:“备马。” 说罢,大踏步往外走。 盛均安追出来:“那……与公主殿下的荔园之约?” 姬无尘道:“你代孤去就好。” - 凛凛确实没有跟随那朵桃花的指引前去见姬无尘。 她在系统的任务提示里看到她与姬无尘有一段剧情,但是她没打算走。 她只是没想到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在这里的身份居然是盛均安,看来这个姓盛的的确是他的心腹。 眼看着已是落日西沉,她思来想去,还是认为现在应当努力刷虞景的好感度。 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剧情只会耽误她的攻略进度,若是引起虞景误会,说不定还要掉好感度。 所以,她径直去了侍剑院。 正赶上弟子们下课,她看见燕洵与付云骁勾肩搭背离开,也看见虞景独自一人最后一个从侍剑院走出来。 他穿着白色道袍,睫毛垂落,脸上一丝笑也没有,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 凛凛刚准备喊他,就闭上了嘴,她的脚步停下来。 她看见一个五官明艳的漂亮少女正在跟虞景搭讪。 这个少女她认识,木锋的女儿,名叫木兰心。 木兰心素有“不周山女神”之称,从小跟着木锋学习剑术,在整个不周山都非常有名气,长的漂亮,性格又开朗,追求她的男弟子如过江之鲫。 凛凛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这个角落很隐蔽,除非有心,否则根本不会有人能发现她,但她还是用了一道隐身符。 她就站在这阴影里,想知道虞景面对这样优秀的女子会怎么做,又或者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 然而虞景并没有搭理木兰心。 他神情高傲冷淡,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木兰心,就如虞景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眼神里透露出淡淡的厌恶。 木兰心很尴尬,白着脸就走了,留几个围观弟子在一旁窃窃私语。 凛凛啧了一声,他还真是不给木大女神面子。 下一瞬,虞景的目光转过来,似乎非常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以至于突然看见她,方才还晦涩如夜的眸子骤然盛满了辉光。 [好感度+1] 凛凛一愣,突然就涨好感度,这是为何? 他朝凛凛提步走来,双眼笑成弯月牙:“师姐。” 凛凛说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是师姐弟。 凛凛打破结界现出身形,神情有些懊恼,“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看来我这隐身符还需要改进。” “怎么会?” 他不吝啬赞美,“师姐的符箓是所有弟子中画的最好的。” 他动动手指,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支脖颈细长的白瓷瓶递给凛凛。 她好奇地接过来,只见瓶身如玉温润,问:“这是什么?” 虞景笑道:“师姐尝尝。” 凛凛拔开瓶塞,在瓶口轻嗅,一阵清冽的酒香传来,夹杂着清淡雅致的梨香,尝了一口,冰爽微辣,还有股梨子的甜味。 凛凛仔细品了品,只觉唇齿留香,好奇:“是什么酒?” 虞景道:“还未取名,是我用梨花蕊上的雪水和果子酿制的,师姐觉得好喝吗?” “好喝。” 这酒太香太清了,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居然十分想吃烧烤。 虞景盯着她湿润的唇,笑眼弯弯道:“师姐若没事便去我院子里吧,我请你吃烤鹿肉。” 烤鹿肉? 凛凛听了两眼直放光。 还未开口应下,便听虞景懊恼不已地说:“看我这记性,师姐晚上不是还有事?” 凛凛惦记着那烤鹿肉,便道:“哪有,你记错了。” 去他的盛均安,去他的姬无尘,天大地大,烤肉……哦不,任务最大。 第134章 装可怜 晚上落了点秋雨,天气霎时间转凉了。 屋外秋雨沙沙,廊下肉香四溢。 虞景烤肉的手艺非常了得,不仅把凛凛喂的饱饱的,还多烤了许多让天凌给大伙送去。 凛凛给那酒取名梨花酿,很大众化的名字,虞景却一直夸她取的好,夸的她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凛凛已是脸色微醺。 她深刻怀疑虞景早有预谋,又是烤鹿肉又是梨花酿,是压根儿就不想让她去赴荔园之约。 虞景嫌身上油烟味太大去洗澡了,凛凛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夜色中从屋檐滴落的雨滴。 快要逼近70的好感度,会发生些什么? 先是邀请她来帮他疗伤,后是梨花酿烤鹿肉,说不定还要被迫留在他这里过夜。 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发生什么? 何况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是恋人了。 虞景不知何时靠近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在想什么?” 他刚洗完澡,身上有水汽蒸腾般温暖的气味儿,闻得她脑袋发晕。 她目光恍惚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手臂从她背后环绕,用他昳丽的容颜来卸她的心防。 不得不说。 只有虞景这样的美人,做起这种表情来才令人觉得赏心悦目——湿而长的刘海模糊了他的眼神,弧线流畅的眼尾氤氲着薄红,唇瓣正下方一粒小痣,让他看上去有种朦胧破碎的美感。 他眯着双眼,双手落在她腰间,手腕白的像月光。 凛凛看着这样的少年,脑海中却浮现出种种罪恶的一幕。 他像是天生用来施虐的对象。 如果她是一个变态,她可能会用力掐他这身滑白的皮肤,看他身上被她折腾出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会用细细红绳将他绑起来,看他被困于绳中不得解脱,或者,把他绑在椅背上,肆意挑逗,看他露出最屈辱最难耐的表情。 凛凛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精虫上脑了,竟然会想这些东西,她连忙站起来,与他拉开了距离。 “不是说疗伤,什么时候开始?” “殿下别急。” 虞景笑了笑。 紧接着,他细长的手指慢慢落在衣襟上,随着他的拉扯,属于少年人的肩膀露了出来。 充满了力量的肌肉,白,又隐约迸出筋脉的痕迹。 刚沐浴过的肌肤,像是会发光,还会散发出好闻的气味儿。 凛凛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早知今晚就不吃那么多烤鹿肉了,听说那玩意儿催情。 可是,她的目光实在无法从他那有力的臂膀和劲瘦的腰肢上离开。 即便衣服没有完全脱下,凛凛也能想象到那样细的腰,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少年的手指还未停,他垂着眸,摆弄着那衣带,丝毫不知自己的身体在她眼中是何等的旖旎绮丽。 眼底似有火烧,凛凛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 正在这时,虞景看了过来,“殿下,我好像解不开了,不如……” 他半裸着胸膛,为难地看着那繁复的衣带,低声央求:“你来帮我脱吧?” 帮他脱,是他的预谋。 他想试探,试探她是否在意他身体上的丑陋。 如果她不在意他的丑陋,仍愿意接受他,他就…… 凛凛没办法,只得上前帮他解开衣裳的带子。 衣带打了好几个死结,难怪他解不开。 离得近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滚烫气息,还有独属于妖族的某种淡淡香气。 这香气撩人,三番两次害她失神。 片刻,衣带解开,少年的外衫掉落在脚边。 如上天恩赐般的躯体似尤物,却在胸膛和腰腹落下刺眼的疤。 凛凛看着那些交错的痕迹,有些动容。 “这就是你的伤?” “上次不敢让我看的?” 虞景垂着睫毛不说话,只有呼吸发颤。 虽然跳下魔窟后系统为她开启了自动保护,但她实在没想到虞景会跟她换命。 这些伤痕,本该留在她身上的。 凛凛盯着那几处骇人的伤疤,手指不由自主地拂上去。 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像她的唇,轻吻过他的伤痕,留下水痕。 [好感度+1] 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少年的睫毛颤抖的厉害,耳根窜上了血色,红艳艳的。 外面刚刚下过了雨,有潮湿的泥土气息传来,混在其中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杜若香。 他垂头低声颤息,脸颊的热度也离她越来越近。 “殿下……” 少年呼吸滚烫,眼神中的情.欲毫不掩饰:“我想……” 他垂下的睫毛簌簌颤抖,眼尾上的红霞弥漫。 他想干什么? 总是做出这种弱不禁风的柔弱姿态,是想引她犯罪吗? 凛凛可不愿承认自己好色,但是她的确给了他机会。 他主动靠近,她没有躲开。 她干渴到极致的唇就被少年轻轻地吻住。 她回应他,他纠缠她,如同窗外的秋雨,缠缠绵绵。 凛凛发现,虞景在接吻时,也会睫毛簌簌颤抖如蝶,耳朵红的可爱。 可是,他全身的力量紧绷的时候,她能摸到他手臂上如龙盘踞的青筋,以及,那剑刃出鞘般滚烫的热度。 他逼近她,她下意识远离。 大概是她的远离招惹了他,少年猛地掐住她的腰将她提上了桌面,更加凶狠地吻上去。 如卑微温驯的面具下隐藏了一个嗜爱如命的怪物。 凛凛被吻得头昏脑涨用力推开他。 两人额头相抵,喘息不已。 虞景眼中含雾,轻轻摩挲她的脚踝,低声问她:“凛凛,你喜欢我吗?” 凛凛望着他,轻轻点头。 “你爱我吗?” 凛凛仍是点头。 “你会与我做夫妻吗?” 凛凛一愣。 “我有些不舒服……”少年面容红的像要滴血。 凛凛假装不明白,“哪里不舒服?” 她快速调到了存档页面。 若是虞景敢强迫她,她就读档跑路,让今晚重新开始。 素来清冷自持的少年脸上浮出疑惑,喃喃:“我不知道,凛凛,我想抱你……” 下一刻,凛凛的手臂被他紧紧攥住,他朝她压了下来。 就在她以为他们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虞景却忽然咬住了她的脖颈。 他像从前那样,咬破了她的血肉,开始用力吮起血来。 少女的轻吟声传来,陷入情.欲中的他无可抑制地化出妖相。 虞景闭上眼睛,平息着体内激烈的暗涌。 他知道,他必须要忍,忍到她完全对他卸下心防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他愿意装可怜。 装可怜,装单纯,装白痴,不过想要得到更多。 他会得到她。 抓住这唯一的光。 第135章 诅咒 文流月又在院子里教阿南练双剑,凛凛拿过一旁的小瓷瓶,瓶中装的是女孩子家家最喜欢的丹蔻。 文流月给自己和阿南涂完就冲她显摆,她也动了心。 但她不想涂在手上,她要涂在脚上。 因为她发现,虞景很喜欢揉她的脚踝。 但他不敢褪去她的鞋袜,只是克制地用拇指去摩挲她脚踝上的那颗小红痣。 昨晚,虞景只是饮了她的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她昨晚躺在床上时还在想,他真的太单纯了,即便动情,也不知该做什么,只是傻乎乎地咬她,求她摸他尾巴,还给了她好几点好感度。 可是,仅仅是饮血,就让她几乎软了手脚。 凛凛闭上眼睛回味,耳边难免回荡着少年难耐的轻哼声,那落在她腰间的热度似乎仍旧滚烫灼人。 她翻了个身,抱住了被子。 被子在阳光下晒了一天,散发出温暖的味道,就像他昨晚求她摸的,那条毛茸茸的狐尾。 “殿下求求你,摸我……” 少年脸颊滚烫,埋首在她脖颈间,小猫一般哼气求着她。 她问:“摸哪里?” 话音刚落,手就被他带着走。 她其实也很慌,很怕他会提出某种要求,可是她没想到,他竟然捉住她的手放在了他背后。 她的手落在他的狐尾上时她还在犯傻。 直到少年用毛茸茸的狐耳蹭她的唇角。 她如他所愿,他的喘息快要把她烫化。 “好羞涩哦~” 凛凛傻笑起来,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 原来他动情的时候,会化出妖相啊,会像一只真正的狐狸那样,求着她摸摸。 只要摸一摸,他就满足了。 真好哄。 凛凛洋洋得意地翘起了白嫩的脚丫,开始往上面涂红色的丹蔻。 正好,她不必为此献身,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完成任务回家了。 涂到一半,她才忽然想起,不是说要疗伤吗? - 被虞景骗了的凛凛有点生气,她故意借口有事要忙没有每天跟他腻歪在一起。 见还是要见的,随便哄几句,就能把他哄的心花怒放还顺带赠送1~2点好感度。 虞景的课业有点忙,虽然是亲传,但大课还是要在书院上的。 正好天凌来找阿南他们,凛凛便唤来天凌把她亲手做的奇形怪状的提子饼带了回去。 第二日虞景让天凌送来一张字条。 “殿下送来的点心很新奇,也很好吃,不知从哪学来?” 落款是景。 虞景的字很好看,一勾一划,自成风骨,不知师承何人。 凛凛一笑,从哪学来?自然不能告诉你。 接下来的两日,她都埋头在药房里,准备一种能够去疤生肌的药物。 虞景身上的疤痕并非不能消除,只是要麻烦一些。 去疤膏所用的药物很稀有,其中一味要用到南海的鲛人泪。 好在,她在玉京的公主府内有一盒子,还是上次周帝赐给她的,她准备打发纪黎回去拿,却怎么都找不到纪黎。 凛凛算算日子,大概这两日便是师父鹤知夜打算动身前往玉京的时候,便打算直接去找鹤知夜。 凛凛到的时候,鹤知夜正在绘制地图。 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认出这是游戏中整个大陆的版图。 鹤知夜动笔,在长白附近写下两个字:青丘。 她疑惑出声:“青丘?” 鹤知夜头也没抬:“虞景如今已被狐族推举为新任国主,只是还未登基,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凛凛道,“可是青丘……不是已经消失了?” “有狐族的地方便是青丘。”鹤知夜放下笔,“如今狐族已经迁徙至长白附近,那里灵山毓水,最适宜狐族修炼,又紧挨妖界,最能制衡那些作恶的大妖和嚣张的劫掠者。” 凛凛想了想,问:“是虞景的主意?” 鹤知夜点头。 “他计划的很好,不过妖族的事,我们人族不便插手,但为了天下苍生,为师必须要将他推上那个位置,如今最大的阻碍便是夏国。” 鹤知夜说着,便递给她一封密信。 凛凛接过那铜管装着的密信,打开一看,竟是师兄元夕的笔迹:“这是……” 鹤知夜道:“夏侯桀已经得知他如今乃青丘之主,正欲对他下手。你近日在不周山多盯着点他,要保证他的安危。” 凛凛听到这里,想起前日撞见一幕,遂将储物戒中那枚留影珠呈给鹤知夜。 鹤知夜抬手将珠内影像投射在空气中。 凛凛猜测道:“如果弟子没有猜错的话,这女子应当是付云骁的那位新母亲,只是这男弟子是……” 鹤知夜脸色沉下来:“师父心里已经有数。” 把事情交给鹤知夜处理,凛凛乐的一身轻松,顺道拜托师父帮她取那一匣子鲛人泪来。 正欲离开时,鹤知夜问:“你哥哥来过,你可知?” “猜出来了。”凛凛道:“但猜不出他为何要隐藏身份?” 鹤知夜问:“你不知?” 凛凛茫然:“我……应该知道什么?” 鹤知夜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她离开。 凛凛刚走到门口,鹤知夜又叫住了她。 “我听元夕说,你们在一起了?” 凛凛下意识摸摸脖颈:“师父别听师兄瞎说……” 虽然嘴上否认,但她这个动作落在鹤知夜眼里就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鹤知夜难得瞪了她一眼:“不周山人多眼杂,你节制点。” 凛凛:“……” 节制? 她还什么都没做啊! 虽然她总是想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么做。 凛凛的脸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嘴硬的她反问鹤知夜。 “师父,我姑姑最近怎么样了?” 鹤知夜下意识回答:“她很好。” “师父怎么知道?” “为师……”鹤知夜难得眼神躲闪,“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噢~有猫腻。” 说完这句话,凛凛笑嘻嘻地离开了。 看到少女天真烂漫的美好模样,鹤知夜叹气,想起前些时日与周帝一叙那一幕。 周帝似乎老了许多,两鬓染了些风霜,每次鹤知夜回京,必要受周帝召见。 他召见鹤知夜除了家国大事,便是询问姬千凛在不周山生活的如何。 那次深夜,周帝约他于雪中饮酒。 醉倒之际,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突然泣不成声。 “朕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阿凛会是身负诅咒的半神之躯。” “亡妻死去十九年,朕问灵十九年,可这十九年来她从不入朕梦中,我以为她是怨朕护不住她,可是我没想到……” “那是我们姬家的诅咒。” “凛凛也背负了这个诅咒,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写好了为苍生牺牲的宿命——无论她与谁在一起,都无法与她所爱之人共白头。” 第136章 夜探 就在她从鹤知夜的幽鹤斋返回自己住处的路上,盛均安拦住了她。 盛均安问:“那晚师妹为何不曾赴约?” “邀我相见的是太子哥哥不是你吧?” 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他怎么没赴约呢?” 盛均安解释:“殿下有急事……” 姬千凛推开他就走,“那就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盛均安想追上去,“哎,师妹你……” 哪知姬千凛理都不理他,径直穿过碑林,朝书院走去。 看着姬千凛的身影消失在前路,盛均安想了想,直接掏出了一张隐身符,准备跟上去。 他一路跟着,刚走出没多远,就被斜地里闪出的人影拦住了去路。 “师兄行色匆匆,想要做什么?” 盛均安看过去,只见拦着他的人是新来的弟子虞景。 居然能识破他的隐身符? 当初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见到他,不知为何,他竟然又想起那日在长廊上,少年看他的眼神。 危险,挑衅,又强大。 可他明明看着似手无缚鸡之力…… 紧接着,盛均安想起昨日从玉京中传回来的消息,虞景的身份好似被人做了手脚,但经过多方打听,他们还是弄清楚了他的真实身份。 夏国质子——那位暴君夏侯桀第九子,夏侯景。 夏国的质子到不周山来做什么?还与公主殿下走的那样近。 “你是夏侯景。” 白衣如雪的少年冲他一笑,漆黑的睫毛一闪,脸上天真乖巧。 “师兄说错了,我叫虞景,不姓夏侯。” “可你是夏国人,是夏侯桀的儿子。” 盛均安盯着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年没说话,只是弯了弯眸。 盛均安垂眸,看见地面与四周的植物慢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一瞬间,他的目光晦涩难明,背后突然开始冒冷汗。 一个善于伪装的人突然开始在你面前卸下伪装,这可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正当他想说什么时,只见少年又淡淡地笑了。 他唇微动,说了一句话。 盛均安立刻变了脸色。 - 凛凛回到小院,看见文流月正坐在廊下擦她那把峨眉刺。 “阿凛,刚才天凌来过了,问你今天还去不去看虞景。” 凛凛径直走进房间,张开双臂,呈大字躺在床上,喊了一句:“不去了,累。” 文流月透过敞开的轩窗看她果真又躺在了床上,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好端端的怎么会吵架?” “那就好。”文流月道:“已经好几日了吧,你不去找他,小心他今晚来找你。” 凛凛闭上眼睛。 什么疗伤,那只狐狸精就会骗人,还总是勾引她。 她才不要上他的当。 凛凛毫不在意,哪知文流月一语成谶。 这两天下了点雨,有点冷,凛凛就去洗了个热水澡。 她随便缠了条棉巾就出来了,一边擦头发一边听着院子里文流月和阿南他们的说话声,心里想着那制去疤膏那件事。 即便他不需要疗伤,她也不想让他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痕。 还有,她还想为他续上那条断掉的狐尾。 今日她在古籍上看到,续断尾需要找到一株神草,一滴血和一滴泪,却没说是什么草,什么血,什么泪。 她正想的出神,一眼瞥见窗帘在晃动。 她甚至来不及去关窗或阻止,随着数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光风霁月般的少年就出现在她面前。 凛凛睁大眼睛,下意识攥紧了胸前的棉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背脊就已经被他重重地抵在了桌子边。 他望进她的眼睛里:“殿下,为什么躲着我?” 院子里文流月他们的说话声清晰地传进屋子里,凛凛脸都白了。 “你出去!” 少年喉结滚动,拿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抚向他的脸颊。 “殿下……” 他低声:“我那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虞景很善于利用他那张狐狸精似的勾人面孔,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还残余几分少年般的天真神态。 他低声哀求她:“你打我骂我冲我发脾气都行,别不理我。” 凛凛低声呵斥他:“……我让你出去,我……” 少年红着眼,这么抵着她,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以为她真的生气了。 “殿下,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凛凛气的打断他的话:“我让你先出去听到没有?” 虞景这才看见她湿漉漉的头发,脸颊上残留的红晕,目光下意识下滑。 他看见她雪白圆润的肩头赤裸着,身上散发着暖暖的水汽。 发梢上残留的水珠就这么滴了下来,虞景的目光随着那滴水移动,见它慢慢滑进了少女胸前雪白玲珑的曲线中。 他的目光蓦地加深了,他喉结滚动,只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发烫。 [好感度+1] 被他如猎食般的幽深眼神盯着,凛凛的腿开始发软,她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身体的温度开始慢慢向他过渡。 他原本就衣衫单薄,如今两人又似肌肤相贴,他身上的温度开始攀升,那双桃花眼逐渐迷离起来。 少年轻轻咬着自己红润的唇,呼吸一阵滚烫。 凛凛的呼吸也开始发颤,她畏惧此刻的他如同本能。 滚烫的剑刃快要出鞘,她已经无法坐视不管了。 见他还傻乎乎的不知道闭眼,凛凛气的伸手就去捂他的眼睛,结果,她这么一松手,围在上半身的棉巾彻底地掉了。 虞景愣住,眼前雪白的一片,似有无限春光,在他的意识内延伸。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 花光好影,宝鼎相浮。[1] 喉结再次滚动,他口干舌燥,无法抑制的情潮汹涌而出,他好想…… 好想就这么死在她身上。 [好感度+2] “……” 系统提示传来,凛凛脸红的都要炸了! 这个时候加好感度,不就已经证明他什么都看到了吗?! “凛凛。” 他突然唤她的名字,像狐狸一般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开始轻嗅她的气味,她能感觉到那凌乱的呼吸落在她的锁骨上。 她又气又急,甚至有点害怕了,她手忙脚乱想要推开他,拉起滑落的棉巾。 可还不等她将那春光遮掩,少年的脸就已经低了下来。 第137章 失控 他低头在她皮肤上轻嗅。 吻欲落不落,唇快要碰到她,凛凛能感受到那炙热的气息一阵阵侵袭着她的意志。 她要挣扎,可是他更快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的双眸似染上醉红的情欲,失神般低声喃喃,“殿下,你好香。” 就好似在荒芜的冬季中,她的身体正热烈绽放着春意,漫山遍野开满鲜花。 温暖湿润气息中夹杂着清香柔软,让他有种快要溺死在里面的错觉。 凛凛的大脑几乎陷入了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她的唇都要被咬破了。 救命!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可为何会让她产生一种他什么都做了的致命错觉? 凛凛听见自己羞耻的声音传来:“别闹了……” “嘘……”话还未说完,就被少年阻止,“她们会听见。” 他垂下睫毛,眼波如水,波光潋滟,低着头轻轻吻了上去。 凛凛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听见,但她能清楚地听见文流月在跟阿南说话。 而她,就在这与她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脑海中波浪翻滚的声音很快就盖过了一切,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与急促的心跳声。 文流月满意地看着阿南完成了最后一套动作。 “阿南,你今日练的好,姐姐奖励你一块桃酥,你等着,桃酥在你千凛姐姐房中,姐姐这就去给你拿。” 阿南高兴极了:“谢谢流月姐姐!” “阿凛。” 文流月喊着,就往凛凛的房间走来,“把点心匣子递给我。” 沉浸在某种醉梦中的少女猛地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伏在她身上的少年,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然而,虞景快速弯腰捡起地上的棉巾,一把将她包起来,长臂一伸,就将桌子上的点心匣子递给了她。 文流月的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 凛凛立刻接过,抓紧身上的棉巾走到门前。 门打开,虞景立刻藏身于帷幕之后。 文流月见她脸孔红润,眼角媚意横生,有些奇怪。 再看她湿漉漉的发,就明白过来,“你在沐浴啊?” 凛凛含糊其辞:“嗯,刚洗完。” “赶紧把衣裳穿上吧,别着凉。” 文流月丝毫没有怀疑地把点心匣子接了过去。 凛凛松了一口气。 也不顾虞景还在旁边,快速走到屏风后面就开始穿衣服。 棉巾解开的时候,胸前被蹂躏过的红痕赫赫在目。 凛凛甚至不敢回想,方才他对她做了什么。 可她也沉沦其中了,不是吗? 换好了衣服,她径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微凉的夜风吹来,她脸上的燥意总算好了许多。 但她还是不敢看虞景,只能背对着他:“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虞景没说话也没有离开,却突然从她身后抱住她。 “凛凛你生气了吗?” 他笨拙地解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像吃了迷药一般……” 凛凛打断他的话,“别说了。” 看见她害羞,虞景弯了弯唇角,“凛凛也很喜欢我刚才那样对你,是不是……” “打住,别说了!” 顿了顿,她低声道:“我没有生气。这次你找我,有事?” “嗯。” 他声音低低的,好似有些难堪:“符箓课和剑术课我好像有些跟不上,师姐能不能教教我……” 跟不上? 怎么可能? 她可是亲眼见他偷学自己画符的,还成功召唤出她从未见过的强大天雷。 不过他好像越来越会撒娇了,凛凛想。 他很会利用他漂亮的脸孔,黏糊糊地与她耳际厮磨。 可她真的很吃这一套,要是没有任务牵制,她真的会沉迷其中。 见她不说话,虞景再次低声恳求:“好师姐,教教我吧?” 凛凛又好气又好笑,“你都还没学多久,你怎么知道你跟不上?” “我肯定不会。”少年语气笃定。 他又补充:“我怕我不小心泄露妖气,被其他人察觉。” “说谎。” 虞景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唇慢慢在她的后颈游移,他低声道:“殿下……我想多和你待在一起。” 他控诉:“你连着好几日都不来看我。” 凛凛的心砰砰直跳,心虚地连遮带掩,“怎么会,我这不是有事……” “嗯。” 虞景不打算拆穿她:“我知道师姐很忙,但是我真的好想你。以后每日下学时,我都去后山瀑布边等你,殿下一定要来。” 仿佛是怕她拒绝,说完他就跳上窗户离开了,快的凛凛想留他都没有时间。 凛凛原本还想顺便问些关于夏侯桀之事的,见状也只得放弃。 坐在床上时,凛凛看了一眼两人的好感度,竟然已经逼近75了。 - 虞景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直奔浴房而去。 天凌正在房中修炼,见他脚步匆匆,还有些奇怪,“主子?你去哪了?” 虞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这房间的格局,淡声道:“以后你住院子里那间屋。” 天凌一愣,“为何?主子,我是您的贴身……” 虞景打断他的话:“不方便。” 天凌又是一愣,不方便? 两人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他不好再问,只得应下,下榻去外面收拾了。 虞景走到浴房,看到角落的大缸里有凉水,直接用木桶舀了整整一桶水,扬手,一整桶水全都泼在了他身上,直泼的全身湿透,衣裳紧紧地沾在他滚烫的皮肤上。 热意一缕缕消散,他差点就要生出的狐耳被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接着,他又连续冲了两桶水,才把体内汹涌燃烧的欲望给浇灭几分。 面对着那样的姬千凛,他差点失控。 可是他知道不行。 还不到时候。 猎物必须要自己乖乖走进笼子里,他才能确认她是真正爱他的。 第138章 愿意 常年云雾缭绕的不周山在百姓眼中,那就是仙山一般的存在,仙山上有仙府,仙府中有仙人,一把剑一张符,就可以诛灭世间所有的妖邪。 此时晚膳时辰刚刚过去,晚课也尚未开始,白鹤书院乃至整个不周山都在夜色的笼罩下显的格外幽寂。 燕洵一个人走在石板路上,神色恹恹。 他拜木锋长老为师已经有数日了,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资质不算高,但极有悟性,也极为刻苦,木长老很喜欢他。 他一路走来,见廊桥亭阁里尽是三五成群的弟子,闲逛了一圈儿,便去了明心院。 虽然他很想去找姬千凛,但他知道她应当不想听他废话,他更不想平白无故就惹了她的厌恶。 他来明心院只是因为这里有一块非常神奇的石头,这块石头在这里伫立了上千年,快要修成了精,只要有人朝它输入灵力,它就可以回答那人一个问题。 燕洵也是慕名而来,他到的时候,上一拨弟子刚刚离开。 那块石头就伫立在庭院中,院子四周的廊柱上都贴有符箓。 还未近前,燕洵就听那石头精开始自我宣传。 “只需一盏灵力,便可发泄你心中的怨气,可以帮你向暗恋的弟子表白,可以倾听你修炼中的趣事,可以当做你讨厌的人被骂,也可以跟你做知心朋友,你想干嘛本石基本都可以。别太过分就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燕洵惊呆了:“……好、好厉害。” 这块石头被白鹤书院的弟子们传的神乎其神的,燕洵起初也不信,待真的见到了这块能说话的巨石,惊讶的嘴都快合不上了。 巨石见有客上门,立刻散发出淡淡的辉光。 燕洵尝试着朝那石头中注入了一股灵力,果然将它点亮了。 “本石学识渊博,可知千年前之事。”巨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小友,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燕洵当然有问题想问。 事实上他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他灵力有限,今日只能问一个问题,于是他道:“石先生,我想问,一个男子明明很强,为何要装作柔顺恭敬的样子留在一个女子身边?” 石先生沉吟片刻:“何意?” 燕洵补充道:“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皆是慕强的,做一个强者,想要的自然可以手到擒来,为何还要费这等功夫?” “这不是费功夫。” 石先生道:“那凡间府邸中有女子奉承男子,男子就如何不能捧着些女子?只要放下身段,撒撒娇,做那温柔小意状,对一些吃软不吃硬的女子来说,相当有效果。” 燕洵听了有些郁闷。 放下身段,撒撒娇,做温柔小意状? 那就不是虞景那只狐狸精的做派吗? 原来阿凛喜欢这样的,难怪被他吃的死死的。 在燕洵心中,姬千凛就是一个傻白甜,纯洁柔软的不像凡人。 但是,越圣洁的神女越容易引来恶魔的觊觎。 他如今束手无策,既不能保护神女又不能打败恶魔。 他从小当姬千凛是最好的哥们,他也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男女之情。 可是后来全变了。 十六岁那年,他的狐朋狗友说是带他去庆祝生辰,实际上却是喝花酒。 他没碰过女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女人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当场就逃了,后来被哥们儿几个笑话了好几年。 他从来都不敢说,他被灌了酒后,想到的第一个姑娘就是姬千凛。 但姬千凛是周帝的掌上明珠,他这样的身份怎么敢奢想称为她的驸马呢? 燕洵正如此想着,忽听有人问道:“你心悦之人是谁?” 他下意识回答:“阿凛。” 待回答完毕,只听头顶一阵风声,似有什么东西簌簌飞过。 燕洵定睛一瞧四周,骇然失色。 他明明在明心院中,不知为何来到了这处漆黑山林之中,他身前不远处,伫立着三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蒙着面,根本就看不出来人是谁。 燕洵握紧了身侧的剑,问:“你们是谁?竟敢擅闯不周山?” 他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谁知,黑衣人一笑,道:“燕二公子,主上有请。” - 傍晚,凛凛果然在后山瀑布见到了等待她的虞景。 他正在练习符箓,前方是奔腾而下的瀑布,眼前是无数漂浮在空中的符纸和光辉流转的符文。 少年的长发绑成了马尾,站在风中衣衫猎猎,黑发不时扫过他的脖颈。 他手中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时停下来思考,很是认真专注。 看到他的第一眼,凛凛很难不去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幕。 羞耻感爬上心头,她闭了闭眼睛,慢慢走过去。 为了完成任务,拼了。 虞景察觉到她如约而至,很是开心。 “师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他说着,就要用手去贴凛凛的额头。 “没有。” 凛凛躲开他的触碰,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少年垂下睫毛:“嗯。” 凛凛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符,道:“这里,炙火符这个法印画的不对,正确的画法是……” 她说着,就以指尖牵起灵流,在空中画出了一张全新的炙火符。 少女指尖纤细,十指翩飞如蝶,结出的法印非常漂亮。 她边画边讲解,一边讲一边为他做示范,可虞景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 凛凛瞪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符文吗?” 虞景一愣,刚才的旖旎心思立刻收了回来。 “等你学会了隔空写符,就不必借用黄纸之力了。” 虞景惭愧一笑,“我于符箓一道上不如殿下多矣。” 凛凛见他果真是奔着补习来的,心中也放松下来:“你已经很有天分了,比我当初学的快很多。” 虞景没说话,只是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拿出来一盒玫瑰乳糕。 其实最近自打凛凛给他送了那盒提子小饼干起,虞景就开始送她很多东西。 有时是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有时是失传已久的孤本;有时是她喜欢的衣衫和首饰;有时是一些精巧的防身法器。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些他亲手做的糕点。 凛凛不知他何时学会了这个,不过他确实做的很好吃,特别是这种玫瑰乳糕,柔软的牛乳糕中夹杂着红色的花瓣,赏心悦目又好吃。 但凛凛今晚吃过东西了,还不饿。 她伸手捏过蛋糕上用来装饰的一片红色蔷薇花瓣放在口中咀嚼。 花瓣沾了牛乳,很甜。 她还喜欢吃这玫瑰乳糕上的奶油,细密绵软,入口生香。 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白色的奶油,如果放在平日里,她必定要舔掉免得浪费,可是在虞景面前,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正当她准备起身去一旁洗手,手腕却被虞景轻轻抓住。 少年握着她的手凑到嘴边。 轻言慢语:“殿下,我帮你弄干净吧。” 凛凛羞耻的脚趾都要蜷缩起来了。 该不该拒绝? 可今天还一点好感度都没有刷到。 只是舔一下手指而已,比这个更过分的他都已经做过了。 她在心中默念:为了任务!为了任务!为了任务! “虞景。” 她警告他:“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你。” 虞景低下头,温柔缱绻地在她布满奶油指尖落下一吻。 “没关系殿下。” 他虔诚地望着她,缓缓道:“我愿意把自己献祭给你。” 第139章 抉择 燕洵为了逃脱三个黑衣大汉的围堵,没命地在树林里狂奔。 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有一个极为牛逼的天赋,就是跑的贼快。 三个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敢跑,还朝他们扔了一把比小儿科还小儿科的暴雨梨花针,三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愣神的功夫,居然让他给跑了! “站住!”三人大喊。 燕洵得瑟:“笑话,你说站住就站住啊!” 说罢,脚下蓄力,跟兔子一样拔足狂奔起来,一眨眼就把三个黑衣人给甩的没影了。 燕洵边跑边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就在方才,他发现他虽然被三人弄到了这个地方,但这里的灵气很特殊,是属于不周山的洪荒之气。 这就说明,他现在仍然在不周山。 确认了这点后,他就开始往树林的边缘移动,可是没想到,这树林大的很,他跑的气喘吁吁,连林子的边都没摸到。 下一刻,他竟然直接被地面上凸出的大树根绊倒了。 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燕洵气不打一处来,拔出剑就对那树根猛砍,没想到,一剑砍上去,树根没断,他的剑竟然断成了两截。 燕洵傻眼了,他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哈哈哈哈……” 无法抑制的变态笑声从空中传来,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瘆人。 头顶上再次传来沙沙之声,像是树叶在风中凌乱地抖动,又似某种巨蛇爬过的声音。 燕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暴怒骂道:“笑你爹呢,死变态!” 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孔从树冠上探出来,“我操,小娃娃你吃屎了,嘴这么臭?” 燕洵一见来人,先前还有些没认出来,再一看地上绊倒他的那截大树根,认出来是蛇妖应离更气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条老蛇,你抓我干嘛?赶紧放了我!” 应离不干了,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龟孙子,你说谁老蛇?” 他不过一条修炼了千年的蛇妖,化形也不过三十年,又生得容貌俊美,怎么就成了他口中的老蛇了? 燕洵不怕他,梗起脖子就顶嘴:“说你呢,怎么?老还不许人说,” 这时,三个黑衣人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燕洵身后,抱拳冲应离道:“见过王上,属下惭愧,差点让这小子跑了……” 应离身形化影,忽然出现在黑衣人面前:“本座老吗?” 黑衣人一愣。 他又凑到另一人面前,问:“老吗?” 这名黑衣人也是一愣。 应离将三个人挨个问了一遍,见三人跟傻子一样看着他,心头顿时恼怒。 察觉到王上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领头的那个黑衣人立刻反应过来,忙道:“王上您十分年轻俊美,天下无人能及。” 燕洵:“……” 应离满意地点头,下一刻,他立即变脸,隐在暗处的蛇尾迅速游来,直接将燕洵卷起,举在空中。 “小子,要不是看你现在还有用,本王非扒了你的皮。” 四周的黑暗瞬间散去不少,燕洵被应离的蛇尾缠的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迷迷糊糊中看见三个黑衣人袖口的纹饰,似乎是三足金乌。 三足金乌? 燕洵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们是夏侯桀的人?” 应离听了,喉中发出一声轻嗤,“夏侯桀?他算老几?” 燕洵微愣,还未再说什么,就听应离又道:“喂,臭小子,现在有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 燕洵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应离斜睨着他:“你不是爱慕姬家的公主吗?我可以让你得到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把她骗过来,献给夏侯桀——” 话还未说完,燕洵一口口水就呸在了他脸上。 “呸,做梦吧你!想让我害她,没门!” 应离脸皮子抽了抽,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不知好歹的小娃娃的脑袋给拧下来。 “小畜生,你敢啐我?” 他狠狠地用袍袖擦了一把脸,袖中卷起劲风,蛇尾松开,一掌就将燕洵打落在地。 这一掌他用了几乎八成的功力,地上的石块都被震碎了,方才还嘴硬的少年吐了一大口血,立刻像泥一样软了下去。 燕洵方才也是气急了才呸了应离一脸,反正呸都呸了,打也挨了,他又不能让时间倒流,喘着粗气骂骂咧咧: “狗日的老妖,老忘八,小爷我当初后悔没在公主府把你给宰了。” “人人都道我燕洵重情义,敢为兄弟两肋插刀,但你恐怕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值得我为她捅兄弟两刀!” “你算什么东西,夏侯桀又算什么东西,竟敢肖想她——” “轰——” 又是一掌袭来,燕洵的身体直接从平地上飞出,撞上了一旁的青石,疼得他眼冒金星。 应离双手插入袖中,悠悠道:“原本本王瞧着咱们还算熟识的面上请你帮这个忙,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说你爹出征已到达陵城,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拧掉你的脑袋,送给你爹!” 燕洵躺在地上直喘息,血一股又一股地从他口中溢出,但他知道今日不是他的死期,否则他根本就撑不过这只千年大妖的一掌。 “应离,你好歹也是一方妖王,为何要与夏侯桀那个暴君同流合污,你不怕遭天谴,不怕无法渡劫吗?!” 应离听了,淡淡一笑:“本王欠他一个人情,如今他要本王报恩,本王岂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报恩? 夏侯桀竟然救过妖王应离? 如今两国开战在即,夏侯桀若是掳了姬千凛,不费一兵一卒便可重创大周士气。 燕洵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阿凛的身份非同小可,不说她是周帝的掌上明珠,便是她那身纯净之血,便可挑起天下纷争。 他听说夏国如今被夏侯桀搞的如同炼狱一般,他似乎还掌握了开启魔界深渊的力量,而那些魔物又必须依赖神血供养…… 既是制衡,又是控制。 燕洵喃喃:“夏侯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应离意味深长地说了四个字:“天下共主。” “天下共主?” 燕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疯了?” 话音刚落,三位黑衣人忽然倒地。 动手的是应离。 应离这才拍拍手,淡然道:“本王也觉得他疯了。” “但本王可没打算陪他一起疯,本王渡劫在即,需要一件法器。” 他说:“那丫头身边有个大妖,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本王实在难以接近,唯有出此下策。” 大妖? 燕洵心思如电转,阿凛身边的大妖唯有虞景。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他。 “你放心,此次是我前来,咱还有的商量,若是让夏侯桀亲自派人前来,她只怕是下场更惨。” 应离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拍了拍他布满血污的脸:“怎么样?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燕洵摇头,“我宁可得不到她的爱,也不会跟你做这种交易。” 应离听了丝毫没有着急。 “那本王若是告诉你,你心爱之人会被她身边的妖害死,你又该如何抉择?” 他说完这句话,就紧紧盯着少年的脸。 燕洵慢慢笑了起来。 “不会的。” “虞景不会害死她。” “我退出并不是我怕了他,而是我知道,我太弱小,又没有什么本事,只有他才能保护她。” 第140章 心悦 “你看好了,这招,月落西山,群攻技。” 天秀谷中,凛凛正在教虞景修习剑术。 她于剑术一道上并非符箓那般天赋异禀,但经过了一年的修炼,她的剑术也是突飞猛进,进入白鹤书院前十没问题。 但对捉妖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符箓和法术的修炼,剑道往往不那么热门,也就是近些年,捉妖师互相之间打架斗殴的多了,剑道才大热起来。 随着她跃起的动作,手中的剑猛地发出刺目亮光,震开了周遭的空气,虞景躲闪不及,被凌乱的剑气震起的水花溅了满满一身,脸上有水珠,睫毛上也有。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那水珠便顺着他漂亮的脸孔滑落,落入衣襟之中。 少年无奈地笑笑,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委屈巴巴对凛凛道:“湿了。” 凛凛扬起下巴,轻哼一声。 这是她故意的,要报刚才被调戏之仇呢。 方才虞景趁她不注意,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把上面的奶油舔的干干净净,她又羞耻又难受,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如果不报复回来,她可能今晚都睡不着觉。 “这招,名叫平湖秋月,直攻敌人命门,却要先起剑做掩饰,打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凛凛的剑法冷冽,剑光所到之处如一泓秋水削开重重暮色,琉璃光影划过一片瀑布,连绵不绝的剑气震得两人的衣衫簌簌飞舞。 “看清楚了吗?” 虞景没有回答。 凛凛回头一看,见他浑身狼狈,身上的衣裳彻底的湿了。 那被浸湿的衣裳渐渐显出那不该显出的轮廓,凛凛目光沉静如水,心下却是一瞬间燥热不堪。 如果此刻有弹幕,那么飘过的内容该是“救命,好大”“我就知道他不简单”“果然还是白色衣服显大”“绝非俗物”。 少年却似浑然不觉,还在用袖子擦脸上的水珠,在察觉到凛凛目光的一瞬间,他转头看了过来。 “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 凛凛想抽自己一耳光。 果然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没事。” 凛凛转过脸,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意抹了把发尾的水珠,看着不远处的落日。 “这几日你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下山,师父说,夏侯桀可能派人来截杀你,就等你出山门对你动手。” 虞景不声不响地走过来,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帕子,小心细致地帮她擦着头发。 待她说完,他才低低应了:“嗯,都听殿下的。” 说起正事,凛凛便没那么扭捏了,她想了想,顺道把前两日在假山边听到的一幕说给了虞景。 “我总觉得不周山长老会有人与夏国有联系,我以为那男子有嫌疑,可是师父暗地里调查了一番,发现他并不是。” “付院长门下弟子上千人,若说有人被夏侯桀的人收买做条狗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藏在背后的人是谁,竟然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看来,我平日里要多去书院内走动走动了。” 虞景已经用妖力给凛凛烘干了头发,又拿出了一把玉梳慢慢为她梳着长发。 他的动作很轻柔,将她的长发放在手心里慢慢理顺,凛凛被他弄的舒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虞景垂着睫毛,手上的动作不停,“殿下可知如今大陆局势?” 凛凛想了想,道:“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夏国正在练魔兵,我父皇也准备派燕洵的父亲和大哥出征,与我那位太子哥哥一同出兵夏国。” 虞景已经帮她重新弄好了头发,蹲在了她旁边,拿过她的手,慢慢为她揉着手腕。 凛凛望着他,见他低垂下来的长睫葳蕤,眼波清亮。 “对了,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虞景抬眸。 凛凛看着他,目光略有歉意。 “前些天,我收到了一枚桃花传信符,是我那位太子哥哥的。” 她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他邀我一叙,但我没去,我去找了你。” “你没去,我知道。” 他笑起来,眸子弯成了一湖月。 “殿下,我很欢喜。” 凛凛被他看的不太好意思,道:“欢喜什么?” 他答:“我欢喜,你对我说实话。” 凛凛疑问:“你早知那日的盛均安是姬无尘?” 他点头:“嗯。” 凛凛又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的直觉。” “不懂。” 虞景松开她的右手,又拉过了她的左手,慢慢揉捏,为她放松手臂上的肌肉。 凛凛很满意,他的确很会服侍人,不轻不重的力道很快就缓解了她手臂的酸涩感。 虞景沉默了片刻,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对你别有用心。” 凛凛咋呼起来,“怎么可能?他虽不是我亲哥哥,但已经有了孩子,嫂子是陵城郡主,他身边还有别的女子……” 虞景打断她的话:“他还没有立太子妃,对吗?” 凛凛不懂他要说什么。 “殿下是半神之体,天生凤命,我听狐族大祭司说过,只有殿下选中的人才能成为世间的主宰。” 他说到这里时,脸上并没有什么狂热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目光缱绻地看着她: “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但我接受青丘国主的位置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有能力,与那些觊觎你的人一较高下。” “这世道,向来是事在人为,公平无比的,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把你留在我身边。” “殿下,过去是我狂妄,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了你,是你不计前嫌,一次又一次拯救我于危难之中,我觉得很对你不住……” 他抿了抿唇,看着凛凛。 少年面容如雪,眸若远山,睫毛轻轻一颤。 “但是凛凛,我真的,心悦你。” 凛凛听见系统传来好感度的提示音,很急促。 想必又涨了好几点。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石径上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脸庞稚嫩的少年,瞧着好像是燕洵身边的小厮。 “殿下!殿下!” 那孩子边跑边喊:“您有没有看见我家公子?” 第141章 金铃 凛凛这才知道燕洵没有去上晚课,甚至都没有跟自己的小厮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要不是长老点名,小厮还不知道自家公子已经不见了,他先是回了住处找没找到,又去了燕洵平日里会去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他的人影,无意间转到天秀谷中,看到了公主殿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但天秀谷中有大块的萤石照明,映的四周颇为明亮,凛凛与虞景在此处练剑,根本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燕洵的父亲和大哥已经到达了陵城,不日就要与夏国开战,这里离夏国那么近,若是有人对他下手,倒也极有可能。 凛凛估算了一下,燕洵失踪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就算是被人掳走,也不会走太远,便道:“我跟你一同去找。” 凛凛转身欲走,忽然想起虞景还在身后,又回身走到他身边,道:“虞景,有什么话,我们下次再说吧,燕洵是我朋友,我得去找他,你……” “去吧,我没关系。” 虞景看着她,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告诉我。” 凛凛弯了弯眼眸,“好。” 她觉得这样很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他总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不会怀疑,全心全意的信任。 凛凛走后,虞景指尖牵出一抹妖力,散入空中后,便坐在石头上等。 片刻后,几只鸟雀从空中落下,站在离他不远的石堆上,甚至还有一尾青碧色的小蛇从石堆下游过来,虞景睁开眼睛,用一段晦涩难懂的古怪语言说了一句话。 小蛇听了之后游走,鸟雀也随之飞上天空,四散开来。 虞景这才慢慢站起来往回走。 凛凛跟着燕洵的小厮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燕洵,她甚至还去了一趟侍剑院,没看见盛均安,倒是看见了付云骁。 侍剑院今晚没有晚课,院子里只有廖廖几个弟子。 付云骁刚练完剑,一身大汗,瞧见她焦急的目光,忍不住走出来问发生了何事。 凛凛没打算告诉付云骁,原本想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付云骁倒是看见紧接着跟上来的燕洵的小厮,问他:“你家公子呢?” 小厮心急,一下子说了实话。 付云骁古怪地看了眼凛凛,道:“我知道他去哪了。” 凛凛与他并不十分熟络,小时候他欺负过她,这仇她还记着呢,但如今找人要紧,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付云骁提到了明心院。 “他前两日就有些郁郁不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心里憋的慌。” “你知道,男人嘛,一个月总有几天是情绪低落的,但能怎么办?总得有个发泄途径,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就推荐他去明心院找石先生聊天。” 不周山有块成了精的石头她是知道的,她小时候在不周山还没听说过,去年回来后,大家都在传石头成精,只要一盏灵力,就能得知最近乃至千年前世间发生的大事。 凛凛走进院内,看见了一块灰白色的巨石。 巨石生得很高大,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妖气,果然是成了精怪的巨石。 不周山禁地之中关了不少妖物,都是从人间抓来的,如石先生这种吸收天地灵力修炼而不为非作歹的妖物,大家还是很敬重的,何况他学识渊博,谈吐幽默,不周山的弟子们很喜欢来与它聊天。 “哦哟,小姑娘,老石认识你,你是鹤知夜的徒弟,你师父最近如何?他还欠着老石一壶酒,打算什么时候还?” 凛凛:“……亏你也敢说,便是给你一壶酒,你也得能喝下去不是?” 石先生听了哈哈大笑。 凛凛朝他输入了一盏灵力,问:“石先生,晚课之前,木长老新收的那个名叫燕洵的弟子是不是来找过您?他去哪了?” “刚才有个漂亮的少年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说罢,他将凛凛刚才付给他的灵力还了回去。 “喏,”石先生在身体上显示出一个箭头,朝着东边的密林指去,“他刚刚往那边走了。” - 石先生口中的“漂亮少年”就是虞景。 虞景站在密林前。 方才有鸟雀衔来一条沾血的发带,上面的血液还很新鲜,好像就是燕洵的。 紧接着,小蛇带他来了明心院,他见到了那块成了精的巨石。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这一处林子有古怪,便走了过来。 夜色中的密林有雾,浓的像牛乳一般,深处飘来淡淡的血腥气。 他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符,正准备施展术法,就听见石径上传来脚步声。 不轻不缓的脚步声,穿着软底的鞋履,走路像猫儿一样。 听出来人是谁,虞景的唇角刚刚露出一点笑意,就听见另一侧的石径上,也传来另一道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 凛凛听了石先生的话,就往这里来了。 谁知她刚靠近密林,就听见金铃声。 这金铃声她一点也不陌生,是那日她在假山边听到的。 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看个究竟,手腕忽然被人拉住,紧接着,她就跌入了少年带着露水气味的怀抱中。 “嘘……” 是虞景的声音,“是我。” 凛凛刚刚悬起的心立刻安定下来,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虞景没说话,带着她躲在一棵树后,凛凛看见一个娇小的女子从石径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男子。 那女子生的娇艳,约摸二十多岁,身段柔软,腰间挂着一枚形状奇特的金铃。 男子面目普通,双眼呆滞无神,身上穿着低阶弟子的衣裳,低着头木愣愣地跟在她身后。 “就在里面?”女子问。 凛凛眯了眯眼,她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正是那个与付院长弟子偷情的女子,凛凛打听过,她好像叫金铃。 站在她身旁的瘦高男人道:“是。” “王上也在?”金铃又问。 男子又机械般应是。 金铃点点头,“你走吧,不要叫人看见。” 凛凛盯着那男子的身影,见他走到月光下,一个黑影突然从他的身体里逸出,如鬼魅一般窜进黑暗中了。 而那弟子,则一头栽进草丛里,生死不知。 第142章 害怕 “是魔降。” 凛凛转过头,悄悄在虞景耳边说。 她的唇珠快要靠近他的耳垂,呼出来的气体温暖极了,声音低颤,就如她此刻抓紧他衣襟的手。 虞景闭了闭眼,微微转头,唇贴近她的耳廓,轻声:“魔降是什么?” 少女被他呵出的气息弄的耳朵痒,忍不住躲了躲。 “魔降是一种傀儡术,难怪师父找不到那个弟子,原来有人把魔气炼制出来,钻入活人体内充当暂时的傀儡。” 她解释道:“活人的生气可以在短时间内掩盖魔物的气息,他们应该就是利用这个法子混进来的,此处——” 凛凛环视一周,暗道不好,“此处通往阴山,阴山乃是不周山禁地之一,里面或许有什么危险,要小心。” 虞景点头。 女子径直往密林里走,随着她的走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四周的浓雾如水波一般散开。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因着她的铃声而自动退后。 她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她掏出小手镜,拿了胭脂在脸上唇上涂涂抹抹。 凛凛被虞景抱在怀中,黑夜中如魅影一般在密林之中穿梭,那女子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他们的存在。 深入密林,竟然飘起了细雨。 浓密的雾气在少女的睫毛上凝结出细密的水珠,她双眼轻轻一眨,那水珠便抖落了,浓密的长睫就像浸了泪。 虞景不动声色地撑起一把油纸伞。 凛凛抬头望去,只见那把伞流光溢彩,骨架似是用水晶制成,四周缀着流苏,伞面上绘着雪中红梅,风骨卓然,悬浮在两人头顶,缓缓地转动着。 又走了一段,女子的身形突然发生变化,裙下的双腿变成了蛇尾,涨大数十倍,赫然就是一条赤练蛇。 虞景忽然开口:“殿下,抱紧我。” 紧接着,凛凛就被他更深地按入了怀中,她看见头顶那把伞猛地倾落,“砰”地一声巨响,一片火花在她身边炸开,连带着周围的树木都被这火星点燃,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虞景不知又做了什么,只听一声女子的闷哼,紧接着就是重物击落在地的声响传来。 他抱着凛凛轻飘飘落地,那柄伞仍然在他们头顶转着,凛凛特意看了一眼那伞面,竟然毫发无伤,连流苏都不曾断裂一条。 她暗赞,好厉害的伞! 凛凛回头,看见那女子已经变成了人首蛇身,抱着几乎被炸开了花的蛇尾,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原来,她在小镜中窥到了有人跟踪自己,故意化出蛇尾,要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没想到虞景提前预判了她的杀意,让她准备的暗器炸在了自己的手中。 虞景低声道:“她是半妖。” 凛凛点头,“看出来了。” “去年师父已经将京城的那些半妖势力一股脑地连根拔除了,没想到这里还有漏网之鱼。” 虞景看了一会儿道:“妖丹是今日才种下的。” 凛凛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是妖。” 虞景的话音刚落,女子就睁大了眼睛。 “你是妖……你,你是谁?” 她不认识虞景,她只是看着他的脸有些发呆,有些迷惑,失神到连伤也不在乎了。 凛凛不理会她的疑问,直接开门见山:“燕洵在哪?” 金铃猛地回神,“你是说燕家那个毛小子?” 她哼了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当然可以不告诉我,但你的命现在在我们手里。” “那又如何?”金铃笑起来,“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走出这片森林吗?” 凛凛斜睨了她一眼:“好大的口气,你倒是说说,这里有何玄机?” 她冷笑,“想套我话,你当我傻?” 说罢,她就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遁地符,化成一股青烟消失了。 凛凛拍拍手,一张黄符飞了出来。 “行了,她的气息已经被我标记了,走吧。” 如金铃那般的修为,想杀她不费吹灰之力,她故意放走金铃,不过是想要她带路。 头顶上的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虞景单手撑起了伞,凛凛立刻钻进了伞下。 虞景很高,这样撑着伞凛凛会被飘进来的雨丝淋到,他干脆再次抱起了她。 身处险境,即便温香软玉在怀,虞景也不敢过多分心。 他不仅要看着那追踪符飞去的方向,还要留心着四周有没有危险。 森林里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和藤蔓,沉郁的夜色如泼墨一般,除了落在伞面上的沙沙雨声,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丝活物的声音。 这里盘亘着浓郁的妖魔之气,有点危险,但她一想到身边有虞景,便心安许多。 想到燕洵如今生死未卜,她还是很担心:“也不知燕洵怎么样了?” 虞景安慰她:“放心,他没那么短命。” 凛凛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伞。 “这把伞好厉害,是你的武器吗?” “是打算送殿下的。” 虞景垂眸,看见她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喜欢吗?” “喜欢!” 凛凛毫不犹豫,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种强大又漂亮的武器。 虞景把伞柄交到凛凛手里。 凛凛触摸到那透明如水晶的伞柄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属于虞景身上的熟悉的冰霜之力。 “这把伞有很多用途,防守,突进,隐身,格挡皆可,要看殿下怎么使用了。” 凛凛爱不释手,“这么精密的武器,一定很难制作吧?你从哪弄来的?” “我在囚灵渊的时候,很后悔自己没办法保护殿下。” 虞景看过来的双眸潋滟无比,很是认真,“逃出来后,我便做了这么一把伞,很普通,不需费什么力气。我只希望我不在殿下身边的时候,它可以为殿下遮风挡雨,保护殿下的安危,但我更希望,殿下根本就用不到它。” 凛凛望着他,久久没有做声。 很普通,不费什么力气。 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不识货。 “殿下……” 少年的睫毛颤抖,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吸引着她,似乎要将她溺毙。 他双臂收紧,绞着她的呼吸:“我很怕,你会再次离开我。” 他没有说,他为了寻找这些材料耗费了多少心血,又是熬了多少个日夜制作出来的。 甚至在昨晚,他还在调整暗器的弹出速度。 他没有说,这把伞中凝结着他的一缕神魂,可以为她抵挡致命一击。 他把命交到她手上,就再也没想着要回来。 但是——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死亡或者消失,她终将离开。 这个模糊的猜想一直在他心中盘亘着,从未消散。 他很害怕,怕这个世上。 终归。 只剩下他一人。 第143章 只有你 光线在他的眼底坠落,跌入深海,化为朦胧的雾。 少年说完这些话,便开始一言不发地赶路。 四周的景物快速闪过,凛凛垂下睫毛,没有给他回应。 一直以来,凛凛对他的感情认知总是停留在那些由数字构成的好感度上。 60代表着他刚刚喜欢上她,70代表着他的感情正在加深,80也许代表着他开始对她产生爱意。 可他们现在只有76,远远达不到深爱的标准。 可虞景对她像变了一个人。 面对如此认真的虞景,她的内心是慌张的。 曾经,她拿虞景当纸片人对待,认为只要按照程序对他好,就能获得相应的好感度回报。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曾在书中读到过一句话: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随处可见的漂亮妞,随处可见的有钱人,和随处泛滥的爱情。” 凛凛没有过恋爱经历。 在现实中,她的外貌条件也是非常出色的。 如果她想找,有大把的男孩子排着队想和她谈恋爱。 可她不想谈。 社会的飞速发展和各种文化的冲击让现代人心浮气躁,开始一段恋情就像换一件新衣服那样简单。 她亲眼看见背叛了自己闺蜜的渣男发信息求闺蜜原谅后,转身又跟别的女生暧昧。 爱情里,最不应该缺失的是对对方的责任感、安全感和忠诚。 一个人有多完美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对你有多好,是否对你负责; 是否给你安全感; 是否对你忠诚; 是否在你生病、沮丧、最落魄、最需要他的时候,愿意舍弃所有,毫无怨言地奔向你。 凛凛抱紧了他的脖子,嗅到少年身上清幽的香气。 她靠近他的耳朵,声音轻而低: “我对你的爱,犹如这世上,只有你一人。” 少年浑身一震,眼睫也跟着轻颤,看过来的眸子瞬间迸发某种光辉。 像是空旷的夜空上,突然飞起了数千盏明灯,盛大又美丽。 他随即低下头,想要吻她。 凛凛双手扶住他的脸,“看路。” - 金铃使了遁地术逃窜后直接朝阴山奔去。 她的目的很简单,汇报任务的同时,顺便一窥她心心念念的妖王大人的容颜。 即将进入阴山禁地的时候,她看见前方的浓雾中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那人没有回头,却道自己便是妖王应离。 金铃原本还有些怀疑,但对方亮出的三足金乌令牌打消了她的疑惑。 金铃斟酌着语言,将近日所作所为尽数汇报与眼前的这位男子。 男子听了点点头,道:“你上前来。” 金铃满心欢喜地奔上去,刚打算靠近他,就见那人忽然转身。 一束银光顺势而来,紧接着,心口一凉。 剧痛袭来,金铃低头,看着自己被长剑刺透的胸口,慢慢吐了口血。 伸手指向来人,惊恐地看着他。 “是……你!” 与此同时,飞在凛凛和虞景两人前方的追踪符突然爆开了。 “糟了!” 凛凛当场愣住,“她死了!” 凛凛拍了拍虞景的手臂,从他怀中跳下来,开始四处分头搜索,很快就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金铃的尸体。 女子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胸口被利刃贯穿,血液还在汩汩流动。 “妖丹碎了,回天乏力。”虞景收回目光,“不知是何人所为。” 凛凛撑着伞,四下看了一圈。 这里下着雨,便是有什么气息也被雨丝冲刷的干干净净。 她走一旁撑着伞来来回回地走,虞景问:“你在干嘛?” 凛凛头也没抬:“找线索。” 对方很狡猾,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们甚至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因着这个陌生人的加入,局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个人杀了金铃,只有两个可能。”凛凛道,“要么他是正派,同我们是一路人。” 虞景问:“还有呢?” 凛凛走到他身边,“要么,他是反派,杀金铃是为了杀人灭口。” 虞景想了想,道:“我比较倾向于你第二种说法。” 凛凛认同他的说法。 雨变小了,四周的大雾很快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方才随着她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迷障。” 凛凛低头打量一番,“是铃铛。” 凛凛把金铃腰间的铃铛一把扯下,随意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轻轻摇了摇,眼前的迷障便立刻退去几分。 凛凛一把拉住虞景的手,“走吧,先找到燕洵再说。” 凛凛拉着他在密林中穿梭。 铃铛不停响动,每响一次,雾气就退后几分。 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她难得生出几分玩乐的心思,撸起袖子,故意让那金铃露出来,响个不停。 虞景低头,看见那红艳艳的一截绳子挂着一个妖异的金铃,衬着少女格外雪白的肤色,不知为何,一下子令他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某种画面。 若是用红绳将她的手脚都挂上金铃,她挣扎起来的时候,那铃声一定非常美妙动听。 - “太无聊了吧?” 少女不满地咕哝着,“这个副本怎么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副本?”虞景敏锐地发现她话语中的陌生词汇。 凛凛察觉到自己的口误,连忙遮掩,“啊,你听错了,我是说这个地方怎么什么危险都没出现。” 虞景看了她半晌,目光有些探究,但终究没说什么。 只是把右手五指紧紧地扣住凛凛的手指,笑着问:“不担心燕洵了?” 凛凛眨了眨眼睛,“担心呀。” 虞景方才说的对,燕洵果真没有生命危险。 她刚才存档的时候问过了系统,燕洵这次的生存几率是90%。 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处死他,这样,凛凛就放心了许多。 只是,系统还说了句别的,她有点不爱听。 系统说:可以多利用肢体接触快速完成任务,比如亲吻、拥抱或者更限制级的事情。 她问是不是系统的规则变了,系统还阴阳怪气振振有词—— “规则哪里变了? 这么多届宿主都夸好,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们小系统都很难的。 希望宿主有的时候多找找自己原因,好歹也攻略了一年了,好感度涨了多少,有没有用心攻略?” 凛凛当场就开骂了。 不过系统说的对,爱能生欲,比如她现在就有点受不了虞景整天顶着那张能颠倒众生的脸在她眼前晃悠。 她真怕她哪天忍不住了,就把他办了。 但她更怕的是,她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就注定要成为那个拔屌无情的负心人——虽然她没有那玩意儿。 第144章 他是谁 两人已进入阴山地界内,阴山山如其名,阴气浓重,不时有幽幽的绿色鬼火飘过,仔细听,似乎还有桀桀桀的冷笑声传来。 她觉得有点冷,忍不住往虞景身边靠了靠。 “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有。”虞景毫不犹豫地回答。 凛凛紧张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要扎进他怀里。 少年弯了弯唇,“害怕的话,我抱着殿下?” 凛凛摇头,“说不定危险就在附近,若再受袭便不方便应对了。” 虞景脸上露出遗憾。 两人又朝着黑暗中走了一段。 脚下的枯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大雾弥漫中,似乎有什么危险在悄悄逼近。 虞景的脚步忽然一停。 “救命啊——” 凛凛正想问他怎么了,就听见有人喊救命。 虞景慢慢闭上眼睛,又蓦地睁开,黑色的长睫下,那双紫红色的妖瞳一闪而过。 凛凛站在原地,对那呼救声充耳不闻。 虞景问:“殿下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听见了,怎么了?” 他试着建议:“好像是燕洵的声音,我们……不过去看一看吗?”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呼救多半是敌人的陷阱,你若是去了,才真的上当了。” 凛凛像个智者一样抱臂,“你怎么那么好骗?” “嗯,我好骗。” 虞景垂落睫毛,似乎意有所指,“所以,殿下以后不要骗我。” 欸? 怎么跟他说话每一步都是陷阱呢? 两人摸索着朝那呼救声赶过去,果然见到了燕洵。 燕洵被打的相当惨,身上糊了不少血,被人用绳索缚住双脚倒挂在树上,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还倔强地骂街。 “狗日的老蛇,等老子逃出去一定要把你剥皮抽筋炖蛇羹烧光你的蛇子蛇孙……” 即便知道他不会死在这里,凛凛看到他这个模样,还是红了眼圈。 “燕洵?” 燕洵听到声音,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阿……阿凛?你怎么……在这?” 凛凛回答:“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吊着燕洵的绳子就被斩断,燕洵一下子从空中跌落,被凛凛接住。 “你居然来救我了……” 燕洵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随即,这惊喜很快就变成了恐惧,“阿凛,快离开这,捉我的人是妖王应离,他……” 话音还未落,只听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燕洵瞪大眼睛,立即挣扎起来,“阿凛快跑!” 凛凛不会跑的,如果她跑了,燕洵立刻就会变成筛子。 她俯身抱住燕洵,立刻点他胸口几处大穴为他止血,“放心,有虞……” 凛凛话没说完,霎时间冷箭横飞,雷石牵引,各种暗器从四周如骤雨般袭来。 燕洵一咬牙,拉住凛凛的手臂把她按进了怀中,用身体挡住了四面飞来的暗器。 叮叮当当,火花四溅,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燕洵睁眼,铁蒺藜和乱箭落了一地。 燕洵的目光下意识往空中一扫,就见一物泛着银白色的光在空中快速旋转,慢慢落入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手中。 虞景撑着伞,目光危险地望着燕洵,燕洵对上他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 低头看了看此刻他正与凛凛交握的手,立刻心虚地松开。 凛凛抬起头,第一件事不是询问燕洵,而是目光四下搜索。 待看见站在两人不远处的虞景,见他毫发无伤,她才放心地笑了出来。 “幸亏你反应快,吓死我了。” 虞景眨眨眼,缓缓对她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意。 “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得了殿下。” 说罢,他看向燕洵,又是春风和煦一笑,“多谢燕二公子。” 燕洵不服气。 他帮阿凛挡箭,哪需要他来道谢,搞的跟阿凛是他的人似的。 可是,这一切仍未结束。 更猛烈的袭击出现,黑暗的密林间出现了一道火焰般的魔门。 魔门不知连通到哪里,数不尽的腐尸傀儡争先恐后地从火焰魔门中挤出来。 燕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的张大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凛凛也没见过,但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周在战场上对上夏国的时候连连失利了。 凛凛直接双手画符,巨大的诛邪法阵拔地而起,惊雷符甩入空中,召唤九天雷电之力,直接将这些邪魔劈的皮开肉绽。 她接过虞景递过来的伞,操纵它旋转的同时,直接击飞了整整一排傀儡。 数不尽的丝线从地面上游走而来,将那些傀儡尽数紧缚,绞杀。 血肉四溅。 魔气四溢。 “啪啪啪——” 一阵拍手声响起,浓雾中慢慢显出一个高大的影子。 那影子面目模糊,根本就看不清什么模样。 “不错。” “是我小瞧了你们,倒是有两把刷子。” 不辨男女的声音传来,凛凛一时听不出这人是谁。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 在这个男人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黑影似乎全都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从黑暗中游出来,朝着三人靠近。 这个人…… 不是妖王应离,也不是沧冥,却与沧冥的身上的气息很相似,甚至更加强大。 他是谁? 凛凛立刻去看虞景,却见虞景脸色立刻变的苍白,如琉璃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手指紧紧地攥着伞柄,绷得指骨发白。 他抿着唇,目光锁在那人脸上,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凛凛想要上前去扶住他,却不料虞景突然张开五指,一道傀儡丝铸成的墙,挡在了她面前。 凛凛喊了一声:“虞景!” 虞景看了她一眼,脸上一瞬间闪过浓烈的杀意。 不过这杀意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随着杀意的蔓延,那双原本温润的黑眸突然变成了紫红色的妖瞳,猛地释放出骇人的戾气,他咬牙切齿—— “是你。” 那人摘下面具,声音低沉地笑了。 “小阿景,别来无恙乎?” 第145章 不认孤? 凛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男人拿下面具的一瞬间,凛凛和燕洵被虞景用术法直接转移到阵法之外。 接下来她就收到了他的传音,要她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甚至分出一缕妖力,驱动着地面上的落叶,卷着她与燕洵朝阴山外移动。 停下来的时候,凛凛看见金铃的尸首还在树下躺着。 他耗费了三成妖力将他们送出来,她不能浪费,于是,她咬着牙,背着燕洵一直往外跑。 燕洵的腿受伤了走不快,身材娇小的凛凛背着他,咬着牙狂甩瞬移符。 符箓的金光一阵阵炸开,金铃的声响在暗夜中不断,浓雾一层层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此刻的燕洵内疚极了,即便整个人因流血过多而昏沉着,也在不停地向凛凛道歉:“阿凛,对不起,都怪我……” 凛凛咬牙打断他的话:“不怪你。” 她落在一片空地上,语调轻而快:“我先把你送出去,这片林子古怪,传信符发不出去,待会儿你出去记得发传信符给我师父。” 燕洵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紧张地问:“你呢?你去哪?” 凛凛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我去找他。” 她要快点,再快点。 快点把燕洵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找他。 虽然虞景非常及时的把她送出来,但危险还是尾随而至。 凭空开启的魔门中,魔物蜂拥而出。 凛凛直接抛出了怀里的千机伞。 凛冽寒风吹过,千机伞张开的瞬间,晶莹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它在四周穿梭,为不断瞬移的凛凛挡住障碍物和攻上前来的魔物和傀儡。 傀儡们被击飞,被暗器刺中的魔物更是直接化成了冰雕。 聚集而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凛凛有些力不从心。 燕洵靠在她身后,仅能挥刀自保。 有千机伞在,可以保证两人不会被偷袭成功,但也被这帮魔物绊住了脚步,不得脱身。 燕洵朝她大喊:“别管我了,你快离开这!” 凛凛充耳不闻,符箓的金光不时在魔物身上炸开,长剑如游龙。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千凛姐姐!” 凛凛转头,见天凌和文流月加入了战局,一颗悬起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天凌化出蛇身,迅速将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口子,靠近凛凛和燕洵。 “流月掩护天凌!” 她把燕洵交给天凌:“你先带他回去,我要去找虞景。” - 随着撕裂苍穹雷光亮起,瓢泼大雨落下。 虞景握紧手中的剑半跪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他方才为了送她出去,被这男人趁机偷袭,击中了要害。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亲自来到这里,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的第一眼,心中的恨意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小阿景,你真是让孤好找。” 男人唇角勾起,语气阴沉地笑出了声,“今日见到你,真是意外中的意外,没想到你还没死。” 见眼前少年拄着剑颤抖,脸上尽是黑云欲摧的杀意,男人又道:“怎么?见了父亲还不下跪吗?” 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身形隐在浓雾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张脸,让虞景恨的咬牙切齿化成灰都认得。 虞景慢慢站起来,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脸上,将他的长发尽数打湿,一缕一缕地沾在他的侧脸。 “父亲?” 少年漂亮的脸孔上,恨意快要将他扭曲,“你不是我父亲,我没你这样的父亲!” 利剑出鞘的时候,清亮的剑光如月色,破开了眼前的黑暗,一瞬间迸发的剑意,让男人也不得不后退了两步,以避开它的锋芒。 “无论你再怎么不愿意,也改变不了孤是你生身之父的事实。” “闭嘴!” 虞景因愤怒而胸膛起伏,他开口,哪怕竭力维持着镇定,嗓音里仍有愤怒到极致的颤抖。 “我宁可相信我的父亲另有其人,也不会相信你是我的生身之父。” “不认孤?” 男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为了求孤一顾,甘愿献上自己的心头血给孤饮用,在长阳宫外长跪不起,连声唤孤父王,求孤看你一眼,怎地,如今孤来了,你就要对孤刀剑相向了?” 虞景眼睫颤抖,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仅仅五岁的孩童,在自己的娘亲被凌迟后,为了活下去,一步一跪从冷宫跪到夏侯桀居住的长阳宫。 天降鹅毛大雪,冷意如针扎一般沁入骨髓。 到了长阳宫的时候,夏侯桀正在温暖的宫殿内和嫔妃赏梅。 他跪在那里,忍着巨大的屈辱,张开嘴,生涩又稚嫩地唤他:“阿景求见父王。” 谁知,夏侯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要吩咐人将他处以火刑,理由是看着心烦。 世人皆说虎毒不食子,夏侯桀为人冷血,残暴不堪,别说是杀了他,便是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有被他亲手杀过的。 一旁的珍夫人笑道:“火刑哪有什么意思,烧完了都是灰,还有焦臭味,平白辜负了长阳宫满宫的梅香。” 夏侯桀正宠着这位容色艳绝的新夫人,闻言淡淡笑道,“噢?夫人说说你的见解。” 珍夫人道:“嫔妾知道一种冰刑,最适用于这三九严寒。” “如今外面已是滴水成冰,取一桶水泼在犯人身上令其结冰,在冰未化时再泼一桶水上去,如此往复,一层一层的冰结下来,人就成了冰雕。” “嫔妾观这孩子颜色不错,若是做成冰雕,想必也如玉人一般可爱。” 于是,夏侯桀便吩咐宫人将冷水一桶一桶地泼在他身上,对他实施冰刑。 一桶水下去,他的头发和衣衫都被冻成了坚冰。 夏侯桀饶有兴致地看了几次,很快就失去了乐趣,便搂着珍夫人去殿内寻欢作乐去了。 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瘦弱不堪,跪在那里还没有一只狗大,行刑的宫人起了恻隐之心,悄悄把水换成了温水。 夏侯桀在宫内与珍夫人胡混了三日,酒醒之时见他仍在外跪着,受了三日的冰刑竟然还没有咽气,便觉得诧异。 第146章 回来了 此时,正巧有军情来报,再加上珍夫人在一旁游说,夏侯桀便不再理会他。 珍夫人便将他留在了自己的宫内,吩咐宫人照顾他。 珍夫人对他虽然没有多么的热络,但终究要比旁人好上百倍。 珍夫人…… 这个在夏宫中唯一关心过自己的女子,后来也难逃被夏侯桀折磨打落冷宫的命运,并最终跟着他死在了大周的冷宫中。 后来,夏侯桀似乎是因造杀孽太重,连日噩梦,头痛不已,群医无策,又得巫祝进言,用虞景的心头血一碗做药引,果然有了好转。 因为每个月要为夏侯桀献血一碗,夏侯桀便留下了他的性命,只是不许他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依旧待在冷宫,但总归留下了一条性命。 虞景回想起往事一幕幕,只觉心头恨意不减,“何止……刀剑相向,我还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长剑光寒,他蓦地出招,雪光潋滟的剑气一股脑地朝男人斩落。 可是,剑气斩落在男人身上,却如劈开了浓雾。 虞景没想到他竟然不是真身前来,脸色有一瞬间煞白。 男人也似乎没想到虞景会直接动手,隔着寒光熠熠的剑刃,见他眼神冷的如九天寒冬。 目光一垂,盯着这把剑半晌,才道:“啧啧,这把剑看起来眼熟,让孤想想——” “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微生尘的清光剑?你从哪弄来的这把剑?” “噢,孤知道了,是鹤知夜吧?” 说罢,他又开始若有所思。 “难怪孤的人在大周寻不到你。” “鹤知夜疯了吗?居然将你收为他的弟子,就不怕世人的唾沫星子把他淹死吗?” “只要一句,你是我夏侯桀的亲生儿子,你们师徒立刻就会被那帮牛鼻子群起而攻……” “我不信!” 不知是雨水太过冰凉,还是太过愤怒,虞景身体不停地颤抖,声音也似破碎了一般。 “我……不信,不信……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虞景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夏侯桀。 不仅仅是因为他杀了他的母亲。 更因为这个男人,毁了他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所有期待。 他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夏侯桀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他也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是否并非他的血脉。 夏侯桀回答:“你不相信不要紧,世人相信就可以了。” “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姬家公主的青睐,但,你应该很明白,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吧?” 说罢,他又似唯恐天下不乱般,兴奋地看着虞景。 “小阿景,猜猜接下来孤会怎么折磨你?” 虞景不答。 夏侯桀兀自笑道:“背叛孤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微生尘是,你娘是,你也是。”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围在四周虎视眈眈许久的魔物和魔降的傀儡终于如开闸的洪水,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漆黑如鬼魅般张牙舞爪的森林上空,显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只金黄色的眼瞳出现,那瞳孔纤细如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紧接着,那眼瞳便是一低。 黑色的巨大的蜥蜴露出庞然大物般的脑袋,它身上布满漆黑坚硬的鳞甲,每一片都似刀剑般反射着寒光。 虞景握紧了手里的剑,被雨水浸的苍白又湿漉漉的手指,缓缓抚上了耳廓上的银环。 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 他不会再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半分怯。 只是希望,她不要回来。 不要管他,不要救他,不要以身涉险,不要看到他残忍嗜杀如同怪物一般的模样。 不要回来。 - 静谧。 如死一般的静谧。 凛凛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暴雨已经停了。 脚下的土地十分松软,每走一步就会有血水冒出来,深红的血混着雨水,很快就将她的裙摆和鞋袜染的通红。 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奇形怪状的尸体和内脏组织。 漆黑的魔气像雾一样游荡,在靠近凛凛的时候又忽然如潮水般抽身而去。 凛凛心跳的很快。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刚才死一般的感受。 直觉告诉他,他很不好。 她又睁开眼睛,朝着那些魔气离去的地方追去。 血月如钩。 就在堆成小山般的魔物和傀儡的尸体上,站着这一个身穿红衣的狐妖少年。 雪白的狐尾在他身后招展,少年周身都被黑红的魔气包裹,时涨时消,无法挣脱。 他的身形已然开始扭曲,魔气在他体内暴动,恶魂在他周身哭喊,被他的身体所吸收。 少年额间生长着诡异的魔纹,在他平静的脸上显出几分妖异。 他低垂着眼帘,一头银发如银光泄地,长长的发尾浸泡在血水里。 发觉有人靠近,他全然不顾手上沾满的粘稠鲜血,伸手拢了拢散落下来的发丝。 苍白的脸上瞬间沾上了血印,再也不复之前的清雅昳丽之貌,宛如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凛凛看着已经完全变的陌生的他,正要开口唤他,却忽然看见他身后不远处,有一线寒光在闪烁。 还未来得及辨认,那寒光就穿云破雾般朝着他疾速飞来。 熟悉的诛邪之力袭来—— 是诛魔箭! 她的心猛地一提。 “小心!”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脚尖在地面上一点,身体如箭一般跃出就朝他扑了过去。 叮叮当当。 铃声轻响。 即便被魔气折磨的痛不欲生,虞景也难得分出了一点神识察觉到身后的暗箭。 可他先看到的是飞奔而来的凛凛。 呼吸停滞。 不要! 少女比他更快,她猛地扑到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倒下去的瞬间,那支暗箭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 “不要——” 心口的剧痛传来,然而…… 时间好像停顿了三秒。 他明明看见那箭穿过了她的喉咙,却又在一瞬间时光倒流,那箭从她的发髻穿过。 诛魔箭“嗖”地一声钉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上,“砰”地爆炸。 爆炸卷起的冲击波直接将四周的石块树木全部震为齑粉,化作烟尘飘散在空中。 飞溅的火星引燃了大树和密林,就在这滔天烈焰中,凛凛看到虞景的瞳孔放大到极致,惊怒地盯着她,手掐着她的力道都快要把她的肩胛骨捏碎。 “你回来干什么?” 漫天青丝飞舞,虞景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 他几乎被吓的魂飞魄散,呵斥脱口而出: “谁允许你回来的?” 第147章 由爱故生怖 “我不来,你打算自己死在这吗?” 凛凛也差点被他吓的魂飞魄散。 刚才她晚了一步,察觉到自己必死,快速存档又读档,才挽回自己一条小命。 话音还未落,又有破空之声传来。 凛凛大喊一声:“跑!” 她不由分说便拉起虞景朝林子外面跑去。 这诛魔剑乃是不周山遗留上百年的机关守卫——一种名为夜游神的傀儡自动发射的,防的就是魔灵入侵。 这里魔气这么强悍,不引来这玩意儿才怪,何况虞景吸收了那么多魔气,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 凛凛不知道她离开后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件事一定和夏国有关。 能让虞景露出那种表情的男人,除了夏侯桀她想不到有谁。 只是夏侯桀为什么要杀金铃? 按理来说,金铃只是一个小小的手下,一个无足轻重的线人角色,值得他亲自动手吗? 最可疑的是,谁把夜游神放出来了? 夜游神是不周山的守护傀儡,身为夏国人的夏侯桀,是不可能办到这件事的。 谜团太多,凛凛来不及一一思考,当务之急是逃脱夜游神的追杀。 两人边走边躲,直到离开了那片变为屠宰场的密林,虞景身上的魔气才淡了一些。 但他的情况并不太好,凛凛快速朝他身上拍了两张净化符,符箓的金光没入他的体内,身上的魔气肉眼可见地淡了不少。 但这样做依旧没有挡住两人身后不时飞来的诛魔箭。 天快亮了,就在旭日喷薄而出之际,一个巨大的机关傀儡慢慢从密林中现身。 它戴着一块夸张古怪的青铜面具,面具上镌刻着陌生的文字,身上长满了青苔和植物,厚厚的青苔之下覆盖的是铜墙铁壁般的身体。 方才便是它追的最紧,只要摆脱了它,两人就有脱身之法了。 虞景冰封了机械傀儡的行动能力,转身推开了凛凛。 “殿下,它……它的目标是我,你快走。” 诛魔箭矢不停地擦身而过,引燃了密林中更多的树木。 一片火海中,凛凛转身拉住他的手。 “不,要走一起走,你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我得带你离开这里!” 虞景悲伤地看着她:“殿下,不要管我了,你能回来找我,我已经知足了。” 凛凛摇头。 “不,你不了解我的能力……” “实话告诉你,我……我可以让时光倒……” 凛凛急火攻心,正要将自己能够读档的秘密说出来,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天而降,一脚将机械傀儡踹得后退了数步,歪倒在灌木丛中,激起了一大片烟尘和火星。 凛凛惊讶地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老纪?!你不是下山了?” 纪黎拔出剑,头也不回道:“殿下,请您速带公子离开,这个傀儡交给属下解决就好。” 如此紧张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纪黎对虞景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但凛凛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脱身办法了。 “行,老纪,我信你。” 凛凛叮嘱:“打不过就跑,命要紧,知道吗?” 纪黎哈哈大笑,“公主放心,属下晓得。” 凛凛深知多说无益,扶着快要陷入昏迷的虞景就走。 纪黎拦住了夜游神,两人的压力果然减轻了许多。 在靠近阴山边缘的时候,最后一支箭嗖地破空而来。 凛凛一把拉住虞景,将他挡在身后,双手翻转,快速结出防护法阵。 花纹繁复,闪烁着未知文字的法阵很快在空中浮现,随着凛凛双手张开的动作猛地放大。 虞景见她要硬接那箭,咬着牙将体内最后一丝妖力注入她的法阵中。 淡青色的法阵发出荧荧蓝光,虞景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搂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保护着。 凛凛吃惊地抬头:“虞景……”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诛魔剑撞上法阵,竟如泥牛入海,直接被吸收,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这才算完全脱离险境,虞景浑身是血地倒下来。 凛凛吓坏了,抱着他,拍着他的脸,“你没事吧,撑住啊,别吓我,我现在带你回家,坚持一下……” 家? 有那么一瞬间,虞景被她的声音感染,目光失神地看着她。 他从未有家,也不知何处是家。 这么多年,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逐渐成长为一个心肠冷硬的少年,他曲意逢迎,知道如何做好表面上的乖巧,知道男人喜欢他什么,也知道女人喜欢他什么,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他在这世间风雨漂泊了不知多少年,起起落落,居无定所,从未有过家。 方才的一番血腥厮杀,魔气侵蚀,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会被它们同化。 直到她来了,他的心,才彻底落了下去。 他爱她。 由爱故生怖。 不管是过去的挣扎、犹豫,还是方才见她差点死去的恐惧,都只是因为他爱她。 他模模糊糊想起过去那个天真的自己,就在长公主府内,他信誓旦旦对元夕说,他永远,不会心悦于她。 可如今,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爱上她了。 - 山色千重,人迹罕至。 不知何时起,林子里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血腥气太强烈了,凛凛觉得不舒服,便将他带出那片密林,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 远处的密林火光冲天,方才还能看到一点模糊影子的机械傀儡倒了下去。 这个纪侍卫,她还真是小瞧了他。 虞景还在昏迷着,妖化的模样来不及收回去,银发逶迤在地,混着地上的尘土,有些脏了。 凛凛心疼地捧起来,为他擦干净上面的灰尘,解开自己的发带帮他束好。 两只耷拉下来的狐耳也被她照顾到,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发间。 他的外伤不是很严重,严重的是经脉的伤,魔气入体,搅乱的他的经脉,把他的内府毁的一塌糊涂,好在他的内丹强劲,始终护着他一条命。 纪黎都已经找到了他们,文流月和天凌说不定也很快就能赶来了,如今最要紧的,便是驱散他体内残余的魔气。 她熟练地打坐,与他面对面坐着,熟练地在空中写出一纸纸符文聚气,熟练地引气入体,从他的双手穴位慢慢推入灵力。 随着灵力的慢慢推入,凛凛一阵恍惚。 进入游戏已经一年了,初时她还仅仅会一些符箓之类的技能,到现在她已经学会如何利用四周浮动的灵力了。 大概注灵真的有效,他咳嗽起来,身体抖动的很厉害,直到猛地咳出了一大口血,呼吸才渐渐平稳。 凛凛掐住他的脉搏继续输入灵力,一面用手掌轻轻拍他的后背。 虞景很快睁开了眼睛,浓密的银色睫毛下,双眸在看到她的时候有一瞬间失神。 第148章 生同寝,死同穴 “醒了?”凛凛问他,“你感觉好点了吗?” 虞景低低地回了一个字:“嗯。” 凛凛用干净的袖口为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又问:“想喝水吗?” “不想。” “肚子饿吗?” “不饿。” 凛凛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想做什么?” 虞景看了她半晌,身后的狐尾轻轻摇曳,“我想……” “我想听你说,你心悦我。” 他在刚才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把他抛弃了,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挣扎着醒来,就是想要确认她还在不在他身边,确认她还爱不爱他。 凛凛还在帮他输灵力,闻言一愣半晌,才双眼微弯,半哄着半敷衍着回答他:“好,我心悦你。” 虞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敷衍:“不够诚心,我要你重新说。” 好幼稚,怎么像个小孩? 他靠在她怀中,挺秀的鼻梁在睫毛的映衬下,被林间散落的天光勾勒出少女绮梦中的漂亮侧影。 他是真的生的很出色,即便在这种重伤时刻,他眼中的神光也如春水一般动人。 “那你听好了,” 凛凛正色,目光落在他脸上,认真道:“虞景,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心悦你,姬千凛喜欢虞景。” 凛凛问:“行了吧?” 少年这才笑起来,脸上浮现出狐狸般无赖的表情。 凛凛问:“说吧,你还想要什么?今日都满足你。” “我还想……” 少年尝到甜头,试探着,想要提更过分的要求。 他犹豫着不说,凛凛接过来,“想什么?” “还想要你……吻我。” 他仰起脖颈,洁白纤长的睫毛柔顺地贴伏在脸颊上,艳色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儿淡粉色的舌尖——一个虔诚的索吻姿势。 凛凛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触碰了,又辗转流连了两下。 他的唇很凉,但很软,她挂念他的伤势,不敢与他过多纠缠。 少年发表不满,“还是不够。” 他说:“我要你好好吻我。” 他闭着眼睛,脸上浮现的尽是羞涩,浅浅的红一路顺着锁骨爬上脸颊,头顶的狐耳也随之轻轻一颤,勾着她的目光不住地落在他脸上。 心下燥热一片,动情的少女很快就难以把持自己,扯过他的衣领,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唇舌紧密相贴,鼻息纠缠不已,少年的轻喘很好听,凛凛不敢看他泛着欲的双眼,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一场追逐游戏中。 “用力点。” 他不满她的温柔对待,含糊低声:“让我疼。” 少年身后的狐尾也缠了上来,卷住了凛凛的脚踝和小腿。 凛凛无意识蜷了蜷藏在鞋子中脚趾,忍住这种让她瞬间失神的痒意。 她牙齿用力,咬住了他的唇。 他尝到痛的滋味,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热烈地探索着她。 凛凛睁开眼睛,看着睫毛不停颤抖的少年,看见他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她用力攥紧了他的衣领,吮着他血的滋味。 像疯长的藤蔓般,缠绕在她心中的,不仅是肉体上的情欲,还有深埋在她骨子里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缠绵的吻不知持续了多久才终于结束,两人双唇分开,一丝银线带出。 少年情侣额头相抵,久久不能回神。 - 等待纪黎回来的时间有点漫长,凛凛还是决定自己把虞景扶回去。 她怕他坚持不下去。 一年未见的时光里,他好像又长高了。 身上的肌肉即便隔着衣裳,她也能感觉得到。 她已经背不动他了,只能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 这里荆棘丛生,怪石嵯峨,路并不好走,好在,天已经晴了,天色也很亮了。 头顶上有鸟雀拍打着翅膀飞过的声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来,秋高气爽,天蓝的像一块丝绸。 是个秋游好天气。 “殿下。”虞景突然唤她。 凛凛转头,见虞景仍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他靠在她的肩膀上,脸部的肌肤与她的脖颈紧紧相贴。 “怎么了?”她问。 少年睫毛一闪,很小心翼翼又极为不确定的询问。 他问:“你会照顾我吗?” 凛凛回答:“会。” 隔了许久,少年睫毛又是一颤,问: “那——我想要你搬过来,搬到我的住处……照顾我,可以吗?” 凛凛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他也沉默。 就在凛凛以为他会说什么奇怪的理由时,谁知他却道:“我怕。” 凛凛:“……” 凛凛又是一阵沉默,两人不动声色地往前挪步,终于,她忍不住问:“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怕黑吗?” 少年理所当然点头:“嗯。” 他抬起睫毛,目光柔软又依赖地看着凛凛,让凛凛忍不住想起大街上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不仅怕黑,还怕你不要我,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凛凛:“……” 虞景,你确定你不是在撒娇吗?” “不会的。”凛凛说,“我会陪着你。” 虞景的体力已经快到极致,他一直都在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他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 许久后,他才虚弱地睁开眼睛:“你……会陪我多久?” 凛凛下意识看了一眼好感度,好嘛,不要命了,已经80了。 照这个涨法,她似乎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可是,此时的她,竟然对虞景产生了强烈的不舍。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很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了这个名为情爱的泥沼,她知道,她喜欢他,很喜欢。 不仅喜欢与他亲吻,还喜欢他亲吻自己时,那种小心珍爱,视她如生命中的唯一的感情。 可是,她也不知道她还能陪他多久。 她始终都有牵挂的人,所以,在哪里都不会绝望,那么虞景呢? 没有她,他会不会…… “永远。”她说。 永远。 既然说了永远,那就不要违背誓言了。 “好。” 虞景紧紧抱住怀里的少女,脑袋枕在她的颈窝中,嗅着她身上独有的,让他信任又依赖的香气。 强撑了许久的意识在慢慢溃散,体内的魔气也开始逃离。 少女的承诺如同救命的良药,让他放松了身体,在一片柔和的光辉中慢慢坠落。 就这么坠落下去吧。 不要松开他的手。 生同寝,死同穴。 再也……不想放手了。 第149章 叫他哥哥 秋雨连绵,声散败荷丛,山际愁云,翠峰冷漠,到处都湿漉漉的。 一只胖鹧鸪不顾雨水,不停地往窗棱上飞,去啄那里散落的麦谷。 虞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头还有点痛,但神智已渐渐恢复清明。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青色帐子,鼻端萦绕的是苦涩的药香,有淡淡的水雾在房间里沸腾。 房间的门半敞着,屋外,天凌的脊背露出一点,他正在廊下熬药,咕咚咕咚的沸腾声像把时光拉长了。 过了会儿,天凌堵上小火炉,低声喊:“千凛姐姐,药熬好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女快步向他走去,天蓝色的裙摆在满院金黄色的银杏叶中,像是骤然出现的晴空。 她端起药罐,用布包着两边的耳朵,熟练地把熬好的药汁倒在碗中。 “行了,晾凉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传来,有些低,又动听悦耳。 她吩咐天凌,“你去厨房看着,别让那粥扑了,等锅开了,转小火慢慢熬着就行。” “好嘞千凛姐姐。”天凌应下后就跑去了厨房看火。 凛凛端着药碗走进房间,察觉到窗棱上的动静,立刻看了过去。 “你这小东西,都吃的这样胖了,还成日惦记着我这灵谷。” 她把药碗放在桌面上,转头去看她晾晒的灵谷,不看还好,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吃就吃,怎么还糟蹋粮食呢!” 胖鹧鸪被她骂,飞快地又啄了几粒灵谷飞走了。 少女就站在那,一边嘀咕一边用手收拾那些被糟蹋的灵谷,拢成一堆,装进袋子里。 虞景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她穿的也多了些,从前他能从她的背影看见那裙衫勾勒出的纤细腰肢,揉在怀里的时候,像掬着一捧月光。 如今她在外面罩了一个小薄袄,小袄的领子上缀了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发更黑,肤色更白,唇色也更潋滟。 这一觉他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再见她时,她比从前更加漂亮了。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注视她的目光,凛凛忽然转过头来。 床上的少年正看着她。 病弱中的虞景并没有因魔气的折磨而陷入枯槁,他的容色依旧逼人,苍白的下颌更尖,唇色更红,颇有些楚楚可怜的风致。 特别是眼神直勾勾瞧着凛凛的时候,凛凛竟然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已经被她发现,虞景来不及再装睡,只好装作刚醒。 少年眼睛里像蒙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柔弱不堪。 她端着药走过来,坐在他床边。 “师父说你今日就会醒来,果然……” 放下药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触手温润,体温正常。 “几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但不难听。 凛凛见他动身想起,便扶着他坐起来,答:“七日了。” 那么久吗? 他眼神闪烁,低低咳嗽几声,没说什么。 凛凛笑了笑,端过药碗慢慢搅动着,“虽然不知那晚你在林子里遇见了谁,但你不必担心,一切有师父在,师父会处理好,你只要好好养身体便可。” 虞景点头,如果有事,他是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养伤的。 他那日没有告诉凛凛他遇见了谁,但她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出来。 凛凛见他情绪低落,以为是昏迷前那些事刺激到了他,有意逗他开心,便道:“那日山火,烧开了一个千年灵洞,你猜洞里有什么?” 虞景看着她:“什么?” 凛凛一本正经道:“有上百年前属于仙人的法器、修炼秘笈、壁画还有许多灵谷灵果的种子。” 她说着,就将桌上的小荷包拿过来,打开,“你看,这是灵谷。” 虞景的视线落在那荷包里,见那颗粒分明的稻谷比他平日见过的那些没什么区别,但有一层淡淡的青光笼罩其中。 “师父说是曾经那些修行之人所吃的食物,他们吃了这个就羽化成仙了。” 话音刚落,窗棱上又响起扑扇之声,凛凛努了努嘴,道:“喏,那胖鹧鸪,又来了,整天在你窗台上叫唤,你猜它在叫什么?” 虞景的心神被她牵着走,也的确没注意过那鹧鸪是怎么个叫声,便道:“不知道……” 凛凛看着他俏皮地笑,脸颊上浮现浅浅的梨涡,“听好了,它是这样叫的——睡不得也哥哥,睡不得也哥哥。” 虞景:“……” 他还没笑,她自己倒是笑的快要直不起腰来。 虞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起了逗弄的心思,轻声道:“算起来,我还长你两岁,你真想叫我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眨了眨眼睛:“我若是叫你哥哥,你敢答应吗?” 虞景没有应声,也没有当真,他才不信她会叫他哥哥。 凛凛把药碗递给他,还温热着,现在就可以喝了。 虞景看着药碗,又看看自己身上干净的亵衣。 他昏迷了七日,她在他身边照顾他,那么,这衣裳…… 天凌的身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好像去抱柴火去了。 