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小心》 第1章 同学聚会遇初恋(上) 地铁车门“呲”地一开,我不紧不慢地在三人短位坐下,即使它偶尔客串四人位。耳机盒刚被掏出,绚彩的广告旋即化为一道光影流幕极速地卷离,同时伴随着尖锐的啸叫在头腔充斥。忽然间,回忆被猛地撕开一道口子,倾泄在漆黑车窗的往事一帧一帧地清晰了起来。尤其是上个月酒后强吻翅膀的画面。 “怎么所有酒店的大包厢都被订满了?这么多人要同学聚会的吗?”一直在副驾盯着手机的张憬充满疑惑地抱怨道。 “看来我们县里的成功人士太多,大家都忙着聚会。早知道让老家的同学提前一个月预定。”我无奈地调侃道。 回溯到春节前两天。我和张憬这同在省城工作的女同学,一起将县里各大酒店翻了个底朝天。但凡具备点档次能容纳几十号人的大包厢全被订罄一空。一本本红底金边的订购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页面,被统一着符合节日气氛的红褂黑裙的服务员们翻得飞起。空档的日期居然排到了元宵节后。 “东西都到了吧?” 我只好先确定其它事项。 “你都问第五遍了,前天发货,过两天就到。” “这不是东西多怕赶不及嘛。钱也收齐了?” “就差几个人了,等聚完会我再把详细的花费公布在班级群里。”工作履历丰富的张憬帮我分担了不少,因为她上上份辞掉的就是银行的工作。随后,一路滑拉的手机被垂直反扣在皮质的椅面,沉闷地发出“啪”的一声,似乎在显现它主人的决心。于是目光前眺的张憬紧接着补了一句:“我又过了一遍,还是觉得收一百五还是少了。假如那天来四十个人,再怎么省饭菜钱也要两三千吧。淘宝定制充电宝花了两千,再加上三把作抽奖礼物的电动牙刷和你设计的海报,已经没剩多少钱了。还有,我们只买了白酒和红酒,总有人不喝酒的吧?饮料还没买呢。” 上一次见她如此正经与我交谈还是七八年前念大学的时候。 “主要是第一次没经验,怕收太多没人来,我以为大家和我一样贫穷呢。怕收太多到时候没人来,场面冷冷清清的那多丢人呀。而且我觉得一百五都太多了!”我嬉皮笑脸地打岔。 “切,少来。先把酒店的问题解决吧,接下来去哪?” 大型一点的酒店多坐落在跨城而过的国道附近及延伸路段,当我拐进这条张灯结彩却街旷人稀的府前路却不敢懈怠。毕竟瓜熟还未蒂落,虽然已近在咫尺,谁知道还有没有突然的变故。所以我轻敲着方向盘,并将心里的波澜端平,将回复的口吻控制得稳稳当当:“就剩辉煌酒店还没问了。” “我看你就是想来这吧?”很奇怪,我没有转头,却清晰地瞧见了张憬酒窝地轻陷和嘴角地微扬,以及疑问却笃定的语气。 “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了,去过的这么多酒店都没位置了!” 虽勉强刹住了急于解释的语气,但还是能听出嘴硬的说辞。而且,就算是这样说,自己却希望追问能延续下去。因为难得出现一个能释放心秘的缺口和契机。尤其在追问下含辞未吐,既不泄密又能吊人胃口。但意外发生了,张憬完全不接茬,“砰”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踏进镶着金边的旋转玻璃门。一点面子都不给,完全不理会我早已在脑海辛劳排演了一遍的欲拒还迎的内心戏。差点就要憋出我的内伤。 好在阴差阳错来对地方,冥冥中注定了一样。最急切却熬到最后踏足的酒店正好剩下一间完全符合条件的最大的包间,它似乎也在静候我们的到来。守着张憬在前台扫码付定金 ,一阵酥麻之感从后脊升起。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难不成是老天特意地安排?注定要发生些什么?正独自感叹着命运的神奇,一盆冷水却当头泼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浇熄了这一股即将在我心内峰火燎原的强烈宿命感。 面对一张凌空提举几乎要贴在眼皮子底下的单据,以及微斜脑袋一脸平静戳人心窝的张憬。她字字冰冷有如人工智能那样没有感情,机械又平静地抛出一句:“三千块,你点的菜。” 三份酒席套餐加一起已是最经济省事的选择。我大手一挥,既是拂去贴钱的心痛,又是为错误的预计找补,更是给聚会的成功加油打气:“小问题!钱不够大不了我来垫!不就是饮料和礼品包装袋嘛!能要多少钱?你就安心等着大家的夸奖吧。说我俩真有才,把聚会搞得有模有样,不愧是大家的班长!” 对了,张憬也是班长,中间三年。我趁机翻出埋藏近二十年的迷惑:“为什么你当年一转学过来就抢走了班长位置?”虽然依旧收获笑而不语,这回却咬定了要穷追不舍:“论成绩你比不过我,论家庭方面好像也是我爸混得更好一点吧?我想破脑袋也也不出原因了。你就念在我追问了二十年的份上,发发慈悲告诉我吧!” “那我只说一次,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外公是那一届的校长。”快速而又渐弱的回复没多久便湮灭在此时不知又该消逝在何处的空间里。 熬到年初五,早早来到酒店,和张憬忙前忙后,又想象着首先被夸奖肯定是因为门口的海报。放大的毕业照被我加入了异常矫情的一行话——“进去就是回忆了,你准备好了吗?”可陆续到来的同学只关心岁月蒙尘的合照,欣喜或惊讶彼此的变化,或被精巧绚丽的礼品袋吸引。哪还有人注意到偌大的字迹,虽然真的很大。 幸好有同学及时称赞:“老班长,你准备得真充分!” “那肯定,这才对得起我们同窗多年的情谊哇!” 另一同学提溜着拉绳,将蓝色星空图案的礼品袋悬空端详,不可置信地疑问:“班长,礼物每个人都有吗?” “对啊,每个人都有。而且最后的抽奖环节还有更特别的神秘大奖!” “不愧是班长!” “哎呀,别夸我了,我都快要羡慕你们有这么好的班长了。”自己不免有些飘飘然,毕竟夸赞本身还是令人舒悦的,更何况还是实话。虽然对一些细节被忽略掉颇感遗憾,但依旧给每位同学递上纸笔,轻轻说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写下来吧,随便什么。” 这是百度众多聚会小游戏后自创的新招。之所以花一个月时间和精力准备,大抵是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这时,红褐色的对开门被悠悠地推开了一面。黑色及膝的平底皮靴与地面瓷砖仓促地擦出“噔噔”两声,犹疑在包厢外的高挑身影露出一种走错门的惊惶失措。一秒钟不到便恢复过来神采的眼神和自信的脚步,须臾间便夺走了所有视线和光线地交汇,可谓真正的闪亮登场。 “是林莫夕吗?变化可真大呀!”突然有人打破了短暂的静默。 “变得这么漂亮,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其实同学们再怎么大惊小怪都不为过,换我长久没见,一样会对身披雍贵的毛绒大衣、妆容精靓,以及肩背棕色老花满印挎包的老同学另眼相看。因为来人形象气质早已今非昔比,仅外表的变化便足以成为变天鹅的童话故事。一露面自然斩获全场的瞩目,不枉隔天出发蜜月旅行还抽空盛临。只不过揉搓包带笑靥羞赧的林莫夕,面对夸赞倒不如装扮得充分,这是没想到的。不过对我来说更迫切的是,不知不觉间,望穿秋水的门外,那道睽违已久的笑容是否惠及自己,哪怕只有一点。 悄然之间林其羽已在毕业照前驻足。岁月似乎未给模样如初的伊人雕琢下任何痕迹。只是额前平整厚重的齐刘海变成了镂空又鬈曲的空气刘海。可这哪里是发型的变化,明明是时光被梳化为一缕一缕,心绪绸缪成一叠一叠。自以为经隔多年,那份殷殷悸动早已被稀释得薄如蝉翼,结果胸腔还是被狠狠地蹬了一下。林其羽,我还是习惯叫她翅膀,我和她的故事暂先不表,因为不是几大段、几多篇文字就能表达清楚一二的。请容许我慢慢地铺陈开来。 回到热情但拧巴的聚会,因为男生们互相推搡,宁挤一旁的小桌也羞于和异性接触。而从小思想领先,如今在一线城市工作的丝瓜倒大大方方和女同学们共坐一桌。他果然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付诸实践。 “请同学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很简单,在哪工作,但不准说工资;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男女朋友倒不用说,不重要。另外,大家翻看一下礼品袋,每个袋子里侧都贴有一张写有数字的纸条用于最后的抽奖。”我舒适地起身发言。 随后自我介绍环节平淡地告一段落,虽然是预料之外,还好占的时间不多。男生们便争先恐后地将这些年在社会上跌爬滚打所掌握的酒桌本领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我也借气氛连干几杯红酒,趁着酒劲掏出装纸条的小盒,却差点先将心里的跃动倾漏出来。 但我控制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娓娓道来:“接下来大家轮流念自己抽到的纸条,将那些尘封的,埋于心底的,不为人知的往事或秘密讲述出来。” “祝大家新年快乐。”我将这张毫无新意的纸条随手一抛,淡黄的便签纸却盘旋着不舍落地,与此同时我浮夸地喊道:“扔掉,扔掉,接下来这种内容的通通扔掉!”因为大家都和我一样没有那个等它飘然落地的耐心。 第2章 同学聚会遇初恋(下) 虽然到目前为止,朗读装载往事的小纸条环节效果依旧平平,好在一张流露真情的纸条及时地共鸣了情感,追忆了年华: “我想对我的同桌关筱敏说,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帮助,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一眨眼,十多年过去,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见到你。欣喜的是你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可爱,而且依旧那么那么的优秀。在此,我要真心地对你说一句,谢谢你!其实小时候,我对你还有过超越同学情谊的……” 话语简单又直白,全场却无不凝神倾听。真情挚感加上共同的经历往往轻易地直抵人心。我就不敢这样直诚地表达,哪怕匿名。这张没扔的纸条我偷偷塞了口袋。紧接而来又是一片拍桌叫喊,幸好找的酒店桌椅质量牢靠。 “我曾暗恋林其羽十年”的话音刚落,全场目光精准投射到我的身上。看来喜欢翅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毕竟当年连我爸都了若指掌。 “不是我写的!我说过不参与任何环节,我只是来服务大家的。”我是真没写下任何字句,但为什么要急慌忙乱解释我也说不清楚,连自己都觉得是欲盖弥彰。反而将内容真切的“嫁祸”得到了进一步地落实,这大概率是梁岸吉的杰作。 梁岸吉是我的死党,也是成绩最好的那个。毕业于上海交大的他在县里属不折不扣的高材生。我最羡慕也最钦佩的一点,他能将学习和玩耍泾渭分明地区分开。说到我的死党们,倒经常打趣我和翅膀的故事。很奇怪,有时好友不给面子,将不愿面对的往事或糗事玩笑似地提及,却能恰到好处地将人临界于难堪和生气之间,反而能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拉离困窘之地。因为真正的好友才有心照不宣知晓彼此底线的默契。 可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对于和自己有极大关联的突发事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大脑一片空白,只会一招逃避,急忙传递纸条袋,不愿被识破陷进了往事的沼泽。因为在我看来极其丢脸,尤其还是爱而不得的情感经历。随后不知流经几手,耳畔清晰地飘来一句“我喜欢班长很多年。”又是谁在开我的玩笑?无心之声引爆了体内潜伏已久的“定时炸弹”。裂碎的回忆片段不断割搅,抖动不止的纸条怎么看怎么像翅膀的字迹。 于是,又一次的哄闹中,我努力镇定自若,可熟悉的字体却撩拨着不敢想象却望成真的幻梦。命运之神朝着快速翻页的过往掷出一把飞刀,不偏不倚地命中极少翻阅或者说是漏掉的一页。抚开折角,还发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曲折。换作谁也预料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有这么一出! 面对渴求却迟到多年的答案,本应独占的若狂欣喜却经岁月发酵,滋生出了迟疑和惊恐、酸楚和安慰。被一把揉成团的纸条,球型面上参差不齐的皱褶,好似横亘在我和翅膀之间的千沟万壑。对于未来,演算过无数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百转千回的过往居然如此轻易地被自己随手抛弃。 总之大脑一片空白,万般情绪汇集化作自顾自说的一句“肯定又是谁在开我的玩笑”。可快速又缓慢的视线里,无意间瞥见飘在话尾再明晰不过的一串英文字母——chipple。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微博偷偷搜索过不多少次的翅膀微博昵称。 我终是依靠一丝仅存的本能反应,远避了这张“烫手山芋”。因为忧怕趋于平稳的回忆之船被突起的风浪所蹈覆。多年的往事乘着意乱浮沉。一大段飞复的情感因子发生反应的时间,其实流逝了不过几秒钟而已。我若无其事地让同学念下一张纸条,然而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结束,被关筱敏拍了拍后背才回过神。她蔼色的笑容和弯翘的眼里藏有一丝羞涩,这可不多见。 “能不能帮我找下我同桌写的纸条?” 意外频出的一天难得有一件判断准确的事。抓起暂时化解内心杂乱解药般的纸条,笑着从口袋拿出。顺便把车钥匙交给一旁的梁岸吉帮忙开车。之后在大堂撞见开麻将房增进感情的一班兄弟。自县城规模越来越大,大家活动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已经不能轻易遇见熟人,特别是想见的人。昂首聊得火热的老黄、芋队、阿花踱步在前,后方紧跟着用头顶探路,正欣然翻动礼品袋的聪聪和熊熊。 “谁给你们的?”我伸手拦下他俩质问道。 “林其羽给的啊,你们班礼物有多顺手要了几个。”聪聪笑得倒是坦荡。 与翅膀十分要好的我的这些最最亲近的好友,甚至发生过他们和她吃饭却唯独没有告知我的情况。我觉得这类事件至少还会再发生一次。冷冽的寒风“呼呼”地吹断往事,又催使着酒劲上涌,我居然瞧见缓落的车窗里面是翅膀冲自己挥手。半醉半醒间顾不上幻觉还是真实,鬼使神差地栽倒在副驾。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对上的第一眼正好是久违又皎洁,无暇又热忱的笑容。 熠熠闪光的双眼呈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亦是轻快:“这里没有位置停车呀。” “周围再转一下。”说完我低下头,不停揉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却瞬间意识到车内只剩我俩。 “纸条是你写的吧?”借着酒劲我终于有胆量问出。 手刹随即被“呲啦”地凶狠拉起,发出一道刺耳的“咯吱”声,翅膀眸里的光和车灯一起熄灭。但仍能看清楚漠视前方和语气里的寡淡:“是,就是我写的。” 就在思量这是不是赌气的回答,猝不及防间翅膀猛然打开车门,我来不及采取任何合适且礼貌的方式挽留,竟不管不顾地一把拉过她,用嘴堵上了伊人粉唇。定是被酒精裹挟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作祟,被往事激荡所发出的一股热流奔涌不停地直冲到脑门,才导致了如此冲动又鲁莽的选择。 但用力过猛,秀发飘散挡住了突袭路线,我只好拨开碍事的发丝再度亲吻了上去。由于接吻经验不够丰富,我俩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利于彼此呼吸的姿势。只得将翅膀再次放开,调整好角度重新亲吻上去。