好吧,换衣服这件事应当是天凌做的,那么,喝药呢? 他昏迷这些时日,虽然没办法醒来,也没办法动弹,却也不是没有感觉。 好像先前这些苦药,便是她亲自喂给他的。 他当时牙关紧咬,药根本就喂不进去,是有人用舌尖撬开了他的防线,将药汁一点一点哺进去的,再帮他一口一口吞咽下去的。 吞咽时,他也缠着她,想要汲取她舌尖上的那一丝丝甜意。 一碗药喂到最后,总能变成一个绵长的吻。 他正在思索,只觉耳畔忽然吹来一道温热的风—— “哥哥……” 听见她柔声低唤,眼前刹那间像是雪里花开春光明媚,少年的耳尖一下子红了。 明明是虚伪的作假的逗弄他声音,不知为何却猛地拨动他的心弦,害他放在被子里的手猛地攥紧。 他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碗,对上少女调皮的双眼,他立刻回神,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药,嗓音掩饰不住的嘶哑。 “我饿了。” 捉弄虞景成功的凛凛当场乐不可支,她看着他的耳廓慢慢变的血红,笑眯眯地道:“哦,好,我去给你端吃的过来。” 少女起身离开。 虞景用目光描绘着她的背影,眼中自然流露出某种缱绻交加的情感。 梦里就像那晚——他们做了比亲吻更亲密的事。 第150章 梦寐以求 就在那薄薄的月光下,她允许他靠近她身体上其他领地。 山丘一般的起伏,就在他的唇下和掌心,她脸上露出惹人疼爱的表情,又红又娇弱,他在那一瞬间眼睛都红了。 他克制着,强忍着,哄着,小心着,不去用力摧残那两朵可怜的小花。 但他又管不住心中的野兽出笼,他变态般的,想要让它……,只在他面前盛放。 管她是人还是神,让她身上沾染上他的味道,陷入他给予的极乐中,看她失控,诱她沉沦,让她永远都离不开她,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全部。 凛凛出去后,虞景闭上眼睛缓了好久,才把某些躁动情绪压下去。 再睁开眼睛时,那双桃花眼好像也被打湿了,凄艳艳的,像落红满地。 招手,唤来那窗外等候的鹧鸪。 那鹧鸪停在他的手指上,虞景摸了摸它头上的羽毛。 片刻后,鹧鸪飞走,扑棱翅膀在天空中失去了踪迹。 - 天凌刚刚得知虞景醒来的消息,几乎是跑着进了屋子里,像个孩子一样一脑袋扎进了他怀里。 “主子,你吓死我了……” 差点就要不能跟狐族那帮家伙交差了。 “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大祭司还不得把我吃了。” 他喊的凄厉,仿佛有眼泪掉下来。 事实上天凌也真的害怕,在他心里,虞景就是救命恩人以及再造恩师一般的存在。 他所有的本领都是跟虞景学的,他被妖丹的妖力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时候,是虞景救了他,并教他如何操控妖力。 他去过狐族,知道在狐族虞景的地位超然,若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狐族的长老还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他们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新的统治者。 凛凛端着粥进来,笑天凌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虞景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道:“他才十五岁,哭就哭吧,只到了明年就不许哭了。” 用过饭后,凛凛便去了鹤知夜那,吩咐天凌照看好虞景,天凌便把那日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虞景。 “燕公子没事了,正在养伤。只是那场山火烧了三日三夜,把林子里所有的秘密都烧没了。 学宫里都在传付承恩的新夫人和他的弟子在林子里偷情,不巧死于非命,那两具烧焦的尸体还是付承恩亲手扒出来的呢! 长老会那边在查到底是谁把守护傀儡唤醒的,却始终没有线索。” 天凌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靠近虞景,“对了主子,那日晚上我亲眼看见付承恩进了林子。” 虞景闻言若有所思。 - 傍晚的时候,外面雨势也变大了,天凌把煎药用的小炉子放进了室内,驱散了阴冷的气息。 鹤知夜收回了搭在虞景手腕上的手指,关切道:“除了经脉阻塞,还有什么不适?” 躺在床上的虞景摇头,“没有了,多谢师父。” 鹤知夜点点头,“这个没关系,我已将疏通之法教给你师姐,这两日,便叫你师姐帮你疗伤吧。” 凛凛在一旁点头,“知道了师父。” 虞景听了,正要起身跪谢鹤知夜,鹤知夜按住他的肩头,道:“不必起身,静养。” 他这才又躺下,只听鹤知夜又道:“此地乃一处洞天,离不周山不远,为师要秘密前往陵城一趟,还要再去一趟幽都,这些时日,你便在此处疗养,你师姐会照顾你,学宫暂时就不要去了。” 虞景听到“幽都”二字,神情微微一愣。 幽都是夏国的都城,也是夏侯桀所在之地。 就在他走神这片刻,身边的少女又好似同鹤知夜说了什么。 虞景想起那晚夏侯桀威胁他之事,终是忍不住将那晚情形娓娓道来。 鹤知夜听罢,沉吟半晌:“你放心,师父既然敢收你为徒,就笃定你的身份不会连累到师父师父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要求证于你。” 虞景毕恭毕敬坐起:“师父请问。” 鹤知夜问:“傀儡丝是何人传你?” 虞景想了想,道:“无人相传,弟子生来就有,大约七八岁之时初现端倪,但弟子愚钝,三年前才熟练掌握。” 鹤知夜闻言,脸色颇为古怪。 虞景见他面露疑惑,便缓缓张开五指。 少年的手掌纤薄有力,苍白的指腹上隐有灵力凝成的银丝闪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凛凛伸手,去触碰那银丝,只觉触手如无物,却又不知虞景是如何用它来杀人的。 她好奇:“你这个不像是法器,更像是天生就赋予的能力。” 虞景闻言,眼神闪烁了两下后,垂下眸子。 鹤知夜看在眼里,诧异在心里。 没错,这傀儡丝的确是微生尘的独门秘技,只是,时隔数年再见,他竟有一些恍惚。 依稀记得当年,他尚未成名,被一影妖率众困于墓地之中不得脱身,微生尘路过救下了他,便是利用这丝线操纵恶鬼吞食了影妖。 得知微生尘便是名满天下的“琢光君”后,鹤知夜更是钦佩不已。 后来,他更与微生尘同行过数日,两人日日抵足而眠,击筑而歌,一路斩妖除魔,交流术法心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但微生尘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两人自桃源镇一别后竟再也未见过。 如今已是一晃十多年过去。 “那,你娘去世之时,可曾给你留下过只言片语?”鹤知夜又问。 “没有。” 虞景思索半晌才又道,“不过我娘倒是经常给我唱一首曲子。” “曲子?”鹤知夜双眸微亮,“可还记得那词的内容?” 虞景点头:“记得。” 他掀被起身,披上了外衫,来到书桌前。 凛凛连忙拿纸,帮他磨墨。 虞景提笔蘸墨,顿了顿,一改往日的草书风格,写下的字婉丽高古,若簪花之洛神于曦光中穿行。 随着少年苍白手腕的舞动,一阕词渐渐在纸上浮现: 雨淡云愁花满地。夜如水,寒声碎,水晶帘卷玉阶空,银汉迢迢人难渡。忧思不解,相思难寄,婵娟共千里。 看到这字的第一眼,鹤知夜心头便是一震。 凛凛回想起,这词似乎就是虞景卡面上那阕,她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还曾听他唱过。 少年面色沉静如水,继续挥毫,写下了下一阕。 多少离愁多少恨。云渺渺,水茫茫,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杏雨梨云,春山如笑,思君君可闻? 鹤知夜望着那有些熟悉的字迹,忽然想起那夜,微生尘醉酒后,曾以灵流在夜空中凝结字迹,便是这上一阕词。 第151章 微生尘往事 鹤知夜什么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凛凛去送他,回来的时候身形一转,直接去了侧院,院子里,纪黎正在等候。 “殿下,怎么样了?”他迎上来问。 “师父心中已经笃定虞景是微生前辈的血脉了,他此去夏国,便是要求证这件事。”凛凛道,“只要能得到微生家族的支持,有他们在夏国做内应,不怕攻不破夏侯桀的防线。” 夏侯桀于那晚离开后便开始整顿军马对大周开战。 纪黎早在前些时日回来就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尽数告知于凛凛。 他言明自己在成为天子近卫前曾经侍奉过微生尘,是微生家的暗卫首领。 凛凛知道后便开始托燕洵的朋友钱多多收集情报。 自万年前玄玉帝尊将上仙界从九天打落至人界后,三界格局就发生了变化。 修真界逐渐式微,世上再无羽化飞升之仙人,人界由人间帝王执掌,妖魔界因借着残余的灵力修炼,渐渐成了气候,其中势力最强大的乃是狐族。 狐族原居于长白,是数万年前长白玄狐之后代,势力壮大后才迁往青丘,狐族与世无争,但也深受其他妖魔族侵犯之困扰。 妖魔族虽然强大,却是一盘散沙。 妖魔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任意一方强大的妖皆可招揽势力,占山为王。 这些妖王在妖界挑起战火也就罢了,因抢地盘渐渐地又把主意打到了人界头上。 适逢人界统治混乱,大周国土分裂,人界帝王尚且自顾不暇,无人理会这些作乱的妖魔。 眼见生灵涂炭,无数百姓葬身妖腹,捉妖人横空出世,斩妖诛邪,除魔卫道。 而这些捉妖人则以不周山白鹤书院与民间捉妖世家微生家为首。 微生家在夏国经营数百年,家族庞大,势力盘根错节,微生尘继任家主后,更是将除魔卫道当做毕生己任,严令微生家所有人遵从。 十余年来,微生家培养了大量捉妖人,并广开医馆,建善人堂,治病救人,斩妖除魔,甚至分文不取,在人界贤名远播。 百姓拥戴他,捉妖人敬重他,连各国君王都对他极为礼遇,称琢光君。 夏侯桀此人野心勃勃,他即位后,欲扩大疆域,摆脱大周钳制,便将主意打到了妖界。 他听闻微生尘天纵奇才,欲招揽他为国师,许以高官厚禄及崇高地位。 微生尘拒绝了夏侯桀的邀请,反而与青丘前任国主楚宣交好,甚至帮助和建议楚宣一统妖界,将青丘与妖界治理的蒸蒸日上。 此举落在夏侯桀眼中,无异于挑衅王权,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将微生尘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暗地里鼓动和收买捉妖人与微生尘对立,甚至连番设局毁微生家的名声,害死了许多微生家族的子弟。 微生家虽然被砍掉许多分支,但毕竟势力庞大,又逢周帝对夏国宣战,三方势力胶着,微生家也算安然无恙,但名声已是一落千丈。 直到夏侯桀接触到一股神秘势力,布局三年,不惜以一城百姓性命相要挟,才一举将微生世家连根拔起,将微生尘围剿至死。 微生尘,一代捉妖大能,终于陨落。 青丘国主楚宣听到好友噩耗,怒不可遏,率领狐族士兵大举进攻夏国,夏侯桀继而联手其他妖王攻打青丘,一年后,青丘国主楚宣殉国,风景如画的青丘化为焦土。 这些消息,全都是钱多多前几日送来的,纪黎知道的东西,正好补充了这些缺漏。 纪黎最后道,微生尘精通卜卦,能通神灵,达鬼神,在此之前便已得知微生家族难逃覆灭之厄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早早将族人遣散,隐于山林,散于四海,化作普通百姓。 微生尘一生不曾有妻室,唯一引为知音的女子唯有秦淮河畔的戏子苏皎皎一人,可是,苏皎皎在微生尘死去一年内并未有身孕,随后被夏侯桀掳掠至夏宫中,一年后生下虞景。 此时,纪黎透露了另一个秘密。 微生尘本不是凡人,而是夜罗刹,他身上流着夜罗刹一半的血液,精通傀儡术,善于操纵傀儡。 罗刹族是一个在历史上昙花一现的种族。 他们乃天生的邪物,起源于数万年之前,后来又在历史长河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相传他们游离于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三万年前的那位凰族帝君便是他们的先祖,但也只是传说。 他们的血液可容万物之力,无论是妖力还是魔气,都能将这些力量转换为自身所用。 虽然纪黎也不知苏皎皎为何用了两年才把虞景生下来,但出现在虞景身上的傀儡丝不会有假,他身上一定流着罗刹之血。 所以,当年即便是夏侯桀怀疑虞景并非他的孩子,也拿不出有力证据。 凛凛原本就对虞景的身份存疑,又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便有了今日鹤知夜向虞景求证这一幕。 纪黎听罢,一颗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那就好,主人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主人的血脉流落在外面,再被夏侯桀利用。” 凛凛笑了笑,“夏侯桀对他不好,他也不会甘心被他利用的。” 说着,她手腕一翻,手中出现厚厚一沓编订成册的书稿。 “你今日出去,就把这个消息在各地散布出去,特别是夏国。同时,再将这些书稿,交由江湖说书人,青楼妓馆,让他们大肆传播,所需银钱,势力,皆从我公主府中调取。” 她说着又递过去一枚黑沉沉的令牌。 令牌图腾繁复,最中央用仓颉古文刻着“姬”字。 “这枚是公主令,你拿去见我姑姑,与她说明缘由,她都懂,会帮你安排人手,我师兄元夕也在玉京,他可助你一臂之力。” 纪黎双手接过公主令和那一沓书稿。 他将公主令郑重地揣进怀中,拿起那书稿仔细翻阅,越看嘴巴张的越大。 “这……这是您写的?” 文稿中列举了大量微生家族守护人界安危,斩妖除魔的事迹,写了琢光君与青丘国主楚宣的友谊与美好愿景,以及微生尘为了夏国百姓自愿赴死的壮举。 还写了不少琢光君是如何与虞景的娘亲苏皎皎相识、相知并相恋的,又讲述了微生尘死后,夏侯桀是如何强抢苏皎皎入宫,甚至故意折辱他们母子。 纪黎越看越佩服,几十张书稿翻下来,他只觉得整个故事写的热血澎湃,荡气回肠,其中不乏家国大义,又不乏凄美爱情,有悲有喜,有笑有泪,读之令人心惊,掩卷又可回味良久。 凛凛清了清嗓子,道:“嗯,可有不对?” 第152章 又纯又欲又有毒 这可是她掉了好多头发,熬了好几个夜晚才整理出来的。 “没有没有,公主殿下写的十分好,把老纪都快看哭了。” 纪黎说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问,“公主殿下您这样做,是打算将公子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吗?” 年轻的公主沉默片刻。 此时,缠绵的秋雨终于停了,天光难得明朗起来,有了放晴的迹象。 “琢光君在百姓中素有贤名,他一生都在为民除害,为何要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玷污他?特别是当年那些落井下石的捉妖人,我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你将这些东西拿回去,重金请笔力好之人将这些事迹扩写出来,编成话本,在人间流传,越火爆越好。” 凛凛说着,双手开启此处洞天的结界,送纪黎出去。 “我前日已经去信给父皇,要父皇为微生尘正名,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虞景是微生尘的血脉,是如今的青丘国主,与他夏侯桀没有半分干系。” 纪黎点头,消失在环形金光之中。 纪黎离开后,凛凛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抬头看天,看到雨过天晴,丝丝缕缕的天光如同普渡众生的佛光一样从乌云的缝隙中慢慢透出。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杂着秋日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金色和红色的叶片落了满地,微风迎面扑来,带着爽朗的凉意。 远处的山峰被缭绕的雾气笼罩,头顶乌云渐渐散去,炽烈的阳光如熔岩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美的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会变成一场梦吗? 想到这里,凛凛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是一场梦,就让我晚点醒来吧。” 说完这句话,凛凛转身,打算回到虞景的院子里,谁知刚走了几步,便发觉几步开外站的有人。 她抬眸看去,对上了一双妩媚又清亮的桃花眼。 少年披散着长发,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他身后是水墨般漾开的巍峨高山,眼中却似有灯火通明的悠长街巷。 笑意不自觉地升起,凛凛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少年眨动着黑眸,道:“我看殿下出来的挺久了,便来找了。” 凛凛上前牵住他的手,“刚下过雨,有湿气,我陪你走一圈,咱们就回去吧。” 虞景弯眸:“好。” 两人并肩行走,凛凛察觉出虞景的手指有点凉,便下意识地将他的手指包在自己的手心里。 虞景察觉到,心中微暖,便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凛凛答:“不太饿。” 主要是天凌做饭太难吃了,像喂猪,她深受其害。 “不饿就不吃了吗?” 虞景想了想,问:“殿下吃打卤面吗?我给你做。” 想起热气腾腾又香浓爽滑的打卤面,凛凛刚想说好,又想起虞景如今还是个病号,便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吧,你伤还未好透,怎么能再下厨……” “我知道天凌做饭难吃。” 他沉默了一下,“殿下若是不放心我,不如跟我一起去厨房,我想和殿下多待一会儿。” “也行。” 两人默契般的,不问方才之事,只是携手,朝他所居住的院子走去。 晚上,虞景果然做了一锅香浓的卤,天凌和了面,煮了面条,一大勺木耳鸡蛋肉沫卤浇上去,每个人都吃了一大碗。 三人吃饱了,浑身暖洋洋的,天凌毕竟还是个孩子,早早就开始打瞌睡,虞景便打发他去睡觉。 凛凛照顾虞景喝了药,便坐在耳室里忙活,她上次找的鲛人泪到了,她打算配好药膏明日开始给虞景用。 正好,师父教了她一套洗经伐髓的功法,她还要给虞景试试。 这一处洞天很是隐蔽,四季同外界一般无二,他们不知还要在这里多久,她便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身上的疤痕都给去除。 山间的秋夜很凉,忙到深夜时,凛凛终于把药膏配好,此时,她也有了困意。 回到室内的时候,她看见虞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她。 少年的黑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之色。 这段日子,为了方便照顾虞景,她都是在旁边耳室过夜的。 凛凛走到他面前帮他掖好被角,轻声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有点冷。”虞景回答。 “冷吗?”她反问。 如今已是深秋了,白日里又下过了一场秋雨,好像的确有些冷。 凛凛写了两张炙火符贴在他的床头和床尾,问他:“这下不冷了吧?” “还是冷。”虞景道。 “发烧了吗?”凛凛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有啊……” 昏暗的灯光下,凛凛看不到少年隐忍的眼神和咬出牙印的唇。 她又往下摸了摸,发觉他的手是冰凉的,胸膛也有点凉。 随着她的触摸,少年难耐的轻哼从嗓子里溢出:“嗯……” 这声轻哼落在凛凛耳中,炸的她有些懵懵的。 紧接着她就听见少年说:“殿下,你的手好暖。” 还未等凛凛点头,少年已经探出了光裸白皙的手臂。 他在床上直起身,锦被的一角从他腰间滑落,凛凛看见少年腰线流畅,劲瘦的身躯暗含着某种侵略性的力量。 黑发散落满身,他身上穿着单薄柔滑的寝衣,抬手时,另一边便从肩膀滑落。 微冷的空气中,少年肩膀的皮肤起了细细的小疙瘩,却仍是白到发光。 此刻的他像一朵盛开在月光下的纯白罂粟,层层花瓣舒展,又纯,又欲。 又有毒。 他爬到凛凛身边,抓住凛凛的手腕,拉得她不由得朝他倾身,与他鼻尖相对。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少年漂亮的喉结,精致的锁骨和漂亮的胸肌,以及,延伸到黑暗之中的马甲线…… 虞景眯起好看的眼睛,那条手臂也像藤蔓一样缠上了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妖精似的少年勾进了被窝里。 少年把她圈在怀里,从后面吻她的耳垂,带着些许引诱的鼻音说:“我想……抱着你睡,可以吗,殿下?” 第153章 夜色沉沦 躺进他怀中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就被少年从身后紧紧搂住。 他抱她抱的很紧,像在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凛凛忍不住想起那次,他们唯一一次最亲密的行为,就是放任他对自己攻城掠地,害得她养了好几天才好。 那时的情动,时常让她羞涩的不敢回味第二遍。 身后传来少年均匀的呼吸声,凛凛原本狂跳的心也渐渐沉寂下来。 凛凛转过头去看他,见他额前黑发细软又柔顺,睫毛老老实实地贴在脸颊上,五官秀丽,莫名乖巧。 好像睡着了。 她原本还忐忑着,以为他会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可没想到,他只是将她紧紧地嵌在自己怀中,连手也老实本分地搭在她的腰上,什么都没有做。 她正看着他出神,冷不防少年唇角一弯,呼吸如雾一般轻柔。 “殿下别怕,景什么都不会对殿下做的。” 凛凛不信,强打起精神,准备等他睡了自己再溜出去。 可是她太困了,坚持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安静地躺在她身后的少年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他支起手肘,几乎是贪恋般看着怀里的少女。 她柔若无骨地睡在他怀里,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他离她很近,近到能看到她薄薄的眼皮上细细青青的血管。 他今日什么都听到了。 他听见她如何布置,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听到了那个陌生的男人微生尘的故事,还听到了她要让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那个备受欺凌的敌国质子,再也不会有人以权压他用他取乐,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他。 他杀夏侯桀再也不怕背上弑父的名声,他有一个光风霁月、品性高洁的父亲,虽然他从未见过他。 他再也不是夏侯景,而是微生景。 又或者,只是她的虞景。 “殿下,谢谢你。”虞景轻声说。 虽然他现在看不到她的脸,但也不妨碍他在她的后颈印上一个虔诚至极的亲吻。 “在爱上你的那一刻,我便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了你。” 他慢慢吻着少女的脖颈,动作轻柔的像亲吻一座神像。 “我不知你来处,亦不知你归处,你想必也不会告诉我,我总觉得,有一日,你会离我而去……” 虞景说到这里,便垂落了眼睫。 他想过对她搜魂,可是他害怕,怕她难受怕她疼,更怕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梦破碎。 从小他就能感受到这世界的不同之处。 她每一次重生复活,逆转时光,他都能感受得到。 她不属于这里。 他想留下她,却不知该如何做。 “但我所走的每一步,都必将要与你在一起。” 他不知该如何留下她,却也知道,性,最能拉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能留下她,便是色诱又如何? 狐族有契约之说,他如今已是狐族,便也可以在她身体里留下最深刻的烙印。 人族喜欢豢养宠物,特别是狐妖。 狐妖生的漂亮,会玩的花样又多,他也不差。 他天生会讨好人,他甚至比普通的狐妖更加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 只要结契,只要他们做成夫妻,从今以后,他愿意被她驱使,被她奴役,愿意成为她的禁脔。 他是九尾狐,身强体健,不怕折腾,她想怎么玩都行。 “殿下,从今以后,景,是你的。” 虞景澎湃的心潮终于平静了不少,他深深凝视地睡着的少女。 她侧躺在他身边,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身体的线条如山峦,美妙逶迤,青涩诱人。 他的眼神逐渐变的火热,变的贪婪,手也下意识地开始抚摸她的腰肢。 她的皮肤柔软温暖,指尖像舞者一样,在她肌肤上舞蹈。 他轻轻地嗅着她发间传来的药香,慢慢吻着她的长发,手指拂过少女圆润小巧的肚脐,慢慢向上滑动,钻进小衣中。 她好香,好软。 奇异的触感传来,刚刚睡着的凛凛感受到了,她蹙眉,难耐地哼哼了两声。 虞景几乎是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住呼吸看着她。 他甚至已经快速在脑海中想好了一套说辞来应付她的诘问…… 谁知少女转过头,眼皮睁开一条浅浅的缝隙,含含糊糊地警告他:“睡觉,别闹……” 虞景不敢动了,手指仍停留在那里。 他躺倒在枕头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什么家国大业,血海深仇,在此刻都不重要了,他满脑子都是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把她真正的留下来…… 昏睡中的凛凛觉得好热。 两个人躺在一起也确实有点热,更何况此刻的虞景像个火炉。 凛凛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习惯穿的很少,更不要说她现在还穿着内衫,里外两三层,不过一会儿,她就被热的鼻尖沁出了汗。 “怎么那么热……” 她迷迷糊糊嘀咕着,忽然坐起来。 她开始动手脱衣服,就在虞景面前。 内衫脱掉,光裸的肩头露出,只剩下一件天青色的肚兜。 少年的目光如觅食的鹰,喉结缓缓滑动了一下。 少女漂亮的肩胛骨在背后舒展,雪白的脊背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目光向下,那一捧浅浅的腰窝像盛着罪恶的酒,想要溺死他。 她闭着眼睛还在继续,不过片刻,她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布料。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又钻进了被窝里,这才舒服地喟叹出声。 凛凛在冬日有裸睡的习惯。 北方室内大都有暖气,起初都是温暖如春,烧到后来,燥热不堪,她总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浑身上下都脱干净。 老爸经常不在家,她再把门反锁,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或偷窥。 这一日,她也的确是累了,虞景的苏醒让她放松了心弦,他的身世大白令她如释重负,再加上方才配的药膏里,有鲛人泪,可以产生轻微致幻作用。 此刻的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躺在了家中的卧室,冬日的暖气熏的她汗流浃背,她非得把这些衣服都脱光了不可。 她是舒服了,可是虞景却如在烈火中煎熬。 此刻的他就如饥饿了许久的乞儿,终于等来了天降佳肴,还是他心心念念的,想都不敢的。 少女的身体姣好,肌肤如花般绽放,就在他面前,叫正值血气方刚的他如何忍得住? 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 就落在少年挺直的鼻尖上,瞬间化成了水液。 属于九尾狐的妖力一缕缕散发出来,少年黑发一寸寸变得雪白,窸窸窣窣中,柔软的狐耳从发间钻了出来。 狐尾不听使唤,悄悄缠上了少女的脚踝和小腿。 少年紫红色的妖瞳不停地闪烁,他几乎是贪婪般地看着她,下意识舔了舔犬牙的牙尖。 欲念陡然升起。 他压制不住。 第154章 见不得光的卑劣心思 如流水潺潺的吻落下,在她的额头、眉心、眼皮、鼻尖,最后来到唇畔。 他轻轻地触碰,由轻吻改为含着她的唇吮吸,他闭上眼睛,沉浸在某种酸涩不已的情绪中——他不愿在她不清醒的时刻与她结契。 少女蹙眉,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却始终没办法睁开沉重的眼皮。 因为素色帐子中充斥着甜腻的香气,这是真正的,属于狐族的,求偶的气味儿。 她在睡梦中也被少年蛮横的吻吻到失神,逐渐沉溺下去,推拒的动作改为了抓紧他。 少年勾起唇角。 他好喜欢她因为被吻的缺氧,不得不抓紧他的姿态,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少年的银发如月光一样,淌过她身体的每一处。 他抱着她,嗓音低哑轻唤,“殿下。” 沉睡的少女不会给他回应,她的唇被吮的通红,紧闭的睫毛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仿佛不会醒来。 “我爱你……” 他说,“很爱,很爱你。” 心跳乱了,呼吸也乱了。 理智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秋风在房顶上呜咽,木制的窗棱被风吹的咯吱作响,少年闭着眼睛,完成了一个男人从痛苦到欢愉的蜕变。 看见光从头顶上洒落的时刻,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神情无比虔诚地吻住了她的指尖,低唤出声:“殿下……” -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屋外的秋风仍在肆虐狂舞,熟睡中的凛凛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仅一无所知,还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水中的火焰包围。 她明明飘在水里,滚烫的火焰却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停地舔舐着她的皮肤,在她身体上游曳。 它点燃了她的情欲,让她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她闭着眼,咬着唇,呼吸逐渐失去了节奏,感受着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极致欢愉与难耐。 终于,在从水面浮出的那一瞬间,她被惊醒,发觉自己仍背朝着虞景,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 凛凛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气息不稳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 虞景仍然睡着,衣衫完好,手臂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腰腹之上,双腿笔直,没有半分逾越行为。 这一夜确实是她的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光已经大亮,院子里传来天凌打着哈欠劈柴的声音,鸟儿在枝头跳跃歌唱,屋后的水车吱呀呀转动,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起了昨晚,太困了,又太热,她明明记得她把衣服脱光了呀。 不管了,反正现在裙子好好地穿在身上。 她迅速拿起一旁的外衣披上,几乎是狼狈地,连滚带爬地穿好衣裳下床,脚步匆忙地往她所居住的耳室跑去。 躺在床上装睡的少年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少女的身影转入耳室,过会儿就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很快,她拿着一个铜盆出去打了盆水,又端着回来在屋里洗着什么。 她一边洗一边自言自语,似在懊恼。 虞景动了动,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到眼前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与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 - 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凛凛的脸依旧是红的,她坐在饭桌前,回想昨晚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天凌将一盆水煮南瓜“咣“地放在桌子上,疑惑地看着凛凛,“千凛姐姐,你的脸好红啊!” 凛凛没有回答,问:“你这是什么?” “水煮南瓜!” 天凌颇为骄傲地说,“上次我做水煮萝卜的时候,我看姐姐你一直吃南瓜,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南瓜啊,你看,我今日煮了一大盆呢!” 凛凛嘴角抽了抽。 她看看天凌,又看了看这盆几乎能当镜子照的水煮南瓜,顿时没了胃口。 她恨南瓜。 “就吃这个?” 天凌点头,“我觉得挺好吃的。” 凛凛无语。 “你平日里同你主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吃饭的?” “在狐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席,有时也去星冉家吃,其他时候都是……” 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都是主子做给我吃。” 凛凛头疼地回到厨房,拿出昨日里文流月送来的山猪肉。 她实在吃不下那些水煮南瓜,水煮白菜,水煮萝卜了,之前是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逼着自己吃,结果发现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再这么吃下去,她就要吃人了。 猪肉是平日出任务的时候,山下的村民送来的,为了便于保存,她将山猪肉都用花椒和盐细细腌过又风干了,吃的时候切一块下来。 她将那块山猪肉切成半透明的薄片,洗了蒜苗,切成段。 葱、姜、辣椒段切碎,锅热放猪肉片,肉片中自带的油脂慢慢被煸出来,散发香味,肉熟后,放入蒜苗段翻炒。 紧接着,她又切了一把小葱,打了几个鸡蛋,加入面粉,搅拌均匀,准备烙鸡蛋饼。 虞景现在是个病号,天凌又在长身体,两个人营养都得跟上,她又毫不犹豫地加了两个鸡蛋。 食物的香气激发了凛凛体内的快乐因子,凛凛一边搅拌着蛋液一边哼起歌来。 院子里,天凌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里瞧,一边瞧一边吸溜口水,彩虹屁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吹给凛凛。 等烧热了锅,准备烙饼子时,少年人的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殿下,我来吧。”是虞景的声音。 凛凛一听到虞景的声音就开始紧张,差点把手中的勺子掉了。 她甚至不敢去看虞景,也不知她早上叫的那一声他有没有听见。 那太羞耻了。 虞景稳稳地接住,顺便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凛凛摇头。 虞景的动作很快,鸡蛋饼摊出来后叠成厚厚的一摞,黄澄澄的,香气扑鼻,把天凌都馋哭了。 用过饭后,天凌出去了。 凛凛在一旁坐着,心不在焉地配着药。 她刚才去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好家伙,一晚上过去,好感度竟然涨到了85。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虞景。 虞景正坐在桌前,低垂着眼睫,不知在写着什么,玉雪般的面容被一旁的火炉热气熏的有点红,像是佛前的白莲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凛凛深吸一口气,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昨晚,今天早上,你有没有……看见什么,或听见什么声音?” 虞景反问:“什么?” 说罢,他又极为认真地想了想,道:“没有,殿下。” 凛凛立刻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忙你的吧,我出去转转采点药。” “好。” 少年再次乖巧地垂眸。 长睫掩住了那双桃花眼中的潋滟微光,也掩住了他那见不得光的卑劣心思。 第155章 脸红心跳的幽香 凛凛出门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先前居住的小院找文流月,文流月带着阿南站在院子里,一旁的石桌上堆着大包小包的吃用物品。 洞天里就是这点好,可以通过传送阵来去自如。 阿南看到凛凛,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到凛凛身边,仰着脸天真地唤着她:“公主姐姐!” 凛凛一把抱住小姑娘,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阿南看见糖葫芦眼睛都亮了,“公主姐姐,这个是给阿南的吗?” “不是给你这个小可爱还是给谁的?你流月姐姐可没有,快吃吧!” 凛凛说着,将两人带来的东西尽数收进储物戒中。 阿南听了,欢呼一声,接过那串通红的糖葫芦左看右看,就是不往嘴里送。 凛凛问:“小阿南,你怎么不吃啊?” 阿南垂着睫毛小声说:“我想等着天凌哥哥回来一起吃。” 小姑娘羞涩躲闪的眼神可瞒不过凛凛,凛凛笑眯眯地说:“那你得等等,你天凌哥哥去打探消息,要下午才能回来呢。” 小姑娘听了,仰起脸对凛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公主姐姐我知道,早上他过来说过了,没关系,我等他,趁着天色还早,您跟文姐姐好好聊天吧。” 说罢,就自己回到椅子上坐着。 十三岁的小姑娘,穿着淡紫色的衫子,像一簇盛放的丁香花。 “小姑娘情窦初开,日日念叨着她的天凌哥哥。” 文流月笑着走过来,“天凌这个孩子不错,长相俊俏,性子跟你家虞景似的清冷,不爱说话,阿南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你家虞景”四个字,凛凛心头一跳,“什么你家我家的,我们又没有成亲。” 文流月看她一副小女儿情态流露,忍不住打趣:“我就是说说,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 凛凛站起来,作势要拔掉文流月整日戴在鬓边视如珍宝的血木发簪,“师姐你还说我,你跟我师兄元夕是不是互表心意了……” 提到元夕,文流月连忙求饶,“不说了不说了,师姐认错还不行吗?”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才又坐在一起说悄悄话。 凛凛问:“你跟我师兄,现在如何了?” 文流月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方才那么愉悦。 半晌后才道:“我们两个没可能。” 凛凛微微睁大眼睛:“那你为何还要戴着那枚血木簪子?” “那木簪子是我多年前丢失的旧物,他帮我找回来的。” 她说着拔掉发簪,指着其中一处,道:“你看,这里断了,是他帮我修好的,我很感激他。” 凛凛接过文流月的发簪打量,果然被修补的天衣无缝。 她下意识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连接之处,忽然感到指腹一阵刺痛。 凛凛“哎呀”了一声,缩回手指时,指腹已经被连接处翘起的银丝扎破了,涌出一粒通红的小血珠。 “没事吧?” 文流月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绢来擦掉她指腹上的鲜血。 “没事。” 凛凛毫不在意,甩甩手又继续跟文流月聊天。 “你就没想过也跟我师兄发展发展?你们已经一年没见过面了吧?” “没有。” 文流月兴致缺缺,也不知是回答她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 见她似乎真的不想再提起元夕,凛凛便换了个话题,随意聊了几句。 她问:“文师姐,你说,成亲是什么感觉啊?” 文流月与凛凛挨的很近,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若有似无,缠绵缱绻的,便问:“你今天熏了什么,身上好香啊!” “有吗?” 凛凛抬起袖子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馥郁的杜若冷香,随口道:“大概是虞景身上的吧?” 文流月大惊小怪:“啊?你们同床共枕了?你闻闻,你连头发上都是一股这样的香味。” 凛凛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虞景没少借着各种各样的要求与她亲密,亲亲抱抱,身上也从未如今日这般有这么浓烈的香气。 仔细闻,这香气似乎还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昨晚他说冷,我就……”凛凛说起这个,便有些尴尬。 “我懂。” 文流月打断她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昨晚刚睡在一起,今天就想成亲了,说明……某人床上功夫不错。” “……” 凛凛被噎个半死,文流月还在那贼笑。 眼见阿南都要看过来了,她连忙压低了声音:“你听我狡辩,哦不,你听我解释,我们很纯洁的,就是躺在一起睡觉,什么都没发生。” “还解释什么呀?” 文流月一口咬定他们二人之间早就不纯洁了。 “虞景不是狐狸吗?你自己好好闻闻,这气味儿是不是狐族在配偶身上做的标记?” 凛凛细闻之下,果然想起在望月谷那晚,她强吻虞景的时候,虞景动情了,身上散发的气味好像就是这种,但远没有这个浓烈。 她忍不住想起她夜里做的那个梦,以及今早起床时,摸到的粘腻触感,还有,帐子里,馥郁而又令人脸红心跳的幽香。 - 凛凛没有回到洞天内。 她从文流月那里出来,就开始往增广苑走。 增广苑是白鹤书院的男弟子们居住的地方,燕洵也住在那里,不过他的住处更加偏僻一些。 方才,她收到了燕洵的传信符。 燕洵在传信符中说,希望她能来探望一下他。 凛凛正巧在这附近,便赶了过来。 一路上凛凛遇到许多男女弟子,或修炼,或相互喂招,或玩闹,热闹的很。 白鹤书院养了许多白鹤,更多的弟子在那一边喂白鹤一边闲聊,一切看起来平静又温馨。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可战乱将起,谁又能想到这平静的水面下会藏着怎样的暗涌?也许有一天连他们赖以生存的白鹤书院都消失了。 凛凛写了张隐身符贴在自己身上,从他们身边平静走过。 如她这般的高阶弟子,对这些低阶弟子来说便是学神一般的存在,见到了还不得拉上她多问几个问题? 燕洵回来后一直在养伤,凛凛先前去看过他两次,他当时昏迷着还没有醒来,好在身体底子好,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 他的师父木锋与他亲爹是好友,自然就担起了照顾之责,只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懂得照顾人,便派了自己的女儿木兰心前去关照。 木兰心眼高于顶,怎么可能去照顾燕洵,只露了一次面,就不再来了。 所以凛凛又把小谷和方二安排在燕洵身边照顾。 她今日过去,一是为了看望他,二是想知道那晚挟持他的人是谁。 只是,她还没走到燕洵居住的学舍,就听到前方的山路上有人争吵。 第156章 他连冲阿凛笑的权利都没有了? “反了你了!”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就是这样跟你爹说话的?” 凛凛放缓了脚步,站在石壁后,拨开眼前的树枝朝那看了过去。 山路之上,一中年男子背对着凛凛,高冠博带,单手背后。 他对面,正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满脸愠色的年轻人,正是付云骁。 付云骁的爹付承恩,凛凛不陌生,他在书院里树立的人设一直都很正面,连娶金铃那样的青楼女子,大家都认为他是被胁迫的。 她早先就听天凌说过,亲眼看见付承恩进入过密林,她原本就对这付承恩有些怀疑,此刻听见人家父子俩吵架,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她放缓了呼吸,支着耳朵听了起来。 “我娘又何曾有错?” 付云骁似是被触及了伤心事,堂堂八尺男儿,眼圈竟然霎时间红遍。 他咬牙切齿,“付承恩,你伤害了我娘,为何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对她说?” 付承恩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这是在干什么?质问你老子?” “我没有。” 付云骁脸色苍白,紧咬着唇,紧紧攥着手里的剑鞘,半晌才又道: “我只是心疼我娘,跟了你这么多年,掏心掏肺地对你,没享过一天清福,还受你连累白白送了性命,却得不到你的一句道歉!” “我和你娘之间的事,你少管!”付承恩也开始动怒。 “行。” 付云骁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放狠话。 “付承恩,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我不再是你儿子,你也不再是我爹。” 他一字一句道:“我娘的事,从此以后,也与你再无瓜葛,你愿意娶谁就娶谁,跟我没有关系。” 说罢,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冷漠,与付承恩擦肩而过。 付承恩身形未动,半晌后,才愤恨地甩了袖子,也大跨步离去。 凛凛垂眸思索,看来付云骁与他爹之间的矛盾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这付承恩的面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两人都离开后,凛凛从石壁后转出来,换了一条路,朝着燕洵居住的院子走去。 一处密荫下,付云骁双手环胸,抱着一柄剑坐在树上,朝那空无一人的山路上投下疑惑的目光。 - 如此一耽误,就已经到了申时。 凛凛特意在进院时解开了隐身符。 燕洵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她凭空出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散步。 他吓了一跳,立刻邀请凛凛去房间里坐,但凛凛看的出来,他很高兴自己能来。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凛凛问:“你是说,夏侯桀的目标是我?” “对,妖王应离是这么说的。”燕洵笃定道。 “但应离好像不是真心实意臣服夏侯桀,那晚,他打晕了三个夏国暗卫,对我说想要你帮他渡一次天劫,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做文章。” 凛凛点头:“行,我会注意的,敌暗我明,我自按兵不动,等他来找我便好。” 燕洵表示同意。 见他恢复的良好,凛凛也就放心了,她看了眼天色。 已是落日时分,她想着今晚还要给虞景借月之精华疗伤,便打算告辞离去。 没想到燕洵期期艾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阿凛,留在这用饭吧?” 拥堵了许久的情绪如同洪水开闸,燕洵不会甜言蜜语,只会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对凛凛示好。 “从去年到现在,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他有些讨好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我娘派了最好的马,给我送来了府里的厨子,还有许多珍稀的食材,我让人准备好了饭菜,有你爱吃的荔枝虾球,菠萝咕咾肉,糖醋排骨,蟹黄豆腐,八珍烤鸡……”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凛凛往侧间走。 侧间的门被拉开,一桌美味佳肴就在眼前,色香味俱全,香气扑鼻,勾的凛凛食指大动。 任谁也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好吗? 凛凛当即就有点动摇。 这几日她肚子里确实没多少油水,虞景昏迷着,自己又忙的顾不上吃饭,再加上天凌顿顿给准备的水煮菜,她馋的眼睛都快要冒绿光了。 咕咚。 口水咽下,凛凛可耻地投降了。 她在心中默念:对不起了虞景,我就吃两口,吃完两口就回去找你,不,让我吃好了我给你带点回去。 凛凛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大虾球。 酸甜爽滑的虾球在口腔里爆开,鲜的她都快哭了。 妈的,再也不想吃水煮白菜水煮萝卜和水煮南瓜了! 看她吃的这么香,燕洵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就这样看着凛凛,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虽然他知道凛凛喜欢虞景,他不该插足他们两个,但他总觉得,他该让她知晓他的心意。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有多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能够注意到他。 “阿凛,我……我有话对你说。” 燕洵结结巴巴,想起书童的话:公子,爱一个人就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她怎么会选你呢? “我、我我喜……” 凛凛吃东西的动作停下,转头去看燕洵。 大概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凛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系统空间,看见燕洵对她单箭头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80。 但是很遗憾——相比较燕洵这种小麦色肌肤的强健少年郎,凛凛更喜欢虞景病弱美人那挂的——凌虐起来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正当她在想如何回应的时候,小谷的声音传来—— “狐狸哥哥!” “狐狸哥哥你来啦,怎么不进去呀……” - 三人站在了厅中。 凛凛看看似笑非笑的虞景,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燕洵,摸摸鼻子,抬头看天。 两人这样对峙已经很久了,凛凛不想打扰他们,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片刻后,燕洵先败下阵来。 作为主人,他见了虞景丝毫不惊慌,冲着他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招呼过后又冲凛凛一笑,看过去的目光热情似火,又有点憨憨的。 凛凛下意识也回了个笑。 只是嘴巴还没咧开,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虞景突然上前一步,将某人看过来的视线彻底挡住。 燕洵的笑容僵了僵。 虞景这一脸不善,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方才好像触到了某个人的逆鳞。 但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他连冲着阿凛笑的权利也没有了? 第157章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虞景的出现,导致燕洵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如鲠在喉。 他不敢再吭声,只默默地扒着面前的大白米饭。 三个孩子年纪相仿,早就玩到了一起,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就去一旁打起了叶子牌。 餐桌边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好像是虞景被呛着了。 燕洵用筷子使劲儿戳着米饭,赌气般地想:呛的好,呛的妙,呛的—— 他还未诅咒完,就听见凛凛低声关心了虞景几句,还主动去给他端水过来。 虞景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而是朝燕洵看过来,继而对他展颜一笑。 燕洵一见他冲着自己笑,便觉得他是在挑衅。 凭心而论,虞景确实长的比他好看,那一笑,颇有明月流光,山水清幽之美,便是将几国的美男子加起来与他比美,也得甘拜下风。 凛凛喜欢吃虾,虞景便端过一盘,慢条斯理地剥着虾。 燕洵又扒了一口白米饭,等着他开口。 虞景剥开了一只肥美的河虾,将那白中带粉的虾肉放在干净的小碟里,面向燕洵,缓缓开口。 “燕公子。” “如果我出门很久不回来,她就会到处找我。”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会喂药给我,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我想吃什么,她都会给我做。” “她很关心我。” 他说的很慢,却很清楚。 燕洵觉得此时的虞景有点可怕,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可怕,只得捏紧了手里快要掉的筷子,随声附和。 “嗯,她确实很关心你..…” 他话还未说完,虞景便打断他,“你不会真觉得我就是她师弟了?” 少年双眸微弯,明明是在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一张秾丽的脸庞的错落的灯火下有些模糊。 “你明明知道,”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告诉燕洵,“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少年的嗓音平淡,没有任何威胁性,淡淡的口吻,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没你什么事,不用上赶着献殷勤。” 燕洵呆若木鸡,这下,筷子是彻底掉了。 事后他想,他知道为何觉得虞景可怕了——他在凛凛面前装的有多乖巧,内心的占有欲就有多强。 这样的疯子如果招惹了,势必要付出全部的代价。 临走时,燕洵看着凛凛欲言又止。 凛凛不知他怎么了,便叫虞景在原地等候,她去看看燕洵要对她说什么。 燕洵拉着她往一旁的木槿树下走了走。 “你要对我说什么?”凛凛问。 木槿花正盛放,清冷的月色下,英姿勃勃的少年垂眸看着凛凛半晌,终是开了口。 “我听说,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在书院出现了。” “嗯。”凛凛点头:“哥哥邀我相见,我未前往。” 燕洵慢慢咽了一下唾沫,压低声音道:“那你知道当年你哥哥被派往陵城守关的真相吗?” 凛凛摇头,“不知道,有何蹊跷?” 凛凛的确不知道,剧情里从未提及。 燕洵道:“我听说,我只是听说啊,你知道,老钱就是搞这一行的,他曾经开玩笑一样跟我提起过,说,说……” 他犹豫起来,凛凛着急了,一把拍在他手臂上。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磨叽,说重点。” 燕洵缩着脖子,眼一闭心一横,干脆道: “说你那位太子哥哥,曾经慕恋过你,被你父皇发现了,才把他派去了陵城。” 凛凛:“……” 燕洵见她不说话了,连忙交代她,“此事你要保密,千万不能给虞景知道。我怕以他的性格,可能会闯下大祸。” - 凛凛走在路上时还在想,果然是个乙女游戏,连她这个血缘关系不深的哥哥也对她有意思。 兄妹骨科?这可真刺激。 不过她可不想走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如今她和虞景之间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85,很快就能拿满分回家。 虞景爱上她之后,好感度就像坐上了火箭,眼看就要到达终点——不费一兵一卒,不必牺牲自己的美色完成任务,自然也不会有道德上的负罪感。 可是,凛凛忘记了,爱会让人失去理智。 两人很快回到洞天内,天凌还未回来。 凛凛在路上采了药,正在房间里捣鼓,虞景不知何时踱步过来,站在她身边看她配药。 少女脸部柔和的线条在灯下发光,她专心致志,将那些淡绿色的药膏装在盒子里。 不知她如何配的,那乳白色的药膏竟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冷香,还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珠光。 “这是什么?” 虞景突然出声,把凛凛吓了一跳。 她答:“除疤的药膏,我准备了好久,待会儿给你试试。” 这次出事,虞景身上外伤并无多少,但经脉却被魔气浸染了,好在,他体内有罗刹之血,虽未将那魔气吸收化用,但总留在体内也不是个事儿。 鹤知夜要她帮忙除去他体内的魔气,是怕他修炼之时走火入魔,但今晚尚未到月圆之时,凛凛便打算先将他身上的疤痕去除。 凛凛拿起她特意配制好的膏药,走到虞景面前,“把上衣脱掉。” 虞景顿了顿,还是照做。 少年皮肤如玉,腰腹劲窄,肌肉紧凑,无论哪一处,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他站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身体的线条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如果没有那几片狰狞的伤疤的话。 凛凛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搅拌着盒中的淡绿色药膏。 说实话,这种身材多看一眼就要发大水,她可不敢多看。 虞景忽然问:“你不喜欢这些疤?” 空气凝滞了片刻,凛凛回答:“不是不喜欢,而是既然有办法去除,我就想尝试去除它……” 这样一副美好如天神般的肉体,是为她而伤的,她要完完整整地还给他。 虞景的声音落下来,听不出喜怒,“好,都听你的。” 这则去疤痕的方子是凛凛从古书中抄下来的,对新生疤痕有效,对陈年的旧伤无效。 凛凛将药膏仔细涂抹在那些被锁链穿过的肩胛骨上,很快燃起了一簇浅绿色的小火苗。 奇迹发生。 那一层凹凸不平的疤痕在剥离,在脱落,一点一点化成烟灰,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第158章 被诱到了 太神奇了。 凛凛感叹,简直比现代的激光医美还要神奇。 但相应的,灼烧也很痛苦。 有多疼呢? 少年坐在那里,咬着牙,一声不吭。 但颤抖的肌肉还是泄露出了他的情绪。 “有用,忍着点。” 凛凛见有效,便加快了动作。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已是深夜时分。 少年的身躯也似焕发了光彩,那些丑陋的伤疤不见了,除了陈年旧疤,看起来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凛凛端来了温水,又在温水中加入了鲛人泪的粉末,丢入一块软巾,蘸着温水,慢慢地为他擦拭着身上新生的肌肤。 她擦的很慢,却也很轻柔。 凛凛伸手,指腹抚摸着那片已经愈合的柔软肌肤,问:“铁索从这里穿过时,疼吗?” 新生的肌肤对她的触碰十分敏感,虞景睫毛轻颤,回答:“现在,不疼了。” 少女的指尖慢慢向下,来到了胸口那块疤痕上,慢慢地揉着。 “这里呢?” 他没有说话。 少年的眸光在颤,似乎是疼了。 她仰头,亲吻上他的胸膛,就在他胸口,被取出琉璃心的位置,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这样呢?还疼吗?” 这样的一个吻,像春风吻过了皲裂的大地,带来了雨水与希望。 又像一簇不大的火苗,瞬间引燃了干枯的荒原。 虞景垂眸看她,不知不觉也看的痴了。 他觉得如今的生活很好,三餐四季,与她生活在一起,虽平淡,却也永恒。 如果……如果他们成了夫妻,也许会更好,可是,可是他忘不了,在曾经的某些时刻,少女的身体如萤火般在他面前消失…… 他害怕,他不安,他贪心。 在莽荒地秘境的时候,跳下魔窟换她的命时,他所求的不过是能够让她记得自己而已。 可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满足。 他上一刻还在想,她的爱即便是虚伪的,浸满了毒液也没关系。 他愿意做这样一个梦,并愿意永远沉浸在这个梦中不醒来。 即便她要拿走他的身体,将他用完就丢掉。 可下一刻,他就开始因她对旁人的一个亲密动作,一句亲密话语产生怨怼。 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 他不能没有她。 夜凉如水,皮肤上的痛感都散的差不多了,可他却觉得很热。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慢慢俯下身去。 凛凛被突然笼罩上来的杜若气息覆盖,她被他抱住,掐着腰提溜起来,一把放在了桌面上。 少年的双臂撑在她双腿的两侧,滑落的长发落在她的手背上,有点痒。 他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这个动作本身就很暧昧了,何况他上半身又赤裸着,瀑布般的长发缠绕在他颈肩,湿漉漉的,像海里爬出来的美貌海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垂着长睫,目光有些青涩,又有些拘谨地抿着唇。侧脸完美,像一块浸在水中的白月。 他缓缓开口,低哑着嗓音,征询她的意见:“殿下,我想吻你。” 咕咚。 又是不争气的咽口水声。 凛凛承认,她被诱到了。 她掩饰性地回头看自己搓了一半的丸子,“我的药……” 话还未说完,唇就被轻轻吻住,湿润而柔软的东西分开了她的唇,卷住了她的舌。 温柔不过半分,少年的攻势就变得急促起来。 虞景之前都很乖,很少有这种强吻她的行为,可他现在凶狠的就像一头小兽,重重地吮着她,汲取她的气息,恨不得拉出她的灵魂,与她永远契合。 少女像个溺水之人,紧紧抓住他的光裸的双臂,“你轻点……” 很快,少年就不满足于亲吻她的唇,他的吻开始落在她的耳垂,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上,流连忘返。 少年的喘息很迷人,像雾一样,盘旋,上升,消散,再聚合,凛凛似落入了某种漩涡中,漩涡里有七彩的珊瑚和游鱼,美丽的贝壳和礁石。 这时,凛凛再次闻到了那股香气。 意识也像被抽离一般,开始失去控制,失去自我。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白天文流月告诉她的话,顿时就有些回神。 原来是狐族的迷幻术,难怪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今日她一直在想,夜间的时候,虞景该不会趁着她睡着了,就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就像现在—— 少年的吻已经来到了胸前,她穿着意见天水碧色的襦裙,内衬是雪白色,胸口用绣着银线的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一个吻隔着纱制的衣衫落下。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滚烫如潮,似烈火燎原。 “殿下。” 少女不答,她只是满脸通红地望着他,就像彻底被他迷惑。 少年弯起眼眸,眼中掩饰不住的情.欲彻底被放开,“殿下,今日,景想对你做点别的,可以吗?” 少女仍旧不答,反而挑起他的一缕黑发放在指间把玩。 他张嘴咬住她的衣带,平静到有些妖异的双眸静静地盯着她,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凛凛睁着迷茫的眼睛转过脸,看向被弄乱的桌面,她从燕洵那里摘回来木槿花还落在桌面上,被虞景细白的手指压着,慢慢碾成了花泥。 心跳更快。 说不沉溺,也不可能,毕竟,她也喜欢他。 丝带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抽离,就像凛凛的呼吸,被少年一点一点地掐断。 纱制的外衫被解开,顺着少女的肩膀滑落在手背上,带来朦胧的如雾一般的触感。 少女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珠玑光辉,少年动情,忍不住吻了上去。 她霎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如坠云雾。 窗外夜风吹过,满地落叶如落雨,凛凛回眸,看见映在铜镜中的她和虞景,像一对交颈鸳鸯。 他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脚踝上,隔着薄薄的鞋袜,握在了手中。 拇指慢慢在她脚踝上揉搓,似乎要将她脚踝上那一粒小痣揉出血来。 他的手指捏住她的小腿缓缓上移,慢慢地将垂落下来的裙摆往上推。 凛凛的脸上滚烫,咬着唇,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少年低下头,她已经看不见他的脸,但身体带来的陌生感告诉她他在做什么。 凛凛睁大眼睛,想要保持理智,可是她不能。 她失神般地软倒,慢慢用手臂掩住了红的快要滴血的脸。 好羞耻。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天水碧色的裙摆像云一样抖动,最后被少女用力,在手中紧紧攥成了一团。 第159章 消失的文流月 夜间下起了雨。 山间多雨,夜夜如此,银杏和玉兰树下散落的雨滴,轻轻落在竹制雨棚上,发出咚咚轻响。 阿南站在窗边,目送着天凌戴着斗笠离去,消失在雨夜中,才慢慢拿起只剩下一枚果子的糖葫芦,放在嘴里慢慢咬着吃。 吃完后,她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见到天凌的时候就会砰砰乱跳,天凌走后,想起他来,也会砰砰乱跳。 去年他不告而别的时候,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没想到那日,她正踩着梯子在银杏树上摘白果,摘到忘情处,脚下一滑直接从树上跌下来。 她原本想施展文姐姐教她的轻功落地的,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人揽在了怀里。 阿南下意识地看向接住她的少年。 天好蓝,云好白,银杏叶子好美,他的眼睛可真漂亮。 女孩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摘这个做什么?”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但已经能听出那嗓音里的纯净音色。 阿南回答:“炒白果给大伙儿吃。” 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天凌哥哥也爱吃,我想给他留一些,等他回来吃。” 少年咧嘴一笑,摸了摸她的发顶,“你等着,我帮你摘。” 阿南想到这里,用被子捂住了发烫的脸孔。 说起来好笑,她当时居然没反应过来他就是天凌呢,还跟做梦一样,站在树下看他摘白果。 后来,他真的给自己摘了满满一筐白果,还拉着她的手,往她住的院子走。 当时,她的心跳的,也跟现在这样快。 阿南翻了个身,又想起刚才,少年不经意吃掉了一个自己咬过的山楂,羞的她差点抬不起头。 但是天凌哥哥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否则怎么会这么晚了还记得与她的约定,前来赴约呢? 她要不要告诉他,她也喜欢他呢? 阿南又翻了一个身。 不行,现在不能告诉天凌哥哥,要是他不喜欢她,以后不理她了怎么办? 他好像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期,能操纵好多条蛇了,还能利用灵力帮她救活她养的花草了呢。 她以前最怕蛇了,可现在,她却觉得那些小东西好可爱。 她咬着指甲想,要是、要是她也同天凌哥哥做了夫妻,生出来的孩子,会、会变成一条小蛇吗? 少女的幻想总是天马行空的,很快,她就被自己的想法羞的无地自容。 不行不行,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练武,修炼。 她听文姐姐说,沧溟那个大魔头还没死,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他曾经派人折磨过她和天凌哥哥几个人,天凌哥哥一直以来都想杀了沧溟那个大魔头,并为此更加努力修炼。 她想,她一定要变的强大一些,至少不要给天凌哥哥、公主姐姐和狐狸哥哥拖后腿。 公主姐姐已经是不周山最厉害的符箓师了,她曾经亲手教她画符,传授她入门技巧,她也不能给她丢人。 于是,小姑娘一骨碌爬起来,开始按照姬千凛教她的法子打坐聚灵。 就在她静坐修炼之际,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中传来一声奇怪的动静。 隔壁住着文姐姐,文姐姐此时应当已经睡了,怎么会有声音传来呢? 会不会是坏人? 阿南吓了一跳,立刻悄悄摸摸爬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偷偷往文流月的房间瞧。 室内没什么光线,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听力很好,她听见文姐姐房间的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对方的脚步很轻,呼吸也很均匀,有几分熟悉,好像就是文姐姐本人。 大概是起夜吧。 阿南放下心,回到床上继续打坐,可是,她始终没有听见文姐姐回来的声音。 阿南觉得很奇怪,她再次翻身下床,来到了文流月的房间外。 房门大敞着,文流月也不在床上。 净房里也没人。 阿南纳闷了。 净房就在屋里,外面还在下着雨,文姐姐这么晚能去哪呢? - 凛凛梦见自己神游太虚,忽而上天,忽而入地,拔身而起时,身畔的流云万千,落地之时,身畔是车水马龙。 忽见人群自动分开,身穿浅色衣衫的男人朝她走来,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小狐狸对她笑,他向她伸手,唇角绽出一个纯净至极的笑意。 他说,“凛凛,我们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可以吗?” 她笑的醒过来。 一室静谧,满窗华光。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头顶上是一方芙蓉色帐子,一个从未见过的银制熏香球正挂在帐子上。 她伸手,将那熏香球取下来,放在手里看,熏香球转动间,浅黄色的桂花窸窸窣窣,甜甜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目光下意识划过妆台,甚至不敢停留。 但昨晚的记忆还是瞬间涌入脑海。 好个虞景,那晚果然是他。 即便早有准备,她也没想到这狐族的魅香竟然这么强悍,她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去。 但她还是有一点模糊的记忆。 她记得他戏弄她,欺负她,化出妖相却不给她摸耳朵和尾巴。 如果她一定闹着要摸,他就要她求他。 她不愿,他便用傀儡丝绑住了她的脚踝,用狐尾挠她的痒痒,顺着她的脚踝吻到小腿,却还不停下来…… 凛凛记得自己当时瞬间失神了。 她不敢往下看,只敢仰头看着屋顶,看那房梁上雕着的缠枝花纹,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又羞又耻,又急又气,当时的她就像砧板上的鱼,腰腹绷的紧紧的,想挣扎又被他死死按住,连翻身踹他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她被他送上去的时候,眼前炸开了许多烟花,然后…… 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应该是虞景把她抱回床上的,甚至还为她更换了裙子。 凛凛握着这枚熏香球,又闭上了眼睛。 狡猾的狐狸! 当时就该拆穿他的,自己怎么就昏了头,任由他摆弄。 凛凛揪着那流苏,愤恨地想着。 太亏了,说什么都要找机会找补回来。 天色已经大亮,窗外鸟鸣啾啾,昨晚下过了雨,空气清新的不可思议。 凛凛推开窗,嗅到一股焦香的奶味。 庭院中,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青石地面已经干透了,石缝里的小草挺拔地仰头,木制的栅栏外,一丛黄菊已经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花苞。 天凌坐在小板凳上,背对着她的视线,低着头正在吃什么,一边吃一边赞道:“香,甜,脆,真好吃,主子,您也太厉害了!” 凛凛好奇地走过去,看见天凌正捧着一块烤的焦黄的地瓜吃的正香。 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凛凛摇摇头。 真是为难这孩子了,这段日子肯定饿坏了,一个地瓜还啃的这样香。 第160章 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原谅 “殿下。” 正想着,只见厨房人影一闪,袖子高高挽起的虞景正端着一盘金黄色,热气腾腾的食物朝她走来。 少年如琢玉,衣衫上染上一抹淡淡的远山青。 他从烟火气十足的厨房里走出,不但没有灰头土脸,反倒如蓬莱秀影般超然卓绝。 可谁能想到这般出尘的少年,晚上却像一只堕落的妖精。 凛凛的脸再次一白。 昨晚一幕又不可抑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隐约还记得,每当他要吻她身上某一处难以启齿的角落时,都会征询她的意见。 她还以为是他单纯如纸,现在想来,那分明是赤裸裸的勾引! 凛凛目光闪烁。 皮相好,武力值又高,事业不说,还拥有整个狐族,这不妥妥白富美吗? 不仅如此,还会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床上还会卖弄风情,这样的娇夫…… 咳,跑题了。 好在,虞景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只是笑着看着她,桃花眼中含着一抹宠溺之色。 凛凛垂眸,看他端着的木盘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碟,碟子上整齐地码着被烤成金黄色,撒着黑芝麻的地瓜酥酪。 秋日般的金黄与红对撞,惹眼的黑色点缀,浓郁的奶香扑鼻。 “这是……” 虞景回答:“地瓜酥酪。” 地瓜酥酪? 这不是她在现代时最喜欢吃的减脂小零食吗? 虞景怎么会做? 虞景又是一笑,“是殿下昨晚说梦话,闹着要吃地瓜酥酪,还教了景做法。” 凛凛:“……” 这意思是,她昨晚在失去自己的意识的情况下说了胡话? 凛凛稳了稳心神,“是我告诉你,要吃这个,然后还告诉了你它的做法?” “是。” 她又问:“没有说过别的?” 虞景摇头。 凛凛松了口气,又顿时一阵后怕,要是让虞景知道了她的秘密就完了。 天凌凑上去,差点要流口水。 “主子,这是什么?看上去好好吃啊!” 虞景将手腕一扬,将那酥酪从他的视线内移开,淡声:“这份是殿下的,你的在你手里。” 天凌顿时觉得自己手里这块烤地瓜它不香了——这就是差别待遇吗? - 凛凛这一整天都在跑神。 她在躲着虞景。 画符的时候也在跑神,她低垂着眼睫看着纸面——一张隐匿符又被她画错了。 “殿下。” 虞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淡淡的杜若香飘来,还带了一丝甜甜的桂花香。 一杯清澈的飘着干桂花碎的水出现在她面前。 “喝杯水,歇息片刻吧。” 凛凛接过他递来的水,一口饮下。 甘甜的滋味在唇齿中荡漾,凛凛没说话。 “是二月梨花雪,我加了点桂花蜜。” 他一边说着,一边倾身下来用帕子帮她擦干净嘴角的水渍。 他离的很近,凛凛都能看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唇上,昨晚,他的唇上沾了…… 正愣神间,她感觉自己唇被他用拇指轻轻按了一下。 凛凛回神,仔细听他说什么。 “狐族昨日送来了好些东西,我都收拾进小屋里了,你闲时可以看看,还有些珠宝法器什么的,我都放在你的房间里了。 这次送来的长白食材很多,山珍野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的嗓音柔和,笑容温暖,水波般的眸光中有她的影子。 “对了,马上就要到中秋,狐族还送来了肥蟹和菊花酒,今日你想不想尝尝?” 凛凛道:“等些日子吧,用符封着那蟹,正好中秋要到了,大家可以一起吃。” 虞景点头笑道:“好,你今晚想吃什么?” 被少年这般看着,即便喝了一杯梨上雪水,也不能解了她心中的燥意。 她今日一看到虞景,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晚,简直就像中了魔障。 尤其是他现在,在来见她之前好似又换了一身衣服。 这衣裳大概是狐族送来的,布料光滑柔软,刺绣精美,腰间甚至还缀着一块美玉。 他原本就生的漂亮,此时更像一位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偏偏发髻还要梳成勾栏样式,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脉脉含情。 少年倾身看她,凛凛能清楚地看见他近在眼前喉结,以及藏在层层叠叠的衣领中,那隐隐约约的风光。 不知为何,他一靠近她,她就有点口干舌燥。 她想狠狠地扒开他的衣领,在他细若美瓷般的肌肤上用力拧出红痕。 她想用那种细细软软的小鞭子打他,想要听他求饶,想要听他在她耳边低喘。 最后,还要用小鞭子绑住他的双手,叫他跪在地上…… 眼见少女看着他眼神闪烁,满眼痴迷,虞景立即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他曾经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这种眼神,不怀好意,猥琐不堪,他很不喜欢。 但是,当这个眼神出现在她脸上时,他心中涌起的,是更加强烈的兴奋感。 猎物,就要上钩了。 他故意问:“殿下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凛凛猛然回神。 她一定是被他蛊惑了,否则怎么能想这么刺激……不,这么肮脏的东西呢? 对,一定是。 她站起来:“我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对了。” 她走到门口停下来,头也不回道:“多亏你的地图,师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幽州,相信很快就能带回微生家的消息了。” 说罢,她就要离开屋子。 手腕被猛地拉住,少年身形化影,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委屈:“殿下不高兴,为什么?” 凛凛面无表情地否认:“没有,你想多了,放开。” 听了这话,少年便似极不情愿,又极缓慢地松开她的手腕。 “殿下……” 大概是真的委屈,手指还慢慢地勾了一下她的小指。 凛凛头疼。 是看她脾气好是吧? 还故意撒娇? 犹豫了半晌,她才硬生生发问:“你昨晚为何要对我施展魅术?” 许久没有听见虞景的回答,她忍不住回头望向虞景,谁知一望之下,竟见他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 明明四周是秋意连绵,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像是迸发了春日般的生机。 凛凛眼睁睁看着那春日般的气息慢慢靠近她,从背后笼罩住了她,他低头,呼吸微薄如雾,却滚烫灼人。 “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有些委屈,又好似无奈,“景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殿下就会……忍不住做些出格失礼的举动。” 少年的唇贴近她的耳廓,可怜兮兮道:“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原谅。” 第161章 局势明朗 两人之间这一场交锋以虞景厚着脸皮装可怜告终。 被“冒犯”了的凛凛感到很不甘心,她决心要报复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凛凛按照鹤知夜教她的方法替虞景驱除经脉中残余的魔气,疗伤过程很是痛苦,虞景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 大概是白日里疗伤太过耗费精力,虞景竟再也没提出要凛凛陪他一起睡。 平日里他也会撒娇求凛凛亲吻他,可是再也没有做过如那日般出格的行为。 凛凛的报复计划被搁浅,竟然一直都没找到什么机会,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想变着法折腾他。 好在最近不管是白鹤书院还是夏周战场上都风平浪静,几人过了一段堪称悠闲的日子。 白日里凛凛如常往白鹤书院去搜集消息,或陪虞景练剑,或画符,虞景于剑术一道颇具天分,凛凛教起来毫不费力,但他使用的最熟练的依旧是傀儡丝。 天凌已经可以通过操纵蛇虫来获取一些更为隐秘的消息,只是,关于夏国内奸之事竟然没有半分进展。 她吩咐天凌重点监视付承恩,天凌应了后就自去布置。 文流月如往常一般,时不时给她送来一些食物药材,小谷方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每日疯的不见人影。 只有阿南,总是心事重重。 凛凛以为天凌招惹人家了,没少让天凌去哄,天凌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阿南是怎么了。 又过了两日,眼见虞景体内魔气已清除,身体再无大碍,众人皆放下了心。 凛凛每日醒来都要翻看一下各支线剧情,分析哪些是重要又必须要走的,哪些是不重要可以忽略的。 主线剧情她已经完成85%了,与她当前刷到的好感度一致。 虞景的自毁值自下降后就再也没有提升过,如今就剩下10%,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令凛凛感到疑惑的是,虞景的好感度刷到85就不动了,这给她的任务推进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与此同时,她看到支线任务【虞景的声望值】在呈几何倍数增长,短短几天时间内竟然高达五万了。 这个任务,正是她派纪黎借助长公主之手做的事情,声望值涨的这样快,说明微生尘这个名字已经在玉京家喻户晓了。 玉京本就是大周最发达的城池,也是各国来使交流中心,更是整个大周的心脏,连接着四通八达的消息网。 周帝直接给了特权,长公主姬长玉亲自操刀策划整件事,不过一夜功夫,微生尘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玉京。 那一首曲子,更是被广为传唱。 玉京城内因此捉妖之风盛行,元夕掌管的三清司更是被踩烂了门槛,无数青年男子要加入三清司,学习术法,前往边关,报效朝廷。 凛凛又传信给了周帝,周帝顺势而为,揭露夏国质子夏侯景与夏侯桀并无血缘关系,打了夏侯桀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桀怒不可遏,扬言要亲手杀了虞景。 虞景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首先引起的就是大周权贵的恐慌。 他们曾羞辱过虞景,害怕那个古老又强大的家族会对他们展开报复,只好不遗余力地宣扬微生尘和虞景的事迹,甚至广开门户,招揽那些微生家的后人。 鹤知夜在幽州避开了夏侯桀的耳目,找到隐藏在夏国境内的微生家的后人,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有了信念的微生家后人已经开始暗地里互相联络,由鹤知夜牵头,他们找到了纪黎,又见了长公主,慢慢集结成一个新的族群。 这个族群的实力非常恐怖,他们皆为传说中的罗刹族后代,他们不老不死,战斗力惊人,而且非常忠诚。 此举对夏侯桀影响重大,他当年用了十年都未曾拉拢的家族,今日倒戈大周,并组成了一支军队。 他们分散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威胁,但聚集在一起时,便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一支力量。 - 虞景打算陪凛凛过完中秋后离开不周山前往玉京,微生族人想要亲自见他,看他是否有继任族长的资格。 狐族得知这件事后,也打算派出星冉前往玉京与虞景汇合,暗中相助。 妖界虽乱,但不是最紧迫的,夏国与大周开战,才是急需解决的难题。 何况,虞景与夏侯桀有血海深仇,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手刃夏侯桀。 为了不引人注意,凛凛决定留在不周山。 中秋佳节将近,她给周帝和长公主都准备了节礼,还各自写了一封信问候,信中夹着她捡的银杏叶和晒干的桂花。 长公主与周帝都对她很好,她在不周山的吃穿用度不用说,但凡她有什么要求基本上都会支持她。 写信的时候,她难免想起了自己的老爸,也不知道她在游戏中待了这么久,现实世界的时光流速如何。 希望只是一场梦的时间。 这样,老爸就不用担心她了。 凛凛在纸上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又写:妈妈,老爸,你们还好吗? 写完她就去小库房挑选节礼去了,虞景进来找她,看见铺在桌面上的信纸,低垂着眼眸看了半晌,最终一拂袖,将那张纸纳入袖中。 - 天凌收到了来自陵城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虞景手里。 虞景当时脸色就难看极了。 “狐族的探子说,太子侧妃,那位陵城的郡主长相与公主殿下有五分相似。” 天凌觑着虞景的神色,小声道。 “看来传言是真的了。”虞景淡淡地说了句。 天凌忙道:“我觉得公主殿下应当不喜欢那位太子,反倒是对您……” 虞景看了他一眼:“嗯?” 天凌立刻道:“情有独钟。” 虞景顿了顿,问:“你觉得她很喜欢我?” 天凌立刻点头,“公主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呢,大家都看得出来。” 虞景听了没说话。 喜欢?喜欢又为何对他隐瞒了这么多的秘密? 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 凛凛一大早就出去了,她去看文流月,与她交换情报。 她到的时候,文流月在熬药,闻着满院子的药味,凛凛疑惑起来。 “谁病了?” 文流月从小火炉前抬起头,“阿南病了,昨夜里发热说胡话。” 发热? 她记得阿南体质一向还可以,为何突然开始发热? 她快步走到阿南的房间,果真看见小姑娘精神萎靡地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烧的通红。 第162章 嫉妒心 “阿南?”凛凛轻声唤她。 阿南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依赖般唤了一声:“公主姐姐……” 凛凛握住她的手,只觉手心冰凉,再一摸额头,额头滚烫,的确是发了高烧。 凛凛一直把阿南当自己的妹妹看,一年的相处下来早已有了感情,不由得心疼。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病了?” “我也不知道。” 阿南喃喃,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公主说,她的记忆好像被人生生掐断了一截。 两人都陷入沉默中。 “我昨晚看见阿南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好像被魇着了。” 文流月站在门口,身形逆光,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 她突然出声,把阿南吓了一跳。 文流月端着药走过来,把药晾在小桌上。 凛凛注意到文流月的眼角很红,不像是哭过,便问:“文姐姐,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是吗?” 文流月下意识揉了揉眼角,含糊道:“可能最近没睡好,总是做梦。” 凛凛闻言沉默了片刻,终是没说什么。 走之前凛凛嘱咐阿南好好养病,阿南叫她不要和天凌说她生病了,要天凌好好修炼。 凛凛答应了,把自己珍藏的丹药留下,就离开了。 待走出小院后,凛凛才抬手,在空中画了一张符。 那符慢慢隐于空气中,渐渐消失不见。 凛凛自言自语:“是人是鬼,早晚得露出原形。”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准备回到洞天吃午饭。 最近都是虞景准备三人的一日三餐,虞景的手艺不错,她很喜欢吃他做的食物。 今早她走之前,虞景说今日要给她烤鹿肉,炖山珍菌菇汤,再做一条蒸鲜鱼。 她一路赏玩秋日风光,渐渐忘了时辰。 快到洞天的时候,凛凛发现山道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五官隽秀,身若流云的少年,一个是明眸善睐,笑容灿烂的少女——有不周山女神之称的木兰心。 当然,真要论起来,姬千凛这位公主殿下的容貌更像是超凡脱俗的神女,木兰心与她相比,不过流萤与皓月争辉。 木兰心好像对他说了什么,继而捂着嘴偷笑。 虞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瞳如墨玉沉水,唇角勾起的笑意极淡,像是要杀人的刀,眼里的不耐烦,已经足够赤裸裸,偏偏木兰心还没有察觉。 凛凛站在远处看着,像看热闹。 虞景在书院里经常被其他师妹注目,但从未有人敢上前与他搭讪。 他高冷,像天边的流云,看得见,摸不着。 这个木兰心,仗着自己是木锋长老的女儿,没少“偶遇”虞景。 她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像围在她身边的那几个目光短浅的师兄吗?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虞景搭讪了。 只是这次,她又要说什么了? “师姐!” 察觉凛凛出现的那一瞬,少年眼中迸射出的华光几乎要刺瞎木兰心的眼睛。 凛凛要求虞景在书院的师兄师姐面前叫她师姐。 木兰心连忙道:“师弟,我刚才那个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看都不看木兰心一眼:“我师姐来了,你可以走了吗?” 木兰心看见凛凛回来,脸上露出一个不那么善意的微笑。 她道:“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就快步从他身边离开,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凛凛懒得与她计较。 真不明白木锋长老那样平易近人的性子,怎么生了木兰心这样的女儿。 等到木兰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上,虞景才出声:“殿下……” 凛凛打断他的话:“回家吃饭。” 她头也不回,似赌气:“以后别跟那种女人说话。” 虞景微笑道:“殿下若讨厌她,我就把她杀了。” 凛凛睁大眼睛:“我讨厌一个人,你就要把她杀了吗?” 他反问:“不然呢?” 凛凛:“你对别的女人,就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吗?” “没有。” 虞景唇边缓缓绽出一个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里刮蹭。 “殿下,景心里,只有你。” 少年像只狐狸,肆无忌惮勾引。 凛凛甩不开他的手,怨念般地瞪着他:早晚有一天她会馋到把他吃了! - 山间寂静,薄雾杳杳。 午后,秋日的暖阳碎金一样落在书桌上,虞景在看外界传来的情报,他们虽然身在洞天,但天凌会将各地的狐族送来的情报整理给他。 “目前两国还未交战,我倒是有时间先去一趟玉京,再直接从玉京转道,从妖界赤霞关直入幽州。” 他低头看着那些纸,艳阳落在他眉目上,阴影与光互相交错,将那清寒旖丽的美好感放大了数倍,勾魂摄魄一般,引的凛凛不住地看他。 她搅动着碗中的甜水,有些出神。 这几天,好感度涨到88就不涨了。 她也没有着急。 甚至还想着这样也不错。 山间的日子很悠闲,悠闲到她都忘了这是一个游戏世界。 她在现代时,总是很羡慕小说中男女主角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她如今发现,日子倘若是就这样细水长流般逝去,与他执手到老,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就在这一方仙境般的世界里,他们相爱,他们相守,就已经是天赐的姻缘了。 凛凛有点不敢想象她离开的时候。 她离开之后,虞景会爱上谁,会对谁笑着,会同谁亲吻…… 她无法想象。 甚至只要一想,心中浮现的便是难言的嫉妒。 她看他半晌,忽然站起来。 虞景见她靠近,便指着地图继续道:“你看,这里就是囚灵渊,师父说,夏国境内有许多魔窟肆虐的痕迹,夏侯桀之所以能修魔,是因为当年饮了我的血的缘故,只要我入了幽州……” 他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似被卡进了喉咙里,捏着纸张的手指也突然绷得很紧。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正在抚摸他的耳垂,温热的指尖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滑落,柔柔地往他的衣领里钻。 少女软绵绵的躯体紧贴着他,欲说还休地邀请。 她从背后搂住他,缓缓低头,唇贴紧他的耳廓,手指已经滑进了他的里衣,像条小蛇,游曳在他的心房之上,突然重重一捏。 虞景的脊背猛然僵直,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 “哥哥。” 敏感的耳廓被她吹了一股湿热的气息,少女有着柔软又魅惑的音色,她轻声问: “告诉我,今天那个坏女人对你说了什么?” 第163章 午后轻梦 不过一个称呼,就让虞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消失殆尽。 胸中霎时间涌起异样情潮,似乎有千百个小手,在他心头抚摸。 “她说……”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她想约我在中秋那日下山……” 少女指尖捏住他,或轻或重,惹得他眼睫不住地颤抖。 “殿下,别……” 他呼吸不稳地轻喘,别说眉眼,连骨头似乎都媚起来了,一双桃花眼却清澈干净。 “下山干什么?”她问。 唇珠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耳廓上,耳垂上,舌尖与他一触即分。 虞景压抑着呼吸,老老实实回答:“下山游玩,那日有月神……游街,她让我去扮……” 话还未说完,少女的手已经移动到他的小腹,在捏他腹部的肌肉,唇也不闲着,一边的耳垂已被她吮的滚烫。 喉头再次滚动,少年的眼尾发红,“扮月神。” 她问,“那你答应了吗?” 少年的呼吸越发急促,眼尾红的像浸了一汪春水,还是镇定回答:“没有。” “我说……” 他急急的,像邀功似的,“我要和我师姐一起去。” 凛凛见他顺从,秀丽的眉眼笑的弯成了月牙儿,补偿似的亲了亲他的侧脸。 不仅耳朵,连后颈都红了一大片。 好可爱。 凛凛还是第一次摸到他腹部的肌肉,手感很好,精瘦又不失力道,指甲划过那块垒分明的肌肉时,还会轻颤。 她故意逗他。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哀求:“殿下,别闹……” 凛凛勾唇一笑,挣脱。 光是这样他就已经受不了了,要是她做点更过分的,他会怎么样? 手指下滑。 天真的小鹿穿过丛林,来到蛰伏的巨兽面前。 她被沉睡的巨兽蛊惑,不知道它有多危险。 她靠近它挑衅,它慢慢苏醒。 虞景的睫毛在一瞬间颤的厉害,眼神也如深渊,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将她吞噬。 可贪玩的小鹿还不知逃跑。 她想动一动,玩一玩,很快便觉得手中有些不对劲。 她抱住的少年浑身发烫,呼吸也变的越发没有章法。 危险似乎逼近,她下意识想要撤离。 然而晚了。 她已经感受到她将来会面临着什么。 太可怕了,会死吗? 冷、冷静,自己挖的坑,再可怕也要跳。 凛凛没想要逃离,她要报仇。 午后阳光像轻纱一样,将浸在光里的两人的眉眼照得分外明亮,看不清楚。 金色银杏打着旋从屋顶落下,有微风吹过,纸张被轻飘飘地吹落在地。 压抑的声音传来。 少年的手肘压在书桌上,额头抵着,背部弓下来。 少女伏在他背上,手在他衣衫里,隆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你上次,是不是就是这样对我的?” 少年猛地按住她的手腕,两人如角抵的斗士一般较劲。 她大胆的行为快要把他心底的野兽勾出来,虞景闭着眼喘,慢慢笑起来。 “殿下……喜欢吗?” 凛凛也红了脸。 她要是说喜欢,她的脸还往哪搁? 可是她要是说不喜欢……明明就是很……啊。 他见了她失态的模样,她也想看他的。 “喜欢啊。”她说。 指尖碰了碰他湿漉漉的眼,她紧盯着他的脸,看见少年漂亮的脸上一瞬间有欢情流淌。 像荼靡花开,一刹那艳极。 “你怎么了?”她问。 少年不答,耳朵红透了。 她故意说:“脸好红啊。” 刀刃般的力度抵住了她,在她掌心微微滑动,快把她也烧着了。 毛绒绒的狐尾不知何时卷住了她的小腿和腰,在她的皮肤上无意识地轻蹭。 狐尾尖尖有些硬的毛发扫过她的皮肤,立刻泛起奇怪的痒意。 下一刻,少年柔软的嗓音在微风里飘来,像可怜兮兮的小猫。 “殿下……” “我……我有点不舒服。” “好难受。” - 凛凛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虞景。 他控制不住妖化了,明明衣衫还在身上完整地穿着,可泛红的皮肤却从扯开的衣领,滑落到手肘的大袖中露出。 手背变红了,狰狞的青筋从薄薄的皮肤下透出来。 他渴求她的亲吻,她的安抚,殷红的唇寻找她。 他主动将狐耳递到她唇边,凛凛重重吸了一口,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求求我,我就帮你。” 少女奸计得逞,红透了的脸上是得意的笑。 虞景目光幽深。 他整个人,糜艳的像从冰川雪地里爬出来的精灵,冷艳,堕落,摄人心魄。 她呆呆地看着这样的美人,看见他红唇开合, “殿下……景求求你……” 他继续道:“帮帮我。” “就一会儿。” 凛凛喜欢看他求她,这使她难免想到在最开始时那个高傲冷漠的虞景,征服的快.感操纵了她,她走进他的陷阱。 “好。不过——” 她提出条件,“你要让我……” 少女的红唇挨近他的狐耳,轻声说了一句话。 午后的室内安静极了,以至于小小的声音都被放大。 屋顶上有松鼠快速爬过,还有橡子掉落的声音。 少年发出细细的轻喘,从来没听到过的。 凛凛看着被风不断扬起的窗纱,就像少年的呼吸,虚弱,无力,缠绵,窒息。 阳光渐渐消失了,天色阴暗了下来。 凛凛的目光又落在雾蒙蒙的山间,这么大的雾气,好像快要下雨了吧。 雨在山间很常见的,说不定马上又是连绵一周的阴雨天。 少年抵在手臂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凛凛把手伸过去,和他握在一起。 少年张开修长的五指,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嵌入少女柔软的指缝中。 两人五指相扣,紧密贴合在一起。 长时间后,雨落了下来。 - 千里之外的鹤知夜离开了幽州,正在往陵城赶。 一路上,他装成夏国境内最不起眼的侠客,跟着一群游侠儿骑着马往最近的客栈奔驰。 这群游侠儿是狐族隐藏在夏国境内的一小部分势力,很是古道热肠,义薄云天,对他的剑法佩服不已,一路上对他恭恭敬敬,颇加照顾。 络腮胡子大汉回头冲他笑道:“鹤先生,今晚不如就在这里投宿,店主是我相好的,分文不取!” 鹤知夜抓着缰绳,也笑道:“那就多谢秦兄弟了!” 两人客套一番,众人才进了店,要了厢房,点了酒食,用过饭后,才各自回屋歇息。 鹤知夜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陷入黑暗中的疮痍大地。 夏国境内颇多魔物作怪,鹤知夜便是从一方魔物手中将这群游侠解救出来的,没想到他们竟是狐族。 狐族们仗义,得知他的身份,要前往陵城,便主动提出护送。 窗口的镇魔铃在晚风的轻抚下发出叮当脆响,鹤知夜下意识抬手,将那铃铛放在手中查看。 神秘又古老的图腾,正是微生家族的族徽。 这不起眼的镇魔铃,是夏国百姓的至宝。 第164章 暗涌如潮 自夏侯桀开启囚灵渊将魔物们放入夏国以来,夏国的百姓便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夏国炎热干旱,到处都是寸草不生之地,再加上魔气肆虐,将这一片山河腐蚀的不像样子。 百姓们怨声载道,夏侯桀却全然不顾,他欲获得强大的力量,好修成不灭之体,哪里会管百姓死活。 后来,民间渐渐有微生家的镇魔铃出现,售价极为便宜,随处可见,却是守护民宅的宝物。 鹤知夜本不愿两国爆发战争,亦不愿看两国士兵死于战争之中,他在寻求一种更为简单的法子解决这场战争,比如单独解决夏侯桀以及他背后的力量…… 如今,他出来已有半月,也不知书院里情况如何。 正想着,夜空中扑棱棱飞来一只灰色的鸟,那鸟落在窗台上,朝他叫了一声。 鹤知夜见它爪子上绑了一支铜管,便连忙取下。 一打开,正是虞景的字。 鹤知夜一目三行将纸条上的内容看完,看完大笑一声,赞了一声好。 没想到虞景竟然同他想到了一起,甚至比他的计划还要超前几步。 两人明面上虽是师徒,暗地里却是合作关系,但又因着凛凛的缘故,虞景对他这个师父格外敬重,言听计从。 这次出来,虞景不仅给了他夏国的地图,还将狐族隐藏在各国可以调动的力量全部交由他任意使用。 鹤知夜虽然隐藏了身份,但这一路上他几乎没遇见什么危险,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早就知道,惊才绝艳的微生尘的血脉,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他看到了虞景运筹帷幄的能力,也看到了狐族上下对他的崇敬,如果妖界需要一位统治者,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无疑。 - 雨连续下了两日,阿南还在昏沉沉地睡着,但用过了药,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烧退了,睡醒了估计就好了。 文流月见天色阴了下来,又开始飘雨,连忙去院子里收晾晒的衣裳和被单。 把衣裳抱回来的时候,她觉得肩膀那里有点痛。 她没有当回事,一边照看着廊下的药炉一边收拾着晒干的衣服。 肩膀的疼痛越发尖锐,她蹙眉,来不及再收拾,就快速冲到铜镜前,慢慢褪下衣裳,露出肩头一片雪白的肌肤。 对镜自照,她眼见那片雪白的肌肤下,慢慢像有血渗出一样,一个红色的印记浅浅浮了上来。 这印记还不大模糊,文流月却一瞬间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手忙脚乱,想要找东西擦掉这个印记,可是没用,她使劲儿用衣袖蹭着那块皮肤,直到把那块皮肤蹭的通红,也没有阻止那个印记的浮现。 轰隆隆的秋雷从远处传来,天色变的越发阴暗。 打雷了,从天空忽然传来的闪电,只是刹那的白光,却足以让她看到那个印记的样子。 文流月双腿一软,脸色苍白地瘫坐在椅子上。 随着她袖子滑落的动作,带乱了桌面上的胭脂水粉盒,“咣啷”一声跌在地上,摔的粉碎。 - 不周山下,逍遥镇。 镇子繁华,集市上做什么买卖的都有。 燕洵最喜欢的就是这条有号称“熟食一条街”的豆腐巷。 从街头到巷尾,酒馆林立,烤肉铺子、卤味铺子、羊汤馆、驴肉馆,各类熟食应有尽有,书院的饭堂来来去去就那几样,早就吃腻了,弟子们经常溜下山来到此处打牙祭。 燕洵也是偷偷从山上溜下来的。 拉着与他一样心情抑郁的付云骁,一边吃烤全羊一边喝酒。 门外凄风苦雨的,来往的行人都要缩着脖子奔走,两人在室内围着碳火烤羊腿,吃的满手都是香喷喷的羊油和孜然辣椒,吃口凉菜解腻,再饮一壶本地的小酒,这滋味儿,赛过神仙。 一碗酒下肚,两人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付云骁也是性情中人,他一边吃肉一边抹泪,“他还能算我爹?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爹?” 燕洵听了,赶紧给他空了的酒碗满上,“喝喝,别生气,不值当的。” 燕洵因着太子的缘故不大喜欢那姓盛的,倒是与这没什么心机的付云骁挺投缘的。 他从小也是个不受亲爹待见的孩子,相似的遭遇使的两人惺惺相惜,恨不得抱在一块儿痛哭两场。 再加上今日也的确发生了一桩奇事,原本在不周山住的好好的付云骁突然被他亲爹赶了出去,撵到了山下,并扬言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和一切来往。 正好前两日,凛凛过来找他,叫他同付云骁走得近些,还给了他一张符,让他趁机放在付云骁身上。 机会这不就来了。 “人人都、都说付院长德高望重,可谁、谁又有我这个做儿子的了解他呢?” 付云骁已经喝的有点醉了,他眼圈微红,大着舌头道: “那那时候,我跟我娘……住、住山下,就,就在这逍、逍遥镇,我打小就没见过他回过几次家。” “他忙啊,忙着培养自己的弟子,忙着除妖,忙着安抚受灾的百姓和附近的道观……他心里装了太多人,反正没有我和我娘。” “我娘、娘是玉京里的小姐,跟着他没名没分的就来到这个偏远的小镇,结果……” 他说到这里,对着桌面砸了一拳,震得酒碗里酒水四溅。 “我恨他啊!可我又不能忘记他前些年对我的好……我以为他改了,可是他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幸亏两人在包厢里面,这番动静才不会传出去被他人瞧见。 燕洵也叹气,“再混那也是自己老子,还能打他不成?” 他最近也觉得付承恩怪怪的,好端端的非要把自己的儿子逐出家门,谁劝都不行。 酒过三巡,一罐子酒也见了底。 燕洵推开包厢门朝楼下招呼:“小二,再来一壶酒。” 小二应了很快上了酒。 燕洵又给他满上。 付云骁喝大了,端起那酒碗,道:“兄弟爽快,今晚上咱哥俩不醉不归!” 燕洵大笑:“好!不醉不归!” 付云骁又是一笑,“你猜,前些时日我瞧见了什么?” 燕洵用筷子夹起一块羊腿肉放嘴里咬着,随口道:“什么。” 付云骁神秘兮兮地靠近燕洵:“我看见有个师姐半夜三更从我爹,呸!从他房中离开,那长相颇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有点像你们一起的那个叫文,文什么的来着……” 燕洵惊的筷子掉了:“谁?文流月?” 第165章 失踪 得知这个消息的燕洵不敢耽误,直接去找了凛凛。 凛凛回来的时候正撞见在门口等她的燕洵。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凛凛和天凌去了集市采购,虞景有事外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燕洵便将他付云骁的话转述给了凛凛,她听了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文流月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姑娘,但她于男女之事上还是很有原则的,绝对不可能跟付承恩私下里有来往。 何况,凛凛隐约觉得,文流月和她的师兄元夕,好像还有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她早上还收到了师兄的信,说要回来与大伙团聚,没道理文流月放着出色的师兄不要,转投老男人的怀抱吧? 她和天凌当即就跟燕洵去了文流月的住处,到了那里之后却大吃一惊。 只见院子里晾晒的药草被打翻在地,泡在水洼中,房屋的门紧紧地关闭着,没有任何人声传出。 凛凛连唤三声文姐姐,却无人回应。 三人对视一眼,天凌当先一步推开门闯进了屋中,凛凛和燕洵紧跟着进去。 屋内摆设如常,不像有受袭击的痕迹,这时,天凌白着脸跑出来:“阿南不见了!文姐姐也不见了!” 凛凛立刻到阿南屋子里查看,果然,床榻上空无一人,地板上多了一只摔碎的瓷碗。 被褥里冰凉,阿南的外裳还挂在屏风上。 天凌平日里最紧张阿南,此刻阿南不见了,顿时就着急起来。 “阿南还在病着,外面下着雨,她能去哪?” 说着,就要出去找她。 凛凛拦住他:“别慌,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先找找这里有什么线索留下。” 天凌这才微微放心,开始查看屋内的痕迹。 凛凛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十分熟悉屋内的格局和摆设,燕洵在其他屋中搜索,天凌负责在阿南那间屋子里找线索,凛凛则留在文流月房中查看。 她走到妆台前,看到地上洒落着一片粉白色的粉末,是一些香粉,再一抬头,看到了桌面上摔裂口的瓷瓶,以及主人匆忙收拾的痕迹。 她沿着床榻看了一圈,在帐子里面发现了一件衣服。 是文流月的上衣,上面沾了血迹,血已干透。 指腹触到硬物,她抖落衣衫,衣衫中掉落一把匕首,匕首上有凝结的血迹。 凛凛皱着眉,暗道不好。 文流月受伤了?有人对文流月下手? 可为什么这件衣衫完整,匕首也在这? 凛凛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听隔壁燕洵忽然叫道:“这是什么?” 天凌的声音也传来,“花瓣?” 凛凛立刻过去,看清了地板上的痕迹。 一片一片细长如舟的红色花瓣落在地面上,不是十分显眼。 这些花瓣……是什么? 看着竟然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天凌好奇,想要捡起那片花瓣仔细辨认,没想到,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花瓣的一瞬间,花瓣竟然融化了,变成了一滩暗红色液体。 凛凛用指尖沾了一点,一捻,道:“是血。” 燕洵诧异,“我还以为是花瓣,居然是血。” 凛凛也疑惑,“是啊,为什么血会凝成花瓣的模样?” 她觉得这实在诡异,连忙拿出储物戒中的留影珠,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她想等虞景回来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 天凌这时也冷静下来。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昨日我来看阿南的时候,觉得阿南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凛凛问。 天凌道:“她跟我说,她好像失去了几段记忆,有一天早晨她起床发现自己的裙子上有金翅花的花粉,可是她的记忆告诉她,她那两日并未出过院子。” 他说着,看向挂在屏上的衣衫。 凛凛伸手取下那条长裙,仔细查看。 少女淡绿色的裙摆上绣了几枝黄菊,黄菊上染了金灿灿的粉末,远远看去,像是金线绣成。 凛凛分辨了一下,“果真是金翅花花粉。” 燕洵不解:“金翅花不是长在后山的蝴蝶谷边的吗?阿南去那干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凛凛点头,金翅花是不周山一种稀有的灵植,只生长在蝴蝶谷边。 可那蝴蝶谷,却是当年沧溟成魔大开杀戒之地,如今已是人迹罕至,一片荒芜。 天凌开始分析:“阿南裙子上有金翅花的花粉,说明她有可能到过蝴蝶谷。她去过那里,却忘记了,说明有人抹去了她的记忆。可那人为什么要抹去她的记忆?难道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仅仅是抹除记忆而不是取她性命,说明那人并不想伤害她。” 凛凛给出结论:“那个人,是文姐姐。” 正在这时,凛凛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看了眼窗外,脚尖轻点,身体如乳燕般从窗口飞掠出去,朝着先前她布下的结果赶去。 天凌见状,也跳了出来,刚落地,就在草丛中有了发现。 “这里也有花瓣!” 三人顺着散落的花瓣向前找去,来到了被毁的结界边缘。 凛凛先前写的那张符也飘落在了草丛里,她捡起那张残破不堪的符箓,看到上面残余着一缕淡的几乎不可察的黑气。 她脸色立即变的难看:“那个人出现了!” 天凌和燕洵异口同声:“谁?” “沧溟!” 三人万万没想到,文流月的异常会与沧溟扯上关系,这两个人分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天凌十分不解:“文姐姐的失踪……与沧溟出现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绝对不相信文流月跟沧溟是一伙的。 燕洵对先前之事只有耳闻,只听说沧溟是个天魔,无恶不作,还害的凛凛失踪好久,如今沧溟再次出现,他也觉得事态有些不妙。 凛凛这一年来一直都没放松调查沧溟之事,沧溟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早已与夏侯桀狼狈为奸,又恨极了不周山的捉妖方士,只是他以往都是高调现身,如今竟然潜藏在白鹤书院,到底想做什么? “事不宜迟,沧溟现身这件事必须要上报长老院。”凛凛道。 “长老院那帮老顽固我不想见,天凌,你派你手下的小蛇把这个送过去。” 说着就把那破烂的符纸递给了天凌。 天凌招手唤来小蛇,叼着那萦绕着淡淡魔气的符纸隐入草丛中。 燕洵立刻去找付云骁,凛凛跟着一起,想要去探探付承恩所居住的地方有什么古怪。 事关沧溟,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只是元夕那边,日常传信都是文流月来做的,她如今不在,她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天凌招手唤来一只黄鹂,使用了在狐族学到的兽语:“去找主人,沧溟现身了。” 第166章 命运 明心院,结界之下。 正值黄昏,虞景独自坐于明心院石先生面前。 巨石闪烁不停,乃是虞景正在同石先生问话。 他前些日子听说这位石先生有问必答,而且知晓过去未来之事,他便留意起来。 他今日来,便是有几个疑问想要石先生帮他解答。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姬千凛的来历不同寻常,不仅掌握了时间法则,还经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词。 他面前摊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字,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 这纸,正是他从她书桌上拿来的。 “老头子不知她的归处,只知她的来历很是不寻常,具体哪里不寻常老头子也说不好,她的命格,根本就无法看透呀。” 石先生方才已经为他解答了,可是他不满意,要求石先生说的详细一些。 “既然石先生知她不寻常,便也该有个不寻常的说法,请先生解答。” “小友,你就别为难先生了,她的未来玄奥,先生实在看不到。” 玄奥? 虞景不信。 再玄奥能玄奥到哪里去? 难道她还能跳脱轮回,去一个他也不曾见过的世界吗? “那就说说她的来历吧。” 石先生本想拒绝,可少年太过倔强,非要他说个一二三出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少年华韵内敛,流光暗藏,将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可谁又能料到,他本该一生坎坷,最后死于非命,可被人改写了命运呢? 秋夜里寒意四起,越发显得夜凉如水,夜空之上,银河如练,掬一捧便是华光万点,落入人间,皎皎之光,万岁千秋。 “好啦好啦,告诉你也无妨。” 石先生叹气。 “你问的这个姑娘,从命格来看,是个大富大贵的极贵之命,如果先生没有猜错,她现在是你的师姐,亦是大周的千凛公主殿下吧?” 虞景点头。 “不晓得你有没有听说过天魔伏诛的故事?” 石先生为他展示了一副《天魔伏诛图》。 “五千年前,这片大陆上还是有神的,那时候,人,妖,魔都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人族可以修行,再飞升成神,后来,不知是何缘故,魔族一日比一日残暴,难以控制,就开始祸乱人间。” “当时,魔族势力极强,不管是人还是妖,还是飞升成仙人的修士,都已经被杀害的差不多了,魔想要整个世界,就弄了魔窟出来。” 魔窟? 虞景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在莽荒地的时候,他亲眼见识过魔窟出现,也亲眼见凛凛跳了魔窟。 石先生接着道:“那魔窟凶残的不得了,想要平息,必须要神用自己血祭来不可。” “神?用自己血祭?” 少年有点怕,他知道这是个故事,却不得不往他害怕的那方面想。 “先生的意思是,魔窟的平息,必须要用神来血祭,普通人不可以吗?” 石先生回答:“普通人当然不可以,进去了只有送死的份儿,魔只有食用了神的血才会安宁下来。” “如今夏周两国交战,周帝却迟迟不攻入夏国,甚至还要所有的军士保守夏国出现魔窟的秘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石先生说到这里停下来,好似在觑他的脸色,“不过我想,你应当明白吧?” 虞景没有说话,只是捏着那张纸的手在发抖。 “公主殿下体质特殊,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身怀一半神的血脉。” “相传,姬家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神留下来的血脉,每隔百年,便会出现一个身怀纯净之血的后人,这个人的血受天下妖魔觊觎,往往会死于非命,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为阻止魔窟祸乱人间而存在的,姬家将此称之为诅咒。” 石先生摸着胡子再次叹息:“公主殿下恐怕也背负了这个诅咒。” “她自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她的命,从来都不是属于她自己或者你的,而是属于苍生的。” 少年听后,沉默许久。 石先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知道少年的表情在这一些变的有些阴鸷,有些偏执。 他一字一顿道:“石先生的意思是,她会死于这一场战争中?” 石先生再次叹气:“你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少年闭上眼,淡漠地笑出声。 “若我一定要强行留下她呢?” - “还没有虞景的消息吗?”凛凛躲在石柱后,看着不远处的青云殿,问天凌。 天凌摇头,“刚才又放出去一条蛇,按道理来说,这会儿应该能知道了,怎么还没来呢?” 凛凛看了一眼与燕洵并肩走进去的付云骁,微微蹙眉,道:“算了,不等他了,我们先行动吧。” 天凌想了想,“好吧,我先去书院里,方二他们去南边搜索了,我去北边。” 燕洵去找付云骁不过是想让他回付承恩居住的青云殿看一眼,确认一下付承恩到底有没有问题。 而凛凛打算从侧面突破,在付云骁拖住付承恩的时候潜入后院查探。 凛凛隐身于大殿之后,看见付云骁砸了青云殿,付承恩怒气冲冲地从后院走出来,到殿上与付云骁理论。 争吵的内容无非就是付云骁忤逆,他付承恩已经同他断了父子关系,为何他还不滚。 付云骁质问他,付承恩却道:“我让你远离危险之地,有什么错吗?” 凛凛听了这句话开始若有所思。 危险之地? 是指如今的白鹤书院和不周山吗? 两人争吵了一会儿,又不知哪句话触怒了付承恩,付承恩一怒之下,竟然拔剑与付云骁打了起来。 凛凛没功夫看他们两人纠缠,直接前往后院查看付承恩的住处有什么古怪。 符箓的残片已经送至长老院了,相信很快长老院的的三位大长老就能发现残片上的异样。 长老院的三位大长老,善恶长老、刑罚长老、惩戒长老拥有长老会的最高话语权,也是当年沧溟之乱,与鹤知夜一道将沧溟封印在魈山的三巨头。 三人数十年不问世事,专心修炼,在白鹤书院众弟子心中乃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只有惊动他们,这件事才能得到重视。 第167章 壁画 只是凛凛在青云殿转了一圈,依旧没什么发现,眼看着付云骁已经被打的快没有还手之力了,她心中越发着急,找不到沧溟,总要找到阿南和文流月吧! 她以血画符,原地起阵,从阵法中召唤出无数寻影蝶。 这种浑身透明如小飞虫一般的寻影蝶是她在秘境中发现的,收到了自己的阵法中,此刻放出来,只能在青云殿这附近搜寻线索,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消散。 她不能耽误,立刻取了文流月和阿南的贴身之物出来。 寻影蝶落在衣服上片刻很快朝着四面八方飞离,快到一炷香的时候,寻影蝶有了发现。 它们附着在一幅壁画上。 那幅壁画看起来十分不起眼,正是人间流传已久的《天魔伏诛图》。 《天魔伏诛图》描绘的是数千年前的人间,囚灵渊尚未出现时,魔物在人间肆虐的惨状,世间最后一位神,将它们封印起来,才结束这维持了千年的战乱,与此同时,那位神也在那一战中殒命,再也没有出现过。 凛凛初时以为这壁画是一道机关,可她摸遍了每一寸图案,都没有找到开启的机关。 可越来越多的寻影蝶附着在这壁画之上不愿离去,这让凛凛觉得有些诡异,难不成她们会在这壁画里面吗? 想到这里,凛凛便想起前些日子她在藏书阁中翻看过的典籍,其中记载过,世间有一种名为《山河乾坤图》的画卷。 她听闻过这种画卷,乃是微生尘绘制出来的,早年被他带在身上过,如今在微生后人手中。 这画卷不同于一般的法器,别的法器可以帮助主人御敌打斗,乾坤图不可以,它只能用来藏人和困人。 当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便可以藏身于画卷中,让攻击者束手无策,当主人要困住敌人的时候,便引敌人入画,待到敌人与画融为一体,便是丧命之时。 要想从画中逃出,被困之人,实力必须高于主人才行。 据说,当年微生尘自知自己即将陨落,独自面对夏侯桀手下数万魔兵时,便将大部分族人藏在山河乾坤图里带去万里之外。 这壁画,说不定与那幅《山河乾坤图》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果沧溟要在此藏身,倒是一个非常隐蔽的法子,只是她不清楚这壁画是否进了就有去无回,别到时候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想到此处,凛凛便有些头疼。 她想着不如把付承恩抓过来,问问他怎么进去,正在这时,一股极为强烈又有些腥味的妖气悄悄靠近她。 每种妖身上的气味都是不同的,天凌身上是一种青草气息,虞景身上则是淡淡的杜若香,皆不同于这腥臊之气。 凛凛早已察觉到,却不慌不忙地摆阵试图破解这壁画,对这偷袭的妖气不予理会。 那妖气观察她片刻,忽然暴起,从身后袭来,杀招狠厉。 但那妖气一碰到凛凛的身体,便被一道雪白的银光弹开了。 一柄千机伞飞了出来,在空中缓缓转动,裹挟着那道绿色的妖气,忽而反向旋转,将那妖气释放,朝那团烟雾攻去。 烟雾躲开,却还是被自己的力量划伤了,刺痛袭来,烟雾破口大骂:“格老子的,小娃娃惯会使诈!” 他现出身形,高大的身材上套着一件玄色锦袍,袍上绘着腾蛇,头上戴着紫金冠,双眼碧绿色,瞳孔竖成一线,瞧着面目可憎。 他后方,少女悠然自若的声音响起:“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应离立刻回头,一掌挥出,十片寒光熠熠的蛇鳞如飞刀射出。 但见少女身穿葡萄色长裙站在他身后,年纪尚轻,容颜清婉,唇角勾起嘲讽笑意。 眼见突袭来临,少女不慌不忙张开手指,那把千机伞立刻出现在她手上。 铮铮数声响起,蛇鳞撞在伞面之上,溅起火花,纷纷坠落于地。 少女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那千机伞竟然一分为二,伞柄中抽出碧蓝色长剑,伞面成了飞盾。 她飞身袭来,剑气如雪,他周身的妖气全都被搅乱,连带着他也不得不后退三步。 应离骇然,没想到不过一年未见,这小丫头的修为竟然增了这么高,连武器也厉害的离谱。 凛凛也是一惊,又一喜。 她知道自己身在游戏中,各方面能力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可是她没想到她如今连对付蛇妖应离都如此轻松。 虞景送她的这把千机伞,简直就是打架利器。 也不知虞景有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两人交手几十招之后,应离的脖颈便被她的长剑抵住了。 千机伞尚未发挥它真正的实力,他就已经撑不住了。 他紧紧盯着凛凛手中这把削铁如泥的长剑:“格老子的,今日落在你这个小娃娃手里,是老蛇走背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快动手吧……” “是吗?” 凛凛将剑刃往他脖颈上压了压,应离的长发碰到那剑刃便被割断了。 应离脸色更白了,他生怕这小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立刻改口。 “小祖宗,我错了,别杀我,老蛇我修炼到千岁不容易,眼看着快要渡劫了,求小祖宗给个活路!” 凛凛毫不犹豫地用长剑挑破他的皮肤,“不想死?那你帮我一个忙。” 应离连忙支起耳朵,“什么忙?” “你是不是能进这壁画里?”凛凛道,“带我进去。” 应离眼珠子一转,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正要暗自偷乐,却不防被凛凛一拍肩膀,一道金色的光芒没入他体内。 小姑娘收了剑,警告他:“别使诈,否则你就等着金丹破碎吧!” 紧接着,提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按在了壁画上。 一个漆黑的漩涡开启,不过一瞬,就将站在壁画之前的应离和凛凛吸了进去。 第168章 元夕见月 天色已晚,星子铺陈夜空。 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离开不周山,一路马不停蹄地飞奔,来到距不周山数十里外的悬崖边,落在风尘仆仆的元夕面前。 元夕坐在篝火前,金黄色的火苗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暖光中。 他日夜赶路,只为了能在中秋这日与师父师妹团圆,顺便——见一见文流月。 这一年来,他在玉京将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三清司壮大,帝都再无妖患威胁,他也得以喘口气,回到不周山。 他与文流月通信一年有余,日常所需文书丹丸药材等物皆是文流月一手操办,随物而至还有她的信件,他一直保留至今。 他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自从对师妹的心思淡了之后,他便投身在三清司的事务上,师妹偶有来信,也只是问他生活起居,无任何逾越师兄妹之情的亲近之意。 只有文流月,看似事无巨细讲述师妹众人在山中的生活,实则在帮他排解他心中抑郁之气。 有时是一首措辞生涩的小词,有时会绘制一些小画,落花时节随信而至的是晒干的杏花,夏日送来是不周山山顶万年不化的寒冰,秋日是一筐石榴和红柿,冬日是腌好的腊肉。 便是再傻,也知道两人的关系隐隐超越了普通师兄妹。 元夕原本是跳脱的性子,经过一年的打磨也稳重不少。 他见这影子落下,目光便是一凝。 影子显出身形,身姿曼妙,长发披肩,发间斜插着一支步摇,红色裙摆层叠如花,竟是文流月。 她脸上上了妆,眉心甚至还有一朵花,像红色昙花,看着有些眼熟。 文流月从未做如此打扮,元夕见了也不由得一愣。 他没有站起来,只是随便转动了一下手中烤着的鱼,道:“不过一年未见,你变化倒是挺大。” 烤鱼的焦香味随风传来,文流月缓步上前,坐在他对面,眼神发直般盯着他。 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元夕也不由得紧张。 文流月确实变化好大,他依稀记得她从前在公主府中时总是穿着侍女衣裳。 她很高,四肢修长,五官略带英气,穿着那粉嫩的侍女衣裳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他没少在暗地里翻白眼。 后来她就换回了一身中性的骑装,倒是显得英姿勃勃。 如今…… 这一番女儿家家的打扮,又是这样红的裙摆,神情又高冷,着实令他有些不敢接近了。 “如今……书院里都流行这样的穿着吗?倒是很好看。” 元夕又转动了一下那条鱼,为自己找了个好的开场白而感到如释重负。 “是吗?” 文流月的嗓音略带沙哑,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目光从他脸上又转到鱼身上。 “快过节了,现在大家都这么穿。” “哦。” 元夕随意应了一声。 她又道:“这鱼很香。” 脑子里大概有一条筋搭错了,元夕竟然下意识道,“我只有一条鱼,文流月,这可不是给你的。” 文流月笑起来。 她还记得当初与元夕他们结伴前往莽荒地的时候,没了补给,他们就在冰面上钓鱼。 一路上,她总抢元夕烤好的鱼吃。 元夕总是暴跳如雷,打又打不过她,最后一个人跑很远的地方去解决吃饭问题。 元夕比她年纪小,性子急,脾气也不好,几番争执下来就不愿理她了,她却还是喜欢逗他。 后来她发现元夕喜欢他的师妹。 她从那时候起开始与他保持距离,然而,疏远后元夕竟然主动给她来信要她帮忙收集一些材料。 后来,她亲自将材料给他送过去,却见到他于月下独自饮酒。 他当时问了她一个问题,问她,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她会放弃喜欢那个人吗?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想真的等她回答,就自己拿着酒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从此以后,收集材料的事情就交给了她,两个人的关系在一月数封的信件往来中变的越发密切。 元夕甚至第一个告诉她,他将于中秋返回不周山之事。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她没想到,她没等来元夕,却先等来了另一个噩耗。 她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她要回去了。 她站起来,走到元夕身边。 元夕已经把鱼烤好了,见她过来,也只是气鼓鼓一递,道:“给你。” 文流月接过那条鱼,却没有吃,而是道:“你回玉京去吧。” 元夕非常不解,“我都回来了你让我回玉京,干嘛?” “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回。” “回。” “不是,文流月你有病吧?”元夕暴躁起来,“我若是偏不听你的呢?” “你不听我也没办法。” 文流月垂下眼帘,鬓角的流苏晃动,红色衣袍下,女子的肌肤胜雪,仿佛没有血色。 见她情绪低落,元夕也不愿再与她争吵,心中反而涌起丝丝奇怪的感觉。 “文流月,你这人怎么怪怪的。” 他想用质问来压抑住某些情绪的滋生,“我没回来之前你话里话外想要我回来,等我都回来了你却要赶我回去,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话还未说完,肩就被女子按住,唇就被她堵上。 柔软的触感一瞬间传来,元夕如触电。 当年那个阴差阳错丢失的初吻他以为是他一生之痛从未敢回忆过,没想到今日…… 元夕睁大了眼睛,目光落在她额头的花钿上,福至心灵一般,他知道了这个印记的来历。 可他微微一动唇,文流月就离开了。 元夕脸色爆红:“你……” 文流月擦了擦唇角,“你什么你?废话真多。” “我……”他还没回过神。 文流月眼角也红了,似乎更加恼怒:“怎么?不让亲一下吗?你又不是我第一个亲过的男人。” “……” 元夕一愣,悻悻闭嘴。 他知道文流月比他年纪大,见过的阵仗比他多,他依稀记得沧冥还是司空也的时候,文流月就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了,那时候喜欢她的师兄很多,而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问:“文流月,你额头上这个印记,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怎么会有?” 他没说,他在虞景额头上见过。 那时,他们在地下城与沧冥对峙的时候,虞景被沧冥操控,额头上就显示出这种纹路。 后来他回去后研究了一下,这种印记是中了血优昙的人才会出现的。 但是种了血优昙子蛊的人需要用主人的血液喂养,沧冥肉身早就不在了,他又如何给文流月种蛊? “你认出来了?是血优昙。” 第169章 元夕,永别 文流月轻声笑笑,“我一直都有,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一直都有?” 元夕咂摸着这句话中的含义,他突然明白过来,“你是沧冥的子蛊?你是沧冥的人?!” 看见元夕脸上露出震惊与疏远的神情,文流月笑容更是凄惨。 “对啊!我是沧冥的人。” 她幽幽盯着元夕,眼圈似乎是红了,“不然我为何要同你们一起去地下城?不然为何那次我受了伤,拼命护着肩膀不要你疗伤?不然我为何……” 她说不下去了,右手就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左肩。 痛感传来。 她一咬牙,用力扯下了肩头的衣衫。 元夕来不及闭眼,那一片交错红肿的伤痕就呈现在他眼前。 他感到心惊肉跳。 但那伤痕不能掩盖的是文流月肩头浮现的一朵红花。 果然是血优昙。 她垂下眼睫,看着元夕僵在空中没有伸过来的手。 “我用刀,用火烧,用很多办法都不能去掉血优昙留下的印记。” “我也不知道为何忽然间沉睡的子蛊就被唤醒了,明明在地下城的时候,母蛊的呼唤也不能发现我体内的子蛊。” “可是虞景他为何就没被控制……”元夕急道。 她苦笑: “虞景种下子蛊的时间尚短,根本就没有被母蛊喂养过,而他又吸食过姬千凛的血,子蛊自然就失效了。” “可是我,早在沧冥之乱的时候就被他抓到过,被迫种下子蛊。” “当年,长老会秘密处死了所有身怀血优昙子蛊的弟子,却被我侥幸逃过一劫。” 元夕沉默下来,长老会处死受蛊弟子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连文流月的师父都不能免于一死。 当年的司空也胡作非为,害死了不知多少人,连他的父亲也……如今又来害文流月,还不知他这次现身,又想做什么。 他问:“那你又为何来找我?” “我想救你,元夕。” 文流月看着他,眼神有些幽怨。 眼前的青年斯文俊秀,脸上的红早已褪的干干净净,看着她的目光中尽是防备。 文流月心中生出惆怅,又隐隐有些恨意。 她恨沧冥,趁着沧冥修炼时从画壁的另一侧偷偷溜出来。 她想过找凛凛,但是她们距离太远了,而且离开时事发突然,她唯有朝着这个方向来,希望能遇到元夕。 老天对她果然不薄。 “我马上要失去自己的意识了,我找机会溜出来,只能来见你。” 她向前一步,元夕便退后一步。 如此两步之后,文流月不动了,元夕这才察觉到不妥,向她走了一小步。 “流月……”他低声唤她名字,目光紧锁着她,“我们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没时间了。” 文流月凄苦一笑,眼睫泪光闪动。 “司空也回来了,他要报仇,他想覆灭整个不周山,他带来了魔窟,他藏在《天魔伏诛图》的壁画里,山上埋了很多炸药,付承恩也活不了了,他让我帮他带话给付云骁,他说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没有骗他母亲。” 子蛊开始在她体内躁动,意识逐渐模糊,她知道她没有时间了。 “还有,阿南被我藏起来了,最后,帮我转告大家,我已不是我,见面时不必手下留情。” 她蓦地转身,朝身后的悬崖下跳去,元夕见状,身形立即拔起,挡住了她的去势。 “等等!” 两人眼看就要撞在一块儿,文流月猝然出手,元夕躲避不及,被击中胸口。 好在文流月不曾用到几分功力,只是震的元夕身形慢了几步。 两人僵持半晌,文流月忽地倾身而来,双手抱住了他。 这是文流月第一次抱他,也是主动抱他。 不管他们在信中多么合得来,等见了面,依旧有更多尴尬。 “流月……” 元夕一怔,被她定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她眼中的泪落下,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四野俱静,风过野草。 山峦的暗影起伏,星子像是被浓雾遮蔽,失去了光辉,文流月无比眷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那悬崖跳下。 一抹红云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元夕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崖,他知道这崖并不深,于是,他用尽全力挣脱了那道束缚,也跳了下去。 崖底什么都没有,没有文流月,没有魔气,更找不到她消失的入口。 要不是他身在此处,手里还抓着文流月塞过来的发钗,他真要以为这是一场梦。 他跃上一处高石,惨白着脸看向苍茫大地,耳畔回响着方才文流月在他耳边说的话。 她说:“元夕,永别了。” 元夕恼怒,想要将手中的簪子抛出去,可最终没舍得。 只是冲着山谷大喊:“文流月!!谁要跟你永别啊!” 他受够了生离死别。 当年沧冥之乱他失去了父亲,他就不信,这一次,他还会失去文流月。 - 虞景从明心院出来就收到了黄鹂地鼠和竹叶青送来信息。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消息是一个半时辰之前传来的,他待在这里时设置了结界,防止任何人打扰,故而已经晚了。 事态紧急,他飞身而起,朝着付承恩所居的青云殿掠去。 一路上,他看见来往弟子们表情安宁祥和,并未意识到有事要发生。 待到了青云殿,只见殿内被砸,小弟子们在收拾,而付承恩已不见了踪影。 他来到壁画前。 凛凛传来的最后一封信提到的地点正是这里。 他看着这副《天魔伏诛图》脸色阴晴不定。 石先生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丝恐惧的情绪。 一种破坏欲萦绕心头,他抬手化出长剑,正欲展开这虚无缥缈的结界,却见那结界忽然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提步迈入其中。 壁画之内暮色苍茫,遥远的天边,一轮红日欲落不落。 入眼皆是残垣断壁,一派凄凉景象,恍若进入了某个古战场。 他漫步其中,心中所想皆是石先生所言。 身后有人轻声唤他:“虞景——” 虞景一转身,就见穿着淡绿裙子的少女手中持着一把滴血长剑朝他急急奔来。 她快速掠到他面前落下,对他绽开笑颜:“你可算来了,我知道文流月她们在哪了,跟我来!” 第170章 壁画秘境 虞景最讨厌有人装出姬千凛的模样骗他。 少女笑容天真,声若银铃,如果虞景没有身怀罗刹之血,一定不会看出这化成姬千凛模样的少女是一具骷髅。 他刚踏入壁画秘境中,尚不知凛凛在哪里,但这骷髅欲引他前往之地,十有八九是沧冥的所在。 他唇畔勾出一抹笑,应声:“好。” 少女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径自转身朝前走去,边走边回头看他,仿佛怕他不会跟上来。 虞景没有让她失望,由她引领着,直接踏入数千年前的战场。 在这一刻,他的心是忐忑的。 他很怕她会真的死在这里,上一次跳魔窟,他认为是自己与她换命的结果。 然而在这一刻,他又无比庆幸,甚至想感谢当年给他种下九尾狐妖丹的沧冥,阴差阳错给了他九条命,让他可以用这些多出来的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两人从浓雾中穿过一片诡异的大峡谷,径直来到了布满深紫色混合着魔气的峡谷腹地,不过前行数十步就深入了密林深处。 虞景注意到这“白骨精”竟然悄悄地使用了缩地成寸的术法。 缩地成寸,他曾在藏书阁见过,是失传已久的术法,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 凛凛曾经告诉过他,司空也曾经是不周山最出色的弟子,以至于他成魔后,不周山上下皆不是他的对手。 踏上那片土地时,他感觉到了沧冥的气息。 沧冥的神识无所不在,这里是他操控的世界。 虽然很危险,但只有深入这里,才能将它一举剿灭。 虞景的目光落在远处巨大的花朵上。 那些鲜艳的,缤纷瑰丽的花朵,开合的瞬间,露出一颗颗冷白的骷髅头。 他故意扯落一朵道路两旁盛开的野花,捏在手中将花瓣扯下来,丢在地上。 然而不等那花瓣落地,地面突然蹿起一团诡异的绿色火焰,将那鲜红色的花瓣瞬间烧成灰烬。 “白骨精”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刚才在做什么?不要乱碰这周围的花草……” 然而,它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少年一把捏断了脖子。 “白骨精”惊恐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尚未来得及捏碎手中的符箓,身体就像瞬间被抽干了水分一样枯萎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虞景似乎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好像看到了衣着发型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凛凛,还看到了像盒子一样,分布在大地上的建筑。 是什么? 虞景愣怔了一瞬。 但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松开手,白骨倒下,被地面冒出的绿色火焰化为了灰烬。 他用了一抹妖力划过双眼,看见这座密林中,空中、地上、甚至被雾气笼罩的不知名处……全是层层叠叠的古老法阵,密密麻麻,杀意逼人。 与此同时,密林中有古怪的动静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有数量巨大的东西在朝着这里爬过来。 他想也不想,直接操纵傀儡丝,化出长剑,朝密林深处走去。 - 在壁画的另一侧,凛凛和应离也遭遇了一个“虞景”。 虽然她给虞景留下了信息,但他出现的也太过巧合。 她把玩着腰际垂落的狐尾,歪着头盯着这个“虞景”看,他的笑容完美,皮囊与虞景一模一样,可是身上的气息是不一样的——没有狐狸味儿。 她围着“虞景”转了两圈,表情嫌恶地点评:“你不是他,你身上一点也不香。” 于是,千机伞毫不犹豫就将“虞景”打出了原形——一具骷髅。 凛凛道:“这傀儡术,还不到火候呢!” 然而,他刚走出不到一百米,就再次见到了年纪更小的虞景。 约摸只有五岁的虞景瘦瘦小小的,他坐在路边的石碑上,静静的盯着她看。 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水洗过,因为没有人气,故而显得诡异又阴森。 即便是幻化出来的假象,凛凛也觉得小时候他是真的很可爱,很漂亮。 但是,她也不喜欢有人顶着虞景的脸博取她的同情。 于是,小虞景很快变成了碎了满地的骨头。 应离竖起大拇指:“小丫头真狠,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得去手。” 凛凛:“闭嘴,快带路!” 迫于她的淫威,应离继续乖乖带路了。 看来,虞景已经进入这个壁画秘境中了,否则不会频繁出现与他相似的傀儡。 凛凛和应离是直接落入古战场中的。 这里的景色非常诡异。 地平线上巨大的太阳摇摇欲坠,天地之间一片通红,折断的宝剑和兵器如同巨物,在道路两旁耸立,她像误入巨人国的普通人那般渺小。 妖王应离一扫进壁画之前的嚣张模样,缩着脖子躲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四处看。 凛凛没好气道:“好歹也是一方妖王,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要是让你的属下看到还不笑死?话说,你该不会是怕他吧?”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应离气坏了,“谁怕他啊!老子修炼这么多年,向来难逢敌手。” 除了鹤知夜。 还有眼前这个过分暴力的小姑娘。 “沧冥那个死变态,也不知近年他得了什么机缘,竟然操控了囚灵渊中所有的魔物,上次还想摘老子的蛇丹,让老子给打跑了……” 凛凛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呗!” 应离:“……” 他想要反唇相讥,但生生忍住。 他还想借姬千凛的血打造一件法器,好帮他渡劫,故而只捡着好听的说。 “你厉害你说了算。” “不过我们妖族再怎么惹事也不会自绝生机,拿三界开玩笑,顶多是抢抢地盘,占占山头,你看看沧冥和夏侯桀干的都是些什么缺德事,这是要遭天谴的!” 应离虽然之前与夏侯桀合作过,但是他去了一趟夏国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这片大陆落在夏侯桀手中,否则别说是他,便是妖界那些生灵,都有可能同人界一样遭受涂炭。 这是他最不乐意见到的事情,他只是一条蛇,还是一条修炼千年的蛇,他不可能做出自毁长城之事。 他更不愿意背负这种罪孽,导致渡劫的时候被雷劈死,他只差一步就要修成金身了,谁要在这种时候触犯天条啊!这不是跟老天过不去吗? 第171章 神识契约 所以他背叛了与夏侯桀的约定,偷偷潜回不周山,故意偷袭姬千凛,想要逼她就范取点血,结果他没想到,这丫头不知得了什么高人指点,竟然成长的这么快。 凛凛觉得应离还算说了些人话。 虽然他只是一条蛇,但是人和妖都是有生命的,魔灵是不会在意这些生灵,也不会在意人界如何的。 但她知道,生灵才是支撑三界的根本力量。 正往前走着,应离突然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很想和那小子联系,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们对上话。” 凛凛有些好奇了,“你有什么法子?说来看看。” “老蛇会一道术法,能让你们二人的神识暂时连接在一起,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得知对方的位置,共同行动。”应离骄傲道。 凛凛略一琢磨,便觉得这个法子好。 从她进入这里时就知道,这壁画说不定是沧冥的识海,他无本体,却可以利用强大的精神力创造一个空间。 果然如师父所说,司空也曾是不周山的天才修士,但他又为何堕落到这一步了呢? 不过此时他更担心的是虞景那边。 “可以。”她说,“现在就开始吧。” “本王是有要求的。”应离开始大呼小叫。 “不就是一滴血吗?给你就是。” 凛凛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来找她是为什么。 “只要你这次帮了我的忙,我就用心头血帮你打造法器。” “好,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 应离挺高兴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她答应了。 可凛凛想的远不止于此,她有一种预感。 沧冥,善于洞悉人心,他可能会把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挖掘出来。 她担心虞景会再次陷入小时候的噩梦之中,更担心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会被虞景看到。 - 穿过遮天蔽日的巨大森林,虞景甩落了剑上沾染的魔气。 周围的魔物还在虎视眈眈,准备再次进攻。 他一边斩杀这些魔物一边往里走,每一步都正好踏在法阵的空隙里。 如果凛凛在这里,一定会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谁能想到整日缠着她学阵法的少年会对这些精巧的阵法了如指掌呢? 虞景轻车熟路地穿过这些让人步步惊心的叠阵。 顺着一条流淌着赤色血水的血溪,他来到了一座由更多的结界笼罩着的古建筑前。 他回忆着古书中破解这种阵法的招式,正沉浸在其中,神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清凌凌的女声:“阿景。” 虞景一愣,想确认,又不敢确认。 迟疑地出声:“殿下?” 对方笑出声来,“对,是我。” 虞景也慢慢笑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叫他阿景。 他问:“殿下用的是,神识契约?” “是啊,真的好方便。” 少女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就像在他耳畔低语,“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你们妖族还有神识契约这种东西呢?” “此契约非彼契约。” 他感知了一下,察觉辅助她与自己神识连接的还有一股强悍妖力。 这妖力很好辨认,妖界除了应离这种千年蛇妖,别人也不会有。 “妖王在殿下身边?”他有些紧张地问。 “嗯,我抓了他,现在他替我办事,我们正在找阿南,刚才我发现了阿南头上的珠花……对了,你在哪里,安全吗?” 少女的语速很快,那边听起来也很安静,好像没什么危险,他放下了心。 “我在壁画中央的神庙附近,这里……” 少年目光一凛,看向很快又要涌上来的魔物。 “这里很安全,没什么危险。” “是吗?” 少女有些不信,“你都到神庙附近了,怎么会安全呢?那里应该很危险才是……” 虞景立刻改口:“有一些小魔,很好解决。” 少女迟疑了一下,道:“这里是方寸天地,最小的魔也应当有一头象那般大小……” “嗯。” 虞景不动声色侧头避过一团魔气的袭击,笑着和她说,“对我造不成威胁。” 魔物从后方袭来,他劈手一剑,身姿如雾般飘逸,傀儡丝从空中牵住他,使得他在河面上滑行数丈之远,返回的时候,又一剑将那魔物从中央斩开。 魔物喷溅出来的鲜血有几滴落在他脸上,映着少年灼灼双目,美的心惊。 “不用担心。” 又有魔物从地底钻出。 他翻身而起,脚步腾挪之间跃上一簇花枝,藤蔓卷来,他一剑将藤蔓斩断,溅起的绿色汁液染上了雪白的衣角。 “就是……”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衣角,“弄脏了你早上给我挑选的衣服,有些不开心。” 凛凛:“……” 正在偷听的应离:“……呵呵。” 他一面风轻云淡地与凛凛通话,一面大杀四方,守卫在此的魔物几乎被他屠了个干净。 他长剑染血,面上,唇上,以及眼睫毛上,皆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衬着那昳丽至极的脸,妖魅而蛊惑。 两人在此期间又交换了其他信息,凛凛找到了昏迷的阿南,却不见文流月的踪迹。 趁着通话还未结束,凛凛又问: “你还没说真正的神识契约是什么呢?既然这么好用,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契约?” 虽然没有视频功能,但比现在的手机还好用,简直让凛凛心动不已。 何况这世界中危险重重,如果能够随时进行神识沟通,能方便不少。 虞景刚刚斩杀了一头长着无数只眼睛的巨魔,他抬手,将四溢的魔气收集到自己的体内。 听到她的问题,他轻轻笑了。 “真正的神识契约是可以随时无限的沟通,甚至通感的……是结为伴侣的妖族才可以用的。” 他抿了抿唇,语气颇有些委屈,“殿下又没说……要与景结为伴侣。” 凛凛听了,沉默了一瞬。 她好像的确说过这话。 正想出言安慰,只听对面少年又道: “明明那时候,你说要与景……做夫妻的,何况前几日,殿下一直都在欺负景……” 凛凛:“……别瞎说,这还有条蛇在听着呢呢!” 正在偷听的应离一把捧住心窝子。 他发自内心地颤抖:“本王一生行善积德,如果我有什么错,请让天道来惩罚我,为什么要让我一个风烛残年的无辜老头儿听到这些?” 第172章 是谁? 在应离的帮助下,凛凛很快就找到了阿南。 千年老蛇还是有些道行在的,一路上打打杀杀,给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就在一处结满了叠阵的山洞里,阿南正昏迷着。 她没有受伤,腰间的芥子袋中装满了她需要服用的药。 凛凛猜应该是文流月将她藏在这里的,这里是沧冥操控的世界,以阿南的修为,如果她有意识很快就会被沧冥发现。 沧冥自然是不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死活,但文流月在乎。 叠阵设置的杂乱,可以看出文流月当时很着急。 凛凛抱着阿南,小姑娘的身体软软的,乖巧地靠在她怀中。 她手心中似藏着什么东西,凛凛打开,发现是一块雨花石。 这块石头凛凛在天凌那里见过,应当就是天凌送给她的。 凛凛把那块雨花石放进阿南的储物袋,把她交给应离,让应离带着她离开这里。 应离不需涉险,自然答应的干脆利落,一阵风般卷着小姑娘离开了。 凛凛独自一人站在巨石上,看着苍茫的地平线,低声道:“文姐姐,你究竟去了哪里?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 文流月从元夕身边离开后,一路奔向了北方祭坛。 她刚出现在祭坛边,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就走了过来。 女子长相很是艳美,周身浮动着淡淡的黑雾。 她是沧冥昔日的追随者,亦是沧冥如今的心腹,名叫芙嫣。 她满脸戒备地盯着文流月,一张嘴就毫不客气:“文流月,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去哪了?” 文流月一脸淡然:“我去检查炸药存放点了,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从身后的黑暗中将两名不周山弟子扯了过来,掼在地上。 两名弟子早已中招,如两根软面条一样倒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 芙嫣仔细检查了那两名弟子,随意挥挥手。 有两只小魔从暗处爬出来,将那两弟子拖入祭坛开始接受魔降。 魔降的过程很痛苦,两个已经深度昏迷的年轻弟子受不住神魂撕裂的痛苦,俱高声哀嚎起来。 这里已经站满了被魔降之后的弟子,都是芙嫣和她的手下这几日捉来的。 这些弟子们有男有女,其中不乏文流月曾经照顾过的师弟师妹们。 他们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像傀儡一样等候差遣。 芙嫣勾着唇盯着文流月看,见文流月面无表情,这才警告她:“别耍花招。” 文流月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双眸子冷漠,仿佛杀意毕现。 她转身就走。 芙嫣盯着她的背影,勾勾手指,唤来一缕魔息。 那魔息是刚才就悄悄跟着文流月的。 芙嫣捻开那缕魔息,看见魔息中呈现的画面竟然是她与鹤知夜的大弟子元夕的。 “好啊,文流月,你竟敢骗我!” 芙嫣非常讨厌文流月。 不仅是因为文流月来这里不过几日就拥有与她同等的地位,更因为沧冥对她暧昧不清的态度。 她自认为自己才是沧冥身边最信任之人,见文流月背叛沧冥,她如何能忍? 更何况,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暗笑,文流月,去死吧! 她掌心聚起魔气,正要从后偷袭,只见一张漆黑的符箓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芙嫣。”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符箓中清晰的传了出来。 这不是道士们用的黄符,而是沧冥专用的魔符。 沧冥即司空也,曾经是白鹤书院最出色的弟子,于符箓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他如今修成了天魔,也改不了使用符箓的习惯。 芙嫣立刻朝着那张符恭敬下跪:“主人。” “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她答:“目前……一切顺利。” 男人低声嗯。 芙嫣心念一动,状若随意,“方才文流月私自出了壁画,还去见了鹤知夜的大弟子,他们……”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 符箓内的男人沉默一息,“说。” 芙嫣勾唇,含糊不清道:“他们……举止亲密。” 她想的很简单,不管沧冥喜欢她哪,但凡知道对方背叛自己,是个男人就不会忍吧? 何况是彻底抛弃了善魂的司空也。 当年在书院中时,就没瞧见过司空也这么照顾文流月,如今为何突然转性了? 芙嫣低头半晌,等待着沧冥对文流月下达绝杀令,不料,却听符内男人微微叹息。 他道:“知道了。” 男人的语气平静的像一潭水,连一丝波澜都未起。 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芙嫣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主人。” 芙嫣语气急促,“我们的计划一定已经泄露了,您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您让她保留自己的意识,会坏主人您的大事。” “杀了她?” 男人低声笑出来,“芙嫣。若杀了她,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芙嫣听了,当场愣住。 文流月,到底是谁? - 元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不周山,小谷方二两个小子正在山门等候,见到他立刻将整件事转述给他。 元夕迅速赶到壁画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其中。 他只好给师父鹤知夜发了传信符,得知他当即就会到达,便等了他片刻。 便是在这等待的期间,浩瀚的夜空中慢慢浮现了许多魔门的影子。 这些影子还很模糊,而且遥远,并没有完全出现,弟子们只能严阵以待,在各处集结备战。 魔门的出现代表着夏侯桀势力的介入,沧冥攻打不周山,夏侯桀怎么可能不来凑热闹。 元夕一面担心文流月,一面担心深入秘境的师妹,正急的如热锅蚂蚁,直到瞥见深色的苍穹中出现一抹剑光,他的心才慢慢平复。 鹤知夜早已得到消息,带着元夕径直去了长老院。 元夕甚少踏足长老院,待进入长老院时才发现所有的长老都已经聚集在此了。 院中有些乱,燕洵和付云骁被围在中间,似乎受到了刁难。 有长老围上来:“尊者,付承恩叛逃了,付云骁这小子怎么处置?” 鹤知夜看了一眼,便道:“跟他没关系,放了他。” 众人一愣,马上又有长老上前汇报:“尊者,北方魔门大开,沧冥这架势是誓不罢休啊,我们该怎么办?” “这件事稍后再议。” 此时,长老院已经得知沧冥现世的消息,上下高度紧张起来,护山大阵被一再加固,夜游神受召唤苏醒,游荡在不周山附近。 各院长老开始清点弟子,果然发现少了上百名弟子。 白鹤书院弟子过万,平日里在各处修行,少了百人也难以察觉。 这百人悄无声息的失踪,还是在弟子中造成了恐慌。 鹤知夜推开众人一言不发,沉着脸衣袂如风般前往了紫阳殿。 第173章 暴露 紫阳殿供奉着不周山的开山祖师紫阳道君,是修炼道法之圣地。 道法没落之后,紫阳殿便鲜少有人踏足了。 三位长老已经出关,他们年逾百岁,长年的苦修并未剥夺他们的精气神,却让他们周身笼罩着一团若有若无的天地之气。 三人面色凝重地盘腿坐在蒲团上,鹤知夜上前行礼后便将当前局势转述给三位长老,并借三位长老守护的神器天地镜联系上了凛凛。 此时的凛凛已经到达北方祭坛,与文流月擦肩而过。 她防范着四处巡视的敌人,凝视着祭坛之中的情形,悄声回复:“师父,三位长老,我已经深入壁画秘境,如今正前往中央神殿与虞景汇合。” “沧冥在不周山附近埋下许多炸药,恐白鹤书院内也有,还有被魔降的弟子混入其中。” “沧冥此次来势汹汹,请大家务必做好防范。” 三位长老闻言,紧锁眉头,连声叹息。 善恶长老捋了一把几乎雪白的胡须,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该来的总会来的。” 刑罚长老也气愤道:“沧冥当年祸害了那么多人,我只恨那时没有亲手了结他。” 刑罚长老是沧冥师父的师兄,当年沧冥弑师,是刑罚长老亲自给自己的师弟收的尸。 惩戒长老摇摇头,“当年之事,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今日沧冥若是敢对我门中弟子下手,我定不饶恕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他魂飞魄散。” 听见三位长老谈及司空也,凛凛更多的是不解,便问:“当年,难道是师门先对不起他么?” 刑罚长老冷哼一声。 “若不是他被魔蛊惑入了魔道,又如何会有今日?” 惩戒长老道:“大错已酿成,说什么都晚了,他当年抛弃了善魂,投身魔道,便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凛凛看向善恶长老。 这位终年和蔼的老人似洞察一切,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孩子,善行与恶行的本质都是相同的,只不过,这是司空也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所做出的选择。” 他点拨凛凛,“若想阻止他,必须要找到当年他丢弃的善魂。” 他当年丢弃的善魂? 凛凛忽然想起,她问过虞景当年在魔窟之中发生过什么,他曾说,是司空也的善魂指点了他。 难道,她还要再跳一次魔窟吗? - 此处已经非常接近沧冥的神识范围了,凛凛很快就切断了与众人的联系。 她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隐秘丛林中,用符纸做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传送阵。 做完传送阵后,凛凛就立刻赶往中央神殿与虞景汇合。 那里魔气最足,如果沧冥想要控制整个壁画幻境,他的魂体必须要留在此处不可。 而且,《天魔伏诛图》中,仙人跳魔窟的最后场景就是这里。 她琢磨着要如何找到魔窟,再跳一次魔窟。 如今她与虞景的好感值只停留在90,任务尚未完成的情况下,系统是不会让她死去的,所以,若是这次非跳魔窟不可,她还是可以回来的。 同之前的规则一样,秘境之中不可读档,所以,凛凛行事越发小心。 她一路顺利地靠近了神殿。 但她没有见到虞景。 神殿位于古城中心,早已破旧不堪。 时光仿佛再此停滞不前,又仿佛已经穿越了万年的时光。 凛凛摸索着进入大殿。 这是一座充满着神话色彩的神殿,顶部可以看到色彩鲜艳又斑驳陆离的飞天图案。 地板,墙壁,水面,画满了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秘密法阵,密密麻麻,她一走进来,就产生了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翻阅着她的过往,她的生平,要扒出她的来历和去处,要将她彻底暴露。 凛凛站在荒凉的建筑中央,这片被阳光投射下一个巨大光斑的区域,听见大殿内回荡着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那声音断断续续。 “这是一个魔幻与传奇……妖邪与……并存的混乱世界……亲爱的穿……欢迎进入……邪。” 凛凛疑惑地四处寻找,她好像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刚才是不是你在说话?” 系统没有回答,但那个声音仍在继续。 “……您是本游戏的超级至尊……为保证服务质量……给您最真实……特邀您体验为您量身……的拯救那个……剧本。” “宿主身份姬千凛……攻略目标虞景……请您完成拯救……剧情纲要……清除目标黑化值并获取好感值……即可获得……” 凛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能够读取她的记忆。 凛凛很快发现了更加不对劲的地方。 大殿的水面,树立着一面水镜。 层叠的阵法正对着她,镜面上倒映出一个梳着双马尾穿着短裙抱着抱枕,一边吃薯片一边玩手机的少女。 这个少女,正是现代世界中的她。 而她的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少年,正是虞景。 察觉到不对劲,凛凛立刻扬手化出千机伞,拔出伞里剑,对准镜面,直接斩了下去。 哗啦—— 镜面完全碎掉,凛凛置身于空荡荡的,巨大的祭坛之中。 - 就在镜子对面的世界里,夕阳的余晖在天地间散尽,巨大的古城被夜幕笼罩,深邃沧桑的深空尽头,无数星子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神秘古老的宫殿内,一面水镜将壁画秘境内发生的一切尽数呈现。 水镜的边缘闪烁着诡异的蓝光,魔灵环绕,一男子眼底带笑,一手撑着下巴,盘腿坐在一朵由魔气凝成的莲花上。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他盯着水镜之中的画面,喃喃:“不枉我布置三重幻境,姬千凛,终于让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他饶有兴致,斟酌半晌才道:“原来,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另一侧水镜中,夏侯桀哈哈大笑。 “那小畜生如此迷恋她,如果他知道姬千凛如此欺骗她,定然会杀了她。到时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当然,一定会让他看到的。” 沧冥慵懒一笑,“只要他们自相残杀,不怕不能瓦解大周和妖界的结盟。” 战争,死亡,仇恨,会带给他更多的力量,想要这个世界变成他的乐园,就必须要先亲手毁灭它,再彻底掌控。 “好。” 夏侯桀再次大笑,仿佛志在必得。 “孤喜欢与天魔大人的合作,待霸业开启,孤愿与大人平分天下。” 平分天下? 沧冥端起酒杯慢慢抿了口酒,掩住了阴晴不定的神色。 他可是魔鬼,凡是与他做交换的人是从来没有好下场的,夏侯桀凭什么就以为自己甘愿做他手中的一把刀? 真是蠢货。 第174章 他的信念崩塌 壁画外。 沧冥释放出一缕神魂,慢慢在夜空中现出了身形。 最先发现他的是一个八岁的小道童,小道童尚未来得及发出信号,就被他一袖子掀翻,落入了悬崖。 可是很快,小道童就被在不周山游荡的夜游神机甲托了起来,与此同时,第一道诛魔箭从夜游神的口中射出。 与此同时,护山大阵开始发出阵阵啸叫,更多的夜游神被引来,无数炽烈的诛魔箭朝着沧冥攻来。 然而,沧冥来到此地的只有一抹神魂,诛魔箭只能将他的形体打散,奈何不了他半分。 战斗的信号亮起,远方的魔门也开始缓缓开启,夏侯桀炼制的魔兵也从魔门中攻了过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围攻,众人早已做好了准备,魔兵所到之处,均是符箓陷阱,淡青色的火光不断爆燃,半晌竟然无一魔兵能够靠近护山大阵。 如此棘手,倒是令沧冥也没有想到的。 “司空也!” 有人厉喝出声,“你要毁了抚养你长大的师门吗?!” 说话的是曾经与他的师尊交好的刑罚长老。 沧冥看向站在峰顶与他对峙的鹤知夜与他身后的众人,慢慢地笑了。 “当然。” 他挑眉,“你们越想要守护的东西,我越想毁灭。” - 得知沧冥开始强攻白鹤书院后,凛凛便加快了寻找魔窟的速度。 整个壁画秘境她都已经快要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沧冥的本体,不过,她也因此推断出,沧冥必定藏身在魔窟之内。 他是在魔窟内诞生的,如果能找到他的本体,再召唤出他的善魂,将他们融合在一起,沧冥就会失去魔窟的力量。 她落入祭坛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处叠阵之中。 这种叠阵哪里难得倒她,她双手快速结印,稍稍花费了点功夫就破了叠阵。 阵法散去的一瞬间,凛凛没有看到沧冥的本体,却看到了虞景。 虞景所处的环境与她这里完全不同,她这里艳阳高照,不知名的野花芬芳吐蕊,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幽香; 而他那里,就像是地狱被劈开了一条裂缝,他身后是浓重的魔息,如山峦般倒在地上的魔物,遍地鲜血,头顶的夜空中有雷暴不停地落下。 他就站在那雷暴中,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虞景?” 凛一眼就看出他并非白骨所化,而是如假包换,本相狐尾葳蕤招展的虞景。 他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的法袍溅上了点点鲜血,连眼角也有血滴落下。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凛凛越过叠阵,来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自己那个空间跑,“走,这个空间快要崩塌了,快点离开这里!” 少年脚步踉踉跄跄地被她拉着跑,来到了那一片明亮的光斑下。 身后的地狱像是镜面一般破碎、消失了。 “原来是境中境,看来,我们现在身处的空间可能也是一处叠境,得想办法打破此处阵眼,虞……” 凛凛刚想开口唤虞景,就见他似乎像变了个人一般,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沉静的眉目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掀起汹涌的波涛。 凛凛:“?”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虞景一路杀进了神殿中。 他原本是想找沧冥的,可是他后来改变了主意,他想在魔窟出现之前毁掉它。 可是他在这里并未找到魔窟,而是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奇怪的东西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 “宿主身份姬千凛,攻略目标虞景……清除目标黑化值并获取好感值……” 他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那声音冰冷,不男不女,没有感情般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掐上来的时候,手上用了力,可是在对上少女吃惊的眼睛的一瞬间,他内心却涌起了无边无际的无力感。 他仿佛听见了信念崩塌的声音。 他像是入了魔,眼睫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少女,所有的光都在他眼中失去了聚焦。 他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未来。 一会儿是她落入魔窟;一会儿是她从他面前消失,去往了那个世界。 他们中间像隔着一道无法穿透的介质,他能看见她,她却看不见她。 他分不清真假,只知道这一刻的心痛是真的。 他像溺水一般失力,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骤然捏住凛凛的手指很快就松开了,凛凛这才反应过来,她分明看见虞景的眼中翻腾起杀气,可是那杀气在暴露的一瞬间又很快消失。 他闭上了眼睛。 她立刻唤他,“虞景?虞景?” 凛凛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管她如何唤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不仅失去了反应,连呼吸似乎都停了下来。 他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尽是癫狂,仿佛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 “虞景!我是姬千凛!” 眼看着他的气息开始涣散,久违的系统播报传来—— 【警告!攻略对象自毁值出现强烈波动,请宿主尽快采取措施】 凛凛倒吸一口凉气。 虞景在这里到底遭遇了什么或看到了什么,把他刺激成这个样子? 比他强大的魔兽?小时候的侮辱?亲眼目睹自己的娘亲被千刀万剐?还是系统不断给他制造的苦难和心理阴影?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暴露。 可是游戏中最重要一条,npc是由游戏开发者创造,理论上来说,他是不可能窥视到系统的存在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凛凛还是质问了系统,然而系统给出的答案是:【绝无可能】 凛凛打消这个念头。 眼见他脸色苍白,唇色也开始变的乌青,竟是一心想要把自己憋死的模样,凛凛来不及想那么多,一把搂过少年的脖子就开始朝他口中渡气。 四唇相接,凛凛用舌尖顶开他的牙关,将体内的灵息源源不断地往他口中渡去。 两人唇齿相依,虞景只觉口中入息绵绵不绝,气息柔软如清泉。 纤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得见天光,紧绷的身体忽然柔软下来。 凛凛的唇擦过他的唇角。 她要追着他的唇渡气,便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少年跌落尘埃里,头顶落下的光柱中飞起了闪烁的灰尘,下一瞬,他睁开了眼睛。 凛凛看到他睁眼,连忙松开他的肩膀,撑起上身,“你感觉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虞景也慢慢撑起了身体,他不着痕迹地从她的禁锢下退出半分,再抬起眸子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冰凉。 少年一双桃花眼深如幽潭,望着她慢慢勾起了唇。 同以往的任何一次笑容都不同,他笑着,眼睛里的冰冷仿佛触手可及。 “姬、千、凛。” 他一字一顿,慢慢地唤她名字。 第175章 即便这光会烧毁他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口中的喜欢,是真的吗?”他问。 “虞景?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凛凛对上虞景的视线,后颈泛出丝丝凉意,她松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可还没等她退出他的范围,就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拖了回来。 虞景看着她,笑容令她毛骨悚然。 “你刚才,在做什么?” 他用手指丈量着她的脚踝,慢慢地抚摸着那一小片肌肤,摸的凛凛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为我渡气?是怕我死了吗?” “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他的唇还红着,唇瓣上甚至还有她留下的湿润水光。 但他的目光太冷了,连说出的话语都特别冷,冷到凛凛几乎不认识他了。 冷到凛凛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杀了她。 她脸上的担忧顿时凝住,心像有一只手扯着,钝钝的疼。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当初他千方百计想要杀了她,他不惜以身涉险,设下一个又一个陷阱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怎么能忘了? 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她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纸片人也会产生感情? 虞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失控过了,他们之间拥有90点好感度,凛凛都以为攻略他万无一失了,可她没想到他还是失控了。 到底是为什么? 凛凛看见虞景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淡,淡到最后一丝涟漪也不存在。 “告诉我,谁是系统,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他呼吸发紧,声音中带着微弱的颤意。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个冰做的人,如果她的回答够坚硬,他可能就会从此碎掉。 凛凛吃惊地看着他。 系统遭啪啪打脸,默不作声。 凛凛炸毛了。 “系统你他妈的滚出来,你还敢说他不知道你的存在?” “恭喜宿主发现新的bug,小系统立刻通知程序猿修复。” 凛凛更抓狂了。 “修复有什么用?!没看见他的自毁值一直在上涨吗?” 系统默了默,艰难地说道: “理论上来说……你只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既不会暴露你的任务又不会暴露系统的存在的解释就好了,这就要看你怎么自圆其说了。” 系统说完这句话后就开始装死,无论凛凛怎么骂都不再出声了。 凛凛只好收拾情绪,回到当前游戏界面。 回过神来的时候,凛凛发现虞景正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她顿时有些心虚,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打算骗他。 可是还不待她开口进行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虞景就又再度闭上了眼睛。 他拒绝听她的谎言,只是闭着眼睛说:“对不起,殿下。” 他低声说:“我不该怀疑你。” 凛凛一肚子解释全都咽了下去,心中浮现的是铺天盖地的怜惜。 她轻声问,“虞景,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她握住他的手,慢慢靠近他,指腹擦过他眼角的血珠,道:“我们在沧冥的幻境之中,所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 她说:“不要相信。” 少女的鼻息温热,就跪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与他额头相贴。 她凌乱的呼吸泄露了她的情绪。 虞景不是没有想过这是沧冥和夏侯桀的阴谋。 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也许是真的。 她爱上他,是带有目的性的,如果没有这个目的,她根本不可能对他说出喜欢。 他一直在深渊,从未出来过,可是——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憎恨姬千凛,她欺骗自己,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但如今,就算他知道姬千凛是在欺骗他,利用他,就算知道她口中的爱全都是谎言,他……他也无法恨她。 因为,除了欺骗他,姬千凛还给了他从未触碰过的好,以及倾尽所有的温柔。 她不仅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生的希望,支撑他到走到如今,还给了他灵魂颤栗般的满足。 自归来后,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他宁愿沉睡不醒的温柔乡。 虞景曾经想过,如果她骗了他他该怎么办。 假如他是盲人,生来就是这般命运,冰冷和黑暗如影随形,他一生如此也就罢了,他不奢望任何。 但若有幸窥见了光明,他便再也不想回到黑暗中。 从未拥有过任何温情,被命运践踏的他没的选,他只能抓住眼前的光,即便这光会烧毁他。 “是,我是看见了一些东西,所以,对不起,殿下,猜忌了你,很抱歉。” “没关系,那都是假的,不要信,是敌人迷惑我们的手段。” 凛凛放下心来,因为他的自毁值开始快速下降了。 “嗯。” 虞景点点头,他的情绪已经趋于平稳,打量着两人所在的这处阴阳交接之处的神殿,“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 “我正要与你说,”凛凛将外面的情况悉数告知于他,又将制服沧冥的法子也告诉了他。 虞景听了之后,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随后,凛凛说的其他的事情,他都没有在意,他只是感应着这空间内出现的微弱波动。 狐族天生六识灵敏,他身怀罗刹之血,对魔气的感应比她更强。 凛凛正在与他商量对敌的法子,却见少年忽然抱住了她。 他抱的很紧,像是怕失去她,在她的颈侧轻蹭。 “殿下……” 他在她耳边唤她,柔情缱绻,“景心悦殿下,至死不渝。” 就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泪盈于睫。 “嗯?” 凛凛被他蹭的痒痒,轻轻笑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黏人……” 话还未说完,一道妖法没入它的脖颈,她眼前一黑,立刻昏了过去。 虞景抱住她软绵绵的身体,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落在了祭坛上。 与此同时,小小的风暴开始在这个空间内滋生,四周的大地陷入细微的动荡之中。 魔窟要出现了。 不会让她消失的。 虞景在心里发誓。 他会想到办法把她藏起来,一辈子也不会被那个该死的系统找到。 那滴泪,慢慢凝成一颗明珠,没入了凛凛的识海中。 第176章 我来,代替她献祭 当头顶的最后一缕光晕消失,无尽长夜即将到来的时候,魔窟已经完完全全地出现了。 天空是血红色的。 像是被什么怪物的鲜血染红的,终年笼罩着令人窒息的红雾。 云是阴沉的,在空中分裂成几大块,涌动的速度肉眼可见,紫色的闪电不断落下。 血雨磅礴,在漩涡内的某一处海面落下,又很快停歇,紧接着奔向另一个地方。 游魂般的怪物在空中掠过,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叫。 海面在飓风的作用下掀起惊涛骇浪,血红色的浪花间,令人作呕的腐尸不断闪现,大大小小的魔物就藏在血海之下,贪婪地吞噬着这些尸体。 然而,更多的小魔们成群结队,攀上崎岖的岩石,好奇窥探着崖顶上突然出现的少年,对他亮出血盆大口和尖利的獠牙。 少年没有被眼前的景色吓得后退,他低下头,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贪婪地凝视她半晌,把脸深埋在她脖颈中,如同一尊隐没于黑暗中的雕像。 天道诡谲,前路坎坷,迷雾一般笼罩。 可那又如何呢?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 既然魔窟不能被毁掉,那么,就把它变成自己所能掌控的,彻底断绝她可能离开的通道。 穹顶开始松动,魔窟巨大的吸力开始吞噬附近的光和石块,这座神殿坚持不了多久了。 少年摘下了耳畔的银环,放任那雪白如流月般的长发生长,没过脚踝,落入血海之中被血水弄脏。 他的双目变成紫红,唇畔生出尖牙。 狐尾招摇,这是他妖化的模样。 他再次毫不犹豫斩下一尾,重重妖力将昏迷中的少女再次包裹起来,慢慢浮在空中,隔绝了所有的危险,朝着魔窟之外的空间飞去,像一叶扁舟,驶向大海。 血海中的魔物沸腾了,它们口中发出古怪的语调,传到虞景的耳朵里就变成—— “好久没有吃到新鲜血肉了。” “狐妖献祭也不错,只是有点可惜,他活不成了吧……” “快看他的脸……太美丽了……不知道他的血肉是不是也同当年那位神一样美味可口。” 有大胆的魔物掬起虞景掉落在血海中的长发,但很快,赤色的火焰就腾出,将它的手臂齐齐烧断。 那魔痛苦哀嚎,像是有什么记忆突然涌入它的脑海。 “坏了,快跑,又是他……” “是上次在囚灵渊大开杀戒的疯子!!” 小魔们惊惧四散,藏在岩石后,跳入血海中,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虞景没时间理会它们,周身妖力聚于指尖,他徒手撕开空间。 就在那裂缝之中,像是有另一个世界。 夜空深邃,星子清寒,连绵不绝的雪山在星空下如巨龙蛰伏,包裹着少女的光球朝着缝隙之外飞去。 她消失的一瞬间,裂缝闭合。 神殿彻底坍塌,淹没在波涛汹涌的血海中。 虞景伸手入怀,再张开手掌时,手中出现一枚精致玉牌。 玉牌华光璀璨,上刻狰狞三骷髅。 他垂眸看了半晌,徒手将玉牌捏碎。 血液混着玉牌的碎片消散的空气中,幻化成点点光晕。 光晕顿时在整个空间内升起,万千金红色灿烂的光点游曳飞舞,耳畔传来无人听懂的咒语。 就在一团围绕着他不停转动的金色辉光中,虞景的模样又开始发生变化——他化出罗刹族的真实模样。 就在那团光晕之中,最先出现的是一只赤着的苍白的脚,脚腕上挂着的一串骷髅或哭或笑,呢喃着可怕的咒语。 紧接着出现的,是血红的衣摆,衣摆的边缘用金线绣着魔族密文。 最后出现的,是一柄通身漆黑的长刀。 刀身古朴,刀柄细长,手腕翻转之间,金红色的火焰腾起,刀锋嗡鸣响彻云霄。 长刀的刀尖挑起一团火焰,猛地转身,朝着身后悄无声息逼来的黑影斩下。 轰—— 金光斩碎虚空,大魔被漆黑长刀从天灵直接劈开,漆黑的魔体被劈成了两半,轰然倒在血海之中! 血海波浪滔天,空气中传来腐肉被烧焦时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以及远处鬼哭狼嚎般的哀啼。 红衣猎猎的少年张开五指,手中的傀儡丝凝结成阵,他踩入阵法,漂浮在血海之上,大开杀戒。 - 虞景以罗刹之身一路杀到祭坛附近,下手毫不留情,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堆满了魔物的尸体。 那些尸体很快就被隐在暗处的小魔伺机分食。 小魔不敢招惹他,大魔却将他视作敌人或是美味的食物,前仆后继地围攻上来。 终于,在他踩上魔窟最外环的阵法上时,所有的魔物才停止了攻击。 他站在漂浮在深渊上空的圆环上,银色长发和血红的衣摆飘飞在罡风之中。 眉眼精致的少年与这漆黑又带有肃杀之气的长刀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反差,骨子里那种不可悖逆的气势,从最细微的表情里显露出来。 “还有谁想上?” 他笑,“尽管放马过来。” 魔物们忌惮此处,不敢靠近,纷纷潜入血海中。 虞景将手中沾满了粘腻魔血的漆黑长刀放入识海,目光落在圆环上流光溢彩的阵法上。 天魔伏诛图中,世间最后一位神跳下的魔窟,便是这个吧? 数年前,将司空也困在此处,最终剥离善魂成魔的魔窟,也是这个吧? 石先生的预言之中,让他的公主殿下舍己为苍生一跃而下的魔窟,还是这个吧? “又是你。” 虚空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虞景抬眸,看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一片虚空,却神光耀眼。 那声音厉声质问他:“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如何容得你在此放肆!” “知道。” 虞景回答很简短,“罗刹族圣地。” 那声音沉默一会儿,又问:“既然你知道,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少年毫不犹豫,“我来,代替她献祭。” “……荒谬!” 那声音忽然动怒,扬起四周漩涡般旋转的血色海水,慢慢凝聚成九头人身的千手怪物模样,睁开十八只血红的巨眼齐齐看着他。 “罗刹族在此诞生,姬家后人献祭魔窟乃是天道与我族订立的契约,岂能由你儿戏!” 这个男人……是数千年前被困于此处的魔尊,亦是罗刹族的先祖——垩罗。 第177章 人们总是喜欢先对自己最忠诚的朋友下手 虞景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就察觉不到。 与此同时,他的笑带着一丝嘲讽与若有若无的挑衅。 他曾经敬畏天道,但他如今知道天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竟然有点蔑视它了。 “天道?” 虞景脸上的笑容更加轻蔑,“是那个被称为系统,操控我人生的东西吗?” “它算什么?凭什么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 魔尊听不懂他的话,根据游戏中的设定,所有关于系统的词都会被自动屏蔽掉。 但它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对天道发出挑战。 少年扬手,手中青铜刀柄乍现,漆黑的长刀被他从虚空中抽出。 “你不需要懂。” “你只需要知道,打败你,魔窟就是我的了。” 魔尊发出低沉的笑声。 “打败我?你确定?” “如果你现在去把那凡间公主抓回来献祭,还可免于一死……” 它充满善意地建议他,仿佛真的是在为他考虑。 “那就试试看。”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狂妄的近乎于无知。 “试试看我是否真的能打败你。” 话音落下,红衣猎猎的少年就跳入了地狱血海之中。 - 姬千凛和虞景在壁画内消失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音讯传来。 鹤知夜带领着不周山的修士们抵抗夏国魔军的进攻,每日都疲于奔命,他担忧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却又在见到他们的长明灯仍旧顽强闪烁着的情况下稍稍安心。 不周山除了白鹤书院,还有大小道观十余座,修士千余人;山脚下的城镇三座,小村庄若干,百姓上万人。 所有人都被困于护山大阵之中,虽然安全,但也难以突破。 他们白日交战,夜晚修养生息。 元夕坐在沧澜江畔,隔着波澜壮阔的江面眺望着在魔气中若隐若现的魔门。 被爆炸炸开的沧澜江将不周山四面环绕起来,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长老们使用古老的法术,在江面上结出繁复的阵法,阻止魔军渡江偷袭。 燕洵早在不周山被围之前突围出去往陵城搬救兵了,但三日过去,仍没有消息传来。 他是个凡人,没有术法傍身,说不定已经死了。 因为付承恩的叛变,付云骁还是被关了起来,侍剑院的所有弟子都守在第一线,连木锋长老与木兰心也不例外。 木兰心虽然高傲,但剑术卓绝,一场战役便斩杀了数十个魔兵,她带领着侍剑院的弟子日夜巡逻,来到这附近时,与元夕远远一颔首,便带着人离开了。 元夕摸了摸同样倚靠在他身边的小少年的头发,“都排查完了?” 天凌点点头。 沧冥把一部分弟子魔降后藏在不周山中,就等着大战之时引爆炸药,幸亏元夕及时传消息回来,才将这些被魔降的弟子全部找到,只是,炸药只找出了一部分,仍有一部分不知所踪。 相较于这件事,两人最担心的仍是失去下落的那几人。 “他们今日在议论他们……” 天凌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扔进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似乎在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私下里有人猜忌文流月,因为他们看见文流月曾经出现在沧冥身边; 有人猜忌姬千凛,大战当前,这位门中最优秀的弟子却不见了踪影,但更多的人猜忌虞景。 有人说他是微生尘的血脉,匡扶正义;还有人说他是夏侯桀之子,还有人说,他来自于一个古老又神秘的种族——罗刹。 还有人说,那个种族,是魔窟的创造者,说不定当年不周山魔窟之祸,便是罗刹族的罪孽。 元夕微微叹气:“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你也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 “我就是生气,”天凌气呼呼地说,“明知夏侯桀是在挑拨离间,还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夏侯桀原本想宣布虞景为自己的血脉,好让他无路可走不得不归顺于他,可是他很快发现虞景其实是罗刹族。 那个生来便是邪物的种族,魔窟的缔造者。 于是,他开始散播谣言,谣言的势头渐渐压过了微生尘的故事。 “你知道为什么人吃狗肉而不吃猫肉吗?”元夕问。 天凌转过脸,看向这个一年未见却越发沉稳的大哥哥,他不明白元夕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便道:“大概是猫肉难吃?” “不是。” 青年脸上没有表情,他说:“是因为人们总是喜欢先对自己最忠诚的朋友下手。你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死的吗?” 天凌瞬间明白过来,脸色白了几分。 “我不相信他是罗刹族。” 木兰心从后方走来,在两人身旁站定。 她抬手将耳畔的碎发抚在脑后,看着雾锁沧澜的江面,道:“即便是又怎么样,不周山犯过一次错,定然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 魔窟出现后又很快消失,沧冥尚未来得及窥探到其中发生了什么,对于他而言,某些秘密是属于天道的范畴,是他不能触碰的禁忌。 于是,他贯彻着一个反派的人设,来到不周山护山大阵上空,开始发起新一轮的强攻。 魔兵前仆后继渡江,不周山的修士和白鹤书院的弟子拼死抵抗,战场狼烟四起,死伤无数。 他们既要护着百姓,又要护着大阵,而沧冥熟知术法,专门指挥魔兵往大阵最薄弱的地方攻击。 在他身后,黑衣妩媚的芙嫣玩弄着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看着身侧脸色苍白的文流月。 “好看吗?”她问,“这块世间稀有的风水宝地,马上就要变为主人的乐园了。” 她手指战场上一处,“呶,你瞧那个人,身上全是血,他可真是勇敢,一直冲在最前面呢。” “哎呦。” 她作势捂嘴,惊叫一声,“好可惜,他的肚子被魔兵捅穿了。” 她说罢,吃吃笑起来。 文流月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个被魔兵捅穿肚子的不周山弟子,同时也看见了那弟子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将那受伤的弟子拖入阵法中送走,自己单枪匹马站那里,双手结印开始修复大阵。 她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她,每个人眼中都露出鄙夷,唯有他,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文流月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她望着身前那个身披黑袍的高大男子,心中的恨意越发强烈。 她握紧了手中的双刺,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杀了他! 第178章 有角色要逆系统 华美如伊甸般的疗养院中,巨大的玻璃房内,数台任务处理器正在闪烁。 警报声忽然响起,有工作人员急急奔出—— “不好了头儿,有角色要逆系统!” “什么情况?” “游戏角色虞景正在切断我们原本为宿主苏凛设计好的离开通道!” “我擦!是不是中病毒了?” “……已经检索了所有的注册表信息及游戏文件,并未发现病毒入侵的痕迹!” “怎么可能……游戏角色怎么可能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谁知道呢……头儿,得快点想办法,不然两个世界发生空间折叠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紧急召回任务者。” “不行,任务者尚未将好感值刷到100,无法召回。” “那就增加难度,让他主动放弃!必要时……执行数据清除操作。” “……收到!” …… 魔尊垩罗从魔窟里彻底陨落的时候,他的声音还萦绕在魔窟之中:“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成为魔窟的主人吗?” “你错了。你还有七七四十九道锁刑要承受。” “魔窟中的四十九道锁刑,已被我重伤的你,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哈哈哈哈……” 虞景站在祭坛之中,抬眸望向眼前的虚空。 四十九道锁刑,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当初他为她换命之时,便已承受过九道锁刑。 那穿透神魂的剧痛还留在他的记忆里,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可如果用四十九道锁刑能够终结这一切,能够让她永远无法离开,他愿意。 少年直直端坐在祭坛上,神光在他头顶洒下。 一个冰冷又机械,无情无欲的声音道:“现在选择放弃,还来得及。” 他垂下漆黑长睫,双手结印,沾满了魔尊鲜血的长刀倏忽在虚空之中消失,他背后银发葳蕤,散落在祭坛的各个角落,被血海的血水染红。 即便血染面颊,仍旧美的惊心动魄的少年回答:“不……” 于是—— 第一道锁链从迷雾中穿出。 尖锐的锁头是一枚利刃,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再被钉入虚空。 虞景全身一震,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紧接着是第二道。 第二道锁链穿透了他另一侧肩胛骨,狰狞的血肉翻出,少年猛地闭了一下眼睛。 第三道。 第四道,第五道…… 生生受了五道魂锁之后,他的唇角有血线溢出。 那个声音又道:“现在放弃,你还有活的机会。” 虞景疼的面色苍白,只能微微喘息。 但他还是道:“继续……” 锁刑的攻击越来越频繁,犹如一张巨大的金色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不得挣脱。 这铁索并非俗物,而是在一刻不停地吞噬着他体内的灵力。 不仅如此,他的血顺着锁链像有生命一般在其上流淌,滴落在血海之中。 魔物们争相舔舐着他的血液,可是,很快,它们就开始连连哀嚎起来。 他的血有强大的腐蚀性,连这些常年生活在血海中靠吞噬魔物生存的大魔也不能承受。 身体被穿透了,几乎被扎成了筛子。 无处下手时,那铁索又从他的神魂之上穿过,痛得他几乎失去呼吸。 停下来时,那个声音仍会问:“你放弃吗?” 他痛的说不出话来,便只有摇头。 然而缓过劲儿来后,他在此刻想的是,会不会留疤。 如果留疤的话,她会不会嫌弃。 她如此喜爱玩弄他的狐尾,但如今只有七条了,她知道他又为她断了一尾,定然会生气的。 但是…… 他想起什么,又很快微笑起来。 她不会有机会生气的。 如果这场战争落幕,他会把她带走,带去一个梦幻而又美丽的地方。 一个谁也不会找到,连天道也不会窥探的地方。 他们结契,他会与她结为伴侣,与她共同孕育子嗣,她的身体到灵魂都会烙印上他的痕迹,他…… 他要她。 他爱她。 到时候,她有了孩子,就只能留在这里。 如果她想回玉京看周帝老儿,不做驸马也没关系,他可以做她的男宠,可以不要身份,什么都不要…… 只要把她留在他身边,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虞景近乎痴迷地幻想着这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才可抵挡献祭的痛苦。 第三十六道魂锁,第三十七道魂锁。 宽大的祭坛上,少年因垂头而露出的侧颈肌肤苍白如雪,魔物们隐在暗处,看着这个美的几乎雌雄莫辨的少年。 鲜血流过他的唇角,在他的下颌和脖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被困于金刚网中,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手掌也被穿透,身下已是血流成河,那血落在血海之中,溅起了一团团小火苗。 谁也不敢靠近他。 他到底是魔,还是什么,它们也不敢说。 魔不会如此强大,人不会如此坚强,那么……姑且认为他是神好了。 它们兴奋地聚在一起,讨论起数年前,魔窟里似乎诞生过一个与他非常相像的罗刹族,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琢光…… 还有一个人,主动献出了善魂供魔物吞噬,自己成了魔,不过这种等级的魔,是不够统治它们的。 它们渴望人界的空气、鲜血、以及强大的灵流,它们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王。 它们幻想着这个新王会带着它们即将开疆扩土,征战四方,彻底将三界变成乐园,然而—— 虞景并不这样想。 太痛了。 痛到他无暇去想,为何他的血液能令魔物腐蚀,能生出烧毁一切的火光。 他想的是,如果换做是她献祭,她一定很痛苦。 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她流血,舍不得她流泪,舍不得她受伤。 等他出去,他一定要将这魔窟彻底封印,再也不要让它们重见天日。 只有它们消失,他的公主殿下才不会彻底离开他。 神秘的祭文已经完全被点亮,地狱般的烈火在他周身燃烧,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 耳畔响起恶鬼咆哮,万魔哀哭,所有的魔物都匍匐在他脚下。 他如漂浮在虚空中,四周是渺小的天体,脚下是广袤的大地。 他手指一处,拨开云雾,看见曾经在姬千凛记忆中看到过的世界。 这是…… 然而很快,他就再次跌入黑暗中。 第179章 唯有她,我永远不会放手 不知道是第多少道了,但魔窟仍未停止对他的凌迟。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火光忽地冲天而起,就在这爆燃的火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浮现。 他穿着黑色游龙蟒袍,站在虞景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欣赏着他因受尽折磨而苍白脆弱的脸颊。 “小阿景。” 他亲昵地唤着他的乳名,像个慈祥和蔼的父亲,他弯下腰,捏住少年的脸庞,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他问:“还不打算放弃吗?” “……别碰我!” 虞景睁开眼睛,直直盯着他,很快,他就倔强地扭过了头。 “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养父。” 男人笑起来,“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希望我爱你吗?” “滚……” 虞景骂出这个字后便开始剧烈的喘息,鲜血随着他胸口起伏的弧度从他的唇中涌出。 “你杀我父母……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 夏侯桀笑意盈盈,“你就没想过,我作恶多端,天怒人怨,为何天道不惩罚我?” “夏侯桀……” 虞景盯着他,咬牙切齿,“不管如何,不管你身后有谁,我都会杀了你!” “杀了我的肉身,的确能结束这一切。” 夏侯桀说:“但善与恶永远并存,只要人间有恶念,我就不会消失。” “你……” 话还未说出口,又是一道锁链穿透,虞景剧烈咳嗽起来。 “万箭穿心,痛苦吗?” 夏侯桀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曲起手指,勾下他脖颈处的血迹,放入口中品尝。 “魔尊垩罗只是千万年来的一缕残魄,你有没有想过,这道刑罚到底是谁的杰作呢?” “……” 虞景痛的弯腰,连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放你走,父王很是后悔。” 他假惺惺地演戏,但说完这句话,他又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如果当时就得知你是罗刹族,父王一定会把你吃掉,但现在好像也不晚。” 第四十五道魂锁穿透他。 夏侯桀开始吸收他体内的力量,九尾狐和罗刹混合在一起的力量令他如重获新生。 “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上,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 夏侯桀妖异的瞳仁眯起,脸上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小阿景,她并未如你想象中那般爱你。” 虞景被烈火炙烤的昏沉,一时分不清他口中的“她”是母亲还是姬千凛。 “她对你撒谎,她骗你,她勾引你,她利用你,都只为了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她会离开你,永远离开你,你这一生,终将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又想落泪了。 他知道她骗他。 骗他可以,但是离开他? “不……你闭嘴!”虞景咬牙喘息。 她不会离开他的。 他也不会放弃她。 虞景痛苦地回想起幼时的遭遇。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他活的连宫内最下等的宫人都不如,虽然有珍夫人提供的住处,但他时常遭到宫人刻意的虐待。 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以欺辱他为乐。 世界上大多数的恶,都是没有缘由的。 但是…… 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没有看着他的痛苦无动于衷。 还有一群人,他们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家人。 他们还需要他…… - “——虞景不要!” 凛凛从一处山坳中醒来,开始剧烈喘息,心痛的难以忍受。 她做梦了,又或者是,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虞景在遭受痛苦的锁刑,她看到他被夏侯桀杀了…… 他死了吗? 不可能吧? 凛凛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系统空间,看到虞景的自毁值仍在正常范围,而他们的好感值竟然飙升到了99! - 夏侯桀几番刺激,见他仍不为所动,脸色也变的越发难看,他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放弃吗?” “不会……放弃。” 虞景凝视着他的双眼,嘴唇颤抖。 “她是我……唯一的光。” 男人突然惊觉,他的双眼像是夜一般的深沉,似是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的神魂。 怎么可能呢? “光?真是可笑。” 夏侯桀站起来,“既然如此,还有两道魂锁,就让我留下来见证你是如何灰飞烟灭的吧。” 第四十八道魂锁刺入。 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虞景能感觉到他的生机在消失,但是,他并不认为这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因为每次他陷入绝境的时候,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少女都会来救他。 她会来吗? “对了,忘了告诉你,不仅是你,还有你们所有人,我全都要抹杀。” 夏侯桀已经陷入马上就要成功的癫狂之中,他大笑着,“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哈哈哈,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的——” 伴随着锁链入肉的声音,第四十九道魂锁刺入。 虞景全都承受了,却没有灰飞烟灭。 不仅如此,他感觉到食指的储物戒中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入天灵。 这戒指……是姬千凛送给他的! 清冷的蓝光从储物戒中散发出来,在空中投射出一个展翅翱翔又异常神圣的凤凰虚影。 与此同时,夏侯桀带着笑意的嘴角猛然僵住,他的目光倏然变得恐惧。 虚空中,一声清啸响起,余音袅袅似穿越万古洪荒而来,紧接着,一道属于天道的神光从空中普降。 这道神光震碎了穿透虞景身体的锁链,这些碎片化作绚丽缤纷的光影在四周闪烁。 他的伤口开始愈合,破碎的躯体被神光笼罩,似乎重获新生。 夏侯桀惧怕地后退。 “夏侯桀。” 少年的声音传来,他问:“你知道罗刹族最早是什么物种吗?” 是什么? 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他只知道夏国自古以来供奉的圣物是一只三足金乌,那金乌似乎就是、就是…… “是上古之凰啊!” 夏侯桀愕然。 是了,三足金乌算什么,它的祖先才是上古之凰。 他想收回神魂借势遁走,可是已经晚了——他的命脉被少年伸手扼住。 “我父母的仇,我说过,我会全部找你讨回来。” 虞景站在一团光晕之中,万千光羽从空中垂落,绚烂至极,恍若九天银河洒落人间。 “唯有她。” “我永远、不会放手——” 第180章 我叫你住手! 七七四十九道锁刑,虞景生生承受。 不仅承受了,还彻底激活了祭坛,成为代替罗刹族的先祖魔尊垩罗的存在。 魔窟的空间再度被撕开了一条缝隙。 他似乎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因此也做的更加得心应手了。 被撕开的空间内,罗刹族族人正在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皆生着世界上最漂亮的脸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生机的假人。 虞景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但他一点都不会在乎。 一枚发着金色光芒的珠子从祭坛中升起,虞景接住,看到里面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 少年显露出他美妙绝伦又冷漠到似乎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望着已经落入他掌控中的魔窟,慢慢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意。 所有的罗刹族都匍匐拜倒,迎接他们新的主人—— “恭迎圣子。” …… “为什么会这样……” “做游戏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敢逆系统的游戏角色,他也太聪明了!” “我的宿主怎么办?她还能回来吗?” “唉,让她自求多福吧,如果她不能找到回家的办法,她的母亲大概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 护山大阵外。 “哦哟,那是谁?” 芙嫣故意指着元夕的背影,笑着说:“我听说,他不算白鹤书院中最优秀的弟子,甚至还不如主子当年半分,你看……” 芙嫣嫣然一笑,身上笼罩的黑雾凝成数只手臂,每只手中皆攥着一柄利刃。 突进的剑刺如暴雨一般,从高空之上落下数记斩击,疾风般正中元夕和一群弟子们所站立的方向。 天凌正好转过头来,看见站在魔气中的文流月,顿时睁大了眼睛:“元大哥你看!是文——” 文流月心跳重重一顿! “不要!” 然而已经迟了。 白光闪过,乱石飞溅,烟尘卷起。 斩击震碎了一旁的山体,山石扑簌簌落下。 烟尘中露出元夕的脊背,他扑倒在地,怀里抱着天凌。 下面一片骚动。 芙嫣嘲讽,“连我的一击都躲不开,你是怎么看上这样废物的男人的……” 那一击文流月看的分明,是元夕为了保护天凌,把后背露了出来。 攻击太密集了,他后背和腿部中招,血肉模糊,却来不及为自己疗伤,反而快速结出疗愈结印为天凌治疗几乎被斩断的左手。 元夕的长处不是降妖除魔,而是疗愈。 有谁知道他的疗愈术是如今天下最好的呢? 少年咬着嘴唇,疼的脸色苍白,无声无息地掉泪,元夕还在低声安慰他。 芙嫣火上浇油,将那惨状指给文流月看,“他自己的腿快要断了吧,还有心思先给别人治疗?啧啧啧,真是愚蠢……不如就趁现在杀了他好了。” 说罢,魔气凝出更恐怖更多的手臂,疯狂地朝地面打出一团团爆炸的魔息。 天凌咬牙直接化出了蛇身,是一条浑身漆黑的蟒蛇,粗硬的鳞片直接挡住了芙嫣的攻击。 芙嫣停手,笑道:“哟,这还有条漏网之鱼呢!可惜,没来得及种蛊。” 文流月紧盯着那一幕,双手紧攥,压抑着呼吸道:“住手……” “文流月,不要想着去帮他们,你如今就是他们眼中的叛徒,知道吗?!” 芙嫣嚣张地狂笑着,仍在不断攻击,她甚至同时指挥着魔军去屠戮另一处薄弱结界内的百姓。 小山般巨大的魔物开道,皮糙肉厚根本就不怕结界的符文灼烧,很快将那处结界撕开了。 “你看,这里的百姓,就是当年通风报信的那一拨人,要不是他们,主子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魔军将法阵撕开一道,开始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展开屠杀,元夕和没有受伤的弟子见状,顾不上自己的伤势,飞奔而来,抽出武器与众魔军魔物恶斗起来。 然而他们寡不敌众,仍有几个百姓被恶心的魔物抓住,一位老人和一位年轻男子不愿意被魔物分食,直接撞在了石壁上自尽了。 然而尸体也不能被幸免,立刻被魔物拖走直接撕成两半嚼食了。 芙嫣见此景哈哈大笑。 “魔窟中的魔物果然非比寻常!!”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文流月低着头,双肩不住颤抖,她好奇踱步过去,想欣赏一下她的精彩脸色,没想到只听见她口中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 她恶趣味一般凑上前,问:“你说什么——” 文流月暴怒:“我叫你住手!!!” 话音未落,一道裹着灵流的掌风一把扇在了芙嫣脸上。 芙嫣没有防备,这一掌竟然把她整个人都扇飞了出去。 芙嫣倒在石堆里,支起身体,不可置信般摸了摸脸,惊愕地看向她:“你敢打我?你……” 很快,她就似乎被麻痹一般,四肢瞬间无法动弹,连魔气都无法使用。 察觉到自己受控,她想大喊来人,可嘴里只能发出尖叫。 她惊恐地看着文流月。 文流月一边打一边骂,“小贱人,叫你嘴里不干不净,叫你整日对我冷嘲热讽,我今天非打死你……” 沧冥手下蹙眉看过来。 最近这几日,这两个女人经常撕打在一起,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何况沧冥似乎对这个文流月十分特别,即便她将芙嫣的脸抓花,沧冥也从未惩罚过她。 文流月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先是扇了她一巴掌,又一把撕开她的胸衣。 布料碎裂声传来,沧冥手下连忙转开脸。 文流月不知何种原因受宠不好惹,芙嫣这个疯婆娘更不好惹。 文流月挡住众人视线,从芙嫣的胸口扯出一条银链,一把捏碎链子上的一块黄色尖晶石。 这是芙嫣私藏的宝物,魔气的最大克星,一块凝聚了天道神光碎片的尖晶石。 如她这般狡猾的魔,从不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跳跃的神光沾染在文流月手上,没入她的经脉,文流月痛的咬住了牙。 芙嫣诧异地睁大眼睛,文流月这是要做什么?! 另一侧,有手下察觉出这处的动静,向沧冥汇报。 “大人,您看这……” “随她们去吧。” 沧冥不过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就不管了。 手下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开口了。 文流月将所有的神光全都攥在了手中,忍住锥心般的痛苦,冲着芙嫣冷冷一笑,站了起来。 她朝着黑衣高大的沧冥走去。 一线寒光闪烁,芙嫣眼睁睁看着文流月动了手——她竟是用淬了神光的尖刃朝沧冥的后心刺去! 第181章 我以你为耻 沧冥没有回头。 双刺没入沧冥的血肉,血涌如泉,文流月红透了眼圈,咬牙用力把双刺往他体内推进。 “铛——” 强大的魔息反噬,将文流月掀翻在地,双刺当场被震碎。 刺杀失败的文流月被强大的魔气震到手臂发麻,深知刺杀失败,自己命不久矣,便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致沧冥于死地。 然而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各路法器碎落一地。 “你这是做什么呢?”沧冥看着她,语气幽幽。 芙嫣捂着肿的老高的脸从一侧跑过来,指着文流月喊道:“主人!她要杀了你!她用了神光!” 沧冥没理会芙嫣,而是皱眉看向文流月:“姓元那小子知道你如今是魔吗?” 文流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一种极为悲凉又极为怜悯的眼神看着沧冥。 沧冥如今已重修出肉身,他的脸一如从前,冷漠又无情,又在文流月的凝视下一点点变的僵硬。 他的脸色沉下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突然出手,周身黑气溃散又出现在她面前凝聚成实体,紧接着在文流月猝不及防之下掐住了她的脖颈。 他想要直接掐死她,眼中的杀气浓郁的毫不掩饰,可脸上仍划过一抹不舍。 文流月看着他,艰难地颤抖着声音:“我……以你……为耻……” 沧冥大怒,多年前的一幕全部在此时迎面扑来,他愤怒,他不甘,他怨恨,走到如今,是他所能选择的吗? 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既然如此,便留你不得了。” “上路吧。” 沧冥闭上眼睛,漆黑而长的睫毛深覆在青黑的眼窝。 他松开攥着她的五指,掌心托出来一朵旋转的红花。 在场的所有魔都认识这朵花——血优昙,能够将一个活人完全变成只听令于沧冥的傀儡。 血优昙的花瓣尽情舒展,红色的丝线一缕一缕地缠绕在文流月身上,收紧,吸收。 她仰起头,睫毛抖动,泪水从她已经半傀儡化的脸庞落下,几乎是哀求般看着沧冥,声音哽咽: “我没有别的目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继续作恶了,司空也,放弃吧,结束这一切,不要再残害他们了。” “你杀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你会下地狱受苦,你会无法轮回的。” 沧冥盯着被红丝缠绕的女子看了片刻。 男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微笑,“你在为他们求情?你觉得会有人感激你吗?” “我的好妹妹?” 所有人都愕然地盯着文流月,又迷茫地看向站在高处的司空也。 炽热的白焰在众人头顶炸开,照在这一站一跪的两人身上,犹如覆雪。 瑟瑟秋风起,冷焰似雪一样纷纷扬扬落下,白鹤书院笼罩在一片火海中。 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 文流月的心里,始终埋藏着一个秘密。 那是关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的秘密。 从前,她生活在流月郡的时候,是郡守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 她的母亲是一个哑巴,总是沉默的坐在父亲身边,看他处理公务。 她曾经听下人偷偷说起过她有一个哥哥。 但是,在家中的时候,父亲从来不提她有个哥哥这件事。 不仅父亲不会提,母亲也不会提。 但有一个人敢告诉她。 那个婢女听说是从前在哥哥身边伺候的。 “小姐,您知道吗?您的哥哥在不周山白鹤书院修习法术,十分出色。” “您小的时候,大少爷还抱过您呢!” “您房间里挂着的那把木头小匕首,就是大少爷亲自雕刻了送给您的。” 后来那个婢女被打发了出去,不知是卖了还是充了贱籍,她再也没见过她。 但从这一日起,府里的下人再也不敢提起“大少爷”三个字。 直到有一日,有人从很远的地方赶来,送来了一封信。 父亲看了之后大怒。 母亲在房间内啊啊地阻拦着父亲,父亲仍旧气得砸了桌椅,并不断骂道: “孽障!那个孽障……早知他是个灾星,当初就该……” “耻辱!文家的耻辱!” 她躲在院子的墙根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骂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呢? 后来她才知道,哥哥是丫鬟爬了父亲的床所生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父亲厌弃。 甚至还被相师批命为天煞孤星,不仅一世颠沛流离,还会害死身边所有的人。 他的亲娘听说后非常害怕,迫不及待地把孩子交给了主母,也就是她的母亲来抚养。 母亲对他非常好,虽然没有完全带在身边,但从小到大从未短缺过他什么,甚至允许他经常去见自己的亲娘。 可他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亲娘,给母亲下了迷药,还在母亲的房间放了火。 母亲命大,被人救了出来,嗓子却被烟熏坏,再也不能说话。 但是母亲的奴仆不知为何全都葬身于火海。 不过她听说,哥哥是被他的亲娘所蛊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怒之下才做错了事。 而他的亲娘得知他失手,第一时间就跑的无影无踪。 哥哥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又关了整整一个月,但这件事做的太过分,外人对郡守府指指点点,父亲便有了将他送入佛门忏悔的打算。 谁知临行前的一夜,他竟然趁着夜色偷偷逃走了。 这件事,她从未听母亲提过。 从那以后,她时常做梦梦到一个瘦弱的少年的肩膀,她趴在那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做着美梦。 她也时常取下那枚木刻的小匕首把玩,幻想着将来有一日能见到自己的哥哥。 她长到十二岁时,哭着闹着要去不周山学艺,正值长公主姬长玉来流月郡做客,便说服了她的父母,把她送进了白鹤书院。 她去了白鹤书院才知道,书院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名叫文修贤的人。 更没有一张与她或者父亲有半分相似的脸。 她这才明白过来,哥哥改名换姓,甚至改头换面,让她已经完全无法在这世间找得到他了。 第182章 结缘 爆炸的声响不时传来,文流月不知道下面到底怎么样了。 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毁了大部分炸药,但是爆炸声和人们的惨叫声还是此起彼伏地传来。 死亡的阴影未曾散去。 当年师父说,哥哥已经抛弃了善魂,他入了魔道,就不能再被称为人了。 可是…… 她想起童年时在哥哥背上摇摇晃晃的美梦,想起那把木头小匕首,想起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哥哥。” 她轻轻地喊了声,声如蚊呐,“母亲……到死都没有怪过你。” 爆炸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哥哥想必也不会听见吧。 全身都已经僵化到不能动弹了,文流月最后闭上眼睛,心中默默道:“元夕,真的永别了。” 可惜了,她还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也好,正因她不懂什么叫喜欢,她才不会因这份感情而感到伤心吧? 她静静地想,如果有来世,和他试一试也不错。 她松开手,一朵干枯的蓝色鸢尾从她的手心里出现,飘飘悠悠地落下。 在万千纯白炽烈的光雨中,这朵鸢尾,直接穿过萤火与浓烟,飘落在元夕的面前。 元夕伸手接过。 “鸢尾?” 蓝色的干花躺在他的手心,下一秒化成了灰烬。 一刹那,他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起篝火前那个吻。 他想起他们那次见面时,文流月就抱着一束蓝鸢尾。 她接过他递来的木钗子,递给他那束鸢尾。 她说:“元夕,喜欢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不记得了。 曾经有段时间,他非常不爽文流月。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短暂的交集,而是他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对她过分关注。 他故意嘲讽她,还故意整她,甚至放言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她的。 他以为他的心永远都会在师妹身上,可是后来,代替师妹回信的人变成了文流月,挑选药材做他最好的后勤伙伴的人也变成了文流月,他们一次次并肩,建立了难以为外人道的默契…… “文流月——” 他冲着那魔气重重的深处大声喊道。 “我帮你找到了你母亲的簪子,你还没跟我道谢!” 他说着,将手中的簪子用力抛了过去。 簪子在污浊的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直直飞往沧冥。 母亲的簪子? 沧冥阴森又无情的双眼看到这枚簪子,心底似有什么被触动,脸上一瞬间涌起复杂情绪。 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那枚簪子。 就在他抓住簪子的一瞬间,他手中与文流月相连的红线瞬间断掉。 四周的空气忽然变的炙热,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痹感爬上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元夕的脸如鬼魅般来到沧冥面前,闪电般抬手凌空朝他脖颈斩落。 沧冥疾步后退,横剑格挡,“铛!”地一声,巨响传来,萦绕着神光的拂尘与缠绕着魔气的长剑彼此咬合,溅起刺眼的火光! “刺啦——”一声,沧冥拧身避开元夕长剑压来的力量,神光烧灼了他的手臂,使他心神一松。 谁知元夕这一击竟是个幌子,他忽然捏诀,法阵瞬间爆发,一掌击出正中他腹部! 沧冥被重击之下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山岩上,又因手中握着那枚簪子甩不脱,几乎就在瞬间,那簪子就爆炸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种变故,正在地面上的人愣怔的瞬间,一条漆黑蟒蛇卷起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的文流月就走。 浓密的烟雾瞬间吞噬了所有人,方二大喊:“元大哥!元大哥!撤退!” 两个孩子一边跑一边往四周扔着烟雾弹,然而一回头,却见沧冥不知何时出现在元夕身后。 两人吓的魂飞魄散:“元大哥!!” 元夕立刻催动手中威力最大的符箓,刺眼的金光将沧冥压的退后了一步。 沧冥冷笑一声,长剑刺入地面,卷起浓烈的黑风。 黑风以他为中心,刹那间爆发出雷霆暴雨般的魔刃。 锋利的魔刃如同天道劈落的闪电,眨眼间就从元夕身体上直接穿过。 孩子们更是直接吓傻了,腿软摔在原地。 元夕脚步趔趄了一下,以拂尘支身,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不仅如此,他身上被瞬间划开了数十道血痕,鲜血在地上洒出好几道痕迹! 这些伤口深可见骨,元夕只得连点自己身上数道大穴来止血。 天凌站在远处,红着眼睛大喊:“元大哥!快走啊!” 沧冥怒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沧冥的手下立刻围了上来,除了为首的几位面具傀儡师,其余的都是被操控的傀儡。 元夕原本就不是沧冥的对手,方才那一击不过是利用了那根簪子,此时他进退两难,已经错失了离开的机会。 无数闪烁的刀锋寒光倒映在他的瞳孔深处,他没有后退,甚至没有躲一下。 “小谷,方二,你们先走!” 元夕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但是,知道文流月已经安全了,这就够了。 然而就在这愣怔的一瞬间,两个孩子就被快速涌来的魔气包围了。 “哈哈哈——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芙嫣的身形涨大了数倍,周身的魔气遮天蔽日般将小谷和方二以及天凌包围。 天凌把背上只剩下些微意识的文流月给方二,自己化成了人身蛇尾的半妖形态,挡在小谷方二面前。 “你们先走!快回大阵中去!” “老大……”小谷的眼泪落下来。 “快走!” 小谷心思细腻,最佩服天凌,见天凌陷入危险之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方二心思大条,但做事果决,他背着文流月,当机立断,大力扯着小谷的袖子就往回跑。 “老方,我们不能不管老大……你别拉我,你先走!我要去帮老大!” “老大说了让咱俩走!!”爆炸声在耳畔响起,方二吼道,“你在这能帮什么忙?!” 小谷一听这话,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方二又道:“你哭什么啊!你一哭,老大就没办法专心战斗失手了怎么办?!” 小谷听了立刻憋回了哭声,闷着头往前跑。 元夕对上沧冥,完全没有胜算,他被沧冥横起一锤击出,当即把他打的口鼻喷血飞了出去。 沧冥换了武器,是一把重锤,他闪身出现在元夕面前。 重锤之上缠绕了魔气和鲜血,闪烁的电光在重锤手柄上如蛇一样盘踞,爆发出刺目的亮光。 元夕愕然:“这是铁牛师叔的……降魔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元夕想要后退,然而他身后就是废墟和巨大的石块,完全来不及了。 第183章 不值得被原谅 降魔锤如疾风般横扫出去,元夕连忙横起拂尘抵挡,然而那一锤的力量太大,直接砸在元夕的侧腹,将他整个人砸飞出去! 