可人总是贪婪,不安分的舌头又不断发起进攻。牙关始终紧闭的翅膀一次又一次地抵挡住了攻势。最后,经不懈努力,终于顶开合紧的牙关,探寻到温柔的舌。 全程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配合的翅膀木偶般任我拥揽在怀。可发生肌肤之亲的时候,体内似乎被触到一处隐匿的开关,脑海不受控地纷飞着莫名其妙的画面。像发生过的,又像拼凑过的。它们真实又虚幻,灿烂又明媚,模糊又锋利。我不禁睁开眼端视着近前喜欢过很久很久的人,应该有六年吧,或许是七年?难道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真在一起了怎么办?竟没有任何悦意产生? 生理上的快感却唆使着本我进行下一步行动。但踌躇不前的自我只好进一步扪心自问。眼前人不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吗?心生失落是为什么?纠结彷徨又是为什么?到底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在自我纠结的矛盾和翅膀的无反应中我放开了她。 我不甘休,仍与内心异起的念头和画面抗争,试图一道解决单身多年的问题。“嘣”地倒在座椅靠背,深呼过一口气,我在放弃里挣扎:“我今年会调回县里,要不我们在一起算了。”为满足醉酒后的生理和本我的需要,加上对异性的渴求,此刻倒真切希望翅膀答应下来。可我不能骗人,尤其不能骗自己。漫长的回话中,内心响荡的声音是:“千万别答应,千万别!” 幸运又不幸,翅膀只独将窒息的沉默延长,而后快速地理了理头发便摔门离去。在自己内心和思想不统一,期待又不期待的纠结中,风行雷利地斩断了我的彷徨不定,给予了最恰确的答复。出于自责和担心,以及一点点的不甘心,来回奔寻都不见翅膀踪影,只有路灯和车灯在夜幕晃织,似乎重回高中光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翅膀,谢谢她今晚的“不接受”。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一定会更加痛恨自己。不是她不好,而是另有其因。 因为那晚冲进房间,我第一通电话打给的不是翅膀。 第3章 故事的开始(上) 一切要从我和翅膀同班的第七年说起。那可真是一个漫长久远的故事。原来自以为隽深的记忆早已在时光长河淌远。要不是被偶尔泛起的微澜提醒,我几乎忘怀过往的真切,曾奋不顾身地喜欢翅膀。虽然和翅膀从小同班,但我俩的关系直到初二才突飞猛进。是新来的转校生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 那是一个豁亮又朝气四溢的上午,清亮的第一道铃声急促又刺耳地划破喧闹。众人惊恐震讶的面部随时空一道,如同被按下暂停键地短暂凝滞过。但门外一片空白,老师还未现身,原是虚惊一场。我和同桌牛奶,前桌的熊熊、梁岸吉继续恢复火热的聊天,乐此不疲地畅谈假期见闻。和父母旅游过的景点,对口号般互考从近期热播的动画片电视剧里新掌握的笑话和流行语,一直聊到同学老师。几乎要将整个暑假甚至整个的人生经历顷刻间倾吐。 蓦地,带着草莓和香蕉混合气味的粉色旋风身影(对不起,在我记忆的滤镜里确实是粉红又有甜甜香气的倩影)伶俐地闯入教室。这位斜背挎包,穿明黄色单肩t恤的陌生女同学,走路带风地经过被擦得荧光透亮的一整面黑板,齐整律动的半长秀发间耳环频闪。包括我们在内,四周的嘈杂骤停,所有交汇的视线随迅盈的步伐转到教室后排直至解散,然后各做各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该怎么形容女生登场呢?就好比武侠剧里一众配角火星四溅的争斗中,姗姗来迟的主角只消一露面便抢尽风头,肃静了全场。看来重要人物的出场往往隆重又特别,时机也恰到好处。再说了,同学们都是规规矩矩老实守分背双肩包,穿印着卡通图案儿童t恤的初中生,哪见过斜背挎包,还半露香肩一整块雪白肌肤的女同学?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诩在县城见多识广的我们完全被见所未见惊奇胆大的装扮震慑住,眼界的被拓宽而随之瞪大的双眼尽露震讶之色。 被慢放的画面,洁润如玉肌如莹雪的女同学平视前方,丝毫不愿将多余的目光溢舍它处,哪怕炯亮的双眼足够包容一切,长挑的睫毛足够清扫一切。更令人诧异和不解的是,与其亮色系衣装不相符的清冷表情正散发不易接近的信号。奇怪,明明是灵动可人的清甜长相。 自那女生坐下,梁岸吉便迫不及待冲我们轻喊了一句:“看见那女生了吧?” “废话,又不瞎。”牛奶回复的简洁明了。 “学校里没见过,外地转来的吧?”熊熊转动着手中的水笔,正若有所思地发表看法。 我学他转笔,装作一副并不感冒的样子。说实话,每当外地来特别是市里转来的同学极易引发关注,气质方面尤有更明显的区别,倒不是更高贵,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随即闹哄纷乱谈天戛然而止于带着轻快节奏踏入教室的脚步。意气风发的年轻男老师从“厚德、笃学、善良、严谨”的红字校训下经过,停在讲台正中。天花板洒下的灯光在老师金边镜架莹闪而过,耀亮了微扬的嘴角,光泽了蓬顺的三七分发型。初步判断,新老师是我眼里标准的知识分子模样。 笑容和蔼的男老师语态柔缓但透着亢亮:“很高兴见到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浪琼!以后就是大家的班主任了!”洁亮的黑板舞现出三个粉白大字,黎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继续说:“我是数学老师,但我希望大家在别的科目也同样要认真对待。今后我们互相帮助,互相进步。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一定会成为全年级最优秀最团结的班集体!” 掌声四起后的分配座位还算幸运,我们原封不动。下过课,我沉浸在与好友玩闹的欢奋追逐中,意外又恰巧地在教室门口不偏不倚地和新同学撞了个满怀。 还未开口道歉,女生却抢先说:“你是姜心吧!” 突然一阵摸到电门一般的颤麻传遍浑身上下,我惊愕连连如同小鸡啄米自动地连点了好几下头。动作幅度不能说大,但比起早已波翻浪涌的内心完全是镇静的表现。因为和刚刚关注的人已经非常罕见又巧合地进行了身体接触,毫无预兆地对方竟又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一种被喜从天降的幸运砸至眩晕的美妙感验。是自己短暂期待过出现偶像剧里浪漫相遇的场景,不过立马被理智按服,认为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在感叹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时,又附带出了失落与惆怅。结果内心的死水突然被注入一股意外的活源,喜悦从心底淙淙地冒出来,滋润了全身,产生一种酣甜又酥麻的欢感。 女生没有等呆若木鸡地回应,莞尔一笑,潇洒地卷风离去。柔顺的秀发迅落归齐,丝滑得就像从九天急落的瀑布,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说实话,我极度渴望这一幕被小伙伴们看见,自己定然很有面子。所以整个上午我都失魄迷离,直到放学才缓过劲。人头攒动的车流中,新同学和一名初三的女生结伴回家,高年级女生还是邻居马同暗恋的同桌。 回家后车还未停正我便抓问马同:“你同桌和一个没见过的女生一起回家,你知道是谁么?” “知道啊,我同桌的姐姐丁青,刚从广东转过来的。” “原来是广东来的啊,那难怪了……” “难怪什么?你看上她了?我听说她长得还蛮漂亮的。”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赶紧岔开话题:“怎么姐姐反而低一级?” “我同桌说她姐只比她大半个月,虽然同年读书,但广东那边有六年级,所以姐姐自然低一级了。” 时间“嗖”地过去一周。难得和要好的朋友们坐在一起,我们抓住一切说话的空隙,尤其是语文课。教课的郑老师体态臃胖,穿一整套熨烫整齐的正装,脚下是不多见的浅色皮鞋,说起话来和外表一样厚重宽容。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课堂允许自由换座,说是更方便大家讨论问题,也更有兴趣听课。我们倒不用换,只是看郑老师这么好说话,所以发言起哄都积极无比。 郑老师并未责怪我们吵闹,反而笑眼盈盈:“你们四个这么要好,干脆叫四大金刚吧!” “老师,我们不要这个称号,好土!”牛奶和熊熊立即抱怨道。 “就是,四大金刚过时了,小学的时候才流行这个,我们要换一个名字!”梁岸吉补上一句。 “老师,我们干脆叫‘四人学习组’好了,简称“四人组”,这样不仅能显示我们热爱学习的一面,又短又好记。”我也加上提议。 架着双肘支在讲桌的郑老师俯下前倾的身子,无奈隆起的臃实腹部不作美,他的臀几乎贴在黑板,但并不影响郑老师笑眯了眼的回话:“好啊,倒是挺有创意的。” 见老师满意,我打开的话匣闭合不上:“老师,四人组还要再加一个人,我们要与众不同,凭什么四人组只有四个人,我们偏要打破成规!” 嬉耍过一阵,好在初二的课业不算繁重只考语数外三门,以至于贪玩的我们暂时未得过多恶果。即使课后大部分时间都被用作玩乐,可我们学习的基础和能力又还不错,所以成绩照样不落人后,只是没那么拔尖罢了。公布的月考成绩,班上第一名的归属出人意料。既不是关筱敏,也不是潘增棋这进班的头两名,当然更不可能是我。谁能料想到居然是刚转学过来外形靓丽又时尚的丁青?寻遍浑身上下我也找不出她任何第一名具备的样子。 下午的班会课,黎老师的喜悦溢于言表,临时化身为语文老师,不仅辞藻华丽滔滔不绝地大力表扬丁青,还几度提议让她当班长。不过均被丁青婉拒,这更是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曾轻易拥有却不珍惜,现如今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竟然被他人不屑一顾视若草芥。就像小朋友兴冲冲地想要分享挚爱玩具却被无视冷落,而且一怒摔碎还无法再次拥有那样的悔心败意。这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冲击和震撼,导致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随后不容我多想,黎老师转向的目光与我相碰,语气没有方才柔和的万分之一:“李恒你换个位置到第四组去!洪博你过来和姜心坐一起!” 厉声劈耳,胆怵心惊,我和牛奶自觉地低下头,看来课堂说悄悄话的事已被知晓。不过并未被换座的小插曲影响过多,放学路上我依旧和伙伴欢谈不止。每每放学,汇齐同楼层的所有伙伴才迈开回家的脚步,否则路都不会走,发扬着一个都不能少的精神。自小学我们就在奥林匹克班相识,这是学校从各班专门选拔处成绩最优异学生准备参加县市奥数比赛为校争光。不过颇为抗拒额外的学习、时常课后结伴闲玩或偷去萌芽期网吧的我们,与那些不贪玩成绩同样拔尖的同学天然地划分成二拨人。到了初中,依靠还算拿得出手的成绩考入尖子班,我们再次成为同班或隔壁的同学。 不料欢声笑语中,丝瓜突然左顾右盼地拉着我一同落在骑行队伍的末端,然后偏过头睨视着前方,贴近我的耳朵悄声细语道。 第4章 故事的开始(下) “你不要再和易莉玩了,她人品有很大的问题。你看最近她老和高年级的男生玩在一起,她很骚的。” 初二前,丝瓜一直和我同班,但分班不久对他爸坦言想去十四班后在开课前被立马安排。丝瓜便如愿留在原初一的林老师班上,这让我羡慕不已。要不是我爸打消我同样的恳求,说“在哪个班都一样,关键是自己要好好学习”,不然我也更愿待在早已适应和更熟悉的老师班上。自初中开始我的成绩不再属于顶尖的那一波后,每逢考试过后林老师都会殷切蔼蔼地鼓励我。说这不是我应有的水平,希望对待学习我能再专注一些,自己具备巨大的进步空间和潜力。当然,还包括易莉的缘故,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易莉也是全班男生绞尽脑汁想要接近的女生,但她与我的接触才最多。易莉吹的泡泡胶每次都最先给我、走廊的追逐打闹大部分是和我(当然我在惹女生生气方面更具本事)。课堂上,我常趁老师不备以表情和手势做夸张滑稽的动作引她发笑,不过多是以她的怒目相视作为结束。 可我还没来得及为易莉开脱,丝瓜打断我已到嘴边的诉辞:“你回想初一的时候,她这个人是不是喜欢到处去勾引人?她对多少男生笑过?而且我已经发现她又在勾引班上的新同学了。我建议你不要和她玩了,你看我,我就准备不理她了。” 不知怎的,胸腔涌起的无名怒火被丝瓜火上浇油的话撩拨得愤然不堪,我居然头脑发热地一口应承下来:“好,我以后不和她玩,回家就把她的qq删掉!” 趁着我妈做饭,我溜到爸妈卧室轻手轻脚打开电脑。和大家一样,周末才获准短时间地触碰电脑,而且电脑都被安置在父母卧房,丝瓜、梁岸吉等自觉的人除外。我轻易找到并删除易莉的qq,切断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沟通方式。不过和丁青越来越相熟使我渐忘断交的烦心事。这得赖于马同和丁青妹妹的关系,让我们产生了接触的机会和共同的话题,比如马同是否暗恋她妹我们就探讨过多次。马同还让我带过一则笑话,并信誓旦旦保证丁青听完一定会笑。 瞳孔在放光,毛孔在用力的马同一副认真虔诚的模样,嘱咐道:“你记住了,双细胞动物滚,单细胞动物爬”。 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懂哪里好笑,但课间我对丁青说起,她居然真的被逗得前俯后仰哈哈大笑。和丁青越熟络,也发现了她与外表不相符的内在。和泼辣又直爽,落落又大方的她交流起来简直是体验冰与火般对立的感觉。内心惠风和畅的同时,身体又“遍体凌伤”。恰好近期的《河东狮吼》和《我的野蛮女友》大热,身边的许多女生逐渐“暴露”本性,开始“野蛮”起来,或者说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举止柔弱、温淑内敛的形象,反而各抒己性,百花齐绽。 其中丁青是典型的绝不会被男生欺负的女生类型。即便这样,我和其他男生仍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经常没事找事地故意惹她生气,没有机会都要强行制造机会。每到这时,丁青气势汹汹地扯起我的衣领,不过她怒目圆瞪的样子却让人恐惧不起,反而产生一种想招惹她更多的冲动。虽然她具备颇多“折磨”人的招式傍身,要么双手反扭我的手臂,要么猛烈捶拍我后背,十足的“母老虎”形象。可“母老虎”再凶,终究也是“母”的。 刚入冬的体育课,五十米跑测试。男生组很快结束,四人组在席地坐在一处贫瘠的草块上观摩女生组比赛。但慢腾腾的跑姿看得人生困无趣,不过随后脱去外套,着合身毛线衫向终点奔来的丁青,上半身的汹涌缄默了全班男生。好歹丁青在年龄方面比多数女生大上一些,发育得更早,胸部自然更加饱满。所有的男生皆不自觉地起身,完全不用口号齐刷刷地紧盯迎面奔来的靓影。呵,不用看我也知道他们的眼神锁定在了哪个部位。这在漫画里绝对是集体喷涌鼻血的猥琐场景,对,就像龟仙人那样。不过真的比别的女生大,是真的大。 微机课,厚重的电脑没有联网,我们对老师教授的简单入门操作无感,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背对窗户的梁岸吉的表情迷糊,只能瞧见他被屏幕反射到镜片发出光亮下的双唇在翻动:“刚才的体育课,都看见了吧?” 我们神情肃穆坚定地点了点头。 牛奶一改往常,情绪终于有所波动:“我们班的女生在她面前简直就像没发育一样!” “就是,生物书上还说女生发育得比男生早。你看看其他人,完全就说得不对。不过我最近倒是有了些变化,开始长毛了。”熊熊开口道。 “我还以为就我长毛了,可吓坏我了。前几个月我的毛还不多,现在可茂盛了。”新加入四人组却很少插话的洪博也接上一句。 同样的问题困扰着自己,但听到这番对话担忧尽散,原来同龄人都在成长变化。