轰隆—— 元夕的身体将整面山壁砸出了大大小小的裂纹,惊天动地般的巨响传来,他陷入了坍塌的碎石中。 他的武器被当场折断,断成几截,落在废墟上。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想,可惜了。 这拂尘还是他第一次成功除妖时师父亲手为他炼制的。 元夕躺在废墟中,腿被巨石压住动弹不得,他的头上血如泉涌,耳朵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又流到下巴上,沾满了灰尘。 他动不了了,却仍努力将目光落在护山大阵中那一抹鲜红的衣角上。 她没事就好。 她已经安全了,之后不管是师父还是虞景,都会有办法帮她解除控制的。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沧冥手持降魔锤,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 他低头打量废墟中的青年半晌,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道:“是个了不起的后生,只不过,可惜了。” 他举起手中的重锤,又对他笑了一下,朝他迎面砸来—— “住手——” 远处的文流月发出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喊。 方才她一直忍着,生怕惹怒哥哥,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元夕快要死了,沧冥不会饶恕他的。 文流月全身麻痹,只有半边脸可以动,她疯了一样朝沧冥大喊: “哥哥……求求你,放了……他。” 文流月声音颤抖的如风中落叶,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她。 战场上一瞬间安静极了,只有火焰点燃森林时传来的噼啪声。 “流月,你让哥哥放了他?”沧冥血红的眼珠看着她,微微笑了,“可谁来放过哥哥?嗯?!” “当年,我被困魔窟时,有谁来救我?我被押上惩戒台时,有谁为我求情?!” “师父要处死我!长老们要封印我!连你,都躲着我!!” 沧冥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神情,瞬间发出一声尖锐到极点的怒吼—— “没有人相信我,就因为我跌入魔窟,沾染了魔气,他们便要决定我的命运,凭什么?! 鹤知夜在此时赶到,正好听见了沧冥的这番话。 大错已酿下,他不想去可怜沧冥,也不想听他废话,目光落在倒在废墟中奄奄一息的大弟子身上,从来都是如玉般温润的君子鹤知夜瞬间暴怒起来。 “沧冥!!!” “你若敢杀我弟子,我就要你不得好死!” 长剑出鞘,一道符箓蓦地飞上了高空,瞬间燃烧起来。 风云变色,炽热如龙的烈焰指引着九天惊雷落下,直接朝着沧冥头顶劈落。 沧冥立刻举起手中的降魔锤抵挡,闪电被分散,劈中了几十米外的一棵古木! 烈火爆燃,轰隆巨响中,这株古木被劈的四分五裂,冒出滚滚浓烟。 “咣啷!” 沧冥手中的重锤掉落在地——竟然被这道雷光给劈碎了! 沧冥冷笑一声,血红的眼珠子幽幽转了转,一把从废墟中捞出面如金纸的元夕,看向鹤知夜。 “谁都不许动!谁若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他!” 鹤知夜被迫停手。 他已经错失了将他一击必杀的机会,此时更不敢再轻举妄动。 芙嫣如法炮制,也抓了天凌做人质。 藏在暗处的沧冥手下魔物不断冒出来,他们抓了木兰心和一群高阶弟子,甚至还有数十名老弱妇孺。 木兰心浑身都是血,脸被划花了,被拉出来的时候恶狠狠地朝身旁的男人脸上吐了一口血沫子。 她骂道:“叛徒!” 众人这才瞧见,受魔气的影响,门中过半弟子已经叛变。 木锋长老战死了,木兰心被俘,付云骁也被打成了重伤,已经陷入了昏迷。 不周山其余的道观更不必多说,杀的杀,烧的烧,上上下下一片火海——不周山竟然已经沦陷了一大半! “鹤知夜,当年是我轻敌,小瞧了你,以至于被你封印在魈山数年,如今,不周山很快就要落在我的手里,你若是识相,就投诚于我,我便放了你的大弟子,如何?” “投诚于你……” 鹤知夜冷冷地笑了一声,“沧冥,你若及时收手,我便留你全尸,送你回流月郡。” “流、月、郡。” 他一字一顿,“我既为魔,世间的一切便与我再无干系!” “真的再无干系吗?” 鹤知夜道:“即便你重塑人身,身体里流淌着的,也是跟你妹妹文流月相同的血吧?她是你血脉相连的妹妹,你怎么能连她都不放过?” “你下毒弑母,走投无路之时,是你的师父姜铁昇收留了你,悉心栽培你那么多年,你就是那样回报他的?” 沧冥猛地打断他的话:“是他先对我起了杀心!不周山当年是怎么对我的?可有人原谅我?!” 鹤知夜怒视着沧冥,黑沉沉的夜色中,男人双眸如电,忽地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夜色中由远及近传来—— “沧冥,你不值得被原谅。” 伴随着那声音传来的,还有数道破空之音。 长箭周身裹挟着天罡正气,箭身缠绕着金色的神光,如流星破空,烈日炎炎,在天际拉出长长的火光,照亮了几乎整片夜空! 天凌、躺在地上的文流月、被污血模糊了双眼的元夕以及不周山所有的道士和弟子们都抬起了头,眼底映出诛魔箭缠绕神光毁天灭地般的华光。 跟随着那华光而来的,还有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 少女撑着一把千机伞从空中滑翔而来,雪白的衣袂划过夜空,瞬间出现在芙嫣面前,手心中飞出一道符箓,啪叽一声贴在了芙嫣的脸上。 “你干什啊——” 后知后觉的芙嫣瞬间发出一声惨叫。 沧冥冷笑一声,正想说什么,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四周的魔气散了。 他心中涌起一个几乎能被称为不可能的想法——魔窟……消失了。 能为他源源不断提供力量的魔窟,消失了。 就在下一秒,这数道诛魔箭出现在他的眼前,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身体重重一拍—— “梦醒——” 第184章 她的小狐狸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受魔气影响,不周山附近的城镇都被笼罩在一片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黑暗中。 沧冥定在当场,只一个呼吸的瞬间,长箭呼啸而至。 他来不及思索刚才进入自己身体的暖流是什么,下意识举起手中元夕当成人肉盾牌来抵挡。 元夕看着呼啸而至的火光,神情恍惚了一下。 与此同时,凛凛也看见了站在暗处的虞景。 她大喊:“虞景!” 虞景的身影立刻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沧冥身侧,一掌击开他的手臂,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将奄奄一息的元夕劈手夺了过来。 元夕重重咳出一口血,道:“多谢师……” 虞景的身影刚刚定住,就见沧冥从虚空中掏出一把兽头长刀,刀锋如深渊覆雪,在浓重的夜色中爆发出雪亮的光芒。 沧冥扬手将突至自己眼前的一箭斩断,诛魔箭撞上长刀爆发出刺眼的火光。 然而,剩余的数支长箭随后便跟来。 沧冥瞳仁一震,扬起手中的长刀,念了一串玄奥的咒语,紧接着,便见四周的魔息全部像疯了一样朝他涌来。 他阴沉地笑了一下:“你们未免太小瞧我了。” 就在这时,虞景察觉到空气似乎凝滞了,余下的八支诛魔箭全都被诡异地定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接着,他举起长刀,用力朝虚空斩下! 空间像是发生了折叠,那刀光竟然蜿蜒曲折奔着凛凛而去。 虞景的心重重一跳:“殿下小心!” 凛凛手中的千机伞迅速飞出,强硬地接下那一记斩击! 雪白的刀光瞬间笼罩了凛凛。 下一秒,沧冥的身体从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手无寸铁的少女身后! 虞景暴怒:“沧冥!你敢?!”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一把丢开刚救到手的师兄元夕,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屁股跌入废墟中的元夕:“……” 凛凛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笼罩在雪光内。 下一秒身畔就有一道疾风掠来,少年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她身前。 “铛——”一阵刺耳的刀剑相交之声响彻云霄! 刀刃相抵,火星暴溅,黑沉沉的刀锋映出少年暴怒至极的瞳孔。 “谁允许你对她动手的?!” 少年的瞳孔呈现出一抹奇异的紫红,极度愤怒之下,那其中像是生出了诡异的漩涡,仿佛马上就有某种令人恐惧的力量随着鲜血喷涌而出。 沧冥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 下一刻,他身上爆发的魔息简直如吞噬天地一般恐怖,沧冥的手腕颤了一下,少年的刀刃即刻逼近! 沧冥疑惑:“你是魔?” 虞景暴怒的神情微微一僵,似有些回神,趁着这个空档,“刺啦——”一声,沧冥的重刀狠狠压了下来,旋风般扫过。 这一招凶险至极,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会当场被削掉半边脸,可虞景当年在狐族时曾深入过囚灵渊的秘境修炼无数次,对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早已得心应手,身体直接仰折过去,那雪亮的刀锋便贴着他的脖颈和下颚水平划过! 好强!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沧冥瞬间对这个似魔非魔的少年升起笼络之心。 两人斗了数十招,虞景挂念凛凛,杀招频现,令沧冥有些难以招架。 “你我如今是同类,何必与我兵刃相见?”沧冥意有所指般提议:“不如共享盛世?” 被看穿的虞景瞳孔微缩,下一秒沧冥却猛然回头。 刀光如暴雪挥向身后,重重抵住身后从天而降的鹤知夜! 鹤知夜头也不回地展开一方芥子空间,“给阿凛看伤!” - 有了鹤知夜的协助,虞景这才有时间抱着凛凛去芥子空间内检查伤势。 芥子空间很小,连接一处无人的山涧,但一柱香的时间也足够让他们休整片刻。 “殿下,让我看看……” 虞景的声音在抖,连抱着凛凛身体的手都在抖,凛凛原本还想说自己没事,听他语气都快哭了,只好闭嘴等他给自己检查。 万幸的是,千机伞挡住了几乎所有的伤害,被笼罩在斩击中的凛凛除了脸颊上有几道擦伤,胳膊被划破外,其余都好好的。 然而,虞景却捧着她受伤的胳膊落了泪。 明亮的天光下,他的眼皮显得很薄,眼尾微微上挑,显一个柔和的弧度。 就在这温柔的弧度之下,晶莹的泪如水墨中缓缓晕染出来的一抹胭脂红。 他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以及洇了血的衣袖,心中的恐惧骤然之间放大了无数倍。 如果那个东西想带走她,他真的能阻拦吗? 凛凛见他脸色不对,迟疑地开口:“虞景……” 话还未说完,少年就一把抱住了她,他抱的很紧,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凛凛看着眼前的少年,担忧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虞景摇头。 他只是快速放开她,掀起她的衣袖,径直吮上了她的伤口。 柔软的唇舌舔舐着她伤口的时候,凛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在帮她疗伤。 顿了顿,她又想起之前虞景将她击昏送她出壁画一事。 这段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的读档功能已经变成了灰色,不可用了。 好感度已经到了99,这是否就意味着,她要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等疗伤完毕,伤口愈合,虞景抬起头时她便问:“你昨晚干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打昏?我还没找到沧冥的善魂……” “找到了。”虞景立刻心虚,“已经送入他的身体中了。” “送进去了?”凛凛有些疑惑,“怎么好像没有用?” “有用的,他已经可以被彻底杀死了。” “真的要杀了他吗?他是文师姐的亲哥哥。”凛凛有些犹豫。 虞景没有说话。 即便殿下不忍下手,司空也也活不成了。 他会把一切威胁都铲除。 “又在琢磨什么?” 沉思间,虞景感到自己的脸被少女重重捏了一下。 “下次如果你再有事瞒着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虞景看着她的笑颜,瞬间觉得自己在魔窟中受到的凌迟般的痛楚也不算什么了。 她这种天真俏皮模样,可爱得让他心中软的快要滴水。 四肢百骸像是有热泉浸泡,温暖的像是感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光。 “殿下。” 少年微微靠近她,伸手搂住她的腰,呼吸凑到她的耳边,脸红红地问道:“你能亲亲我吗?” 凛凛闻言微微一呆,“在这种时候?” 少年垂了眼睫,“嗯,想要。” 顿了一下,他又轻声道:“嘴里已经没有血味了,而且时间快到了,殿下。” 凛凛看着他湿漉漉的长睫与眼眸,心中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的小狐狸,总是会在一些奇奇怪怪又紧张危险的情况下提出要她亲吻他。 不过,她并不讨厌。 第185章 他愿意,孤注一掷 少女柔软的唇吻上他的一瞬间,他想起那天晚上。 石先生在他离开之前对他说,虽然我看不到她的未来,但是我能看到你的。 你本该孤苦伶仃死去,但是,你的命运在某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你会有一个孩子。 孩子? 是他和她的孩子吗? 如果他们有孩子,是不是就说明,他已经成功把她挽留? 虞景慢慢闭上眼睛。 姬千凛的出现就像是他于冰天雪地中行走时触摸到的第一缕温暖,让他在不断的失望与绝望中获得了重生的力量。 沧冥之死已成定局,待此间事了,他就会带她离开这。 远离世俗,远离红尘,远离所有能够带走她的一切。 她打他也好,骂他也好,怨他也好,恨他也好,他都不会再放手。 反正他原本就惨淡的人生,也不会更糟糕了…… 他愿意,孤注一掷。 - 紫阳殿内,三位长老默默对坐。 山下火光滔天,喊杀声遍布,战况激烈。 他们通过天地镜看到了所有的战况,自然也看到了沧冥强大的战斗力。 刑罚长老率先站起来,“是时候了。” 善恶长老点点头。 “天之大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等夺取天地灵气,欲与天同寿,本就是逆天而行。” 惩戒长老接着道:“无论是沧冥之祸,亦或夏国之祸,皆为天道制约方式的一种,如今不周山大难将至,人界浩劫来临,我等老骨头的使命终于到来了。” 刑罚长老补充:“说的是,是时候该放下,将不周山交给小辈儿们了。” 等候在一旁的道童不解,却见三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同时闭上了双眼。 他们双手结印,用自己的心头血开始书写。 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咒从他们的指尖飞出,密密麻麻的符咒连成一串,像有生命一般朝着殿外飞去。 阵法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笼罩了整座不周山。 - 山下的战场上,凛凛召唤出了三头六目六臂金刚,直接碾压了战局,一举攻破了夏军的防线。 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夏军头目皆出现在此,不知为何不见了夏侯桀。 凛凛银白色的千机伞上已经沾满了魔物的血迹,她蹙眉看向从刚才起就被困在三大长老血咒阵法中的沧冥。 狂卷的风暴中,沧冥的脸森寒无比,他身上的黑袍已经沾满了血色的符咒,连脸上都被符咒灼伤——这道阵法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所有的不周山长老,只要能够摆脱魔物纠缠的,都在用尽全力将自己的真气注入阵法内。 然而还是不够,凛凛将目光瞄向了凝固在空中的诛魔箭以及被禁锢在远处的夜游神上。 阵法被撕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下一秒,沧冥就已经挣脱束缚,穿过成千上万道符箓禁咒的禁锢冲了出来! 凛凛厉声喝道:“虞景——” 两人在一瞬间心意相通,这千分之一秒之间的配合堪称绝妙。 虞景立刻拔地而起,身形不过眨眼间就出现在沧冥的头顶,巨大狐尾在空中绽到极致,泰山压顶般的一掌落下,瞬间将沧冥击落至阵法中! 在他落入阵法中的一瞬间,阵法立即被自动修复,再次将沧冥死死禁锢! 凛凛释放手中的阵法,空间被强制扭转。 暴风骤雨般的诛魔箭,与铺天盖地的禁咒,像一张红色的大网将他兜头罩住——这架势似要将他彻底诛灭。 他要死了吗? 那早已停滞的破空之音再次传来。 沧冥望向夜空。 - 时间蓦地变慢了。 沧冥感觉到生机正在流失,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不周山,回想起当年。 当年师父将他带回不周山后,他给自己改名司空也。 但是,即便到了这里,也没有人喜欢他。 他没有朋友。 他被排挤,受打压,却从未放在心上,只专心修炼。 他认为,修炼之路原本就该如此寂寞。 很快,他就在门派大比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魔窟袭击不周山那天,他因救一位小弟子而被卷入魔窟之中。 魔窟之内罡风剧烈,他以为他进去后就要被撕成碎片,然而,并没有。 他在里面遭受了痛入骨髓的折磨。 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他被那些魔物折磨的生不如死,奄奄一息。 然而,就在他绝望之时,耳畔总有一个声音响起。 它不断地蛊惑着他,要他堕入魔道。 “你不甘心吗?” “你想变得更加强大吗?” “来吧,向我许愿,为我献祭。” “苦海无边,我将拥抱你,实现你心中所愿。” “来吧,为至高无上的天魔大人献上你最珍贵之物。” “来吧,入我魔道,所思,所想,所盼,所望,尽皆满足。” 初时,他是抗拒的。 他一天天盼望着,盼着师父或者师兄弟师姐妹能来救他,盼了整整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承受不住了,他向魔屈服了。 他献出了他的善魂,得到了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同时,怨恨也在他心中滋生,长成参天大树。 “噗——” 左肩被诛魔箭狠狠贯穿,巨大的力道使他身形不稳,没有避开第三箭。 第三箭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右腹。 接着是第四箭,第五箭…… 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神识清明了许多,他甚至没办法再聚起魔气来抵挡。 地平线上出现不周山的守护者——机关傀儡夜游神的巨大身影,它们如巨人般耸立在天地之间,双掌,口中不断射出缠绕着神光的诛魔箭。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手下也陆续被诛魔箭击中。 诛魔箭箭如其名,为诛魔而生,箭矢皆附着天道神光,乃是修真界辉煌之时,由道家祖师爷亲自冶炼,威力逼人。 那些东西被姬家公主唤醒了,开始大杀四方! 魔物们惊慌失措吼叫起来,四处奔逃。 但是,箭雨实在太密集了,被诛魔箭射中的魔物几乎在瞬间燃烧殆尽,化为黑灰随风消散。 没有魔气的维持,它们根本就无法再次聚形。 不仅如此,连后方支援的魔军也都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远处火光连绵,地动山摇之声传来,大周的铁骑也到来了。 沧冥这才终于意识到,魔窟消失了。 当年逼着他走向灭亡的魔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 沧冥的呼吸猝然一顿,只见漫天火光之中出现了一张美丽冰冷的脸。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年轻人,却被他漂亮的脸上那双妖异的瞳孔摄住心神。 他看清了不远处撑着千机伞冷冰冰望过来的少女,看到了站在山间,石上,密密麻麻的不周山弟子,咬着牙道:“你们以为……这就是终结吗?” 凛凛站在那里,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错了。” 沧冥脸上爆发出痛苦的颜色,他口中吐出鲜血,死死地盯着虞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更大的浩劫还未到来呢!” 最后一箭,他的身体被狠狠贯穿,巨大的惯性将他一箭带到不周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上,死死地钉在那里。 与此同时,神光在空中炸开,漫天流火绚丽壮观,如神灵初创世界,降下了能够使一切魔灰飞烟灭的天罚。 第186章 我是不是真实的,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这一场来自于人族与不周山单方面的镇压持续了整整七日。 不周山的烈火很快就被扑灭,浓密的烟尘遮天蔽日,久久不曾消散。 所有人担忧的魔窟没有再次现世,夏国魔军溃不成军,再加上魔门消散,没有退路,很快就被从后方包抄而来的大周士兵俘虏。 起先的确是俘虏,但紧接着,变成了主动投降。 他们脱离了魔降的控制,又被回归的善魂唤起内心的良知,很快就主动大开城门,迎纳周军的进入。 这些离开了魔降的夏国士兵慢慢恢复成普通人的模样,只是,他们遭魔气侵蚀,生机断绝,皆命不久矣了。 念在他们皆为夏国百姓,战争亦非他们所愿,周帝下旨允许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只是那些作恶多端的,彻底抛弃了善魂将士首领皆被斩了头。 人间很快便进入寒冬,暴风雪席卷了整片土地。 虞景是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离开的。 就在众人遍寻不到夏侯桀所在的时候,夏国国都幽都被狐族占领了。 魔窟回到罗刹族手中后,幽都就如同一座鸡蛋壳般脆弱的空城。 夏国政权原本就如一盘散沙,全靠夏侯桀操控魔军统治,狐族攻入这里时几乎没有遭遇什么抵抗就轻易击破。 紧接着,就传来夏侯桀的项上人头被人割去的消息。 狐族与微生家后人在此,以夏侯桀之热血祭拜了微生琢光与前任狐族国主楚宣后就悄悄离去了。 大周士兵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夏侯桀的无头尸身被吊在了城楼上,身体已被千刀万剐,只剩血迹斑驳的枯骨。 凛凛半夜睡醒时,望着跪在自己榻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虞景有些愣神。 窗外风雪呼啸,室外婆娑的树影不断落在雕花的窗户上。 他睫毛上还缀着晶莹的水珠,那是雪在温暖的室内融化的痕迹,他就跪在她面前,凝视着刚刚醒来的她。 凛凛半睁着眼睛,看到床头的空花瓶里插着一束犹带着霜雪的白梅。 “刚刚赶回来?”她问。 他答:“嗯,先来看看殿下。”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睡觉前天凌递给她的消息,问了句:“……你把夏侯桀杀了?” 虞景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凛凛依旧有些困,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不知为何,他凝视着姬千凛的脸时,总觉得还有点不太真实。 大概是因为她的存在,世界才变得不真实了。 她就像一个造梦神,为他开启了一个美丽而又温暖的梦境。 如果这是梦…… 他将少女的手握在手心里,贴近了自己的脸庞,依恋地蹭了蹭。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一直梦下去吧。 手心贴在微凉的面颊上时,凛凛猛地醒过神来。 “你身上好凉……” 凛凛从被子中坐起来,缩回了自己的手。 温暖骤然从掌心离开,少年脸上有些失落,“抱歉,殿下,我去洗澡。” “等等,现在没有热水。” 凛凛清醒了许多,随意问道:“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虞景仰起头,眸光细细描摹着少女慵懒的面庞,低声道:“只是觉得……殿下有一点不真实。” 他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慢慢说:“不仅是殿下,连这个世界……都有些不真实。” 凛凛神色复杂地看着虞景,脑海中回荡着那时系统所说的话。 系统告诉她,虞景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后续所有的剧情,她只差1点好感度就可以回到现实中了,但是魔窟意外消失,她离开的通道没有了。 她的父母还在等着她,希望她能做好取舍。 同时,系统也委婉地告诉她,虞景可能发现了它的存在,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它将陷入休眠,只有她决定离开的时候,才能被激活。 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是留在这虚无缥缈的游戏中,还是回到现实世界与亲人团聚。 凛凛虽然喜欢这个乖巧的狐狸少年,但是如果为了一个虚拟的游戏人物抛弃生养自己的父母和家,她真的做不到。 1点好感度而已,应该很容易获得的吧? 凛凛如此想着。 少女微微弯腰,注视着少年漂亮的眸子,轻声道:“我是不是真实的,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她的声线很软,传到虞景耳中有些沙沙的,像隔了一层纱。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再次被她握住,让他的掌心,贴到了她胸口的肌肤上。 扑通、扑通、扑通…… 掌心传来柔滑如凝脂般的柔软触感,还有属于她的心跳,以及她发间传来的幽香。 “现在,真实了吗?” 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她问:“如果你还觉得不满意的话,要不要试试其他地方?” 虞景哑然。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向他发出邀请。 但一想到她可能是为了获取他所谓的好感度,他就有些不开心。 凛凛注意到他突然僵硬的笑意,很快就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急色。 为这1点好感,她非要用色诱的吗? 真是昏了头了。 她刚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就见少年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快速脱去外袍,露出穿着雪白里衣的修长躯体。 紧接着,他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去。 他的气息侵入床帏,凛凛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她就被少年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后脑被他的左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腰肢被他的右手完全禁锢。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偎,只隔着各自身上薄薄的衣料。 室内倒是不冷,少女刚刚睡醒身上很温暖,这温暖顺着她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到虞景身上,让他充满了安全感。 他忍不住收紧手臂,在她耳畔低声,“是真的。” 这次他故意借着夏侯桀之事离开了几日,看似放松了警惕,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生活起居。 以他如今的能力,想要严密监视她太容易办到了。 她每日晨间随鹤知夜和其他长老前往战场,午间回不周山为受伤的弟子们疗伤,更多的时候她待在文流月那里,悉心照顾仍昏迷不醒的文流月和伤重的元夕。 有一次她见了蛇妖应离后,回去便用匕首刺破了胸口,吓得负责监视的狐族几乎魂飞魄散,直接用了最高等级的传讯符。 当时他正准备对夏侯桀用刑,接到传信符顿时乱了阵脚,连披风都顾不得穿,疯了似的往不周山赶。 他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应离! 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她离开了,他要以何种方式离开跟随她而去。 第187章 取悦她 赶到一半路时,新的消息传来,原来是她要取心头血为大战中救了百姓有功的应离打造渡劫法器。 虚惊一场,也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同时也让他稍稍笃定,她没有主动要离开他的想法。 但也不妨碍他的计划进行。 “殿下,我好想你。” 虞景的唇忍不住蹭过她柔软的耳垂,贪婪地嗅着怀中少女的气息,她的味道,让他无法抑制地沉沦。 “你呢?有没有那么一丝丝的想念我?” 他的呼吸滚烫,烫得凛凛忍不住红了耳朵。 抛开任务来说,数日未见,她还是十分想他的,想他在那边做什么,担忧他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时候也会想起过去的那段时光,他们肌肤相亲的夜晚。 此时的凛凛又显得被动许多。 因为她总是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虞景的爱意,即便她不主动,那1点好感说不定很快就能得到。 虞景的唇不断落在她的耳际,克制不住地轻轻咬着她的耳廓,直到将她那只耳朵吮的湿漉漉的一片红。 “殿下。”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含着糖,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他说:“我想亲亲你。” 他总喜欢在一些暧昧的环境中唤她殿下,即便他们如今是师姐弟的关系。 “只是亲亲吗——” 她仰起脸,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少年的鼻尖就蹭了过来。 “嗯,只是亲亲。” 他唇齿中有雪水桃花般的甜意,细细密密又温柔地覆盖住了她。 凛凛抓紧了虞景的手和衣襟,感觉到从唇上传来的厮磨快\/感,像是饮了一杯春日的桃花酒,让她眩晕,情不自禁陷入微醺之中。 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上飘来的杜若幽香,就这样传递给她,一寸一寸地占领了她的意识。 他们这样亲吻过多少次? 凛凛也不记得了,但虞景的吻技显然已经十分娴熟了。 从温柔的舔舐开始,慢慢深入,诱哄她张开唇,接纳他的所有。 室外风雪渐停,偶有沙沙之声从窗纸上传来,是细小的雪花被风吹落的声音。 黑暗中越静,室内弥漫着的暧昧水声就越发清晰。 温柔的安抚渐渐变成控制,凛凛被他的深吻吻的喘不过气来,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趁着他放松的间隙呼吸。 耳际厮磨,分外惑人。 虞景渐渐不再满足于唇齿相依的亲吻,他的吻渐渐下移,落在了她的脖颈,锁骨,以及裸露的肩头上…… 他的唇落在她的脖颈上时,她能感受到自己脆弱的血管在他的唇舌间剧烈跳动——他曾经从这里吸吮过她的血液。 凛凛闭上眼睛,像献祭一般,将自己奉给邪魔。 更多奇异的感受传来,凛凛发觉自己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感觉并不陌生,上一次在房间内,他也曾这样亲吻她。 “虞景……”凛凛嗓子里溢出模糊的音调。 大概是由于缺氧,凛凛觉得自己的身体变的轻飘飘的,像是一朵云,被他玩 弄于股掌之中,又觉得自己快要坠入深海—— 欲仙,欲死。 有一说一,这种感觉很好。 上次她被他弄昏了过去,根本就来不及感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某些时候还有这样陌生的一面。 作为一名合格的现代人,凛凛从未“谈性色变”,相反,为了保护她,在她青春期的时候,老爸就开始给她看各种性,启蒙知识。 但是了解不代表有过亲身体会。 她从未尝试过取悦自己,但是,虞景现在的的确确是在取悦她,而她,也的的确确被他高超的技巧取悦到了。 雪夜太冷了,而室内因这缠绵的春意温度上升了几分,甚至融化了靠近窗纸的雪,洇开了一片潮湿的水痕。 白梅花上的雪也彻底融化了,雪水顺着花瓣滴落在桌面上。 凛凛躺在了软被中,气喘吁吁地看着帐顶,她的额发被汗湿了,有点黏。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正准备拉紧散落的衣裳,却被虞景再次抱住了。 “殿下……” 凛凛低头看他。 少年生着一双微微上挑笼水含烟的桃花眼,唇因沾了水光显得过分艳丽,带着一股妖魅般的勾人味道。 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果然名不虚传。 她与他对视,只觉得那双深邃的、美丽的眼眸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堪称炽热的火。 这火越烧越旺,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噬。 面对动情的少年,她第一反应应该是觉得危险而远离,毕竟她的攻略马上就要完成,为了1点好感值发生关系不合适——若是弄出个孩子来,该怎么办? 可是,她又觉得很兴奋。 因为虞景的失控,全都是因为她。 她喜欢看这个号称游戏中最难攻略、因岁月沉淀而日渐沉稳的少年因她而心潮起伏,无法自控。 像是把他的心捏在了掌心中。 对虞景来说,对她的渴望,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强烈。 仅仅是触碰和亲吻,就让他的身体起了强烈的改变。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发紧道:“抱歉殿下,我……” “什么?” 凛凛没听清楚反问了一句,但是很快,她就感觉到了。 她的腿碰到了她曾经摸到过的,惩罚过他的,名叫欲,望的东西。 少年发出一声难耐的喘,息,握着她的腰的手微微用了力。 他们一次次肌肤相亲,虽然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他总有其他的办法满足自己。 他把她压在了柔软的枕头上,低声问她,“殿下,你要不要看我?” 看他,是指什么,凛凛瞬间明白过来。 还未待她回答,少年已经伸手摘下了耳畔的银环,再抬眸时,发间的雪白狐耳轻轻颤动了一下,几条狐尾也开始在床铺上游走,攀上她的脚踝—— 他化出妖相的速度是不是越来越快了? 她一向对他妖化后的样子没什么抵抗力,这次也不例外。 柔软的狐耳被她捏在两指间,翻来覆去地变换形状,狐尾的硬毛尖尖戳红了她娇嫩的皮肤。 少年因她的玩……而呼吸不稳,眼角透出一抹薄红。 他牵着她的手摸上了雪白的狐尾,低声道:“殿下……请忍耐一下。” 第188章 他失控 凛凛只觉得自己的脸烫极了,心跳也很快,她隐隐约约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似乎有点仓促,但少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其实是有些沉沦的,先前还会不时看一眼好感度有没有变化,现在已经不想看了。 人其实是很难真正自由的,而锁住人的,往往是自己。 她也是如此,她知道她喜欢虞景,但不管是之前还是如今,她从未真正意义上产生过与虞景天长地久的想法。 这是她对于纸片人的偏见。 三次元世界中几乎没有人会认为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更别提纸片人会在你离开后还爱着你,那几率跟ai产生人类的感情差不多。 可是,他就是在。 不仅在,还炽烈而盛大地爱着她。 凛凛不知自己已经经历了红尘中千头万绪的男女情感,也不知自己早已心旌摇曳,她只是着迷般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现出迷离的神采。 她的衣裳早已被他剥开了,在不甚明亮的天光下还能看到被吸吮出来的暧昧痕迹。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坚守阵地似乎有点可笑,她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排卵期,突然开口:“你可以的。” 虞景闻言看她。 她补充了一句:“本公主准了,虞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少年的眸子幽深极了,鬓边的汗珠也顺着下巴往下滴落,没人能从这样的温柔乡里走出来,何况他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她产生肮脏的念头的? 他不记得了,唯一记得是,在狐族的时候,他经常面红耳赤地醒来,以及梦中那朦朦胧胧又活色生香的场面…… 虞景猛地闭上眼睛,埋首在她颈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 “殿下,还不行……” 现在不行,最快也要回到狐族。 狐族的红姨说,女子的初次体验是非常重要的,他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回忆。 他希望她每次回想起那一刻的时候,嘴角是挂着笑,脸庞是浮现着羞涩的。 今日太匆忙,也不够浪漫和隆重,何况她还是一国公主,是他仰望的存在。 特别是,她的意识中还有那个被称为“系统”的东西。 他克制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的爱意过分汹涌,因为他知道,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那个可能会导致她离开的契机,他不会给她。 长白有一处洞天福地,隔绝天地,能够斩断六道轮回之中所有的窥探。 等回到狐族,他会在那里与她举办大婚,将她彻底囚禁在那里,永远都不得出来。 这一生,他都将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只是想到这里,虞景就已经不行了,情欲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仿佛拥有磨砂般的质感。 “殿下,你知道罗刹族的本质是什么吗?” 这是虞景第一次对她提起罗刹族,她曾听师父说过,罗刹族的来历很是神秘,他们诞生于黑暗的山谷,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至于他们的本质,她还真的不知道。 “是魔。” 虞景慢慢喘息,又亲了亲她的脸。 黑暗中少年紫红色的眸子妖异的像一弯新月,“魔以鲜血和欲望为食,它们缺乏道德感,只遵从内心最原始的欲望,不管是性.欲还是杀戮,皆为它们毕生追逐,如果我是这样的魔,你怕吗?” 凛凛看着少年美妙绝伦的眉眼,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魔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对他摇摇头,“不怕,你不是。” “我的确不是魔,但我也不是人族了。” 虞景握住她的手,像一只真正的狐狸那样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手指,舌面上的软刺刮过她的指腹,竟有几分怪异的痛感。 他在她耳畔低声道:“忘了告诉殿下,我如今是彻头彻尾的妖族了。” 凛凛抚摸着狐尾的动作一顿,有些懵懂地看向他。 少年的唇角微微扬起,“妖族的天性与魔不相上下,同样缺乏道德感。” “道德感是用来束缚兽性的,这就意味着,我会很危险。” “我会想要你,会因此变得疯狂,产生一些更疯狂的想法,比如把你关起来,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私有物,又或者……” 虞景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想吓着她。 “殿下……” 他语气隐忍地低声唤她,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凛凛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即便光线昏暗,凛凛也能看见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妖化时的状态甚至比那时更加恐怖。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她看过关于狐妖类的小说,可能也许大概,他说的没错——作为凡人的她可能真的会…… 正当她震惊之际,只听少年又道:“殿下,抱紧我。” 凛凛被他紧紧抱住,脸埋在他迷蒙轻柔的银发之中,听到少年起初略有些克制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他身后的狐尾已经伸展到极致,蓬松的可怕,几乎要将两人紧紧包裹起来。 少女莹白的指间缠绕了数根银发,像是无意识抓到的,她像一条被困在网中的鱼,弓缩着肩膀。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静谧的雪光落在她的颈窝,像一碗清酒。 很快,这清酒就被煮沸了,被少年啜饮而去。 室内的温度在攀升,她像极了不断飞向高空的热气球,头晕目眩,即将迎来爆炸。 萦绕在耳畔的,是少年沉重的呼吸。 他疯了一般重重吻上她的唇,唇齿间的满足感让他的精神愈发亢奋也愈发混乱。 想要她。 想要到要疯了。 但是还不行。 他的贪婪释放出更多暴虐的欲望,但面对着她时还是控制不住怜惜的爱意,他在控制和放肆间徘徊,直到天边隐隐露出鱼肚白。 裙子已经完全不能穿了,皱巴成一团,腿上磨破了皮,一阵火辣辣的疼。 虞景愧疚又爱怜地吻了吻凛凛的唇,“对不起殿下,是我失控了。” 他想低头去吻她被磨破的地方,却被她伸手拦住,用被子一卷,钻进了被中。 “我想先洗澡。” 凛凛脸颊烫的不行,声音闷闷的。 虞景将被子扒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晌她的表情,确认她没有真的生气后,才弯了眼眸,愉悦道:“我去给殿下准备热水。” 第189章 真实的他,到底有多么卑劣 虞景准备好热水回来的时候,凛凛还躲在被中,只露出一张略带艳色的脸。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绵长,好像真的是累的睡着了。 触手丝滑的锦缎下,露出一点少女莹润白皙的足来,五根脚趾圆润如珍珠,微微泛着点粉,指甲上豆蔻粉红,脚踝上红痣惹眼。 虞景下意识伸手,把它握进自己的手心里,却觉得触手有些冰凉。 虽然是冬日,但室内温暖如春,也不至于凉成这样。 他拉开衣襟,把她的脚放在怀中捂着,直到变得暖和了,才拿出来打算直接抱她去沐浴。 可那对足太过可爱,他看着它,忍不住想起在某些时刻,她舒服到脚趾紧绷成一条直线的模样,心中气血翻腾,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凛凛意识朦胧中,觉得脚踝上暖暖的,湿湿的,一睁眼就看见少年在吻她。 她立刻缩回脚,瞪了他一眼。 “折腾半夜了,还没够吗?” 虞景把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笑着说:“不够,只要是殿下,怎么都不够。” 他意有所指,凛凛想起夜里他难以自制的癫狂,又是一阵脸热。 她挣扎了一下,“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少年微微弯眸,“磨破了,殿下确定要自己走吗?” 凛凛在被子中蹭了一下双腿,腿根那里果然还是很痛,便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虞景抱着她进了浴房。 冬日的浴房本该是寒冷的,但四周贴上了炙火符,还算温暖,水汽蒸腾中,虞景把怀中的少女抱进了浴桶中。 浴桶的边缘有些凉,冰的凛凛猛地一缩肩。 少女皱眉,“好凉。” 虞景伸手把一块柔软的布巾垫在她身后的浴桶上,“这样呢?” 凛凛靠在软巾上,觉得好多了。 她闭上眼睛,脑子还有点昏沉沉的,任由热水没过她的胸口。 袅袅雾气中,少女雪肤乌发,几缕调皮的发丝因着她身上的水珠贴在她的莹白细致的锁骨上。 虞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长白有热泉,以后也可以在屋内引一方热泉进来,这样沐浴也方便一些,对她的身体也好。 不仅是热泉,府邸也要按照她喜欢的样子来布置。 他不介意为她打造一个最华美的囚笼,将她永远关在里面。 想到这里,身体里的火苗又开始蠢蠢欲动。 虞景伸手,勾起她鬓边的一缕黑发把玩。 对上少年饱含侵略性的目光,凛凛有气无力地对他笑了一下。 “别闹我,我头有点晕……” 话还未说完,她就已经昏了过去。 虞景的手一僵,下一刻,他颤抖着手指伸向她的鼻端…… 她的确已经靠着桶壁睡着了,他没有再趁机偷香,为她仔细清洗了一下就抱了出来。 她好像瘦了许多,抱在手里没什么分量,远没有初见时的丰腴。 那些随自己奔波的日子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连他激烈一些的动作都承受不住,难怪会昏过去。 这样不行。 虞景把她抱回到床上,擦干她的头发,为她换上了干净的裙子。 慢慢分′开她的双腿,刻意避开腿心,他看到靠近里侧的肌肤都被磨破了,红通通的一片。 愧疚涌上心头,他不该如此失控的。 他转身取来药膏,手指挖了浅绿色的膏体慢慢涂在伤口上,手指牵起一缕灵流,慢慢地为她疗伤。 直到那一片红肿的皮肤恢复成原本白皙的模样,他才停下来。 虞景把药膏放在桌面上,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凝视着少女沉睡的面容,虞景想了很多。 他想今日,想明日,想将来,想如何与她背后之人争夺她。 哪怕那是天,是操纵他命运之人。 他没爱过谁,姬千凛是第一个。 他初到大周时,不是没有女人对他抛出过橄榄枝,但那时的他只觉得恶心。 只有她能让他发现这世间的美好。 可大部分时候,她的存在,只是在不断地提醒他,真实的他,到底有多么卑劣。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他装可怜,装无辜,欺骗,卖惨,甚至作出一副温柔至极的模样,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她温柔且美好,愿意无下限地包容着他所有的不堪。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 凛凛是被香气扑鼻的饭香勾醒的,此时已近傍晚。 她连续数日于战场和不周山之间奔波,很少会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大战虽然面临结束,但不周山由于缺人手,伙食还是以冷食为主,热食很少。 三九寒冬吃生冷,想想她就觉得胃疼。 乍然闻到久违的饭香,竟然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只觉身上清爽无比,连寝衣都换了。 “醒了?来吃饭。” 虞景正在布菜,小桌上摆满了碗碟和精致的菜肴,红的红,绿的绿,十分赏心悦目。 还不待凛凛下床,少年就自己走过来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抱到了小饭桌前。 凛凛受宠若惊。 很快,她的目光被漂亮的汤盅吸引,白瓷上绘着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汤盅的把手也是一条狐尾。 看见小狐狸,凛凛想起了虞景为她断掉的两尾,她还没有找齐恢复他断尾的材料,但古籍上说,其中一种名为天心草的灵植好像就是生在长白…… “殿下先喝碗汤吧。” 思绪被打断,虞景已经掀开汤盅的盖子,把汤放在了她面前。 凛凛垂眸看去,是一碗鸡汤。 乳白的汤汁泛着金黄,有淡淡的药草清香,非常巧妙地中和了鸡汤的油腻感。 待喝到口中时,只有味蕾被安抚的舒适之感,以及弥漫至全身的暖意。 “真好喝,我还从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鸡汤。” 凛凛把一小盅汤喝了个底儿朝天,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问,“汤还有吗?” “没有了,”虞景微笑着说,“如果殿下喜欢,明日还有。” 凛凛这才放弃,转而看向桌上的菜肴。 芙蓉鸡球,菌菇时蔬,甚至还有一些用罕见的灵植和灵兽的肉做成的菜。 凛凛立刻埋头干饭,没想到这些菜差点鲜掉她的舌头,特别是那些灵兽肉,更是滑嫩爽口,吃过一次就难以再忘记它的味道。 虞景厨艺好她是知道的,她指着那道灵菇炒的灵兽肉,问,“这灵菇和灵兽肉你是从哪弄来的,我记得不周山也有,但只有寥寥几株,长老们护的跟宝贝似的,平日里根本就不让人瞧。” 虞景笑了,“殿下放心,这种东西狐族里遍地都是,这些都是星冉送过来的,师父和师兄那边我也送了不少过去。” “星冉?”凛凛的眼睛亮了,“星冉也来了?” 第190章 希望能和她孕育一个孩子 “怎么?”少年看她,“他来了殿下很高兴?” 凛凛点头,“我还挺喜欢那只黑狐狸的。” 挺喜欢? 虞景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凛凛浑然不觉,只想着要怎么当面感谢他过去一年在狐族对虞景的照顾,“待会儿吃完饭你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对他说。” 咔嚓。 桌底下,手中的筷子被捏折了。 “他已经走了。” “啊?这么快吗?” 虞景好心情顿时没了几分,“不然呢?留下来游山玩水吗?狐族的事不需要处理吗?” 凛凛点头,“好吧,等去了狐族再说吧。” “殿下要去狐族?” 虞景正愁不知如何说服她去狐族,听她主动提起便有些诧异。 “这边的事了,你不是也要回狐族了?” 凛凛一边扒饭一边说,“我听说,你还没有真正成为狐族的君主,我想看着你登基。” 虞景愣了片刻,才道:“我以为,殿下要先回玉京。” 凛凛笑眯眯地看着他:“正要跟你说,我们先回一趟玉京见见老头子和姑姑,再去长白。” 见见周帝和长公主? 虞景垂下睫毛思索,从前在玉京时,周帝就不大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夏侯桀之子。 如今夏侯桀已死,他已成为微生家族的族长,又有了狐族的力量,若是求娶她,不知能有多少胜算。 听说,姬无尘在此次大战立下不少战功,马上就要被召回玉京,他又听说,姬无尘曾经对她有过背德之举…… 他不介意她以前有过什么男人,但从今往后,她只能属于他。 还未等他深入思索,便听少女抱怨:“你给我夹的菜也太多了,我吃不完。” 虞景看着她碗里才吃了一半的菜,道:“吃不完也要吃。” “会长胖的。”凛凛咕哝了一句。 “殿下现在有多重?”虞景问。 凛凛眨眨眼:“八十斤?” 虞景垂眸,看了看她的个头,又看了看她纤细的胳膊,以及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摇头,“不行,太瘦了,得再长二十斤才行。” “二十斤?!” 凛凛一脸惊恐地看着虞景。 虽然她胸大腰细,但颈窝、手臂和胯部能明显看到骨头。 她的身高在166左右,八十斤的确有点瘦,但是要再长胖二十斤,她觉得有些恐怖——要知道减肥可是女人一生的事业啊! 凛凛表示拒绝,“我很健康,完全没有必要再长肉。” “殿下睡觉的时候会频繁皱眉,脸色也白的有些透明了,手脚也总是冰凉的,那种时候也会昏过去……”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提到这件事,凛凛羞的立刻反驳,“明明是你太过分了好吧?” 虞景笑笑,捏了捏她有些凉的手指,问:“殿下上次的癸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问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就像是真正在关心她的身体。 凛凛心虚了,“三、三个月前?” 虞景拉过她另一只手,包在自己温暖的手心中,说:“这是不正常的。” 其实不用虞景提醒,凛凛也知道这多少是有些不正常的。 在现实中,她也是这样,来姨妈时量很大,能痛到她昏厥,必须要吃止痛药才能正常学习和生活,但是由于姨妈导致的重度贫血也总让她晕到起不来床。 对于姨妈,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怕疼,怕那种身体无力,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以往姨妈推迟或不来,她还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躲过了一劫,完全没有想过这会对身体产生多大的影响。 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废话,当然是她错了。 可是她没办法啊,她在这个世界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自然也带来了那个倒霉的姨妈。 见她不再反驳他的话,虞景便知道她也意识到了。 “以后殿下的一日三餐我来做,殿下只要负责把它吃完就好了。” “景略通医术,会给殿下调理出一个健康的身体。” 其实,对于这件事,他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让她在他们亲密的时候无法承受,动不动就昏,也希望能和她孕育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的牵绊,作为母亲的她应该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凛凛默许了虞景的提议。 被投喂的对象终于从他变成了她。 接下来的几日,虞景不时给她做些精致的饭食,有时是肉类,有时是水果,有时是点心,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碗用各种材料熬制的美味鲜汤。 凛凛怕苦,不愿意喝草药,虞景便给她准备药膳。 有时是甜甜的药茶,有时是掺着花瓣的糕点,花样繁多,种类丰富,而且绝不会让她每次都吃撑到。 她每日只要从床上醒来,就能看到他留在桌子上的早饭,到了饭点,午饭和晚饭都会被他端来。 吃完饭后,他会陪她散步,或者切磋一下剑术。 大概最近真的吃的有点多,凛凛的胸口肉眼可见地鼓起了两分,手脚也不会那么冷了,连小腹处的皮肤,也经常是温热绵软的。 虞景其实也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不在不周山,但总会及时赶回来给她准备饭菜。 晚上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住在一起,但他不再向她索取,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是亲吻,相拥而眠。 只有在她动情不已的时候,他才会帮她解决。 他很有技巧,既不会让她太累,也不会让她因太过于兴奋而昏迷。 而她渐渐爱上与他的这种有分寸的亲密,甚至有些着迷。 他事无巨细,把她的生活照顾的井井有条,让她开始依赖有他照顾的日子。 最近她甚至连梳头换衣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她觉得现在的虞景有点像她妈,不厌其烦地照顾她的同时又让她有点上瘾。 只是,那1点好感度,她始终都刷不到。 第191章 找个师娘 这日雪晴,刮起了大风。虞景没有出门,陪凛凛用过饭后就随她来看元夕和文流月。 不周山重峦叠嶂,岭色千重,又因冬季大雪鸟兽绝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艳阳高照,雪白的山头皆被染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连那流动的雾气也如梦似幻一般,折射出淡淡的紫。 两人带了一些吃食来到元夕居住的院子里,看见元夕正在喂文流月喝药。 文流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用勺子喂的很慢,也很仔细,一边喂一边擦去她嘴角流淌出来的药汁。 文流月自战中昏迷后就一直在沉睡,她傀儡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没有醒来。 凛凛让虞景帮忙看过,虞景说她心结难解,自己不愿意醒来,建议元夕多多开导她。 司空也对不周山开战那日,所有人都知道文流月是他的亲妹妹,故而,有些在大战中失去了师兄弟师姐妹的弟子便对文流月心存怨恨,说话很是难听,元夕收拾了几个带头起哄的弟子后,便把院子挪到了山间这处极为隐蔽的小木屋内。 小木屋内很是整洁,虽然简陋,却很温暖,生活用品也极为齐全。 文流月没什么变化,元夕则瘦了很多,看见凛凛和虞景进来,他放下空了的药碗,站了起来。 “你们来了。” 他看向虞景,笑着说,“师弟送来的灵药很好用,流月如今已经可以吞咽了。” 司空也伏诛后,文流月也存了死志,肢体僵硬,呼吸微弱,连流食都喂不进去。 鹤知夜不在不周山,元夕没办法,只得向虞景求助。 虞景让微生家的人前来,解了傀儡术,这才能把药和吃的给文流月喂下去。 只是男女有别,凛凛需要每隔一日就要来帮文流月擦洗身体,换贴身衣物。 后来阿南主动请缨,把这些事情揽了过去,凛凛这才轻松下来。 虞景点头,“师兄不必客气。” 元夕变了很多,不光是性子变的更沉稳了,人也变的更可靠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咄咄逼人之势了。 几个孩子也经常来帮忙,送些吃的和药物什么的。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就见天凌站在院子里朝屋中张望。 凛凛的视线与他对上,正想招手让他进来,却见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凛凛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拉了拉虞景的袖子,“这小子,为什么看着我时这么心虚?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干了什么事?” 虞景捏捏她的手心,宠溺笑道:“哪有什么事瞒着你,你想多了。” 说罢,便起身出去。 凛凛不疑有他,继续与元夕攀谈起来。 天凌迎上虞景,压低声音道:“主子,大婚所需物品及仪式都办妥了,长老们问您何时归国。秘境内的府邸——” 天凌说罢,悄悄瞄了一眼屋内笑的明艳的公主殿下,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也准备好了。” 虞景点点头,笑了一下,道:“好极,你做的不错。” 天凌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这样做,殿下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是一种变相囚禁,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吧?何况,若是长白灵脉因此枯竭,受罪的可是天下苍生,以殿下的性子恐怕……” 虞景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天凌自知多言引了他不高兴,只得闭嘴,静静站在他身侧等候他的吩咐。 可虞景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害她。 他想要留下她,与天争,与地斗,哪怕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又有什么错? - 凛凛帮着师兄把文流月清理干净后,问他:“师兄,你们今后怎么打算?” 元夕想了想,道:“我想带流月离开一段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养病,可是陛下要我回玉京。” 他顿了顿,又道:“师兄听说,陛下要为你册封,说不定接下来就要为你招驸马了,你和虞景毕竟人妖殊途,可能……”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有些担忧地看向院子里。 凛凛明白他想问什么,笑了一下,说:“没事,应该没那么快。” 元夕没有再劝说了。 玉京有不少富贵人家都养有半妖,贵人们只拿它们当个玩意儿看待,根本就不给它们诞下自己子嗣的机会。 不排除有些玩过头的,被妖欺骗的,生了半妖出来。 可那些年幼的半妖最终的下场不是被抛弃就是被卖到勾栏里,最惨的是直接溺死在水盆里,或丢进火里烧死。 民间对半妖有偏见,觉得它们都是妖怪,是能够带来灾难的东西。 皇室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公主招一个半妖做驸马,何况,那位太子殿下,好像对虞景隐有敌意。 这些元夕都没有说,不过他知道,即便他不说,师妹也知道该怎么办。 她绝不会动摇自己的心意。 “若是回玉京,可以把流月带到长公主府,托我姑姑照顾,流月本就是我姑姑的侍女,上次姑姑来信,还问起了流月,我瞧她的意思,好像还希望流月能够回去。” 凛凛想了想又道:“不周山上人多眼杂,流月现在又动不了,万一有个什么都没人盯着。” 元夕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是想起鹤知夜,他又开始叹气。 “只是我一走,你也走了,这里就剩下师父孤家寡人了。” 凛凛一脸悲伤地点点头,问元夕:“那我回头再问问师父的意思?咱们两个好歹也是他给养大的,不给他养老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元夕道:“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再给咱们找个师娘。” 师娘? 元夕说到这里,立刻两眼放光,“等等,我看前些日子师父往长公主府跑的也挺勤的,莫非——” 他说到这里停下,一脸神秘地看向凛凛。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凛凛转身坐在椅子上,踢了两下裙摆。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师父最近换了条剑穗,我那会儿不知道,还取笑他从哪里捡了条破烂挂上,结果师父气的脸都青了,当场就给我轰出去了。” 少女一脸夸张,简直可以称为眉飞色舞。 “后来我一琢磨,那剑穗的编法很像是姑姑的手笔,好家伙,那哪是破烂啊,分明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啊!” 元夕睁大眼睛听罢,“还有这事呢?” “难怪我看着师父的剑穗熟悉,没想到是长公主亲手编的,师妹我看你姑姑挺不错的,人美心善有胆识,最重要的是,师父有人陪了,最起码不会孤独终老了!” 第192章 她会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凛凛想了想,的确如此。 鹤知夜无儿无女,平日里除了教导他们,便是在外游历,很少待在不周山,要不是上一任院长临终前指定他继任院长,说不定他还不愿意回来。 他自由惯了,又不会理这些俗务,付承恩在的时候还能帮他全盘分担,但如今付承恩与付云骁皆不知去向,元夕又要回玉京,除了她和虞景,实在找不到可以帮他分忧之人。 如今鹤知夜在夏国,不周山所有事宜均移交长老会裁决,长老会对弟子们和那些道士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免有失公道。 不周山还没人知道虞景即将统领狐族,只知道他是罗刹族后代,仅这一点,就对他极为防备了。 他们对微生家族敬而远之,偏偏清除附近残余的魔物又要依赖微生家和虞景出手,行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如果不是虞景拦着,凛凛早就闹到长老会了。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约定一起回玉京,顺便解决自家师父这位孤寡老人的养老事宜。 走出院子的时候凛凛还在想,其实,不管什么权力地位,她都没放在心上过,她的心里始终都是回家,又隐隐希望,这一天能够来的慢一些。 因为她不知道她离开后,这个世界的时间会不会静止,如果不能静止,虞景该怎么办? 他那么黏她,连睡觉都要紧紧抓着她的手,她不是不知道他在派人监视她,可她喜欢和虞景在一起的感觉。 她被他照顾的很好,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总令她想起在现实中无人照顾的自己。 她从小就是一个坚强又懂事的姑娘。 即便妈妈没有醒来,即便老爸一个月有28天都待在疗养院,即便她每次回家家里都黑着灯,她也从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孤独的情绪。 但是,独立久了,也偶尔会想找个依靠。 其实也不能称作是依靠,而是一种安全感。 她不想深夜emo的时候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不想和同学朋友聚会的时候别人都成双入对,而她孤零零一个人。 有时候她想,找个男朋友吧,至少能有人陪自己说说话,聊聊天,在闺蜜跟自己男朋友浓情蜜意没空理她的时候。 有时候她又想,男朋友这种生物好像又有些麻烦,毕竟她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所以,她迷上了乙女游戏。 但是攻略真人和攻略纸片人的感觉并不一样。 手机里的纸片人只能给她冷冰冰的方块字和声优演绎的完美配音,而真人给予她的,却是刻骨铭心。 山上的小道并不好走,积满了雪,有些滑。 凛凛的手被虞景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的牢牢的。 两人披着厚厚的披风,头脸皆包裹在毛绒绒的风帽中。 少年频频看向身旁的少女,两人虽未说话,却自有一种温情在流淌,仿佛此刻便是天长地久。 回到院子里时,那一树白梅竟然迎着晚风盛放了,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傍晚的风吹过,花瓣如急雨落在雪地上。 “虞景快看啊!梅花全开了!” 凛凛兴奋地叫了一声,冲进花瓣雨中拎着裙角转圈。 虞景看着少女跳跃的红色衣角,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一树白梅,完全被她弄乱了,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等她玩够了,虞景才微笑着说:“殿下,玉京已经派人传了信来,要你准备回京事宜。” “嗯。”凛凛随意应了一声。 见她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虞景便猜想是元夕告诉她了,正想问他们刚才在屋里说了什么,就听凛凛道。 “虞景,我问你一个问题。” 虞景屏住呼吸听着。 “如果将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她问的很随意,问完又去接飘落的花瓣,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问出来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虞景垂着眼睛,原本紧紧攥着的掌心慢慢松开,又很快攥紧。 他抬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殿下真的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还是说,殿下不喜欢景了?” 他的声音很淡,表情也很淡,竟然让凛凛有一瞬间看不懂了。 凛凛动了动唇,正要去反驳,只见虞景又轻轻垂落了眼睫,低声道:“如果这是殿下的命令,景愿意遵从,只要殿下开心。” 他说着这话时,双肩微微颤抖,好似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来回答她。 “别别别,”凛凛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安抚,“逗你玩的,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我没开玩笑。”虞景抬眼看她。 桃花瓣一般的双眼,沾染了一些湿润的水汽和红晕,竟然有些楚楚动人的风致。 他凝视着她的眸子,轻声问:“殿下,你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我说了我就是随意一问……” 凛凛痛恨自己多嘴,好端端的干嘛问这个,没看把人都快问哭了。 然而下一秒,少年就欺身而上,她被他高了她整整一头的气势所压迫,不由自主地后退。 她的背被迫靠在梅花树上,已经退无可退了。 少年的手伸进斗篷,握住了她的手。 随即,凛凛的手腕就被他带着,钻进了他的衣衫中。 指尖下的皮肤平滑,肌肉坚实有力。 手感偏硬,略微有弹性。 隔着衣裳,她都能想象出他腰腹上沟壑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 大概是感觉太好,唤起了某些记忆,她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朝别处冒犯。 习惯性掐住他胸前的凸起,诱人的轻哼从少年唇间溢出。 凛凛立刻清醒,正要缩回手,只听他又道:“殿下,若是别人也这般碰我,你也开心吗?” 他声音低哑,听起来委屈极了。 “不。” 凛凛立刻从心,摇头,“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那殿下为什么试探我?” 夕阳下,虞景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从高挺的鼻梁到形状完美嘴唇,再从瘦削的下巴到脖颈,都显出一段优美而又令人遐想的弧度。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开始变的像个真正的男人。 凛凛脸红心跳地想,大概是从每个夜晚的迷乱开始的吧。 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把他这样那样一番在手里玩弄,就为了听他迷人的喘,息声。 此时的她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样的虞景是不可以随便招惹的,他危险,美丽,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她也许会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第193章 被任务者选中的人 关于这个问题,凛凛始终没有给虞景一个满意答复。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他搪塞过去,吃完晚饭就开始坐在书桌前写信。 她人还未开始动身,长公主已经来了两封信催她回京了。 她暂时走不了的原因有很多,元夕还没收拾好行李,师父也不在,长老会三位长老再次闭关,据传时日无多也就这两日了。 果然如系统所说,因为虞景的介入,剧情快的惊人,三位长老原本该死于大战之中的,没想到硬生生拖了半个月之久。 凛凛写好了信,等待纸上的墨迹变干。 等待的时间里,她又去了系统空间一趟。 系统陷入了休眠状态,所有的界面和按钮全都是灰色,唯有她与虞景的好感度提示为鲜红的99\/100。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1点好感度这么难获取。 虞景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她,却始终不越雷池一步,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可能忍不住要把他吃干抹净了——虽然这非她所愿。 最后1点好感度,究竟要怎么获取? 凛凛将信件装在注灵的纸鹤中,站起来推开窗,看见远处蜿蜒不绝的山脉,不周山的主峰上座落着巍峨壮观的紫阳观,下方一片灯火通明,是白鹤书院的诸座主宫,再往下,大大小小的道观如星子般散布在山林中。 雪峰高耸,巍峨壮阔。一整条灵脉,都被古老的阵法所包围,绵延千里的屏障如海潮一样徐徐展开。 凛凛隐约生出恍惚之感。 现实世界中是不会有这般辽阔壮丽的景象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片随风飘落的雪花,似乎都在提醒她,游戏就要结束了。 - 夜色中的明心院,古木森森,结界凛然。明心院因地处偏僻,在大战中并未受到战火的波及。 院中,虞景正与一老人对饮。 他盘腿坐在地上,周身妖力浮动,淡蓝色的辉光将他和与他对坐的老人完全笼罩。 老人面目迷糊,周身轮廓透明,随着妖力的浮动而若隐若现,正是化成人形的石先生。 石先生笑呵呵地朝虞景敬酒:“多谢小友为我实现化形之愿。” 虞景也回敬,两人对饮了一杯才道:“先生功德圆满,原本就该化形,是我误打误撞。” 虞景来明心院的时候,石先生正在渡劫。 如他这等石妖,不会引来大的天劫,但小小的雷劫还是有的。 天雷落下,他站在院中无法躲闪,眼看着就要被劈成碎石,是虞景出手救了他,雷云散去后,又为他注入了灵流,才助他一举化形成功。 “小友不知,老朽本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因世界创立之初便存在于这里,千万年来,又受这灵脉滋养,才渐渐生出灵智。” 石先生微笑地看着他,“老朽常常羡慕这世间的生灵,可以来去如风,看遍人生百态,无奈自己连这一方小院都出不去,如今,小友助我突破桎梏,老朽感激万分,小友若有什么想问的,老朽定知无不言。” 虞景沉吟片刻,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先生,你既无所不知,可知什么叫系统,又何为世界本质?” “小友谬赞,老朽也并非无所不知,比如这系统,老朽就从未听说过,但是缔造这世界的力量,老朽尚知一二。” 虞景疑惑:“缔造这世界的力量?” “正是。” 石先生放低了声音,“所有人都以为是最初的那些神缔造了世界,我们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个体,死亡后无法复生,但事实并非如此。” “小友数次对我灵流灌体,让我在时间长河之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世界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突然出现的。我们,是可以无限被创造出来的,又或者说,有人控制了我们的灵魂,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改写或结束我们的命运,甚至可以重新创造出一个我们来。” “这个世界,包括你我,都是不真实的,我们终将面临被消除的命运,但你是一个例外,因为你是被任务者选中的人。” 虞景一愣。 “任务者?” 如果姬千凛是任务者,那么被选中的人就是他,难怪他数次自杀都没有死成,难怪她有让时间倒流的能力,难怪,他会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 “正是,任务者是世外之人,从哪来必将回到哪去。” 少年垂眸,低声重复:“从哪来必将回到哪去……” 雷声隐动,石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布满铅云的天空,云间紫色的闪电在爆炸。 这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预兆,亦是那所谓的天道即将出手终结不该出现的东西的前兆。 “小友,老朽对你透露了这些,怕是马上就要被抹去存在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虞景也看到了头顶的雷云,他起身张开了一道结界。 “石先生——” 石先生丝毫不见惊慌,反而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友,你先回答老朽的问题,我还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虞景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从前。 “是那一天,我看见她跳了魔窟,当我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我爱上了她。” 石先生计算了一下时间,叹了口气,道:“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虞景再次愣住,他知道来不及了,他甚至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点满了那所谓的好感度。 极低的气温和气压将天空渐渐拧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的草木都不再晃动,空气里感受不到一丝风。 石先生道:“若是你想挽留她,不妨采取些非常手段。” 他似乎看穿了虞景在想什么,又道:“血脉的连结或许可以永远留下她,但是周长安的皇后死于难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死于难产? 虞景的脸霎时间变白了。 然而,还不待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石先生的身体就开始消散了。 “先生!” 虞景抓了一把空气。 他立刻调动体内的妖力,想要为他固形,但石先生摆摆手,笑着说:“已经够啦!盼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老朽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身体轻盈地飞上天空,慢慢散成带着光点的碎片。 这些碎片带着石先生的意志,像流星一样散落在天地间各处。 四野狂风骤起,地上的雪沫子被风卷起,连同随风消散的石先生那样,在他手中不留痕迹。 虞景突然害怕起来。 第194章 殿下,你要不要……踩我? 凛凛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走进了妈妈住的那间疗养院。 推开门,她看到自己躺在白色的病房里,身上连接着呼吸机和各种仪器的管子,室内除了那些仪器的声音,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她看向自己。 自己与从前相比没有产生多大的变化,只是皮肤更好了,原本苍白的脸颊似乎胖了些,隐隐浮现出健康的粉色。 旁边还有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她日渐消瘦的妈妈,正沉沉地睡着。 妈妈的手,被老爸握在手里,而他,则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只看了老头儿一眼,心就酸了。 老爸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了,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像六十岁的老人,明明上次梦到他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多白发。 她走到老爸身边,俯身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他。 “老爸等我,我会救妈妈的。” 然而,就在凛凛离开后,一名戴着眼镜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冲了进来。 “苏先生!” 男人睁开眼睛,从妻子身边坐直身子。 “怎么了?”他拧着眉,掐着眉心问。 那名研究员战战兢兢地回答:“刚才,又有一个npc觉醒了自我意识,关于他的数据已经被系统强制删除了,但是,我们无法控制世界崩塌的速度……” 眼见男人再次皱眉,研究员立刻上前:“您看,这是当时的影像资料。” 男人紧盯着那个美的雌雄莫辨的少年,问:“他们说了什么?” “无从……无从得知。” 男人闭上眼睛,冷声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我女儿从游戏中解救回来,否则,你们通通都等着失业吧!” - 凛凛不知道虞景是何时回来的,只知道天快亮了,她才摸到躺在自己身边的他。 习惯性地翻身抱住他,却发觉他浑身冰凉,好像在发抖。 正当她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睛去查看时,却见他已经疲惫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凛凛白日里还要收拾东西,故而很早就起床了,她这里还有许多文流月的东西,便一块打包了。 只是收拾东西的间隙,她总能看见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朝她无声看来的少年。 等她看过去时,他却又转身离开了。 到了晚上,他又借口出门有事,总是等她睡着后才回来。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凛凛因着前两日那个梦,心中打定主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那1点好感度刷出来。 本想趁着晚上好好与他温存一下,看看是否能撬动最后1点好感度,谁知还未开始准备,姨妈就如约而至。 她看着小裤上暗红的血迹,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她决心要“睡”虞景,必须要先想办法弄点避子药来,否则,弄出人命来,就得不偿失了。 在出发的前一日,鹤知夜回来了,得知他们要去玉京,没有拦着,甚至给了不少盘缠,凛凛要他一同去玉京,但不周山还有不少事情需要解决,他脱不开身也就作罢了。 众人离开后,虞景又单独去见了鹤知夜,两人在室内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夜幕降临。 凛凛来了癸水,小腹有隐隐坠痛,一回来就趴在床上生无可恋。 这时门响,虞景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他穿着雪白的中衣,一头乌发仅用一根墨玉簪簪着,余下的皆披散在肩膀上,如绸缎般顺滑。 最惹眼的是他发间露出的雪白狐耳。 凛凛翻身坐起来看着他,“你怎么化出了妖相?” “妖相?” 虞景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果然摸到了一对狐耳,眼尾顿时就有点红。 “今日是月圆,不碍事,此时这里除了殿下,也没其他人。” 虞景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挽起袖口,露出肌肉匀称的小臂,捉住了她的脚,就要帮她脱鞋袜。 凛凛轻轻挣扎了一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少年握住她的脚踝,不允许她挣脱,低声道:“殿下,让景来服侍你。”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只要虞景在,凛凛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来代劳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但有一说一,她还是非常享受这种待遇的。 水里加了各种暖身暖宫的药材,热气腾腾。 她的双脚泡在热水中,温热的暖流顺着经脉流淌了全身,很快就舒服的她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身上泡暖和之后,虞景又开始帮她捏脚放松,这是每晚的例行安排,可以让她放松身心,做一个好梦。 只是今晚她似乎吃的有一些饱,此刻身体又温暖到了极致,再加上男色诱人,某颗不安分的心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先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凛凛早已经被他引诱的越发大胆。 她忍不住盯着他的狐耳看,不仅看,还上手揉了起来。 狐耳在掌心卷成一小卷,手指能够轻易塞进其中来回揉捏。 又或者朝其中吹气,感受手中的狐耳因刺激而颤动。 “殿下……” 少年呼吸不稳地轻哼,传到凛凛耳中别提有多好听。 玩到最后,一条条大尾巴就缠了上来,钻进了凛凛的裙摆中。 鼻腔里都是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浅淡香味,又甜又腻的,让她浑身燥热,脑袋也开始发昏。 她莫名的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舌尖舔唇,好像这样就是在品尝他的气息。 “完了……” 凛凛把脸从他狐耳间抬起来,觉得自己有些窒息。 窒息的同时,某些熟悉的感觉又从体内涌出。 “殿下,怎么了?” 虞景将身子探过来,红润的唇就近在咫尺,凛凛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温暖的气息缭绕在她鼻息间。 她盯着少年润泽的唇瓣咬牙切齿:“我现在真的很想吃了你,但是不行。” 虞景:“……” 她有些恶趣味地自暴自弃:“总而言之,我现在很难受,想发泄,想折磨你。” 少年垂下眸子,轻轻颤动浓黑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浮出的某些情绪。 紧接着,他仰头问:“那殿下,你要不要……踩我?” 虞景原本就生得貌美非常,仰头看着凛凛时,颈部的线条绷紧,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颌和松垮领口中的锁骨。 他有些妩媚的眼睛情动般盯着她,瞬间点燃了她隐秘的情欲。 凛凛隐隐约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一刻,她像是被蛊惑了,“你想让我……怎么踩?” 第195章 灵台 凛凛想听那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 然而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握住她的脚踝。 ……好、好羞耻。 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某些片子里的片段,以前的她看到后没什么感觉,甚至会觉得有点恶心变态。 然而现在—— 容貌昳丽的狐妖少年跪在她脚下,狐尾全部在身后的地毯上伸展开来,柔软的衣摆与散落的银发勾缠在一起。 他因她而情动,因她而难以自控。 他似乎在极力忍耐,雪白的耳垂变红,鬓角汗珠滑落,像一朵沾满露珠的花。 虞景有些头晕目眩,神智也不甚清明,他所有的心思都没了,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 他的指尖开始发麻,只有游移在她肌肤上才能缓解。 “殿下。” 虞景眼神迷离地看向她,眼尾上扬如弯月,媚色横生。 他低声请求她。 凛凛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觉。 羞耻心是少不了的,但是,一切在美色面前都成了浮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些权贵喜欢折磨他了,谁能受得了这九尾狐在这一刻所散发出来的勾魂夺魄的艳色? 理解他们,成为他们,超越他们。 凛凛开始兴奋起来了。 她骨子里的掌控欲被点燃。 幻想似乎永无止境,情欲不断冲刷着理智,血液在沸腾,心脏在狂跳,想要永远得到她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虞景眷恋般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用指甲掐破了自己的掌心。 清醒的痛感传来,鲜血将他手心中的一个奇异纹路点燃了。 “殿下。” 虞景抬手。 头上仅有的一根玉簪被抽掉,已经变得雪白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下来,映着若隐若现的漂亮锁骨。 他已经完全化出了妖相,同时也具备了魅惑众生的本能。 也不知是不是凛凛的错觉,她觉得此刻的虞景比以往任何一次妖化的时候都要美,都要动人心魄。 就像是刚刚完成蜕变的蝶,又像是明月初露山涧,幽深窒息。 貌美的狐妖微微直起身子,红唇微微吻住她,含糊呢喃,“我爱你。” 他为自己的心筑了一座城。 这座城里,只住了唯一的一个人,那就是她。 别的人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 只有眼前的少女,掌控着他所有的少女,是他的一切。 - 窗外白雪霏霏而下,轩室内温暖如春,白色帐幔被热气吹拂,袅袅如仙轻摇。 凛凛只觉自己快要被他身上散发的香气冲晕头脑,连他的手何时握住了她的手与她掌心相对都不知道。 那奇异的纹路就紧贴在她的掌心。 “殿下,让我去你那里吧。” 凛凛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这句话,还在想,他说的“你那里”是哪里?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天旋地转,她的神魂就像被一道力量牵引着,从身体脱离,进入了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 这个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她每次死去时,灵魂飞去系统空间时的感觉。 恍惚间,她竟然就已置身于一处浩瀚空间内,虞景雪白的狐尾簇拥着她。 这片空间她丝毫不陌生,既是她的灵台,又是系统存在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凛凛曾经嫌弃原本的系统空间单调难看,强烈要求系统给她换成了大雪纷飞的冰原。 后来系统休眠,主系统被移除,就只留下了这么一处空间。 这里她很喜欢,冷和纯净的白能让她保持清醒。 “这里好像是我的灵台。” 神魂状态下的凛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我们怎么来了这里?” 凛凛很诧异,即便是被拉出神魂,她也保留了一分清明,她不明白,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到达了这种游戏中根本没有设定的地方? ——真的有npc可以逆系统操控整个游戏吗? “不用管。”少年含糊地说了句,就吻住了她。 体内翻腾起滚烫的热流,抚平了她因癸水的到来而冰冷痉挛的小腹。 她忽然想起了玄幻小说中的某个设定——神魂相交。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就是传说中神魂触碰的感觉吗? 暖暖的,好舒服,可是也很危险。 虞景压着少女的双手举过头顶,把她按在怀中,吻她因动情而颤抖的睫羽。 他没想到,这里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那个所谓的系统存在的痕迹只能说明两件事: 一,她压根没有系统,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二,她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系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那么……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虞景。” 少女闭着眼睛哼唧,“我有点害怕,想出去。” 察觉到她的推拒,虞景轻笑一声安慰,“别怕。” 在灵台内,两个人的神魂是可以随意变幻形状的。 虞景道:“随着我念咒语,就能随意变幻成你喜欢的模样。” 念出了法诀,凛凛果然变幻成自己想变幻的模样——那是一棵树。 一棵冰雪凝结而成的树。 凛凛仰头看着这棵美丽的雪树,“我从小就希望我是一棵树,脚下扎根大地,张开双手就能迎接自由。” 自由? 虞景唇边的笑微微一僵,没说什么,凛凛却转过头来问他:“你呢?你想变成什么?” 虞景看了她片刻,似在这一刻洞察了她所有的想法,说:“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无数浑身透明的蝴蝶迎风飞起,双翅薄如蝉翼,泛着幽蓝清冷的光。 一只蝶落在凛凛的指尖,轻轻翕动着晶莹剔透的翅膀。 “好美啊。” 凛凛忍不住赞叹。 雪树伸展出遮天蔽日的枝丫,枝丫上的雪花一瞬间盛开。 冰蝶蜂拥而上,亲吻怀里的雪花。 仿佛有皎皎月色透出,雪花的周围朦胧了一圈白色的光晕。 光晕渐息,破碎成一粒粒雪珠,又融化在两人温暖的手心,点点滴滴,蜿蜒落下。(我真的写景) 第196章 心誓 从灵台出来后,凛凛的心跳快的像跑了八百米。 她也没想到两人居然在灵台内胡闹了一番,更没想到虞景会用这种方式“伺候”她。 这简直有些超出她的认知了——原来那种方式是真的存在,不会痛不会累,更不用担心意外。 只是总感觉少点什么。 “这样,殿下喜欢吗?” 凛凛的脸埋在他脖颈间,“嗯。” 虽然两人已经如此过了,但对虞景来说,这种满足不过是隔靴搔痒一般。 他想要她的所有,他想要肉与欲的合一,他想要她腹中,有他们血脉连结的孩子。 他打着这样主意的同时,凛凛却在凝神查看好感度的变化。 遗憾的是,始终还是99。 凛凛不明白,她都已经陪他胡闹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不涨? 不涨就意味着她无法回家,无法回家就意味着她无法唤醒妈妈…… 可是让她在虞景最爱她的时候离开他,她似乎有些做不到。 正在走神之际,少年又黏黏糊糊地缠上来,勾着她的头发,垂着眼睫问: “殿下爱景吗?” 凛凛:“刚才不是说过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她在情迷意乱的边缘已经胡乱喊出口,还说了一些更为羞耻的话。 虞景眼眸幽深:“景还想再听一次。” 凛凛无奈,只好像哄孩子般哄他:“爱,爱你,我爱你好吗?” 虞景笑吟吟地看着她半晌,突然正色:“殿下既然爱我,那就与我立下同生共死的心誓吧?” “……嗯,你说什么?” “殿下与我立下心誓吧?” 他的话音刚落,凛凛就听见世界静了几息。 系统突然上线,疯狂弹出警告窗—— 【不要答应他!立刻阻止他与你立下心誓!他在骗你!】 系统没敢说,一旦她与他有了这种连结,游戏就无法被彻底删除,连他这个角色也无法被彻底抹去,还会造成巨大的安全隐患与漏洞,甚至危及整个人类社会的安定! ——想一想吧,游戏中的npc全跑到了现实世界,游戏中的巨兽魔物到人类都市肆虐……它有几条贱命够赔的?! 凛凛一下子有些清醒了,她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但系统如此抗拒,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在逆系统! 心誓是起誓的两人用神魂发出的誓言,它的效力相当于情蛊,虞景居然能找出这样一个bug,让她有些不可思议。 她掩饰性地笑笑,“同生共死?我记得这个心誓,会……” “会什么?”虞景追问,“会害死我吗?” 凛凛一愣,原来他知道后果。 “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发生意外,不也会连累你么……”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的话:“没有意外。唯一的意外在你身上。” 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殿下,你在骗我,你会离开我对不对?” “我……”凛凛一下子有点懵了,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一切,只得道:“我不会离开你。” 虞景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殿下,你怎么这么天真?你这样的谎话说一次就够了,你以为说的多了我就会信么?” 少年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染上了一层不太正常的红晕,那双属于妖类的眸子里,出现的是一种凛凛从未见过的,病态的疯狂。 “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了,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想……” 他克制着眼中汹涌的情绪。 “从小,我就是一个不配得到任何东西的人,我娘总说,是她害了我,她奢望了不该奢望的东西,所以才落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真的很想要微生琢光那样的父亲?” 他笑起来,却不愿意再多说。 “我不想再等了,我不想再每日担惊受怕,我想把你关起来,把你彻底变成我的。” “殿下,没有谁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连死亡都不能。” 凛凛被他禁锢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少年施展起狐族的魅术。 她像是被他一瞬间攥住了全部的心神,目光只能落在他眼睛上。 “殿下听话……” 他话还未说完,心口就涌起剧痛,剧痛伴随剧烈的咳嗽和鲜血,一大股一大股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随我念,姬千凛愿与虞景,同生共死。” 他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灵台之中又卷起了千堆淡蓝色的雪。 仔细看,那不是雪,是那些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冰蝶。 冰蝶一生二,二生四,三生万物,不过眨眼间就覆盖了她的灵台。 凛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为了这个心誓,居然直接控制了她的神魂! 他疯了吗?! 少年面色如雪,嘴角嫣红带笑,刹那间破碎,美丽又脆弱。 靡丽的鲜血丝丝缕缕从他唇角滴落,染红了他的下巴,他的衣襟,但他仍旧笑着,执拗地盯着她。 【警告!警告!发现攻略对象正在逆系统,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 逆系统? 凛凛闭上眼睛,刻意忽视系统的声音。 她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成真了,虞景果然觉醒了自我意识,他甚至打算抹杀系统,夺回系统对她的控制权。 既然知道她骗了他,他…… 他又何至于此? “我……” 灵台中属于的系统的最后一丝意志开始全面崩塌,她渐渐听不到系统的声音,意识也开始陷入重重迷雾之中。 她机械般跟随着虞景的话,重复着:“姬千凛愿与虞景……同、同生,共死。” 少女最后一个字吐出,虞景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他擦干净唇角的血,气若游丝地缓了好久,这才勾勾唇角,低下头,在少女赤裸的肩膀上用力咬下。 少女因此吃痛,喉咙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她抬手,用力在他背上捶打几下。 然而即便这样,虞景也没有放开她,一直咬到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才停下。 同生共死誓结成,他看着那枚椭圆形的牙印,笑的越发妖冶无双。 “殿下。” “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月色穿过纱幔,落在少年癫狂又苍白美丽的脸上,薄云映月一般冷淡疏离。 天上的雪,哪知独留人间的月的寂寞? 第197章 爱她,就要予她以囚笼吗? 九曲回廊点燃了上百盏宫灯,映照满院白雪凛凛。 侍女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柄纱盏,照亮前行的路。 身后少女衣襟雪白,纤尘不染,行走之间裙角的雪浪翻滚,露出的一小节纤细的脚踝,脚踝上用红线系着几只精致的小金铃。 悦耳的铃声叮叮当当,她一路小跑着来到绽放着白梅的园子里。 白梅吐蕊,冰清玉洁。北风吹过,花瓣如雪落入雪中。 若是仔细去看,还能看见夜色中的梅林中布满了无数傀儡丝。 冰雪浸湿了凛凛的鞋袜,她自浑然不觉,只四下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人,待看见前方亭中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时,这才巧笑嫣然地跑过去。 虞景将她抱个满怀,“殿下,怎么这会儿出来了?” 凛凛小声道:“你没在,我害怕。” 说着这话时,脑袋在他怀中埋得更深。 虞景将她抱起来,退到亭中的暖炉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亭外候立的侍女转身离开,肢体麻木僵硬的像傀儡。 亭中的小几上摆着两盘茶点,还有两杯冷掉的茶水。 凛凛伸头看了眼那茶水,好奇道:“咦?有人来做客吗?” 动作间,手腕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两声。 虞景不答,反而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问:“又做噩梦了?” 少女咬唇嗯了一声,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那黄白相间的奶糕上瞟。 虞景见状,却假装没看见,径自脱下了她的鞋袜,把她潮湿冰冷的脚捂在衣袖里。 “不说的话,殿下的脚就别要了。” 凛凛闻言,猛地缩了一下脚,但很快又被虞景攥紧了脚踝。 他的手指干燥温暖,拨弄了几下那金色的小铃铛后,就握住了她的脚背,作势要挠她痒痒。 凛凛忙道:“我说我说,是做梦了。” “梦见了什么?”虞景问。 凛凛近来总是做梦,心神不宁,偏偏虞景问她,她又不肯说,只变的每日更黏他,他有事离开一会儿都要找过来。 “梦见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她的睫毛垂落,红唇微微抿着,确实是不太开心,但具体梦见了什么,她也不愿意开口讲,只是勾起鬓的青色发带,在指尖一圈一圈地缠绕着。 吭叽了半晌,也只说出一句话: “反正我很不喜欢就是了。” 虞景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那晚与她立下心誓后,她便昏了过去,他动用了搜魂,也因此找到了所谓的“系统”存在的痕迹。 既然已经确定她“任务者”的身份,他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傀儡丝操控了她,把她带来了长白狐族。 长白灵脉人迹罕至,又是世间第一大灵脉,滋生了许多秘境洞府,他挑选了其中一处,为她打造了一座华美的囚笼。 为了这座囚笼,他用了狐族的秘术,确保这里不会被这世间任何一股力量窥探。 当然,为了控制她的力量,他也封印了她一部分神识,所以,导致她如今的性情有些天真。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做,可是他没得选。 ——他这一生中没有什么想要抓住的东西,只有她。 “虞景,我想要那个。”凛凛看着那金黄色的奶糕,说着就舔了舔唇角,好像是馋极了。 虞景失笑:“殿下是晚上没吃饭么?” 一提起吃饭,少女就非常兴奋,“吃了,吃了好多呢!” “吃了什么?”虞景又问。 凛凛如数家珍一般,“杏仁豆腐,烤鹿肉,鲜菇羹,三色卷,马蹄糕……” 虞景闻言,伸手将那盘奶糕放到了远处。 “吃这么多,小心积食。” 凛凛眼巴巴地看着那奶糕,咽了一下口水,“就、就吃一块。” “一块也不行。” 虞景抱起她就走,“这是糯米粉做的,晚上吃了不好消化,我给殿下留着明日再吃,走吧,我带你回房。” 说起回房,凛凛的表情又有些闷闷不乐:“整天待在那里,闷都要闷死了。” “那你想去哪?” “我想去爬山。” “爬山?” 虞景再次失笑,“等大婚的典礼一过,就允许你出去,到时你想爬哪座山,我陪你去。” 说起大婚,少女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红晕。 她羞涩地埋头在他脖颈,轻轻地“嗯”了一声。 虞景抱着她,穿过阵法遍布的梅林,回到长廊尽头的寝殿外,等候的侍女低头,推开房门后自动散去。 寝殿很大,红绸锦色遍布,梅枝桂树红色绡纱妆点,赤色宫灯将整个寝殿笼罩在浅金色的暖光之中。 殿内金镶玉砌,飞泉流珠,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宝物,七彩的珠光折射,绡纱轻动,恍如云顶仙宫。 然而,这里到处都布置着鲜红的丝线,丝线上垂挂着金色的小铃铛,看起来梦幻又诡异。 虞景把她放在床边坐着,少女主动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动作间,她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铃响个不停。 她穿着白裙躺在大红色的锦缎上,黑发如瀑般流了满床。 紧接着,那些红色的丝线就像有生命一般,从四角钻出,缚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腕。 被丝线缚住的手腕和脚腕恍若无物,少女翻了一个身。 “阿景……” 衣衫在动作间微敞,露出颈间白皙的肌肤,她就这么不设防地看着他,仿佛无声的邀请。 虞景也除了外衫,躺在了她身边。 刚一躺下,少女柔软的身躯就贴了上来,钻进了他的怀中。 室外仍是大雪,室内却暖意融融,虞景翻身,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问:“就要每天这样抱着我睡?” 凛凛点头:“嗯。” 她又补充了一句:“不想离开你。” 虞景闻言怔了一下。 他的确用狐族秘术封印了她一部分神识,但他没想到,她剩下的那部分竟然如此依赖他。 但他从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他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面色不明地问:“现在的你,是哪个你?” 少女打掉他的手,“我就是我,才不是别人呢。”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浅浅的嚣张,若不是确认封印还在,他都要怀疑她已经醒过来了。 虞景静静地默了一默,才道:“七日后就是大婚了,你想让谁来观礼?” 她打了一个哈欠,道:“让我想想……” 虞景等了半晌,没有听见凛凛回答,低头看去,便见她已经睡熟了。 那样的秘术虽然能够长期控制一个人,让她更加爱他依赖他,但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副作用,比如沉睡、比如损伤心智。 他的手指无意识轻动,指腹间缠绕着的,是缠绕她四肢的红色傀儡丝。 巍峨的长白山今日迎来了第一拨庆贺他们大婚的客人——周太子姬无尘。 这个凛凛名义上的哥哥,却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阴谋。 姬无尘找上了门,要他释放被操控的公主妹妹,然而姬无尘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拒绝了。 清洗他的记忆前,虞景听见他问自己:“你爱她,就要予她以囚笼吗?” 第198章 重金求子 是啊。 爱她,就要予她以囚笼吗? 虞景捉住她的手,连同那傀儡丝一起,贪婪地放在鼻尖下轻嗅,放入唇间轻吻,漂亮的桃花眼眼中满是偏执和强烈的占有欲。 “殿下,不要怪我,是你先囚住我的。” 他又静静地抱着她躺了一会儿,就起身了。 回头看了一眼少女沉睡时的美丽容颜,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 虞景离开后,原本已经“熟睡”的凛凛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床上,不敢翻身。 她终于过上了她曾经最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可是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因为这幸福生活是以牺牲她回家的机会换来的。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虞景真的逆了系统,不仅逆了系统,还修改了游戏中的某些设定和剧情线,让姬长安直接给他们赐了婚。 修改游戏设定无需考虑其合理性,npc们会自动脑补过程,给所有的设定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她被囚禁了,甚至都在庆贺她与虞景即将举行在后日的大婚。 她轻轻抬起手,无奈地看了看手腕上的傀儡丝和小铃铛。 其实,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绑在这里的,虞景怕她跑了,把这里布置的跟天罗地网一样,连这些傀儡丝都是有实质的,还挂上了无数小金铃。 她一动,铃铛就会响,铃铛一响,他就知道她醒来了,她想装睡都不能。 这些铃铛没什么特殊的作用,只是看着好看,听着闹腾。 特别是某人兴致上来的时候,还会故意折腾她,弄得这满床的铃铛跟着响,导致她现在一听到铃铛声,都有点害怕了。 好在,她因表现的足够好,虞景才会慢慢的放松警惕给她出房门的自由。 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床铺。 也不知虞景最近在忙什么,连着七日,他都没有睡在她身边,导致她想做点什么都没有机会。 她隐隐约约察觉,得到她,可能会弥补这1点好感度,于是,在系统的撺掇下,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勾引。 有一次,他甚至都已经进来了,却硬生生退出,忍得满头大汗,也不愿再碰她一下。 如此,凛凛也便清楚了,大婚之夜说不定便是最后一点好感值的关键。 虞景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的掌控权,却绝对想不到系统已经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她的世界中渗透。 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前便出现系统面板。 面板上的好感度进度依旧是99\/100。 她没想到,为了这一点好感度,她竟然要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你确定我把他睡了就可以回家了?”凛凛问。 系统两眼一黑,昧着良心回答:“确定。” 原以为这厮夺了世界的控制权就会突破时空禁锢干点大事,没想到他只是利用这个让周老头把女儿嫁给他,转头就开始了重金求子之路。 最离谱的是,他竟然怕她有孕出意外,选择在自己体内孕育生命。 这话说出来它都觉得可笑,但它不敢说出来,说了便是毁了这桩“美满”姻缘。 ——便是它不想让他们美满都不行啊,妖邪加身不说,比它的权限还大,谁敢拦他? 它最好的做法就是哄着她刷完任务在他们有孩子之前快速离开,然后它再将这个小世界彻底封印,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凛凛很高兴,刻意忽略心头的失落,问系统,“是不是到了100我就能兑换妈妈痊愈的奖励了?” 系统忍了忍:“没错。” 几年前,它还只是游荡在三界之中的一个小系统,没想到被一群人捕获,被迫卖命到现在。 游戏上线公测了快三年,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宿主,系统宝宝心里苦,但它不敢说。 得到系统的肯定,凛凛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她得再加把劲儿才行,只是—— 她摸了摸心口,为何一想到要离开他,她心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呢? 可是,她真的好想妈妈啊。 - “重金求子”的虞景泡在藏典阁里已经一整夜了。 长白的夜晚十分漫长,崇真殿殿前千万宫灯被点亮,灯火点点,犹如星衢,辉煌如昼。 这处恢宏大气的宫殿群是千年前,甚至更早前的修仙者留下来的,如今被狐族挪用,做了他们新的国都。 这里不仅遗留有各种仙器,还有亘古未见的典籍,虞景自从动了那个与她易体孕子的念头后,就开始找寻相关的秘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丝端倪。 只是这个秘术极为晦涩难懂,他竟然连开头都看不懂了。 天凌随侍在一旁,见他眉头紧锁,一脸郁结,便递上了一杯茶,轻声道:“国主,歇息会儿吧?” 虞景接过他递来的茶水,随意抿了一口,正想说什么,只觉心口一痛,下意识咳嗽两声,一口血“扑”地吐了出来。 天凌大骇,一时间腿脚都要软了。 虞景反手扶住他,“没事,是反噬发作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怀疑起来,撇下天凌快步朝殿外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他的一小部分神识还在凛凛身上,神识没有被切断,表明她并未离开,封印也还在,可为什么,他能捕捉到她的悲伤情绪呢? 不仅如此,还有逆系统的反噬…… 难道,有人要带走她? 长白大雪封山,凛凛所在的秘境就在这里的不远处,虞景一刻也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凛凛的所在。 房间内温暖如春,床上的少女睡的正是香甜,她好像做了一个什么美梦,眉梢惬意地舒展着,嘴角翘起,笑得开心极了。 “梦见了什么?”虞景问。 他的语气说不上好,有类似于无可救药的偏执在暗中作祟。 少女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朝虞景伸出手,“抱。” 