于是大家就谁毛多毛少的问题又再次进行了热烈讨论,不过很快回到正题。 “大是真的大,要不我们叫她‘老大’好了。”我提议道。 这回轮到他们齐齐点头:“这个好,形容得非常贴切!” 梁岸吉补充:“而且很隐秘,省得大家认为我们是色狼。” 第二天课间的走廊,丁青从同层的厕所回来,经过背靠扶栏横连一排列队欢迎的我们,梁岸吉带头喊出一句:“老大好!” 接着又响起同样的几声喊话,五人分头逃窜。但身手最矫健的我却被丁青轻松迎头赶上,拎小鸡般轻松一手扯过我的衣领。居高临下的丁青微抬下颚,以强者的姿态俯视着垫起脚尖的我,汹汹地质问道:“跑什么!为什么见到我就要喊我老大?你们什么意思!嗯?” 相隔不过两拳距离,一股清香雅淡钻心入肺地沁我心脾起来。后来接触过很多款香水,都是颇为复杂的浓香馥郁。这种忽隐忽现淡如初春小花般的类似馨香我倒还闻过几次,不是香水香皂、沐浴露或洗发露等物品散发的单一香气。应该是一种带着人为的主观的综合性的独一无二的气味。 可此时面对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尤其脸畔微霞却又娇狠狠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奶凶奶凶的模样。我实在害怕不起来,竟滋生出想多看几眼的想法。故示弱出惧怕神色,小声回:“没什么意思啊,我们就是觉得你的气场非常强大,才一致决定你做我们的老大!” 瞪大的杏眼再次提升了一个幅度,我却惊讶这么大的眼睛居然还能有睁大的空间。丁青升高的语调仍着带些许质疑:“真的?你可不要骗我哦!”说罢挥起粉拳朝我近前的空气凌空划拉了两下。 “老大,我哪里敢骗你!这是我们对你的尊敬和尊称!” 丁青这才将信将疑地松手。劫后余生的我擦了擦额头似有若无的汗水,长吁一口气。虽然我常化身黄盖,但丁青打人是真的痛。随后的课堂,我回头正好望见倒数第二排的丁青专心致志地听讲,但全程既不张嘴,也不举手,极有与世无争的高人风范。她课堂上的沉稳表现不仅令我大开眼界,还让我得有所悟,原来采用这样的听课方式才能考第一。 自小学开始,我一直是课堂最积极活跃的学生,次次举手恨不得回答所有提问。极其配合教学互动,贪图老师全部专属于我的夸奖。五年来成绩稳稳地独占鳌头,可为什么同样的学习方法初中就不奏效了呢?通过观察丁青认为上课的方式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退步。粗浅的认识里初中生不再是幼稚的小学生,就应该更成熟更安静地聚精会神地听课。所以我有意无意观摩丁青的任何行为,以她为榜样,望此寻回属于自己顶尖过的成绩。因为第一名的滋味是得过便难以忘怀的一种骄愉的荣耀。 但有一点我总是学不会,丁青和隔壁县转来的同桌何如,还有旁边一组的翅膀林湘关系要好,她是怎么忍住课堂不闲聊的?比如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和刚换座过来的洪博还不到无话不谈的熟络地步。不过随时间推移,原以为老实巴交的洪博也开始和我们滔滔不绝地闲话不停。期中考试结束,除梁岸吉维持在全班前五,我们另外三人位处中游。黎老师私下叫梁岸吉不要和我、牛奶,还有熊熊一起玩,说会影响他的成绩。依据无非是我们的成绩和梁岸吉有所差距。但现在想来,好像没差到需要被区别对待,至少还能维持尖子班的中等水平。难道因为话多,我们三人就被黎老师定性为坏学生了吗? 然而事实证明只有我被冠以坏学生的称号。这下黎老师没有给我再换一名同桌,而是直接将我安排在讲台边独坐。与各科老师的物理距离拉近许多,也和老师们的唾沫以及粉笔灰进行了更为亲密的接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更难受和窘迫的是班会课黎老师的当众训斥,让我写下关于课堂纪律与自我约束的检讨。同时也拉开了我一整个学年写各种检讨的序幕。 第5章 中二少年的悸动(上) 新安排的位置对我来说就像坐在一口架在熊熊热焰上的油锅。不论有无他人异样目光的添薪加火,我那骄小又脆弱的自尊心被翻着面地反复煎炸,每一天都是坐立难熬。其中还包括讲台另一边是全班排名倒数第一男生的缘故。他是靠本校当老师的妈才进到的尖子班。想破了头我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沦落到和学习最差,还是靠关系的同学并排而坐的窘境。同学们怎么看我,丁青会怎么看我? 即使我的成绩远不及小学那般拔尖,可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奇耻大辱的特殊对待。在旷日持久的郁郁寡欢中我麻木了起来。我对抗烦落情绪就像逢险的鸵鸟、遇触的含羞草,以躲在自己关闭的世界的方式逃避。毕竟大量的负面情绪纠缠一起极易把自己带入更为悲观的境地,光靠自己无法化解。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潜移默化地把自己当作全班最差的学生对待。 更可悲的是自信也因缺少“光照”而日渐枯萎,喜阴的自卑却伺机茁长了。课堂上我不仅远离了老师的教学,心里扭成一团乱麻,凝滞的思维也陷入沼泽般地越挣越扎。幸而还有最喜爱的语文课带来了一丝曙光和慰藉。其实重要原因之一是能交换位置。 我常苦口婆心劝说丁青前桌的男生:“我这个位置很好,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你想想能在这么有趣的语文课上和这么有趣的郑老师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语文成绩一定能获得极大极大地提高。”唯一不足是我努力张开的双臂不足以比划出这种巨大。 于是在我不知疲倦地忽悠下,绝大多数的语文课我都顺利地占据了该风水宝位。不过也有意外发生,比如上个厕所或多贪玩一会便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可我不理解他们争抢的意义何在,毕竟经我多次的观察他们也不怎么和丁青说话,还不如成我之美。因为最开始换座我就和丁青顺然无比地搭上了话。 用笔戳我背部的丁青迷惑不解地问:“你换到我前面来做什么?” 紧贴木椅后背微撇过头,我轻声且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回答:“不是我要换的,是你前面的男同学热情主动要求换位置的,他说自己想离郑老师更近一些。”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向乐于助人,肯定要成全同学的心愿。当然了,我也有私心。” “什么私心?” “少吃点粉笔灰呗。” 除此外我有时还借玩手机。丁青拥有一台黑白屏的直板索尼爱立信,全班甚至全年级都独此一份。 到了下午,教音乐的老师响应学校号召让我们学几首歌唱响在第一节课前,说能缓解午间的疲困,为接下来的课堂补足精神。 “要不我教大家唱《同一首歌》吧?”老师询问地小心翼翼。 但这首周六夜晚准时响起在各家电视屏幕上的歌曲并未得到垂青,同学们齐声回拒:“不要,换一首!” “那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听什么歌啊。”讲台上的年轻女老师似乎有点乱了分寸。 “选一个同学出来教大家!”有人提议。 这时小男生幼稚的小心思作祟,我和梁岸吉异口同声地高喊:“老师,让丁青教我们!”随即我俩获得绝大多数的男生响应,我和梁岸吉还趁机起哄:“老大!老大!” 随着此起彼伏又整齐划一的叫喊使得老师一脸茫然,她面部的表情和身上色彩鲜艳却不搭的衣物一样充满着迷惑。最终老师妥协道:“好吧,就让丁青教你们。” 小心机得逞后我立马回身迎头撞上丁青狠怨的小眼神。我故意摇头晃脑冲她放肆挑衅,摆明了课堂上她将拿我毫无办法。欣赏着佳人的怒目圆睁,脸畔微红的窘迫样,我巴不得此刻就打响下课铃,和丁青再一次进行追逐打闹的游戏。不对,是被她追着打闹。我乐此不疲地沉浸其中,但我说不出到底是来自飞奔的乐趣还是其它。 盛情难却下丁青不情不愿地起身,她耷拉着脑袋踢踏着沉重的步伐迈向讲台。半长的秀发如瀑般垂泻下来,盖住了她明媚红润娇俏可致的侧颜。先礼貌性地咧嘴浅笑过,可丁青面部的皮肉连动都没动一下,原来人们说的肤若凝脂是这个意思。 丁青双眼聚焦到天花板上的一点,似乎全班同学只存在那里,接着用漠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冷然道:“我不会唱歌,不过我这里刚好有一盘磁带,我给大家放一首周杰伦的《轨迹》吧。歌词我抄在黑板,大家跟着学就行。” 教室右前方角落英语课专用的黑色录音机前,丁青将磁带快进快退调到适当位置。没多久,洁净光亮的黑板一字一现,我仰头追随移动的蓝色粉笔,盯视着盛放的词句。同时,录音机里传出悠婉的音符与疼痛但暂时不懂的歌词搭配组合: 我会发着呆 然后忘记你 接着紧紧闭上眼 想着那一天 会有人代替 让我不再想念你 我会发着呆 然后忘记你 接着紧紧闭上眼 想着那一天 会有人代替 让我不再想念你 我会发着呆 然后微微笑 接着紧紧闭上眼 又想了一遍 你温柔的脸 在我忘记之前 心里的眼泪 模糊了视线 你已快看不见 …… 铃声打断了这段美妙的音乐旅程。老师说:“我们下节课再学一些着名音乐家的故事,同学们有什么好的故事也可以在课堂上和大家积极分享交流。” 晃悠在放学后空旷的柏油马路,队伍几乎占满路面。其中阳光倾洒下的老黄神采飞扬:“我已经写好了情书,准备追我们班的陈安了,你们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上一次老黄神色这样骄傲,眼神透着精光还要追溯到初一他考取全年级第十的时候。也就是从这时开始,青春躁动的种子开始萌芽,也突破了娇涩的种皮,身边的伙伴主动坦诚自己喜欢的女生。可能是大家都处在第二次发育进行时,一边是生理上的好奇,另一方面是思想逐步地“成熟”。 作为第一个公开宣称要追女生的老黄在一伙人中年龄最大,虽然比多数人只大上几个月,比最小的聪聪也才大了一岁多。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的确是他最先发育,理应首当其冲地起表率作用。其次对我和牛奶泄露消息要追女生的是丝瓜。丝瓜倒是比我还小几个月,这说明对异性情愫的升华不一定是按照生理成长的顺序,很大程度还是取决于思想的成熟度。除老黄小学常和他们班的小混混玩在一起,近距离地观摩过他人“谈恋爱”外,就属丝瓜对这方面有所心得研究。 当大家争相模仿卡卡西在教室走廊上结着混乱不堪的手印使用着千年杀互相伤害时,他是唯一对此无感,且沉湎在李逍遥与赵灵儿、林月如之间的爱恨情仇的纠葛中。比如他桌面刻下的不是广大学生中流行的“早”字,而是“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若是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的剧中优美但我看不懂的诗句。不过丝瓜办事效率是真高。隔日上午刚下过第一节课,我们老师的半个身子还在教室,门缝就探进了丝瓜左瞄右瞄的脑袋,然后不由分说将我和牛奶扯唤到走廊,神神兮兮地仿佛又要分享他再一次的突发奇想。 一脸认真的丝瓜热忱以盼地恳嘱道:“你们看一下第二组倒数第三排,就坐我前桌的女生。” 循声望去,身着白蓝校服外套同样留着中等长度学生头的女生,正浅笑嫣然地聆听着同桌说话。鬓边秀发被撩挂在耳背,白皙微霞的脸颊陷出一个痕迹明显的酒窝,看上去很是恬静乖巧。 “还可以吧。”我没有经验,不知该发表哪种意见。 牛奶也懵懂着复述:“嗯,看上去还不错。” 对我俩的回答不置可否的丝瓜紧接着叫出熊熊。从小眼神就好的熊熊只一眼便脱口而出:“好大的胸啊!” 丝瓜立马挥手拍了一下熊熊发丝竖立的黑茂头顶,就像直升机的螺旋桨吹拂过草地那样,他羞急地喊道:“你乱看什么,我叫你看脸……” 第6章 中二少年的悸动(下) 平日对异性的好奇促生了一项特别活动。周末,老黄约我们在他家集合说有好东西分享。当伙伴们挤在他家狭促的电脑桌、椅子以及他父母的床铺前。老黄才慢条斯理似笑非笑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倾着脑不怀好意地笑:“我找到了一个黄色网站,要放给你们看吗?” 还没等同意,当然我们也会同意。老黄在坚毅笃定以及渴望获取知识的眼神中敲下一串字母。可过去好一阵并未出现想象中热闹激烈的场面。硕重的屏幕只有“该页无法显示”这冷冰冰没有温度的黑字。 挠了挠平整到毫无杂发的圆寸头的老黄自言自语,先自我怀疑了一顿:“咦,不可能啊,我昨天还看来着,怎么今天突然就看不到了!” 刚好前些天高年级的同学给了一个还未来得及观看的网站,我便毛遂自荐:“我这有,看我这个吧!” 老黄随即让出一个身位,不过我操作过后也是同样页面。众人轮番展示各自珍藏的网址结果仍然无变。我们只得和老黄家白得发亮的显示屏面面相觑,头顶只差一串成群的乌鸦飞过。本来高高兴兴拓展生理方面的知识却没有缘分。 就在集体长吁短叹充满惆怅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牛奶突然自告奋勇:“都让开!”他如山挺拔的决然拨开众人的伟岸形象,以及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下翻舞的一幕深深震撼着我们。尤其指法横飞的样子简直和他弹钢琴时一模一样。很快,屏幕上出现的画面没有让人失望再三。 “哦~”不过我们却是第一时间回头,整齐划一地对着牛奶不断地点着头,声情并茂地同声发出感叹,牛奶这才羞红了脸。 对异性的好奇其实点到即止,少年的欢乐更多是来自和伙伴们的玩闹,这才是最主要最悦然激动的源泉,还不必隐藏和避讳。下午上课前我们总是早早到来学校,在狭小的走廊踢着纸包的小球,或玩传递篮球等乐趣丛生的小游戏。对于身边伙伴多是独生子女的情况下,可比家里热闹太多太多。这不,我们又孜孜不倦地发掘了新的娱乐项目——《斗地主》,较之前的《钓鱼》和《357》更具技术含量。地点轮流在各伙伴的班级玩耍,毕竟进入他人班级已是极大的叛逆,更别说当众打牌。即使趁人少也有一种不遵规守矩的叛逆所带来的快感,是比老师同学的赞扬多几分刺激紧张之感。但打牌次数不算多,不仅是被告状。打小报告的人是小学就同班的黄月园,她也是通过在校当老师的父亲才进的班。 随之而来的班会课,黎老师对我们严声呵斥,连齐整的三七分头型都被他爆裂的语气震怒到一丛发丝桀立。 有如钢筋铁骨的手指“咚咚咚”地敲打讲桌,被激扬飘飞的粉尘中,黎老师语发雷霆:“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班上聚众打牌!姜心,说的就是你!黄月园都告诉我了,说你午休期间带领其他班的同学在我们教室打牌,影响到她的学习了!” 盯着满桌惊落下的害怕与担忧,低头缩着肩膀我控制自己不敢发出一丝动静。毕竟动不动给人巴掌是长时间挂在黎老师嘴边的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能见我瑟瑟发抖的认错态度还算可以,或者说我表现出了一定的懊悔与恐惧。黎老师语气里的愤然才慢慢淡化下来,居然网开一面:“你写一份检讨,明天一早交上来。” 当时内心的纠结繁复早记忆不清,我只知道自己呆坐无言,反正已然成为常态。后来高中见到择校的黄月圆我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谁告状我都认了,偏偏成绩倒数靠关系进班的人说我影响她的学习,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吧?就算我整天在她面前看书不也对牛弹琴,她的成绩还不是一样差劲。是不是不甘心没存在感的人越喜欢找存在感?越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更令人义愤填膺的是老黄同样中招。 走廊等伙伴齐聚后,老黄眉头微锁,语气被怒火浇筑得愤然不堪直到充满鄙弃:“今天晚点走,我有事要办!”待到空无一人的时候老黄才解开谜题:“我们班的冯强平时就喜欢打小报告,这次又在背后打小报告说我带人在班上打牌,我决定给他一些颜色看看!” 初一的时候,我也以为冯强是心灵和外表质朴如一的好同学。结果他从中作梗挑拨我和牛奶的关系,害我俩差点因此打架。一想到这里,我忿忿不平跟在老黄身后闯进十四班的教室。径直来到一处靠墙位置,老黄随即脱下裤子冲着一张椅子“滋”地一声开始进行清洁劳动,同时回过头笑嘻嘻地分享他得到释放后的心情: “我要帮冯强彻底冲洗干净座位,这是助人为乐,与班上同学互帮互助!”继而左甩右扭对着遍布污秽的位置进行全覆盖的卫生作业。 大笑的众人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满足感和恶作剧得逞的恶趣味。似乎连墙壁上的名人画像都在微笑表扬老黄爱卫生的行为举止。老黄提裤后撤,紧接上前的聪聪一模一样地劳作。我没有,可能是不敢。 在那之后,大本营改在十六班。无论午休或课间,我们都自觉前往同层的边缘地带。因为聪聪他们班的同学实在好相处太多。沐浴在包容且友好的光辉下简直如沐春风,如浴暖阳。因为在他们班教室打牌或者玩耍从来没人有人告状,时不时还有同学加入我们。毕竟中午教室的同学不多,而且我们也不会太过大吵大闹。 虽是频繁如此,但熊熊才是几乎踏破了十六班的门槛的那个,因为有泡泡。我们对此心知肚明,毕竟熊熊在泡泡面前是藏都藏不住的紧张与害羞,经常语无伦次到憋涨着脸,就像徐怀钰唱得那句“脸就像红苹果”一样。熊熊和泡泡,还有牛奶是小学的同班同学,在我妈带的班级上。好像从四年级开始,熊熊便喜欢上了泡泡。 如期而来的音乐课,老师提问:“大家准备好了故事没有?现在轮到你们讲述了。” 气氛有些冷场也属正常,对成绩优异的尖子班来说,大部分同学对正统学科之外的问题没有作答的兴趣,甚至有人打开主科课本准备继续埋头学习。再说音乐课基本只是个形式,除初一短暂学过吹笛子外,基本也没怎么学过乐理知识和其它乐器,众同学中就只有牛奶依旧学着钢琴。 转头对不远处的熊熊我玩笑说:“要不我讲一个关于你和夏嫣的故事,活跃一下气氛吧?” 憨笑得连眼睛都在方正的面庞上消失的熊熊只回复给我两条合贴的细长黑缝:“随你的便。” 见他笑咪咪的和平时一样,我便举手:“老师,我有故事要讲。”然后故作浮夸地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王熙然的没落贵族王子,他喜欢上了夏嫣公主。” 刚起头,班上已有零星的笑声,我见编的故事小有成效,便放开了胆放开了声:“不过两家是世仇,可熊熊不顾艰难险阻,不顾家族的反对,仍大胆地与夏嫣公主相爱……” 才说到故事背景,“呲~”“砰~”,座椅划拉地面又撞后桌发出刺耳又剧烈的两声响。从座位猛的窜起的熊熊就像一座从平地突然崛起又爆发的火山喷泄着烈焰。他原本眯着的眼睛随喘着粗气的鼻孔一下子瞪大,竖立的板寸也遍布突刺,就像猫咪炸毛那样。 时空停滞下,大力抡起椅子并举过头顶的熊熊就像前几天美术课学到的文艺复兴时的雕像一样,静止却栩栩如生地展示着中烧的怒火。经短暂的参观后,展品朝我投掷过来。幸亏反应及时我灵敏地躲过了飞来横椅。全班瞬间集束的视线先是投到暴走的熊熊身上,再转到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的我身上。 老师急忙上前安抚:“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这才得所缓和的熊熊锋利的发丝好像也耸拉下来以及软和了一点,眼神撇及它处,随口回:“没事。” 大家都没有搞懂,为什么熊熊会骤然间变得如此怒不可遏,虽然他暴跳如雷的情况时有发生。很久之后我问他:“当时你为什么突然间想到要用椅子砸我?你不是同意我讲故事吗?” 熊熊的双眼被往事结成了一条回忆的线,加上和从小无变的方正脸型和长相,不禁让我感叹时光也这样没有变化那该有多好。他讪笑着回答:“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听着还好,可后来一听到有人发笑,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还好你没砸准,不然我这么聪明的脑袋可惜了。” 看来开玩笑果然要适当,尤其是面对熊熊这种性格的人。愧疚于对熊熊冒犯,我主动提出:“要不我找牛奶他们几个装流氓,在放学路上拦下夏嫣,调戏她,然后你再冲出来英雄救美,一个人将给我们全打跑?” 虽然只是得到弯眼回笑,但这下我没有欺骗熊熊,通过和泡泡的同桌黄子孟实现了想法。黄子孟也是我小学的同学,我说:“周日上午你和夏嫣一起出来玩啊,我们在离学校不远的篮球场等你们。” 带着从丝瓜家顺出的零食如约而至,来到比位于城北边缘的学校还更偏僻的球场。这里人烟稀少,冷清但不破败,是不久前县里唯一的私立学校倒闭后遗留下的场地,甚至还有水泥砌的围绕整个球场的高低几排的观众席,全城独此一份。我和丝瓜拉过黄子孟,牛奶还往熊熊手上塞入了几包零食,一起将他推至泡泡身边。然后自觉离得老远,呼啦坐在球场另一端偷偷观察他的表现。可我们越焦急熊熊越正襟危坐,越闭口不言,几乎比班主任的课堂还更端正肃立。可又不是评发最佳安静坐姿奖的比赛。更哭笑不得的是他时不时地与我们进行隔空的对望并傻笑。此刻恨不得冲他大喊:“笨蛋,看我们干嘛!看旁边!” 出于担心给的压力过大,我们便拿起牛奶的篮球投篮。直到太阳公公都要吃热气腾腾的午饭,熊熊仍在拘谨呆坐,比思考者的雕塑还更散发着沉定的气息。我们只好招呼他回家。我和丝瓜直接推走跨上车准备等泡泡上车的黄子孟:“你跟我们走,别管他们。” 始终放心不下的我们一回头果然望见泡泡刚侧身坐上单车后座,熊熊却突然一阵瘫软,不知道还以为突发什么恶疾。隔着一丛无奈与怒其不争的我们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被支撑的车身越靠越下,越靠越下。好在倒下的速度缓慢,也幸好是往泡泡双脚的方向倾斜。看准机会及时跳车的泡泡得以安全地站在一旁。 “你先带夏嫣回去吧。”丝瓜头也不回地对黄子孟说。 随即蜂拥而返的我们对着熊熊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其中牛奶最为激动。他横起的眉毛和愈加涨红脸的情况寻常难见,完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声地训斥道:“你什么情况!一直害羞,浪费了给你创造的大好机会!这还没什么,你怎么连女生都载不动?你看人家黄子孟,真的是,连女孩子都不如!” 粉红的面颊瞬间涨成了深红。 后来,帮助熊熊从中撮合的事件和记忆中年少很多往事一样无疾而终。 第7章 变故(上) 学期驾乘时光马车过去大半,期中考试成绩随之出炉。丁青在全班第一名的宝座上没有稳坐,暂列第五,而成绩最好的潘增棋年级不过第九。十六班的孙静继续稳固地以一骑绝尘的姿态冠绝全年级,与她同班的游在青、十五班的周雨寒紧随其后。至于我呢,成绩有些退步,年级一零六。中午回到家,我不敢像往常那样端一大碗饭菜去往客厅,观看着本省卫视播放的《火影忍者》。我爸本就对这种行为不悦,更别说我还要把成绩告之于他,不然从其他同学的家长口中得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端碗轻轻扒着饭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随口将成成绩说出,并天真地欺骗自己只要声音够小,神态足够自然就能代表事情的不严重。接而使用着我爸常教的饭桌规矩,我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妄以遵规守矩的良好表现减少责罚,故而控制接触到的物体尽量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以免内心的惊惧先被惊落出来。 只顾埋头吃饭的我爸似乎对此充耳不闻。但我确定他是听见的,因为购置入冬的新鞋时,他只肯给我买一双十多块钱,黑体白线边的足球鞋。我极不乐意,却无可奈何。于是整个冬天我都穿着这双让自己无地自容的桎梏。自初中开始,周围大部分的伙伴虽然没穿什么名牌,但脚下也是样式叫法统一的旅游鞋,已经少有人穿这种廉价简陋的足球鞋了。尤其面对丁青的时候,自尊心就像被虚荣和物质组成的蚁群啃咬着那般又痒又涩,连课间都不太愿意和她互动,生怕露出自己的“马脚”。毕竟她脚踩的波鞋,加上比同龄女生更耀眼时尚的穿着打扮,不免让我更自惭形秽。而且她还拥有大家都没有的手机,虽然不久前在逛街时被偷,可没多久又换了新手机,一台带摄像头的红色索尼爱立信。生平第一次目睹带拍照功能的手机实物。高科技带来的震撼也愈加拉开了自己和丁青的差距,亦拉长了自卑情绪。 课间又是将呆愣延续到出神。不知何时,丁青晃着的手机差点就怼在了我脸上,然后和深陷的酒窝一起悦意盎然,灿烂满面的她对我打趣道:“来来来,姐姐给你拍张照,让你看看你自己闷闷不乐的样子有多难看!” 可丁青越热情,我越抗拒,甚至不由自主地伸手捂脸。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脏好像被人扭了一把,说不出的别扭与酸胀。估计是我那小小的自尊心被暖意融融又和善大方的眼神给灼烧痛了。因为从丁青木讷收起手机和笑容僵冷判断,我的表情一定很臭。我异常冷然的举动定是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和无法理解吧。 但我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偏颇,急忙赶上回座的丁青,谄媚地一路陪着笑,只想舒展伊人眉间皱意,浮夸地说:“哇,你手机看起来好高级呀!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高科技的产品,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那么请问,这位好心又善良的同学能不能借给我观赏一下?” “哼,你还知道过来啊。” 一听有回应,我赶紧趁热打铁回话:“那当然了,你都买了新手机,我还不要过来祝贺你呀。对了,你的手机号码是什么,我可以给你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又说错了话,乌霾重爬云颊,舒意的眉头又颦蹙起来。丁青似乎硬挤出一丝笑容,用玩笑却阴森冰冷的口吻回复:“这是我自己重新选的号码,也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数字,特别是结尾的1748,一起死吧!” 有被回话惊吓到,毕竟在这个年纪碰及禁忌的字眼自然慌张无神。后来通过翅膀和林湘得知丁青的父母离异后,她被工作繁忙的母亲送来小姨这里。于是丁青来到了我们县城和我们成为同学。直到现在,丁青的号码我始终铭记于心,无论正念反念。因为从那时开始,在日益增多的各种密码使用得就是她的号码,忘记的话会带来极大的不便。 不过说心里话,我同样十分清楚家庭关系的不睦极易给孩子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当年这时候,丝瓜爸妈正闹离婚,虽然时隔多年才听说,因为丝瓜只字不提,且表现如常。他惟一异常的举动是课间不厌其烦地拉着我们给他层出不穷新想出的名字做评价。我当时就奇怪,怎么好端端要换名字,还自取自名,即使我知道他爸妈一向尊敬他的想法和意见。可无论闭口不言的丝瓜,还是谈及家庭便冷漠不快的丁青,他们无疑更早地意识到家庭完整的重要性。这也说明他们为什么更成熟、更自觉和更有想法。我不由想起自家状况,好像也半斤八两,旗鼓相当。算了,还能怎样,睡吧。 第二天一早,教室只零星现身几名同学。很奇怪,不用上早自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前这么早到来。无聊地凑近两名住校生中同看一本《故事会》。我们紧紧挨靠,专心致志地将立在桌面的杂志阅读得津津有味。突然间,书本上沿覆盖出一道阴影把获取欢乐与见识的通道给挡住。这是一只成年人才有的大手,在我们眼睁睁呆愣愣的表情下将书本缓缓抽走,留下满桌惊愣与害怕。 缴书的老师在校园里随处可见,存在感极强,然而始终不得而知他的具体分管。他常年佩戴的暗黄色的镜片又遮挡住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渠道,让人无法透过心灵之窗直观内心的阴晴,判断不出他的情绪。所以声若惊雷的严声大喝让人胆寒加倍:“不许在教室看课外书!这本书我没收了,另外还要扣掉你们班一分!” 看来这类杂志不属于可带进学校的书籍范围,估计是里面的内容不能直接沿用到作文上。惶恐不安坐立难耐地捱到数学课,黎老师果然怒容满面地直奔讲台,于路留下风风怒火燃烧过后的灰烬,不免让人担心会把木制的讲台阶梯烧着。 教科书与讲桌对砸,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顿时粉尘飞扬,宛若仙境。紧接着雷霆万钧的呵斥再次响彻耳畔:“你,你,你,你们三个给我站起来!” 早就练成了条件反射的我迅速起身,另外两名同学一看经验就明显不如我丰富,惊慌失措之余连起身的缓慢都附带冷森森的颤抖。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我担心他们桌面的水笔都要被震落在地。可黎老师无意当我们起立比赛的裁判,不仅没有给我标准又及时的起立动作做出评判,还不等他俩完全起身,便朝我们大吼一句。我还真担心好不容易起身的俩人再次被吓瘫回座位。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在教室里做坏事?还扣掉了班级一分?你们立即给我写检讨!立即!好好反思你们的所作所为。三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不然定要你们好看!”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又轻微沉重地点了点头。但我及早地恢复过来,因为我本来就对检讨自身驾轻就熟,再加上擅长吹牛的本事。我从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一直写到夜晚的闭眼前,从当天发生的所有琐事中反思并纠察自己的过错。只消一整晚自习便轻松完成任务。虽然已成家常便饭,但是我第一次写下超过三千字的检讨。初中作文要求的字数也不过四百。 落笔酣畅的我轻松写意地观赏自己的作品本,本来是产生了自豪高兴的感觉,可心中突然隐现出一丝质疑,自己真是那种坏事做尽,坏到需要用三千字才能详尽描述的学生吗?出于对黎老师的心惊和胆寒,恐惧与畏怯,毕竟他总说这样那样地赏过学生巴掌。 隔天上交了一本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全新的作文本,在另两名同学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自那以后,我与老师的任何接触都小心翼翼,心生抗拒,给自己筑起一道坚实不透风的哇屏障。自己变得担惊受怕任何的火冒三丈,即使是轻言指点,我都会认为是讨厌和嫌弃自己的表现。尤其在黎老师的脸上察看不到一丁点的和颜悦色,就差直接在上面看见一个“滚”字了。 第8章 变故(下) 大半学期以来,我遭受到的挨骂次数远超之前的总和,甚至几十几百倍之多。黎老师有多么讨厌心里明镜似地一清二楚,毕竟少了一项能够自保的最重要的东西。自己再不像小学那样成绩顶尖,得各种比赛的第一喝水般轻松,甚至连初一时前五十名的排名都保不住。如果能像梁岸吉一样维持在全班前五,哪怕前十,自己是绝不会受到黎老师的任何责骂。更别说还要写下堆积成山的检讨书,自然也不会被他这样深深地厌恶。这一切都怪我,虽然自己干着和梁岸吉几乎是同样的事。 课堂神游宇间的次数牛毛般增多,心绪时常不知飘零何处。有时浮光掠影地在脑海里回味着电脑游戏、电视剧、或动漫的片段,要么幻想课后该和伙伴们的玩耍。总之什么都想,除了老师教授的内容,尤其数学,还有初二新加的物理课。别误会,物理老师倒没怎么对我,是我自身的原因。我这种极度依赖老师教学方式和教学水平的人,课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闲玩,维持成绩的来源全部依靠积极地听讲和课后完成的作业,这足以让我应付考试。 