虞景闻言,苍白的面容上慢慢浮起笑意,眼中也似蕴藉了五光十色的霞光一般。 他顺从地俯身,少女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妈,我好想你。” 虞景愣住。 第199章 与他相似的孤独感 t 第200章 生命之重 夏国覆灭后,周国就开始休养生息,由于妖界仍处于动乱之中,一些妖魔便趁着亡夏空虚,肆意占领了许多地界,奴役当地人族,使得战火频生。 罗刹族后人在虞景回到长白后就归入了狐族,整编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虞景命星冉和原莽荒地少主云奉川带领狐族,以长白为据点朝南扩张,打败了东、北三王,将二王势力笼入手中,渐渐成了气候。 虞景虽然夺得了世界的主控制权,但他对直接修改世界形势没什么兴趣,只是派了星冉和昔日的妖王应离去攻打春申城,迫使妖界南王投降。 如今的妖界南王早已易主,那只弱小的孔雀妖被囚禁了起来,实际掌控南疆的人是他的叔父南宫珉。 如南宫珉这般的小角色,是轮不到虞景亲自出来收服的。 他出现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前些时日翻出来的秘术涉及到一些南疆密文,这孔雀妖对他来说还有非常大的用处,他万里奔袭,欲救这孔雀于囚笼之中。 另一方面,他不忍见凛凛被秘术的反噬所折磨,更不愿面对凛凛清醒后对他的失望,所以远走。 虞景坐在行辕中,出神地望着这片青灰色的天。 失去了禁制的她,会主动离开吗? 待蛇妖应离单枪匹马杀完了一波南王手下的妖兵后,他才起身走出来。 刚想踏出大帐却见不远处血流成河,又看了看妖王应离,见他满身血迹面上一片肃杀朝着自己走来,便蹙眉站在原地,“这是第几城了?” “第七城了……” 年轻的妖皇满脸不悦:“你就这点实力?” “……” 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妖王面无表情,一张脸瘫着,心中却翻江倒海差点被气的七窍生烟! 这点实力?! 九尾狐这种天杀的妖物怎么还没被老天收去? 格老子的,这小娃娃得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吧,他好不容易渡劫刚想找个地方冬眠休养就被这厮命人挖出来替他打仗! 他难道没有看见他刚才差点就被那蜥蜴精咬死了吗! 七座城,一座比一座难攻,他剑都没刃了,头皮秃了一块,真身上的鳞片都脱落了不知多少!他没看见吗! 虞景看着满地的尸体,低笑一声,“这南宫珉果然有几分实力,养了这么多妖兵,正好我心情不太好,便亲自去一趟春申城会会他吧。” “星冉。” 星冉上前,“属下在。” 虞景又抬头看了眼天色,道:“你随我一起,妖王大人继续攻城,最好今晚就能速战速决,否则提头来见。” 妖王应离闻言顿时心如死灰。 他不用今晚,现在干脆就找个石头碰死得了。 - 虞景没有在他承诺的时间内赶回来,但是攻城的捷报一直在往回传。 秘境内又下起了大雪,银铺世界,玉碾乾坤,凛凛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趴在窗前,望着窗外山下的人间美景出神。 人间的城镇多兴盛夜市,临近新春,更是昼夜不休华灯高照热闹一整晚。 狐族在长白居住已久,早就与流云镇上的凡人百姓混居于一处了,如今妖界捷报频传,狐族的子民们也沸腾起来,燃起千里长灯,放起烟火庆祝。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最是喜庆。 凛凛便是被这份热闹吸引,心思飘飘忽忽,好像在那灯火阑珊处,看到了妈妈和老爸的脸。 她想念妈妈身上的味道,想念她的怀抱,甚至想念她的唠叨;她还想老爸,想念他的严厉,想念他的细心照顾,似乎在下一秒,老爸就会敲门问她饿不饿,要不要给她煮碗西红柿鸡蛋面。 家对她的意义太重要了,重要到仿佛在黑夜中行走,看见的远方那一盏暖黄色的灯,尽管那光芒十分微茫,却也足够让她那颗不安的心宁静下来。 “凛凛,来帮妈妈看看这件裙子好不好看?” “凛凛,快起床了,再不起床太阳就要晒到屁股了。” “凛凛,爸爸带回来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快来尝尝!” “凛凛啊,不要那么早谈恋爱,会影响学习的……” “凛凛……” “凛凛……” 那时候的时光,也是如现在一般好,可是,一切都在那个早上戛然而止。 扭曲变形的车厢里,玻璃碎了满地,在清晨的微光中折射出斑斓霞光。 她看到妈妈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她柔弱的肩膀上,几乎撑起了整个世界。 她的口鼻不断流出鲜血,碎玻璃把她的脸像眼前的世界一般割裂,她虚弱地睁着眼睛,怜爱地看着她,轻声道:“凛凛……妈妈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儿……” 她每说一个字,就有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止也止不住。 凛凛当时的表情有些呆愣,却仍是下意识回答,像过去重复了千百遍一样地回答—— “妈妈,我也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这么多年,她选择性地遗忘这一幕,也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忘记。 可是,它深深地扎根在她的脑海中,刻骨铭心。 她的命是妈妈给的,也是妈妈救回来的,可她真的好害怕,害怕她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去。 但她又好想虞景,怕她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系统说,攻略成功后,虞景连同这个游戏世界会如梦一般消散,世间再也寻不到他的影子——这是她为救妈妈所付出的代价,更是成长的代价。 凛凛极目远眺。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隐藏在夜的颜色里,如同她手心中的生命线,曲折蜿蜒,不知延伸到何方。 他会被她在某个时光中丢在世界的尽头。 再也找不回来。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虞景;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狐妖少年。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用充满虔诚爱意的双眼去看着她。 一想到这里,凛凛就害怕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冲出去,光着脚跑进雪地里,冲着空旷的雪夜大喊:“虞景!虞景!你在哪?!” 天地寂静,回应她的只有空中静静飘落的雪花。 她终于意识到,除了父母,她的生命中从此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只存在于这个虚拟世界中的少年。 虞景。 虞景。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她的心口就痛的发麻。 可她势必要在妈妈和虞景之间做出选择。 第201章 她选择,舍弃他 虞景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凛凛满脸泪水,穿着单薄的裙子光着脚站在雪地里,身体轻盈的好像要随那烟花逝去。 就在不久之前,他布置在房间内的神识感应到她的情绪,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的心口忽然开始剧痛,痛到他喘不过气来。 胸腔中满溢出来的情感如同交错复杂的蜘蛛网,牵扯、束缚、黏嗒嗒,想斩断,却如潮水般更复杂的缠绕上来。 看见她落泪,他人都慌了。 凛凛听见他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她忘记收回她真情流露的表情,愣怔地看着他。 “你醒了。”虞景的声音有些沙哑。 凛凛下意识,“虞景,我……” 话音还未吐露,腰就被他揽住,双脚离开地面,物换星移,紧接着,他们就出现在温暖的房间内。 凛凛倒在床上,还未反应过来,湿润的眼睫就被他吻住了。 “我听见你在喊我,我很欢喜……” 他的吻轻的像羽毛,如春雨微风般落在她的眼皮上,慢慢吻去她的泪水,他爱怜又珍惜地捧着她的脸,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别怕,别怕……我回来了。” 他没有质问她什么,只是语言单薄地安慰着她,呵护着她。 虞景对待她一向很温柔,只是今日这温柔似乎与往常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仿佛掺杂了更多的情绪在里面。 沉浸在悲伤中的凛凛像是在茫茫大海上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地回抱着虞景细瘦的腰,任由他的吻从腮畔转移至她的唇上。 一下,两下,湿润又极度温柔,小心翼翼的舔吻试探,最后再慢慢地深入她的齿缝。 她被吻的心神混乱,唇齿交缠的感觉像一剂良药,瞬间安慰了两颗飘泊不定的心。 他们已经好些天不曾如此亲近过了,凛凛发现他身上的香味变了,原先是清幽的杜若香,现在反而变成了暖暖的药香,不难闻,但是很奇怪。 “你受伤了吗?”凛凛问他。 “没有。” 他低眼看来,眉目秀逸,玉冠玉颜,不知为何,凛凛觉得他的容色越发光彩照人,更显得雌雄莫辨男女不分了。 “为什么哭?”他问,“是因为我吗?” “你不问我何时醒来的吗?”凛凛反问。 “我离开前已经为你解开了禁制。” 虞景弯眸,笑的像一只狐狸,“对不起,殿下,我那样对你,你不仅没有生气,还会在害怕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真的,很欢喜……” 其实他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姬千凛并不像他爱她那般爱他。 他也想过放手,甚至特意解开她的禁制,看她会不会趁此机会离开。 可是他没想到,她没有。 凛凛垂下眼眸,心想可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竟让虞景误以为她不会再想着离开他了。 正出神间,只听他又问:“殿下,你还会走吗?” 凛凛没有回答,她只是主动用双臂勾缠着他,动情地吻着他,隐秘地告诉他她的答案。 虞景甚少被她主动勾缠,亲吻像火一样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欲望。 他的气味,他的呼吸,他的声音,她全都迷恋。 她看见少年同样紧闭的双眼下湿润的睫毛,双手更加用力地环住他,仿佛要嵌入他的身体中。 此时此刻的她怎么会分不清,她现在如此依赖虞景的怀抱,到底是因为什么。 甚至到了现在,她依旧不敢承认,她喜欢他。 但是,她必须要下定决心舍弃他。 城下欢快的气氛很快被一路传到了长白,烟火在深邃的夜空中炸响,斑斓的彩光透过轩窗落在床上交叠的人影身上。 凛凛气喘吁吁地从两人激烈的亲吻中抬起头,就着窗外像流星雨般坠落的烟火的亮光,看向被她压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已化出了妖相,银发落了满床。 他衣衫不整地躺在那,喉结被她用牙齿咬出了红印,光裸的胸膛在冷空气中暴露——上面显然也受到了凌虐。 凛凛随手扯来一把红绳,看似凌乱又颇有技巧地捆住了他的双手。 虞景似乎不懂她要做什么,只是双眼迷离地看着她,似乎还未从方才的耳鬓厮磨中回过神。 凛凛很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领口微微敞着,锁骨沟壑分明,双手被制服,躺在她面前,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睫毛如蝶翼般起落之间,那紫红色的妖瞳中,未被驯服的野性泄露了出来。 学生时代偷偷躲在被窝里看的小说情节瞬间涌入脑海,那些被文字详细描述的香艳场面,自此以后有了男主的脸。 “我想,没有必要必须是新婚之夜。” 她低头,咬住少年滚烫的耳尖,低声问:“你想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虞景轻哼一声没有回答,但错乱的呼吸泄露了他的全部心事。 留着少女体香的纱衣落在了他的脸上,蒙住了他的双眼,虚幻与现实交织,凛凛如梦似幻的声音伴随着浓重的夜色流淌出来。 “我现在就想,要你,虞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等到最后一封捷报传来,城中的焰火在此时全部升到了天空,晶莹璀璨的光亮不息,噼里啪啦,好不热闹,孩童嬉戏追逐,狐族男女皆欢歌笑语,城内笙歌连成一片。 而在某处美轮美奂的秘境之中,隐秘而欢愉的铃声响了整整一夜。 第202章 为何还是99?! 凛凛在睡梦中察觉到背后有些痒,有温热的唇瓣在她皮肤上游移,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 “别闹了,让我睡会儿。” 身后亲吻的动作果然停下来。 少年将她揽入怀中,如珍如宝似的盯着她看,却怎么也看不够。 凛凛仿佛被他滚烫的视线灼伤,不得不睁开眼睛。 对上他二月桃花般妩媚的眸子,凛凛无奈一笑,“你不累吗?还不睡?” 她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眉心有红痕一闪而过。 那是狐族结契的标记,有了这个,他就可以自由出入她的灵台了,那个在她身体里作乱的“系统”,再也别想操纵她。 虞景紧紧盯着她眉心的印记,笑着摇头,“不累。” 区区一夜怎么会够,他的夜不过才刚刚开始。 凛凛懒得理他。 昨晚骗她主动,开了荤后就刹不住车了,她可是被折腾的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趁着这会儿能眯会儿,他却总是捣乱。 察觉后背某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凛凛瞪了他一眼:“管好它。” 虞景无奈,又不愿离开这温香软玉,只得陪她一起躺着。 日头从东方逐渐移到屋顶,鸟儿踩雪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房间内静的只有呼吸声。 凛凛一觉好眠,觉得身上力气恢复不少,转头看看身侧已经闭目浅眠的少年,便准备穿衣起床。 撑着身子坐起来,凛凛只觉得她的腰好像要断了,每动一下都像要散架,脚尖落在地毯上的时候,更是如触电一般叫她差点跌倒在地上,幸亏她连忙抓紧了床板。 凛凛暗骂他像是没见过世面没吃过肉的毛头小子,表面上看着清清冷冷甚至有几分柔弱,没想到在床笫之间这么凶狠,她的腿到现在还在抖,根本就并、 不拢。 以往那些取悦她的招数,在他昨晚的疾风骤雨下根本就连毛毛雨都不算,偏偏她还被他迷惑,以为他会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结果—— 她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咬着牙刚穿上里衣,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凛凛知道是他醒来了。 “殿下要去哪……” 少年的声音清润,藏着丝丝情、欲的缱绻味道。 昨晚好像就是这样,他一边用尾巴缠着她不停地唤着她殿下,一边使劲儿磋磨她,有时候还会唤她师姐,反正什么称呼羞耻他就喊什么。 反正这院子里没人,伺候的都是些傀儡,他也不怕被人听去,不仅他自己要喊,还要逼着她也喊,简直放肆至极。 凛凛生气他折腾自己太狠,赌着气不去往后看。 虞景又唤了她一声。 她仍旧没理。 紧接着,她的衣角就被一只皙白修长的手给攥住了,少年的手指莹白,骨节细长,指尖修剪的圆润干净。 凛凛一见这手,脸上就止不住地冒热气。 看来过去的她真是见识浅薄了! 少年拉着她的衣袖不松手,凛凛回头,看见身上不着寸缕的狐妖少年半撑着身子,银发散落满床,一角薄被压在他的腹间,眼角还有一抹媚色。 几条毛茸茸的狐尾藏在床榻深处,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 凛凛看见他的尾巴,想起昨夜一幕……心头就是一颤。 少年眯着眼,看她盯着自己一脸惊恐,脸上表情几经变幻,最终软了下去,语气楚楚可怜又委屈巴巴:“殿下,您这是睡完就要走人了?” 颇有副被人始乱终弃的意味。 凛凛被他美色所勾引,倒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她终于明白何谓“云鬓花颜”,何谓“芙蓉帐暖”,难怪白居易要写下“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诗句了。 折腾到后来,凛凛的嗓子都哑了,哭着喊着要去洗澡,再不想办法逃离他的魔爪,她觉得她都不一定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真的……都没有了。 虞景果真放过了她,抱着她去了浴池。 眼见他跟着她一同下了浴池,爪子又开始不安份起来,凛凛的瞳孔又开始地震。 “你你你,你给我出去。” 虞景挑眉看来。 凛凛求饶道:“我好饿,你总不能只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虞景被她这奇怪的比喻逗的发笑,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被自己折腾出来的青紫痕迹,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反正来日方长,她既已不走,以后就有的是时间与她温存,总不能那么没出息,叫她笑话。 正好他今日还要见那只孔雀,只好快速洗完,上岸去穿衣服。 少年的身躯修长匀称,随意穿了一件白色里衫,这衣裳还是凛凛之前给他挂在这里的,滚边的袖口上绣着黑色的花纹。 他出去套了一件黑色外衫,腰间佩了美玉,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束在玉冠里,清冷雅致的模样,像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偏偏眉间媚色还未完全褪去,眼波流转,一息之间便可夺人心魄。 凛凛顿时觉得有几分丧气。 为何胡闹到现在,他不见半分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反观她,腰酸背痛腿抽筋,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活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凡人。 虞景走过来勾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唇,道:“殿下,泡会儿就出来吧,待会儿我给你送饭菜来,稍后我还要去会会那只孔雀,你下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凛凛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虞景心情很好,眉眼映着窗外的天光,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他深深地看了眼她,嘴角噙了一抹餍足的笑意离开了浴室。 虞景离开后,凛凛在温暖的池水中泡了好一会儿才如诈尸般醒来。 她惊恐的发现,她昨夜好像并未听见系统有关于好感度的播报提醒。 待唤出了系统,凛凛果然沮丧。 她已经“献身”了,为何好感度还是99?! 第203章 区区一晚而已 因为那1点好感度,凛凛想着虞景时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幽怨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算盘全都落空了。 凛凛顿时没了泡澡的闲情逸致,百无聊赖地爬出了浴池,虞景还未来,凛凛便躺回了床上,谁知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愿想这些有的没的,更不愿躺在床上听着这满床的铃铛叮当直响,便拖着仍有些疲惫的身体去前厅坐在书桌前。 这房间的陈设不说与她在玉京的公主府完全一样,但也差不离了,只是多了更多的奇珍异宝。 整面翡翠的绣兰花屏风,一人多高的红色巨型珊瑚,连垂落的珠帘都是来自南海的鲛人泪串成的。 凛凛在这里住了许久,才知道虞景为她在这里打造的宫殿名为长生。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这宫殿的名字好是好,只是太过不吉利。 一片淡粉色的花瓣轻飘飘地从敞开的窗口飘落,直落到凛凛面前,凛凛捏着那片花瓣,狐疑地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青山连绵,春光大盛,窗前的梅树换成了桃花,一树花红灼人眼球。 秘境内的景致本就可以随意切换,凛凛先前是因着心情不好,才懒得更换,如今这眼前焕然一新的模样,不是虞景的手笔还能是谁的? 凛凛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这才将那桃花瓣丢在一旁,铺开了一张信纸,提笔却落不下去字。 她一抬手臂都觉得疼,衣袖滑落,还能看到手腕内侧星星点点的吻痕。 这些吻痕还是轻的,更多的集中在胸口和大腿,看一眼都是令人脸红的程度。 这也就罢了,从昨晚到现在,他只放自己睡了两个时辰,自己倒是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精力。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凛凛恐怕要打自己的脸了。 因着狐族魅术的作用,她仿佛不知餍足似的一直勾着虞景,玩.弄他的耳朵和尾巴,虞景初尝情事,自然沉迷,又因是她,更是无法自控。 他没有完全失控已经是极好的了。 凛凛好像有点预见自己将来的生活了,若是不能让他打消戒备之心,怕是自己要一直被关在这里跟个禁脔一样。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下去。 这1点好感度不知道何时才能刷到,但自己是真的得走,不然这一天天的怎么过? 只是…… 凛凛放下笔,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那两条雪白的狐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走之前得先想个办法出去,找到续尾的材料才行。 如此这般想着,便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凛凛连忙把那对狐尾收进了储物戒。 虞景身后跟着天凌等一众侍女,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端进了前厅。 卧房在最里侧,是虞景给凛凛特意布置的,缠绕了数不尽的丝线和金铃,绮丽旖旎,前厅是见客和吃饭的地方,自然将这些东西都撤去了。 虞景走过来,绕到凛凛身后,把下巴搁在凛凛的肩头,“怎么不去前面等着?” 凛凛下意识揉揉腰,道:“腰疼,走不动。” 虞景轻轻笑了一声,一边伸手去揉着她的腰,一边看向那空无一字的纸张,好奇道:“殿下打算给谁写信?” 凛凛回答:“给父皇和姑姑。” 虞景恍然大悟,“是了,大婚的日子快要到了,是该请岳父大人和姑姑来观礼了。” 凛凛听他称呼周帝为岳父大人,立刻就想起昨晚,他非逼迫自己叫他“夫君”时的模样。 他于折腾她这方面的力度拿捏的极巧,张弛有度,紧的时候松一松,松的时候紧一紧,叫她根本无力招架。 “殿下乖,叫声夫君来听听。” 他伏在她身上,气息不稳地吻着她,言语间温柔的哄骗她,动作却绝不含糊(),两人身上的汗水早就混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坚持不住,只得哭着唤他夫君,叫他饶了她。 结果下一秒,他的眼神就变了。 疾风骤雨来临,四周的铃铛跟着响,像是根本就停不下来,几乎都要把她的声音给淹没了。 他像是对这两个字有什么执念,硬是逼着她唤了他大半夜。 凛凛突然福至心灵,难道这1点好感度,要等到她与他大婚时才能获得? 想通了这个关节,凛凛后悔不迭。 可后悔也晚了。 察觉到怀里的人又在走神,虞景不悦地蹙眉。 低头瞧见她细软的额发,眉间灵韵动人,眼角还有尚未褪去的媚色,不知不觉软了心肠,直接抱着人就去吃饭。 凛凛吓了一跳,身子已经被他抱了起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虞景低头,轻轻咬了一下她软嫩的耳垂:“殿下不是走不动了?” 凛凛嘴犟:“谁说我走不动了?区区一晚而已……” 虞景一愣,待反应过来,才暧昧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是吗?” 凛凛正欲呛他,再一抬眼,见天凌直愣愣地盯着两人看,顿时急了,“放我下来,天凌看着呢!” 虞景看了天凌一眼,天凌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去,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凛凛轻咳一声道:“人家还是个孩子,跟阿南连小手都没拉过,你别在这带坏了人家哎呀——” 原来刚才正说着话,虞景就松手把凛凛放在了地上,她的脚尖刚一触到地毯,触电般的痛感就让她就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 虞景又是一声轻笑,直接抱起了她,“这可是殿下自己投怀送抱的。” 虞景把凛凛直接抱到了饭桌旁,问她:“想吃哪个?” 凛凛早先被天凌饿瘦了腰,回来又被折腾的快一日一夜未进食,早就饿的两眼放光,只觉得这一桌子菜肴都进了她的肚子才好。 于是吃的时候颇有些狼吞虎咽,虞景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宠溺地帮她擦擦嘴角。 “慢点,没人跟你抢。” “你不知道……”凛凛嚼着一块菇子,嘴里含糊不清:“我最近真的快饿死了。” 第204章 窗边呓语 虞景闻言,下意识看了天凌一眼。 天凌在一旁站着大气也不敢出,脑袋都快要低到地底下去了。 他最近收了天凌做弟子,不仅教他修炼,还带着他在自己给殿下做饭时打打下手。 他知道天凌厨艺差,可是他没想到竟然能差到这种地步。 顶着那饱含压力的眼神,天凌的腿都有些软了。 待侍女端来梅中雪水来给凛凛漱了口,凛凛才满意地瘫在了椅子上,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天凌见状更紧张了,要不是他把殿下饿成这样,殿下能这么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吗? 虞景仍旧看着凛凛,做了个手势,天凌才松了一口气领着这些傀儡侍女收拾东西退了下去,只在桌面上留了蜜饯干果和茶点。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精致的窗棱暖暖地照进来,两人沐浴在明亮的暖光之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凛凛趴在窗台看落花,精致的眉眼如画一般,再往下是修长的颈,漂亮的锁骨,那锁骨上,还有他早上轻轻啃噬出来的玫红印子。 虞景并非重欲之人,相反,自制力还是非常强的。 只是昨晚他实在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与心爱的人身心交融是如此美妙之事,便忍不住有些失控。 上午那一番胡闹,他又没有尽兴,如今看着看着,就觉得胸腔内似有一团火,烧得他口干舌燥,总想掐着她的腰,在这处干点什么,才不负这美好的春光。 如今天光正好,又有细碎花瓣落入两人交缠的衣摆间,连那花瓣上纤细的纹路都能分毫毕现。 虽说夜间他也可视物,但她害羞,总遮着掩着,不叫他看全了。 于是他便忍不住挨过去,拿过一旁的玉梳帮她梳理垂落的长发,好伺机而动。 凛凛没有回头,只是问:“听说你捉的南王是只花孔雀?” 虞景闻言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他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凛凛纯粹是好奇,新鲜,想想啊,她来了这里就没见过几只长的好看的妖,孔雀妖更是难得一见,便随口提了一句。 虞景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变得越发神秘莫测起来。 “殿下很想知道?” “刚才有点想,现在不想了……” 凛凛立刻闭嘴,但惩罚的苗头已埋下。 虞景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捞进自己怀里,薄唇轻轻贴上她柔滑的小脸,细细摩挲,语气轻浅地问:“殿下中午吃饱了吗?” 凛凛闻言,“吃饱了。” 只是虞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种问题,话一出口,方才还放松的心神立刻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不是区区一晚吗?” 虞景眼神幽深地看来,“殿下吃饱了,景还饿着呢。” 少年说着就低头靠近她,在她嫣红的唇上轻轻啄了下,“轮到殿下喂饱我了。” 然而他只是轻轻触碰,便觉得有些着迷,忍不住又碰了几下,还不自觉地咬了咬。 凛凛最后一道吃的是燕窝糖水,唇齿间还有燕窝的清甜,虞景尝着她的滋味,忍不住启唇吻了上来。 凛凛原就被这阳光晒的昏昏欲睡,鼻腔内又被迫吸入他身上好闻的幽香,导致她原本沉稳的的气息一下子就乱了。 听见她无意识的轻吟,虞景的呼吸也乱了起来,亲吻她的动作微微有些用力起来。 凛凛最是招架不住他的亲吻,两条腿顿时软成了水,意识也开始抽离,朝着她最难以控制的方向狂奔出去。 她猛地向后仰头,虞景这才微微离开她的唇,低下头,垂着眸子靠在她脖颈处微喘。 那温热又潮湿的气息洒在凛凛的颈脖处,让凛凛忍不住轻颤起来,只觉得两条腿开始下意识地抽筋。 要是照这样下去,她还没回家,就要先死在他床上了。 眼见着他越来越放肆,凛凛忍无可忍道:“……你是不是人?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食髓知味的虞景哪里肯轻易放过她,眉眼染着几分惑人的颜色,低哑着声音:“景是不是人,殿下不是早知道了?” 话音刚落,少年就在她眼前幻出了妖相。 凛凛一看见他的妖相,眼睛都直了。 怪不得一个妲己就能把纣王迷的团团转连国都心甘情愿地亡了,她要是纣王,这狐狸精就是虞景。 她有多少国,都能被这狐狸精给亡了。 由着他胡闹了一个下午后,凛凛终于撑不住了,她对他再来一次的提议表示抗拒。 “不行不行,真的不可以了()……” 凛凛羞耻到了极致,根本说不出话来。 谁、谁知道他能那么过分,把她潜意识里最不知羞耻的一面都给勾出来了,她现在肚子还在抽痛。 况且,他们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照他这样蛮横下去,会意外有孕的。 她蹙起眉头,漂亮的眼睛里都微微泛起了泪光,难堪道:“算我求你了()……” 她说的虽然不完全是真的,也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她真的不想有意外出现。 不说这意外能否带回现代,又是否真实,光是想想她就受不了。 她是一枚妥妥的不婚主义和不育主义者,虽然父母婚后的感情很好,但她知道,做了母亲后,她会完全割舍不掉这里和虞景。 孩子只会绊住她回家的脚步。 虞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虽然不甚熟练,但也是用心钻研过的…… 至少也比他见过的那些人好多了吧?她怎么会如此抗拒……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凛凛。 少女的肩头赤裸着,眉间染了丝丝春色,躺在他怀里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脸上的表情又纠结又难过,甚至对他故意卷来的狐尾视而不见,连揉都不揉了。 虞景看着这一幕,眼神越发晦暗。 长长的睫毛垂下,神情颇有些可怜:“殿下,是景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凛凛咬牙切齿,简直好到令人发指。 世间怎么可以有人好学到这种地步?她昨晚不过教他开了个头,他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虞景听她说不是,略微放心,又仔细斟酌了一番,神情认真地又天真地问道:“那,是景太()?” 他低眉凑过来细细吻她的唇角,调笑道:“我听殿下()那般……便以为殿下很喜欢。” 凛凛:“……” 第205章 新的npc 话虽如此说,虞景在抱着她去清洗过后还是乖乖听话松开了凛凛。 他私底下另有打算,也觉得如今该克制一些,否则把她折腾怕了,等他计划开展的时候她又该不配合了。 只是这几个月没有白调理,她的身体很好,再也不会因他太过激烈而昏迷了。 知道虞景要去见那孔雀妖,凛凛开始蠢蠢欲动。 不知为何,这个忽然出现的孔雀妖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游戏中不会随意给一个炮灰署名,能在她脑子里留下印象的npc或多或少都是关键性人物。 “我也想去。” 凛凛从床上爬起来勾住虞景的脖子,撒娇道。 虞景眼眸深了一下,笑着问:“殿下还有力气出门?” 凛凛扭头便不理他了。 不去便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凛凛觉得自己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剧情已经结束了,突然出现新的人物让她产生了一些怀疑而已。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和珠玉相撞的声音,是虞景正在整理冠带。 正当她放弃一探究竟的想法准备蒙头大睡时,只听虞景的声音响起。 “殿下想去做什么?” 即便他如今不是那个人人可欺的质子,也不是平头百姓,即便他冠冕加身,已经成为狐族的君王,他也没有改掉这个称呼。 无论是平日里还是在床上耳际厮磨时,他唤她最多的,还是“殿下”。 听着他温柔似水的声音,凛凛倒也没那么气了。 “不做什么,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长白的风景啊,见见往日的熟人……” 凛凛叹气,佯装失望,“我都被你关了那么久了,人都被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你还担心我会走吗?” 虞景闻言看了凛凛半晌,慢慢垂下眼睫,忽然轻笑了一声:“自然。” 凛凛:“……” 虞景慢慢走过来拥住她,发冠上垂落的丝绦贴在她脸上有些凉凉的。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殿下要真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前些日子不是说过了,要带你去山下的流云镇看看。再过些时日便是狐族的拜月节,想不想去看热闹?” 凛凛闻言使劲儿点头,又想起自己那可怜的1点好感度,便问:“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大婚?” 虞景望着她:“你愿意了?” “我从未说过不愿意啊。” 她的确从未说过不愿意,可那不也是他一意孤行准备的吗? 何况,那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心里头是不大乐意跟他长相厮守的,连与他亲密都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一般,一点都不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般主动撩惹他。 虞景离开后,凛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翻开储物戒把她先前在不周山时配置的避子药拿出来。 这东西她准备的并不多,只有寥寥几颗,先救个急,等后日出去了,在集市上找个借口再买一些。 既然已经决定了回家,就不要再多生枝节了。 - 虞景到了青玄宫,先是去见了狐族大祭司。 大祭司还是老样子,整个人都裹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平静的双眼,其他几位狐族长老则坐在一旁,见虞景走来,纷纷站立起来行礼。 “见过国主。” 虞景点点头,看了一眼大祭司,大祭司会意,立刻屏退了众长老。 “如何?”虞景声音淡淡。 “奉川正在里头劝,那年轻人还是一句话不说,脾气极倔。”大祭司毕恭毕敬地回答。 虞景垂落眼眸,想起他刚把这孔雀妖从牢笼里救出来那一幕,对方冷静的根本不像被软禁数十年又一朝重归自由的模样。 虞景示意大祭司,“前面带路。” 很快,他就见到了这个名为南宫漱玉的青年。 青年的确生的极为美貌,端坐在室内,穿着真身法袍雀金裘,流光溢彩的尾羽逶迤满地。 之前凛凛的话让虞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看到南宫漱玉的时候下意识地不喜,只是他如今还需要他来帮助他翻译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云奉川见虞景和自己的父亲过来,便立刻行礼。 南宫漱玉这才抬头仔细打量这位妖族的现任君主。 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整个人都裹在一袭雪白的狐裘里,生的眉眼深远雅致,眉梢染着恣意不羁,看着让人很难生出亲近之意,不过,那双淡紫色的瞳孔为他凭添了丝丝妩媚,竟然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他曾听南宫珉大肆辱骂过他,得知他出身卑贱,容色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他们孔雀一族已经是妖界最出色的族群了,连他的美名都在妖界四处传扬,没想到他比之这位,还差的远矣。 只是他不知,虞景抓他来,想做什么。 “南宫珉被我抓了,听说他杀了你的父母和未婚妻。” 虞景的声音很平静,看着青年一瞬间布满冰霜的眼,继续道:“你若想报仇,我可以把南宫珉交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南宫家统治妖南已有数百年,到了这一代,仅有南宫漱玉一个直系子孙,南宫夫妇本想大力培养儿子,好教他统治妖南,谁知他从小便醉心于巫祝和岐黄之术,对权势半点不感兴趣。 后来他的叔父发动政变,砍了他爹娘的头,霸占了他的未婚妻,还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整整五年。 南宫漱玉原本想以家国作为交换,完成自己亲手了结南宫珉性命的心愿,没想到虞景直接就告诉他,不需要他如此,他仍可以回妖南,甚至还可以扶持他做他的南王。 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请他为他翻译一卷古籍。 等云奉川带着南宫漱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南宫漱玉如愿手刃了仇人,由云奉川领着前来谢恩。 他跪在地上,身上还沾有淡淡的血腥气:“多谢国主,国主大恩,没齿难忘,国主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虞景伸手入怀正准备取出那卷卷轴,却忽而停顿了一下。 他已经独自研究那个易体孕子之术许久了,这是个极秘密的事情,他连天凌都没有告诉。 若是如此贸然告知南宫漱玉,恐怕不妥。 于是,他便道:“将你所精通的巫祝文字全都写在纸上,为我一一讲解。” 南宫漱玉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虽然不解,却仍是低下头道:“此种文字晦涩难懂,学习起来恐怕耗时且困难。” 虞景淡淡看来:“无妨,你写便是。” 第206章 不怨 明月皎皎,星汉西流。 长白山上的大雪早已停了,深邃的夜空如水洗过一般。 虞景坐在书桌前,神情有些恍惚。 他用一天一夜的时间习得了南宫家几代人花费无数心血整理出来的巫祝文字,解读出来的这套秘术,竟然是个死局。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易体孕子的秘术,是他太异想天开了。 即便他们有心誓在,但如果没有能够与她血脉连结的东西,她若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会消失的吧? 明白了这个关键,虞景双手撑着桌子无力地笑出声来。 “你们想再次操控我的命运?真是做梦!” 话音刚落,空中的星子就瞬间匿迹,深邃的夜空被一大片铅灰色的云层所笼罩。 云层越压越低,就在那云层之中,蓝紫色的闪电不断出现。 守在山道两旁的狐族守卫满脸惊骇地看过去,须臾,一道闪电重重地斩在护山结界外,引起剧烈的雪崩。 - 凛凛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虞景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他脸色苍白,双眼布满了血丝,脸颊还有一道淡淡的血色划痕,微散的长发显得他整个人都脆弱不堪。 “你怎么弄成这样?”凛凛问。 虞景不答,只是看着她,好像元神出窍一般,一双漆黑的眸子泛着血红的光,看得凛凛的心头使劲儿一揪。 凛凛下意识就想到了她见过的弃犬,在马路边上,看着她离去的眼神可怜又令人心碎,和此时的他实在太像了。 与他对视了片刻,她刚想伸手抱他,忽觉小腹又酸又憋,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就往地上踩。 虞景这才动了,一把拦住她,声音沙哑:“你……去哪?” 凛凛急的跳脚:“我……本公主尿急!” 虞景早已成了妖,几日几夜不眠都没关系,可她是人,不能辟谷,不仅得吃饭睡觉,便是茅房也得去的。 他听了,不仅没松开她,反而直接抱着她进了净房。 等回来的时候,凛凛满脸通红扭捏极了。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脸朝着她,轻声问:“殿下,当初我不顾你的意愿,执意把你关在这里,你可会怨我?” 凛凛在心里发笑,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怨,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怨你呢?” 虞景闻言,神情越发莫测,眼神也越发古怪。 不怨? 不怨,只能说明她爱极了他,又或者是,任务还未完成,她不能离开他。 就像天凌说的,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喜欢自己被关起来失去自由的日子吗? 她如今对她的师父和师兄的感情都一般,甚至不怀念周帝和长公主,难道就不怕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吗? 可是,他去她的灵台看过了,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虞景慢慢看着她,半晌才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唇抵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一下,才道:“殿下……你如今可心悦我?” 心悦? 凛凛的好心情一下子散去了。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如果抛开任务不说,她必然是心悦他的,可是如今她选择了回家,再说心悦他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但对上少年殷切看来的眸子和柔软的睫毛,凛凛还是点了点头,“嗯,心悦你。” 虞景少年气的脸上立刻绽放一丝笑意,将她抱得更紧,看着她表情认真问:“真的?” 凛凛见他问得这般认真,便有些心虚。 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只能别开眼,佯装羞涩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下一刻,凛凛觉得自己被他抱得更紧了。 良久,他略有些颤意的声音才在耳旁轻轻响起,“殿下……我信你的话……我们如今这样十分好,你不要离开了,好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小心翼翼的,眼中藏着凛凛也看不懂的深情。 凛凛不忍他失望,犹豫半晌,才道:“好。” 自那日后连着两日,虞景都不在长白,天凌只说妖界有战乱需要他亲自前往,却不说他去了哪里。 凛凛并没有过分担心,虞景不在,她的避子丹还能省几颗。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虞景给了她在宫内自由行走的权利,她像是一只重获自由的鸟儿,整日里在宫内闲逛。 只是,如今这狐族她熟识的狐狸不多,星冉不在,天凌又整日修炼,她很快就有些无聊了。 天凌也怕她无聊,便将她领到宝物库,给她看周帝派人送来的大批嫁妆。 虞景曾对她说,他们并非嫁娶关系,而是合婚。 天寰宫的碧海潮生殿正在布置他们大婚所需之物。 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无一不精美,无一不贵重,宫内上下一片耀目的金红,凛凛徜徉在这片金红色的宫殿中,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不知不觉间就有些恍惚。 假如…… 假如她留下来与他长相厮守…… 然而就在这恍惚之时,凛凛瞧见不远处的桃林中,有一身披翠绿色雀金裘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身上的孔雀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让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但奇怪的是,四周的狐族奴仆来来往往,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的存在。 是那个孔雀妖南宫漱玉吗? 凛凛觉得有些奇怪,警戒心顿起,谁知,这南宫漱玉走到她身边,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话。 “公主殿下,莫忘初心。” 莫忘初心。 凛凛的心头顿时如有人拿杵朝着装满水的钵四周一刮那样,瞬间清明起来。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等等……” 凛凛想要追上他的脚步,却见他已走远,只好在原地站着,目送着南宫漱玉离去。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九曲回廊之中的虞景。 少年清雅昳丽的眉眼蕴生风流,安安静静地站在桃林间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凛凛立刻收拾好情绪,笑着走过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人提前送个信来?” 虞景脸上浮起淡笑,“刚刚才到,知道你在这里,便赶过来了。好看吗?” “嗯?” 虞景这话可问的没头没尾的,凛凛一时竟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什么好看吗?” 虞景脸上的笑更似乎淡了。 “殿下,我是问这碧海潮生殿布置的好看吗,难道殿下以为是什么?人吗?” 第207章 他的生辰 凛凛不确定刚才虞景有没有看到那孔雀,讪讪道:“你说话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你问什么。” 她原本是虚心的,谁知虞景竟然沉默下来。 大殿前人来人往,虞景突然出现在此很快就引起狐族侍女和士兵们的注意,纷纷跪下请安。 山呼海啸的呼声过后,广场上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虞景没有叫众人起来。 凛凛转头看向虞景,看见他的神情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那变化太过莫测甚至于…… 有些冷。 凛凛心头一跳。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种眼神了。 自从他回来后,对她就极好,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从来洋溢的都是欣喜之意,让她一看见他就觉得安心。 可现在,她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但他也仅仅是沉默,很快就收敛了眼中微弱的冷意,轻轻拉住她的手。 “殿下抱歉,我只是……” 他的睫毛垂下来,凛凛还未分辨出他眼中那是什么,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我只是最近有些累。” 他的声音充满疲惫,略有些沙哑,凛凛听着忍不住揪心,立刻回手抱住了他,“没关系,既然累了,我们便回去吧。” 虞景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轻轻嗯了一声。 不远处的碧海潮生殿人来人往,大红色洒金的锦缎迎风招展,将这一片氤氲的桃林点缀的如火如荼,而他的目光却只落在方才南宫漱玉消失的地方。 回到房间里时,凛凛才看到那一桌子凉了的饭菜。 这些饭菜都是虞景回来后亲手做的,他甚至温了酒,可是他等的太久,酒凉了,连碗中的汤都没有了热气。 凛凛这才恍然,她这一出门竟然在外头闲逛了两个时辰。 为了方便走动,她还画了一张隐身符贴在身上。 虞景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她,所以他就亲自找来了。 “对不起阿景,我不知道你回来的这样早,还给我准备了饭菜……”凛凛觉得万分对不住他,“其实你下次可以直接用神识契约唤我的。” 虞景闻言目光微微一凛。 他如何不知道要用神识契约去唤她,只是,他心中的阴暗面苏醒了,他无法不用自己最卑劣的一面去揣摩她。 他在屋中久等她不至,便想去看看,她是否对他隐瞒过什么。 只是,看到她时,他察觉到特殊力量的的出现,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有证据。 凛凛说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明明她也可以用神识契约去联系虞景的,可是她完全将这一茬给忘了。 正当她准备说什么时,只听虞景幽幽道:“殿下,今日是我的生辰……” 他的生辰?! 凛凛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遭,仔细想想,虞景的确生在寒冬腊月,与姬千凛的生辰隔了一个多月。 按照日子推算,的确是今日没错,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凛凛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落英缤纷,喃喃:“这么大的事,为何……为何没有人提起?” 都怪他把秘境中的四季更迭修改了,导致她直接忘记了他的生辰,甚至连礼物都没有为他准备。 “我不喜热闹,今日赶回来,就是为了与殿下一同过生辰。” 虞景说着,看了一眼这一桌凉透的佳肴,垂下了睫毛:“只是没想到,我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殿下都……不过没关系,这些年来,我都是一个人过生辰,也已经习惯了。” 凛凛听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虞景越是这样,她心头的愧疚感越甚,于是她慌忙道:“别生气,是我的错,下次定不会这样了……” “真的吗?” “真的。” 他脸上的表情这才柔和了许多。 他拉过凛凛的手,随意伸指一勾,叮当铃响,一根红线缀着一枚小金铃出现在他手中。 他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将这截红线和小金铃系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又拉至唇边落下一吻,弯了弯眉眼,看着她语调缓慢又带了一丝明显的强硬,道: “长白太大了,以后殿下就在秘境里走走就好了,如果去外面,最好戴上这个,不然,我感觉不到殿下的存在,会害怕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好像怕吓到她,但语气中的意味深长,还是在凛凛的心头敲响了警钟。 他的控制欲好像越来越强了。 凛凛微微垂下眼睫,想起先前见过的那个青年,半晌才低声答道:“好,都听你的。” 其实被限制人身自由也没关系,凛凛能猜到自己离开的方式大概就是死,但是怎么死,恐怕只有刷满好感度才能知道了。 她的乖顺似乎取悦了他,虞景把她抱过来放在腿上,唇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去蹭她柔软的耳垂。 “几日未见,殿下想我了吗?” 少年的呼吸声有些紧绷,凛凛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他含在唇里,温暖湿濡的感觉传来,腰间的衣带也被解开了,少年的手钻了进去,触碰到她腰间的痒肉。 他的唇也从耳际移到她的唇畔,如蜻蜓点水般细密地亲吻着她,两人呼吸交缠,肆意缠磨,他的手越发用力地把她按向自己,当着一众傀儡侍女的面,在她的唇间掠夺。 凛凛被亲的脚趾蜷起,忍不住从喉咙中溢出破碎轻吟。 察觉到他的手指有向下而去的趋势,前些日子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记忆浮现,凛凛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咱们……咱们先吃饭,成吗?” 少年有些意犹未尽,已经露出妖化模样的紫红双眸如幽深的海,盯着她点点头,“好。” 这样一桌子菜撤下去实在可惜,凛凛便打算吩咐那些傀儡侍女把饭菜端下去热一热。 虞景拦住她,笑着道:“殿下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吗?走吧,我们去流云镇,拜月节要开始了。” 凛凛恍惚了一下,原来虞景的生辰便是狐族的拜月节啊。 第208章 女装虞景 寒冬雪卷,飘零妆落,流云镇被薄薄的一层银雪素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贺妖界的统一以及拜月节的来临。 明明是冬日飘雪时节,月色却如银光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河堤之上盛植琼花,叠翠成行,风吹花瓣,片片似雪落。 长街之上花灯招展,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高低不平,长灯从街头燃到巷尾,商贩的叫喊声、行人的买卖声、儿童的嬉游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人族与妖族均身着锦衣,盛装起舞,对月参拜。 两人乘画舫而来,虞景站在她身侧,狐裘加身,衣摆飘飘一路前行,少年修长隽永的身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如同仙人临世般惊艳绝伦。 已是傍晚,画舫行至湖中央停下,一桌酒菜呈上来。 菜肴丰盛,都是凛凛爱吃的,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食物。 天凌端着酒盘一脸为难地走上前来,对着两人道:“君上,下人们送错了酒,把梨花春当成祭月酒送了过来。” 虞景脸上有明显的不悦,“送错了就换。”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喜欢梨花春了,总觉得这个酒寓意不好。 天凌有些为难,“是,只是这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 凛凛连忙拦住,道:“梨花春也不错,就这样吧。” 天凌和侍从们乘坐小船离开,幽静华美的船舱内只有他们二人。 凛凛为他倒了酒,祝他生辰快乐。 梨花春清淡宜人,虞景盯着这杯酒,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凛凛这一顿饭吃的很尽兴,只是没有给虞景准备生辰礼物,少不得要动一番脑筋。 她如今身无长物,武器是虞景送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她当初在不周山还有不少好东西的,只是后来被他直接弄到这来,想必他也不会都给她带来。 她看到了储物戒中的两条狐尾。 其实如今她能给他的最好的礼物就是恢复他的断尾,只是材料还不齐全,连那些相关的记载也是一知半解。 她将两条狐尾和那本古籍拿出来,郑重其事地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虞景问。 “能帮你恢复断尾的东西。” 凛凛说着,掌心托出一颗水晶珠子,“这个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我的识海中的,可能是恢复断尾所需要的材料之一。” 虞景拿过那本古籍,随意看了一眼,就扔在了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殿下就想拿这个打发我么?” 凛凛睁大眼睛:“……你就不想恢复你的断尾吗?” “不想。” 虞景仰头,又饮了一杯酒,看着她缓缓道:“断尾算什么,比起这个,我更希望殿下能永远平安,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凛凛一愣,不知该说什么。 虞景看着她时,眉眼有着不可忽视的美丽。 察觉到她的沉默,他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这一刻的他,仿佛就是个金马玉堂里不解忧愁的少年郎。 凛凛只好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储物戒中,绞尽脑汁开始琢磨要送他什么礼物好。 “砰砰”几声传来,远处的湖面上燃起了焰火。 雪花从天际纷扬而下,烟火也漫天飞舞。 彩色的焰火弹子飞向空中猛地炸开,如天河倾落般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河水因着这动静一点一点地泛起波澜,涟漪扩散,滚动着银芒。 凛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烟花瞧,不期然间,脚踝被一条狐尾轻轻卷住。 “殿下不必为景费心思了,景此生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就是殿下你。” 虞景不知何时化出了狐尾,那狐尾似取悦她一般在她小腿上轻蹭。 又是脚踝,凛凛想,每次他碰这里,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虞景倾身靠近她,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乌黑的发垂落,眼眸漆黑倒映着窗外的烟火,不加掩饰地直勾勾盯着凛凛瞧。 “说起来,景也有礼物要送给殿下,请殿下稍候。” 虞景说完就起身转入了内室之中。 凛凛被他看的心砰砰直跳,虽不知他搞什么名堂,也不好现在就逃走,只好耐心地等着。 不多时,珠玉帘后便传来了清唱之声。 “湖心轻漾,冷月无心,落雪风前舞,片缕织成愁。” 凛凛睁大眼睛,看见已化出妖相的虞景穿着一袭红衣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他身着女装,却没有施妆,可他眉眼生的动人,胭脂水粉只会掩盖他原本的美丽。 白发少年一双紫红色的桃花眼盈盈向她看来,眼波如水轻漾,眼尾微红,如含了薄胭一般,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媚色。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他这个人一样初闻之时就足够令人惊艳。 水袖飞舞,他启唇,继续唱: “我有心悦之人在身侧,她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钗环相碰,泠泠作响,少年已行至她面前,执起她面前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多余的酒液顺着他起伏的下巴和颈线滑落至衣领,洇湿了那一片衣襟。 少年漂亮的锁骨和胸肌隐隐若现,白皙的双颊,已染上薄醉的风情。 他继续唱:“我却想,瘦尽天边月,焚尽相思泪,倾尽所有,也要随她至无极天尽头,与她执手共白头。” 虞景的唱腔很是特殊,清雅不俗,余音绕梁,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听他献唱了。 命运真的很奇妙,第一次他们这般相见时,他想杀她;如今,他们再次这般相见,竟是他为了讨她的欢心。 只是这唱词,是他真正的心声吗? 一曲终了,凛凛还沉浸在这婉转动听的曲子中不得回神。 他说,他愿意为她,倾尽所有,也要换取同她在一起的机会。 怎么可能呢? 他们分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殿下怎么不说话?”虞景慢慢走过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是我唱的不好吗?” “不是……” 凛凛立刻否认,凝视着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颊,“我只是……觉得你很美。” 见他如此诱人,她也起了兴致,“本宫从未见过你这般的美人。” 她抬手勾住他的下巴,红唇微启:“美人,今晚可愿伺候本宫?” 第209章 攻略成功 虞景闻言微愣,旋即轻笑起来。 “多谢殿下抬爱,景恭敬不如从命。” 他随手扯开衣领,露出因浸了酒液而湿漉漉的锁骨,属于他的幽若气息立刻充斥凛凛的鼻端。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他因雀跃而狂跳的心。 “现在,我是殿下的了,殿下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眼神妩媚,湿润的唇瓣轻轻印在凛凛的手指上,在她的注视中慢慢跪了下去。 此时此刻,凛凛脑海中只有一个词:男妖精。 虞景真是一只又纯又魅惑的男妖精。 他不知道现在的他有多么迷人,有多么想让人狠狠地凌虐他。 她想看他眼角泛红而无助颤抖,又想被他放在手心里亲吻,想永远溺死在他强劲又缠绵的攻势里。 凛凛垂落眼睫看着他,慢慢勾起唇角:“好。” - 一番温存过后,两人的额发皆已汗湿。 凛凛终于明白何谓长的越纯,开车越猛了。 此时的她,只有动动手指的力气,身体似乎已经完全不属于她了。 “我好快活。” 虞景搂住怀中的凛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凛凛趴在窗口,看着远处的人影,回想着方才的疯狂,轻声回应:“我也是。” 他爱怜地亲吻她的额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又捧住她的脸,与她耳际厮磨。 虞景得到了满足,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子时快要到了,窗外圆月高照,岸边不断传来喜庆的喧嚣之声。 他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给她穿上,又为她梳好了发髻,画好了眉,收拾整齐后才问:“想去看热闹?” 凛凛迫不及待地点头。 虞景牵着凛凛的手站起来,凛凛走了两步,身子就开始抖起来。 虞景见状轻笑,故意问:“殿下为何腿抖?” 凛凛差点气晕过去。 待到了集市,人流涌动,两人化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在人群中穿梭。 路过一处捏泥娃娃的摊子前,虞景站着不走了。 他盯着老板手中正在上色的泥娃娃猛瞧,凛凛看过去,见是一只泥塑的小狐狸。 小狐狸胖乎乎的,身上刷了白色的彩釉,通体雪白,蜷缩成一团,背后生着九尾,安静的浅眠,嘴巴和鼻子都藏在蓬松的狐尾里,只露出一双细长又狡黠的双眼,憨态可掬。 见虞景喜欢,凛凛当即就跟老板买下了这个泥狐狸。 “你看,这小家伙多可爱,是不是很像你?”她轻声逗他。 虞景拿着小狐狸看了半晌,才道:“的确有些像,殿下——” 他认真看向凛凛,“我们生个孩子吧?” 凛凛冷不防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睁大眼睛,舌头都打了结:“生……生孩子?这么快吗?” “怎么?”虞景的目光紧紧锁着她,“殿下不愿意?” “不是,”凛凛急忙解释,“……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现在又喜欢了。” 虞景宠溺一笑,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走吧,我们去看花车游行。” - 不远处,游行的花车正朝着两人缓缓驶来。 悠扬动听的乐声响彻云霄,花车之上,站着身披彩衣的仙子和仙侍,他们中有人提着花篮,朝着人群撒落各色花瓣,有人手持净瓶,沿途洒下可消灾除祸的玉液。 凛凛听得有人议论,“今日是何人扮月神花神啊?” “月神与花神乃是神仙眷侣,那神仙般的人物,少不得要世间最出色的男子和女子来扮不成。” 即便是如此低调出行,也没有瞒过火眼金睛的妖族们的双眼。 他们三跪九叩,恭迎他们的新国主参加他们今晚的拜月游行。 虞景无奈地朝凛凛伸手,“走吧。” 凛凛不明白要怎么做,便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狐族的侍从上前来,为两人戴上了华丽的花冠。 虞景头上戴的是一顶桂叶冠,中间镶嵌圆月一般的明珠,玉带自他发间垂落,在夜风中翻卷起舞。 他身材修长,气质典雅,姿容雌雄莫辨,犹如朦胧春烟里绽放的一树清樱,周身唯有月光萦绕。 凛凛则头戴花冠,花瓣是由各色细碎宝石镶嵌而成,在月光下折射出耀目光彩。 两人这般一打扮,便真如天上真神降临人间一般令人难以逼视,众人欢呼,四周花火齐放,“恭迎月神,恭迎花神。” 赐福的程序有些繁琐,但两人配合默契,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拜祭仪式。 仪式结束的时候,天空绽满了绚丽的烟火。 凛凛看得入神,不仅是看雪和月,亦是看他。 他看过来的眸子莹莹,蕴涵光华,长发和衣摆轻舞,缥缈若仙。 明明是肉体凡胎,站在祭坛之上时,却如踏在莲座上一般,有着仙家的超然。 风含淡香,微有凉意。 头顶的烟花次第炸开,千盏万盏明灯竞相升入高空。 琼花淡粉的花瓣轻舞在莹白如玉的雪花中,一时迷人眼,叫人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琼花,哪里又是欲落不落的星河。 凛凛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忽听耳畔传来少年低语。 “殿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虞景低下头,去吻她眉间的道侣契约,小声说道:“你要一直最最最喜欢我。” 这话说的孩子气,不像是从虞景嘴里说出来的,凛凛柔软的内心被触动,忍不住转身回抱着他,望着他沉浸在焰火中的美丽脸庞,笑着说:“好,我答应你。” 又是一簇雪亮的焰火在空中绽开,围观的人群发出欢呼赞叹之声,雪光落在两人的头顶,几乎将他们的黑发都给染白了。 凛凛的心在这一瞬间似乎完全沉寂了,她眼中没有未来,没有任务,只有眼前这个人,她沉溺于他的爱意和温柔之中,甚至想,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如果我做错事惹你生气了,让你失望了呢?” “人无完人,哪有不犯错的呢,不过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凛凛很大度。 少年垂下眸子,脸上的不安越发明显,他将怀中的她钳的越紧,患得患失感就越严重。 最后,他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轻声道:“那,殿下就算生气,也不能不理我,好不好?” 凛凛笑眯眯地看着他,回答:“好。” 一个“好”字刚落,凛凛眼前的画面就忽然全部暂停,焰火在空中凝固成永恒的姿态,人群的脸庞如冰封般静止,虞景漆黑的眼睛望着她,一动也不动。 [好感度+1] 正在这时,凛凛听到系统声音传来—— 【恭喜宿主,攻略角色“虞景”黑化值清除100%,好感度达到100,人物攻略成功】 【任务人“穿条苦茶子吧”在《诛邪》中的任务圆满完成,即将启动死遁程序,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的声音消失,眼前的一切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然而下一刻,她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一阵天旋地转。 彻骨的寒意像是浸透了她的四肢,像是回到了那天清晨,凛凛努力睁大眼,铺天盖地的黑暗侵袭而来。 她看到她身体瘫软下去,看到虞景惊慌失措的脸慢慢消失在她的眼前。 第210章 无极天 少女就这样身体软倒,直接倒在了虞景的怀里。 她半睁着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陷入了永恒的沉寂,紧接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笑意僵在脸上,虞景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嗡”了一声,生生白成一片。 寒意游走过他的五脏六腑,连骨头缝都走遍了。 “……殿下?” 他小心翼翼地轻唤,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泄露出来的不止有恐惧。 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从心口传来,无论是琉璃心带来的通感还是心誓的反噬全都一股脑儿地生效了。 虞景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君上!” 天凌从黑暗中化出身形,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道结界落下,欢欣的人群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为他们赐福的月神和花神已经消失不见。 但热闹的气氛无法被终止,更多的人涌过来。 天凌捏起一道诀快速将二人转移到远处,哭丧着脸说:“君上,你吐血了……” 他手忙脚乱地要去给他擦嘴上的血迹,却被虞景阻止。 虞景只是弯唇笑着,任由唇间的鲜血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滴落,将胸前的衣襟染的一片血红。 “就是现在。” “她要走了。” 哪怕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也没想到这一刻居然会来的这样快。 天凌忍不住想哭,声音颤抖地问:“殿下要……” 死了吗? 这三个字,他不敢问出口。 “不会。” 虞景说话间,又有血从他的唇畔涌出,“我用心誓牵绊着她,用自己的命吊着她,她暂时还不会死。” 天凌闻言立刻顿悟,原来是心誓,难怪这个时候的他这么冷静。 “都准备好了?”虞景的声线有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准备好了。”天凌回答,“大祭司和狐族诸位长老已经在无极天候着了。” 虞景痛的肩头颤抖,他一点一点用力,把她纤细的几乎快要像蝴蝶一样飞走的肩膀嵌入怀中,用尽所有力气吐出两个字: “回宫。” - 巍峨的长白山上坐落着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神迹,一个号称天道所在的地方——无极天。 古老又残破的殿宇掩映在纷飞的冰雪中,无数根巨大的锁链从山顶向山下延伸,悬空成徒步的索道,犹如跨越天际的长桥。 虞景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女从结满厚厚坚冰的锁链长桥走过,头顶是无色苍穹,脚下是万丈深渊,他长长的银发被风卷起,沾满了晶莹的冰雪。 当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后,就已经不再相信天道了。 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姬千凛走了之后,这个世界就会被毁掉,再也不可能存在。 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利用这里,找到那个真正能拔除牵制她的系统的办法。 狐族大祭司与诸位长老在殿前等待,看着他们的君主踏着风雪而来。 他们神情肃穆,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他们的君主要改变的,不仅仅是这位人族公主的命运,还有整个世界的命运。 无极天已经有万年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了。 暴雪与寒冰几乎将整座大殿掩埋,只露出一些残垣断壁,数不清的阵法层层叠叠,却均已被暴力破开。 虞景垂着睫毛,抱紧了怀中的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踏足了圣地。 殿内极高极大,到处都是冰封的痕迹,一行人进入这里,像是进入了冰雪迷宫。 圣地的中央,是一座莲花玉台,传说这里,曾是无极天上唯一的神飞升的地方,也是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 虞景把凛凛的身体放在玉台之上,为她整理好裙摆,又捋好头发。 少女眉眼安然,呼吸已经停止了,若不是因着心誓的牵制,神魂还未离身,她早已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虞景温柔地看着她,低声呢喃,眼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无可救药的偏执。 “殿下,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把你夺回来的。” - 巨大又繁复的法阵开启了,虞景就坐在莲花台的下方,所有的狐族长老与族中灵力深厚之人,以及罗刹族人全都聚集于此,朝着这座巨大的阵法输送灵力。 他们的周身浮动着数以万计的诡异文字和符号,周而复始地盘旋,湮灭,生成。 若是凛凛醒来,一定可以立刻认出,这是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夹杂着各种特殊符号,它们在飞速运算着,像一台巨型计算机。 而在虞景看来,这些文字是他从未触碰过的领域,代表着未知的力量,饶是他研究许久,都没有看明白这其中所蕴涵的力量。 他为了这个阵法,在囚灵渊的魔窟中深入秘境数千次,才窥得天机,将它原原本本地搬了回来。 他将用它找到那个混账玩意儿,将它彻底从她身上拔除! - 随着逆天的阵法开启,天地都为之变色。 长白被一层浓厚的阴云所笼罩,阴云之中雷闪频现,众狐穷极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天崩地裂般的景象,胆子小一些的狐族,都被吓得面如土色。 剧烈的雷暴持续了整整一夜,到天明的时候,护山大阵首先被雷电劈开如琉璃般碎裂,紧接着,那些闪电又像疯了一样劈向了无极天。 无极天原本是天道所在,可是众人没想到,连这里都被天雷劈了。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天空,心想,这老天,莫不是要疯了? 怎么瞧着这架势似要将整个长白山毁掉似的。 无极天上。 大殿剧烈地颤抖起来,数不清的碎冰从众人头顶掉落,众神石像直接裂成两半,从穹顶掉下来。 石块砸在地面上,激起层层叠叠激荡的雪雾。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紧接着,绚烂刺目的白光就将整片苍穹都给照亮了,竟是天雷生生劈了下来。 这道天雷是朝着凛凛去的,虞景直接抗下,全然不顾自己已经被心誓反噬的正在吐血的身体。 强劲的妖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虞景化出了九尾狐的妖相,遮天蔽日的狐尾巨大,将所有人连同那座法阵都笼罩在他保护伞内。 众人心有余悸,但不敢松懈,一面清理地面上的废墟一面重新朝阵法注入灵力。 待好不容易稳住了局面,众长老正要再次入定,却见星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低声道:“君上,天雷把您和殿下即将成婚的碧海潮生殿劈了,变成了一片废墟……” 云奉川紧跟着就到了,他看了一眼星冉,咬咬牙继续道:“君上,长白雪崩了,我们的宫城被暴雪掩埋了,我们的子民,被困在雪中……” 此话一出,殿内的长老们就坐不住了。 宫城中有不少狐族和妖族是他们的子孙,他们的国君可以发疯,但是他的子孙后代,他们不能不管,那是狐族的希望…… 一长老上前道:“君上,这里……这里眼看着也要塌了,还是,还是放弃吧!” 此话一出,狐族其他人也跟着道:“是啊是啊,君上,我们还是放弃吧,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们还能逆天不成?” 星冉怒极,“逆天又如何?你们难道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们从幻境中唤醒的吗?!” 第211章 相信他 众人一愣,皆不敢再接话。 星冉冷冷道:“国君之前已经下过命令,死守无极天,你们谁若是违抗命令,别怪我……” “星冉。”虞景阻止他,“谁想走便放他走,去参与救援,之后,便是离开长白也无所谓。” 他缓缓看向众人,“哪里安全你们便躲在哪里,待我解决了这个所谓的天道,必会将你们的亲人全须全尾地还回去。” 大祭司犹豫再三,终于走上前来,低声道:“君上,公主殿下想来是去意已决,您这样,她走也不能走得安生。” 虞景闻言眼神阴冷地看过去,把他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她既然敢来招惹我,就万万没有想走就走的道理。” 他看了一眼众人,道:“留下来的人继续施法,我愿意承担一切代价。” 其余人不敢松懈,继续朝着玉台输送法力,整个长白灵脉的灵力皆被聚集在这里,滚滚洪波一般注入其中。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是一个黑夜加一个黎明,姬千凛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所有人都开始质疑他的决定,质疑他在做无用功。 难道真的要将整个长白灵脉的灵气耗费干净,来救这个注定要死去的公主吗? 人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呢? 但是无人再敢开口问一句话。 他们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转身,离开这里,可是世界已经大乱,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天凌眼睁睁看着这座大殿里的人越来越少,他已从最开始的气愤变得麻木。 到了第四日。 殿外一阵喧闹,元夕衣衫褴褛红着眼睛闯进来,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声嘶力竭地大喊:“虞景!你在发什么疯?!” 他一把拔出他背后几乎从未拔出过的长剑,整个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虞景面前,以剑指着他,愤怒的咬牙切齿。 “你知不知道,因你强夺长白灵力之故,人界突发山火,烧毁了大周数个郡县,死伤无数;还有地动,已经将不周山生生劈成了两半;滔天洪水,已经将大半个夏国变成了泽国……世界已经大乱了!” 虞景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接近末法时代,天地间的灵气原本就十分淡薄,而在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灵脉都几近枯竭,长白灵脉更甚,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元夕一路疾驰,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长白,就为了质问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君上……请您停手吧,这、这是天谴啊!” 大祭司颤颤巍巍地跪倒,随着他的动作,殿内所有的妖族都脸色发白地跪倒了一大片。 “君上,停手吧,没有长白灵力的支撑,恐怕还会有更多的灾难爆发……” “是啊,停手吧,就是天谴,求求您了。” 虞景闻言微怔,这哪里是什么天谴? 这分明是那股力量想要抹去这个世界的存在! 可他不想解释,即便解释了也会被那个所谓的系统给屏蔽掉,没有人会听他的辩白。 他只有尽力同那股力量对抗,保住这个世界,保住跟随在他身边的人,还有她。 “天谴又如何?” 虞景努力撑起身体,再次端坐在恐怖的雷暴之中,任由那天雷将自己的肉身劈的皮焦肉绽,鲜血横流。 “我不管她到哪里,不论是天涯海角,宇宙洪荒,无论在哪……” 他缓缓抬头,盯着这所谓的天道,咬着牙,强硬着咽下喉间涌上来的鲜血,“也得给我……召回来,代价——” 他说着,已经变的邪魅嘴角扯出轻蔑的笑容,“我自然负得起。” 听他如此自负,元夕气不打一处来,挥剑就朝阵法上砍去。 “什么你我他的,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既然你不愿意停下来,我这个做师兄就帮你停下来!!!” 流动的字符如同腾蛇,顺着他的长剑流转,法阵内的灵力被搅乱,虞景只觉脑中剧痛,方才被他隐隐抓住的一缕神思瞬间消散个干干净净。 虞景眉头一皱,无数傀儡丝从元夕脚下生出,将他的身体牢牢禁锢,直接送到沉睡着的凛凛面前。 愤怒的元夕这才看到静静躺在莲花台上的姬千凛。 “师妹?”他喃喃出声,“师妹怎么了?为什么……” 为什么他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虞景这才睁开眼睛,沉沉地看着他:“大师兄,她快要死了。” “不仅是她,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死。” 元夕闻言,当场愣住。 - 到了第六日夜间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狐族长老离开后,罗刹族也被他派出去救人了,虞景的身边只剩下了天凌。 幽静的深空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万千星子在默默闪烁着。 虞景跪在地上,巨大的法阵在他头顶延伸,他单薄的肩膀上仿佛背起了整个世界。 在一片寂静之中,有人踏着月光缓缓步入空旷的大殿,那人走得悠闲,如闲庭信步,衣袂的摩擦声沙沙不断地在空气中响起。 虞景头也未回,只轻声道:“师父。” 来人淡淡地“唔”了一声,便走到他身旁席地而坐。 他拉过虞景的手,将双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淡淡的青光浮动,属于修道之人的真元流转,灵力慢慢从他指尖溢出,渡入虞景体内。 有了灵力的补充,这个摇摇欲坠的阵法总算稳定住了。 他问:“你好些没?” 虞景仰头,忍住眼中的热意,轻声道:“多谢师父,我好多了。” 鹤知夜拍拍他的肩膀,静静地看了看躺在莲花台上的少女,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沉默在两人身边流淌,虞景终是忍不住,轻声问: “师父,我成为您的弟子不过数月,远不及元夕师兄,可您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选择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是相信你的决心。” 鹤知夜看着他淡声道,“我曾言你心志不凡,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不是不凡,而是傻,疯,痴!” 虞景闻言轻轻笑起来,“师父总结的没错,多谢师父夸奖。” 鹤知夜被他气到发笑,干脆闭了嘴,什么也不说了。 虞景转头看向天凌,问:“天凌,你呢?” “师父。”天凌嗓音嘶哑地喊了一声。 拜师这么久,他还只是在私底下唤过虞景师父。 “从你那时候告诉我,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你宁愿变成怪物起,我就想跟着你了,我也相信你。”天凌说。 虞景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就瞧见外面露出几个小脑袋。 “不止鹤先生和老大,我们也相信你。” 是阿南和那几个孩子。 文流月揪着元夕的衣领,强迫他站好,冲着虞景喊了一声,“还有我们。” 许久不见的纪黎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笑着说:“不仅有我们,还有他们,我们都相信你。” 在他们身后,所有的狐族、妖族和人族修士,包括蛇妖应离在内的所有人都出现在了这里。 众志成城,为何不能逆天? 第212章 回来 时光稍微往前回溯。 凛凛两眼一黑之后就跌进了那个纯白空间中,系统的声音很快传来——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任务评级为满分,依照约定,本系统将实现宿主任何一个愿望,请宿主说出你的愿望】 任务完成了? 听到系统的提示,凛凛还恍然如梦。 上一秒她还在和虞景游街看烟花,下一秒她就穿着现代的衣裳站在了这里——这割裂感也太强了。 没有听见凛凛的回答,系统再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凛凛犹豫了一瞬,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的愿望是,希望妈妈能够平平安安地醒过来,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谢谢。” 片刻后,系统声音传来: 【许愿成功!请宿主回到现实世界中,安心等待奖励发放】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回到了现实世界中,就能看到我妈妈了?” 凛凛高兴的语无伦次,“是我那个,已经康复的,能够对我笑,跟我说话,还能抱我的妈妈吗?” 【正是如此,即刻启动游戏退出程序,请宿主稍加等待】 说是稍加等待,可凛凛只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漂浮在在虚空中许久,久到她以为她在做梦,才看见一些不甚明亮的朦胧光影,这光影吸引着她,指引着她朝它们飞去。 靠近这个光团的时候,凛凛仿佛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妈妈。 终于要回家了吗?终于要看见妈妈醒来了吗?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吗?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冲向了那片光明之地。 可是一睁眼,她看到的却是虞景痴痴纠缠的眼神。 “你醒了。” 少年捧着她的脸,笑的极尽温柔,细碎的眸光中似乎闪烁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微妙情绪,他声音沉沉,“殿下,你可真是让我好等。” 凛凛看着他微微一怔。 他们好像好久不曾见过面了,乍见之下竟有几分陌生之感。 但凛凛还是敏锐地从他这话语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她动了动唇,有些不敢置信——她不是已经完成了任务,要回家了吗?为什么…… “成功了!” “不敢相信我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天雷消失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国君万岁!” 四周爆发出一片呼声,文流月直接冲上来,抓住她的手替她诊脉,嘴里还说着什么,可是她刚一开口就先哭了出来。 “太好了,你没事……” 元夕也挤了过来,刚唤了一声师妹就被文流月骂了回去。 燕洵站在一旁,双眼红通通的,衬着他那张过分俊俏的脸,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许许多多的面孔都围在她四周,他们眼神热切地盯着她,为她的苏醒或欢呼,或雀跃,或放声大哭。 不仅是她身边,甚至更远的地方,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凛凛顿时觉得头有点疼,她看向众人,又看向虞景,低声喃喃:“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还在这里?” 虞景如何不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只是越发深沉地笑了,眉眼间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殿下,你本来就在这里啊。” 他轻声道:“你只是昏迷了,昏迷了好几日,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待会儿这里可能会有点乱,我抱你,我们回房间里去说话好不好?” 他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昔日熟悉的朋友们也静静地看着她。 “我……” 凛凛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虚,正不知该说什么,就看见她的头顶上,一个速度极快,并正在逆时针旋转的半透明法阵出现在她眼前。 凛凛下意识坐起来,正想说什么,就见虞景的食指放在唇边,朝她轻轻地“嘘”了一声。 “殿下看着就好。”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数不清的碎石开始穿过人群飘向空中,原本已经被天雷劈开的石像缓缓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这些碎石,还有那块巨大的破碎的石像。 它们顺着自己掉落的轨迹返回,回到了它们本来该在的位置上,并与断裂处完成完美的融合。 不仅是石像,连同这座残破的殿宇,甚至连同那些倒在外面地上死去的狐族和妖族,又或是人族,都慢慢苏醒过来。 “君上的预言成真了!”天凌激动地喊出来,“他没有骗我们,死去的同伴果然复活了!”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 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开始复原,最先复原的是前几日受的伤,它们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抹去一般,在皮肤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是近日来的伤,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被损毁的山石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时间就像倒流了。 虞景一挥衣袖,众人的眼前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派巍峨景象。 原本坍塌的一片狼藉的长白山正在复原,宫殿也在复原,人们从废墟中爬起来,迷茫地看着这一片天地。 更远处,山火熄灭消失,洪水退去露出完整的房屋与农田,大地的沟壑也在慢慢闭合,消失的地平线又再次一点一点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整个过程像倒放的电影一样,恢复到了它原本的模样。 - 日升月落,等凛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碧海潮生殿内了。 大殿内燃着小臂粗的龙凤红烛,柔美朦胧的珠帘垂落,她跪坐在柔软的大红洒金地毯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精美丰盛的菜肴。 同从前一样,这一桌子全是她爱吃的东西,连摆放的位置都是同从前一样的。 可凛凛没有任何胃口,她只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站起来,一眼就能看到门外翻滚的无垠云海。 四周无人,连虞景也不知去向。 汉白玉的栏杆前种着红花,像一团团炽烈燃烧的火焰。 眼前的景色波澜壮阔,云海奔腾,如潮起潮落。 景如其名,碧海潮生。 可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没有一丝人声,像是被世界抛弃的荒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在做梦? 凛凛忍不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痛感明显,她又抬起手腕,用力朝自己手背咬了一口,更剧烈的痛感袭来。 是她的身体没错,她没有回到她的世界,而是又回来了。 第213章 心机 “为什么会这样……” 凛凛喃喃,她明明已经刷够了好感度,都要离开游戏了,都已经看见老爸了,为什么…… 她猛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阵法。 那些字符,夹杂着数不尽的数据和源代码,甚至还有大量文字和图片。 一股凉意从脚下升起,凛凛瞬间反应过来,那不是阵法,那分明是,分明是游戏中的数据库! 虞景怎么会得到这些东西?! 她现在体内没有任何运转的灵力,如同一个普通人,更重要的是,系统消失了! 彻彻底底,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她立刻就意识到,她可能…… 回不了家了。 她忍不住想起她昏迷前,在漫天的焰火之下,虞景对她说的一番话。 难道,那最后一点好感度,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她的系统? 她很快就来不及想更多了,因为虞景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殿下为何不用膳?” 凛凛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虞景正站在她身后,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情意缱绻,也是她极为熟悉的模样。 他一身浅月色的衣衫,袖口绣了大片繁复华丽的花纹,银发玉冠,衬得他面如冠玉,整个人如流风回雪一般清雅绝尘。 他掌中托着一朵极为罕见的,晶莹剔透的冰花,冰花的花瓣层层叠叠,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得出来,为了来见她,他特意装扮过了,甚至还露出了一双柔软招摇的狐耳。 若是往常,凛凛见他如此定要扑过来与他好一番亲昵,可是想到他或许已经掌控了整个世界,甚至劫持了她的系统,她便觉得有些头疼。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当初,似乎从攻略一开始,他就在处处表现出与其他npc不同的一面。 他从未被她的谎言欺骗过,却也没有拆穿她,而是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在那表演她如何深爱他。 虞景的心机之深,令她感到害怕。 想到这里,凛凛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谁知一脚竟踩在自己的裙子上,身体朝着栏杆外倾倒。 “小心。” 虞景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他低头,忽地攥住了她的右手,皱着眉语气心疼:“殿下为什么要咬自己?” 凛凛白皙的手背上有个带血丝的牙印,正是她方才用力咬下的。 凛凛不答,下意识就想抽回手,可他攥的很紧,见她不回答,便兀自低头轻轻吻住她的伤口。 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他在舌间舔吮,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凛凛顿时有些失神。 但很快,理智就占了上风。 她要回家,她绝对不能心软,也不可以失败。 等他抬起头时,那伤口已经复原了。 虞景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同往常一般,带着点肆意的亲昵,献宝一般将手中那朵花递给她看:“殿下你看,这是你找了许久的天心草的花……” “别叫我殿下!”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凛凛打断,“我不是姬千凛!放我走,我要离开这!” “殿下说什么?” 虞景脸上的笑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瞧着有些阴沉。 “我让你放我走,我要回家!” “回家?殿下要回哪个家?” 他似乎有些生气了,捏着她的手腕不自觉用力,“这里就是你的家。” 凛凛吃痛,猛地甩开他,“放手!” 哗啦一声,虞景手中的冰花立刻就飞出去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一株灵气四溢的天心草就这样消失了。 凛凛一愣,虞景也是一愣。 此刻的她心里很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她现在并不太想见到他。 “对不起……” 于是,在失手打碎了天心花之后,她再次打算从他身边走开,想独自找一个地方静一静。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虞景用蛮力拽进了怀里,捏着下巴就吻了上来。 他吻得很用力,在她唇间肆意掠夺,恨不得要将她吞进腹中。 凛凛呼吸难继,只得用力拍他,“你放开……唔……” 不就是个花?怎么还气上了? 这也不能怪虞景。 他担惊受怕了七日七夜,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又几乎废掉所有的修为才把她抢回来,原本想来邀功,好教凛凛好好心疼他一番,夸奖他一番,谁知,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 不仅整个人都变冷淡了,刚才更是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明明她昏迷之前还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生他的气,更不会不理他。 他委屈又疲惫,这一腔怒火全都通过这个吻发泄了出去。 凛凛被他压在汉白玉栏杆上疯狂索吻,上半身悬空,长发散在空中,手臂扶着栏杆微微颤抖,却终是抵不住他强烈的攻势被迫抓紧了他的衣袖。 虞景提起她的腰,拖起她的双腿将她抵在栏杆上,她像株柔弱的莬丝子一样,只能紧紧地缠绕着他。 一吻结束,虞景终于放开了她。 他与她额头相抵,微微喘息着,眼尾因情欲而泛红,妖异的眼眸之中更是难以掩饰的悸动。 热的难受。 又想要她了。 虞景越想越是口干舌燥,手指下意识就抚过她的小腿,顺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似乎又变得纤细了。 她的群摆被风吹起,他微微垂眸,就能看见那块漂亮的凸起,他的手指下移,覆盖上了那块小小的骨头,不太正经地轻抚。 凛凛的睫毛一颤,很快就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热度,以及,他望过来时,布满情.欲的双眼。 云雾涌过来,湿润了两人的睫毛。 虞景的睫毛很长,上面沾了一些晶莹的水珠,清冷的眉目被水一浸,好看的令人心颤。 凛凛怕自己真的陷进去,急忙闭了闭眼。 “别碰那!” 虞景一下子停住。 他没有松开手,只是有些危险地眯起双眸看她。 凛凛默了半晌,才问:“……你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 虞景的气息还不稳,声音还有些疲惫。 “不仅知道我是你的攻略对象,还知道你是任务者,更知道你要刷满我的好感度,让我爱上你,然后再——” 他似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抛、弃、我。” 凛凛用力抿了抿唇,想要转过脸去不看他。 虞景再次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她,又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似是谴责:“殿下,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凛凛气个半死,“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强留我?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 少年弯唇,颇有些无赖,“不试试怎么知道甜不甜?” “殿下刚才……我那么紧,难道不是喜欢我?” 凛凛羞恼地瞪他,“……你疯了。” “我没疯。” 虞景看她半晌,再次伸手,将她用力抱进了怀里。 “殿下,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慢慢吻着她柔软的额发,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眼神迷离又动情地说: “我喜欢你只看得到我,喜欢你心疼我,喜欢你只为我落泪,喜欢你……只为我心动。” “殿下……” 虞景垂下眼,眼睫上的水珠顺着睫毛滑下,他小声哀求, “我不能没有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这天下都给你,只要你不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第214章 我连心都给了你 虞景继续道:“我知道,你被那个叫系统的东西绑架了,一切都是它逼迫你的,对不对?只要没有这个东西,你就不会……” 凛凛大声打断他,“不是!” 她此时心情复杂。 她原本就对感情不如虞景执着,何况她知道这世间所有的情感,皆经不起岁月的考验。 虞景初尝情欲,此时的自己在他心中固然无可取代,但以后呢? 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他就是富有四海的王者,这世间有数不清的美人,会带给他不一样的体验,要她抱着终身遗憾留在这里,她根本就不会快乐。 虞景见惯了她郁郁寡欢的样子,还会继续怜爱她吗? 何况她欺骗他在先,他心中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她沉迷于他的柔情中时的确想过与他共白头,可那是她以为自己回不去的时候,如今她可以回去了,她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让她现在放弃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如今没有任何修为,两人力量又悬殊,她根本拧不过他,何况,她还要先找到被他劫持的系统。 “虞景,你听我说。” 凛凛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有我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要回去救我妈妈,她昏迷了很多年,我想救她,我想让她醒过来。” “谢谢你喜欢我,但我必须得走,回家,让妈妈醒过来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为了这个,才接受任务来攻略你,欺骗了你我很抱歉……” 虞景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虽然觉得她口中的“妈妈”这个称呼比较奇怪,但他还是懂了,这是母亲的意思,可是她欺骗他在前,让他忍不住多想了一层。 他冷笑,“姬千凛,这该不会是你用来骗我的借口吧?你以为一句抱歉就能让我原谅你?” 凛凛蹙眉看他,他居然不相信她? 曾经她说什么他都信,如今他居然不相信她? 她干脆举手起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 “我信!”虞景紧张地打断她的话,“别发誓,我信。” 嘀嗒。 凛凛这才发现虞景的手不知何时受伤了,鲜血顺着他的手指落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落在碎成渣的玉石之上。 她微微蹙眉,有心想问一问,但最终抿紧了唇。 虞景如何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是,他还是不愿相信她不要他。 相信就意味着他要放她走,他再也见不到她,他不愿,他不想,他不甘! 他们还没有成婚,他还有找到留下她血脉的法子,他们在一起甚至连两个月都不到…… 久违的陌生的害怕情绪再次萦绕在他的心间,像丝线一样将他紧紧缠绕,幼年时那种生无可恋又死不了的,窒息般的感觉再次传来。 “殿下,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只想问,那你还回来吗……” 凛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可虞景不是傻子,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地低喃,“不会回来了,你不会回来了,对吗?” 她的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 虞景的心都碎了。 “当初是你主动招惹我,说爱我,心悦我,还要与我结为夫妻,可现在呢……这种种因果,难道不是你戏耍于我?” “你当我是什么?用完就扔的玩意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他的眼睛都红了,眼中的情绪又太过复杂,叫凛凛根本就看不懂,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怜的他,一时愣在当场。 她该怎么办…… 虞景似乎比她想象中更爱她,即便他是活在二次元中的纸片人。 可此时的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再次许下虚假的承诺吗?再骗他一次,委曲求全,然后再次抛弃他? 既然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要分开,那么长痛不如短痛。 凛凛默了半响,才艰难开口:“对不起……” 心口像刀绞一般疼,她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不能心软,于是狠下心肠道:“虞景,我们分开吧。” 虞景,我们分开吧。 短短几个字,在虞景的耳边炸响,不亚于万道劫雷同时劈落。 他站在如梦似幻的云雾之中,脸色迅速灰败,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她,迅速积满了泪水:“姬千凛,你有没有心。” 凛凛心口痛的发麻。 她当然没有心,她的心是虞景给的。 “对不起。” 说罢,她就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没有了系统,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能帮她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找到南宫漱玉,他就一定有办法。 虞景的声音很快从后面传来。 “姬千凛!只要你敢走,我就敢杀光这世上的所有人!你的父皇和姑姑,你的师父和师兄,你的朋友,我全都不会善待!” 凛凛闻言顿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 少年站在那一丛怒放的红花前,脚下积着一汪血水,半边白衣都被血染红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神情如癫如狂如修罗恶鬼。 “我说到做到,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着这话,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凛凛气的浑身直发抖。 虞景已经知道了世界的本质,杀人跟抹去一个数据那样简单,她知道,把他逼到绝路他一定能够做得出来! 凛凛深吸一口气,暗暗道,不要慌,不要慌,不要被他吓到,一定有办法的。 她转身,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你敢滥杀无辜,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虞景,我也说到做到。” 此话一出,虞景果然愣住。 还不待他说什么,凛凛已迅速拔下发间的金钗,对准了自己,她硬下心肠,用力将金钗抵向自己的脖颈,冷冰冰地看着他。 “不许过来!” 虞景垂落在袖中的手猛然握紧。 他死死盯着那尖锐的钗子,一动也不敢动。 好啊,真是好。 她宁可以死来威胁他! “殿下……” 虞景哽咽了一声,眼睫轻轻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你非要如此逼我吗?” 方才还似厉鬼一般的狐妖少年顿时没了气势,泪如雨落神情可怜地看着她。 可凛凛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步步往外退去。 “你真的变了,现在的你对我半点耐心都没有了。” 虞景见她如此,心中凄苦难言,“你还有亲人,可我只有你。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我连心都给了你,你就不能疼疼我可怜可怜我吗?” 凛凛脚步一顿。 她不敢回头。 虞景继续道:“这世间,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上天便会把一切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可是我,我什么都没做错过,可人间的疾苦却从未放过我,现在,连你都不要我了。” “命运原本就像这云海,风起而涌,风止而息。” 凛凛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我之间亦是。” “风起而涌,风止而息。” 虞景闻言突然轻轻笑起,眼里慢慢透出几分可怕的病态偏执,衬得一双狐眼惊艳绝伦。 可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她拿走了他的爱,拿走了他的心,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过完这一生? 第215章 他选择,放手 他原本以为她是被系统胁迫,可他从未想过,真正想离开他的人恰恰就是她自己。 她根本就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受够了被程序操控的命运,如今他已成为了这世间的主宰,脚踏山河,手握生杀,他宁可豁出一切,无所不用其极,也要留下她。 剧烈的妖风顿时席卷了整个碧海潮生殿。 殿中四处垂落的珠帘晃动不止,连窗口垂落的风铃也剧烈摇动起来。 凛凛的身体很快变的僵硬,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使唤,紧接着,腰肢就被身后之人用力揽了过去。 金钗掉在地上,下一秒直接化为齑粉。 不仅这一支,连同她身上所有的尖锐之物,也全都碎成了渣,她的长发散落下来,被虞景轻轻撩开,露出她震惊的眉眼。 他居然对她使用傀儡丝! 虞景拥住凛凛,一手勾着她的腰,一手摸上自己的腰封。 腰封落地,衣襟散开,少年精致漂亮的锁骨露出来,虞景抓着凛凛的手腕,引导着她摸向自己的狐尾。 虞景微微低头,看着她,似勾引,又似哀求,“殿下,你碰碰我……你往日不是最喜欢我的狐尾了吗,你摸一摸……” 毛茸茸的狐尾扫过凛凛的手背,她的手腕又黏又腻。 是虞景的血,他手上都是血,血把狐尾上的毛都染红了,一缕一缕黏在一起。 凛凛却紧紧捏着拳头,一动不动。 察觉到她的僵硬,他才真的害怕起来:“殿下,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你看着我,抱抱我。” 他抱住凛凛,主动舔吻她的耳垂,吻她耳后的敏感之处,长长的狐尾从下方卷住她的小腿,他的手也落在她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此刻的他早已不顾自尊,低三下四的向她求欢,用低到尘埃里的声音哀求:“再救救我好不好,殿下,我不能没有你,求你。” 凛凛没有说话。 虞景抱着她半晌见她仍旧没有回话,便松开了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 凛凛趁机用力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跑去。 虞景被她大力一推,原本就损耗过度的身体竟被她推的踉跄后退了两步,撞在一侧的烛台上。 红烛倾倒,滚烫的蜡液瞬间洒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像是血泪一般。 心痛到麻木的虞景忘记了疼,他只是痴痴地看着那提着裙摆朝门口跑去的身影。 她竟避他如蛇蝎。 这一刻的他,看到的是自己再次被她无情抛弃的下场。 姬千凛终究选择再次逃离他,头也不回! 无论他如何挽留,她都不会为他停留! 