从小就是这么轻松自在地过来,对自身唾手可得的优秀习以为常。只不过现如今该种方法已经不足以让我像之前那样闲庭信步般地保有第一。为此造就了学习方面的空前自信,暂时对人生的列车轻微地偏离轨道处于无动于衷的状态,从不多心将开往何处也并没有做过多观察和探究。总之完全意识不到人生方向偏航的严重性。 已是副校长的年轻帅气的物理老师太过雄浑磁性的嗓音实在催眠,加上死板的物理公式,我时常瞌睡过去。物理自然而然沦落为我最差的一门功课。一整年坚如磐石地稳定在四十分左右。 岁月无光,生活无盼,幸得还有郑老师的关怀,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捱过每一节课堂的四十五分钟。和往常一样盼星星盼月亮,盼雨露甘霖盼到郑老师的晚自习。他没有和所有老师一样选择独坐讲台,而是一进教室便搬了一张空桌移并到我的桌边,然后自顾自地打开白天上交的作文本紧锁眉头地批改了起来。 没多久,耳畔悦然响起郑老师的温笑柔语:“姜心,你作文写得太好了!和别人写得都不一样!” 郑老师大笔潇洒一挥,斜扬带着笔锋的红彤彤的“95”硕大又陌生。我好长时间都没有接触过这样高的分数和夸赞。这阔别重逢的感觉一时间竟让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应。是先脸红呢,还是先谦虚地表达谢意? 对我毫无反应漠不关心的郑老师继续释放着融融暖意:“关于春天的主题,每个人都在赞叹春天的美好,而你居然说讨厌春天,这个观点可真是奇妙又独特。你说春天总伴随着南风天,每年都会让你家的电视遥控器受潮,不能轻松地换台,影响你看电视的心情,我觉得描述得十分生动有趣。” “老师,你不必为了鼓励我而特意夸我,我不过是写了一件很平常很平常的小事。”我只是将心声照实写出,对郑老师的高度赞扬仍持怀疑。 “别看是小事,而是你写下了身边真实发生的事,也写下了内心的真实感受。这点特别好,总好过夸张地描述没经历过的事情吧。那会显得空洞和虚伪,感情表达地不真诚。” 郑老师的语气和他憨胖的外表一样厚实温和,给人一种谧静的心安。郑老师见我似懂非懂,又邀请我道:“这样,你和我批改剩下的作文,一起交流,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凑身和郑老师一起批阅作文,直到关筱敏的作文,我才有欣赏美文的悦意酣畅,一边发表着感叹:“老师,关筱敏写得不错,词句优美,感情真诚,字迹娟秀又工整。” 时不时和郑老师的小声交讨,漫长的晚自习时间竟偷溜溜地在不知不觉中结束。随着对郑老师雄姿的期待一次次兑现,很快学期临近尾声。我们班期末考试的成绩整体还算不错,仅微弱落后于十四班,但拔尖的人数远远不及。而我l班上四十,年级一百三。从成绩单带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的假期要在严寒中度过。 我开始憧憬春天和新学期的到来。 新学期第一天,两道熟悉的身影现身教室。十六班的孙静和黄子孟慕黎老师的教学威名转班而来。虽说黎老师对我严厉苛刻,但他的教学能力和水平还是毋庸置疑的。更意想不到的是,期盼了一个假期的开学却突然产生了抗拒和害怕。幸好再漆暗的深夜光明也会到来,新学期拥有不乏令我跃然向往的人和事。看来和慈的老天还是不忍睹视我直堕黑渊。 刚过去没一个礼拜,林湘和林其羽有如神兵天降地找到我,一左一右地把我堵在座位,并神秘兮兮抛下一句:“你来一下,我们有话对你说。” 即使卖着关子,但好事将至的信号早已然从欢欣悦动的表情泄露了出来。我自然满怀期待地跟随到后排座位,毫不客气地占住前座的空位并笑嘻嘻地问:“叫我来干嘛?” 林湘不大的眼睛随即盈盈得绽成一朵小花:“你是不是喜欢丁青?”如此开门见山的她全然不顾已完全目瞪口呆的我,滔滔不绝又有理有据地开始攻略我心房的城池:“你就老实交代吧,我们都看出来了。特别语文课前你总是抢在第一时间换到丁青前面,动作比任何男生都要迅速。其它课我也观察到你频频回头,不是在看丁青还能看谁?还有课间你也老是逗她闹她,惹得她满教室地追着你跑。最重要的是,丁青每次追打你,你都笑得灿烂无比,一看就很享受这追逐打闹的过程。怎么样,我有没有说错一点?” 一从呆滞中恢复过来我便急赤白脸地辩解:“我神经病啊我开心享受,被打了还能享受还能开心吗?”虽然嘴上激烈地反驳,但我内心却谨慎地思考这从未想过但即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不过林湘应该看出了我的担虑,继续安抚我:“你放心啦,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我们还会帮你追她。你看我俩和她关系这么好,一定能成功的。” 花苞般微微鼓起的脸颊上的笑意持续。我内心的坚冰也被林湘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情给渐渐融化。那感觉就像喝下了奶茶中渐化的芝士般香醇甜谧。自己几乎就要被说动,尤其翅膀从旁附和,持续地松动我的心壤:“对啊,你要相信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要不直接告诉你我们各自喜欢的人吧,以此作为交换的条件。这样你也更信任我们,很公平吧。”不容我阻止,她旋即脱口而出:“我喜欢十五班的刘天行。” “我觉得刚留级到隔壁十四班的山鸠很帅。”林其羽同样坦诚。 在林湘和林其羽以身作则地表态下,我不再顾盼其它,头脑一热应承下来:“是,我就是喜欢丁青!不过,你们要怎样帮我?” “你放心,早就计划好了!首先,我们把她的信息一五一十地透露给你,这样你就对所有情况了如指掌,能针对性地和她聊天。其次我们在她面前找准一切时机提起你,说你的好话。最后,有任何事情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及时反馈给你,和你一起商量解决办法。” 这下林湘脸上的笑容之花终于盛放,并散发着自信十足的香气。 “是的,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林其羽再次附和。 果然眼睛是人与人沟通的门户,太小还真就不容易传达心意,难怪这么多人选择装修。所以应该是从我的小眼睛里没看出信任,林湘最后又丢下一句:“其他人也帮不了你,你就相信我们吧!” 一想到自己能有喜欢的人,似乎初窥到爱情的门径,摸到了成长所带来的另一种滋味的边缘。而且还是在异性面前承认,带着满心的畅悦但还是稍微控制了一自己,尽量矜持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份欣喜不是关于能否追求成功,而是少年的兴奋激动从来都会因为第一次经历而诞生,更别说碰触到这种从未涉及的秘忌领域。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与异性接触,内心浮起的欢愉升华后,心中便有了一股瘙痒难耐,还是挠不着的那种。而这次交流的意义就是第一次挠中了痒,不免舒心酣意,如坠云雾。 接下来林湘不但没有打扰我在喜悦里的尽情畅游,还轻喊:“好,我们帮助姜心的特别小组今天就正式成立了!我们要努力帮助姜心追求丁青!”她甚至还要求我们像赛前运动员那样把手叠放一起,再喊出一声“加油”。 心不甘情不愿,在威逼利诱下照做,不过我确实看见她俩课后和丁青凑一起说悄悄话的次数日增月长。同样的,和丁青的打闹外,我们其它方式的互动也越来越多,除语文课依旧换到前座,在其它课开始传递起了纸条。数学课除外。 日子好像又有光了。 第9章 课里课外(上) 新学期新气象,幸运少见的接连而至。娇小的黄子孟提出坐教室最前头的要求,再加上我闲话骤减,黎老师便将我的位置换给了她。别急着怀疑,我确实不怎么说话,因为数学课我基本呈发呆状,其它课同样意兴阑珊。 班上的布局为同学两两一桌顺延下去为一组,共分四个小组。我被分配到离丁青隔一条过道的新位置。虽然还是第一排,离倒数第二排的丁青还有着不小距离,但至少是个正常双人座,为此我已十分满意。整个上午我摆摆这摞书、动动那处文具;椅子对齐书桌、听课端正坐姿,差点连老师的提问都要举手回答了。人生的反转就是如此之快,换作以前自己不举手才是少见多怪。看来习惯让人麻钝,可当时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幸好迢迢相望的过道没什么阻碍,和丁青还能对对口型,比划比划动作。再加上还有传纸条这样刺激有趣的项目,我还有什么好不知足还有什么好不快乐的?人家牛郎织女远隔银河每年一见都没说什么。但白天传纸条的次数不多,因为人家还要听课,晚自习才是主战场。由于间距着实太远,失准扔偏还需要乐此不疲跑离座位迅捷地俯身拾捡那份明目张胆却又能独享的乐趣。 当晚的自习课间纸条传得不够尽兴,课后仍投掷不停,只不过换成了零散在地色彩不一的粉笔头。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我们的传丢技术已臻娴熟,换了武器也同样得心应手。这不,丁青刚蛮腰轻扭闪身灵巧躲过攻击,顺带又回掷一颗“子弹”,但意外失手扔到我隔壁的男生身上。内心奏响的欢快歌曲骤然停止,不妙的念头顿时冷森森地升起,右手也不自觉地垂放下来。因为惹到的是留级下来的赖发,他身高体壮又霸道,同班的男生基本不敢招惹他。 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望着揉搓后脑勺的赖发,盘算着该如何浇熄他的怒火保护丁青。同时又纠结言万一言语稍有不当会火上浇油,从而引火烧身,让自己在丁青面前丢脸蒙羞。就在踌躇不定的时候,赖发居然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加入了粉笔大战。 更加惊讶和震撼的是,丁青川剧变脸般地收起嘴角笑意,迅落地逼近赖发身前。面对同等身高的后者,下颚微抬竟然散发出一种盛气凌人且居高临下的气势。进而她一字一顿撂下一句:“你扔什么扔?如果刚才是我不小心扔到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但这是我和姜心之间的玩闹,你瞎凑什么热闹?” 目睹憋涨着脸不敢回嘴的赖发的面色窘成了猪肝色,幸灾乐祸的同时又羞愧不已,而后又从心底淳淳地冒出了喜悦。羞的是被女生出头保护,喜的是看来丁青从未真正地对我生气过。原来她怒火中烧的样子是这样的英姿勃发,飒气全开。而且她还说这是专属于我俩的游戏。此时此刻就算一整盒粉笔倒我头上,我都乐意。 现如今,躲藏在纸条上的字迹早已被行步匆匆的时光抚去,其内容也大致忘记,但传递纸条那份历久弥新的愉悦我是一直铭记在心的。虽说有了先进一万倍的手机,不仅能隐秘地实时地发送信息,还能不受限制和不同班级甚至不同学校的对象交流。可即便如此便捷的沟通,在我看来远远不及教室里传递纸条来得开心快乐。因为传纸条不仅能当众独享两人间的秘密话语,尤其众目睽睽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和班上最漂亮最受关注的女生互动,这给我带来了不少飘飘然的虚荣感和自豪感。其次还有躲避老师的紧张刺激感,以及展开纸条的期待感。更重要的是,当时全身上下冒着泡的快乐更多是因为和伊人的沟通本身。这份欢喜激动早就让甩开的其它快感望尘莫及。 随后一节郑老师的晚自习,梁岸吉和我一起换到丁青前桌。不知是不是我过分敏感还是其它原因,我老感觉梁岸吉也经常刻意地找丁青说话。正当我胡思乱想,轻灵的声音打断了乱飞的思绪,盎意着天真纯然的笑脸上,蕴着星光烁烁的眉眼昭示着趣事即要分享。 笑眼怡怡的丁青对我欢声悦然地说:“你给我起了个‘老大’的外号,那我也给你起一个吧!” “不好听的话我可不可以不要?”我猜想自己面部的笑意定是否定了提议,出卖了内心。 “不行,我觉得很好听。你先听一下嘛!以后我就叫你姜糊糊了。” 曼声妙语加上双颊深陷的酒窝,有一种自带的让人不容拒绝的魅力。 “浆糊糊?” “不,是这个。”淡黄的纸张出现“姜糊糊”娟秀圆润的字迹,亦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娇俏可爱。丁青还一边调侃:“谁叫你脑袋里有这么多浆糊啊!” 低头写作业的梁岸吉突然抬头插话:“还挺好听的,顺便也给我取一个吧。” 眉头跃起的丁青灵眸咕噜一转,随即答复:“那就叫你梁飕飕吧!” 梁飕飕这个称号我从未见梁岸吉使用,而我以后的各种昵称都改成了姜糊糊。 不过谈起“追女生”的进度,一马当先的隔壁老黄已成功追求陈安。放学时,老黄完全不把我们当外人直接和陈安嬉笑打闹,还顺势抓起了纤嫩玉手,虽然在后者害羞扭捏的动作表情下,也在我们瞪大眼睛仿佛目睹了不得了的少儿不宜的大事的惊视下。 正好路过的孙静补上了一句:“这是在干嘛,姐姐牵弟弟吗?”也不怪她,谁让陈安个子比老黄高出太多呢。 喜事连连的气氛中幸运同步传播,同在十四班的丝瓜也如愿以偿地追求到前座的女生,但他的保密工作做得更好。当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成功自是有失败的情况,比如好运传到我们班便中断了,一定是墙壁太厚,喜气穿越不过的缘故。 “我失恋了。”中午上课前,林其羽一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脱口而出。 “听说那个隔壁班的山鸠和易莉在一起了。”林湘幽婉地说出原因。 “难怪他俩最近老黏在一起,原来真谈上了啊。”我也发表着感叹。 “我们林其羽好可惜。”林湘帮林其羽顺了顺发丝,惋惜地注视着她。 我安慰着林其羽:“你这一厢情愿的暗恋,别人也不知道啊。再说他们同个班,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更容易在一起,这是没办法的事。”说实话,我觉得林其羽机会渺茫,除去身高优势,她皮肤黝黑,脸型修长,算不上好看的女生。 很快过去一个月,没想到粉色滤镜的加持下,居然对时间也有加速功能。年级要求四个尖子班上早自习,七点到七点半,八点前是早餐时间。大部分同学选择自习结束后在学校周边的小店觅食。 之前我一直在租我家楼下的早餐店用餐,吃完直接走,我爸会负责结账。我家的房子是和整条街连在一起,统一外观的白漆墙红琉瓦的自建楼房。这类房型不仅能自住,还可以将一楼的店面出租。除此外,大家要么是住在父母单位分配的套房,多在老城区,要么是自建的房屋,多是和我家一样位于城北。北城以内河为界,位于一水之隔的老城北面,也唤水北,是当时新开发的区域,自此城区规模扩大一倍。这里的地皮更为便宜,大都是进城打拼多年的父辈所购置。转过临街带店面连成排的楼房内侧,是几纵横列的三四层高的独栋洋房组成的住宅区。这里的房屋样式千姿百态可谓各有各的造型,不会让人产生视觉上的疲劳,分不清各屋的差别,不然初来乍到很容易找错人家的。再往北走不到五百米,就只有旧落的村庄和绿郁的农田。 我家的店面租给马同家开早餐店,是标准的本地口味,也是地道的客家风味。主食有水煮粉干、烫皮丝、沙河粉、本地面以及相应的干拌做法,其它主食还有本地特色的粑粑干(簸箕粄)。和县城每家早餐店一样供应的小菜种类繁多,有芋脑丝、酸豆角、酸芋荷、酸萝卜、酸辣菜根和豆豉青椒等等等等。食客用小碟盛装免费食用,也可以扮佐粉面解腻调味,还可以单纯将此类小菜搭配白粥。总之,酸、咸、辣、甜共同在味蕾上交织,是一天鲜活的开始。 每天两块的早餐钱在楼下刚好能够吃一碗水煮粉干,在学校边常去的小店能吃一块钱的水煮排粉,一块钱三样的油炸或包子馒头。但我们不会完全使用掉固定的额度,经常省下五毛一块另作它用。其中我们不羡鸳鸯不羡仙,最慕牛奶坐拥十块的早餐钱。对我们无疑是遥不可及的一笔巨款。我们省下的钱用于放学后的校外小摊购买零食。以五毛钱的零食为主,特别是叫“李小鹏”的麻辣条。再奢侈一点还可以购买旁边推车现烙的一块钱一张的烧饼。 而不用节俭度日的牛奶可以随心所欲挑选任何凌驾于一块钱之上的“高档”零食,甚至宽裕到每逢周末买上两张盗版的游戏光碟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一类重要的开销是去网吧的费用。丝瓜发动大伙玩一款回合制的网游,但只有我和牛奶答应了下来。因为这款网游需要点卡,十五块三十五小时,像他俩零花钱足够的人才触碰得起。尤其丝瓜更为变态,每年寒假都能存攒下全部的压岁钱。由于我跟不上他俩的节奏,在花完留存的压岁钱后,只能饥肠辘辘地空着肚子攒钱买点卡。虽然老师家长明令禁止我们进网吧,说是坏学生聚集的地方,且时刻有老师家长去网吧寻人的事情发生。不过我们另辟蹊径地只好偷摸前往隐于民房之中无招牌的黑网吧。 第10章 课里课外(下) 周日,丝瓜临时有事失约。和牛奶在乌烟嘈杂主机嗡嗡轰鸣的网吧待了一下午。离去前还未走到楼梯口,顶着一蓬头黄灿灿油闪闪头发的同龄人横亘去路。瞬时不祥的预感追循着细微电流漫布了全身,也拴住了前行的脚步。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残酷现实。原来是同年级楼下普通班的,声名狼藉的臭名远扬程度如雷贯耳的小六。他和混在一起的同伴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都干,还总捡坏的干,据说背后撑腰的混社会的亲哥。 忐忑不安地望向眼睛半睁有如和朋友谈天说话般惬意的小六。只见他懒散地双手插兜,叼在嘴里的半截烟头居然极其稳定,语气听上去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怖,倒是带有一点点温切地揶揄。当然,我们眼神躲闪着也不敢仔细察辨。 意外和蔼的小六甚至用听上去更像是需求帮助的口吻,微笑礼貌地请求:“同学,我最近过得有些紧张,能不能帮个忙?” 小混混敲诈勒索当然有所耳闻,但从未想过这份不幸如此精准地砸到了我俩的头上,还这么彬彬有礼,让人不忍也不敢拒绝。可能发现了第一次被敲诈的新手,小六对我俩呆滞的反应很是体谅,行为举止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和凶狠。只是在我俩在犹豫是否要献爱心,献多大的爱心的时候,微微探过头,透过垂长刘海的缝隙饶有兴致地端视着我俩。我却好奇他这个样子能不能看清脚下的路。 随后不容多想,小六淡定的话语简洁有效,熟练地就像向他熟悉的爸爸伸手要钱那般自如:“有钱没?” 翻出口袋内布,两手一摆,我老实坦诚道:“没钱了,刚才全用掉了。”同时又担心拿不出钱而被打,但我还算镇定,不然泄露出惊恐的表情在公共场合一定很丢人。 小六并未理会我,转头看向牛奶:“你呢?” 从口袋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张崭新又光亮的纸币,我斜眼瞄到牛奶抖动递过的是有山有水图案的钞票。逐渐瞪大的贪欲之眼几乎要顶开泛着油光的头帘,而且嘴上的长截烟灰差点就要掉落在激动接过的钞票上。飘忽的眼神已完全不再锁定我俩渺小的身子了,小六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我们离开。先前还礼貌有加,这下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还真是兔死狗烹,我要收回他很礼貌的话。 不约而同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加速远离是非之地好一阵子,牛奶才气喘吁吁地说:“吓死我了!” “想想都后怕!” “我再也不来这家网吧了。” “我也是,情愿多走些路。” “网吧还是少去吧,就到家里玩吧。” “同意。” 没曾想老师和家长在耳边成茧的嘱咐我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仍抵挡不住游戏的诱惑,反倒学校里的小混混减少了去网吧的次数。这样也好,早上不用再忍饥挨饿了。但沉迷游戏的恶果在成绩上完整地体现了出来。期中考试结束,失控的成绩向四十名开外狂奔,八匹马都拉不回的那种。于此同时,几乎每周都要上交的检讨却一份也没有落下。学习上仅存的一丝兴致也消失殆尽,对此我也越来越没有了信心。课堂上懵懵懂懂,整个人都无精打采,混沌无光,行尸走肉般地点头摇头。还好有老师没放弃,半空中拉住了急速下坠的自己。 周六应约来到夏老师家,遇见了熊熊以及她另教的十六班的两名男生。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夏老师环视一圈,严肃认真的语气透着满心期待。 “知道!” 夏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是认同我们的孺子可教,谆谆教诲道:“你们知道就好,班上还有其他学生来我家补课,但不和你们一起。你们四个基础更差,我另外给你们补过。”见没有异议,夏老师继续说:“如果同意的话,你们就每周日上午的九点来我家报道。” 我们知道夏老师是为自己好便都答应了下来。补课当然不是免费,但我们认为费用收得合情合理。其中我更对夏老师感激不尽,倒不是她少收补课费,而是我感谢每一个对自己好的老师。尤其在这至暗时刻,每一束救命稻草我都拼尽全力抓住且感激涕零,并铭记于心。同时,夏老师还是我英文歌的启蒙者。记得补课的前一天,她专门为英语听力配备的黑色录音机播放了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当卡朋特的经典时代之声飘然而出,全班同学都沉浸于美妙的音符当中。那是我除生日快乐歌之外,第一次完整地听完一首英文歌。 又是一周结束,在夏老师家补完课,和熊熊回家的路上,我感叹道:“好好的周末都牺牲给英语了,玩的时间都没剩下多少了。” “你这算什么,我每周六下午还要去黎老师家补数学呢。” “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奇地追问。 “你当然不知道,黎老师特别嘱咐过我们不要说出去。”熊熊边说边跨上单车。 因成绩下降被我爸责骂多次,所以也想去补习数学,便诉之补课的事。 “既然黎老师在补课,那你也去提高一下数学成绩吧。等下我打个电话给你们班主任。”我爸对于这种请求答应得还是非常干脆的。 来到黎老师位于老城中心商业区附近的家,是拆迁后性建成不久的新小区,好像是县里商业小区的雏形,毕竟我第一次见小区里有这么多单元楼。停好车正好碰见熊熊,他领我走过好几栋楼才到达黎老师家门口。正当抬手敲门时,门却从里面打开,熟悉的娇容跃迁至眼前,我不由瞪大双眼展示着对这份不期而遇的不敢相信。 同样惊讶的丁青脱口而出:“你也来补课啊!” 周末也能和丁青一起上课,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喜到自己忘记充分表达这份欣喜,可真是大喜过“忘”。导致我发挥不佳呆呆地回上一句:“是啊。” 丁青转身向楼下走去,一边回头望着我说:“今天的课补完了,我妹妹在等我呢,我要先回去了。” 心情瞬间低落下来,果然盛极必衰。但我奇怪的是我们为什么不是一起补课?目送完消失的倩影,换鞋进屋,一览无余的客厅的大部分家具已移置一旁,空出好大一片位置,被好几排幼儿园小朋友所用尺寸大小的木质桌椅填列得满满当当。看着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的孙静、潘增琪、梁岸吉等同学,再加上刚走的丁青,我恍然大悟。黎老师这是把成绩最好的同学集中一起做加强补习,以此分时和错开学习更差的我们。和英语一样,黎老师给我们补习也多是一些基础性的内容。两节课听下来,黎老师的教学水平果然高超,我的确受益匪浅。我发现自己因为没心思上课而做不出的数学题,难度不过尔尔,再给我一些时间弥补一下,成绩提升指日可待。 充实的两个小时过去,正准备离开,黎老师却对熊熊说:“王熙然你先回去,我还有话要对姜心说。” 心里一惊如同被猛锤了一拳,内心空陷下一大块地方被胆寒惊色所填满,不自觉地放缓了收拾的速度。就在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的时候,俯下身子的黎老师缓缓地贴近我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很讨厌你,一点都不想帮你补课,要不是你爸直接打电话给我,我才不会让你来我家。” 令我毛骨悚然的冰冷字句又如炸响的惊雷,几乎将我击倒在狭小的座椅上,没想到单独留下来收获的是这番话。我从未指望过黎老师会关心鼓励我,以为顶多是批评而已,结果还不如劈头盖脸地痛骂。暖话狠说代表关切,平淡念诉冷言冷语效果同样加倍。原来我是这样被黎老师深深地厌恶着。我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黎老师的家门,忘记怎样回的家。我只记得于路不停地问自己,我真有这么差劲吗?差到老师都直言讨厌?之后的课堂,除习以为常的思想遨游外,每节课我都多次回望丁青,一有空当便趁隙传纸条或冲她做手势口型,隔着一间教室的距离尽力引她发笑 。 因为我的课堂就只剩这种乐趣了。 第11章 校园小混混(上) 苦苦捱到郑老师的晚自习,许久没有换座到熊熊和牛奶的前面。开始我们还小声聊天,一阵烟花燃放的声响突然震得门窗抖动阵阵。同学们纷纷停笔望左侧窗外临空盛放的朵朵璀璨。坐在教室最里的我们紧挨的右侧窗外却是一片静止的乌漆嘛黑。果然人与人之间的热闹互不相通,连同处一间教室的景象都不一样。但这难不倒我,我旋即起身拔腿冲向门外。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特别是在丁青面前展示自己不惧老师管教的勇敢以及郑老师对我的偏爱。 甚至一边跑还肆意地回头冲熊熊喊:“你也快出来啊,我们到走廊上看烟花!”然后不偏不倚地正中靶心,我与刚进教室的郑老师撞了个满怀。好在他的大腹便便的肚子饱满又软和。 郑老师眉毛上挑,质问道:“你跑出去干嘛?” “出去看下烟花。”我有恃无恐嬉皮笑脸地回答完,试图绕开郑老师厚实的身躯从他侧边空隙钻出。没想到郑老师快速横移挡住了突袭的路线,还顺手将我推回。我以为是和我的玩闹,便老鹰捉小鸡般挪闪到另一边。 郑老师却一把将我拽住,用从未见过的严肃语气冲我喊:“别出去,快回你的座位去!”郑老师的突然变脸相当少见,但他仍然坚定不移地将满心疑惑的我一路堵回座位。直到下课后才恢复往日和蔼:“刚才你父亲站在走廊上,所以才不让你出去。” 我差点没被这柔气的话语给击倒,放学路上都顾不上和伙伴们聊天。骑行到岔路口只剩自己的半段分别路,辐条一圈圈得反射着路灯的关怀,串在车轮上的塑料小珠滚动着发出“僻嗒僻嗒”声。回到家,我缓慢蹬踩楼梯以延缓上楼时间,妄想着能拖到我爸睡觉。如此幼稚的想法没有奏效,除非我家有一千个台阶。和预想的一样,客厅灯火的通明和我内心一样敞亮,还隐约传出了晚间剧场来自港台剧配音的口音对话。 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喊出一声“爸”,试图从回应的语气上来判断心情的好坏,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爸盯着电视,语气平静:“烟花好看吗?” 我吓得没敢再往里踏进一步,感觉全身上下瞬间结了冰被冻在原处。 “我一直想不通你的成绩怎么就下降得这么厉害,直到在窗外观察了你一整节晚自习的表现。你说了整整一节课的闲话,居然还想跑出教室去看烟花?你自己说说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这么的胆大包天,我看你是不想读了吧。” 没有太大波动的话语反而力达千钧,让我羞红了脸绞动了心,不过最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我爸批评完我直接关电视回房。大概过去十分钟,想着忏悔的时间应该足够,这才心有余悸轻手轻脚地离开,同时暗幸没有遭受皮肉之苦。 浑浑沌沌又度过一礼拜,英语课课间,丁青和翅膀、林湘凑在一起,焦头烂额共同讨论的样子看来是遇到了大麻烦。我赶紧近前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丁青眉头紧蹙,支支吾吾半天说没事,林其羽却不顾阻拦,抢着说:“楼下五班有一个叫土匪的人写了情书给老大!” 不安地看向丁青,她应该是会意出我的担心,急忙回应:“我叫带信的人别再来了,不要打扰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丁青已经拒收过好几次来信了。可是没用,这不又来了一封。”林湘又插了一句。 对此我愤恨不已,问熊熊:“你知道楼下有个叫土匪的人吗?” 不愧是校园百晓生,熊熊随即脱口而出:“知道啊,就是那伙整天跟在小六和飞飞身后那一大堆人里的其中一个。” 再次听到小六的“威名”还是有一阵后怕,怒焰顿时消了大半,牛奶也面带鄙夷地撇过头。 “怎么,他欺负你了?“梁岸吉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想打听一下。”我可不想被他们看出惊慌,只能继续厚着脸皮云淡风轻地说:“这个叫什么土匪的很厉害吗?是小六他们的小弟还是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可能你没怎么注意吧,除了飞飞就他戴着眼镜了。” 飞飞我倒认识,小学同学的表哥,经常帮好事的弟弟收拾烂摊子避免挨人家打。我和他打过几次篮球说过几次话,盘算着自己如果和土匪起了冲突,凭借着我和他那比纸还薄的浅浅交情,飞飞站我这边的概率会有多大。 “不过他们一伙人是真厉害,经常和高一级的初三的学生打群架,我和熊熊还亲眼见过呢。”梁岸吉瞬即打破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初一的时候我们教室在二楼,刚好与学校的后山齐平。有天下午,小六一伙和初三一伙摆场子。声势浩大的双方阵营先是隔着界限理论了一番,然后各派出了一人。飞飞和一个比他高一头的人便率先站出来单挑。结果别看飞飞身材矮小,但他打起架来是真心凶狠,三拳两脚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又找准机会一把将对方放倒,骑在人家身上左右开弓。那尘土飞扬的场面,一群人围着呐喊,表(不要)提有多激烈,不信你问熊熊。” 梁岸吉讲述得不仅绘声绘色,唾沫横飞,还忍不住凌空比划了几下试图复刻高人的武功招式。熊熊也在生动的描述下点了点头。 “不止这些,我们还看过隔壁的山鸠留级前在后山与人家打架,也是全方位地碾压对手。”梁岸吉意犹未尽。 看不出来身型消瘦又帅气,星目剑眉走路凌厉带风的山鸠居然也有如此凶猛的一面。看来学生时代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长得帅,难怪林其羽芳心暗许。听着这些从未目睹的激斗场面不禁心有余悸,自己更加不敢声讨土匪,叫停他的骚扰。虽然气愤不已和心有不甘,但每次遇见小六身后狐假虎威,威风凛凛的土匪,我都暗自在心狠狠咒骂他,甚至对熊熊说:“你看他穿成这样,上身t恤下身西裤,脚下一双塑料拖鞋,再搭配汉奸中分头,十足的土包子!” 没办法,我只能用阿q精神掩盖自己的胆小怕事,获得自己骗自己的精神胜利。不过出现一个比我勇敢太多的人,让我钦佩。 周五下午只上两节课是从小学到高中的惯例,这是全校老师开大会的时间。我们召集班上十多名男生在足球场集合。初三以前,同学们踢足球的次数远超篮球。因为学校为数不多的三个篮球场通常被高年级学生占领,只有同级的小混混能从中分走一杯羹;二是踢球对场地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一片空地便能施展开来,甚至可以在家门前的马路上踢球,反正过往的车辆不多;还有多数男生个子不高,力气小,投篮费劲,而足球不仅能被轻易踢动,且技术差距不明显,再加上又能让更多人一同参与进来,大家自然而然更热衷于此。 足球场位于学校边缘,除体育课外鲜有人迹,大家也不敢来。说是足球场,其实是个极简易的四百米跑道中的空地。跑道还是去年全校师生劳动多日的成果。各班在分配好的区域将运来的煤渣合力铺成一条黑褐的简陋跑道。其表面不仅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跑在上面是又滑又硌脚,随便摔上一跤,膝盖手肘百分百破皮。不过疼得不见红,倒先粘煤黑上一片。而足球场更为简陋,不仅没有球门,一半杂草丛生,另一半是光秃秃的泥土地。