如果这个时候的凛凛回头,她将看到虞景是如何在痛苦中一步步被心魔蚕食的。 可她没有回头。 就在这一刻,虞景因她而建立起来的精神力和信仰彻彻底底地崩塌了。 - 碧海潮生殿太大了,虞景为了与她成婚,不知在这里花费了多少心思。 大到整座大殿的风格,小到烛台的装饰,甚至地毯的花纹和质感,都是凛凛曾经与虞景提到过的,全是她喜欢的样式。 凛凛不敢再看,只快步朝门口跑去,这里三面都是云海,唯有正门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 穿过广场便能到达天池,她方才望见,那里聚集了好些人,说不定师父和师兄他们都在那里。 她打定主意要去往人多的地方,先离了他再说。 至于南宫漱玉,也不知他能否感知到自己已经醒来,会不会来找她。 身后没有动静,凛凛的步伐越来越快,她的手刚摸上门,手背就被另一只冰冷修长的手覆盖住。 是虞景。 “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去哪?” 阴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凛凛回头,看见眼神有些不太正常的少年。 他原本就是妖化后的模样,脸上又不知怎么被烫伤了一大片,血红的肉露出来,身上还泛着若有若无的黑气,衬得他整个人阴郁可怕。 “你的脸……” 凛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殿下还会心疼吗?” 凛凛咬着唇不吭声。 虞景再次笑了。 “殿下,我今日才发觉,往日我都太温柔了,不舍得折磨你。” 他红着眼睛,满脸都是让她觉得陌生的疯狂和痛苦。 “这一次,我定会叫你永生难忘。” 虞景的手中出现了数根红线。 那是能够绑缚着她,牢牢禁锢着她,让她无法逃离的傀儡丝。 双手被绑,狐尾还在折磨着她。 强硬的吻带着血味落下来,紧紧地将她掌控。 她呜咽着,快要窒息。 好不容易等他换气,凛凛才用力挣脱他拼命往远处爬。 虞景抓住她的脚踝,一把把她给拉了回来。 他伏在她的背后,一只手用力地掐着她的腰。 凛凛抬腿去踹他,他又顺势攥住了她的小腿,把她更近地拉向自己。 两人在地毯上如角斗一般,一直到她被虞景蛮横地按倒,撕开了裙摆。 他的强硬让她无处求援,只能像一尾失水的鱼一样在地上不住喘气。 被他如此对待,凛凛心痛难支,趁着他靠近的时候反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 “虞景!” “别让我恨你!” 凛凛知道他脸上受着伤,打的时候也没敢太用力。 但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他。 虞景的睫毛颤抖的厉害,他这时才醒悟过来,他究竟在对她做什么混账事。 他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头疼的快要炸了。 他真的太难受了。 难受的快要死去。 此刻的他不像他,像地狱中窥得一线光明,却又被狠狠拉下深渊的恶鬼。 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任由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在他口腔中肆意弥漫,他听见心中的恶鬼再次怂恿着他,逼迫着他下手。 “动手啊!只要动手,她就是你的了,她再也走不了了。” “想一想,你希望她从始至终都是骗你的吗?难道你不想向她讨点利息吗?” “她很有可能说的是谎话啊,别忘了,她最擅长演戏,最擅长骗你了。” 他知道,只要他心念一动,那个脆弱的小东西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永远都不会记得过往发生的一切,再也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被系统抹去,他们会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再也不会被抛弃,再也不会被辜负。 他费尽心思布下这么个局,不过就是想得偿所愿。 用尽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有错吗?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他已经没有了娘亲,他不能让她也没有妈妈。 即便她选择了不要他,他也不能置她于不顾。 此时已是深夜,寒风再次吹动了窗前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虞景躺在地上,看着那串风铃。 那是他亲手雕刻的,承载着他所有美好愿望的风铃。 一动,一响。 一动,一想。 他知她是他永远抓不住的风。 但他永远爱她。 虞景坐起来,脱下自己的衣衫披在她肩上,又帮她仔细系好衣带。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 他垂下睫毛,侧脸的烫伤红的有些可怕。 凛凛盯着他,正防备着,只听他道:“我同意了……你走吧。” 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 就在这一瞬间,凛凛发现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虞景……” 凛凛上前两步,想拉住他的衣袖,可那布料滑不留手,她什么都没碰到。 他甚至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便离开了碧海潮生殿。 站在石阶上时,长白的寒风吹得他脸颊生疼。 他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理智与情感终于战胜了他心中的魔鬼,他听到自己落入深渊时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看到头顶那一片天,终于失去了它本来的颜色。 他失去了彻底拥有她的机会。 他选择,放手。 第216章 不见 虞景说放她走,也是说到做到。 凛凛见到了南宫漱玉,这个系统给她留下的最后一个npc。 系统便是暂时寄宿在他的身上。 南宫漱玉代替系统给她传话,将病重死亡的程序编写在她的身上。 “可能会有点难受,但最多不到十日你就能彻底离开这了。只是有一件事……” 他看着凛凛欲言又止。 他曾在虞景离开书房后潜进去过,发现虞景在利用他族的文字破解一种秘术孕育子嗣,但好像失败了。 关于这个发现,他还没来得及汇报给主系统,主系统就被虞景给劫持了,这样一来,更没有上报的必要了。 “怎么了?”凛凛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记岔了。” 南宫漱玉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彻底埋藏。 “十日后,无极天,时空漩涡会短暂开启一次,千万不要错过了,这是所有工程师用尽全力为你开辟出来的回家之路。” 凛凛闻言立刻点头,只是还有些诧异,“你是从现实世界中来的?” 南宫漱玉回答:“我是工作人员,曾经参与编写这个游戏程序,虞景逆了系统后,我就被派来了,作为副系统存在。” “虞景没有发现你吗?” “大概……没有吧。”南宫漱玉也不太确定。 发没发现也不重要了,凛凛了解虞景,既然他说了要放她走,就一定不会食言。 离开前,凛凛问:“你见过我爸爸吗?他还好吗?” 南宫漱玉微微垂首,瞧着很恭敬的模样:“苏先生很好,他正在等你回家。” 苏先生? 凛凛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呼她爸爸为苏先生。 说是病重,但除了不疼之外,该有的难受一点也不会少。 这不才第一天,她就开始头晕了。 她晕倒的时候没避着那两个狐族侍女,两人见状脸色顿时煞白,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床上,片刻后凛凛便见其中一个飞奔着出了园子。 没过多久,那侍女回来,便带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鹤知夜和她的师兄元夕,文流月牵着阿南在后面跟着,步履匆匆。 鹤知夜虽然懂医术,但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凛凛为何昏倒,只得往她体内渡真气为她治疗。 也不怪他看不出来,南宫漱玉给凛凛编写的重病程序是现代的一种恶疾,发病速度快,病程短,死亡率极高。 治疗过程中,他发现凛凛的身体现在同凡人无异,原本还有些不解,但想起姬家的预言,他便明白了大半分。 他微微叹气,“看来,是天意如此。” 此话一出,室内都安静了,文流月和阿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朝凛凛看来。 只是元夕较为迟钝,没听懂这其中的深意。 他还很气愤,要不是文流月按着他,他就要去找虞景打一架了。 “师妹,你跟虞景吵架了吧?跟师兄说,是不是那个臭狐狸把你气成这样的?”他说着环顾四周,不见虞景,便更气了,“你都病了,他竟然敢不来看你!” “行了你,整天跟个气筒子一样累不累?”文流月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扯出了屋子。 片刻后她又回来,话也未说就抱紧了凛凛,阿南也一言不发地流下了眼泪。 “我真没事。” 凛凛微笑着拍她的肩膀,“你跟我师兄好好的就行。” 文流月泣不成声,“你这么好,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你啊?” 凛凛不能跟她透露什么,只得随意安慰她几句。 阿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公主姐姐……如果狐狸哥哥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的要死掉的,他那么喜欢你。” 凛凛听了,沉默地垂下睫毛。 屋外的阳光如碎金般洒落,整座庭院安静的只余落花声与鸟鸣声。 两人在这里陪凛凛待了一个下午,虞景让人送来了许多仙草奇葩,珍稀药材,他本人却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到了晚膳时间,送来的饭食里用到的药膳方子显然也经过了调整,但虞景还是没有出现。 自那夜过后,凛凛已经有三日不曾见过虞景了。 她回到了秘境中,每日里她的饭食都有专人送来,偶尔天凌会过来,但他并不与她多说,放下吃的后便行色匆匆地离开。 虞景没有禁她的足,也不再监视她,甚至只要她说她想去哪,就会有专人带她过去。 狐族上上下下也都如往常一样,恭恭敬敬地唤她公主殿下。 两人争吵之后,凛凛也很后悔。 她记挂着他的伤势,有心去找他,却怕引起他的误会——明明不能与他相知相守,却总给他希望的错觉。 凛凛知道,从今以后,他们从形影不离的恋人,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怕自己胡思乱想,就摊开了纸写信。 信是寄往大周的,写给姬千凛的姑姑和她的父皇。 长公主和燕洵要来长白看她,也被她拒绝了。 周帝不能离开玉京,她便在信中告诉他他在长白过的有多么幸福,虞景对她有多么好,叫他不要担心。 至于姑姑,凛凛不想瞒着她,她在信中告诉了姑姑她的来历,让她一定要在她走后安抚好她的父皇,最后,她写,她很爱虞景。 接下来的一封信是给燕洵的。 她要离开这件事,是瞒不了太多人的。 写完了这些,她就开始给虞景写。 她写自己从出生以来发生的各种趣事糗事,以及各种烦恼,写她的妈妈,写抚养她长大的老爸,写自己是如何认识他的。 她在给他的信中详细地描绘了现代世界和现代文明,超级计算机、摩天大楼、太空探索、人文风貌,甚至还心血来潮地给他画了一些现代的风景画。 凛凛做完这些,转头看向窗外,已是深夜。 二月倒春寒,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的她还是冷的直发抖,那种冷意,是属于将死之人的,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 若是放在以前,她不会有这种烦恼。 虞景的怀抱很温暖,身体像个小火炉,抱着他总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或许是真的开始虚弱了,她竟然很快就昏睡过去。 但睡着的她却做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梦,她梦见自己睡在毛茸茸的大毯子里,在轻盈的云朵上,身上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 睡着的她自然不会发现自己的床边多了一道人影,自然也不会发现那个人用疗愈的术法包裹着她,用痴恋与克制的目光缠绕着她,却不敢碰她一下。 第217章 我爱她,她却不知道 凛凛的病越发重了,眩晕也越来越频繁,鹤知夜每日都要来给她诊断,各种药石灌下去,却不见半分好转。 虽然这个病重程序没有什么痛苦,但凛凛也能感受到体内力量流失的感觉。 她双腿陷入了轻微的肌无力,除了必要的活动外,一闲下来就坐在窗边写信。 转眼到了第五日,凛凛写给虞景的信已经装了满满一盒子了。 她不欲让虞景发现,便将写给他的信都装在了各人的信封中。 夜间,虞景走到书桌前,看到她写好的一封封尚未来得及送出去信,所有人都有,唯独他没有。 - 临近新年,狐族在流云镇举办了篝火晚会,天凌来接凛凛去参加宴会,凛凛拒绝了。 她如何猜不出,这是虞景的意思? 不过,她已经有七日没有见过虞景了。 她知道他很忙,经常不在长白,但这样也好,他不必看她如此难看的模样。 文流月有时会来把他的消息告诉她,她的回应总是很淡,如此这么几次后,文流月便不说了。 可是,她总会控制不住地想他。 昨晚她做了梦,梦见虞景来了,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就站在她床畔,沉默无言地看着她。 她朝他伸出手,他却消失了。 就像那晚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凛凛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辗转难眠,最后,她烦躁地起身,坐在窗前,抱着胳膊看向窗外。 长白离天空很近,夜空澄澈,繁星遍布,一轮弯月挂在空中。 看着这样漂亮的夜空,很容易让人忘记烦恼。 凛凛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的院子里,妈妈把她抱在腿上坐着,教她认天上的星星。 当她犯困又不愿好好睡觉的时候,妈妈便会轻声给她哼唱虫儿飞。 凛凛一眨眼,漫天的星子好像萤火虫一样飞舞,慢慢在她眼前凝出她小时候的画面,熟悉的旋律回荡在她耳边,她忍不住轻声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虞景站在院子的阴影里,背靠在墙上,听着她的轻哼,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 夜空那么美,她的歌声却那么哀伤。 她一定很想家,很想她的妈妈,她想着她身边所有的人,却唯独不想他。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歌声中,虞景转过头,看向那雕花的窗棱透出的一抹微光,他从那抹光中,看到了仰头看向天空的熟悉身影。 他的视线越发模糊起来,那抹微光也越发耀眼,衬得窗前的她更加圣洁如仙,仿佛下一秒就要凌空而去。 虞景眨了眨眼睫,眼中的泪滚落下来。 他看着她,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痴迷。 为什么喝醉了还在想着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对魔气放任不管的后果便是身体被魔气腐蚀,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脸上的烫伤他也没管,伤口逐渐结了痂,轻轻一碰就很疼。 若是在以前,如果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她一定会十分耐心地给他疗伤涂药,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推都推不开。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虞景痴痴地望着,殿下,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啊? 我真的很疼。 天凌站在不远处,看着虞景的模样十分难受。 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吵了一架,可他知道,他们面临的是什么。 先是生离,而后死别。 虞景忽然问:“天凌,你说人死后灵魂会飘去哪?” 天凌回神,答道:“大概……是黄泉吧。” “黄泉……”虞景听了若有所思,“无极天那边的工程要快一些,记住,要修的漂亮一些,她喜欢。” 天凌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低声劝道:“师父,您何至于此?殿下她……” 虞景轻轻嘘了一声,打断了天凌的话。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略带醉意的眸子在黑夜中亮的惊人。 “哪怕她不要我了,哪怕她从今以后不会再对我笑,甚至不再记得我……都没关系。” “只要我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上她一眼,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可是,再过几日,我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说到这里时,眼中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爱她。 真的真的很爱她。 她却不知道。 - 两个人都在思念里煎熬,却都强忍着不去见对方。 凛凛的身体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她开始吐血了。 她看着信纸上深红的血迹,眼前一花,便从书桌旁边摔了下去。 这日,狐族正在祭天,虞景作为狐族的君主自然不能缺席祭典,就在进行到最重要的一环时,虞景忽然觉得心口剧痛,一口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虞景看到这血后惊的几乎神魂离体,识海深处的狐族契约热的发烫,红的似血,他立刻就意识到,凛凛出事了。 他中断仪式,踉踉跄跄地奔到凛凛居住的长生殿,在看到她躺在床上几乎毫无生机的那一刹,泪如雨下。 他以为她这就要走了,可是敏锐的他很快就发现些许不对劲。 好在,狐族与结契对象同气连枝,他使用金针渡劫之法,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救了她,又怕她这就要走了耽误她回家,便派人把南宫漱玉捉了来询问。 南宫漱玉这才发现程序设定错了一个数字,差点害凛凛在这个世界就香消玉殒。 可是这么一折腾,凛凛就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凛凛醒来的时候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她没理会懊恼的南宫漱玉,只是看着虞景,慢慢红了眼眶。 虞景对上她的目光,轻声道:“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殿下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再离开殿下身边了。哪怕殿下不选我,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我不会再离开殿下身边了。” 他不再流泪,而是用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她,带上了一点温柔的笑意。 他看着凛凛说:“殿下不需要管我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只要你在这里就好,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就好。” 他跪坐在床榻边,手指在袖中握成拳,努力克制着不去触碰她。 “之前是我心胸狭隘,过于执着,我以后……都不会再喜欢殿下,也不会碰殿下一下,殿下不要再抗拒我了。最后这几日,便让我来照顾殿下。” 第218章 天上的星星流泪 虞景搬了回来,其实也不用搬,这里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他们曾经有过美好记忆的寝殿被凛凛锁了起来,凛凛一直在侧殿居住,虞景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外间让天凌给他摆了一个小榻几。 长生殿的傀儡侍女早已撤去,留下的都是狐族的侍女,虞景来了后,便让她们都离开,自己包揽了所有照顾凛凛的事情。 晨起熬药准备早饭,等凛凛醒了就帮她穿衣梳洗,等她吃完饭就带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自己就开始在一旁听天凌和星冉来汇报狐族的各种事宜,下达指令。 他的性子越来越沉稳了,唇角始终都噙着温柔的笑意,话不多,与她保持着不过分亲近的距离,相敬如宾。 凛凛初时还有些别扭,可虞景真的再也不提要她如何了,他只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长久地盯着她看。 凛凛心血来潮时,还会临摹虞景的字。 他们的交流总是靠凛凛写字给他看,凛凛的字不如虞景,她小时候还练过毛笔字呢,现在看来都还给老师了。 每当她临字的时候,虞景都要在站在一旁看。 书桌上的木盒子里摆了大量的信,全是凛凛最近写的,没有寄出的。 等凛凛睡下后,虞景便会把那些字条和她乱七八糟的涂鸦都细细收藏好,就当是她留给他的信。 但他始终都不敢问,为什么她不给他写信。 他想,也许,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也没有话再对他说了。 - 距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凛凛的病情真的恶化的很快,身体的活力极速消耗下去,她越发觉得力不从心,有时候甚至会在床上躺上整整一天。 虞景问过她的感受,她倒是解释了这只是一个病重程序,她没有痛感,只是浑身无力。 进入游戏之前,主系统为她设定好的离开方式就是死遁,虞景虽然修改了系统,但无法修改她在这个世界中已经注定好的命运。 所以,无论是跳魔窟还是病重,都是她阳寿耗尽,魂归现实的一种方式。 今日是人间的除夕,是万家灯火团圆之日。 可凛凛知道,她要走了。 虞景从早上就开始陪着她,给她换上了大红色的衣裙,为她绾了一个飞仙髻,别上了他特意找人为她打造的,只有两人新婚时才会佩戴的贵重的步摇。 她还化了淡妆,涂了口脂,显得气色很好。 凛凛斜倚在榻上,看他包水晶如意虾仁饺子,做她喜欢吃的菜。 她在纸上写道:“你包的饺子很特别。” 虞景笑道,“包饺子是我跟珍夫人学的,她是南方人,最擅长捏这种华丽的褶子。” 他说着,手指便极为灵巧地捏出漂亮的花边,递给她看:“殿下看看,漂亮吗?” 凛凛点头,在纸上写:“的确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 虞景继续道:“虽然她对我不太好,但她是后宫中唯一一个能庇护我的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她当成我母亲,她失宠后,跟着我来到了大周,我后来再遇到你那次……” 他漂亮的眼睛看过来,“就是因为我要挣替她抓药的钱,有宫女喜欢看我笑,我便去笑给她们看,可我没想到会遇到殿下你……” 他说着慢慢笑起来,“如果能重来……”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会在那时就什么都答应她。 他一定会早早爱上她。 他们一定会相爱的比现在还久。 两人关系缓和后,虞景这几日都要与她说许多的话,只是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主动亲吻她,主动抱她。 他怕她会厌恶他。 已经答应了她要放手,就只能像朋友一样与她相处,再也不会惹她厌烦,再也不会让她牵挂,再也不会…… 再也不会,纠缠她。 他会奔向她,以另一种方式。 想到这里,虞景一抬眼,就看见凛凛眼中泪光闪动,脸颊已经出现了一道泪痕。 “殿下怎么哭了呢?” 他下意识抬手想去帮她擦,却生生停在了半路。 他从袖中拿出软巾,隔着细软的绸缎,轻轻拭去了她面上的泪水。 凛凛看着他,心中忽然升起强烈又令人恐惧的预感。 虞景,你不要做傻事。 虞景与她对视半晌,慢慢垂下眼睫。 他像是洞悉了她内心所想,说出来的话全都带着安慰的意味。 “殿下放心,我已经答应天凌要看他和阿南成婚,长白太冷了,我想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去楚地怎么样?我听说那里温暖如春,有塞上江南的美誉,不仅遍地生长着兰草,还有肥美的鲜鱼……” “殿下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你还没有到处去走走看看,真的很遗憾……” 是啊,太遗憾了。 他们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要结束了呢? 到了晚间,年夜饭做好了,非常丰盛的一桌,但大家都没有进来,只是沉默地等在外面。 凛凛喝了一碗甜汤吃了两个饺子就吃不下了。 虞景端来水给她净了手,又把她原本就散了的的发髻打散,为她重新绾了发,戴上那支象征着狐族君后的步摇。 雪停了,明澈的夜空如水洗过一般,头顶仍有稀稀疏疏的雪花飘落,虞景背着凛凛慢慢往长白山峰顶走。 他们的身后跟着元夕、文流月、天凌和星冉等人,还有一些当初凛凛结识过的狐族,他们静静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打扰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虞景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台,一抬手,就在那石台上变出一块厚厚的白狐皮毯子。 凛凛被他抱着坐在狐皮上,身体被他的披风紧紧裹着,丝毫不觉得寒冷。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生命在流失。 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了,她用力眨眼,才看清虞景的脸。 最近他憔悴了许多,面颊也瘦了,衬得鼻梁越发高挺,薄唇越发苍白,唯有一双桃花眼,看着她的时候,永远都是波光潋滟的。 凛凛看到了他头顶的星空,那里是北极星的所在。 要不了多久,时空漩涡就会开启,她就会永远离开虞景了。 虞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漫天星子如棋盘密布,一颗极大极亮的星子正兀自闪烁着。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虞景喃喃出声,忽地笑弯了眼眸,“殿下你看,是北斗七星呢。” 凛凛眨眨眼,表示她已经看到了。 虞景微笑着将她揽紧,又把毛绒绒的风帽给她系好。 少女苍白的小脸裹在帽子里,看过来的眼神温暖又平静。 虞景心念一动,轻声问:“殿下,我听你那日唱的歌很好听,还能再给我唱一遍吗?”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凛凛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更别提唱歌了,虞景便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慢慢地将这首歌哼了出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第219章 地上的玫瑰枯萎 雪花片片而落,虞景低沉的声音像古琴声一样在暗夜之中缓缓流淌,悦耳动听。 可凛凛听了只想哭。 过去的她同现实中的许多女孩子一样,恐婚恐育,担心故人心易变,担心天长地久不过是笑话一场,羡慕和追求的,永远是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中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是,这样的虞景给了她一种难得心安的感觉,让她觉得爱情就是这样,是细水长流,是平平淡淡,是执手白头,是相濡以沫。 就在这虚无缥缈的小世界里,她是谁,他又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就这样相伴到老,也未尝不可。 倘若她离开了,以后又有谁陪伴在他身边,为他这般相拥,而他,又会与谁亲吻,与谁共度良夜……光是想一想,她的心就嫉妒的像针扎一样发疼。 可是,她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漫无边际的雪山连绵,在白雪的覆盖下蜷起身子,陷入永恒的沉睡。 凛凛看向天空,极光如玉带一般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时空漩涡开启了。 她要走了。 他的哼唱声被风雪卷到很远的地方,慢慢消散,等候在远处的天凌和星冉慢慢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一幕,而文流月和阿南早已泣不成声。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唱到后来时,凛凛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虞景克制着轻轻吻去凛凛脸颊和眼角的泪水,与她额头相抵,久久都不曾发出一言,直到穹顶开始出现更加闪烁的极光,他才开口,声音艰涩嘶哑。 “殿下……我们这一别,便是洪荒难跨,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不管你是骗我也好,真心也罢,这件事终该有一个结果了。” “是我不好。” 虞景心头血涌,喉咙发紧,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来回在她的小脸上巡视,声音哽咽:“是我耽误了你,耽误了你救你的母亲,还叫你吃了这般多的苦头,都是我不好,如果能重来,我绝不会……” 他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只低头在她额头落下最后一吻,生生憋回了眼泪,只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细细交代。 “以后……殿下不必忆起这里,也不必再记得世间有虞景这个人。” “你忘了景,忘了景曾经给你带去的不美好的记忆,景会为殿下祈福,祈求上天,祈求诸天神佛,愿殿下一生顺遂无虞,所愿皆可得,愿殿下……能……” 虞景眼中的泪再也绷不住,猛地转开脸,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完整:“能……早日觅得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早日觅得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凛凛眼中刚刚被少年吻去的泪再次溢出来,她死死地睁大眼睛,还是没能抑制住这汹涌的泪水。 她知道虞景爱她如疯魔,可他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番话,才愿意真正放手,并祝她早日觅得心爱之人啊。 “阿……景……” 凛凛的泪水已经完全把她的双眼蒙住,她透过朦胧的水雾看向她心爱的少年,可是,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灵魂彻底脱离了这具身体,被极光闪烁的苍穹吸收。 过往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她看到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少年冷漠的双眼,沾满血的长剑;看到他被她捉弄时,羞涩泛红的耳根;看到他为她奋不顾身一跃时,干脆果决的背影;看到他爱欲汹涌时,睫毛下永不会消失的情意…… 最后,她看到的是少年苍白易碎的脸,那其中苦苦挣扎的情感。 对不起。 她在心里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时间说,越缓慢地爱上一个人,就会爱的越长久。 她与虞景,从来都不是一见钟情。 凛凛透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年的脸颊,随即,消散成万点雪花。 永别了,虞景。 永别了,我的爱。 风雪越来越大了,虞景仍是紧紧地抱着凛凛的身体。 很快,他就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冷硬没有温度了。 半响,他才抬手,用快要冻僵的手指触碰她的睫毛,轻声唤道:“殿下……” 她的睫毛一动不动,也没有用眨眼来回应他。 他一时六神无主,不敢相信她真的这么快便走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姬千凛!” 随着他的动作,少女手中紧紧握着的东西滚落在了雪地上,沾满了雪花。 虞景定睛看去,见是一只可爱的泥塑狐狸娃娃。 尖尖的狐耳,红红的两腮,还有九条狐尾……是拜月节时他们一同在集市上买下的。 少年到此时才开始真正的慌了。 “姬千凛,你醒醒!” 可无论他怎么叫,她都已经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了,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变冷了,琉璃心盏也失去了颜色,他的神识,已经感受不到契约的存在——她走了……走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姬千凛这个人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她不会再被他捉弄,不会再被他欺骗,她不会再陪着他了。 她不会哄他,也不会看他,更不会同他说话同他笑了。 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她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个世界里。 绝望是一座深渊,早已蛰伏在漫长的时光里。 从第一次猜到她可能会离开他时起,恐惧的种子就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 他夜不能寐,苦苦支撑,那无论他多么用力压制,用鲜血浸染,深夜孤寒坐到天亮都无法压制的恐惧,因这一刻的绝望,因少女已然没了声息的身体,陡然间如山呼海啸一般疯狂滋长。 他珍惜的,千辛万苦求来的,用尽所有力气守护的,终究是背叛了他,抛弃了他。 虞景的胸口如同被彻底撕开了一条裂缝,比绝望更痛苦的恐惧劈头盖脸地压下来,泪水一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翻江倒海的恐惧将他的意志击的粉碎,他再也受不了了,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要走!” “姬千凛,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我求求你姬千凛……救救我——” 第220章 回家 这里是公元3023年。 凛凛的意识刚回来,就听见耳畔传来各种声音,有欢呼声,有杂乱的交谈声,有电子仪器的滴滴声,她睁开眼睛,看见疗养院白色的墙壁。 柔软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窗口的轻纱,走廊外有人在兴奋地喊:“医学奇迹,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凛凛下意识地笑了,能被称为医学奇迹的事情一定是妈妈苏醒了。 只要妈妈苏醒了,一切都值得了。 她从病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慢慢走向外面。 走廊内站满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只是让凛凛有些奇怪的是,他们的打扮更奇怪,似乎过分随意了一些。 他们很快发现了她,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奇怪,说不清是钦佩还是什么,但凛凛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她快步跑到妈妈的病房里。 “芫芫……”爸爸的声音传来,带着小心翼翼。 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凛凛的眼泪立刻涌出了眼眶。 床上的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涣散,随后慢慢聚焦,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 看着扒着门框哭的跟小花猫一样的女儿,林芫缓缓朝她伸出手,嗓音略有些嘶哑:“凛凛……” 凛凛哭着跑了过去。 妈妈刚醒,身体很虚弱,身上还连着各种仪器,凛凛不敢碰她,只趴在她的手边,号啕大哭起来。 她与虞景告别的时候没哭,这会儿看见妈妈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途径。 苏牧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头复杂。 林芫则伸手慢慢抚摸着女儿的头顶,母女俩在这一刻,对彼此的感受感同身受。 不知林芫与苏牧岑说了什么,屋内的工作人员包括苏牧岑都离开了,室内只留下凛凛和林芫。 凛凛哭够了,才努力忍住眼中的酸涩,泪眼朦胧地看着林芫。 “妈妈,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林芫微笑着看着凛凛,摸了摸她的脸蛋,说:“我的凛凛长大了,变的这么漂亮,越长越像妈妈了。” 她还很虚弱,说话很轻也很慢,但凛凛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瞬间,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虞景。 她选择了亲情,放弃了爱情。 放弃了那些痴恋缱绻的过往,放弃了那些烙印在骨子里的温柔,放弃了逐渐远去的美好时光。 林芫似有所感一般,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说:“凛凛,比起能够醒来,妈妈更希望你能幸福。” “妈妈,你能醒来,我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凛凛低下眼睫,“我从不后悔我的选择。” 林芫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轻声道:“傻孩子。” 没事的妈妈。 我没关系的妈妈。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和虞景,从今往后,再无交集。 - 长白山的无极天之上,虞景为凛凛修建了一个冰雕雪砌般的天上宫殿。 她的灵魂离开没多久,身体也逐渐消散了。 这个变故令虞景差点崩溃,原本他还以为可以守着她的尸骨,利用长白的严寒将她放入冰棺之中,以保留她的容颜,缓解自己思念之苦,没想到,她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冰山连绵,无极天上滴水成冰,狐族们受不住,早早就下去了,他索性开了墓穴,抱着她的衣服,躺在了她的冰棺中。 她的衣服上还有一股股的冷香,他抱着它们就像抱住了她一样,他太累了,几日几夜不曾合眼,心神稍微放松一些,眩晕感就出现了。 没有来由的眩晕,也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嗅着她衣服上的芳香,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与她同床共枕的时光,怀中的衣裳也似有了温度。 她气血有些不足,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双足踩在他的大腿上,他就会顺势抱着她的脚,放在怀中暖着。 有时候她会坐在窗前写写画画,妖界统一后,捉妖人好像都无事可做了,她便会写很多平安符驱邪符,让天凌或星冉拿到集市上换点零嘴吃。 但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他一起收拾碗筷,或者在他下厨的时候帮他打下手,她会做许多样式新奇他从未见过的小甜品,还总冒出一些别出心裁的想法。 如今想来,那段时间真的跟美梦一样,他们像人间的夫妻,不动声色就将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他从美梦中醒来,看见她缀满了狐狸毛的袍子掉落在地上,伸手一把捞起,再次抱入怀中,“殿下,你怎么睡个觉也不老实?” 天凌和星冉两人站在远处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七日过去,他们的君上还没有缓过来,他的时间仿佛就凝固在凛凛离开的那一刹,心似乎也在那一刻跟着去了。 可星冉有急事,狐族又急需虞景来出面处理,他心中着急,故而说话也比较直,“君上你醒醒吧,夫人她不会再回来了!” “大灾当前,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缅怀故人,”星冉不怕死地开口,“外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您处理,您应该早点振作起来。” 话音刚落,天凌就猛地把他拉出去,“你瞎说什么呢?没看到我师父正在伤心吗?” “我瞎说?” “前几日我给你递的消息你是没长眼睛看吗?” 星冉气坏了,“从夫人消失开始,这片大陆就开始动荡,灾难席卷而来,莫说我们妖界,人界都乱成了一锅粥!” 星冉当即打开了留影石,只见留影石内,靠近极北之地的海平面上,正掀起惊天巨浪,巨大的海啸从海平面席卷而来。迅速吞没了几个妖界小城。 天凌当场愣住,“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星冉急的两眼直冒火,不断地看向虞景,“君上,您真的不管了吗?这些可都是无辜的妖族,如今是他们,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虞景闻言动也未动一下。 他如何不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如何不知道,这个世界将要被毁灭。 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跟着她死去了。 他现在,不过是想随她一起下黄泉了而已。 第221章 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 凛凛的妈妈林芫恢复的很好,不过两日,她就能正常与人交谈,还可以接受媒体的采访了。 作为一名当年红遍半个娱乐圈的女星,她的醒来无疑造成了轰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醒来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未因成为植物人而衰老,反而依旧保持了年轻时的美貌。 凛凛的爸爸拒绝了一切采访,只为了给林芫更多的休息时间和适应时间,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十几年来唯一的一顿团圆饭。 凛凛在饭桌上才见到自己的老爸,这个昔日对她来说最熟悉的亲人,不知为何给她的感觉似乎有点陌生。 苏牧岑好像很忙,平板电脑一直不离手,凛凛隐隐有些奇怪,老爸不是教练吗,怎么老拿着平板工作? 她原本想问一句,没想到正在这时,疗养院全体医护人员送来了一个六层的大蛋糕,不仅如此,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唤他苏先生。 林芫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她沉睡的时间太长了,丈夫有了新事业也不奇怪。 接下来,凛凛才知道,原来,这座疗养院就是《诛邪》游戏的总部。 很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聪明的凛凛立刻想到,老爸的身份,也许并非这么简单——否则一个在片场跑龙套的,怎么能娶得了林芫这样的大美人? 然而凛凛不知道的是,她切蛋糕的照片被传到了网上,配的文字是:“惊爆!澜城首富独女苏醒,苏家与顾家婚约生效?!” “宿主!” 凛凛刚来到实验室,就听见空中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宿主,快阻止你父亲,不然就来不及了!” 凛凛下意识抬头,看到漂浮在空中如一条光带般不断闪烁变幻的东西。 凛凛刚刚得知《诛邪》游戏的运营团队就在这里,她正沉浸在震惊之中,刚准备来这里一探究竟就听见有人唤她。 “什么来不及了?” 凛凛看了半天才确定刚才的声音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你是什么东西?” 系统的膝盖仿佛中了一箭。 “宿主,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亲亲小系统啊!” 系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叫dreams e true,简称dct,这是我的本体,即便你不认识我,也应当认识我的声音啊……” 凛凛:“知道了别废话,你刚说什么来不及了?” “《诛邪》正在删除数据库,你快去控制室阻止他们。” 凛凛很快想起了她被虞景唤醒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画面,存在于游戏世界中的人可能不懂,但如今她想来,那些消失的土地,不正是数据丢失时的画面吗? 系统继续道:“你知道吧,虞景觉醒了自我意识,他早就意识到那个世界是假的,还学会了如何改写程序,如果被他侵入到现实世界,就麻烦大了,所以,苏先生才会下达这个命令,虽然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虚拟世界并不能引起我的同情,但是……” 系统不敢说,她走后,它亲眼见证了虞景如何痛苦。 毕竟也认识了他那么久,它跟虞景还是有点感情在的。 而且它十分明白一件事,即便凛凛选择了回来,虞景在她心中的份量也难以估算,如果虞景真的被抹杀了,凛凛她也会接受不了吧? 苏牧岑就这一个继承人,放不放它自由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何况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虞景身上的能量似乎也有点奇怪。 “等等,你说什么,是苏先生下达的命令?” 凛凛觉得有点听不懂了,“可我爸他不就是个武指吗?我们之前还过的很艰难,后来有了疗养院的援助才慢慢好转……” 系统回答:“那是他给你编织的梦境。” 紧接着,系统就为她讲述了她的前十几年的人生。 原来,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受不了妈妈出事的打击就陷入了沉睡,但她与林芫不同的是,她还有自己的思想意识,苏牧岑怕她醒来后无法适应这个世界,便在她的脑中为她模拟了人生,这样,无论她何时醒来,都会很快适应这个世界的环境。 前几年,苏牧岑在机缘巧合之下捕捉了这个系统,了解了它的运作程序后,便成立了实验室,打算把女儿唤醒。 这个实验耗资巨大,他们从全球挑选了无数测试者,结果都不太理想,无奈之下,苏牧岑便决定将数据库上传到女儿的大脑程序中去,让女儿自己来试一试。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凛凛才是这款游戏唯一符合要求的玩家,并且成功通关。 但是,世界能量的泄露会引来许多异界魔物的觊觎,如果时空之间的通道被开启,届时将会引发全人类的灾难。 这时把《诛邪》销毁,就会彻底断绝能量泄露的可能。 只是,虞景和那个世界中的所有游戏人物和npc都会消失,彻彻底底的不复存在。 凛凛原本就对虞景抱有愧疚之心,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心急如焚。 她强闯控制室,甚至推倒了一名工作人员,才见到正站在指挥中心的看着屏幕不发一言的苏牧岑。 “爸爸!” 凛凛的喊声惊动了所有埋头工作的程序人员,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她。 苏牧岑也惊讶地回头。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是数以万计的图像文字和数据,他的手悬空,正要按下“开始”按钮。 “为什么要销毁游戏?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凛凛冲上去一把推开了苏牧岑,气的眼睛都红了,“我不同意!” “就因为他觉醒了吗?就因为他有可能发现你们的存在吗?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虞景不会做出危害这个时空的事情!” 苏牧岑一愣,下意识唤她:“凛凛,爸爸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苏牧岑这是承认了。 “他威胁到你们的人身安全了吗?何时?何地?有人受伤吗?” 凛凛情绪有些激动,“是我亲手放弃他的,是我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是我把他始乱终弃了,原本我就觉得愧对他,爸,你是打算让我一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吗?” 苏牧岑自然知道女儿为了这个选择做出来多大的牺牲,但想起女儿未来的人生,他觉得还是不能放任自流的好,于是语重心长道: “傻孩子,你还有你的人生路要走,过分沉迷于虚拟世界会影响你的心智的,《诛邪》只是一个游戏,虞景也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跟你谈了一场虚拟的恋爱,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又何必……” “他在!” 凛凛打断苏牧岑的话,“他不是纸片人,他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第222章 愿他平安 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程序员都惊呆了。 他们从业这么多年,在他们手中诞生了不知多少纸片人和线上偶像,但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这些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他们真的存在,那世界不就乱套了吗? 如今的地球是一个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人们实现了太空旅行的梦想,甚至能够超时空旅行到达过去,后来,有人发现三千小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操控小世界中的系统主脑,就能完整复制一个小世界。 但是这些小世界毕竟是意识延伸的产物,被所有人公认为是不存在的,完全虚拟的,是可以被摧毁的。 站在苏牧岑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开口: “大小姐,按照国际惯例,如果异时空产生了特殊的能量波动,我们必须依照规定销毁数据库,否则异界生物入侵,将会给地球和全人类带来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所以,销毁数据库,也是无奈之举……” 这个年轻男人,凛凛还记得,是游戏中最后出现的南宫漱玉。 “我知道,我知道现有的法律保护的是人类。” 凛凛看了他一眼,之前积累的好感一瞬间清空。 “不管你们信不信,曾经在那个世界生活过的我比你们所有人更有发言权。” 凛凛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眼中的泪意慢慢收了回去,只是眼角很红。 “《诛邪》不仅仅只是一款游戏,还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无论是虞景还是师父、师兄、师姐、还有父皇和姑姑,那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存在,他们虽然被你们创造出来,但他们又的的确确存在于另一个时空。 他们同我们一样生活着,他们有感情,有自己的人生,有各种不依靠你们系统程序的编写就能产生出来的意识,难道还不够你们把他们当成人来看吗? 即便你们放弃了他们,他们也在努力自救,你们看不到吗?就算会有去无回彻底消失,他们仍旧在努力扇动翅膀,你们看不到吗? 他们是虚拟的,但他们的存在又不单单只是虚拟的,各位试想一下,如果连我们都不去了解他们,不去爱他们,我们又凭什么要他们来带给我们快乐和满足呢?” “至于虞景——” 凛凛说到这里,嘴角慢慢浮起笑意,“正因为他觉醒了自我意识,才不曾失去对你们安排给他的悲惨命运反抗的勇气,才有了我们今日的研究成果,才能让我顺利醒来。” “曾经,我也以为他是一串代码,一堆数据,甚至连做任务都不曾认真对待,可是我没想到,一旦我动了真心后,他竟然能给我毫无保留的一切…… 那天,我们吵的很厉害,他多想我能够选他啊,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回来,他那么难受,还是选择了送我走,亲眼看着我在他面前死去……这样的感情,你们体会过吗?” 说罢,她又嘲讽一笑,“大概不能吧,毕竟美好的爱情永远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凛凛说到这里时,巨大的环形控制中心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偶尔能听见有女工作人员传来的微弱啜泣声,刚才对她提出反对意见的年轻男人也不再说话,只低头若有所思。 虽然有表演的成分在,但她很清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生命中,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他值得他爱,值得她心疼,值得让她低到尘埃里,却又开出了最美丽的花。 随着人类文明的高速发展,人类社会似乎已经忘记了爱的本质,忘记了我们古老的华夏文明传承了几千年的,以“仁”为本的信念。 我们作为虚拟世界的造物主,赋予纸片人生命和情感,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被他们爱着,内心却从未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人来看待。 这本身就是错的。 看着女儿再次落泪,苏牧岑这下是真的手足无措了,林芫听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她听到女儿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发言后,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她果断选择了站在女儿这一边。 “老苏,女儿说的没错,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视他们的生命为儿戏? 他们救了我,那其中还有女儿喜欢的人,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的,现在还害的我的乖女儿这样伤心,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林芫说着,就掉起眼泪来,两个他最爱的女人都在他面前哭,他的心就像泡在苦水里,简直有苦说不出。 “芫芫,事情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如果因这一次的事件被人抓到把柄……” “什么人,国际警察吗?”林芫发问。 凛凛已经知道苏牧岑真实的身份,一个靠生产超时空旅行飞船发家的澜城首富,在澜城乃至整个未来世界都有举重若轻的地位,她不明白他还有什么顾虑。 苏牧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苏先生的妻女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落他的面子,他会不会一怒之下…… 苏牧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好好好,女儿别哭了,你一哭,你妈就得数落我,爸爸听你的,不销毁游戏,可是我们当初研发的时候,就设定了一个自动毁灭程序……” 一个戴眼镜的女程序员举手站了起来,“报、报告,自动毁灭程序已经启动,但、但是……” 她刚说了个开头,就接受到了整个控制中心的目光注视。 由于社恐,她但是了半天也没将她想要说的话表达出来。 这个女程序员凛凛很熟悉,正是她的意识中陪伴她许久的闺蜜余静。 只不过,她意识中的闺蜜是个长发大美女,性格阳光活泼,跟这个戴着银边眼镜,看人的目光有些害羞的社恐女程序员完全不一样。 但是长久的熟悉感还是让凛凛瞬间猜出来她想要说什么。 “但是可以修改是不是?” 余静忙不迭地点头。 “改,现在立刻马上去改!”凛凛毫不犹豫地下命令。 余静立刻笑了,“好的大小姐,我现在立刻修改!” 两人就这样自顾自地将这件事定了下来,完全没有顾及到其他人,等苏牧岑反应过来时,只听余静又问:“大小姐,改、改到多少年以后合适?” “一百年……”凛凛说完立刻改口,“等等,改成一万年,不十万年,一百万年!” 余静也开始兴奋起来,转身坐下来开始噼里啪啦地在光屏上编写程序。 苏牧岑头疼地对其他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他们按照女儿说的去做。 “可是女儿,你要知道,即便如此,你也没有办法再回去了,他也不可能来到这个时空,从本质上来说,你们都是不存在于对方的生命之中的。”苏牧岑语重心长道。 凛凛紧紧盯着大屏幕,“我知道,我不会回去,我只希望,他还在另一个时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行。” 第223章 活下去 当脚下第一波震动感传来的时候,虞景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连绵的雪山像碎片一样开始消散,大地像风暴中狂摇的大树,在他眼中龟裂,崩塌,断成无数巨大的碎块,从脚下纷纷坠落无尽的深渊。 从长白山内部传来的的震动越来越厉害,简直就像深海中颠簸的白色帆船。 “师父!快走吧!无极天要塌了!” 天凌再也站不住了,他一把抱住离自己最近的天柱,但紧接着,那座顶天立地的巨大神殿就坍塌成了无数石块,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要被活生生埋在里面了。 然而两人才刚刚站稳,更强烈的震波来袭了。 守在不远处的星冉、狐族士兵和罗刹族族人,已经开始慢慢被黑暗吞没了。 那黑暗侵袭到人身上的那一刹,这个人就会彻底被从这世间抹去。 天凌眼睁睁看着星冉惊恐地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定格,半边身体消失,像雪花一样散去了。 他们脚下的山脉裂出来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下是漆黑的深渊,天凌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吞噬万物,这就是造物主的力量吗? 他喊了一声,“师父,快想想办法!” 虞景虽然心存死志,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救人,可是,他刚将法阵召唤出来就察觉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涌入心头。 他觉着眼前一阵眩晕,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天凌见他不对劲,立刻拉住了他。 “师父!” 虞景神情微愣,紧接着,他无法抑制地弯下腰,捂住了嘴。 他想吐。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但是他的心跳的厉害,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内好像多出了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让他心慌,让他难受,却又莫名安定。 略通岐黄之术的他迅速将右手两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之上细细感受。 天凌不知他在做什么,只得拼尽全力在一片混乱中护住自家主子,“师父,这时候你摸脉干什么,星冉他们救不回来了!你快走!徒弟掩护你!” 虞景对天凌的催促充耳不闻,他只是静下心来仔细感受自己的脉搏,很快,他秀丽雅致的双眼中露出迷茫神色。 怎么可能? 会不会搞错了? 可是识海之内的确有什么东西孕育出来了。 虽然他之前醉心于研究易体孕子的秘法,但都失败了,而且,他们这半个月来根本没有亲密过…… 不对,他们有过,在一个月前的拜月节那天晚上,在湖中心的画舫之上。 拜月节,不仅是妖族沐浴银月辉光的日子,还是妖族向上天求子的日子。 妖族因逆天修炼而不被天道所庇护,故而子嗣艰难,然而拜月节那一日,是一年之中月之光辉最浓郁的时刻。 有银月庇护,妖族的种族延续也变的极为容易,何况他现在身怀九尾狐的力量。 狂喜之后很快就是失落。 如果是他们的孩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抬眸望向被黑暗吞噬的地平线,如沸粥一般皲裂的大地,四处逃窜的生灵,低声喃喃,“殿下……” 我们有了孩子。 可是,他可能来不及出生了。 - 虽然白楠把自毁程序调到了数百万年以后,但是,由于自毁是从长白山虞景所在的位置开始的,所以,已经被删除的数据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 然而,在这个等待时间内,虞景作为世界中心角色,是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的,否则,世界就会全盘崩塌。 可是很快,白楠就发现,由于重要文件被删除,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游戏程序出了问题。 虞景的生命值正在直线下降! 所有人都无法看到那个世界如今的模样,所以根本就无法判断虞景到底出了什么事。 凛凛紧紧盯着眼前的大屏幕,命令白楠,“快送我过去!” 她已经在白楠察觉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就让人把连接她脑电波的仪器穿戴在身上了。 白楠面对着凛凛,熟悉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口吃和社恐,快速道:“阿凛,我只能把你的意识送过去10秒钟,你想好了这10秒钟你要做什么吗?” 凛凛点头,下意识交握住了双手,捏出一个繁复的法诀。 这个在现实中看起来有点花哨的手势,在游戏中却可以召唤更为强大的力量。 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快速上线配合:“定位准备,目的地确认,经纬度确认,降落地点确认……” - 世界的毁灭是从无极天开始的。 虞景很快便明白了,所有的动荡都是围绕着他一人产生的,故而,他再次启用了之前寻找出来的法阵,打算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伤害。 在他把百般不愿的天凌抛出险境后,自己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而此时,虚空的黑暗力量已经吞噬他头顶的天空和脚下的大地,蓝色的电弧不时划过深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旁人难以接近,又不断扩张的球体。 站在山下的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计可施。 “反正世界都要被毁灭了,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 元夕本就是性情中人,见状心中已萌生必死之志,他欲冲过去协助虞景,却被鹤知夜严厉阻止。 “如果阿景真的要你们死,就不会一个人生生扛住那股力量,退后!” 说罢,鹤知夜便用剑划破了手心,深吸一口气,打算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阻止那球体的扩张。 可是,还不待他有所行动,变故就已发生。 就在这一瞬间,光球内的世界崩溃,他脚下的土地彻底化作深涧,整个人顿时朝着黑暗跌落下去! 他原本就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哪怕会彻底死去,也要与那黑暗力量同归于尽。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极天上落下来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点。 当众人注意到它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法阵瞬间张开,从那法阵之中飞出一只极美的金色凤凰! 那凤凰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猛然张开了遮天蔽日的翅膀! 金色的凤凰朝虞景俯冲下去,下一刻,凤凰上的凛凛伸手拉住了他。 虞景睁开了双眼。 “殿下?” 他不敢相信,下意识紧紧回握住她,五指扣进她的指缝中。 世界在坠落,在毁灭,在分崩离析,两人却在这荒芜之中凝望彼此。 “活下去。”她轻轻道。 然而还不待他说什么,她就消散了。 第224章 五年后 五年后,长白山。 无极天被那黑暗吞噬后,形成了一片浩瀚星海,狐族把它称作无极之海。 没有人知道无极之海通往何处,也没有人敢前往其中一探究竟,那里代表着虚空,代表着未知,同时,也代表着危险。 虞景一直记得,凛凛来救他的那天,她便是从这浩瀚星空中降落下来的,对此,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并打算付诸于行动。 他长身玉立在无极天的废墟上,长白的寒风吹得他银白色的长发翩飞,衣角上绣着的银色花纹若隐若现。 昔日的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变成了能够完全独当一面的青年。 他的美貌也终于像春日的柳枝彻底舒展,变得风华绝代,令人难以逼视。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那襁褓中,是一个小小的婴孩。 婴孩生的玉雪可爱,黑色的发,雪白的狐耳,一双眼睛幽邃如浩瀚星海,仅仅一眼,就能瞧见日后同他爹不相上下的风华绝代的美貌。 他名叫祈年,有着与他的爹爹虞景极为相似的气质,但他的五官,却更像他从未谋面过的娘亲。 此刻的小婴儿,正在好奇地看着眼前那片无极之海,以及停泊在无极之海边缘的一艘华丽又坚固的大船。 姬长玉走了过来,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小祈年转头见是她,立刻伸手就要她抱,嘴巴里还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 虞景见状,便把孩子递给了她。 文流月也围了过去逗弄孩子。 姬长玉抱着孩子看了又看,担忧地道,“阿祈还这么小,不如再等等吧?” “是啊是啊,前路危险重重,带着阿祈岂不束手束脚?”文流月也道,“不如把阿祈留下来交给我们照顾,师弟你去把阿凛接回来。” “我怕她不愿意跟我回来。”虞景脸上颇有些落寞。 “怎么会呢?”文流月道,“若是她知道你们有了阿祈,一定会跟你回来的。” 虞景没有再说什么。 五年了,除了那次救他,她从未想过回来,更没有设法传递过一字一句的信息。 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一去是否就真的能找到她,也不确定自己找到她之后就能回来,若是把小祈年一个人留在这里,说不定要平白错过他成长的这许多年。 还不如把他带上,姬千凛见到他的时候也许会喜欢他,也许会允许他们父子留在她的身边。 如果她大发慈悲,也许会跟着他再次回到这里。 “长公主殿下,文师姐,师父心意已决,你们就别再劝了。” 天凌从大船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姬长玉身前不远处,小家伙原本正玩着姬长玉鬓边垂落的璎珞,见他的天凌叔叔从天而降,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伸手又叫他抱。 天凌熟练地把小祈年接过来,抱在怀里颠了两下,惹的小家伙嘎嘎直乐。 “哟!哟!咱们的小阿祈要去找娘喽!” 星冉在远处喊,“君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出发了。” 众人把目光投过去,看见星冉带领着狐族已经将水和吃的,还有各类日常用品装入了船舱。 此时,众人头顶上的北斗七星已经来到了无极之海的上方。 出发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众人难免忧心,气氛一时低落下来。 “阿祈……跟着爹爹出去要乖乖听话,渴了饿了不舒服了就叫你爹爹,知道吗?” 姬长玉抹着眼泪,不放心地叮嘱,顺手把一个精致袖珍的小水囊挂在小家伙的胸口上。 “来,把这个带着,若是你爹爹见了你娘,说不定就没时间管你了,姑姥姥在这里面给你装了奶,你饿了就自己乖乖喝奶。” 小家伙听了,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抓紧小水囊,忽然冲姬长玉一乐,声音含糊地吐出三个字:“卟脑脑……” 姬长玉一愣,眼泪也收了回去,随即喜滋滋地看向文流月,“欸?流月你刚才听到没有,阿祈是不是叫我姑姥姥了……” “卟脑脑?姑姥姥?”文流月咂摸着这三个字,喜笑颜开,“真的,阿祈会叫人了!” “怎么会,他才多大点就会说话了?”燕洵一脸不信地挤过来。 虞景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小祈年。祈年看见爹爹,张开小嘴,就是清清亮亮的一声:“爹爹!” 一声爹爹让虞景瞬间红了眼眶。 岸边原本悲伤的气氛被小家伙咯咯的笑声感染,变得欢脱起来…… “大家回去吧!”虞景站在甲板上,对众人说道。 纪黎与狐族众人站在岸边的山石上抹眼泪,“一路顺风!祝愿君上和小公子早日与夫人团聚!” 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一路顺风!早日团聚!” 天凌双手放在嘴边扩大成喇叭状,大声喊:“师父,一定要小心啊!” 星冉也喊:“君上,早日归来!” 虞景朝他们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无极之海的波浪翻滚,托举着这一艘用铁杉木打造的航船,朝着星海的深处驶去。 两岸雪山连绵,随着船行,逐渐后退。 在经过最后一处山巅时,元夕的声音传来。 “师弟——” “师父已经帮你探过路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吧!” 虞景仰头看向山巅,鹤知夜正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看着他。 元夕身后停着一架巨大的木鸟,灵力凝成的火光正不断闪烁着。 他喊:“师弟,一路顺风!” 虞景朝元夕点点头,转而与鹤知夜目光相接片刻后,便抱着小祈年慢慢在甲板上跪下,朝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无极之海的波浪汹涌,等虞景磕完头起身时,鹤知夜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自那日被凛凛救下后,虞景终于起了生的念头。 他知道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她真的没有死,她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地活着。 因着这个信念,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当时情况危急,即便有她召唤出来的上古凤凰也未完全扭转局势,是师父鹤知夜散尽了全身的功力加上一双腿,才换回他的平安。 如今,得知他欲前往那个世界,鹤知夜又利用自制的“纸鸢”为他探好了路。 三年来,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给了他足够的关怀和温暖,祈年的出生,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可是,身边没有她,他就像失去了另一半灵魂,人生再也无法圆满。 第225章 去找她 虞景抱着小祈年坐在船头,任由寒风吹拂过两人的脸庞。 他指着远处布满星光的前路,轻声对他说:“阿祈,你看到那里了吗?只要我们走到无极之海的尽头,就能找到你的娘亲了,也不知,她还认不认我们……” “娘亲……neinei……” 小小的婴儿发出一串模糊的音节,像是听懂了一般点点头。 虞景抱紧了祈年小小的身体,把他无意间露出来的几条小小的狐尾也小心翼翼地塞进襁褓里。 “这一路也许很危险,你怕吗?” 小家伙摇了摇头,竟然十分清晰地开口道:“我要……娘亲。” 虞景感到很惊奇,但也只是笑了笑,“好,我们去找你娘,你先睡觉。” 小家伙听话地闭上双眼,只是一双漆黑的长睫毛还在不停地颤动。 虞景低头打量着小祈年,他长的与她可真像啊。 连装睡时的俏皮样都与她一模一样。 小祈年是在无极天中孕育出来的。 初时,小东西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识海之中,汲取着他身上所有的妖力和灵气,他也因此备受折磨,陷入了虚弱之中。 彼时,正是世界秩序恢复之时,他除了最开始时虚弱一些,并没有致命的危险,便没有想太多。 他想去没有完全被黑暗吞噬的无极天看一看,他想带着这个小小的生命去她的世界找她。 可是,他试过一次又一次都失败了,有一次,还差点丧命。 识海中的小东西总也没有动静,又好像不会长大了,他一度以为,他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想。 毕竟,他曾经疯魔一般,想要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 动荡之中的无极天是不能再去了,即便他想探寻那里的奥秘也要等到这些暗物质的反应完全消失才可以,于是,他便回到山下,打算一边养着识海中的小东西,一边好好照顾鹤知夜。 鹤知夜拒绝了他的照顾,要他去这片大陆上再走一走,看一看,并告诉他,这是姬千凛的心愿。 他答应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着姬千凛当初写给他的那些字条,和她无聊时的一些画作,还有她的发簪,以及,那只胖胖的漆画狐狸。 那几年,他去了很多地方。 他去了广袤辽阔的漠北,结识了砂国的妖主,他们在月下的沙丘之上对月高歌畅谈人生。 他去了极寒之北,在这个不会有生命存在的地方,他见到了世界曾经遗忘在此的文明。 他还去了整片大陆最高的地方,这里供奉着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人,信徒们说,这是佛。 信徒们对他说,一步一叩首,到达这里最神圣的殿堂,向满天神佛许下你的愿望,说不定就能实现,因为,千百年来,还未曾有一个信徒能够到达那里。 他不信,但还是跪下了。 他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到山脚,与无数人一同叩拜,从山脚一路拜到山腰。 通常到达这里时,就已经没有人能坚持下去了,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叩拜到了山顶。 这里太过寒冷,又太过安静,仿佛与世隔绝。 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与天道无限接近的错觉。他伫立在寒风中,希望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她能够看到他。 当然,即便叩拜了所谓的神佛,也没有奇迹出现。 虞景只是在佛前静静地坐了一日,就下山了。 他的旅程没有终点,也没有目的地,有时候他的身边是热闹的市集,喧闹的人流;有时候是沉默不语的高山,盛放的桃花;有时候是烟波浩渺的江面;有时候是鸡犬相闻的田间。 这些美景或深或浅地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他真的很想带着她前来看一看。 他就这样走着,路过桃红柳绿的世界,看遍普通人平庸而又平凡的一生。 他羡慕,他难过,因为他的生命,早已成了没有色彩的黑白。 识海里的小家伙没有再汲取他的力量,只是安静地沉睡着,模样好似也有了变化,慢慢有了人的模样,还生出了九尾,只是四肢和脸都藏了起来,无论他怎么唤他,他都不愿露脸。 这次,他走到了大周的都城——玉京。 玉京风物开化,又时值暖春,他索性就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燕洵请他在玉京极富盛名的风月楼吃饭,还交给了他整整一匣子的书信。 那个匣子,他很熟悉,是当初放在姬千凛书桌上那一个。 打开匣子后,里面是满满的,厚厚一沓的书信和画,全都是姬千凛托燕洵转交给他的。 突然收到这样多的她的亲笔信,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 燕洵感到很抱歉,因他常年在外走动,他根本就无法得到他的确切位置,好几次去追他,都扑了个空,所以,这些信到现在才送到他手里。 这个时候,他心中的那片荒芜世界才被慢慢点亮。 随着识海中的小东西慢慢长大,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差。 腹部日渐增大,不时头晕目眩,精神也极差。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自己硬扛着。 师兄元夕与文流月成婚的帖子发到了他的手里,结果,在婚宴之上,他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觉他身体的异常。 他这才坦白,他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属于他和姬千凛的孩子。 只是男人的身体构造终归不同于女性,他若是再带着他,说不定便有丧命的风险。 于是,鹤知夜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要打开他的腹腔,把这个东西取出来,养在天地灵气最为浓郁之地。 待完全取出来后,他才发现所谓的小生命是一枚玉卵。 其实,说是石头更为贴切,因为所有人都无法从这块石头中发现生命的迹象。 只有他如疯魔一般,每日捧着它,坚持它一定是他们的孩子。 从那日起,他就独自一人待在无极天上,枯守着日出月落,看着终年白雪皑皑的长白山下,人间的春夏秋冬如约而至,四季更迭,风景变换。 可是无论再怎么变幻,这个世界上都没有她。 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他漫长的生命中仿佛成了禁锢他全部情感的枷锁。 可他心悦她,至死不渝。 好在上天终究是待他不薄的,在等待了两年零六个月二十四天后,悬浮在无极天中的玉卵裂开了一条缝。 虞景想到这里,轻轻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有放弃。” 怀中的小家伙已经完全睡熟了,虞景拉过身后的披风,将他紧紧地裹着,转身朝着温暖的船舱走去。 天上星在水,水映天上星。 这艘船孤零零地行驶在深不见底的星海之上,朝着未知的前路而去。 —— 写这两章的时候,随手搜了一首轻音乐,挺好听的,非常适合虞景此时的心境,大家可以听听哦。 さよならの夏~コクリコ坂から~ (别了夏天~虞美人盛开的山坡~) (《来自虞美人之坡》剧场版主题曲) - 手嶌葵 第226章 明天就给您抱个大胖外孙子 一年后,澜城,半山别墅。 凛凛戴好帽子,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头发,又用手指勾了勾桌面上一个圆润可爱的 q 版人形弹力摆件,在那小摆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门。 她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的老爸,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门去。 谁知,她刚把鞋柜上的运动鞋拿下来,还没来得及换上呢,就听见老爸问:“这么晚,又去哪鬼混啊?” “爸爸,瞧你说的。”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凛凛干脆直起腰,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鞋。 “女儿就是正常出去跑个步,跟人吃个饭,怎么到您嘴里就变成鬼混了?” “马上要下大雨你要出去跑步?跟人吃饭?”苏牧岑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气,当然不信,“谁叫你整日跟那几个大学生在一起不务正业,这不叫鬼混叫什么?” “不务正业?” “爸爸。” 凛凛长睫毛轻轻一眨,脸上的表情立刻变的泫然欲泣—— “您是瞧不起月薪三千的打工人吗?我好歹有社保啊,我还给我妈交生活费,怎么就不务正业了……” 老苏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伤了女儿的自尊心,连忙往回找补。 “没有没有,爸爸只是觉得那家小破公司屈了我女儿的才,你可是我苏牧岑的女儿,是星海国际董事长的千金,回家来继承爸爸的事业不好吗?怎么、怎么……”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儿非要去那种不入流的皮包公司给人家打工。 凛凛:“……” 凛凛哪敢告诉他,那个给她开月薪三千的小破皮包公司就是她自己的。 她把余静从爸爸公司挖走了,专门在星港附近一处人烟稀少的岛屿给她搭建了一个工作室。 这个工作室表面上看着不起眼,内部实际上别有洞天,她秘密布置了大量精密仪器,就是用来寻找虞景所在的异世界入口的。 她为此努力了整整一年,终于在这两日摸索到了一些时空穿越的线索。 只是,她还需要一些关键物品,可是这个东西,市面上很难买到。 正巧就在半个小时前,有人联系了她。 因那东西属于贵重物品,那人不愿意快递,要求当面交易。 她今天出去,不仅要去工作室一趟,还要见一见那个神秘卖家,把东西买回来。 她正想着自己的事,只听苏牧岑问,“爸爸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顾家大少爷,你觉得怎么样?” 凛凛一边往背包里装伞一边回答:“还行吧,长的将将能看得过去。” 苏牧岑听了有些不乐意,“你这话说的,那顾少庭生的玉树临风的,怎么也算人中龙凤,怎么到你那里,就变成了将将能看得过去了。” 凛凛嘀咕了一句,“他那长相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何况比虞景差远了……” 苏牧岑耳朵尖,立刻反问:“你说什么?”: 凛凛立刻放下背包,笑嘻嘻地走过去,揽住苏牧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讨好道:“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苏牧岑瞪过去,“我明明听见你提到虞……” “您听错了。” 凛凛立刻打断他的话,顺坡下驴,编了个瞎话:“实不相瞒,老爸,我今晚出去就是去找那姓顾的老小子吃饭的。” “真的?”苏牧岑放下平板。 “我骗您干嘛?” 苏牧岑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儿一眼,待瞧见她的卫衣图案还有背包,便皱眉道:“你就穿这个出去?” 凛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科技与国风结合的九尾狐涂鸦长款卫衣,长裤,运动鞋,还有白色背包上,挂着的人形玩偶。 “怎么了?休闲装运动鞋不配跟他顾大少吃饭还是咋地?” “……爸爸不是说这个。” 苏牧岑已经懒得跟她扯皮了,反正女儿总有办法叫他哑口无言。 “你今晚出去时小心点,气象预报说澜城有暴风雨,刚才控制中心发现北方海域上出现了一艘旧式帆船,被暴风雨打翻了。 根据传回来的卫星图片显示,船上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可是还没等卫星捕捉到确切的影像,那男人就消失了。” “男人和孩子?” 林芫从厨房走出来,“不会是什么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吧?” 凛凛哑然失笑,“妈,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会有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啊?” 林芫沉睡了十几年,虽然醒来了,但是思想和眼界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妈妈小时候这种事还挺多的呢,你别不信,只是到了你们这一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别说生孩子了,连结婚的都少见。” 凛凛道:“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跟你们那会儿不一样,我们更注重与伴侣精神方面的高度契合,如果感觉到了,自然会有孩子,再说了,大家平日里连自己都养不起了,更别提再养个孩子了。” 凛凛说完就是一甩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咱家倒是养的起,她咋不生?” 林芫钻进厨房,一边洗番茄一边嘀咕。 苏牧岑盯着报纸,没好气地说,“跟谁生?跟她喜欢的那个纸片人吗?” “生啊,跟虞景可以生。” 凛凛回来拿车钥匙,正好听到苏牧岑和林芫的对话。 她笑眯眯地说:“虞景放在现在,绝对是个好男人,还是稀有物种,你们没跟他接触过不了解他的为人,我敢打包票,你们要是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夫妻俩仿佛对她这番言论已习以为常,苏牧岑继续看报纸,林芫更是头也不抬地开始切牛肉。 她要做番茄牛腩,女儿下了夜班回来,总念叨着要吃她做的番茄牛腩。 凛凛也对两人的视而不见习以为常,甚至跟林芫开起了玩笑,“妈您等着啊,女儿明天就给您抱个大胖外孙子回来!” 说罢,关上门,进了电梯。 夫妻俩在客厅内安静半晌,确认女儿的车子远去不会回来了,才开始嘀咕,“你看这,像话吗?真要跟纸片人过一辈子吗?” 林芫想起女儿房间内那整整一屋子的纸片人,微微叹气,“过就过吧,又不是养不起,毕竟女儿当初也是为了我。” 第227章 别这么看着我,我有丈夫 凛凛开着车停在空中立交桥上,头顶上是如流星一般飞速驶过的小型飞行器。 此时正是晚间高峰期,即便社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依旧逃不开堵车的烦恼。 好在高速飞行器已经完全普及了,地上走不了,还可以从天上走。 凛凛伸手弹了弹车玻璃前的人形小玩偶,轻声道:“阿景,今晚咱们赶时间,便用飞行模式好了。” 一阵轻微震动后,凛凛眼前的全息电子屏亮起,“澜城交通委提醒您,飞行守规矩,安全有保障,构建和谐澜城,离不开你我的共同努力……” 空中交警守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地指挥交通,看见她的车子喷气起飞,又检查了一下她的驾驶证,朝她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可以通过了。 凛凛一踩加速器,车子飞一般地穿过了拥堵的立交桥,驶上了空中线路。 虽然空中管制比地面更严格,扣分也更多,但她车技娴熟,不声不响间已经把大多数飞行器甩在了后面。 凛凛刚回来的时候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了这里,这多亏了苏牧岑给她编写的人生程序。 拿到驾驶证后,苏牧岑就送了她这辆水陆空三用车,就是靠着这辆车,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海峡对面的小岛上展开时空穿梭试验。 凛凛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小鱼儿,我今晚晚点过去,你准备好设备,等我过去了,咱们就开始试验……嗯,对,我现在就过去交易,顺便吃个晚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什么?南宫也在?你告诉他,没他的份儿,让他饿着……” 挂了电话,凛凛就到了目的地。 卖家与她约定交易的地点是海边的一处颇有情调的异国餐厅,凛凛把车停在停车场,背着背包就进了餐厅。 餐厅里乐声悠扬,灯光很暗,四面都是大型落地窗,客人们可以一边进餐一边欣赏星海的风光。 餐厅服务生领着凛凛来到早就预订好的餐桌前,卖家还没有来,凛凛便一边喝水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 星海是澜城的居民对这片海域的别称,这片海域在一年前就开始出现大量的星光,肉眼可见,十分美丽。 这一奇异景象引起了澜城高层的注意。 但包括苏牧岑在内的所有澜城高层都没有发现这片星光的特殊之处,他们曾经派出过探测器,结果一无所获,便将这种现象解释为宇宙中的“引力透镜效应”——即,这是来自1400万光年前的星光。 凛凛想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 什么来自1400万光年前的星光啊,明明就是异世界的暗物质入侵了现实世界。 正是由于这个发现,凛凛才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她好想再回去一次,再看看虞景和她的师父朋友们。 正在这时,凛凛察觉到一阵心悸。 她低下头,看见水杯中映出她的脸,额头上的一抹微弱红光一闪而过。 - “召唤失败了。” 虞景蹙着眉,慢慢睁开眼睛。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灵力如此稀薄,他想动用狐族契约的力量找姬千凛,却连一丝微弱的、熟悉的气息都寻找不到。 闪电撕裂了夜空,暴雨困住了虞景的脚步。 虞景在不久之前才带着小阿祈上岸,暴风雨和海浪打翻了他的船,他匆忙之间,只顾得带上小阿祈的奶囊。 但奶囊里的奶冷了,他们的衣服也都湿透了,虞景便带他到海边的废弃仓库里躲雨顺便给他热奶。 他进去的时候,仓库里已经有了几个身穿奇装异服、放浪形骸的年轻人。 在他礼貌地表达了想要借此地避雨的愿望后,一群人不仅没有理他,反而上来就对他动手动脚,出言不逊。 其中一人还因为小阿祈对他吐了口水,就想从他怀中把小阿祈夺走。 虽然虞景无法在这里用傀儡丝,但这稀薄的灵力已经足够用来收拾这几个小混混了。 谁知这几人记吃不记打,召集了更多的团伙把他团团围了起来。 “敢不敢告诉老子你是哪个演员?你打人的视频我们已经录下来了,明天就叫你上澜城头条!” “敢惹我们青龙会,信不信让你立刻丢饭碗!” 小混混们叫嚣着威胁他,他却毫无惧怕之心,反而气定神闲地同他怀中的小婴儿说话。 这也不能怪这几个小混混敢对他动手动脚。 实在是因为他长的过分好看了,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中的人。 像是古老的水墨画中的美男子,清雅俊秀,仪态天成。 只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不清不楚的撩人味道。 又仿佛天生上位者,随随便便往仓库中一站,明明还是有些狼狈的模样,却生生把周遭的景物都衬成了背景板,把这几个小混混衬成了他的手下。 “你刚才是说,你娘就在这附近?” 小阿祈没有否定,捧着加热后的奶囊,喝的一脸享受,很快,奶囊里的奶也见底了。 “啪叽——” 小狐狸丢了奶囊,揉揉眼睛,往爹爹的怀里拱了一下,打了个哈欠,“爹爹,困困……” 虞景看着仓库外面连绵的大雨,无奈道,“你先睡吧,等爹爹找到你娘,再叫醒你。” 他自顾自地对怀中的小家伙说着话,根本就不把四周这几个手持钢管和尖刀的小混混放在眼里。 接着,他紧了紧胸前的襁褓,确认小狐狸不会掉下来后,才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指环,慢悠悠地抽出了一把伞。 紧接着,他撑伞,转身迈步,走进磅礴的雨幕之中。 小混混们见状呆怔半晌,他们刚才是眼花了吗? 这个男人,是不是凭空抽出了一把油纸伞? 为首的小头目见多识广,很快就猜出他身上必定有什么来历不凡之物,立刻踹了身旁的小弟一脚。 “都愣着干什么,拦住他!” - 凛凛在餐厅里左等右等,才等到这次交易的神秘卖家。 但这个人,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是顾家那个老小子——顾少庭。 这顾少庭长的人模狗样的,经常被她爸誉为业界精英的典范,然而,苏牧岑不知道的是,这大少爷早就心有所属,跟顾家收养的养女妹妹相爱了。 见买家是苏家那个复活的千金苏凛,顾少庭也是一愣。 澜城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传言,苏顾两家必将联姻,可是后来苏凛昏迷,他以为自己就可以摆脱联姻的枷锁了,没想到,她又醒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凛,揣在裤兜里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试轴器。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可能,连最坏的结果他都想到了。 凛凛面对着他的目光压力,噗呲一笑,“顾少爷,别这么看着我,我有丈夫,你这样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他可是要生气的。” 顾少庭听了微微一愣,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他也是一笑,随意问:“苏小姐的丈夫在哪?” 凛凛从脖颈间拽出一枚小小的精致指环,道:“在这里。” 只一眼,顾少庭就看出来了,这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 第228章 顾少庭的交易 多年前就曾有人声称找到了异世界的入口,甚至拿出了不少属于异界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十分罕见,其中蕴藏的力量更是恐怖,顾家不是慈善家,他们是商人,有着最精于算计的头脑和最快的行动力,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异世界的入口。 但他们对征伐异世界没有兴趣,他们只是派人进入其中,采集了大量拥有特殊力量的矿石。 但不幸的是,他们的人在返回途中全部被暗物质吞噬,只有一两个幸存者。 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为顾家谋取了不少暴利,但凛凛想要的,是能够开启异世界大门的钥匙。 顾少庭的兴趣立刻被勾起来,他走到凛凛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晃动着酒杯中的冰块,抬眼看来,“正巧,我也想跟苏小姐说清楚,我也有喜欢的女人,所以,我们的婚约是不会生效的。” 凛凛虽然之前未曾与顾少庭打过交道,但对于这种横行商场多年的老狼,她知道自己还是不要耍小聪明为好。 “看来我们彼此彼此嘛,婚约当然不能生效,所以,顾少爷是否可以把东西卖给我?” 顾少庭扬唇一笑,“可以。” 凛凛心里飞快计算了一下老苏给她的钱还剩多少可支配的,笑眯眯地看过去,“哦?顾少爷打算卖多少?” 顾少庭没有说话,反而神神秘秘地竖起了一根食指。 凛凛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 “一万?” 顾少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摇头。 凛凛暗暗琢磨,一万确实有点少了,估计还不够少爷一顿饭钱。 不过这也不怪凛凛,毕竟她的月薪才三千,不像她爹,随便给她一张卡当零花钱,上面最少都有一百万。 何况她要找的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串源代码或口令。 这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热衷于空间旅行的科学家来说,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密钥。 一年前的那场事故,切断了《诛邪》的所有数据,连那个有些可爱的小系统都被重创瘫痪,整日只能在她的工作室内游荡,认为自己是一只水母,要回到大海去,凛凛总觉得它好像得了精神分裂。 她做这件事,除了让这个傻里傻气的系统恢复正常之外,还想去那个世界找到虞景,亲口跟他说,她没有放弃他。 她想实现她在留给他的信中承诺的,带他来到自己的世界,见一见自己的父母,生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于是,她再次问,“一百万?” 顾少庭还是摇头。 一百万还嫌少?这可是翻了百倍的价钱! “一千万?” 没想到凛凛报了这个价格后,顾少庭还是摇头。 这下可把凛凛惹毛了,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顾少庭! 你抢劫啊?!” 她声音有些大,虽然两人在包间内,但餐厅的大厅还是静了一瞬。 服务生探头进来想要问问情况,被凛凛一眼给瞪了出去。 “顾少庭,我告诉你,你今天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方才她已经给白楠发送了她的位置信息,白楠告诉她,顾少庭今日前来交易,一个保镖都没带。 凛凛早就打定主意要买这个东西,顾少庭要是不卖给她,她就打算用抢的了。 顾少庭哑然失笑,手握成卷放在唇畔轻咳一声,“苏小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要钱,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少爷卖个东西还带附加条件,若是我派别人来,是不是就不用谈条件了?” “如果是别人,我的价码可能会更高。” 凛凛听他这么说,心里才好受点,她问:“什么要求?我是守法公民,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做。” 顾少庭绅士一笑:“苏小姐说笑了。” “我既然诚心想跟苏小姐做交易,自然不会让苏小姐为难。” 凛凛听了一挑眉,顾少庭这个人的性格还可以,若是以后结成合作伙伴,说不定还真能实现她的计划。 顾少庭继续说,“苏小姐大概也听说了,顾家的家主,也就是我爷爷,他的时日已所剩不多。我从小在他膝下长大,如今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看见我与你们苏家联姻成功。 所以,我想请苏小姐假扮我的未婚妻,与我一起去见见我爷爷,了却他最后一桩心愿。 等这件事了,我会抹去苏顾两家的婚约,苏小姐后续研究需要的所有仪器和材料,顾家全部无偿提供,你觉得怎么样?” 凛凛听了若有所思。 顾少庭这个男人,为了能顺利娶他那个继妹,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顾少庭显然胸有成竹,“顾家如今都是我的人,我保证苏小姐与我的这番做戏不会被世界上第三个人知道,就像苏小姐想打开异世界的通道,也不会被世界上第三个人知道一样。” 再三考虑之后,凛凛答应了与他的交易。 反正两人只是在顾家老头子面前假扮情侣,又不会公之于众,等老爷子安心驾鹤西去,她就可以完全利用顾家的资源来完成她的计划了。 与顾少庭达成协议后,凛凛便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离开的座位,去与白楠通电话。 顾少庭便坐在窗前,遥望着窗外的暴风雨,看着看着,便见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由远及近从雨中漫步而来。 这样的雷雨天气,是很少会有人在外走动的。 顾少庭也很少注意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是这个人一出现,他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这个人太不同寻常了。 来人长发及腰,穿着古装剧演员才会穿的白色长袍,袍角上绣着的花纹栩栩如生,又不知是什么材料,在雨夜中也闪烁着淡淡的蓝色辉光。 他手中的油纸伞压的很低,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伏在他胸前,睡的正香的稚子。 忽然,那人抬起了伞面,目光直直地穿过雨幕,落在了他的方向。 顾少庭微微一怔,与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又生着怎样的一张倾倒众生的脸,顾少庭穷极一生,也未见过这样出色的皮相。 青年的长相完美的仿佛没有缺点,又仿佛完全不像这个世界中能够存在的人。 现代世界对美的定义基本上就是是潮、酷、man之类,如他这般的容貌和举手投足间的仪态,简直就可以称作是风华绝代。 正发愣间,那美貌的青年已经从窗前走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磅礴的雨幕之中,再也不见踪迹了。 顾少庭抬手在腕间轻轻点了几下,一块全息电子屏弹了出来,他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凛凛在洗手间捏着手机,“你刚才说什么,发现了什么?” 白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消失了……阿凛,刚才有一股特殊的能量在你附近出现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特殊的能量? 凛凛鬼使神差地想起,刚才她在水杯中看到的,自己额头上一闪而过的红痕。 那是道侣之契的印记。 第229章 她从未告诉过我 暴雨慢慢地停了,此时虞景已经来到了澜城的市中心,中央公园附近。 这里人流密集,闪烁的电子大屏如巨幅天幕一般在他头顶上滚动,彩色的霓虹灯快要晃花了他的眼。 不远处传来轻快动听的乐曲,孩子们在附近穿梭自如,巨大的彩色圆环屹立在天边,会旋转的马儿上载着一个个笑容天真的孩子。 他看着这些陌生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回想着姬千凛给他留下的信件和小画中,似乎也有这么一处地方。 她好像说过,她的家就在中央公园的游乐园附近。 如果她在这里,那么,他们的距离,应当很近了吧?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朝思暮想了四年的她,他的双眼就要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想告诉她,他很想她。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家人抛弃他,他不会,他可以为了她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可以为了她,忍受年复一日的孤独。 他还要告诉她,他们有了小阿祈,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两个人的血脉。 他再也不想和她分开了。 虞景的装束没有引起大街上其他人的特别注意,毕竟这个时代国内穿汉服的年轻人如过江之鲫,但由于他的气质实在太出色,很快就引起了一些年轻人的注意和追拍。 有人发朋友圈:忆梦 v 黎:“这是我见过的穿汉服最有气质的小哥哥。[图片][图片][图片]” 有人直接上来拉客,“哥,做造型吗?给您八折会员价,来试试吗哥?心动不如行动,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真的,您这气质,不做造型可惜了哥,这是我的名片,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哥……” 虞景听不懂她说什么,冷冰冰地拒绝,仍是被硬塞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那人的名字:人间香奈儿。 还有推销员,“帅哥,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吗?开卡就送婴儿游泳,哥您家宝宝多大啦,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欸?帅哥您别走啊,我们店就在锣鼓巷,我叫李渔,记住了啊哥……” 甚至有星探快速锁定他,“你好,我叫周星,和大师周星驰只差了一个字,请你务必要记住我,很高兴认识您,您这张脸太完美了,真的太完美了,您若是出道,必定会红遍澜城,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出道……” 话还未说完,青年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周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具有发展潜力的年轻人了,虽然他好像有了孩子,不过有了孩子又能怎样,说不定还能带娃出道上萌娃综艺呢! 想当年,他一眼就相中了林芫,后来人家怎么着,人家不仅红遍半边天,还做了苏太太,如今更是成了他的老板…… 他要把这个人的照片发给林芫,于是,他打电话给助理,“对,就是他,一分钟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 虞景一路走来,只觉这里的人们都热情的过分,小阿祈也被这喧闹声吵醒,从襁褓中露出半个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这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原来这就是霓虹灯,原来这就是旋转木马,原来这就是摩天轮,原来这就是游乐园…… 原来这就是娘亲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呀…… 虞景不太喜欢别人盯着他看,有人试图上前与他套近乎都被他冷淡的眼神给吓退了。 大概是由于这样的虞景太过令人难以接近,路人在欣赏够了他的美貌后就转而打量起他怀中的小婴儿了。 小阿祈的耳朵和尾巴已经被爹爹强制隐藏了,如果他此时有尾巴的话,一定会高兴地摇起来的—— 因为有那么多好看的姐姐给他拍照。 这么多好看的姐姐啊,到底哪个才是他的娘亲呢? 虞景穿过中央大街时,小阿祈还有些依依不舍。 爹爹也太冷淡了,他差点就要抓到那个漂亮姐姐手中的了。 没错,小阿祈虽然小,不会说话,但是,他的血脉中流淌着虞景和凛凛两个人的智慧基因,所以他能够认识这些娘亲记忆里的东西。 虞景心里装着凛凛,更不允许那些女子近他的身,故而走的飞快。 小阿祈兴致勃勃地趴在虞景的肩头,目光忽然在某一处停下了。 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娘……” 虞景也清楚地听见他叫了一声娘。 “爹爹!爹爹!看……娘!” 小阿祈兴奋的手舞足蹈,撑着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朝他的背后探去。 虞景当场愣住,不敢置信地转头。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朝思暮想的公主殿下正隔着千山万水,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看见这张脸,虞景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当真如月落华庭,春涧融冰,看呆了周围的行人。 可这笑维持不过三秒,就立刻冷了下来。 “假的。”他说,“那是你娘不错,可那是假的。” 小阿祈一愣,用小肉包子一样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只是广场上的大灯投射到空中的全息投影。 小家伙反应过来后,立即撇撇嘴,放声哭了出来。 虞景轻轻拍他的小肩膀,低声轻哄:“别哭,爹爹一定会找到你娘的。” 即便知道这是假的,虞景还是有一瞬间想要落泪。 她真的在这里。 他找到她了。 - “你过来。”虞景一眼就瞥见跟着他走了一路的周星。 周星一愣,立刻上前,“帅哥,你想通啦,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我的微信是……” 虞景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看着空中正在微笑的女孩:“她是谁?” 周星顺着虞景略有些痴迷的目光看过去。 “哦,您说苏家的大小姐啊,她叫苏凛,是星海国际董事长的千金,还是我的老板林芫的女儿……” 周星与有荣焉,“这张照片是摄影师抓拍的,被誉为澜城最美丽的笑容,怎么样?漂亮吧?不过……” 周星看了一眼男人怀中的小豆包,啧了一声,故意炫耀似得夸夸其谈。 “你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据小道消息,我们大小姐很快就要成为顾家的少夫人了,你知道吗?这婚约可是早就定下的,就等着大小姐……” 虞景没有理会周星的口若悬河,只是轻声道:“苏凛。” “原来你娘真正的名字叫苏凛。” 虞景慢慢垂下眼眸,看着小阿祈哭的跟小花猫一样的小脸,声音落寞。 “她从未告诉过我。” “更没有告诉过我,她还与别人有婚约。” 第230章 世界上会有如此的巧合吗 和顾少庭分开后,凛凛和白楠排查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餐厅附近有什么可疑的能量源,她开着车,又在码头附近转了整整两圈。 雨后的澜城码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远处的灯光也模模糊糊,探照灯不时从她附近划过,勾勒出排列整齐的集装箱影子。 凛凛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思考着那会儿她为何会感知到她与虞景的道侣之契。 本来,她回到现实世界,游戏中所有的印记都应该会随之消失的,可是,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竟然把当初做的储物戒指给带了回来。 虽然这枚戒指已经失去了储物功能,但这也奠定了一个可能—— 异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异世界是存在的,那么纸片人,也是可以存在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下定决心要寻找前往虞景所在的异世界的入口。 然而今晚,她感知到了道侣之契,那说明什么? 说明,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两人是处在同一时空的。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虞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时空? 正思索着,便远远地看见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紧接着,她就被探照灯圈住了。 片刻后,有警察开着巡逻车过来。 看到车上有个熟人,凛凛摇下车窗,“刘叔叔。” 刘警官见是她,便笑了:“小阿凛,原来是你,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来,配合刘叔叔刷个脸。” 凛凛眨眨眼,双眼对上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她的个人信息立刻显示在电脑上。 刘警官看了一眼,便转头对同伴说:“好了,可以放行了。” 凛凛随口一问:“刘叔叔,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 刘警官把平板电脑塞进怀里,低声道:“只是仓库那边有人斗殴,伤得不轻,倒是没出人命,奇怪的是,这次报警的,居然是那些小混混,他们说,是一个带孩子的男人打了他们。” 凛凛有些狐疑,“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 她立刻想起老苏先前说的话,关于在暴风雨中消失的男人和孩子。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加速跳了起来,直跳的脑中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世界上会有如此的巧合吗? 即便有,也不可能有一个孩子呀? 