不过优点是活动的范围倒是能自由地划分,毕竟用自行车和书包组成的球门是可以灵活摆放的。 之所以积极练球,为的是下周五和十五班的比赛做准备。还有,从小到大一直有一个潜规则,班上无论什么运动,技术最好的人最有发言权,其他同学一定心服口服。 而我是全班脚法最好的人,所以提议:“前锋和中锋都和我一队,后卫和替补到另一边,大家互相演练一下。” 第12章 校园小混混(下) 我和洪博、牛奶、熊熊、刘强,还有偷懒当守门员却是班上最强壮的王长青组成一队,另一方是梁岸吉等其他男生。由于实力差距过大,且本方都是以进攻为主的队员,导致一直在对方的半场活动,梁岸吉他们几乎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可能是无球可守过于无聊,早已坐在门柱上的王长青饶有兴致地给我们指点江山。拼抢得正当激烈,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众人赶紧停下,远远望见球场另一端,两名脸熟的小混混模样的同级学生逼近王长青两侧,各自伸出的魔爪不怀好意地搭上了后者的肩头。 仿佛接触到多么肮脏的侵扰,无比嫌弃和警惕的王长青巨幅晃动身体将搭肩的不速之手抖落,随即破口吼骂:“滚!不要拉我!” 其中一名小混混便作势冲王长青挥拳,还没等他比划完一整套动作,王长青率先一拳正中其面门。另一小混混见状赶忙上前推搡了一把,结果被王长青利落地反手掀翻在地,在扬起一阵尘土中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 一片灰黄的迷雾中,踢踏不止的小混混手脚并用地胡乱支起身子,狼狈地从地面一爬起便俯身“噗噗噗”地吐着嘴里杂草和灰土。再加上捂着半边脸的那个,俩人恶狠狠指着王长青念念有词,但在王长青再次举至眉边的拳威下,真的就和《宠物小精灵》里的火箭队一样彼此搀扶着落荒而逃。我猜他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还会回来的!”这一幕反转得太快,我们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一恢复过来,便小跑着围住王长青,七嘴八舌地问怀。 仔细拍打着褐色休闲裤上沾染到的脏物,似乎这才是要紧事,随后王长青才云淡风轻地说:“他们俩想敲诈我,叫我拿出钱来。我不肯就围了上来,后面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众人一通交口称赞,其中梁岸吉盛赞道:“你好厉害啊,一个人打跑了俩!” 原本涨红的脸颊缓和成了绯红,看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王长青谦虚地回:“我一开始还有点害怕,没想到他俩动起手来这么垃圾!”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熊熊却从旁提醒:“他俩好像是跟着小六他们的,你最好小心一点。” 惹到学校里的小混混大概率会被报复。但王长青的语气和笑意短暂停顿了一下仍旧挂着轻松惬意,一看就知道在强装:“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其实他和大家一样只是老实本分的学生,顶多在自家班上顽皮一些,真要和小混混们纠缠起来肯定吃大亏。我们心知肚明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随后几天,忧心忡忡的我们好奇着王长青化解危机的方式。结果王长青的妙计是放学前提早离开,看来三十六计的最高技他还是掌握精髓的。可令人奇怪的是,白天上课的时候居然也没有人来班上寻事生非。现在想来只能有一种解释,那俩小混混在二打一的情况下被轻松反杀,不好意思在同伙中提起怕颜面扫地,所以不了了之。 相安无事地度过几天,周五下午如约和十五班在球场交锋。和之前踢得十六班踢的比赛不同,这次我们有拉拉队助阵。虽然只有两个人,是场外坐自行车上观赛的林湘和林其羽。 开赛前,我明知故问:“你俩来干嘛?” 林其羽说:“不是你叫我们来给你加油的啊。” 其实我真正目的是想她俩把丁青拉来,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示一番。不过作为好友到场助威我一样高兴,但又羞怯于不知该如何正确表达喜悦的心情,同时又怕被看穿更难为情,竟嘴臭说:“你们这么听话啊,叫你们来,你们还真来啊。” “行,那我们走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来了就顺便看一下嘛。”我赶紧劝住。 “我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当然得来支持你,顺便给我们班也加加油。”林湘反问道。 “我看你是特意来看十五班的刘天行吧。”我揶揄她。 可能是被我说中,从林湘脸颊颜色的变化程度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虽然不知道她俩到底能不能看懂足球,能不能看出我英姿蓬发的厉害之处。但她俩真就在场边守候到比赛结束,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回到比赛颇为曲折的过程,我们踢得异常艰难。十五班的男生均可谓人高马大,比我们班整体高出了一个维度。尤其是周雨寒积极又凶狠地带头拼抢下,几乎阻断了我和球队之间的联系。导致我在前场拿不到球,精良的射门技术得不到施展空间。别看身高体壮的周雨寒力如蛮牛,从外表看起来更像一名四肢发达的莽夫,可人家是实打实靠着身子上那一股子拼劲和轴劲,成绩直冲到全年级第二的位置。如果他认准了一件事可是会不知疲倦地坚持到底,八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看来他的头脑和身体一样雄浑壮力。小时候我们在奥林匹克班便深有体会,不然那么变态的题目他竟考过满分。 所以场上周雨寒勇往无前的凌厉气势吓得本方的队员传切配合出现了重大问题。心有余悸害怕与他正面对抗的同时,技术动作全都变了形。困难困阻中,牛奶和洪博好不容易打出一次精彩配合,创造出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在对方门前引发一阵骚乱,我趁机补射一脚才扳回一球。我可不是吹牛,我对自身球技相当自信,水平可谓有目共睹,得到过众多同龄人的称赞。一个学期下来的四场比赛可是打进了七粒进球,在本班自排的射手榜上遥遥领先。可惜没有手机录下光辉的一幕。 最终我方以1:2的微弱比分落败。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突然浮现巴乔踢失点球落魄站在门前的忧郁背影。我突然觉得这样很酷,即使输了也有悲情英雄的风采。于是装模做样了起来,摆出失落难掩的神情动作,还试图挤出两滴眼泪。 熊熊和牛奶说:“你是真热爱足球啊,输掉比赛居然哭了。” 我故意解释:“我才没有哭。” 他俩表示不信,但我说得是真话。难过是真的,哭倒是没挤出眼泪。 林湘和林其羽也赶忙跑来安慰我:“输了比赛没关系啊,下次再赢回来。” 之后林其羽告诉我她对足球才没有什么兴趣,是林湘非要拉着她一起硬着头皮看完整场比赛的。 踢过两次比赛,我们又向十四班发起挑战。为了显示对球赛的重视,我和牛奶、l熊熊动员所有人一起购买皇马队球衣,以增加球队凝聚力。为什么选皇马,因为当时银河战舰巨星璀璨,加上正处中二年纪的我们常常自比明星。不过只有我们仨购得一致通过的球衣。那天一放学便赶往城北,在高中附近的货品满满当当的拥挤小店购买盗版球衣。虽然只要二十块,牛奶可以随意付款,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我妈要到的钱。我们又嫌弃盗版球衣后背没有名字和号码,又多出五块钱加印,结果又让自己近三个早晨忍饥挨饿,眼冒金星。 第二天我们穿戴整齐,迫不及待展示我球衣背后的10号figo、熊熊的23号beckham,以及牛奶的7号raul。正好当时英语课学的关于figo的文章,夏老师还特别指着我的球衣给大家说:“菲戈在皇马就是这件球衣。” 为此我十分高兴,难得在课堂再次成为焦点,虚荣弥补了头昏肚饿。下过课,我打量着隔一条过道,穿一件近乎泛黄的白色球衣的洪博,问他:“不是说好买皇马的球衣吗,你怎么穿一件ac米兰的球衣?” 不料洪博说出一连串和他天然卷的头发那般弯弯绕绕的理由:“这不都是白色的嘛,差不多的,比赛跑起来不就看不出来了。再说,我穿的是卡卡的球衣,这不卡卡刚好也在皇马队嘛。” 只是调侃一下,没想到洪博回答地头头是道。又上过几天课,我俩撇弃各自的同桌将桌子移并在一起组成了新的同桌,也在教室最前排的正中间形成了一座游离于全班同学之外的孤岛。虽然整体看上去不那么协调,但老师们都没有意见,因为我俩上课很少说话。但课后的闲话却滔滔不停。而后又因麦迪加盟火箭的缘故,班上的男同学在王长青的带领下追起了nba,自然我和洪博也不例外。 特别是洪博所有的课本笔记本都画满了艾弗森的名字和logo,我问他:“你还喜欢哪个球星?” “麦迪第二、雷阿伦第三。” 要不是因为最喜欢的姚明打进了nba并站稳脚跟获得一席之地,不然洪博说的每一个名字我都没听过,此前只听过乔丹。 王长青还特意过来对我和洪博说:“火箭在上午的最后一场比赛被小牛淘汰了。” 洪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惊讶道:“还会,2:0的开局都能输?” “我也看了前几场比赛,麦迪加姚明这么厉害,鲍文又防诺维茨基防得那么好,结果却从客场的2:0变成了3:4?这都可以?黑幕吧!” 急促的上课铃打断愤慨,我决心不再关心剩余比赛。这时教生物的张老师开始上课,不过在他模糊不清地吐字下,我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盯看课本。真不骗人,我的第六感隐隐觉察风平浪静的课堂始终蛰伏着蠢蠢欲动的危机。 果不其然随后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重大事件,即使是打起的十二分精神也无从避免。 第13章 始料未及的灾难(上) 张老师的沙哑嗓音突然地提高,就像被捏的尖叫鸡发出的叫声一样刺耳又沉闷。估计还以一种极不规则的声波形状钻入我的耳蜗,并以此传达让人遍体不舒服。他含混不清地喊:“姜心!你来说说真菌和细菌的区别!” 捂了一下嘴轻打了一个哈欠,我对着生物书照本宣科地缓缓念道:“植物和动物都是由细胞组成的,细胞内都有细胞核……”还好我只是眼睛小没有真的瞌睡,不然肯定要挨一顿批 面无表情的张老师随即点了点头,虽然幅度不大:“回答正确,你坐下。”接着张老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与我挨在坐一起的洪博,努了努下巴示意他也起身:“你来说说细菌在自然界中的作用。” 同样准确念出答案的洪博与我稍有不同是,这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语速竟然快到差点要飞起来。如果配上一段bgm能直接成为一段rap:“在自然界中腐生着大量的细菌它和其他腐生真菌联合起来……” 可我们又不是在参加说唱比赛,迅速而又流利并不能获得任何奖励。面对呈两种极端的答题方式,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导致后背紧跟着一阵战栗。 果然还没等洪博念完,这下张老师皱紧的三角眼在紧锁的眉头下更显扭曲,一脸不耐烦地连连摆手,示意洪博停下,并语带不忿:“你念这么快干嘛?”又抬手让我重新站起来,将我俩一块数落:“你又念得这么慢,你们是商量好要一起戏耍老师的吗?” 我和洪博瞪眼相觑,试图在对望的眼神中探究是谁的过错。居然还意外生出患难与共,惺惺相惜之情。 张老师可没耐心守候我俩眼神和精神上的双重交汇,立即提声大喊:“你们俩给我站出来!到前面罚站!” 他本就沉闷的破锣嗓又再一次地提高了声调,如同指甲划过黑板那般刺耳挠心,瞬间捅破了空间里黏腻的短暂凝滞。 不知所措地离开座位,张老师又命令我俩:“洪博,你站到门口,姜心,你站到这里!” 这时距下课还有一大半时间,没有课本的我发呆之余又触碰身旁的录音机,以此打发时间;另外瞧见洪博无聊地扣动教室的门框,空中似乎还落下了一些细小的木屑。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张老师急匆匆离去后,我俩这才相视一笑回到座位。 “你有病吧,回答得这么快干嘛。”我怨怪他。 洪博刚准备回呛,黎老师闪电般地袭入教室,连悬立的发丝都还没来得及归落原处就指着我和洪博大吼道:“你俩来办公室一趟!” 目光再次相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心照不宣。这下真是冷汗直流的后背爬满蚂蚁的感觉了,颤栗又嗖嗖凉。没办法,只得兜着颤抖担忧的心亦步亦趋地跟在黎老师身后。 果不其然,一进办公室门便劈面相逢翘着二郎腿几乎要躺倒在木椅上的张老师。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和洪博。此时,午后强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逆进,导致我看不大清张老师的面部神情,只能瞧见他横放胸前的十指交叉相握的双手,一对拇指正灵活地来回搓揉;再加上嘴角肆意微扬的弧度,完全是一副等待好戏上演的样子。 还未做好给张老师表演节目的心理准备,连办公桌都还没靠近,我空白的大脑和沌滞的身体突然被迫接受好几道强烈的外来讯息。只听见划破空气的“啪啪”两声,脸颊的热辣感同至。我好奇的是该声响是具体通过哪一种介质率先传递到耳朵里的,是空气还是肉体。另外我惊奇的发现,肉与肉的碰触是能产生巨大声响和能量的。 鬼才知道黎老师毫无征兆地突然转过身,迅捷连贯给我和洪博正反手各一耳光。他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而且绝不浪费,借力打力,一掌双响。打得我俩那叫一个措手不及,打得那叫一个响亮!不仅打出了水平,还打出了风采!打得我是眼冒金星,昏头转向!我和洪博还差点眩懵地迎头相撞。我想这画面应该和动漫演绎地差不离吧。只不过围绕头部转圈圈的金色星星只有我自己才看得见。 展示过高超的能打十分的技术动作后,黎老师语爆雷霆:“你们两个长本事了是不是!竟敢约好在课堂上一起戏耍老师!” 捂着各自的不同侧脸颊,我俩低头不语,也不敢语。 一旁的张老师早不起晚不起,偏偏这个时候起身,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他还叹了一口长气:“哎!何止是一起耍我,我叫他俩罚站的时候,一个在那里玩录音机,一个就摸着门框发呆,完全不把我这老师放在眼里,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教,不懂得尊重生物这门学科。难道生物课暂时不考试,你们的态度就可以这么不认真,这么不重视吗?” 黎老师则一字不说继续用眼神噬咬着我和洪博。即使隔着厚厚的镜片,我也能感受到他眼里的火光灼灼,以至我一时竟分不清脸上的温度是来自手掌,还是他此刻燃烧的熊熊怒意。好几次偷瞄黎老师还是生怕他骤然间再一次额外赠送我一些奇怪的礼物。 担惊受怕地熬过一段时间,黎老师终于开了金口:“你俩回去各写一封道歉信给张老师,好好反省一下你们对张老师的所作所为!” 失魂落魄地彳亍回教室。一路无言,和来时一样。 初二那年,我写下过茫茫多的检讨,唯独这封道歉信真是记不起到底怎样完成的,又是怎样交到张老师手里的。记得有一次在车上和我爸没话找话时谈起,他十分生气:“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盯着眼前被回忆漫过的路,我一下子抓紧了方向盘,说:“当时小,不懂事,以为说给你听你也不信,会认为全是我的过错,便不敢告诉你。长大后每次回忆起这事,才后悔没有说出来。” 真是因为年纪太小,加上老师在我心中有着极其权威的形象和绝对的话语权,是极具分量的存在。