凛凛垂眸思索了一番,正想再仔细问一问,刘警官便被同事们叫走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才给白楠打了电话说自己不过去了,确认四周没有什么发现后,才驱车往家赶。 - 她到家的时候都11点了,阿姨已经下班了,林芫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传统经典电视剧《甄嬛传》。 听见凛凛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女儿你回来了?” 凛凛放下包,随手把被雨打的有些潮湿的头发一散,便问:“妈,我给您打电话您怎么不接呢?” 林芫双眼仍旧盯着屏幕:“这不忙着给你炖牛腩吗?” 凛凛无奈一笑,老妈这个爱看《甄嬛传》的毛病还是没改。 “番茄牛腩吗?”凛凛坐到林芫身边,抱着她亲了一口,“谢谢妈妈,最爱妈妈了!” 正好这一集完了,林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就在厨房里,趁热吃吧,妈妈去洗个澡。” 林芫说完就离开了,连手机也忘了拿。 凛凛随意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几条未读信息和几个未接来电。 她没有翻看林芫手机的爱好,便去厨房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番茄牛腩回到自己房间吃。 她夹了一块裹满番茄汁又弹嫩鲜滑的牛腩,放嘴里慢慢嚼着,点开光屏快速搜索了一下关于今晚码头斗殴这件事的网络报道,却只搜到寥寥几条微博。 她又翻了许久,终于让她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像是有人在远处偷拍的,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十几个小混混围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男人。 凛凛盯着那抹白色身影,心头涌起奇怪的感觉—— 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 她飞快地拨通了白楠的电话,“楠楠,帮我查个人。” - 凛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整碗番茄牛腩,洗漱过后,先是看了眼手机,发现没动静,这才找出了明日去顾家见顾老爷子要穿的衣裳,接着又去泡了个澡,才坐到书桌前。 她腿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一边拿着针线做手工,一边等着白楠的电话。 她在缝制一件袖珍的小袍子,仔细看那款式,依稀是虞景曾经穿过的。 房间内的黄色氛围灯一闪一闪的,映照出许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小玩偶,这些小玩偶全都长着同一张脸,银色的发间生着雪白的狐耳,身后还有蓬勃招展的狐尾——是凛凛按照虞景的样子做出来的。 一转眼,她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她过的很好,身边有父母的陪伴,不愁吃喝,也慢慢地交到了几个朋友,她每日都有事做,每日有阳光,每日都有风吹,不至于闲下来胡思乱想,日子过的发霉。 她的身体也慢慢健康起来,充满活力,老苏说,她原本是很瘦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开始胖了起来。 她说她是在游戏中被虞景养胖的,老苏根本就不信。 从她回来那日算起到今天,现实世界中是整整一年,那么游戏世界,已经过了五年了吧? 虞景在那里还好吗? 他身边还有师父和师兄他们,还有狐族,甚至还有姬长玉和周帝照拂,应该不会太艰难。 五年过去了,他还想着自己吗? 他身边会有其他女人吗? 凛凛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很怕她找到了她回去的方法,再次见到他,却发现他身边有了其他人,还有了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到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是与他再续前缘,还是微笑着告别? 她想起自己回光返照前的一日,用了非常婉转的方式叮嘱过他,要他不必挂念自己,也不要孤独终老,好好娶一个妻子,走过那人生百年才是正经。 何况妖的岁月漫长无边,总不能叫他日日守着她的孤坟。 可他听了当时就不高兴了,“我的妻子是你,若没有了你,我也不会再有别的妻子了。殿下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自宫,为殿下守身……” 凛凛知道他一向说到做到,也怕他真的挥刀自宫,吓得只好闭嘴。 现在想来,即便清除了他的黑化值,他骨子里的偏执还是半点没变。 然而凛凛不知道的是,她用了短暂的两年时光,教会了他人间情爱,带给他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温暖,在他眼里,她的存在,已经接近了神。 当落在污泥中的他得到了神明的垂爱后,又怎么会甘愿再回到污泥之中? 第231章 她身边有陌生男人的气息 凛凛将过去的日子拿来反复回味,困意来袭,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房间内昏黄柔和的灯光,将她安详的睡影映在了窗帘上。 然而睡着的凛凛没有发觉,就在正对着她的窗口的那座山头上,有人怀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出现在那里。 雨后的深夜十分寒凉,虞景却似无知无觉一般站在风里,连小阿祈都在他怀中睡的十分香甜。 那里就是殿下在现实世界中的的家吗? 那里就有她深爱的父母吧?这些年来,她过的还好吗? 虞景得知她可能与别人有婚约后,原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气愤。 可是,没想到他仅仅是看见了她映在窗上的影子,那胸腔内早已消失的心脏,连同他那同样冰冷的指尖,重新开始疯狂跳动。 周星手脚并用地爬上山顶,气喘吁吁地对着站在那的修长身影抱怨道:“真不知道你要到这里干嘛?刚下过大雨,路又不好走,这万一摔到沟里去……” 他的经纪人之梦就破灭了。 他累的像跑了八百米,舌头直打卷,话都说不利索了。 虞景没理他,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如果周星没猜错的话,似乎是苏家的别墅区。 先前在中央公园,这人问了他一些苏家大小姐的事情就一直沉默至今。 他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新人,牟足了劲想要说服他加入自己的团队,可没想到他跟了一路,也说了一路,嘴皮子都快冒火星了,人家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周星越发疑惑了,可也不敢再抱怨,又见这青年走了这么远的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连气都不喘一下,便觉得他多半是有什么神通在身上的。 这时,他手机里突然跳进来一条信息,周星转身点开看了眼。 “老大,您照片上的这个人,他……他查无此人啊!” 周星迅速打字回复:什么叫查无此人…… 可他这句话还未打完,脚底的石块竟然松了,下一刻,他整个人竟然直接朝着山崖下面歪去。 “救——” 接下来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看见刚才还站在山顶上的貌美青年竟然朝他跳了下来。 这一刻的周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狐狸吗? 还是生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条尾巴的男狐狸?! -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凛凛才懵懂地坐起来,开始洗漱换衣服,准备往顾家去。 林芫还没有起床,老苏倒是起来练太极了,见她风风火火,就问她干什么去。 凛凛随口回答:“去顾家,找顾少庭。” 老苏一愣。 闺女不是迷那个叫虞景的纸片人迷的要死要活的吗,怎么忽然又愿意跟顾少庭玩了? 凛凛开着车,风驰电掣般朝着骊山别墅群驶去。 不就是跟顾少庭扮演一日的情侣吗? 只要能换来她回到那个世界的机会,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凛凛一脚踩下油门,暗暗发誓,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回到那里。 - 然而凛凛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另一辆白色面包车飞快地抵达了半山别墅。 望着早就绝尘而去的红色跑车,虞景的目光蓦地变的有些阴沉。 他如何就猜不到,她去见谁了? 难道,几年未见,她真的变心了不成?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烦躁。 这个世界太多束缚,他不能随时使用妖法,否则,他早就跟了上去。 周星便是个男人,有时候也会盯着虞景的脸发呆,谁叫他生的过于美丽。 可他此时的样子让他有点害怕,直道:“哥,哥……我发誓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都怪我都怪我……” 他半句牢骚都不敢发。 要不是他失足跌落山崖,他们也不至于在山里转了半夜才走出来,还错过了苏大小姐的车。 不过,他觉得他即便现在死了也不枉此生,因为,他见到了真正的九尾狐! 可就是不知道为何,这九尾狐居然只有七尾。 这可太少见了,这种只存在于异世界的生物,只存在于漫画中的设定,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还带着一只九尾狐幼崽。 周星想起昨晚在车上,他帮着那小不点换尿片时可是看到了完完整整的九条尾巴,虽然最后还被滋了一脸尿。 但他兴奋啊!他至今仍跟做梦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不点跟苏凛长的是真像啊,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大小姐是何时把人家勾搭上的,但看现在这架势,是不想负责了的节奏,否则又怎么会不找他们,还去顾家和顾少庭约会?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哥,您别急,我这就带您去顾家别院,肯定能拦下大小姐!” - 与顾少庭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上午十点,凛凛在抵达顾家的时候还没有收到白楠的调查结果。 顾家的别墅群很远,就在骊山,顾家老爷子身体不好,就把骊山别院改成了疗养院,常年在此茹素。 到了目的地,门岗亭的安保见是她的车,立刻就走出来为她打开了铁门。 “大少爷马上就到,请苏小姐稍候。” 凛凛点头,把车停在了山庄内,不过等了两分钟,就见顾少庭走了过来。 “走吧,今日天气好,爷爷在小花园等我们。” 凛凛跟着他上了高尔夫车,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时不时与他闲聊两句。 顾家的别院大,即便坐上高尔夫车也要十来分钟才能到老爷子所在的小花园。 凛凛在这期间看了三次手机。 顾少庭见她心不在焉,以为她不愿意了,便问:“苏小姐是有什么急事吗?” 凛凛摇头,“没有,只是在等工作室那边的消息。” 顾少庭这便放心了,安慰凛凛:“苏小姐不必紧张,我爷爷不会为难你的,只要这次见面能让爷爷安心,11点钟,我就会派人把苏小姐想要的东西送到你的工作室。” - 那边凛凛刚与顾少庭坐车离去,这边,虞景和周星就到了别院外。 周星把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扒开篱笆丛就往里面看,他们来晚了,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她的车是的确停在这里没错。 “怎么没看见人呢?”周星嘀咕着。 虞景闭上眼睛慢慢感知了一瞬,眉头忽地舒展开。 契约有反应了,她果然在这里。 可是。 虞景有些不高兴。 他能感知到,她身边有陌生男人的气息。 他不喜欢。 第232章 她抛弃了我和我们的孩子 低头再看一眼怀中的小阿祈,也是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两只大大的黑眼睛扑闪扑闪直放光。 虞景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你也感觉到了?” 小阿祈拼命点头。 “可是你娘现在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甚至还在对他笑,阿祈,爹爹现在很不开心。” 虞景说着,原本温柔如三月风般的眼神黯淡下来,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绝与狠厉。 “我们找了她那么久,九死一生地来到这里,她却被别的男人给迷上了……” 阿祈眨巴着大眼睛,仿佛没有听懂。 虞景却懂了他的意思,轻声向他解释:“爹爹说错了,你娘是爹爹的公主殿下,是天上的白鹤,怎么会被这种庸脂俗粉所迷呢?爹爹的意思是,你娘没有错,错的是那个男人。” 他问怀里的小不点,“你说,爹爹要不要杀了这个男人?” 他声调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仍在笑,但说出的内容却令人胆战心惊。 小狐狸听了,本能地呲了一下牙,露出尖尖的有些可爱的短小犬齿。 他已经开始慢慢地长乳牙了,昨天,他便把自己的奶囊给咬破了,饿了一顿肚子。 他拍着手,口齿不清地喊:“要杀……要娘……” 一旁的周星听了直翻白眼,这么教育孩子真的好吗? 虞景这才收敛了笑意,对周星淡淡地说:“走吧,我们进去。” 进进进去,杀顾少庭? 周星脚下仿佛扎了根一般在原地动不了。 父子俩这一番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差点要把他的魂儿都给吓飞了,他急忙拦住他们:“不能杀人!杀人是犯法的!你要是坐牢了,你儿子老婆就是别人的了!” 杀人是犯法的。 杀人还要坐牢。 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律吗? 虞景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她的世界,即便她有了新欢,他也不能随意给她找麻烦。 不听话的狐狸,是要被她彻底抛弃的。 虞景看了他半晌,慢慢垂下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眸底血红的杀意。 “我可是妖,谁能奈何得了我……” 貌美的青年无所谓地笑了下,话头忽地一转,“既然不能惹事,那你说该怎么办?” 青年语气强硬,大有如果他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的话就要连他一块宰了的意思。 周星额头直冒汗,急的抓耳挠腮。 “我的意思是……这样硬闯不是办法,顾家是最早研究异时空旅行的家族,他们的山庄甚至布满了警哨,说不定还有什么高科技武器。” 周星斟酌着用词,咽下了一口口水,快速建议,“您……您要是不想被人抓起来展览的话,就听我的!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一定能让苏小姐看到您!” - 果然如顾少庭所说,顾老爷子人很好相处。 可他看着一点都不像要驾鹤西去哦不,风烛残年的模样,反而精神矍铄,一手高尔夫球打得极好。 凛凛一脸古怪地看了一眼顾少庭。 顾少庭介绍了凛凛一番后,顾老爷子便热情地邀请她品尝他亲手种植亲手炒制的毛尖茶,顺便问起了她的父亲和母亲。 一番交谈后,顾老爷子十分满意这个顾家未来的联姻对象。 凛凛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品茶,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知为何,从方才进别院起,她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喝了一杯茶后,才勉强压了下去。 这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走了过来,还带来了一台投影仪。 “老爷子,节目快要开始了。” 顾老爷子这才停止了与顾少庭的交谈,转而被节目所吸引。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澜城有约,很荣幸再次和大家见面了,我是汐澜,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 甜美的女声传来,屏幕中,温柔漂亮的女主持人双手交叠坐在沙发上,正面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这个主持人凛凛认识,正是顾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顾汐澜,也是顾少庭真正喜欢的人。 顾老爷子似乎很喜欢顾汐澜的节目,看的津津有味。 顾少庭也是一样,眼睛就没从顾汐澜身上离开过。 凛凛没办法告辞,只好在一旁陪着看。 正在这时,凛凛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起来,凛凛转过身,悄悄接了。 “喂,楠楠你有……” 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白楠打断, “阿凛!快打开手机,看《澜城有约》的直播!” 凛凛瞄了一眼屏幕,“我正看着呢!” 白楠语气激动,“别眨眼,千万别眨眼知道吗?!错过你会后悔的!” 凛凛不明白白楠搞什么飞机,只好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看。 没想到顾汐澜刚把嘉宾请出来,节目组甚至还没给到一个镜头,场内就直接静了下来。 数秒过后,瞬间响起了高低不一的尖叫声。 “哇——” “天呐,那是什么?” “他是谁,长得也太好看了!是我喜欢的类型!” “救命啊家人们!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到这个……” 工作人员甚至直接现身维稳,“大家静一静,都静一静,坐回去,都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保安,保安,拦住她们……” 连顾老爷子都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人出场,竟然这么轰动?” 顾少庭笑着说,“许是哪位明星,明星出场一般不都这样吗……” 偏偏摄像组始终不给镜头,吊足了场外观众的胃口。 有多年主持经验的顾汐澜甚至也当场失态,半晌过去,她才恢复那落落大方的姿态,笑着问:“请问虞先生,您求助本台,是有什么困难吗?” 虞先生? 凛凛的兴致被勾了起来。 居然有人姓这么稀有的姓氏?她可是查过,澜城根本就没有姓虞的。 镜头慢慢转过去,一张美的有些雌雄莫辨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凛凛随意一瞥,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固。 “虞……虞景?” 不仅凛凛,顾少庭也是一愣。 连顾老爷子,也慢慢从躺椅上直起腰,盯着画面中这个青年,神情若有所思。 镜头拉近。 屏幕中,这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穿着自由剪裁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整个人如玉质兰风一般令人神往。 他身形清瘦,肤色雪白,原本是冷冷清清的长相,又因眉眼和唇色的过分昳丽,无端端显出更加令人着迷的气质。 他怀中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那孩子的眉眼乍一看,竟然有些眼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黑色的发间,居然还有两只雪白的毛耳朵。 青年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发,看着镜头,微微弯眸。 “我想找我的妻子苏凛,她抛弃了我和我们的孩子。” 凛凛:“……” 第233章 他来找我了 听到这句话,凛凛的脑子里嗡了一声。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瞬间远去,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这个透过屏幕,深深凝望着她的青年。 他变了,又好似没有变,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拂去轻纱的明珠般,难掩其灼灼光华。 是他吗? 是虞景吗? 她看到的,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她抛弃了他是没有错,可是……那个孩子是哪来的? 说不是她的都没人信,傻子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孩子就是她的。 消失在海面上的帆船,带着孩子的男人,码头斗殴,海边餐厅附近的特殊能量…… 这一切线索串联起来,凛凛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她粗心大意,是她没有发现。 原来,他早就回来了。 顾老爷子已经放松了身体躺了回去,锐利又审视的目光在凛凛和顾少庭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他没有说话,眼神却不似先前那般和蔼了。 顾少庭蹙眉:“这人是谁?这种玩笑也是能胡乱开的吗?” “你觉得这是玩笑?阿庭?”顾老爷子不怒自威,语气里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凛凛呆愣在一旁,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虞景来找她了。 在她努力寻找回去的方式时,他也在拼命地寻找她。 而且,他还成功了。 手机从凛凛手心中滑落摔在地上,顾少庭帮她捡了起来,抬起屏幕时看到屏保愣了一下。 屏保上是一个披着狐裘坐在雪地梅花之中的少年,雪肤乌发,眼神清冷疏离,正是节目中这个漂亮的不似凡人的青年。 他曾经听过一些传言,说苏家那个苏醒过来的女儿在异世界生活过。 怎么回事? 难道异时空的通道打开了? 他正捏着手机沉思,凛凛就拿了回去。 “不是开玩笑。”凛凛说。 “顾少庭,交易结束了,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了!” 顾少庭一愣。 话音还未落,凛凛已经快速朝高尔夫车跑去。 顾少庭见状,立刻跟顾老爷子告退,“爷爷,我去送苏小姐。” 凛凛上了车,抓着方向盘,一踩油门,大有把高尔夫车开成跑车的气势。 她根本就没管顾少庭是否上来,到了别院门口就换了自己的车往电视台一路飞驰。 凛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开过来的,她只知道路上的车太多了,人太挤了,她的车开的太慢了。 可能闯了红灯,面临高额罚单,但她也来不及管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到虞景。 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虞景。 林芫和苏牧岑的电话同时打进来,凛凛选择接了林芫的视频电话。 “喂,妈妈,我在开车呢,你有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占用你一分钟的时间。” “好,你说。” “凛凛。”林芫难得正色起来,“妈妈知道自己错过了你成长的十年,所以有些事情妈妈一直都没有机会教导你。” 凛凛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况,一边分心来听林芫说话。 林芫继续说:“妈妈听说,你赴了顾少庭的约,还去见了顾家的老爷子。 虽说恋爱自由,但是凛凛,你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干涉你跟谁在一起,做出怎样的选择,但是你得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任,不要因为年纪小,就可以玩弄别人的真心。” 凛凛听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什么啊妈妈,我玩弄谁了?” “你没看那场直播吗?”林芫反问。 凛凛弱弱回答:“看了啊……” “看了你就赶紧把那个叫虞景的年轻人和那个小不点接回来,如果接不回来,你今晚也不用回家了。” “啪”地一声,视频通话就被挂断了。 凛凛:“……” 外孙子重要还是她重要? 林芫的视频刚刚被挂断,苏牧岑的视频电话又打了进来。 凛凛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接通了苏牧岑的电话。 苏牧岑脸色复杂,似乎还沉浸在眸中令人置信的事情中反应不过来。 “女儿……你看那场直播了没有?” “看了。” “那个人是谁……”苏牧岑斟酌着用词,“爸爸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是的是……” 他没有说出他的名字,毕竟这实在太天方夜谭了。 “是真的。” 凛凛忽然笑了起来,眼睛瞬间湿润,声音有些哽咽,“爸爸,我说过,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你看,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苏牧岑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她。 凛凛调侃道,“爸爸不为我高兴吗?说不定,女儿今天真的能给你抱一大胖外孙子回来。” 苏牧岑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记得,虞景可是狐妖,那他跟女儿生下的,该不会也是一只狐妖吧? 他刚才可是看到现场直播中,那与女儿长得极为相似的小不点脑袋上,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来着。 不管是人还是妖怪,他们苏家的血脉流落在外面算个什么事。 他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无奈道:“先把人接回来再说吧。” 当凛凛赶到电视台的时候,电视台门口聚集着大量的记者和媒体,长枪短炮地正在蹲守。 凛凛看了他们一眼,来不及想太多,下了车就朝旋转门走。 有人认出了她,对着她似乎在指指点点着什么,紧接着,一群人疯了一样朝凛凛跑来。 “苏小姐,请问您有时间接受采访吗……” “苏小姐,澜城新闻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苏小姐,请问您对抛夫弃子这件事……” 凛凛后退了两步,差点被高跟鞋绊倒。她这才明白,原来这群人是蹲她来了。 眼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记者媒体就要将她淹没,凛凛毫不犹豫地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转身就朝另一侧飞奔起来。 她记得那里有个员工通道,可以直接通往直播现场。 见苏凛跑了,那群记者愣了一下,也跟着她拔足狂奔,“欸?苏小姐,请您等一等……” 凛凛头也没回地冲进小门,“咣啷”一声把门撞上了,直接上了密码锁。 电视台有起码一半的股份是她妈林芫的,所以凛凛平日里也没少过来溜达,她顺着员工通道一路奔向大厅。 “苏小姐……”一个工作人员见她衣衫不整光着脚出现在大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 凛凛一把抓住她的手,“快带我去《澜城有约》!” 第234章 再见到他 到达《澜城有约》节目现场,直播已经结束了,工作人员正在清场,现场座位已经空了大半。 凛凛站在小门边,焦急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目露失望。 都不是虞景。 他去哪了? 凛凛忍不住有些担忧,连忙拉住一个保洁阿姨,“你好,请问刚才上节目的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去哪了?” 保洁阿姨是个微胖的妇女。 阿姨看了她一眼,立刻恍然大悟,眼神立刻就变得微妙起来。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凛凛好几眼,“原来是你啊苏小姐,你真的做出了抛妻弃子哦不,抛夫弃子始乱终弃的事吗?人家都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哦……” 凛凛急着找人,立刻承认,“是我是我,所以他们现在去哪了?” 阿姨嗓门大,这么一嚷嚷,场内惯爱八卦的保洁阿姨们立刻就围了上来,哪还有人关心她的问题。 “可不是咧,那年轻人长得多俊啊,还有那小娃娃,真是人见人爱,把人家丢在那么远的地方,你也舍得?” 凛凛:“……” “这年头啊,年轻人就喜欢搞什么快餐式爱情,根本就不考虑万一有了娃娃怎么办?” 凛凛:“……” “大人不负责任,受罪的可是孩子,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幸亏孩子还有爸爸,我刚才瞧见他抱孩子的动作都蛮熟练的哦……” 眼见她们越扯越远,凛凛忍不住打断她们,“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带着孩子的年轻男人,我在找他,很着急。” 沉溺于八卦之中的阿姨们这才反应过来,“哦苏小姐找人啊,不是……那年轻人刚才还在这呢,他说他没地方可去……人呢?冯阿姨,你瞧见他去哪了没有?” “我?我一直在扫地,哪里瞧见了哟……花姐,你瞧见没?” “一个大男人带着那么小的孩子能去哪?肯定还在台里……” 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凛凛不想跟她们在这浪费时间,道了一声谢,干脆自己找了起来。 可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他和孩子的影子。 凛凛暗自琢磨,节目刚结束,他又带着孩子,能去哪呢? 难不成是小不点饿了或尿了,他们在母婴室? 她一边往母婴室找一边给白楠打电话,简单吩咐了几句后就急匆匆挂了电话,推开了母婴室的门。 母婴室内空空如也,凛凛才反应过来,他即便带着孩子也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在女士专用的母婴室? 凛凛简直心急如焚,干脆不管不顾地大声喊起来:“虞景!虞景你在哪里?” 她的喊声穿过了空旷的会场,引的工作人员全都朝她看过来。 “虞景!告诉我,你究竟在哪里!” 正午的阳光透过大玻璃窗落进会场内,场内鸦雀无声,却没有人回应她。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台里的员工正在食堂吃饭,听见她的喊声,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低声议论着什么。 凛凛见在此寻找无果后,立刻穿过走廊去别处寻找。 正在这时,凛凛的手机又响了,她原本还想直接挂断,再一看,竟然是那晚在码头遇见的刘警官。 对方直接给她发了一段视频。 凛凛点开视频,视频中播放的正是虞景抱着孩子收拾那群小混混的画面。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昨晚,他就来找她了,原来昨晚,他们就错过了。 凛凛正想的出神,有人忽然凑了上来,“哎呀,苏小姐……” 凛凛回头,见是一个留着利落短发戴着小墨镜的年轻人,便问,“你是谁?” “我是周星,算啦,说了你也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要找的人,说起来,还是我带他来电视台的……” 年轻人摘下眼镜,笑嘻嘻地对凛凛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便利袋。 凛凛仔细看了一眼,见袋中装着一些尿不湿和奶粉。 “你怎么会认识他?说清楚。” 周星这才把他第一次见到虞景的时发生的事对凛凛细细说了起来,待周星说到虞景看到她进了顾家和顾少庭并肩离去的画面时,凛凛的心头忽地一跳。 “暂停,先别说了,我知道他在哪了。” 说罢,她立刻离开走廊,推开门朝电视台天台的植物园跑去。 天台上很是静谧,温暖宽大的玻璃房里栽种了大量的植物和花草,还布置了供员工休憩的藤椅。 凛凛眼尖地发现那藤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奶瓶,瓶子里的奶已经喝光了。 她拿起奶瓶,二话不说地继续寻找。 可她一处一处认真地找了过去,竟然都没有发现虞景。 凛凛感到非常沮丧。 她的动静那么大,把整座楼的人都给惊动了,虞景怎么可能没发现她来了? 何况,刚才心头一闪而过的通感让她看到的地方正是这里啊。 除非…… 除非他知道了什么,生气了,不想见她,躲了起来。 是因为顾少庭吗?那她可真是冤枉死了。 她不死心,一直跑到天台深处,站在一株盛开着花海的垂丝海棠下,焦急地四处张望。 “你在躲着不见我吗虞景?”她的声音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 她在害怕。 她害怕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害怕虞景已经回去了。 她害怕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来找我了,你是怎么来的?你,你带着他来的路上,一定很辛苦吧……那个叫周星的告诉我,你知道苏顾两家联姻的事了,但我跟顾少庭什么都没有。” “我今日去顾家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个交易,他能给我提供进游戏的材料,而我只需要陪他做一场戏,虞景,你相信我,我只是想去找你……” “我相信你。” 熟悉又悦耳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如往昔的深情,“殿下,我一直都相信你。” 是虞景! 凛凛猛一转身,便见到了这副如同油画般的场景。 午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大玻璃窗,漫漫地从空中洒落,她思念了整整一年的人,就站在这阳光中。 他冷白的皮肤被金黄色光芒笼罩,带着细腻温和的光感,也许是阳光还有些刺眼,他的睫毛也轻轻颤抖着,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蝶。 时光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仍旧一如当初那般,第一眼就令人惊艳。 他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中清辉流盼,光彩奕奕。 他一字一句,不动声色的温柔问候:“殿下,近年来可好?” ———— 抱歉大家,上午发疯让大家看笑话了,谢谢你们安慰我,我明天会去看医生的。最近确实比较累,不是因为更新,而是婚姻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和不断叠加的失望与冷暴力吧。 第235章 我好想你 也许是画面太过美好,凛凛竟然有些呆了。 她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能够跨越空间和时间,突破次元壁的限制,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植物园的玻璃顶子是镂空的几何莲花形状,室外耀眼的日光洒落,隔了几层玻璃,变得和煦温柔,似圣光笼罩。 树间的海棠花瓣落了满地,也落在了两人的黑发间。 虞景换回了他原先的白色锦袍,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腰际。 凛凛这一路找来,鞋子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她穿着一袭黑裙,光着脚,慢慢走进飘落着花瓣的圆形光斑里,朝他伸出了手。 待真的触碰到了他的指尖,摩挲着记忆中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她才轻轻唤了声:“虞景……” 虞景轻轻嗯了声,道:“我在。” “真的是你。” 凛凛的鼻子好酸。 她想笑,却又看着他突然委屈地落下泪来,“相信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生我的气走了……” “怎么会……” 看见她睫毛下有泪光闪烁,虞景顿时慌了,他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拥抱她的手却又顿在空中。 即便他孕育了他们的孩子,但他也没忘记过她亲口说过的话。 他们已经分开了,不再是恋人关系了。 “对不起,我本想传音给你,但我的一些妖法在这里好像用不了。何况阿祈他……” 虞景呼吸微薄地望着她,轻声道:“他睡着睡着就忽然尿裤子,我去给他换衣裳了。” 凛凛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辆婴儿车,那车里还躺着一个睡的正香的小孩子。 车子看起来像是新买的,一侧还挂着半包尿不湿,车把手上还搭着一条小裤子,看着湿漉漉的,确实是不久之前才尿过。 再看那熟睡的孩子,长长的睫毛,雪白的皮肤,圆鼓鼓的小脸,还有一脑袋乌黑柔软的发……真的跟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阿祈?” 凛凛松开他的手,慢慢走到婴儿车前,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着孩子柔软的小手手,低声问:“他叫阿祈?祈祷的祈?” “嗯。” 虞景垂眸看她,“阿祈是小名,他的名字叫祈年。”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他怕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阿祈。 毕竟,他已经五年未见她,而她如今的模样和装扮,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如今的她,还是原来那个视他如命,对他舍命相护的殿下吗? 她还会像从前那样,爱他吗? 凛凛点头,“祈年,也很好听。” 她的手指顺势而上,轻轻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头。 睡着的孩子似有所觉,就着她摸过去的手,用小脸蛋在她的手心里依赖地蹭了蹭,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嘀咕了什么。 凛凛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小婴儿这般全心全意地依赖,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更加温柔的笑容。 “虞景,你看,他在蹭我的手……” 青年嘴角含笑,“嗯,看见了。” 顿了顿,他又道,“殿下喜欢他吗?” 凛凛对他回眸一笑,“喜欢,很喜欢。” 虞景也笑了,眼中的情意越发浓稠,桃花眼中波光潋滟,似长白山下,二月的漫漫春光,看得凛凛一时失神。 她忍不住想起两人在一起胡闹的日子,也想起那日在船上,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情欲中,他咬着她的耳垂,压抑着喘息,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给他留一个孩子。 她连忙又问:“阿祈是怎么生出来的?” 虞景想了想,道:“你走后,他忽然从我识海内出现,后来……” 他直接略过阿祈在他腹中时如何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那段经历,只说起了后来。 “我将他转移到无极天的虚空中,接受天地日月的灵力滋养,用了三年多,才等到他出生。” “三年多……太不可思议了。” 凛凛有些无语,只是她还有点发愣。 人生真是太奇妙了,莫名其妙的,她居然有了个孩子。 不用承受怀胎十月的压力,不用承受分娩的痛苦和风险,也不必频繁夜醒和喂奶,她就有了一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孩子。 她这样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虞景的腰腹上。 虞景仍是少年姿态,身体修长,身姿挺拔,劲瘦的腰肢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根本就不像曾经“大过肚子”的模样。 虞景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也垂眸看来,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交后,似乎便再也无法分开半分了。 这样的情景似乎有什么魔力,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 凛凛回头假装看孩子,心跳却如鼓点一般。 虞景就站在她身边,她的鼻端始终萦绕着那股冷冷淡淡的杜若香,他腰间垂落的金缕衣带不时随着暖风拂动在她的手臂上。 凛凛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游戏中,他们就坐在长白山的花树下,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 午间的植物园静悄悄的,耳畔传来的只有树叶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此刻,他们正处于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 这个角落没有人来,小阿祈正在熟睡,暧昧的气息也在慢慢发酵。 她不回头,也能感觉到属于他的炽烈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这一年来,她不是没想过他。 夜深人静时,她也曾回味两人曾经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日子,她也曾在他怀中肆意放纵,她的醉,她的痴,他们抵死缠绵时的无状,他全都看见过。 他知道如何要她快乐,也总刻意引她沉沦,他像深海里的水妖,要拉着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极乐之海。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她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慢慢张开了,漫漫红霞与热意悄悄爬上了她的脖颈。 凛凛缓缓站起来,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问:“我刚才注意到你说这几年,我这里只过了一年,难道你那里已经过了好几年吗?” 她也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知道她现在必须要找点什么话来说,不然,她可能会做出什么有点控制不了的事情来。 “嗯,我的世界中已经过了五年。” 虞景只是回答,话语中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他的声音对于她来说太过悦耳,让她的心尖更痒。 凛凛攥紧手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对他说回去吧,就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他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触感让她几欲落泪,他的唇抵在她的耳尖上,情不自禁地亲吻,温热的呼吸轻抚着她的脸颊,他双臂收紧,将她紧紧嵌入怀中,似是迷茫,又似是欣慰一般唤她: “殿下,我好想你……” 想的都快要死了。 第236章 真是个狐狸精 他隐忍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凛凛的呼吸都发颤了。 “我知道我们已经分开了,也知道殿下现在也许已经心有他人……” 虞景顿了顿,似乎才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但是我们现在有了阿祈,阿祈一直很想念娘亲……殿下知道我为何要给他起名叫祈年吗?” “我们可以不要名分,我只是希望……希望我们可以相伴殿下身边,岁岁年年。” 我知道殿下现在也许已经心有他人。 我们可以不要名分的。 我们只想和殿下相伴岁岁年年。 凛凛简直又气又笑,哪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他一人啊! 果然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没了这个人之后,世间所有的男人看起来都乏味的紧。 她微微转头看他,“你是不是傻了?我刚才跟你解释过了,是做戏而已。” 凛凛这才把她如何找上顾少庭又与他做了何种交易一事尽数告知他,说罢,她又无奈看他。 “我现在告诉你了,从来就没有过别人,从始至终,从那个世界再到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一个人,够了吗?” 貌美的青年垂下睫毛,清瘦的面颊在轻纱般的暖阳中美的惊心动魄。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听到的答案。 凛凛还在纠结他刚才的话,“再说了,我何时说了要与你分开?” 他眼睫轻眨,小声控诉:“明明是殿下那晚以命相逼,非要与我分开的……” “说不定那个时候,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殿下的孩子……” 那声音几乎贴着凛凛的耳边划过,沙沙的,带着熟悉的热烈气息和杜若幽静清冽的味道,激的凛凛的耳根微微发烫。 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殿下的孩子—— 凛凛快晕过去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他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张清纯至极的脸说着这种让人耳红心跳的话的? “别说了……” 凛凛死死咬牙,她实在忍不住,转身勾住了他的脖颈,迫使他更低的弯下腰,与他四目相接。 大概是由于动情,那神光潋滟的眸光就这么一瞬间撞进了凛凛的心里。 真是个妖精。 尾巴藏哪了? 她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蛮横无比地把手伸进了他的衣衫里。 指腹触碰到他紧绷的肌肉,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虞景不出她所料地颤了一下,闭着眼睛,吸着气儿哀求:“别……” 只这一个字儿,就叫凛凛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看了他半晌,忽地连笑带喘,小声道:“真是个狐狸精,你怎么那么会勾人?” 虞景再次睁开眼睛,眼尾红霞似轻轻在她唇上啄了啄,道:“要勾,也只勾殿下你。” 说罢就笑了起来。 可一个浅浅的吻也仅仅是浅尝辄止,哪够? 凛凛被他勾的欲,火焚身,始终不得解渴,只得命令他,“闭上眼。” 虞景疑惑,“嗯?” “我想亲你。” 想一边吻他一边听他压抑不住的急促喘息。 想一边吻他一边看见情欲难耐烈火焚心的模样。 她直白热烈的要求,让原本也只是逗弄她的虞景真的失神片刻。 那句不要在这里,只在舌尖转了个圈,就被他囫囵吞枣般咽下。 他真的闭上眼,只属于妖族的强大神识立刻笼罩了整片植物园。 没有人在看这里。 只是小阿祈可能快要醒了。 但她要主动吻他,他怎么会拒绝? 凛凛的鼻尖擦过他的,那双嫣红的唇瓣眼看着就要被她叼在口中,却听他忽然开口。 “殿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浅浅的戏谑,“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继续?这里好像有摄像头……” - 凛凛出现她在环岛路购置的小公寓中时,还有些如坠云里雾里。 直到她被虞景压着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陷进了虞美人干花里,她这才恍惚反应过来,植物园哪有摄像头? 分明是他嫌地方不够宽敞,又没有柔软的床,不能方便他做接下来的事! 公寓是凛凛偶尔加班时来不及回家来住的,两室一厅,面积很小,她一个人住足够了。 林芫偶尔会过来帮她做顿饭,收拾下屋子。 屋子里很整洁,虞景一进门就看见了一束热烈盛放的虞美人干花,以及,整整一面墙壁的与他完全相似的小人偶…… 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一个一个的看过。 每一个不同装束的小人偶,都似乎在讲诉一段奇幻的旅程。 从最初那个幼小又穿着老气女装的他,到唯唯诺诺又小心翼翼在深宫里生存的皇子;从到那个在玉京权贵中初绽风华的漂亮少年,到在宫宴上一鸣惊人的落魄质子…… 还有,他设局围杀她的时刻,他冰冷凉薄又充满恨意的双眼;他情窦初开时,朝她露出的第一抹笑意;他们再次相遇时,他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一面墙,几乎展现了他的一生,以及与她相识相知相爱的完整过程。 她都记得,她从来没有忘。 她甚至用自己的方式在想着他! 虞景的眼圈有些发红,他看着陷进柔软沙发里的漂亮女孩,压抑着胸口汹涌的情感,低声问,“这些……都是殿下做的?” “哪能?” 凛凛拨弄了一下散落了满地的虞美人干花,笑嘻嘻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我画了图,找人做的,都是你,好看吗?” 虞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上眼睛。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在凛凛的发间,凛凛微微一愣,正想说什么,唇就被他吻住了。 柔软的舌尖叩开她的齿缝,却是温柔内敛的亲吻,毫无侵犯之意。 岁月似乎把当初那个阴郁厌世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凛凛想。 潮热的呼吸里,她主动把舌尖送过去,热烈而大胆地迎合上他的邀请。 虞景闭着眼睛加深了这个吻,身体的反应立刻全数呈现给了凛凛。 凛凛嗅到他发间熟悉的幽香,以及缠在脚踝上的异常触觉,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他发间的狐耳。 他又化出了妖相。 他动情了。 第237章 没有别人的气味儿 不可否认的是,半妖形态的虞景是最美的。 时隔一年再见,凛凛还是被这种让人难以言说的美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客厅内温度适宜,窗口的炽烈阳光透过纱帘降低了整个客厅的光线。 银纱织就的薄雾,仿佛缀满了星辰,柔和绮丽的光芒映在两人的脸上,就好似做梦一样。 虞景双臂曲起,撑在她脸的两侧,脸靠近她,越来越浓重的阴影笼罩在她脸上。 她与他分开时,他还是一副少年模样,身材纤细,姿容出色,眉眼妍丽,世间无人能及。 可如今的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带着某种慑人的压迫感。 虽然也如从前一般叫人招架不住,可这美丽中似乎又掺杂了一些致命的元素—— 凶险,又过分迷人。 虞景埋头在她颈间,细细密密地吻着凛凛的脖颈,舌面舔着她柔软皮肤下的血管,像只真正的兽类。 凛凛只觉得那块皮肤被他舔的有些发烫,又有些发麻,呼吸都变得短促。 她身上出了些汗,紧张的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小毯子,可脚踝被他一只手握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毛茸茸的狐耳上的毛发柔软地蹭过她的睫毛,低下来的唇在她身上又咬又舔又吮,动作温柔中又带着些试探,像是在确认伴侣的气味儿一般。 随着情,欲的高涨,几条狐尾也在她纤细曼妙的脚踝上反反复复地游走。 温热的指尖上移,轻轻揉捏她紧致的小腿肚,指腹在她的膝窝里最柔软的地方画着圆圈。 接着,他又低下头,去亲吻她长裙下早已光裸的小巧膝盖,接着向下移动…… 唇瓣柔软,呼吸温热,凛凛被他的舔吻弄的脸如温泉水蒸。 她蜷缩着那条腿,低声笑道:“别……好痒。” 虞景的手指又回到她的脚踝上,揉着她的脚心,也笑:“殿下,脚疼吗?” 凛凛这才反应过来,她那会儿着急去找他,一路跑来都没穿鞋,他不说,但都看到了。 “不疼了。” 想起他刚才亲吻她的脚背,凛凛便有些窘迫,蜷起脚趾往回缩,“你也不嫌脏……” “不嫌。” 虞景抱着她的脚放在怀里,又轻轻捏了一下,“温香,软玉,何况方才已经帮殿下擦拭过了。” 凛凛一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唇印在他的喉结上。 她感觉他的喉结动了动,于是又掠过那里顺着下巴向上滑动,去寻他的唇。 轻轻吻了吻,“真好,有你真好。” 她今日穿的是一条细吊带的奶白色珠光长裙,因为晨起时山间还有些凉,便在外面套了件简单的针织开衫。 刚才的一番缠绵,小开衫早就半褪不褪了,直接露出吊带长裙纤细的带子。 胸口的肌肤白的发光,似乎也是动情了,泛着珍珠般的浅粉。 纤长的脖颈上早就出了一些薄汗,长发蜿蜒贴在上面,衬着颈窝间他方才吮出的浅红印子,说不出的靡艳好看。 此刻,她正勾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笑意盈盈,红唇勾起,在他耳畔低声发问:“想我吗?” 虞景的目光越发幽深。 自她走后,他似乎便失去了身为男人,身为妖族的欲望。 他清心寡欲五年,看遍世间风月,良辰美景,却从未因任何美色而动情过。 他以为他的七情六欲欲,早已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了。 然而今日再见着她,才知何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迫切地想要通过与她最亲密的方式来确认她对他的感觉。 他闻了,吻了,满足了,确认了,心才慢慢放下。 没有别人的气味儿。 她一直都没有别人。 她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他的。 可仅仅是亲吻,又怎能满足他? 于是,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哑声,“想,想要你……可以吗?” 凛凛被这沙哑的音色和凌乱的气流激的脖颈上泛起了小疙瘩,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慢慢喘着气,正准备闭眼接受他的爱抚之时,余光瞟到了一旁的小推车。 她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对了,她还有个孩子。 孩子还在身边。 “虞景……”凛凛推了他一把,犹豫着开口。 “嗯?” “阿祈还在睡着,会不会吵醒他?” “不会。” 虞景没有抬头,凛凛感觉他在用牙齿咬着她的肩带往胳膊外侧拉。 “他睡觉很老实。” 凛凛盯着熟睡的小狐狸,表示怀疑,可虞景已经忍不了了。 正在这时,小家伙突然翻了个身,哼哼唧唧了两声。 “醒了醒了……” 凛凛又推了虞景一把,两人立刻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屏息望向那辆小推车。 谁知小家伙只是一脚把盖在身上的小毯子踹开了,粉粉嫩嫩的小脚丫和小短腿儿露了出来,穿着尿不湿的小屁股撅着,继续睡。 “没醒……我们继续。” 虞景含糊着低下头,狐耳在她下巴上蹭来蹭去,蹭得她呼吸都乱了。 他没办法把那肩带完全褪掉,只能隔着薄薄的布料吻她。 凛凛忍不住弓起了腰身喘息,“不行……我觉得……还是把他放在床上吧,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他是狐狸……没事的。” 凛凛又争取了一下,“那不说掉下来,万一看见我们……” 虞景难得用仅有的理智想象了一下。 若是他们亲热真的给阿祈瞧见了也不大好,毕竟阿祈快周岁了,又是天生灵狐,聪明早慧,学什么都很快。 于是,他恋恋不舍地停下方才的探索,又轻轻啄了啄她的唇,才直起腰。 凛凛也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想帮着虞景把阿祈从推车里抱出来,可是她没有照顾过孩子,都不知道怎么把孩子从推车里抱出来。 阿祈太软了,浑身就像没骨头一样,她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他掰折了…… 但是,在抱起他的一瞬间,凛凛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悸动,仿佛是母子连心一般,她瞬间就对怀中的小狐狸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感。 很快,她就找到了抱他的窍门,小心翼翼地将阿祈笼在怀中,坐在沙发上,长久地注视着他的小脸。 小狐狸此刻还是半人半妖的形态。 在来时的路上,凛凛听虞景说了,之前上节目时,为了节目播出时的效果,周星特地给他们两人准备了狐耳发夹,观众们看到的狐耳,是假的。 而此刻这对狐耳,这才是真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毛耳朵,感受到指腹传来的温暖热度,直感叹这也太神奇了。 她忍不住低下头,在阿祈的眉心上印下轻柔一吻。 虞景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有一种岁月静好,故人依旧的感觉。 第238章 要她身边的方寸之地 他取下沙发上方才被两人蹭乱的毛毯铺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又在四周用抱枕围了一圈,最后才示意凛凛把她怀中的小家伙放进他做好的窝里。 凛凛看着有些发愣,“为什么不去床上?这么睡会不会着凉?” 虞景回答:“他是狐狸,平时就喜欢睡在窝里,别担心。” 凛凛无语了半晌,才道:“……我下午叫人送婴儿床和小被子过来。” 还有奶粉,尿不湿和玩具之类的,她暂时还没有带虞景和阿祈回苏家的打算,也想和虞景在这里尽情地过几天亲密的三人世界,顺便处理一些事情。 凛凛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还没有给林芫回信。 她打开已经静音的手机,发现手机上果然多出了许多信息和电话,有顾少庭和苏牧岑的,但其中三个未接都是林芫的。 林芫还给她发了信息,说派去电视台的人已经看见她接到了虞景和小不点,问她今晚回不回来吃饭。 凛凛回了消息,告诉她不回去了。 消息刚发过去,林芫就回复了。 “已经派李叔把虞景和孩子用得上的东西都送到你公寓安保处了,记得签收。” 凛凛在心里默默给林芫点了个赞,果真是亲妈啊,知道她如今最想要什么,赶紧给她发个妈妈我爱你的表情图。 又顺手举着手机对准正在小被子里睡的正香的小阿祈来了一张。 收到阿祈照片的林芫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一条一条的语音消息就蹦了进来。 凛凛听了几条,都是些夸张的感叹,什么“我的乖宝”“宝宝好乖”“宝宝好像女儿你”“好好照顾人家父子俩”“最多三天,三天后一定要带着虞景和孩子回来看妈妈”之类的。 这么一折腾,凛凛先前那些旖旎的心思便有些淡了,她又观察了一会儿,见阿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 “阿祈要睡多久?”凛凛问。 “他一般会午睡一个时辰。”虞景道。 他看了看正午的阳光,起身拿过桌子上的奶瓶,站在客厅中细细打量了一番,转身走进厨房。 凛凛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站在厨房中的他。 虞景打开热水龙头,拧开瓶子开始冲洗,凛凛问:“你是要洗奶瓶吗?” 虞景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从那个世界带过来的奶囊被阿祈咬破了,没法用了,周星给我拿来了这个,说每次用完都要洗干净,不然阿祈会生病。” 凛凛失笑,“你对这个世界适应的还挺快。” 她走进厨房,拿过虞景洗完的奶瓶,直接放进了消毒柜,打开了开关。 “这是消毒柜,洗完了要放在这里烘干消毒。” 虞景盯着她的动作以及按下的按钮,默默在心里记下来。 来到这里不足三日,他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了。 比如,如何穿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如何给阿祈换尿布,如何给阿祈冲泡奶粉,如何适应这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想留在她身边,必须要学会早些适应这里,不能给她添麻烦,同时,他也想继续照顾她,就像他们在一起时那样。 虞景不知道,当他这般想着时,凛凛也与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虞景孤身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找她,不知要冒着多大的风险,拥有多么大的勇气。 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但凛凛想,这一路上,一定十分危险。 时空穿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完全陌生,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更致命的是,这个世界灵力稀薄,对于身为妖的他,非常不友好。 这就意味着,他如今不能肆意操纵妖力。 更何况,这个世界仍有一小部分人对异世界很感兴趣,如果他被盯上,后果难以预料。 他既然已经来了,她就必须要保护好他,照顾好他。 凛凛转头问虞景,“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吃吧,这个比较快。” “好。”虞景顺从地点头,“殿下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哪里知道三明治是什么,不过他想,即便她做的是毒药,他也会吃。 他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了。 可是,他心里还有一股邪火,比起食物,他更想吃掉她。 凛凛拉开冰箱门,取出火腿奶酪生菜和面包,开始做三明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室内重新陷入了寂静,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殿下,你知道吗?我真开心。” 虞景从她身后抱着她腰,静静地看着她做三明治,“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如同做梦一样。” “你就不怕这真的是一场梦吗?”凛凛在做了一半的三明治上铺了一片奶酪,头也不回地问。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倒是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凛凛听了,也有些恍惚。 她醒来后,也很怕自己和虞景的相识就是一场梦,所以她已经把那套维持她生命延续的设备锁进了一个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密室中。 “从踏入这片土地上起,我就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我一睁眼,我仍旧身在风雪交加的长白,或者大漠圆月之中,又或者,在大周的某间客栈中……” 虞景说,“你走后,我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别人都劝我放下,可我根本做不到,后来,师父叫我去寻心安之处,我便去寻。 这几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可是我发现,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九州仙山,都不如殿下身边的方寸之地。” 虞景的嗓音很淡,五年的悲苦与思念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凛凛压下眼角的涩意,忍不住逗他,“怎么,你还打算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吗?” 虞景也笑,“能留在殿下身边,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凛凛转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那我们可说好了,以后,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许去了,过两天,我就在这里打造一座金笼子,挂满金铃铛,把你锁在里面,到时候……。” 虞景知道她在报当初囚禁她之仇,慢慢笑了,“只要殿下喜欢,如何对景都可以。” 凛凛惊讶地看到他唇角泛起的笑意,那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中映着她的模样。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湍急又颤栗,一下子沉沦在他如深海的眸中。 虞景垂眸看她,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唇瓣,修长干燥的手指,又令她生出几分渴望来。 方才隐没的情潮又席卷而来。 凛凛将他推开一点,欺身而上,双手压在他身后的台子上,环着他的腰,踮脚吻上他的唇。 “就在这,我要你。” 她难得有如此主动的时候,虞景也一下子如醉了酒,陷进了她的柔情中难以自拔。 两人呼吸纠缠,正是意乱情迷之时,只听一声脆生生的呼唤传来。 “娘亲……” 两人的脸色齐齐一僵,转头朝厨房门口看去。 小阿祈不知何时爬了过来,正坐在地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咬着自己的小毯子,脑袋上顶着毛绒可爱的狐耳,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九条蓬松的小尾巴摇在啊摇,奶声奶气地说: “你为什么总亲爹爹,阿祈……阿祈也想要娘亲亲亲。” 第239章 他爱她,愿倾尽所有 一家三口终于坐在了一起大眼对小眼,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 虞景向来温柔的脸有点气恼,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嗖嗖朝着小狐狸射着冷刀子。 阿祈钻进了凛凛怀中,在她怀里假装瑟瑟发抖,一边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捂着脸,一边用那双天蓝色的狐狸眼斜自己的爹爹,不时对凛凛控诉着爹爹的“暴行”。 “娘阿祈好痛……” “娘呼呼……” “爹爹坏坏!” 不久之前,虞景发现这小子坐在厨房门口观摩了自己和凛凛亲热的画面,看就看了,小孩子能懂什么,可气的是,小家伙竟然还嘲讽他。 明明词汇量不高,却还是说出了“爹爹羞羞,亲亲还哭”这种话。 凛凛当时差点笑岔气。 她也没想到,她主动去撩拨虞景的时候,虞景竟然会落泪,不仅会落泪,喘息的声音也格外勾人,让小家伙误以为他哭了。 虞景一个没忍住,上前就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一把把他揪了起来,照着小屁股就轻轻拍了一下。 结果,小家伙不干了,直接化出了九尾狐的原形,蹬着小腿儿就窜进了凛凛怀里,哭天抢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虞景用了多大的力气打他呢。 凛凛哪能抵挡这毛茸茸的小家伙的会心一击,当即就抱着又亲又哄的。 母子俩第一次见面,那是怎么亲都亲不够,怎么看都喜欢,刚才还沉浸在妻子的温柔中的虞景一下子就觉得倍受冷落。 “殿下,我真的没有用力。” 虞景目光哀怨,他还没说他好不容易盼来的能一亲芳泽的机会就被这小子给搅黄了呢。 可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小狐狸嚎的更大声了,就似要跟他对着干。 虞景头一次对这种不讲理的人形幼崽感到头疼,消失了几年的暴戾脾气也隐隐有要冒头的趋势,直到小家伙嚎累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才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的爹爹。 “爹爹,饿饿——” 凛凛憋着笑看了眼虞景。 虞景深吸一口气,撩起衣摆站了起来,用“逆子当死”的眼神看了一眼阿祈,“我去冲奶。” “谁说爹爹坏坏?” 凛凛揉着小狐狸的肚皮,低声轻哄,“你看,爹爹再生气,只要你喊饿,不还是给你冲奶去了吗?” 阿祈撅了小嘴不说话,只用小爪子扒拉着随意抓来的九尾狐小布偶。 小孩子脾气古怪,尤其是阿祈这样的天地孕育而生的灵狐,脾气更是古怪。 凛凛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便随他去了。 不过令她欣慰又惊奇的是,即便她从阿祈出生起就没陪在他身边,阿祈也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生分,反而更加亲近。 奶很快就冲好了,凛凛没想到,虞景也算初来乍到,竟然连冲奶粉都学的有模有样。 阿祈原本就饿了,见了奶瓶更是两眼直放光,嗖地一声从凛凛怀中窜了出来,直接就抱着虞景不撒手,“爹爹亲亲……” 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刚才还气鼓鼓的小狐狸此刻连节操都不要了,抱着亲爹的脖子就开始亲亲蹭蹭。 虞景面无表情地把儿子从肩膀上扒拉下去。 阿祈一落地就变回人类幼崽模样,接住爹爹丢来的大奶瓶躺在地毯上,白嫩的小脚丫就蹬在奶瓶上,吨吨吨地喝起奶来。 他没穿小裤子,身下就包着一个纸尿裤,躺下的时候小肚肚都露了出来。 随着吞咽的动作,小肚皮也上下起伏。 凛凛见他实在可爱,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他各个角度都来了一张。 小家伙显然早慧,看见她手里闪烁着字符的透明方块,伸着手想要,可又放不下手中的奶瓶,纠结了半天终是放弃,一心一意干起饭来。 凛凛抱着一个抱枕坐在虞景身边,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问:“按道理来说,阿祈并没有见过我,他怎么会认识我?” “他还是一枚玉卵的时候,我每日在无极天上陪他,倒是经常跟他说起你,也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自己的娘亲的吧?” 虞景没有说,他还画了许多她的画像。 很多个孤独又寒冷的夜晚,他作画的时候,都能感觉得到,悬浮在无极天中的玉卵在看着他作画。 凛凛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难怪他这么小,就已经会说那么多词了。 “他变成玉卵前,就是在你肚子里吗?” 虞景点头:“嗯。” “太神奇了,让我摸摸。”凛凛说着,就要上手摸他的腰。 虞景原本是有些抗拒凛凛摸他的腰的,他有了阿祈的时候腹部的确被撑大了不少,后来虽然恢复了,但他也怕凛凛会嫌弃。 更何况,当时为了取出玉卵,鹤知夜还在他腹部开了一刀。 虽然他平时有注意用妖法疗伤,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到浅浅的一道疤。 这会儿凛凛突然要摸他,他也只好乖乖的坐好,任由她的手从他松散的衣襟钻进去,手指从他紧实的腹部肌肉摸过。 凛凛摸到了那道不同寻常的疤。 她挑开了他的衣襟,看到他腹部肚脐上方,的确有一道发白泛着肉粉色的旧疤。 很淡,也很长。 她有点恍惚,这就是传说中的男生子? 手指抚摸着这道疤,她忍不住感叹,“你仔细跟我说一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 虞景笑了笑,轻声道:“初时,他只是出现在我的识海中,吸收我的妖力,后来,他吞食我的气血,慢慢有了实体。” “彼时我正在四国游历,腹部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到后来,竟是如同怀胎数月的妇人一般,连宽大的衣裳都遮不住了。” 虞景没有说自己因为这个孩子差点丧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但凛凛也能想象出来,他一个人大着肚子,怀揣着一个小生命,一定很辛苦。 她无法抑制地对他产生了一种怜爱之情,忍不住爱怜地用指尖在那淡粉色的疤痕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酥痒又异样的感觉升腾,虞景的呼吸绷紧了,落在地毯上的手背也绷起了青筋。 凛凛看见虞景闭上了眼睛,漆黑纤长的睫毛垂落,在雪白的面容上落下一片毛茸茸的阴影。 炙热的呼吸从他的艳的有些过分的唇瓣中呼出,引的她的睫毛也跟着颤了一下,不知为何竟有些口干舌燥。 可离夜晚还有好几个小时。 她遗憾地收回手,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 美色在前,竟然不能享受,这也太磨人了。 凛凛压下旖旎心思,一边为他整理衣衫,一边感叹:“这世上的事也太神奇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男人也能孕育后代。” 虞景呼吸微薄道:“妖族是可以的。” 凛凛没说话。 虞景变成彻彻底底的妖,说起来还是她的缘故。 拿走他的琉璃心,给他一枚九尾狐妖丹,同时改变了两个角色的命运。 凛凛这才意识到,原来,她能够苏醒过来,是因为她体内有虞景的琉璃心。 她轻声问他:“成为一只妖,你后悔吗?” 后悔吗?怎么会? 虞景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清丽漂亮的杏眼上,温柔而坚定。 “殿下,虽然当初我很恨你,但如今的我,再也不会后悔做妖了。” 无论做什么,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离开之后的第一个新春。 他独自一人从遥远的北疆回到狐族,雪夜中的长白流云千里,人间暖灯千百盏,竟无一盏属于他。 师父说,心安处即归处。 他没有心,甚至连魂魄都堕入了深渊,唯有心尖上的一点血,是独独属于她的。 他爱她,愿倾尽所有。 第240章 夫君 两个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会别的,虞景便捡起阿祈丢在地上的奶瓶准备去刷洗。 凛凛拦住他:“我来吧。” “殿下是金枝玉叶,您的手不能用来做这种粗活……” 虞景低头微微一笑,捏了捏她柔嫩的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潋滟的眸光带着点勾引的意味,似笑非笑道:“这种事交给景来就行了。” 凛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某人好像在勾引她。 初来乍到的阿祈对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感兴趣,在宽阔的客厅里爬来爬去,东摸摸西看看,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凛凛随手拿来一个彩色魔方,在他面前摆弄起来,一边摆弄一边默念口诀:“上钩下逆,上钩下回,下顺上上,回下回……” 十几个快速翻转之后,魔方就恢复了原状。 这一番操作把阿祈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凛凛把魔方递给他,“你试试?” 阿祈这才接过魔方,胖胖的小手还有些抓不住,显然他已经对这个能变幻的小玩意儿十分感兴趣了。 他虽未满周岁,但毕竟是天生灵狐,很快就明白了怎么转动这个小玩意儿。 他随意地拨弄着彩色的方块,时不时把它放在嘴里又咬又啃,像是无从下手的模样。 凛凛看了一会儿,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再一回头,阿祈已经转到了倒数第三步。 她吃惊地看着小狐狸,有些意外。 她小时候可是练了许久才做到在五秒钟之内将打乱的魔方恢复原状,这小子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用短短几步就将她随意打乱的魔方恢复了。 凛凛不相信,又打乱了一次递给他,这次比较复杂,不翻转十几步算是还原不回去。 结果小家伙只用了五步就成功还原了。 凛凛:“……” 阿祈见娘亲这副模样,当即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凛凛想了想,又搬出来整整一大箱子乐高积木给阿祈玩,很快她就发现阿祈聪明的似乎有点可怕。 凡是他看见过的东西,只需一眼,就能记下来,她拆散的乐高零件,连自己也不记得原本该拼在哪里,阿祈就能记得,不仅记得,还可以将打散的模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要是你外公知道你有这么聪明,非得今晚就要把你接回去不可。” 凛凛自言自语。 苏牧岑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星海国际的规模却大到几乎覆盖整个澜城和边缘海域,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说不想要继承人是不可能的。 自她苏醒后,他一直都反对她去异世界找虞景,怕的就是自己宝贵的研发成果无人继承。 其实,不管是他们还是顾家,对守护他们所生活的世界都有一份责任和义务,这种机密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否则会造成世界混乱的严重后果。 所以,两个家族的继承人都是长子与长女。 苏牧岑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费尽心思也要把她留下。 凛凛想,如果她找到往返这个世界和异世界的通道,说不定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了。 凛凛看了看正在地毯上专心致志玩的不亦乐乎的阿祈,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虞景正在搓洗阿祈之前尿湿的小裤子。 他乌发垂落腰际,身上仍是那套从诛邪世界中过来时的装束,只是除去了外衫,又把宽大的袖子绑了起来。 他人高,手也长,手臂之上青筋凸显,手指一如既往的修长干净,沾满了泡沫。 绵密的泡沫中,隐约可见左手食指上,一枚蓝光莹莹的指环。 凛凛从侧面抱住他的腰,脑袋凑近他的脸,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老公辛苦了。” 虞景微微一愣,随即笑开,同时又有些疑惑,“老公?是什么意思?” “老公在我们这个世界,是夫君的意思。” 凛凛笑眯眯地看着镜子中依偎的两人,又帮他把弄湿了的袍子在腰间打了个结。 “我的衣服太小了你都穿不了,待会儿我让人送两身衣服过来。” 虞景垂下睫毛,“那我要叫殿下什么?” 凛凛回答,“老婆。” “老婆……” 虞景将这两个字在唇舌间滚了一圈,慢慢闭上眼睛。 凛凛见他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在想什么?” “老婆……”虞景低低唤了她一声。 被这样魅惑而低哑的声线唤老婆,凛凛直接麻了半边身子。 他转身伏在她肩头,咬着她的耳垂,喉咙中捏着一股涩气,不清不楚地在她耳畔哼唧:“可是我现在想你,好想你,想的好难受……” 如此直白又炽烈的话语,让凛凛忍不住红了脸。 原本就是久别重逢,情迷意乱之时又连着两次被打断,搁谁谁受得了? 虞景觉得自己快疯了,想她想的快疯了,偏偏她还不自知,动不动就来撩拨他。 可阿祈还在外面玩,哪能真的胡来,只能痛并快乐着。 凛凛低声安慰虞景,“乖,再坚持一下,等阿祈睡着了……” 可话还未说完唇就被吻住了。 他不想等了。 虞景一挥手,卫生间的门也轻轻关上了。 他的神识开启,随时注意着客厅中的动静,可这边也不闲着。 凛凛一边的肩带已被褪去,露出白的发光的肩头,他露出狐狸的尖齿,慢慢地在她光滑的肩膀留下牙印。 凛凛呼吸一滞,身体顿时软了下来。 他亲吻她的动作也如蜻蜓点水般忽远忽近,但不知不觉间,便已撩拨的她如痴如醉。 凛凛看着映在镜子中的两人,顿时口干舌燥的更加厉害。 虞景变成了真正的狐妖——缠人的功夫越发厉害,偏偏又温柔有礼,极度虔诚。 凛凛被他抱上了洗手台,坐在了上面。 她看不到镜中的自己如何,只能伸手攀着他的肩,保证自己不会从上面滑下来。 吻到动情处,她的两手忍不住下移,到了他的肩胛处,指甲用力掐了下。 虞景没有停下,他的舌,尖与她热烈勾缠,起初还死死忍住不出声的凛凛,被他引得发了几声嘤咛。 他在她的……温柔含吮,即便动作相比之前已是克制不少,可仍然有令她羞涩的声音传来。 凛凛不敢出声,生怕被在外面玩的阿祈听了去,只得压抑了低吟。 她觉得有些受不住了,只得低声哀求,“不要了虞景……” “叫夫君。”他咬她。 凛凛只得叫,“夫君。” “殿下乖,让我伺候你。”他低声安慰,“相信我,阿祈不会发现的……” 凛凛无语极了。 他难道不知道吗,这种时候,用……只会比用其他的东西更加令人羞耻。 第241章 醋坛子 两人在卫生间胡闹一番后回到了客厅,阿祈还在认真钻研积木,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爹爹和娘亲消失了一段时间。 凛凛咬着牙,扶着门框走出来,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腿都是软的。 她脸上的热度还未散去,接过虞景递来的温水喝了口,缓解了喉咙间的沙哑燥热之感。 “殿下好多了吗?” 虞景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拇指抚上她的唇,轻轻擦了擦那唇瓣上被她用力咬出来的红印子。 “下次不要咬自己了,我设了结界,阿祈听不到的。” 凛凛睁大眼睛:“……你没说你设了结界。” “只是忘记告诉殿下了。” 虞景脸上泛起柔和的笑容,眉梢眼角尽是餍足过后的妩媚春意,还不忘打趣她,“殿下做的很好,很舒服,多谢殿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 凛凛恨的牙痒痒,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故意不告诉她他设了结界,让自己的一颗心在他的勾缠下不上不下,又在紧张刺激中得到释放,害得她把嘴唇都咬破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最会得寸进尺。” 虞景听了这话,立刻危险地眯了下眼:“殿下还知道哪个男人?” 凛凛:“……” 得,醋坛子打翻了。 她随便抿了一口水,冲他无辜地眨眼:“不知道啊,我瞎说的。” 虞景勾了下唇,脸上的温驯全然不见,“顾少庭也对你得寸进尺?” 凛凛见他笑意危险,知道自己若是说错了话,说不定他马上就要提刀去砍人了,于是连忙解释,“怎么会?我们只是商业合作伙伴。” 醋坛子不说话,只是俯身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我不喜欢那样的商业合作。” 情欲过后的青年嗓音又哑又欲,“都是那顾少庭的错,这次就原谅殿下,可殿下对景不可以有二心,否则景不知道又要如何惩罚殿下……” 凛凛下意识咬唇,将那差点破口而出的呜咽声堵回去,眼神一瞬间变的湿漉漉的。 他知道他说到做到,顿时不接话了,直接捧着杯子就咕咚咕咚地灌水。 半杯水下去,嗓子的干渴得到了缓解。 喝下最后一口时,虞景突然捏着她的下巴吮去了她口中的水液。 咕咚。 他的喉结滑动,那口水被他咽下去。 凛凛看着他因沾着水液而显得格外红润的唇,心跳忽然加快,又想起了先前在卫生间中的某一幕。 “你就不能喝你自己杯子中的水吗?” 虞景轻笑着亲了亲她气鼓鼓的脸颊,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缱绻,“殿下嘴里的更好喝。” “……” 凛凛很是无语,可又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虞景好像很喜欢与她这样黏糊糊地腻着,即便那么久不见,即便有了阿祈,在他眼中,自己仍旧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殿下。 他们之间似乎从未因那件事产生过隔阂,他似乎也从未因她的抛弃对她心生怨恨,他们仍旧爱着彼此,他们的爱意也从未因空间的转换,身份的转变,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它原本的色彩。 算了吧,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宠着吧。 何况他的服务意识那么好。 凛凛不理他了,给安保处发了消息,让他们派人把林芫送的东西搬上来。 凛凛的公寓虽然小,但这处园区属于苏家管理,安保人员也全都属于星海,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不会乱说的。 此时已是傍晚,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凛凛怕晚上没得吃,打算叫附近的餐厅送些饭菜过来,便同虞景商议着吃什么。 没想到她只是同虞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地毯上就没有了小阿祈的身影。 凛凛吓了一跳,四下寻找,终于在书柜的顶子上发现了他。 阿祈又变成了小狐狸的模样,像只猫一样蜷伏着,虎视眈眈地盯着房门,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凛凛通过光屏看见安保人员将送来的东西放在了门口,便打算出去搬。 虞景也看见了,先她一步走了出去把东西都搬进来。 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走廊的尽头,看到窗外似有影子一闪而过。 藏在袖中的手指捏了个诀,一缕狐息轻飘飘飞出,朝着那影子消失的地方去了。 虞景闭上眼睛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四周没有可疑动静后,才将那缕狐息悄无声息地化作一道透明的防护结界,将这座小公寓笼罩起来。 林芫送来的东西不少,全是周岁内的孩子吃喝穿用的东西,还有婴儿床和小被褥,甚至贴心地送来了几套全新的男装,不仅有衬衣长裤家居服,还有与他身上款式类似的交领汉服。 虞景在媒体上短暂露面,穿的便是衬衣和西裤,所以林芫也直接叫人送了当季新款过来。 同时,她又考虑到虞景可能穿不习惯这些衣服,又让人买了两套比较素净的汉服和鞋靴。 看到这些东西,凛凛才觉得,林芫是真的喜欢他们,也愿意接受他们,否则不会那么用心地准备出这么多东西。 不过凛凛也没想到,从始至终,只有妈妈没有质疑过她的选择。 她回忆起当初,她从游戏中离开后,曾经对苏牧岑和林芫坦言,自己已经与虞景做了夫妻,所以,她这辈子心里都不可能再装下别人,也不可能再和顾家联姻了。 苏牧岑倒是没有逼她一定要如何,只是觉得女儿在做什么不可思议的梦,他始终都不相信纸片人一定是存在的这种话,这种事更是天方夜谭。 只有林芫一直在暗中支持着她,为她提供资金开展实验,还对她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亲人和爱人这两个角色,是占据了一个人一生的亲密关系,亲人是上天注定的,是无法选择的,但爱人不是,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人,哪怕他是虚无缥缈的。” 因着林芫这句话,凛凛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诛邪的世界。 她想在有生之年,再次醒来时,能回到那个遥远又魂牵梦萦的世界,能再见虞景一面,彻彻底底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未曾见过神明,却目睹过神迹的出现。 她相信,只要找对方法,就一定能让这些神迹成为现实。 第242章 奶油冰淇淋 凛凛和虞景合力收拾好东西,又收拾好了婴儿床,阿祈见到这张可爱的白色小床还很是兴奋,被褥刚一铺好,他就钻了进去,还化出狐身把自己喜欢的小玩具都叼了进去,玩的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凛凛叫附近餐厅送来了一些清淡的家常菜,还有甜品和冰淇淋。 阿祈的牙齿还没长全,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只有眼馋的份儿。 凛凛看他可怜,给他舀了一大勺蚝汁蛋羹,又给了他一块排骨,小家伙吃的满嘴流油,模样滑稽不堪。 餐厅送来的饭菜干净又令人充满食欲,填饱了肚子,凛凛又捏了一小块红丝绒蛋糕,放到阿祈的小盘子里。 “阿祈,尝尝这个。” 小家伙第一次吃这种软绵绵又甜蜜蜜的东西,顿时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吃完了蛋糕,他又开始眼馋水晶玻璃碗中的冰淇淋。 这种东西凛凛可不敢给他吃,怕他闹肚子,又给了他一块小蛋糕。 阿祈虽然是灵狐,但精力有限,吃饱喝足后自己玩了一会儿,又是昏昏欲睡。 虞景见状,在凛凛耳边低声:“殿下等等我。” 说罢,抱着阿祈就在客厅中转悠了起来。 凛凛看了半晌,才明白他这是在哄睡。 阿祈软绵绵地趴在爹爹的臂弯,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半睁不睁,似闭未闭地看着她。 说来也怪,虞景化为妖身的时候,眸色是令人心醉的红,而阿祈的眸色,是天空般美丽的湛蓝色。 阿祈看着她,朝她伸出细软的小手。 凛凛上前把手递给他,他的小手指一把就攥住了她的食指,攥得紧紧的。 虞景见状,知道他要睡了,便带着娘俩往卧室走去。 凛凛的卧室很大,布置的也很温馨,但由于她不经常来的缘故,这里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很是空旷。 婴儿床安置在了卧室的另一边,虞景将阿祈轻轻放在柔软的被褥中,慢慢在他的小屁股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爹爹,不要睡睡……”小家伙咕哝着,“要和娘亲玩……” 虞景哪里肯理他。 好不容易要彻底迎来他和凛凛的二人世界,才不可能让这小家伙再把自己的妻子抢走。 原本还虚虚睁着眼睛的阿祈,随着虞景哄睡的节奏慢慢阖上了眼眸。 凛凛屏息凝神地守在婴儿床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声音把小家伙给吵醒。 等阿祈彻底闭上眼睛,小小的拳头放松地伸展,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会睡很久,不到天亮不会醒来。” 虞景说着,抬手捏了一道诀,在阿祈四周设下了一道禁制,又拉住凛凛的手腕,道:“殿下,我有事要与你说。” - 虞景说的是他在刚来到码头时发生的那件事。 “我总觉得这里似乎被人盯上了,那会儿我出去拿东西,看到有黑影一闪而过,但是狐息什么都没有发现。” 虞景不能在这个世界爆发出他那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怕给凛凛添麻烦,难免有些忧心忡忡。 凛凛闻言沉吟了片刻,道:“放心吧,应当不会有什么事,那些小混混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苏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得起的。” 下午的时候,刘警官给她发了信息。 据他们分析,在那段视频中,虞景属于正当防卫,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对虞景展开批捕,还把这些小混混集中起来口头教育了一番。 刘警官还提到,这些小混混属于某个地下组织,警方怕他们会对她和虞景展开报复,已经在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了。 为了安全起见,凛凛给园区的安保中心去了消息让他们加强巡逻,又给白楠发了信息,让她注意她所在的公寓附近的能量变化。 虽然是一处小公寓,但从她买下它的那天起,苏牧岑就没有放松过这里的安保问题。 “也许是我看错了。”虞景慢慢道。 “不一定。” 凛凛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阿祈对着与他一门之隔的安保人员虎视眈眈。 灵狐天生警觉,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凛凛立刻让安保处排查,果然发现有一名工作人员身上装了微型摄像头,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将拍摄到的画面传出去就被安保处抓了个正着。 那人承认他只是好奇,他看过节目后 ,想拍下这段视频再卖给娱乐头条赚点外快,没想到会被发现,凛凛让安保处将人交给老爸,留下一条口信就回来了。 凛凛回来时,看见虞景正在修炼。 他为了让自己拥有在这个世界中更加敏锐的神识,就必须要利用这稀薄的灵力进行修炼,即便他的妖力与在那个世界相比已是大打折扣,也不代表他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凛凛将整件事情全都告知了虞景,虞景听了倒没说什么,只是叫她安心。 凛凛相信他的能力,自然也就放宽了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担心也没用,不如好好享受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世界。 凛凛琢磨了一下,准是有人发现虞景是从异世界来的,说不定想要在他身上做文章。 她想着明日就带虞景和阿祈去一趟小岛,说不定能帮助她找到一些新的思路。 凛凛端来了一碗奶油冰淇淋,一边吃一边看他修炼。 面对着一头银发生着狐耳又美的过分妖娆的古装美人,她总有种进入奇幻世界的错觉。 她总是忍不住戳戳他的脸,摸摸他的头发或者蹂躏那对狐耳。 狐耳神经遍布,极为敏感,虞景被她摸了几次之后,忍不住停下修炼,用狐尾卷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中,语气暧昧地问她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 凛凛笑嘻嘻地捏起碗中沾了奶油冰激凌的草莓,喂到他唇边,“想让你尝尝好吃不好吃,来,特意给你留的,张嘴……” 话还未说完,接下来的话就咽进了肚子里。 虞景不仅将那嫣红的草莓吃到了口中,还含住了她的手指。 他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像雾一样缠绕着她,然后,抬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她,眼尾挂着薄红。 柔软又湿润的舌尖裹着她的手指,在她指腹上转了一圈,凛凛立即想起下午,他也是这样……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害羞起来,慌忙缩回手。 一线银丝被带出,青年漂亮的脸孔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他认真地品尝了一下草莓和奶油冰淇淋的味道,又认真地发表评论,“相比这个,景还是比较喜欢吃殿下。” “又……?” 凛凛难得埋怨一句:“你就不累吗?” “怎么会累?” 虞景再次凑过来,拉住她的手在她唇角轻啄数下,“因为是殿下,所以……我大概可以一直……。” 第243章 他的家人 大概是昨晚凛凛玩的太过兴奋了,她醒来的时候,虞景还没有醒。 室内有点乱,凛凛在他怀中悄悄抬头,目光越过他的侧脸,看了一眼仍旧撅着小屁股呼呼大睡的阿祈,这才把视线落在虞景的脸上。 他闭着眼睛的样子,非常乖巧,睡姿也非常规矩,几条狐尾规规矩矩地藏在被褥下,安静漂亮的,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而自己,却像只八爪鱼一样,恨不得手脚都缠在他身上。 她这才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思念他。 两人昨天下午就已经折腾了一场,晚上的时候,她原本是不想再做这种事了,可他实在是将她勾的有点失去理智,果然男色误人啊。 昔日昳丽的少年已经成长为眉眼锋利的青年,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和精力,他用一整晚的热情向她宣泄了几乎所有的爱意,烫的她几乎承受不住。 凛凛原本还埋怨他有些过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于他而言,却是整整五年。 愧疚顿时浮上心头,她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脸,又爱怜地吻了吻他的唇。 唇间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凛凛一愣,才发现虞景还没睁眼,就已经顺着她的动作吻住了她。 青年的唇齿间只有干净凛冽的杜若幽香,侵略的动作不容拒绝,凛凛刚想伸手推开他,就被他抓住了手腕,翻身压了上来。 “殿下难道不知道吗?这个时候的男人,是不可以随便撩拨的。” 他语带笑意,眸光幽幽,雪白的狐耳从发间立了起来。 狐尾卷上了她的双腿,青年的腰身微微往下沉了沉,凛凛就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热度,她不服气辩解:“我又没有撩拨你,我只是……” 这个人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也不知道整日里是谁撩拨谁。 “只是什么?”虞景问。 凛凛原本是不想说的,此刻被他抵着,也有些怕了,不得不说,“……只是心疼你。” 青年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心疼我?那叫声哥哥来听听?” 凛凛听到“哥哥”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 她早已忘记了她第一次叫虞景哥哥的时候他是何反应,她只知道她昨晚一时兴起叫了他一声哥哥,结果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差点把她的腰掐断。 于是凛凛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想得美!” 两人在被窝里笑闹了一会儿,才静静地拥抱住对方,享受着窗外的晨曦落在脸上时,那种温暖,又似地久天长般的安宁。 “我是说真的,一年,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可对你而言,就是五年,我把你丢在那里整整五年……” 凛凛把脸往他颈窝中贴了贴,微微叹气,“当初那样对你,真是对不起……” 虞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殿下,别这样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手指揉上她的腰,虞景顿了顿,才又道:“你又瘦了。” 凛凛咕哝,“你不也一样?” 虞景笑了笑没说话。 “我原想着,到那个世界去找你,可是我没有找到时空裂缝,我还没问你呢,你来的路上顺利吗?”凛凛问。 虞景闭上眼睛回答,“不太顺利,而且那条路已经被毁了。” 虽然虞景没有细说,但她一直都了解他,如果他说不太顺利,那一定就是非常不顺利。 凛凛又问:“你还想回你的世界吗?” 虞景依旧没有睁眼,只说:“殿下去哪我就去哪。” 凛凛一愣,“你这次来找我,难道不是要让我跟你回去的?” “殿下为何如此说?” 虞景这才睁开双眼,琉璃般的眸中有红光一闪而过,片刻就恢复了原先的温柔模样,他反问,“我为何要让殿下放弃家人跟我离开?” 凛凛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虞景在怪她为了家人放弃了他,可是他没有。 虞景看出了她的不安。 “殿下。” 他拉住凛凛的手,轻声道:“你知道吗?在来的路上,我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凛凛撑起身子看他,“你在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都过去了。”虞景的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我和阿祈,如今好端端的能出现在殿下面前就够了。” 凛凛的眼睫微微一颤,心口像被尖刃刺到,闷闷地疼。 虞景抱住她,在她耳边叹息,“我没有家人,对我来说,殿下和阿祈,就是我的家人。除非殿下不要我和阿祈,否则我是不会离开殿下身边的。” - 凛凛准备好了早餐,来叫阿祈起床。 阿祈睡着睡着就幻出了毛茸茸的小狐狸形态,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脸上,小肚子朝下趴在小床里,看起来可爱极了。睡着的小狐狸  凛凛忍不住狠狠地撸了他一会儿,才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 客厅中,凛凛一边看着阿祈吃米糊一边跟顾少庭通电话。 “你说他是自己来找的?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和设备?” 电话中的顾少庭倒吸一口凉气。 “是。” “……” 电话那头立刻沉默了下来。 顾少庭的反应印证了凛凛的猜测,“时空穿梭,很危险吗?” “远比你想象中要危险。” 顾少庭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信我,我们就再见一面,我告诉你异世界的真相。” - 虞景在厨房中忙碌,他自然听见了她和顾少庭通话的声音。 她光明正大,他自然也不会心生怀疑,只是低头收拾着台面上的杂物。 他的思绪有些飘散,某些记忆像是被什么力量开启了,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脑海中。 凌晨那会儿,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大海上,他置身于海浪中,不由自主地随着大海起伏的波浪飘荡。 时而能看见天边瑰丽的霞光,时而能看见大海中色彩绚烂的珊瑚森林,但更多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亘古不变的迷离星光。 他的记忆支离破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海面上的风带着微微的咸腥,裹挟着若有若无的呼声,似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时空的引力巨大,不断把他的灵魂和意识反复撕扯,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了阿祈在他耳边唤他:爹爹。 “啪嗒。” 一滴血忽然落入水盆中,在水面上荡一圈圈涟漪。 虞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只见手指上沾了一抹鲜红的血,像烟雾一样,在空中消散了。 他微微一愣,立刻抽出一张纸巾,打算擦一擦,谁知,纸上什么都没有。 虞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正在这时,凛凛的声音传来,“阿景,车厘子洗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了。” 他没有在意刚才的异状,端起洗好的车厘子就离开了厨房。 第244章 他是从异世界来的吧 凛凛两天没有打开微博,也知道虞景携子寻妻一事已经冲上了头条。 不过苏家暗中操作了一番,热度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只剩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网络上胡乱猜测苏凛是如何“抛夫弃子”的。 凛凛饶有兴致地刷了几条微博后就关了屏幕。 虞景在地毯上盘腿打坐,凛凛则坐在他身边,捡起了许久没有写过的符箓开始练习。 她如今是彻彻底底的凡人,根本没办法点亮这些符箓,但虞景可以。 凛凛看着他轻松用妖力将一张炙火符点燃,便问,“你说,如果我的灵力恢复了,是不是也能操纵这些符箓了?” 虞景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额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道:“殿下现在再试试。” 凛凛狐疑地抽出一张引雷符,默念口诀,只听“滋滋滋”的声音响起,一小股电流直接从引雷符上腾空而起。 凛凛直接呆住了。 她回来之后不是没试过自己画符,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威力不如从前十分之一,但也聊胜于无。 凛凛想起方才她闭上眼睛时,眼前好像有红色的印记闪烁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问:“你刚才渡了妖力给我?” “不,是聚灵阵。”虞景捏了一道诀,若有似无的青色法阵慢慢在地毯上显现。 凛凛疑惑,“你为何突然开始修炼了?” 虞景想了想,还是将早晨的异常和他的担忧告诉了凛凛。 “流鼻血?” 凛凛蹙眉,“空气干燥?毛细血管破裂?” 她说着,就捧着虞景的脸细细查看,可左看右看都不像有伤口的样子。 “会不会跟昨晚没睡好有关系?”她问。 虞景自然不太明白她说的空气干燥,毛细血管破裂是什么意思,他摇摇头:“没事的,我后来并没有发现血迹,可能是我产生幻觉了。” “那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跟我说,知道吗?” 虞景点头。 凛凛留了心,决定等回了工作室就带他找南宫看看,虽然那家伙也是个半吊子中医,但治个流鼻血应当不成问题。 - 因为要出门,虞景换了衣服。 他身材纤细高挑,白衬衫中露出的脖颈细白如美瓷,凸出的喉结锋利流畅,一笑起来满满少年感。 站在穿衣镜前,他歪头思索了一下,直接用妖法改变了自己的发型。 在这种放松的环境中,他也懒得去掩饰自己的妖相,柔软的狐耳从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间生出,额前散落的发下,眉眼深邃,紫红如水晶一般的狐眸在纤长剔透的银色睫毛下熠熠生辉。 凛凛伸手捏了捏他那几乎没有任何毛孔的脸颊,羡慕又嫉妒。 “如果你现在走在大街上说你是男高中生都没人怀疑。” 虞景问:“男高中生是什么?” “就是上了高中的男生啊。” 凛凛笑的贼兮兮的。 她才不会告诉他男高中生真正指的是什么。 “走吧,今天带你和阿景去游乐园玩。” - 暮色四合时,城市的灯火依次被点亮。 夜色下的澜城灯火辉煌,霓虹灯如彩虹一般横跨天际,人们匆忙行走在其中,川流不息的飞行器不时划过三人头顶,只余下绚烂的光带。 虞景透过车窗俯瞰整座城市,她安静而美丽,平等而慈悲,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人类的生命力和智慧的力量。 飞行器稳稳地停靠在游乐园一处隐蔽入口,立刻有工作人员前来接待。 走在前面的是大步流星的周星,凛凛倒是没想到他会来。 周星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大小姐您好,是林老师让我在此等候的。” “您给林老师去电后,林老师就让我过来安排接待,咱们待会儿走贵宾通道,不会被市民们发觉你们的到来。” 凛凛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虞景的来历确实还不能透露给别人,她不管网络舆论怎么发酵,只要不让有心之人猜出他来自异世界就好。 她只是在出门前给林芫去了一个电话说要去游乐园,请她帮忙安排一下,没想到林芫动作这么快。 原本凛凛就担心虞景和阿祈的出现会不会再次引起轰动,她不想再被记者追着跑了,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哥,好久不见,您这……风采更胜往昔呀!” 周星见了虞景也是激动不已,谁能想到他仅仅是帮了他一把,就直接平步青云坐上了总助的位置了呢? 虞景已经掩去了他的狐眸,如今的他,稍短的银发散乱不羁,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春日里的桃花瓣,不过随意一扫,就足以让四周的工作人员两眼发直魂不附体了。 周星不满地啧了一声,这些男女好歹还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定力不错的员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虞景的美色俘虏了。 看到虞景怀中的小不点,周星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根五彩斑斓的彩色大棒棒糖。 阿祈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凛凛拦住他,“小孩子不能吃糖。” “不是糖,是奶棒。” 周星三下五除二撕去了棒棒糖的包装纸,道:“大小姐你看,健康又补钙,还能养毛发,我们家隔壁小孩儿都馋哭了。” 乳白色带着彩虹花纹的奶棒散发着甜甜的奶香和果香,最喜欢喝奶吃水果的阿祈立刻就绷不住了,正打算直接跳到周星脸上去抢奶棒,谁知下一秒就被爹爹给拎住了后脖颈子。 阿祈挥挥小手,眼见奶棒棒就在面前却够不着,忍不住瘪了瘪嘴,眼看就要掉眼泪,虞景轻飘飘地一句:“阿祈,不得无礼。” 小家伙这才收回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星,奶声奶气地唤:“叔叔,想要糖糖……” 这一声叔叔快把周星的心都给叫化了,立刻双手奉上手中的奶棒。 “谢谢叔叔!” 虞景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可是阿祈喜欢。 小家伙刚坐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此刻正骑在爹爹肩头,手里拿着恐龙气球和彩色,兴奋地左顾右看。 他觉得这里真是太美了,太好玩了,跟四国落后的生存条件比,跟拥挤而杂乱的玉京比,跟长白终日纷飞的冰雪比,它们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有那么多彩色的星星可以连成一串,组成那么美的图案,还有动听的音乐,好吃的东西,善良的面孔,他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很快就到了手工区,阿祈很喜欢玩具和手工,周星去排队买吃的和水了,虞景正专注地看着工作人员教阿祈陶艺。 凛凛在一旁的露天酒吧坐下等顾少庭,她将与顾少庭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游乐园。 刚坐下没多久,西装革履的顾少庭就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顾少庭对上凛凛的目光后,笑道,“今日阿澜在这里有个节目,我来看看。” 凛凛也是微微一笑,“看不出来,顾少爷你还挺疼老婆。” 顾少庭没再接话,只是拉开椅子坐下,直接切入主题,“苏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丈夫……他是从异世界来的吧?” 第245章 纸片人 “哦?何以见得?” 顾少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了指她已经戴回到食指上的指环,“这个东西,它的能量不属于这个世界。” 被顾少庭看出,凛凛也并未惊慌,“那又如何?” 听她如此说,顾少庭知道她这是承认了他的推测了,他笑道:“苏小姐,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在外人看来,顾氏掌握了全球顶端的时空旅行技术,但你恐怕想不到,更加核心的技术却在你父亲手中。” 他靠在那里,极其散漫地伸开腿,低声说:“我知道你与你父亲有分歧,他坚决反对人类进行异世界的探索,但我同你一样,我也是相信异世界和异人的存在的。” 异人是这个世界对来自地外和异世界的人类的称呼,凛凛听着有些不舒服。 在她看来,地外生命一定会对地球造成威胁,但异世界却不一定,因为他们属于同一种文明体系,是被人类亲自创造出来的。 即便他们活在神话世界,即便他们比造物主强大数百倍,可那又如何呢? 毕竟觉醒的纸片人只是0.0001%。 凛凛垂眸,慢慢搅动着酒杯中的冰块,她有些不明白,顾少庭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她至少明白了一点,她的老爸,一定如顾少庭所说,掌握着更加核心的技术。 “你找我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顾少庭抬手叫服务员,又要了一杯柠檬水。 等服务员将柠檬水放在桌子上离开,他才慢慢悠悠地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你知道吧,他来的那晚海面上爆发了强烈的电磁爆,据卫星探测显示,那里的确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出现,且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现在应当也回不去了。” “我有一个建议,只要你让你的丈夫加入我们的研究,我们齐心合力,说不定就能找到他回去的通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 顾少庭的话还没说完,凛凛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拒绝。” 凛凛笑了笑,“你今天说的东西我很不喜欢,我那天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取消。” 说罢,她站起来,打算直接离开。 顾少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平静地咽下来了接下来的话,他换了一种方式。 “你想让他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那样,他很快就会成为各方势力抢夺的目标,最终沦为实验材料。” 顾少庭一动不动,悠然自得地吹着夜风,一下一下地晃动着手中的柠檬水,“老爷子,已经知道他来自异世界了。” 凛凛看了他半晌,才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 顾少庭没有再说什么,凛凛转身便离开了酒吧。 顾少庭坐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和那个来自异世界的青年离开,才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 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一直走到顾少庭身边才停下来,叫了一声“哥”。 是顾汐澜。 她拉开椅子,坐在了顾少庭的身边,温雅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担忧,目光也在远处的那三人身上停留了许久,才转头道:“苏小姐不同意,你想好怎么跟爷爷交代了吗?” 顾少庭看着她笑道:“不急,苏小姐毕竟年轻,又太过天真,相信她很快还会来找我的。” 顾汐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顾少庭拉过她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身体又不舒服吗?” 顾汐澜回答,“没有,刚用凉水洗了手。” 顾少庭将她的双手都捂在手心里,轻声问:“活动结束了吗?” “结束了。” 顾汐澜垂眸,姣好的面容映衬着四周的霓虹,有一种迷离又无比令人心动的天真。 她有着与苏凛完全不同的美貌,苏凛是一个标准的现代美人,五官小巧精致,一双眼睛看事情格外透彻。 而顾汐澜给他的感觉却很冷淡,像是天边捉摸不定的一缕清风。 顾少庭看的心中一动,暧昧轻声,“今晚到我那去吧。” 顾汐澜一下子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快速道:“今晚不行,我还要整理台里给的材料,明天早上要提交。” “好吧。” 顾少庭无奈地笑了一下,又似想起了什么,试探般问道:“那件事……你什么时候答应我?” 顾汐澜微微一愣,随即手足无措般低下头,“再等等吧,爷爷态度不明,而且,他有把我调去亚太中心的打算。” 顾少庭双眸一眯,“为什么?你不是在电视台干的好好的?” 顾汐澜摇了摇头,只是脸色苍白。 顾少庭静静地想了想,想清楚了某个关键点后,忽然笑了一声,“爷爷岁数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顾汐澜脸色更白了,她一把抓住顾少庭的手,“你别乱来!爷爷他对我很好!” 顾少庭微愣,压迫的视线盯着她漂亮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面容,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看了半晌才低声问:“阿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凛凛带着虞景和阿祈玩到半夜,又吃了夜宵才往家赶。 回去的路上,凛凛告诉了虞景她与顾少庭谈话的内容,并且细致地分析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格局,以及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异世界的看法。 阿祈玩了好多项目,已经累的睡着了,凛凛便放低了声音,“其实我所在的现实世界和你所在的异世界,是几乎一致的。” 凛凛一边驾驶着飞行器一边说,“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是在三维空间的基础上,叠加了一条时间维度而形成的四维空间,异世界的创造者,没有改变这个纬度,只是修改了时间维度。” “因为创世者是人类,而他们又只修改了时间维度,所以才会造成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文明不一样,发展的走向也不一样,这种种误差,都会导致两个时空不能完全相通,又各自存在。” “所以,除了异人,我们对你们的称呼还有一个,那就是——纸片人。” 纸片人。 虞景垂下眼睫回忆起他们相识之后的一幕幕。 难怪她当初对他是如此漫不经心,可能在她长久以来的观念中,纸片人并不能被称为人,而是更加低维的生命体。 第246章 因你而生 “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你来找我,还带来了阿祈。” 凛凛想了想,还是打算回苏家。 “明天我们回去看我爸妈,我妈很喜欢你和阿祈,到时候让我妈带着阿祈,我带你去见见那个当初带我进入你的世界的家伙,它如今虽然有些神经错乱,但却是那个造物主留下来的唯一线索。” - 八点的闹钟一响,凛凛就醒了。 身边摸了个空,凛凛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看到身后睡的正香的阿祈,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天空红的像火烧一样,她出于疏忽没有保护好虞景,导致他和阿祈被人类攻击,在时空引力的作用下,无论她怎么追赶,都到达不了他们身边。 可下一瞬,虞景又像变了一个人,变的陌生又可怕,他化身九尾狐,在惊涛骇浪般的凛冽妖力中,将这个世界亲手摧毁了。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凛凛立即喊了一声,“阿景!” 水声马上就停了,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我在。” 虞景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殿下,怎么了?” 他在洗澡,因为她的呼唤连身上的泡沫都来不及冲干净就出来了。 凛凛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虞景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她,他的银发和下巴上还在滴水,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你这是……” 凛凛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裙,沾上他身上的水渍,瞬间变成透明。 她身体上的颤栗感从皮肤上传来,被虞景敏锐地感知到,“殿下……” 道侣之契带来的通感让虞景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感觉到她不再发抖了,虞景才慢慢带着她往大床上躺去。 他轻吻着凛凛的发顶,低声道:“殿下,我爱你。” “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不需要怀疑我的忠诚,不管是喜欢还是爱,我的每一种情绪,都属于你。” “是吗?” 凛凛听着他说话,虽然也听的清楚,但却不知为何,张嘴竟然也答不上来,只会傻乎乎瞅着虞景。 晨光在他银色的短发上映出一层脉脉流动的金色光泽,说不出的温润好看。 凛凛低声喃喃,“即便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我好歹也曾是妖界之主,在你眼里就这么弱吗?” 虞景捏了捏她红通通的脸,笑着说,“殿下不必顾虑我,无论何时,殿下都要以自身为重。别忘了,我是因你而生的。” 只有你才能将我彻底摧毁。 - 苏家今日要迎来两位特殊的客人,林芫和阿姨从早晨六点就开始在厨房忙碌,叮叮当当,吵闹不已,苏牧岑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钻进了书房处理集团事务。 可是他心不静,下达了几个指令后便被别墅中的声音吵的没办法投入工作。 他走出书房,穿过空旷的大厅,来到衣帽间,正打算挑出门要穿的衣裳,就见林芫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干嘛去?”她问。 “今天中午,我去集团吃。” “你怎么个意思?” 林芫听了这话当即不高兴了,“女儿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看你,你却要躲出去?” 苏牧岑脑子一抽,“纸片人,不长久的。” 林芫罕见地动了怒,把手中的铲子往地上一丢,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长久不长久也不是你说了算。” “照片我不是都给你发了?你没收到?孩子都有了,还能是假的不成?” 苏牧岑手机里当然有阿祈的照片,他早起还看了一会儿阿祈喝奶的视频,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件事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再说了,女儿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也有责任,他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 苏牧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也没说不认啊,老婆这么激动干什么。 苏牧岑换了身休闲装,想去花园给他心爱的花浇水除草,可到了花园,看到园丁新买来的木料不知为何又技痒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做好了一个小木马。 鬼使神差的,他又剪了几支大红色的虞美人,等拎着小木马回书房的时候,手上又多了盒好茶。 上午十点钟左右,凛凛带着虞景和阿祈踏入了苏家的客厅。 苏家的装修风格很是大气,辉煌灿烂的水晶灯从挑高的屋顶垂落,流光溢彩的辉光像一地碎金。 无关人等都被清走了,大厅里只坐着林芫。 林芫早已望眼欲穿,在看见三人进来的一刹那,她的目光立刻被女儿身边那个漂亮又温和的青年,和他怀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家伙给吸引了。 她已经激动的三天没睡好觉了,一有空就抱着手机看小阿祈的照片和视频,越看越喜欢。 她没想到女儿一语成畿,果真给她抱了个大胖外孙回来。 虞景相貌生的好,仪态也好,垂着眸子坐在那里的时候,就是一副天然的美人图。 他表现的很乖巧,嘴也甜,不该说的话一律不说,该叫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看着林芫的目光带着孺慕,看着凛凛的时候目光又黏的快要拉丝,对待孩子更是耐心十足,不一会儿就把林芫给哄的心花怒放,直接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虞景这才惊讶地看向凛凛,“殿下,伯母这是……承认我的身份了吗?” 凛凛打趣他,“傻子,还叫伯母呢,以后你得跟我一起叫妈了。” 虞景这才道:“谢谢妈。” 虞景适应环境能力很强,不过来了几日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 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倾听者,听凛凛和林芫商量着他们的婚期,去哪里度蜜月,在问到他的意见的时候,他便会温柔地看着凛凛,微笑着说:“凛凛做主就好。” 小阿祈更是个小人精,这几日看动画片竟然也学会了不少新鲜词汇,张嘴漂亮外婆闭嘴美人外婆,一会儿爬到林芫肩膀上要给她捶捶肩,一会儿又躺在林芫怀里,毛茸茸的狐尾甩来甩去,不断撒娇卖萌。 林芫左等右等,不见苏牧岑出来便抱着阿祈去书房找他。 片刻后林芫出来,怀里已经不见了小家伙身影,“你爸爸在书房呢,他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第247章 流星 进入书房前,虞景还有些犹豫。 凛凛直接牵住了他的手,指尖嵌入他的指缝中,虞景这才放松许多,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忧的事情,“伯父好似不喜欢我。” 他还没忘,他曾在五年前跟苏牧岑对着干,而苏牧岑,当时有好几次想要彻底抹杀他。 如果没有凛凛,他和阿祈就不存在了。 “没关系,别想那么多,”凛凛安慰着他,“他谁都不喜欢。” 两人走进书房时,苏牧岑正抱着小阿祈玩木马,明明一张脸快要笑成花了,在见到两人的一瞬间又恢复严肃。 虞景礼貌唤他:“见过伯父。” 苏牧岑却没看他一眼,只顾着跟阿祈玩。 凛凛淡定地从苏牧岑怀中抱起阿祈,塞进虞景怀里,“抱好儿子。” 苏牧岑:“?” 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好不容易哄得带了点笑容的小家伙,扑进亲爹怀里的瞬间就笑逐颜开,苏牧岑心里就不是滋味。 又想到女儿为了找虞景偷偷开展实验,根本就不顾她的自身安危,他就有些不悦,不想理她,又想理她,左思右想,干脆就怪在虞景身上。 于是,对待他的态度就有些冷淡,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己真正的女婿——毕竟小阿祈真的和女儿小时候长得太像了。 可女儿根本就不理他,拎起他泡好的大红袍就跟虞景两个人一人一杯坐着喝起来了。 苏牧岑:“……” 苏牧岑倒是打量了虞景许久。 大概是由于来自异世界,又是异界之主的缘故,身上的气场确实特殊,也很强大,虽然刻意收敛过了,但也很危险。 苏牧岑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来,虞景的实力比他曾经见过的异人还要强上百倍。 他这样危险分子来到这个世界,将会对世界产生无法估量的威胁,但是,林芫警告他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苏牧岑我跟你说,我不管你所谓的什么大局,他们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人家小虞更是不顾生命危险来找女儿,你若是再唧唧歪歪支支吾吾的,别怪我跟你翻脸。” “女儿啊。” 苏牧岑原本就是个女儿奴,要不是女儿长大了需要收敛,虞景又在旁边,这会儿他就已经凑上去了。 凛凛扭过头逗弄阿祈,不理他。 苏牧岑一愣,又转头看向虞景,“小虞啊。” 凛凛掐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理苏牧岑,虞景倒没有不理他,反而礼貌回答,“伯父,您有何事?”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苏牧岑对他顿生几分好感,想到自己当初那样对他,他都没有对自己心怀仇恨,反而如君子般坦荡,他自愧不如。 于是语带歉意,向虞景道了歉,凛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随意寒暄了几句后,苏牧岑从控制中心调来了一份加密文件。 文件中是一些图片,凛凛好奇地翻过去,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是……” 两人看到的不是别的,是一场残忍无比的战争。 硝烟,战火,都城,军队,飞船,粒子光束。 冷兵器与高科技武器博弈,杀人不见血。 火焰吞噬了天空,摧毁了城池,淹没了整个世界。 凛凛一张张地翻过去,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按道理来说,古代的世界不可能出现飞船和这些高科技武器的,直到凛凛在这些飞船的外壳上看见了顾家的家徽。 苏牧岑问:“看了这些图片,你们有什么想法?” 凛凛没有说话。 虞景想了想,道:“对于我们来说,你们是更高的文明,如果被你们找到异世界的入口,带给我们的,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牧岑微微惊讶,不愧是做过妖界之主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整个局势对他的威胁。 他赞赏地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今日叫你们过来的原因。” “顾家曾联合他人入侵过一个小世界,他们摧毁了那个世界,带回了无数奇珍异宝,还有一个女婴,那个女婴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来是谁。” 凛凛大吃一惊,她是没真没想到,顾汐澜原来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纸片人。 苏牧岑又看向凛凛,“你要明白的是,如果被别有用心的势力发现那个世界的存在,你们在那个世界中所有的亲朋好友,就危险了。” 凛凛明白,苏牧岑的话不是夸大,冷兵器对上毁灭性的科技武器,根本就没有胜算,但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苏牧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了凛凛手令,让她不必去同顾家合作,便可以继续开展研究。 凛凛与虞景商量后,暂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凛凛带着虞景去了小岛,见到了昔日编写游戏程序的几位工作人员和白楠,白楠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 “我有一种假设,一旦时间维度被调整成与这个世界完全一样的,再辅以其他技术,就有可能找到这个世界的入口。” 凛凛同意了她的提议,给了她相关权限,紧接着又见了南宫,凛凛还记得虞景眼前出现的幻觉,便让南宫给他看看。 算是半个熟人的南宫见了虞景又紧张又诧异,不过他为虞景做了全身检查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所幸虞景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凛凛微微放心,便带着虞景去见系统,不巧的是,系统陷入了休眠,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凛凛没说什么,只是交代白楠先编写程序,如果系统醒来,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已是夕阳漫天,小阿祈扒着车窗往外看,忽然,他好奇地抬起头,指着天上说:“娘亲,流星!” 凛凛微微偏头看向窗外,只隐约看见一缕流光消失在暮色之中,正想说什么,谁知一回头,就看见车载电子屏幕忽然出现数据异常,并将驾驶模式自动切换为安全模式。 再看看周围的车辆,似乎也遭遇了这个问题,全都停靠在了路边。 “什么流星啊宝贝儿,”凛凛有些郁闷,“是扫把星吧,信号全都失灵了。” 说罢就开始重启系统,根本也没有顾得上再与阿祈说话。 阿祈出神地盯着那流星坠落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248章 噩梦 时光飞逝,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 没有阴谋,没有阳谋,更没有邪恶势力,当初的危险直觉仿佛变成了错觉,一切都平静顺利的不可思议。 但两人明白,沉溺在虚假的安宁中的猎手是必死的。 他们表面上气定神闲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内心却一日都不曾放下警惕。 自那日顾少庭出现起,凛凛就明白虞景已经被人盯上,不是顾家,也会是其他势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加三分未雨绸缪,这便是他们的应敌之策。 凛凛托苏牧岑的朋友刘警官为虞景捏造了一个假身份,还给阿祈上了户口。 等虞景拿了身份证,凛凛就要去和他领证,做一对法律认可的,名正言顺的夫妻,但他们没有举办婚礼的打算。 凛凛还记得虞景要给她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她想把这次机会留给他。 她没有跟苏牧岑和林芫商量,就和虞景自作主张地定下了将来要回去的计划。 不仅是找到回去的方法,还要找到从那个世界回到现代世界的方法。 苏牧岑得知后有些不高兴,他打算私底下偷偷问虞景,只话刚起了个头,就被虞景状若无意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们的事都是她做主。” 苏牧岑没招了,只得问凛凛。 “不是,你们婚礼不办,也不打算装修房子再要个二胎,我听说你们还要回去,你们到底是想干嘛?” 凛凛正在修剪几支红色虞美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就你想的这样啊。” 苏牧岑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不回来了?” 凛凛头也没抬,“没有说不回来,如果能回来肯定回来的,再说了,老爸你不想去那个世界看看吗?” 苏牧岑没话说了,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提醒凛凛,“顾家那边,你多提防着点,如果被顾老爷子知道虞景的来历,说不定就要打异世界的主意。” 凛凛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苏牧岑,“他已经知道了。” 还不待苏牧岑说什么,凛凛就接着道:“你放心,我有准备。” 至于是什么准备,凛凛早已安排下去,连虞景都不知道,不过让凛凛奇怪的是,自那晚与顾少庭见面后,顾少庭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后来她才听说,顾家别院那边似乎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爆炸事故,顾老爷子和顾少庭的恋人顾汐澜在那场事故中出了事,但具体出了什么事,就连苏牧岑也无从得知。 老爷子出事后,顾少庭已经成为顾家的实际掌权人,即便受此重创,顾家的生意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顾家别院那边更是一丝消息都传不出来。 虽然苏牧岑没有从之前那个安保人员身上查出什么线索,但为了虞景和阿祈的安全,三人从那日回来起就一直住在苏家。 这可乐坏了林芫,每天变着花样地带着虞景和阿祈见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阿祈更是兴奋,整天外婆长外婆短,不仅学什么都很快,更是展现了他非同常人的数学天赋。 苏牧岑这下彻底就跟捡到宝一样,把这个外孙子当成了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小阿祈倒是很喜欢数学和现代科技,学的津津有味。 有人带孩子,虞景和凛凛就专心搭建能够在两个世界中穿梭的模型。 虞景身上的妖力能够帮助完善模型数据,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学习能力也很强,很快就掌握了一些更加深奥的计算机知识,已经可以协助凛凛参与测试了。 他没有放弃修炼,即便这个世界灵力稀薄,但他不知道危险何时会到来,只能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周星有时候会带着玩具和零食来看他和阿祈,虽然周星一直想让他出道,但林芫不同意,这件事也只能作罢,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他出现时引起的轰动也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 闲暇时,虞景会陪着凛凛和阿祈,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带着他们去逛商场,去游乐园,享用美食。 他的厨艺很好,做出的饭菜和甜点连苏牧岑和林芫尝过了都会赞不绝口,他还会抚琴,出色的琴技甚至被林芫引为知己,他已经学会做好一个男人,一个丈夫该做的事。 五年的光阴已经令他成熟稳重了许多,只是午夜梦回时,回想起当初的那段时光,他总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然而,他从那个世界来到这里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他始终不记得。 他经常会在深夜里被溺水般的痛苦所席卷,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分不清他现在的这具躯壳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 他已很少再想起自己的世界,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仿佛被这个世界同化,仿佛人生就这样到了头。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感谢命运,让他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再次拥有了她。 不过他还有些郁闷。 因为在“老封建”苏牧岑的虎视眈眈下,他根本就没办法跟凛凛住在一个房间,所幸苏家够大,能偷偷摸摸地找机会与她亲密,但已是极限。 轻柔的暖风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午后的玫瑰花荫下,传来些许暧昧的声响。 虞景捏着凛凛小巧的下巴,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他的唇瓣湿润,眼眸微眯,绯红春色蔓延在他的眼尾。 眼前的少女,陷入情欲的样子似乎比他还要严重。 凛凛羞红了脸,小声催促道:“你继续呀……” “就在这里吗?” 虞景弯起潋滟的眸子,用湿润的唇含住她的耳畔的黑发,在她耳边轻声:“殿下不怕被人听到吗?” 凛凛如何不担心会被园丁听到,但她知道这样更刺激,虞景故意这样问,她也不答话,只是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草地上。 她的动作有些粗鲁,指甲刮过他脖颈上的皮肤,留下情.欲的红痕。 虞景躺在草地上,银发蜿蜒如霜雪,狐耳在阳光下蒙上一层粉红,层层叠叠的衣摆散开,狐尾不受控制般缠向凛凛,面上却仍是笑道:“我还以为殿下不敢呢……” 凛凛的好胜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佯装凶狠很地威胁:“我为何不敢,你不许动。” 虞景艳色的唇勾起,一边紧盯着她的表情,一边握住她的手,抽开腰间的衣带,随手一扬,那天青色与雪白色交织而成的衣襟便散开了。 虞景在家里的时候更习惯穿令他无比放松的长袍。 他的仪态极好,行走坐卧皆可入画,广袖飘飘的模样不仅倾倒了苏宅的阿姨,还勾的凛凛无数次想要把他扑倒狠狠轻薄一番。 他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平坦胸膛,能看见锁骨与胸前微微泛着红的玉白色肌肤。 他的喘息也并非世间普通男人那般粗鲁或刻意,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痒,像羽毛拂过耳尖,或是二月春意萌动时,那肆意铺展开来的艳色。 下一瞬,虞景抬手结了一道结界。 即便这里灵力稀薄,虞景还是将自己的妖力恢复到了七八成左右。 这结界不影响凛凛看到四周,附近的人也不能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声音。 她犹如身在玻璃房中,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凛凛拾起地上掉落的衣带,将他的手绑了起来,咬着他的耳垂质问,“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老勾引我?” 虞景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想确认殿下的存在。” 更想确认他自己的存在。 马上就要到月圆之夜了。 即便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保留了那个世界中狐族传统的习性,即圆月之夜,受月之精华影响,他会难以控制地化出妖相。 以往他也会受到影响,不过当时是在诛邪世界,他可以完全做到不动情不动欲,只是这次不知是怎么了,某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他胸腔中横冲直撞,撞的他眼前一阵阵眩晕。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下一秒就会离开自己的身体,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很难受,想要找凛凛,仿佛只有见到她,才能平息他体内躁动的妖力,只有拥有她,才能缓解他因溺水般的噩梦带来的窒息感。 虞景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目光温柔又缱绻地缠绕着凛凛,柔声道:“殿下,请您轻一些。” 第249章 变故 虞景又做了那个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中,深海变成了火海,他梦见自己和凛凛变成了两只白色的蝴蝶,无论怎么飞都飞不出火海,最后被火烧成了灰烬。 他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空中那轮尚未圆满的明月出神。 他伸手推开窗子,让夜风肆无忌惮地闯进来,撩起了他的长发和暗红色衣袍。 角落里的美人瓶插着盛放的虞美人,烈火一般的颜色,就像梦中的无尽火海。 凛凛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仍活在梦里。 大概是因为虞景的存在,这梦就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他就像一场绮丽梦境的开启者,牵着她的手,把她从现实世界带到了那个梦幻世界。 凛凛叫了他一声,虞景慢慢回过头,目光有些涣散,“殿下说什么?” “我说,明天我们去领证。” 虞景回了神,神情依旧清淡如水,但朦胧的眸子中却掺有一丝春日的烟色。 “好。” 凛凛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靠在了椅子上。 “我已经跟爸妈说好了,他们带阿祈,我订了海景房,还给你准备了一些惊喜,我们可以在海边住一晚,看日落,看日出,还能看星星。” 凛凛眼中带着笑意,拉起他的手,“你知道吗?海边的日落和日出都十分壮观,连星空都比陆地上看起来要更加辽阔呢!” 凛凛说到这里时,虞景下意识地想起他梦中所见的那些,令人窒息的火海,和被火海映得通红,遥远又诡异的夜空。 凛凛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凛凛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不喜欢我的安排吗?” 虞景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又做噩梦了吗?梦见了什么?”凛凛有些懊恼,“要不然,我换个地方?” “没关系,就这样定吧。” 虞景脸上笑涡浮现,银色的月光扫过他的眼睫,“我很高兴,殿下。” 他低下头,埋首于她的颈窝处,将她抱入怀中,“你能这样重视我,这样就够了。” 真好。 他对她的好,从来都是有回应的。 “傻瓜,我并没有做什么。” 通感让凛凛在一瞬间察觉到虞景心中的恐惧情绪,她忍不住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别想那么多,只是梦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话虽如此说,凛凛还是上了心。 她想着等会儿就抽空给顾少庭去个消息,约他再见一次面。 虞景听着她温柔的话语,慢慢放松了心弦。 凛凛忽然嗅到空气中飘荡的另一种香味,她忍不住用力嗅了嗅。 “你闻闻,是春天的气味,是不是只要闻到这个气味,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凛凛搂着他的脖子,“以前就觉得我们两个人身上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很特殊,到今日我终于发现是哪里特殊了,是春日的气息。” 凛凛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暖香,而虞景身上的杜若香,是一种非常纯粹自然的清香。 两种香混合后,竟然呈现出一种春日漫步山涧的悠闲放松之感。 虞景听了她的话,半信半疑地嗅了嗅。 他没有觉得这气息和从前有什么两样,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这种气味又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花树在窗外绽放,暖阳落在脸上,鼻尖萦绕着的,是春日的气息。 “放心,我永远在你身边。”凛凛的声音传来,“睁开眼睛。” 她使用了一张晴雪符。 就在窗外,无数美丽的雪花在月光下飞舞,明月注视着雪花,雪花也仰望着明月,天地霎时间变得寂静,他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长白。 等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在这个世界,而他爱的她,就在他怀里。 这幅月下飞花的玄妙场景,以一种十分壮美的方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生命中。 - “来,看着镜头,笑一个!” 民政局的照相室内,工作人员热心地朝两人喊,捕捉到两人唇角的笑意,快速按下了拍摄键。 不久之后,两枚制作精美的水晶卡册交到了两人手里,是科技感满满的结婚证。 凛凛将两人的结婚证叠到一起,底部的花纹正好对齐,浮现出一枚国徽的形状。 “这是我所在的国家的国徽。” 凛凛指着它,又指了指两人身后庄严肃穆的巨大徽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在这个国家的合法丈夫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虞景,“我们的婚姻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如果我对婚姻不忠诚,法律会惩罚我的。” 虞景思索了一下,柔声道:“可是我不舍得你受罚。” 凛凛笑了。 “即便我出轨了,不要你了,找了别的男人,你也不生气吗?” 虞景再次点头,乖巧应声,“嗯。” 不生气是假的,他大概会让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生气又有什么必要呢? 谁会和一个死人置气。 然而表面上,他还是要维持一种温柔大度的模样,毕竟,他才是她唯一的,名正言顺的丈夫。 “我只是不想伤害你,一分一毫,都不愿意。” 当初她要走,以性命相逼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从那个时候就发誓了,即便她不要他了,他也不会再伤害她了。 凛凛果然觉得自己的心巴被击中了。 他好可爱。 好想亲他。 凛凛这样想着,也如此做了,一个响亮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引起了工作人员的偷笑和注视。 凛凛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大声道:“我也舍不得你伤心难过,那我也只好对你一心一意了。” 两人并肩走出民政局。 刚一出门,就看见林芫手捧鲜花,周星抱着阿祈,带着一群保镖在门口等候。 远处有媒体记者蹲守,却全被保镖们轰散了。 林芫见到他们出来,迫不及待地送上鲜花,周星和阿祈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自动礼花筒:“三、二、一!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无数彩色礼花朝两人身上喷去,逗得阿祈哈哈大笑。 凛凛嚷嚷着要一个私人空间,便打发林芫带着阿祈离开了。 “饿不饿?我们先去吃点饭。” 虞景点头,凛凛一路加速,载着虞景来到了一家澜城有名的私厨。 这里的装修是江南水乡的风格,一踏入这处宅院,虞景便有种那日在流云镇的错觉。 两人来到了21楼,凛凛已经提前订好了菜。 虞景很喜欢这里的景色,欣赏的同时也不忘给凛凛布菜剥虾。 凛凛嚼着肥嫩爽口的大虾仁,直感叹虞景太贴心,连她的亲妈林芫都没有这么细心照顾过她。 没多久,凛凛就有电话进来,她起身走到窗前去接电话,“喂,楠楠……” 虞景继续垂下眉眼去慢条斯理地为她剥虾。 “啪嗒。” 一滴红的刺眼的液体从他的鼻尖滴落,落在烧了缠枝合欢的白瓷碗碟上,将那合欢花浸的血红。 虞景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第250章 兄妹 安静的房间内,飘荡着消毒药水的气味儿和电子仪器的嘀嘀声。 顾汐澜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的仿佛快要死去。 她被严重烧伤,浑身都包裹着雪白的纱布,许多地方都有组织液渗出。 顾少庭慢慢地将她唯一完好的手放入自己掌心中,却看见她的手指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马赛克化。 她要消失了。 顾少庭满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看着深陷在病床里的顾汐澜许久,才慢慢站了起来。 他来到走廊尽头,看见远处巨大的落地窗前,顾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沉默地望着雨夜中的五彩斑斓的澜城。 顾少庭上前,低声唤他:“爷爷。” 老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应答。 窗外雨幕连绵,室内沉默在蔓延。 良久,顾老爷子才沙哑出声:“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顾少庭没有说话,他只是垂下眼睫,无声地攥紧了手指。 见孙子不肯回答他的问题,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自嘲地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我知道你在怀疑爷爷,但是,爷爷告诉你,如果你不这么做,阿澜永远都醒不过来,她会就此死去,消失,你再也找不到她……” “阿澜受放射源影响才会变成这样的!” 顾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少庭打断。 “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接近放射源想做什么,我已经听说了当年那件事,所以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您。” 顾少庭毫无感情地说,“我只想问您,您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已经知道顾汐澜是当年爷爷从一个名为 x-109号世界中捡回来的那个女婴。 那是个架空的世界,文明已经发展到历史上的宋朝,顾老爷子为了他的研究,与某些势力合作,通过时空裂缝进入了那个世界,贪心不足的人类肆意掠夺世界资源,甚至将那个世界毁灭,又带回了一群孩子做实验,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顾汐澜。 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为了做慈善,又或许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顾老爷子选择收养了她。 顾汐澜拥有一项极为罕见的天赋,这项天赋,让顾老爷子在商场上无往而不利,最终建立起顾家庞大的商业帝国。 “时间会告诉你真相。”顾老爷子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他低声叹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家。” 无论他如何逼问顾老爷子当年之事,老爷子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顾少庭闭上眼睛,觉得已经没有再继续同他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缓缓开口:“如果阿澜知道让她苏醒过来要付出的代价是整个澜城的百姓,她宁可死去,而我,也不会听您的。” 说罢,他就转身朝着病房走去。 “阿庭。” 顾老爷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阿澜是个好孩子,她救了爷爷,爷爷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但是阿庭,成败就在此一举。” 顾少庭面无表情地走回病房,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回到了顾汐澜的病床前,静静地站了半晌,思绪难以抑制地回到了许多年前。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但这个妹妹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她是被爷爷收养的,他既没有见过她,她也从未踏足过顾家。 他第一次见到顾汐澜的时候,就在顾家老宅内,她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一样站在爷爷身边,明明只有十岁,眼神却平静的像个成年人。 等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初中生了,顾家离她的学校近,顾老爷子就让她住在了这里。 一开始,他对她是无视的,顾家那么大,多一个人多一个碗多一双筷子对他来说与平日也没什么区别。 何况她很乖巧,从来不要求什么,平日里几乎不会与他交谈,连走路都不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放学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作业,不到阿姨叫她出来吃饭根本就不会在他的视野内出现。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注意到她。 比如全家人坐在餐桌前准备用餐的时候,阿姨忘记喊她出来,他便会下意识地等着,等着他身旁的位置上出现她的身影。 阿姨这时才会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叫她出来吃饭。 他和她的生命第一次出现交集,是在那个闷热的夏日。 那天下暴雨,阿姨们都休息了,他正在书房里办公,忽然门被轻轻敲响。 他开了门,看见顾汐澜穿着睡裙脸色苍白地站在他面前,她的个头不高,仅仅到他的胸口,她怯生生地叫他哥,接着似乎难以启齿般提出了她的请求,要他帮她一个忙。 原来,她突然来了例假,手足无措地用手机查了后,又从购物软件上下单了卫生用品。 可是东西到了,阿姨们又都不在,外面下着暴雨,她仅有身上的这件旧睡裙,无奈之下,只能来求助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他给安保处通了话,接着就出门下了楼。 片刻后,顾少庭才紧绷着脸回来,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她。 小姑娘通红着脸道谢,拎着袋子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从没见过她如此害羞如此失态的一面,一时间觉得无语,又有些意思。 阿姨不在,他要负责两个人的晚餐,当他做好饭敲门让她出来吃饭时,发现这么阴冷的天气,她居然还穿着她那条洗的有些发黄的睡裙。 他这才发现,这个名义上的妹妹生活上有多么简单,除了校服,她甚至连多余的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他直接就叫人从外面送来了当季的新款,又买了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从那以后,她的四季衣服和学习用品都是由他来安排,再借由爷爷的手送给她。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他们的关系一步一步地拉进了,他控制不住地动心,无法抑制地沦陷,她逃避过,抵抗过,但他们最终,成为了恋人。 好不容易让爷爷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就在他满心期待筹备他们的将来的时候,她出事了。 一颗来自异世界的陨石落在了顾家别院附近,强烈的冲击波直接摧毁了大半个顾家。 一条时空裂缝被撕开,顾家的地下几乎被裂缝完全吞噬,如果不是有外围的防护系统,泄露的射线会带来更难以预料的后果。 但是,这颗稀有的陨石所蕴含的能量是惊人的,比他们从异世界带回来的矿石都要神奇。 它可以轻易撕开一个时空,轻松实现时空穿梭。 顾汐澜受放射源影响,神智不清,回想起了一切。 她憎恨他,憎恨顾家曾经对她和她的世界做出的一切,她拼了命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主动接近放射源,却被时空裂缝中的异火烧伤,可是,她没有退缩,她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一次又一次朝着那时空裂缝而去。 如果不是他及时将她拉了回来,顾汐澜就要被那异火撕成碎片了。 如今,他知道了她的来历,她的身份,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留下她。 她会死,她会永远消失。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秘密摧毁放射源的时候,顾汐澜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她喉咙中发出微弱又模糊的呼唤,“哥,不要……” 顾少庭诧异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顾汐澜的脸,随即蹲下来,将耳朵靠近她的唇,他听见她说:“去找苏……凛。” 第251章 阿祈不见了 凛凛挂了电话,正要回头对虞景说些什么,就见虞景突然站了起来。 桌面上的杯碗被他的袖子带到地上,跌了个粉碎。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血迹从他的鼻孔蔓延,一滴滴落在他的唇上,下巴上,衣襟上。 服务员匆忙跑进来,见这一幕,连忙去拿了干净的湿毛巾过来。 凛凛接过湿毛巾,为虞景止血。 “你怎么突然流鼻血了,是不是最近有点上火……” 虞景闭着眼睛坐在椅子里,说不出话来。 他的脑子里很乱,全是梦中的那些画面,一会儿是淹没头顶的海水,一会儿是连绵不绝的大火,他甚至看不清凛凛的脸。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身体中毫无预兆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暴躁,瞬间化作流火蹿过了四肢百骸,虞景猛然睁开眼睛。 他的眸子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转,忽然变得血红,他的银发开始生长,他紧蹙着眉,被鲜血模糊一片的半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一股凛冽到极致的冰寒气息侵袭了凛凛的指尖,并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 凛凛感觉不对劲儿,下意识去瞧,却见她的手背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不仅是她的手,连虞景身下的地板,都覆盖了一层坚冰,那冰层似有生命一般,开始朝着四周扩散。 “走开!”虞景咬着牙吼出。 他一把推开了凛凛,四周的玻璃窗瞬间爆裂,桌椅摆设全都被这股气流震荡成了碎片,凛凛被这股气流冲撞,直接摔倒在地,额角被玻璃的碎片划破,立刻就有鲜血涌出来。 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紧盯着他,厉声问:“虞景!你怎么了?” 虞景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痛苦地倒在地上,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他化出了妖相。 不是普通的妖相,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妖异到极致的修罗相。 窗外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电闪雷鸣,数道暗红色的闪电落下,劈在了窗台上。 细小的电流顺着金属窗蹿进包厢内,天花板上的琉璃灯明明灭灭,忽然冒出一股黑烟。 黑色的魔气缠绕他的周身,他浑身浴血,衣袍血红,长发一寸寸在布满坚冰的地面上蜿蜒,数条狐尾散发诡异的血光。 他蜷缩在地面上,光裸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骷髅珠。 那些骷髅珠,像是有生命一般,能哭能笑,还能口吐魔气。 修罗相也被称为极恶之相,是诛邪世界中一种毁天灭地的魔物的象征。 凛凛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他,不禁诧异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可大脑太过于混乱,一时竟抓不住那想法。 正在这时,服务员听到动静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您您您好,有有没有什么需要帮……” 她话音未落,一道模糊不清的结界突然从地面升起,将凛凛隔在了另一面。 与此同时,时间静止。 虞景抬眸。 那女人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刻绘着古老花纹的短刃。 下一秒,那短刃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虞景! 沉黑色的刀刃立即没入了虞景只来得及抬起的小臂中。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虞景缓缓转头,眼神冰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 “你们是谁?” “很快你就知道了。” 女人拔出短刃,短刃立即凭空消失,她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无声地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话:“打开时空之门吧,九尾狐!” 屏障碎裂,时间继续流动。 凛凛看到的正是那服务员被虞景手中的傀儡丝勒住四肢的模样,她大喊:“不要!” 下一刻,傀儡丝飞出,女人的身体瞬间被斩成了数块。 凛凛震惊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动了动唇。 随后进来的几个服务员见到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啊——杀人了……杀人了!快报警!” 然而,时间的另一面,虞景看到了她们的真面目。 一群幻化成人形的魔物。 于是,毫不犹豫地抬手,绞杀。 看着满地的尸块头颅,凛凛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随意杀人,他,他疯了吗……不对! 这些女人,很像是r国人,而且,不是活人…… 凛凛看到地上的血开始像马赛克碎片一样消散,灰烬一般,散在了空气中。 她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平静所取代,她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正在这时,虞景似忽然察觉了什么,他望着天边呢喃:“阿祈……我要去找阿祈……” 凛凛一愣,问:“阿祈怎么了?” “别跟来!” 虞景通红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紧接着,他直接撞破窗子,跳了出去。 这里是大厦的21层,他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他必死无疑! 凛凛扑到窗前,看见虞景向下坠落,离她越来越远,她登时目眦欲裂:“虞景!回来!” 然而虞景头也不回,竟是去意坚决! 凛凛立刻抽出瞬移符,但瞬移符到不了这么远的位置。 她想不了那么多了,一翻身就跟着跳下去。 耳畔的风呼呼吹过,凛凛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正在这时,一把银白的伞飞到了她的身畔。 “千机?!” 凛凛又惊又喜,她快速扬手,一把抓住伞柄,立刻减缓了下坠的力度。 然而,她的速度减慢,虞景却离她更遥远了。 就在他的影子即将落地之时,忽然腾空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晚风送来他的传音:“等我!” 这一幕惊呆了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远去的红色身影。 “那是什么?” “是人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条尾巴?” “管他是什么,先录下来再说!”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举起手机录下这一幕,远处一声天崩地裂般爆炸声传遍了整座城市,巨大的火焰蘑菇云腾空而起。 半个天空刷然被照的雪亮,凛凛的视网膜泛起强烈的白,这片刻之间,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连耳畔的声音都消失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正是虞景消失的地方。 虞景他…… “砰、砰、砰砰……” 凛凛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在麻木不堪的意识中找到了道侣契约的印记。 还好,还好…… 他没事。 身边有人高喊,“冲击波要来了……快跑啊!” 话音刚落,建筑物和地面就开始剧烈晃动,一股劲风以摧枯拉朽之势从爆炸中心点席卷而来。 人群四散溃逃,可是冲击波的速度更快。 大地震颤,玻璃成片炸裂,所有的路灯全部炸掉,原本井井有条的空中交通像是被波浪裹挟,一股脑地冲上附近的高楼,泡沫般卷在一起。 爆炸声惊叫声此起彼伏响起,城市的警报声猝然被拉响! 人们惊慌失措地来回奔走,街道上到处都是寻找掩体的市民,一个小女孩与大人走失,正站在街头哭泣。 凛凛迅速甩出了一张瞬移符,一把把小女孩抱进了怀里,带到了安全地带。 强劲的冲击波过后,地面上一片狼藉,凛凛匆忙把小女孩塞到一名警察手中,飞快地朝着方才爆炸的方向跑去。 一片混乱中,凛凛给苏牧岑打了电话,电话刚刚接通,林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女儿你在哪?阿祈不见了!” 凛凛手一抖,差点捏不住手机,“妈你说什么?!” 林芫急的快哭了,“他说要去游乐园,我就带他去了,他要吃,我就让人去买……” “妈!说重点!”凛凛一边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狂奔一边吼。 “五个保镖都死了,阿祈被人带走了!” 第252章 小狐狸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席卷了整个澜城。 连环爆炸是从骊山开始的,冲天的火焰顺着山脉一路往城市中烧去,森林、山谷、溪流……火焰所经之处,尸骨无存。 这场疯狂的大火烧的太邪性了,澜城出动了不计其数的消防车,直升机在火海上方盘旋,根本就找不到起火点在哪里,更可怕的是,即使没有助燃物,火势还是会继续向四周,呈辐射状蔓延。 整个澜城都慌了,电视台停止了一切娱乐节目开始转播这次火灾,与此同时,澜城的气候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似忽然坠入了地狱之中,变得炙热不堪。 人们惊慌失措地拥挤在街头上,无线电广播不断发出提示: “今天突然出现在澜城骊山附近的连环爆炸已经平息,大火正在向城市扩散,目前已经向骊山、新惠及周边地区发布避难公告,请居住在该区域的市民,遵照警方和消防队的指示有序撤离,撤离时,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到了日落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更加奇异的景象。 一道血红的裂痕从爆炸的中心点升起,那裂痕中影影幢幢,拥挤不堪,似有什么生物拼了命也要从里面钻出来。 天空中红烟蒸腾,犹如猛兽张开的巨口。 两辆警用直升机靠过去,还未完全进入那片海域就像失去控制一样一头撞上了海面。 这时,人们才发现,所有的导航系统失灵,网络信号也消失了。 电力系统被切断,公共设施停止工作,很快,连交通也大面积瘫痪,所有人都被困在街头。 他们的城市,几乎成了一座废城。 - “是放射源叠加的时空引力。” 顾少庭的声音从车载光屏上传来,“有人想利用他打开异世界的大门。” 凛凛抿了抿唇没说话,用力拉紧了加速手柄。 长时间的静默后,顾少庭略显尴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但真的不是我,是一个名叫’深渊‘的境外组织,我爷爷当年曾借助他们的力量前往异世界……” 顾少庭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凛凛,还对她讲述了顾汐澜的遭遇。 最后,他介绍了“深渊”的由来。 “你是说,参与这次袭击的有m国军事力量?还有r国的阴阳师?这帮人想去异世界干什么?” “如今地球的霸主是我国,但敌人亡我之心不死,一直在找机会挑动战争。” “你父亲应该给你看过那次的资料,异世界有些物质可以帮助他们制造出更强大的武器,以及实现时空穿梭与殖民统治,他们可能从异世界里带来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这颗陨石会给他们的这次行动带来什么后果……” “等等,你的意思是,这颗陨石其实是个意外?” “对。” 凛凛问,“那他们从异世界带来了什么?” 顾少庭顿了顿,才道:“妖、魔。” - 就在爆炸的中心点,存放陨石的顾家别院,不,现在应该被称作焦土了,巨大的时空裂缝从这里向外延伸,一直延伸到海平面。 裂缝内翻滚着浓烈的异火,然而最外层却被一股奇特的球形膜给笼罩了,使得裂缝内的异火不能涌出。 就在这巨大的裂缝之前,一群m国武装人员挟持了一个年轻人和他怀里抱着的小男孩。 这名年轻人是周星,他怀中的小男孩正是阿祈。 他被这群人用枪抵着头跪在地上,阿祈则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几个r国小矮子站在不远处,正在附近勘测着什么,不久后,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阴阳师走了过来,跟几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才又朝m国人走去。 那阴阳师走过来,轻蔑地瞥了周星一眼,骂了一声支那,接着一把夺过周星怀中的阿祈,捏住他细弱的脖颈,认真盯着他看。 看着看着,他脸上就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真美啊……” “小少爷……” 周星下意识就要抢,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大力踹翻在地,紧接着,哒哒哒的枪声就在他耳边响起,他被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动!” 周星听见身后的m国人用英语警告他。 可是小少爷…… 周星仰头,用力抬眼看过去,只见阿祈被那阴阳师捏住后脖颈悬在了空中,小手小腿软软地垂下。 他似乎被吓坏了,竟然连反抗都不曾了。 阴阳师欣赏了阿祈的模样半晌,才用英语问这些m国人,“这就是那妖物的血脉?” m国人对这位来自r国的阴阳师有些不屑,还是点了点头。 阴阳师微微阖目,在阿祈身上嗅了一下,道:“纯正的九尾狐血脉。” m国人听不懂他说什么,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用英语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这才把阿祈放在一个宽阔的石台上,利用符咒布下了一个结界。 他微笑着,掏出一把琉璃珠,用不太流畅的汉语对阿祈说,“小朋友,你在这里玩一会儿,很快我就有礼物要送给你了喔。” 阿祈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懂非懂的样子。 阴阳师转身离开,却没看见身后的小男孩微微勾起嘴角诡异地笑了笑。 他甚至伸出小小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犬齿。 双方开始交谈,周星的英语蹩脚,日语更是差劲,但他还是听懂了大半。 “放血,献祭……必须要这样做,否则……等他父亲到了,就晚了……” 周星睁大了眼睛,他听见了什么…… 他听见这r国的阴阳师说,要把阿祈扒皮抽筋,用他的鲜血来献祭深渊中的魔物!! 这群人渣!!! “呸!你们这群畜生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等到他父亲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要死在这儿……” 话还未说完,巨痛袭击了他的脑袋。 一缕鲜血流下,倏然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力眨眼,瞪着血红的眸子,想要起身,然而身后的m国人立刻用枪用力压住了他的头。 “再动打爆你的头!” 即便如此,他仍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阿祈。 阿祈似有所感,转过头,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坐在台子上玩弹珠。 熊熊的火光在落在他脸上,给他漂亮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的身体似乎被火光拉长了,婴儿肥的脸颊也显出几分利落的轮廓,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艳从他那稚嫩的脸庞透露出来。 周星这才察觉到不对,小狐狸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253章 你们太脏 周星的嘴被胶带紧紧粘上了。 他的后脑勺刚被重击,大概破了很大的口子,伤口很痛,还流了一地血。 他眼前阵阵发黑,要不是死咬着牙根,他说不定就要昏过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真的昏过去,他得赶紧想办法让小狐狸逃出去。 他不是九尾狐吗,多多少少会点妖法什么的吧? 周星如此想着,趁着守卫松懈不停地对小狐狸使眼色,可阿祈看了他那一眼后竟然再也没有理会过他。 他手脚被绑,m国人又都端着重武,根本就是插翅难逃,他只得寄希望于阿祈的父母能够早点到来。 阴阳师藤原弘树布好了阵法,转身朝着石台走来。 他的白色狩衣被四周的结界映得血红,也衬得他那张涂了粉的脸惨白如鬼魅一般。 他们尚未走近石台,就发现这只九尾狐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这个东西从前是他父亲所掌管的,我们的人贸然靠近说不定会有危险,”跟在他身后的r国人问道:“藤原君,我们该如何让他心甘情愿踏入祭坛呢?” 藤原胸有成竹:“我自有打算。” 他走近阿祈,说了句日文。 “こども?”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阿祈,非常礼貌地用中文说,“我的名字叫藤原弘树,我非常喜欢你们华国文化,特别是你们国家的神话传说,难以置信,你竟然是我此生见过的第一只九尾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祈收起石台上的琉璃珠,抬眸看着他,奶声奶气:“阿祈。” “祈?非常有意义的名字,”藤原赞道:“难怪上天要选中你……” 紧接着,他示意身后的r国人上前,捧来一只特殊的黑箱。 “我们有一个伟大的计划,想邀请你加入,成为我们的引路使者。” 藤原道:“这是上天的恩赐,送给你,以见证我们伟大的友谊。” 他打开黑箱,黑箱内的东西露了出来。 一颗血红色的琉璃珠。 红光外泄,高剂量的辐射瞬间爆发,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这些人显然有防护措施,并没有因此受伤。 可躺在地上的周星就倒霉了,他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瞬间像是被烧灼了一般,剧痛无比。 如此高剂量的辐射,他一定会死的,周星想,可紧接着,他就看见小狐狸将那颗珠子握在了手里。 “好呀。” 周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仅周星,连那些r国人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阿祈将那颗散发着红色光芒,内里也似乎有血色流转的琉璃珠子握在小手里,放在眼前仔细瞧,仿佛很好奇的样子。 藤原微微惊讶,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珠子可是和放射源属于同一种物质,这个孩子居然敢用手拿,还不会产生任何排斥反应,这简直太惊人了。 看来,他们抓对人了。 这个孩子,不仅能够打开时空之门,说不定还可以成为他们帝国神宫的镇宫之宝。 “在我们的帝国神宫里,有数不清的宝珠。” 藤原循循善诱,“阿祈君,如果你喜欢这颗宝珠的话,等这边的事了,便随我去神宫如何?” “好呀。” 阿祈拨弄着那颗珠子,头也不抬。 藤原随后便与他身边的r国人对视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地笑了,悄悄转身退下去。 藤原请他前往已经布置好的血海祭坛,阿祈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顾着玩那颗血红色的珠子。 一个m国人等不及了,不耐烦地催促:“日本佬,别浪费时间!” 藤原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眼中的阴鸷越发深沉,转身看着那 m 国军人,“八嘎!我才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话音刚落,几个鬼魅般的影子立刻出现在那个m 国人身边,m 国人连忙举起双手,“sorry!” 正在这时,阿祈突然开口,童声稚嫩可爱,“集齐七颗龙珠,就能召唤神龙。” 藤原一愣,随即微笑,“没想到阿祈君也看我们r国动漫。” 阿祈小手一指倒在地上的周星,道:“他说的。” 藤原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用日语说道:“这个支那人已经没有用处了。” r国人看了一眼m国人,m国人端起枪,瞄准了周星的头。 周星身如火烧,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走运,先是被绑架,后是被辐射,现在还要被执行枪决。 他闭上眼睛,干脆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被枪决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腐烂而死痛快。 就在m国人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阿祈却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他纵身一跃,便从石台上跳到了地上。 周星下意识睁眼看他,却忽然愣住了。 小狐狸他……他确实是变了。 他好像在忽然之间长大了,长成了六岁孩童的模样。 身材抽条了,长高了,一头柔顺的银发直垂落脚踝。 他已经化出了半妖模样,头顶上生着雪白的狐耳,身后九条狐尾来回摇曳。 他身上的袍子随着他的身高也变长了,周星记得,阿祈说过,这件衣裳是他的法衣。ai生成,仅供娱乐哈  “把他关起来。”小狐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藤原,“可以吗?” “为什么?”藤原不解。 “因为,”小狐狸撅嘴,表情天真无邪,指了指被甩在地上的奶瓶,“我等下还要回来喝奶……” 周星:“……” 藤原道:“我会安排人为你准备。” 阿祈眼皮也不抬一下:“你们太脏。” 藤原:“……” 随即,周星就被m国人推搡着关进了装甲车里。 跌进坚固的装甲车里的周星摔进一堆杂物里,他慌乱中爬起来,下意识摸了一把后脑勺。 这一摸,他竟然愣住了。 方才被那m国人砸出一个血窟窿的地方,竟然奇迹般地复原了。 不仅这里,连身上剧烈的灼痛感都消失了,此刻的他,完整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疤痕。 周星随即挣开了绳索,一把撕下封口的胶布,从裤裆里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形晶片。 他激活晶片,无形的波段立即从装甲车散发出去,穿透辐射源的磁场屏障,朝着外界飞去。 第254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阿祈就在爆炸的中心点!” 凛凛在飞奔的路上接到了林芫的电话,“苏家和顾家的联合武装力量已经出发了,你和虞景小心一点!” 入夜。 凛凛找到虞景的时候,虞景已经和警方交起火来。 放射源和一些别的东西混淆了他的判断,让他误以为这些警察和军队是来自深渊的妖魔。 他此刻的情况很危急,能力的过度使用让他陷入虚弱之中。 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他的鼻孔中、口中、还有皮肤上渗出来,很快就把他变成一个血人。 好在军队早已有处理这方面事故的能力,用能量罩将他困在了其中。 附近的山谷一片狼藉,警车被掀翻了数辆,不少人都负了伤。 凛凛无奈,只得深入战场,将虞景强制带出了战场,落入一片密林中。 好在她之前让虞景画的符箓起了作用,他的攻击对她根本就造不成伤害,没多久,凛凛就将他困在了符箓中央。 可是虞景像是疯了,根本就听不到她的话,更看不到她的人。 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一句话,“打开异世界大门,回到你的世界!” 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不! 他不要回去! 他要找到阿祈,他要和凛凛阿祈在一起! 晕眩,窒息,剧痛,他魔气缠身,意识被侵蚀。 他犹如身在熊熊火焰之中,皮肤滚烫,可鲜血迅速流失带来的冰寒却让他发抖。 好冷.…… 那种熟悉的,像梦中一样冰冷刺骨,没入深海的感觉,如同坠落无尽深渊。 就在他以为他将要彻底死去的时候,一声熟悉的斥责在他灵台响起,“虞景!醒醒!” 虞景这才似如梦初醒一般回到现实。 凛凛咬破舌尖,直起腰捧住虞景的脸颊,仰头就吻了过去。 女子的唇舌柔细,虞景搂住她的腰,由她亲吻厮磨。 熟悉的血液味道进入口腔,浸入四肢百骸,虞景身上的躁动才慢慢平息。 数秒后,两人分开。 虞景睁开眼睛,迷茫了片刻。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凛凛后,立刻红了眼圈,脸上露出无尽懊悔之色。 “对不起殿下……” 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他眼睫一颤,竟然落下泪来。 “殿下,阿祈他……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错。” 凛凛原本还有一肚子的火,可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顿时又让她没了脾气。 “跟我说说,你哪里错了,还有你刚才那是怎么了?” 虞景这才如实坦白,原来,他早就有预感来这里会产生的后果,只是阿祈的能量特殊,他才存了侥幸心理。 直到流星坠落,他心智失控,阿祈被劫持,他才意识到很多时候,有些事不是一个人就能承担的。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竟也有人拥有那种力量,竟然趁他灵魂虚弱,操控了他。 “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听话,不要冲动,也不要再被操控了,我跟你一起去找阿祈,好不好?” 虞景连连点头,眼睛红红的样子,更像个委屈的孩子了。 “你怪不怪我杀了人?” 凛凛回想了一下,方才虞景的确与警察和军队打了起来,没有听说有人死亡,倒是餐厅里…… 她问,“你是说,餐厅那几个女的?” 虞景点头。 “那几人,似乎是r国奸细,”凛凛冷声道:“你做的很好,她们死有余辜。” 得到凛凛的谅解后,虞景才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的血太多,把几条蓬松的狐尾都染红了,他明明虚弱着,却在这一刻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不住地看她。 凛凛正在飞快地书写疗伤的符箓,察觉到他的视线,奇怪地问:“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伸手,再给我借点灵力。” 虞景听话地伸出手,“殿下,我闯了大祸,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要我了……” “说什么傻话……” 凛凛用力握住他的手——只是她很快就发现,他的手开始变成消散的马赛克碎片。 “这里是怎么回事?” 虞景把手抽了回去,不敢看她,只是道:“我可能……不能留在这里了。” 凛凛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这边事了,我跟你一起走。” “殿下说什么?”虞景转过头。 凛凛俯身,靠近他的脸,在他的脸颊轻轻蹭了一下,这是狐族伴侣表示亲昵的动作。 “我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狐狸就跟狐狸一起走。”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说她要和他一起走? 虞景简直不敢置信。 她最看重的,难道不是她的家人吗? “说起来,他们还帮了我们的大忙。” 凛凛没管他想什么,自言自语道:“楠楠说,那些放射源,是穿越时空的能量源,叫我务必把它们搞到手。系统已经苏醒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了。” 原来是这样。 虞景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看。 刚才她亲他时,他很舒服,像是堕落的自己再次被她拯救一般。 又仿佛是他追逐了二十三年的明月终于俯首垂怜于他,将一泓月光送入他的怀中。 见他不分场合地盯着自己发情,凛凛忍不住拍拍他的脸,“想什么呢,清醒点。” 虞景这才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凛凛哭笑不得,“还不快走,咱儿子还在他们手中。” 此刻,他们距离爆炸中心还有一百多公里,站在树梢上,还能看见那缓缓张开的时空裂缝,以及裂缝之上,被异邦术法笼罩的结界。 两人疾驰了一段,忽然察觉大地震颤,嚣张至极的妖力如海浪般席卷了整片大地,时空裂缝被强制合拢,那术法结界直接碎成了渣渣。 两人不得不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虞景闭着眼感知了一下,微微一笑,“阿祈好像……不需要我们担心。” 凛凛十分赞同,“我也觉得,说不定还能帮咱们拿到能量源。” 第255章 叫你伤害我爹爹,活该 时间往前回溯。 就在爆炸发生前的半个小时,藤原和几个r国人带着小小的阿祈往时空裂缝中央走去。 裂缝前是一片红雾缭绕的血海,血海中翻滚着人或者魔兽的尸体,就在这祭坛中央,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祭台。 如果虞景在此处,一定会认出来,这是他在诛邪世界中曾经操控过的魔窟。 但这个魔窟已经被藤原弘树利用特殊手段给召唤了出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利用这只九尾狐打开时空之门,将这时空之门内的世界当成他们的殖民地。 至于这些m国佬,等裂缝彻底撕开的时候,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拥簇着阿祈靠近血海的时候,阿祈忽然停下脚步,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爹爹好像受伤了,是你们做的吗?” 藤原立刻警觉起来,柔声道:“我只是派人去请他来做客,不过,他拒绝了……” 想到那只被摄魂术操纵着,攻击警察和军队的成年九尾狐,藤原嘴角浮起狡猾的笑意,“我想,你的父母,他们大概是不会来了。” “是吗?”阿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千真万确。”藤原道。 阿祈哼了一声,“不要把小孩当傻子。” 藤原:“……” 他握紧了手中的符箓,打算如果这小畜生不配合他的话,他就采取强制手段。 可小狐狸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歪着头看着那祭坛上的六颗红珠,饶有兴致的样子。 藤原转了转眼珠,指着那祭坛道,“你应当很喜欢那里的能量吧,它能把你变得更加强大。” 藤原没有说,那东西还会让他流干全身的血。 “强大?” 阿祈垂眸思索了一下,“像爹爹那样强大吗?” “你会比你父亲更强大。”藤原道:“只要你去往那里,踏上祭坛。” 小狐狸再次歪头,神情懵懂可爱,“好呀。” 藤原阴沉一笑,还是小孩子好忽悠。 他一甩衣袖,血海的海面上便出现一艘纸船,他率先跳下去,两个r国人架着阿祈也跟着跳了下去。 小船朝着祭坛驶去,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即将登上祭坛的时候,小家伙突然不愿意走了。 “怎么了?”藤原危险地眯了眯双眼。 阿祈仰起小脸天真地看着他,一双狐眸眼底泛红,湿漉漉,又雾蒙蒙的。 “我忽然又不想去了,要不然……” 他笑眯眯地看着藤原弘树,撒着娇道:“要不然还是你去吧?” 藤原一愣,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立即察觉到四周有逼人的杀气袭来。 他一股脑地将手中的符箓甩了出去,顺势掐住了阿祈的脖子。 小狐狸用力挣扎,呼吸困难。 “小杂种,别耍花招!” 藤原露出了恶魔般的表情,阴恻恻地威胁,“老老实实去献祭,否则,我就剥你的皮,取你的妖丹,放干你这杂种的血,把你做成标本!” 可是他没想到,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小狐狸突然像一缕烟一样消失了。 “八嘎!”藤原忍不住骂了脏话,问他身后的r国人,“那畜生呢?”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藤原转头一看,身后跟着的人早已消失。 纸船迅速燃烧起来,藤原大骇,立刻瞬移至祭台上。 可刚一落地,就有东西兜头而下。 大量的血液、脏器还有人类的血肉,一股脑地泼在他身上。 藤原雪白的狩衣被染的通红,他惊骇地望着地面上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他的同伴们。 他们都死状极惨,像是被人用看不见的线切割了,肌肉切口整齐,连最坚硬的头颅都被切割成几块。 白花花的大脑混着鲜血在祭台上四处横流,像是受到感应般,六枚红珠瞬间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一根坚硬的铁索从虚空中伸出,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藤原喷出一口血,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祭坛当做祭品了。 根根铁索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几乎要把他扎成筛子。 “小杂种!”藤原大骂,“没想到竟然被你算计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于是他忍着痛楚,用血在空中写出一张张符箓。 祭坛之上,暴虐的狂风咆哮着卷向四面八方。 “出来吧,出来吧,回应我的呼唤,出来吧!”藤原口中念念有词。 血海的波浪滔天,忽然从水面上伸出的巨大的触手, 恐怖的海妖即将出现,藤原大喜,“受死——” 一个“吧”字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见,就在而那触手之上,竟然坐着一个小人。 那小人,赫然就是刚才失去踪影的阿祈。 “被你发现了呢。” 阿祈捧着圆鼓鼓的脸颊,九条雪白的狐尾在身后摇摆,“不过你太弱了,跟你玩真没意思。” 藤原气若游丝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逗你玩啊。” 小狐狸轻蔑地看着他,“顺便告诉你,那个世界,可是我的地盘。” 藤原:“……” 就在他以为他会受尽折磨而死的时候,小狐狸忽然竖起耳朵,继而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爹娘快要来了,不跟你玩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形魔物出现在藤原的身后,将手掌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顶。 藤原骇极了,正想说什么,只觉那魔物的五指陡然收缩了,毫无征兆地插进了他的头骨里。 藤原的两颗眼珠被压得几乎脱眶而出,浓稠的鲜血四处喷溅。 大概是太过震惊,又或许是失血过多,他脸上的表情几乎一片空白。 “哈哈,真好玩!” 阿祈拍着手,坐在海兽的触须上手舞足蹈,“叫你伤害我爹爹,活该!” 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m国人彻底慌了,立刻摸出通讯器,一边命人后退一边用英文对着通讯器大喊: “深渊呼叫组织,请求支援!请求支——” 小狐狸抬眸,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浓密的血雾中,哒哒哒的枪声和惨叫声不时响起,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 等夫妻两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滚滚硝烟之中时,阿祈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着两人的腿一边哭一边撒娇。 “爹爹,娘亲,坏人欺负阿祈,阿祈好痛,阿祈想要呼呼……” 凛凛和虞景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这小家伙的能力太恐怖了,今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他啊。 第256章 大结局(1) 夜空明朗无云,星斗漫天,略有凉意的空气中似乎飘荡着淡淡的梅花香和清冽的酒香。 灯影耿耿,映在廊下,凛凛穿着单薄的春衫,坐在长白山的碧海潮生殿前,醉意使她脸颊熏熏,如三月桃花。 空中偶尔落下零星小雪,钻进衣领,她浑然不觉,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伏在她膝上,已经沉睡过去的青年银发中生出的狐耳。 虞景喝的有点多,已经睡着了。 蓬松的狐尾将她拥住,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她还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和虞景已经回来数日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长白正是春寒料峭。红梅未谢,春杏吐蕊,黑暗的夜中,有雪的残光。 头顶,是冷月如钩。 守在无极天上的天凌见到了他们,诚惶诚恐地跪下,喜极而泣。 原来,距离虞景带着阿祈离开那日,已有一年。 在这期间,妖界再次乱了起来,所幸有天凌和星冉,还有她的师父鹤知夜,众人联手稳住了人妖两界的和平,但仍是有些大妖贼心不死,意图抢占长白这处灵脉,又或者是,想做妖界之主。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虞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他们都在等,等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回归。 如今他们回来了,一切都回归正轨。 凛凛的储物戒中一直保留着他的断尾,回来后,她开启识海,找到了虞景的泪,她的心头血以及天心草的花朵,帮助他恢复了断尾。 他们昨日举办了大婚,办的很是精简,但即便是再精简,喜爱热闹的狐族也要与天同庆三日三夜。 明日是最后一日,妖族拜月。 狐族长老已经将明日两人要换的衣裳送来了,虞景扮月神,她依旧扮花神。 凛凛还记得,她第一次参加拜月节时扮演的就是花神,只不过,她没有撑到仪式结束就倒下了,满腹心机的虞景发现了她的秘密。 凛凛转头,看向身后灯火辉煌的碧海潮生殿,心中说不出的安宁与满足。 就在这里,她手持却扇,搭着师兄元夕的肩膀一步一步踏过绵延不断的红毯,走向静静等候她的虞景。 在师父师兄、父皇姑姑等一众亲朋好友以及整个狐族的见证下,他们结成了夫妻。 现实与梦幻交织,她的人生在这里开启新的篇章。 凛凛垂眸看着在她膝头沉睡的青年,声音低低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阿景。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 虞景睡熟了,似乎听不到她的话。 凛凛低头打量着他。 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会为他的美貌而心动。 他的美并非时下流行的阳刚之美,他很白也很瘦,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孱弱,他的眉眼五官甚至比女人还要精致。 在榻上的时候,他时而凶狠的像一头小狼, 快要把她吃了,时而温顺地躺下,任由她摆弄蹂躏,他是妖,集万种风情于一身的狐妖,当他想要她沉沦的时候,手段多的简直让她难以招架。 如今他躺在她膝上,眉眼昳丽,冰玉般雪白的面颊似乎能唤醒春日。 凛凛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虞景懵懂地睁开眼睛,目光无限流连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她的脸颊,像触碰一个美好的梦。 “殿下。”他说。 “我刚才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就站在云海边看着我,我去寻你,可我一靠近你,你就消失了。” 他眼中有着迷茫和害怕,但在触及她的目光的一瞬间就安定了。 凛凛轻声哄他,“傻子,我们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会消失呢?” 虞景坐起身,环顾四周,片刻笑道:“的确是我痴傻了。” 凛凛也笑,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 微凉的夜风卷起两人绣着合欢花的红色衣带,与地面上那些白的粉的落花混在一起。 虞景搂住凛凛,轻声道:“也不知道我们走了这么久,阿祈和爸妈怎么样了。” 凛凛噗呲一笑,“放心吧,阿祈一定会让老苏头疼不已。” 阿祈不愿意回来,便留在了苏牧岑和林芫身边。 他如今已是六岁的模样,整天在家里上蹿下跳,不得空闲,偏偏破坏力惊人,每每把外公的花园弄的一片糟,气的苏牧岑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凛凛和虞景在走之前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解放了苏牧岑和林芫,把阿祈送进了小学。 起初阿祈还有些不情愿甚至绝食相逼,是虞景绑了他直接丢进了学校。 只上了一天学,他就跟学校里的小伙伴打成了一片,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背起小书包去学校。 阿祈长相出色,在学校人气很高,收获了一大堆小迷弟和小迷妹,但他知晓这世间的法律,绝不会轻易惹事,倒是让凛凛放心许多。 只是他还是跟苏牧岑不是很对付,经常把苏牧岑气的够呛。 虞景点点头,“嗯,我倒是希望阿祈快点长大,快些懂事,也好不给爸妈添麻烦。” 他取了小火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凛凛各倒了一杯热茶。 凛凛接过他递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才道:“不用着急,我们过些日子不还要回去么,如今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不多,我们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夏季,阿祈放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好好团聚了。” 虞景道,“这样甚好。” 凛凛喝了口茶,又道:“说起来,我们如今能回到这里还要感谢顾少庭呢,那天如果不是顾少庭,我们就要被国安中心逮捕了。” 说起那次爆炸事件,就在夫妻俩刚见到儿子不久,国家安全中心的军事武装力量就出现了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态度强硬地要将他们当做危险分子全部逮捕。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天道,但科技力量无孔不在,阿祈秒杀一整支军事力量的影像被上传到了国安中心,国安大为震惊,即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也不及他杀人速度之快。 国安直接将阿祈定义为头号危险存在,准备实施抓捕,夫妻俩不得不同这股更强劲的军事力量对峙。 最后是顾少庭出现帮他们解了围,这个时候,凛凛才知道,顾少庭的隐藏身份是国安中心的组员。 第257章 大结局(2) 顾少庭到达现场后倒是十分吃惊,在他看来,澜城也许会有一场时间很久的硬仗要打,可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解决了战斗,而且还是这个看着只有六岁的孩子,不,九尾狐。 在审讯的时候,凛凛没想瞒着,何况国安这些人什么没见过,连他们调查组都有来自异世界的骨干——那人还是某个小说世界中的魔尊。 好在他们只是对虞景和阿祈的异能力类型做了登记,入了档案,嘱咐他们每年主动向国安中心申报个人信息与行踪,组长魔尊还给阿祈颁发了小英雄徽章。 但这次爆炸产生的破坏力太大了,还有大量辐射,国安中心直接将这次爆炸定义为神秘事件,对外则宣称为恐怖袭击,并将方圆百里全都划入禁区。 澜城市民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开始检修设备,恢复社会秩序。 苏家和顾家作为澜城的两大商业巨头,自然是承担了所有的维修费用。 国安的武装力量在这里驻守了一个月就撤走了,后来凛凛才知道,那些m国人的求救信号没有发出去,而r国人虽然发现了端倪,但恐怖国安中心的军事力量,自然放弃了营救藤原等人。 据顾少庭说,m国人虽然与r国人合作了,但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r国人,故而派来调查的军事力量十分单薄,后方军队在察觉到国安到达后,立刻撤离了。 这件事已经引起中央注意,相信未来在国际法庭上,我国一定会给予m国有力一击。 然而最不要脸的还要数r国政府,他们坚称藤原弘树是他们国家最伟大的阴阳师,来我国访问期间莫名其妙在我国境内消失,一定要我国政府给个说法,不然,他们就要向我国展开报复。 我国政府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中,他们此举就犹如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不久,r国的帝国神社被毫无预兆爆发的海啸摧毁了,巨大的海妖从海中探出触手,将神社中的神职人员全都拉入了大海。 全世界人民都拍手称快,毕竟r国在帝国神社的操控下干了不少缺德事,比如两百年前将核废水排往大海,直接破坏了整个海洋生态,也将自己的国家和子民拉入了毁灭的深渊。 大事解决,凛凛还记得与虞景的约定,在一个月圆之夜与他在海上共度一个缠绵难忘的夜晚。 凛凛劳累了一夜,早上唤醒她的不是虞景温柔的吻,而是巨大的章鱼。 夫妻俩这才发现,原本出现在诛邪世界中的巨大章鱼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阿祈的宠物。 只是他们找来找去,都没发现藤原弘树弄来的能量源在哪,凛凛还以为那东西在爆炸中被炸毁了。 奇怪的是,虞景手指马赛克化的情况好了许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些嗜睡没精神。 奇怪的是,阿祈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受时空引力影响。 看着虞景逐渐透明化的身体,凛凛很是难过了一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与虞景长期分离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一段时间后,阿祈居然从肚子里把那几颗珠子给掏了出来——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吞进肚子里。 所以,他们如今才会出现在这里。 凛凛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不禁淡了些。 “只是可惜了顾汐澜,她没能撑过去,不知道她在那个世界还好吗?顾少庭是否找到了她。” 虞景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安慰,“一定会找到的,就像我当初能找到你一样。” 那件事情解决后,凛凛这边皆大欢喜,顾少庭那边就愁云惨淡了。 顾老爷子在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就与世长辞了,这对顾少庭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顾少庭有好几位叔叔,老爷子一去,顾少庭就要挑起大局,顾家因此进入新一轮的势力争夺中,好在最后,虽然大出血了一把,顾家还是保住了。 就在顾少庭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打算和顾汐澜举办婚礼时,顾汐澜撑不住了。 虽然爆炸发生后,凛凛带着虞景及时给顾汐澜的身体做了治疗,她恢复如常,但她撑不住的原因也是因为时空引力的关系。 只不过她的情况更加严重,凛凛后来见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透明如幽灵,连抱一抱自己最亲爱的哥哥都做不到。 顾少庭原本就深爱他的妹妹,老爷子死后,顾汐澜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没想到,眼看局面慢慢变好,连妹妹也要离他而去。 他日渐消沉,找凛凛和虞景喝酒,酒后吐真言,才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凛凛的工作室在老苏的财力支持下正式升级为研究所,当初那批技术人员全都被老苏找了回来继续工作,白楠担任主脑,成功恢复了当初丢失的实验数据。 那个整天以为自己是水母的系统也醒了过来,他说自己被天道宫解雇了,只能再次回来给凛凛打工做任务,赚取足够的功德,好再次回到天道宫。 当时凛凛还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道吗? 时空穿梭的模型已经准备好,他们甚至可以用其他数据来构建更奇特的世界,只是构建一个世界虽然简单,但若要想从那个世界来回必须要借助更加复杂的力量不可。 只是一切俱备,只欠东风。 来往现实世界和异世界风险极大,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被时空隧道撕成碎片。 凛凛正发愁没有找到合适的试验机会,这时顾汐澜提出她要当试验品。 凛凛当然不同意,可顾汐澜坚决如此,她说,只有她活下来,她和顾少庭才会有相遇的机会,她不能让他放弃他在这个世界中的一切。 幸运的是,实验很成功,顾汐澜被送入了一个全新的时空中,成为了一个小婴儿,还是当朝大将军之女。 只是凛凛不确定,顾汐澜是否还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她是否还能记得顾少庭。 顾汐澜的不告而别似乎没有令顾少庭伤心,他继续工作,打理偌大的顾氏集团,整整一周没有再出现在凛凛和虞景面前。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见了苏牧岑,把顾家交给苏家代为管理,而他打算随顾汐澜而去。 凛凛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去了顾汐澜所在的时空里。 “你说的对。” 凛凛这才又恢复笑容,“他们的故事将会在那个世界中展开,希望他们能和你我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258章 大结局(3) “有情人终成眷属。” 虞景慢慢地品着这几个字,忽地笑了。 他想,正因为有情人难成眷属,所以这句话才会成为最美好的祝福。 终究是上天垂怜,他才得以再次拥有她。 凛凛抱住他,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今日是我们新婚,你想要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他的衣襟,点了点他的胸膛,似挑逗似暧昧,“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哦。” 虞景握住她的手指,递到唇边亲了亲,“我什么都不想要。” 凛凛转头看着他。 “对我来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终点。” 他的笑涡很浅,盛着满殿的灯光,徐徐说道:“我已经无欲无求,我曾经所渴望的,家人,爱情,亲情,你们已经都给了我。殿下,我很满足。倒是我,殿下——” 他凑过来,亲吻她的耳垂,“今夜,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 室内温暖如春,凛凛光着脚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在盛放的繁花与漫天的光影中,撩开了重重轻纱。 她看见黄白色的火苗在九连枝环银灯上跳跃,金属质感的反光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屋内花团锦簇,百蝶纷飞,几乎让凛凛误以为自己踏入了什么奇幻森林。 她双眸微眯,目光在触及到寝殿中央那座金色的笼子时,瞳孔猛缩。 这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用赤金打造,笼子内挂满了金色的小铃铛。 随着薄雾消散,就在那笼子的中央,那铺着柔软白色毛毯的地方,半倚半跪着一个穿着红衣的银发狐妖青年。 红色的袍子精致,上面用最好的针法绣了盛放的合欢花,还用了珍珠点缀。 青年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金色的手环,手环上还连着一根长长的金色链条,链条的另一端,则不知何时被凛凛握在了手中。 他掀眸望向她,锁骨和白皙的肩膀在滑落的锦袍边缘半隐半露,散发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九条狐尾在他身后轻摇,似乎在为她的到来而欣喜若狂。 凛凛被眼前的美色击中,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某种不知名的阴影在眼中流转。 她轻轻一扯链子,链子那端的青年就随着链子的拉扯摇晃一下,衣襟也似乎散的更开,简直都快要从他肩头滑落下来了。 凛凛忽然感到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赤金链子在她手中滑动,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直到进入笼中,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轻轻抬起虞景的脸,强忍着内心的羞涩捏着着他的下巴。 他乖巧地仰头,脸上的表情纯真无害,注视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服从于乖顺,以至于让凛凛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凛凛低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曾经……因自己可怕的占有欲囚禁了殿下长达数月,在那时,也罔顾殿下的意愿对殿下做了许多不好的事……” 虞景拉住她的手,放在口中轻轻咬了一下,才道:“殿下,请你惩罚我吧。” “惩罚?” 凛凛的呼吸乱了,她轻声问:“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虞景点头,“自然。” 眼前一暗,凛凛已经俯下身子。 她咬着他的狐耳,朝他的耳孔吹气,“我要你今晚好好伺候我,直到我满意为止。” “遵命,”虞景眼睫微颤,“我的公主殿下。” 他愿意进入她给予的囚笼,套上名为爱的枷锁,为她痴,为她狂,为她粉身碎骨,为她甘之如饴。 黑发与银发交缠,汗水与喘息不止,锁链在皮肤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浓烈的花香伴随着红烛的艳,盛开在这个静谧又热闹的春夜。 - 暖絮乱红,也知人、春愁无力。 凛凛醒来时,腰还很酸。 两人躺在巨大的金笼中,衣裳和金色的锁链凌乱地散落在地,虞景侧躺在她身边,松散的衣襟下露出紧实的身体轮廓。 拜月节在晚上才举行,两人又是新婚,故而并无人前来催他们起身。 凛凛索性躺在虞景怀里继续睡,昨夜她可是累的够呛,不仅折磨虞景,也被虞景折磨。 他像是八百年没开过荤,之前在她的世界里,他还算克制,如今回来了,根本就没有了节制。 好在,他还知道结束后要给她清洗,因为到最后她已经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凛凛刚闭上眼睛,就察觉虞景醒了。 他细细地吻着她光裸的脊背,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脸,舔舐着她的耳垂,轻声问,“殿下……可以吗?” 她哼唧两声,没睁眼,但默许了他的行为。 待云歇雨收,虞景才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再睡一会儿吧,我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凛凛发觉唇边抵上了一个坚硬温热的东西,食物的香气穿来,她下意识张嘴,一勺温热的甜粥就喂了进来。 凛凛就这样闭着眼睛喝了大半碗,才又昏沉沉睡去。 临近傍晚时,她才悠悠转醒。 这时,虞景已经把她抱回了另一处寝殿,她躺在雕花的玉床上,虞景就站在窗边的书桌前,穿着淡青色的常服,低头写着什么。 光线灿烂,照着他挺直的脊背,乌黑的发——他如今只在她面前露出妖化时的模样。 “醒了?” 虞景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走过来拥住她,“感觉如何?还疼吗?” 凛凛动了动腰,便道不疼了,又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凛凛“哎呀”了一声,“不能误了时辰。” 虞景笑,“不急,我来为殿下换衣梳妆。” - 入夜的时候,琼花飞舞,如雪飘落。 虞景的手巧,若不是知道他敏而好学,她当真要以为他给别的女人梳过头化过妆。 凛凛换上了更加华丽的服饰,乌发高绾,戴着缀满各色宝石的花冠,与额前的花钿交相辉映。 虞景也换上了象征月神的锦衣和桂冠,他身材挺拔,侧颜淡漠,不笑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一股俾睨天下的漫不经心。 两人携手,出现在流云镇中。 如今流云镇的规模已不仅仅是一个城镇,而是面目一新的王城了。 这是妖界的王城,整个妖界的妖王与妖君,全都汇聚于此,来拜见他们新的君主。 两人一路行来,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师父鹤知夜与长公主姬长玉站在一起,师兄元夕则牵着有了身孕的文流月,只有燕洵形单影只,望向凛凛的目光里,少了一分痴恋,多了几分沉着。 周帝携姬无尘也来了,人界帝王亲临,人与妖终于站在了同一片天空之下。 虞景始终牵着凛凛的手,要她站在自己的身侧——他虽然只有妖界,但他也执意要与她分享。 众妖臣服,呼声响彻天际。 第259章 大结局(4) 冗长的祭祀环节之后,便是游街了。 百姓们夹道欢迎,街道两旁皆清扫焚香,童女手提花篮抛洒花瓣和银钱,童子手持净瓶,对跪在道路两旁的妖族施以最纯净的灵泉。 凛凛站在花车上,望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还有些恍惚。 那时他们游街的时候,还不是夫妻,如今他们已经大婚,做成了真正的夫妻,还有了一个孩子。 虽然阿祈没来,但她已经让天凌将这一幕幕都录了下来,等阿祈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大开眼界。 虞景的目光隔着百姓欢呼的浪潮,落在她的身上。 他虔诚地仰望着她,如同仰望空中那轮唯一的月亮。 长久相处下来的他们竟然配合十分默契,完成了一道道繁琐的赐福程序。 待仪式结束,皓月的清辉洒向大地,虞景与凛凛将长白的灵力灌入月之清辉中,使得所有的生灵都沐浴在这场灵力磅礴的盛宴里。 “咻——” 一声巨响冲入高空,星点火光拖着明艳的尾焰,在清寒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片刻后,轰然绽放。 硕大的烟火几乎笼罩了整个王城。 明焰如雨,霎时像是银河倾落人间,又仿佛点亮了满天的星光,如飞雪般轻柔散落。 凛凛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美,这么壮观的烟火,一时间竟看呆了去。 不仅凛凛,连全城的百姓都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烟花,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 虞景道:“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凛凛这才反应过来,开心地笑:“喜欢!好喜欢!你是怎么做到的?” 虞景微笑,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又缱绻,“喜欢的话,以后每年都陪你放。” 凛凛热泪盈眶,低声道:“谢谢你,虞景。” “谢谢你让我醒来。” “谢谢你放我回去救妈妈。” “谢谢你孕育了我们的孩子。” “谢谢你,找到我,让我相信,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奇迹,也是真实存在的。” 随着更多的烟花绽放,人群欢呼起来,他们起哄,他们大笑,“月神花神,神仙眷侣,亲一个!亲一个!” 虞景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 其实,最应该说这声谢谢的,是他。 谢谢她,一直都没有放弃他,一直坚定不移地选择他,一直,一直…… 不惧死亡,永远选择拯救他。 …… 游行结束后,两人依偎在王城中最高的摘星楼上。 摘星楼楼如其名,上接天穹,连头顶的星汉,似乎都触手可及。 庆典的后续事宜已经交给天凌和星冉负责了,虞景此刻只想抱着凛凛完整地看完这场当年没有看完的烟火。 火树银花不夜天,头顶烟花炸响,整座王城都被笼罩在这绚丽的火光之下。 当节日的钟声敲响时,凛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虞景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可他也仿佛被这种气氛感染,对着她有样学样,也许了一个愿。 他的愿望很简单。 那就是,希望她的愿望,全都能实现。 睁开眼睛时,他看见凛凛正盯着他瞧。 他问,“殿下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说出来了就不能成真了。” 凛凛调皮地笑,紧接着又问他,“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虞景顿了顿,道:“殿下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能成真了吗?” 凛凛看他良久,突然吻住他,“我的已经成真了。” 虞景扶着她的腰,被动地接受她的亲吻,在呼吸交缠间也含糊不清地道:“看来我的也已成真了……” 又是一朵烟花在头顶绽放,顿时漫天星落如雨。 光芒璀璨中,两人的影子被星光拉长,合二为一,似乎永远都不会分离。 愿山河无恙,愿岁月静好。 愿有生之年,身边永远有星光和阳光,还有她深爱的他。 —— 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一直追更到这里的小可爱,谢谢你们的支持。 这本书写起来不是很顺利,因为身体原因以及家里事情太多,我很难分出心神,所以更的很慢,很多地方写的也不尽如人意,但也没有时间再来修改了,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阿夜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 其实结尾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大刀,但是没砍下去,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写出来的刀,对他们不公平,也很怕故事讲不完,所以就改了,这样平淡的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你们想看的,慢慢都会写出来,要等我哟! 番外应该是暂时没有了。 另外,写了四本书后,感觉身体也越来越差了,现在更是个药罐子,医药费比稿费还高,也不知道图啥,可能就是图个开心吧,哈哈哈。 有小伙伴问起开新书的问题,统一回答下,开新书的时间不固定,但绝对是在过完年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 最后,新的一年,祝我和我爱的,还有爱我的宝贝们,身边有星光和阳光,还有爱的人,从此凛冬散尽,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