往往受到批评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低头认错,找自身的错误和原因。加上小时候只要和其他小朋友闹矛盾,我爸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给我巴掌,不敢开口也是担心我爸会不分皂白地站老师那边。所以成长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惧怕而不敢言明情况。我爸对我学习变差和厌学的情况则全靠想象。他越生气、越凶,越打我、骂我,我越不敢吐露心声。可他越不知情,越是对我严厉斥责,这已然成为一种恶性循环。 如果能够再拥有一次成长的机会,我一定会把内心的真情实想和盘托出。最好是互相补足耐心,不猜忌,清晰地不受干扰地沟通彼此心意,共商解决方法。但我深知过去不可臆想重来,当下该主动求变。目前正处父子关系修复的探索阶段,我相信未来会更好。 多年后,我的一位领导问我:“你是否认为你父亲对你是一种错误的教育方式?” 望着领导的眼睛,我早已多了一分释然,笑着回答:“我已经不再追究谁对谁错了,答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点是我长大了,他也老了。最紧要的是父子心意要如何相通,我该怎样主动地多增加和他的交流。” 第14章 始料未及的灾难(下) 我的初二到底是运气不好,连老天也不断地予我以考验。总之午夜偏逢连夜雨,灾难一波又一波。这不,上周刚上交的道歉信墨迹可能都没干,这周一的数学课,黎老师又突发奇想有了新点子。他在下课前喜颜悦色地说:“大家先别走,我们来进行一次匿名投票,选出你认为的班上最坏的同学。” 话音刚落,底下的纷纷议论声几乎要盖过响起的下课铃。黎老师摆了摆手:“安静一下,大家尽快将写下名字的纸条交给班长。” 梁岸吉、熊熊、牛奶、洪博和我讨论着该写下谁的名字。一筹莫展中最后一排的王长青凑上前来。他先是四下观望了一阵,随后才轻声细语,一副见不得光只能在私底下共谋大事的样子:“我早就看不惯孙静了,我准备投票给她。” “她这人确实太虚伪了,仗着成绩好为所欲为。谁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或不顺她的心意,她便会立马报告老师,而且老师们也总是无条件地站她这边,不分青红皂白地帮她责骂同学。”语带不忿的熊熊咬牙切齿道。 “比起这个,那你们知道我最看不惯她一点的是什么吗?就是她对黎老师的吹捧。我印象最深的是某次数学课,大家刷刷地做题,黎老师倚在孙静桌前,甩了甩三七分的头发,还伸手在那里抚摸整理。你们肯定也听到孙静说了什么,她说‘老师好帅啊!’。呸,真恶心,就知道拍老师的马屁。”梁岸吉也愤懑地插上一句。 洪博为同样的共鸣而激动到不断点头:“是!是!我记得这一幕。还有教生物的张老师,动不动就用手指戳女生的脸颊。我看别的女生都是躲躲闪闪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孙静是一脸‘娇羞’,这副嘴脸真让人反胃。” “你们是初一不和我们一个班,当时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孙静的同桌,因为一点小事被孙静骂哭了,好像是在小本本上记录了孙静的好朋友违反晚自习纪律的事。结果孙静痛骂了她一整个晚自习。不仅如此,孙静倒打一耙,报告老师说纪律委员不称职。我靠,纪律委员平日只记录我们男生违反纪律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义正言辞。老师一到教室就立马批评了学习委员。那场面我可记得太清楚了,当时班上没有一名同学敢上前安慰,眼睁睁看着那同学趴在座位上嚎啕大哭了一晚上。虽说学习委员平时惹人厌,但这时候她看起来也蛮可怜的。”牛奶的语气有些鄙夷,像是从记忆里的垃圾堆拾起的这桩往事。 “和你们说的一样,我们坐后面的男生也同样看不惯她的这些行为。她这人就是喜欢在老师面前一套,装出乖乖女听话的样子,又擅长给老师说好话。在同学们面前又是另一套,仗着成绩和老师的偏爱耀武扬威。那就这么说定了,把票全投给她,我们后面的男生已经达成了一致。” 王长青再次降低了声音。 虽然从头到尾我一语不发,但肯定也讨厌两面三刀和飞扬跋扈的行为作风。于是随众人默默写下了“孙静”两个字,再和伙伴们一起把折好的纸条交给班长刘强。之所以静默,是因为总感觉计划进行得太过顺利反而不正常。面对众人提前庆祝,洋溢着胜利欢庆的笑脸。空气中弥漫着不太平的味道,我心惶惶,总有一种厄运将至的强烈预感。 果然,孙静移驾到我的座位前。这位贵客笑得温柔端庄,笑得绵柔安定,热情得一如反常:“我听说好多男生要投票给我,是不是你叫他们投的?不过你别得意,我也叫了全班女生写你的名字,这回可有你好看的!” 面对孙静趾高气昂,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不敢回嘴也不知该如何回嘴。因为她在我心中就是黎老师的代言人,拥有一把无形的“尚方宝剑”,见她就如同见到黎老师本人一样。我整个人完全是哆哆嗦嗦,思维凝固,呆若木鸡。现在想来,我真想穿越回去给懦弱的自己一耳光。当然这是气话,我更多是心疼当时不知道为自己说话,也为不了自己说话的自己。 由于失神太久,不知道丁青什么时候来到身前。颦蹙的眉尖已在阐述主人的心绪,更别说无泽的双眸正在忧虑的水波中微荡,完全失去了往日灵动。接着,焦急断续的语句靠彼耳畔:“姜心,对不起,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我不是故意把投票给你的,是孙静她,她……你知道的,她叫全班女生把票投给你……” 微笑着将丁青打断,虽然不知道自己展露的笑容是否傻气十足,但我没有强装,是真有一种从内至外油然而生的释然和慰藉充盈着全身,流淌着抚平了内心的愁波。使我得以轻松地反安慰丁青:“我知道的,你不用道歉。你能主动告诉我我就非常高兴了。而且我认为你有应当写下我的名字,这样你就不会得罪孙静了。” 上课铃仓促地打断诉说,不过已经足够。丁青似乎仍放心不下,回座还一步三回头。 下午的班会课,黎老师盈步跃上讲台,傲然挺立地扫视了教室一圈。容光焕发的脸庞也预示着投票结果的昭然若揭。只见满面的春风将黎老师的发型吹拂得更加齐整,顺带轻快了语气:“投票结果出来了,获得最多票数的人的就是姜心!” 激动的声音让我都差点振臂高呼。而且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目光锁定到我,黎老师声音渐大,像极了港剧里的律师义正言辞地控诉罪者,又比发表颁奖说辞更激动更热烈地喊道:“姜心,你就是全班公认最坏的学生!你给我好好反思!写一份检讨书,要详细地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明天上课前交上来......” 投票结果公布前,我没有进行过多猜想,但并不代表忽略了它的存在。我刻意地回避无非是对既定的结果在没有公之于众前仍抱有一丝痴心的妄想。虽然详细的排名没有公布,但大家对排第二的人心知肚明。毕竟我们班女生比男生多,再加上有几名当班干部的男生,所以我自然而然地不幸沦为得票率最高的那个。 随着控诉之声越飘越远,越来越模糊,我再次陷入到回忆和现实重叠的空间。我回想起小学时,同样在喝彩声中收获的张张红艳的三好学生奖状。自己那时不仅成绩最好,又常帮成绩差的同学补课,还次次排解同学间的矛盾。每次有同学生病呕吐,我都是第一时间抄起簸箕去装煤渣掩埋并清理呕吐物。我记得很多同学的作文里的好人好事大部分是以我助人为乐的事迹为素材。我记得每次从家长会回来,我妈脸上的红光总是明润又骄傲;我记得每年成绩报告单上,老师给我最多也是最长的评语和嘱托;我记得小学最后一节课,两位老师把我单独叫进办公室,谆谆教诲并询问我的理想,问我将来是要考北大还是清华。虽然现在听起来更像笑话。 即使到了初一不再独拔头筹,班主任林老师仍一直悉心鼓励,我的成绩也能维持在年级四十名左右。可转眼间自己怎么就一跃而成班上最坏的学生了?虽然下降到全班第四十名。我想不通,我做的事,说的闲话,熊熊、梁岸吉、牛奶都做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遭受到区别的对待?我真是罪无可恕的坏学生吗? 直到现在我已然找到黎老师看不惯我的原因。我、熊熊、梁岸吉,牛奶是班上最活跃的四个,黎老师极度讨厌此类学生。但梁岸吉班上排名前几,黎老师肯定不会认为他坏,成绩从来都是学生最好的保护伞和挡箭牌。成绩好话多是个性活跃,成绩差话多是扰乱秩序;成绩好话少是沉稳是厚重,成绩差话少是呆板是痴傻;成绩好不来校上晚自习是需要安静环境,成绩差不来学校上晚自习是懒散怕管教;成绩好谈恋爱是自律懂分寸,成绩差谈恋爱是没心思学习。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偏激,有失偏颇,但成绩好的学生确是更加自律和专注。但总不能只依据成绩好坏来评判一名学生吧?就给他完全定性吧?也不能只一味批评而不加以引导吧?总有一类人是需要鼓励的吧?不然因材施教的观点是怎么被发现和认同的? 对于成绩一样的我、熊熊还有牛奶来说,为什么只有我被黎老师专门针对呢?首先,熊熊他爸和黎老师是同乡,俩人有来往,这也说明了黎老师为何会叫熊熊补课而不告诉我。至于牛奶,那原因更简单,他爸不仅社会地位最高,还经常找黎老师沟通情况。而我爸正处事业上升期,并且提出初中以后要全面接管我的学习及生活,我妈便不再过问。但实际上我爸也没多少时间与我交流,多数是在出成绩后才询问一下考试情况,或偶尔来校探上课情况。所以我倒霉地被黎老师选定。 第二天交完检讨,我对黎老师已经不再惧怕了。同时,我的所作所为甚至让关心我的老师也大失所望。语文课我闹得更欢、聊得更大声。人总是这样在包容里放肆,我也只敢在在郑老师的课堂肆意妄为了。郑老师无奈地摇着头,一幅恨铁不成钢地叹惋。他让我罚过几次站,有时还让我去操场上冷静冷静。当时我居然脑残到以课堂获老师批准外出为荣,认为这是一种对我才有的偏爱,异常值得自豪与骄傲。 还好我的生活不是只有透顶的失望和阐述不完流之不尽的惆怅。它总会留有余地地也给我留存美好的一面,至少不让我绝望。 第15章 戛然而止(上) 平缓麻木地行进过一段时日,下午上课前,我开玩笑地责问林湘:“你们答应我的事呢?这都过去多久了。”我和林湘、林其羽共同制定的计划可谓毫无进展,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友谊增进不少。像这样课前课后的交头接耳已经成为常态,几乎要超过和自己伙伴待在一起的时间。 “我俩一直都在坚持不懈地帮你啊,你都不知道我俩在老大面前夸过你多少次,说过你多少好话。”林湘皱起的眉头一高一低,正显现着主人的无辜和委屈。 “真的,我们和老大的话题差不多就只和你有关了。”林其羽也抱怨叫屈。 还真是这样,我已经很少听到她俩提及自身感情问题。尤其在追求丁青这件事上,林湘甚至比我都还更卖力。所有的所有我都看在眼里。不过说真的,青葱年少时从未对感情从未有过多的奢望,毕竟开心和难过牵由一人之身的机会可不多,我完全沉享其中。那是不计回报毫无杂念水晶般剔透的至纯情感。这份快乐简单到捕捉到再细小的动作也回味无穷。比如课堂上偶尔碰视相触的眼神、专意地喜怒哀乐的小表情展示、路上逢遇会心地一颦一笑;退而求其次,黑板上值日表的名字轮值时能挨在一起、作业本恰好叠放在一起。哪怕再小再简单的互动,一旦找到些微的关联或与他人的区别之处,自己会即刻对此冠以缘分的专属。然后整个人怦然喜悦心花绽放,如沐春风暗自神爽。哪还有空闲和精神管它成功与否。 不过也会有脑子突然抽风,脑残地产生突发奇想的时候。比如通过自己的方式,对丁青进行简单试探。也不知从何学来的招式。近期的课堂或课间,我频繁与后座的周子涵逗笑聊天。只要隔壁组的丁青不瞎,更别说她那炯亮有神的大眼睛,肯定对此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所以我使出浑身解数将周子涵逗得笑容灿烂,前俯后仰。 尤其当晚的自习,我抽出几张周子涵放在桌面上林俊杰的照片贴纸粘在脸颊两侧,嘴里轻声乱哼:“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并摇头晃脑地问她:“你看这样像不像林俊杰的狂热歌迷?” “扑哧”一声周子涵笑着否定:“不像,一点都不像。” “怎么不像,你看,我甚至为了他才故意长那么小的眼睛呢。” “屁哦,林俊杰的眼睛可比你大多了!而且迷人富有魅力!” “那我唱得好不好听呢?我觉得自己在歌唱方面可能和他一样有天赋呢。” “略,那这方面你更没得比。”周子涵捂肚做着呕吐状。 说话间,我斜眼偷偷向后瞄。可丁青眼望它方,表情严肃又平静,看起来更像是在放空,似乎对我的故伎重演视而不见。导致我有一种热闹演戏却无人问津的失望感。结果下课铃一响,丁青找我借物理课本,说她的落在家。我随手递过,继续目不转睛洋溢着热情和周子涵谈天说笑,故意不理会被冷落一旁的丁青。但我还是忍不住探知她的反应,结果一回头便撞上丁青逐渐明亮的眼神突然神采奕奕。同时,我瞧见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课本,然后猛地低头奋写。 随即撇下一切不管不顾跑到丁青跟前,好奇又焦急地问她:“你写什么呢?” 丁青遮挡课本阻止我的接近,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我在帮你写‘我喜欢周子涵’呢!” “我才不喜欢她呢!”我慌忙伸手抢夺并加以解释。 但丁青不给机会,立即移向另一侧并蜷着身子护住课本,最后才笑眼盈盈递还给我,一脸心满意足:“好了,你拿回去吧!” 连忙抓起一起笔将扉页的字迹“刷刷刷”地抹掉,我的语气难得正经:“我一点都不喜欢周子涵,我有喜欢的女生。”其实呢,心里早已洪涛乱卷,欣喜若狂,我认为丁青这是在意我才有的表现,看来我的试探方法大获成功! 余下的日子被快乐插上了翅膀,跃然翱翔在时空里稍纵即逝。我在上课发呆、下课踢球,打网游、写检讨,以及和丁青的玩闹中来到学期的尾巴。光阴似箭,诚不我欺 。领完成绩单,怀揣满心忐忑回家,还未上楼便试探地喊出一句:“爸?”以此来判断今日的他是否好沟通。可得到的回应是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嗯”。其实我也明白这样的徒劳无功并不能多增加任何一点的心理防备。可能我是指望多喊出一句至亲血缘才有的称呼,以此唤醒父亲职责里该有的那份慈爱? 可迟早都要面对,一想到这里我屏气凝神走进客厅,努力将成绩单平稳放在茶几上。力度不重不轻,也不那么不偏不倚,总之不能显得太过刻意。这一通操作难度极大,因为早已噤若寒蝉的自己生怕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将会搅动我爸心情上的涟漪。同时我又期待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更能吸引注意力。直到使尽最后一丝气力,我若无其事地回房并摆出数学课本准备钻研苦读,但一个数字符号都看不进去。 随即门外和心跳一样“咚咚咚”的脚步声如期而至,越逼越近化为巨大的一声“砰”,接着沉闷地转为一声“咚”。电光火石间我爸一脚踹开门,将报告单重重拍在桌面,此时怒意正盛的他将满腹的火气全数吼了出来:“你这学期到底在干什么!读书读本身!你看看你的成绩,年级两百零三?你到底想干嘛!你是不是想滚出这个家!” 其实从我爸上楼的那刻起,我浑身早已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但大脑空白慌乱无措的我仍努力专注于数学课本,甚至还尝试解答一道数学题。 “现在知道学习了?知道在我面前装刻苦用功了?早干嘛去了!”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似乎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当作无事发生。可我爸对的我的沉默似金并不买单,而是一把将我扯过,提溜过我的身子面向他。我被燃烧的怒焰灼烧得撇过头,不敢直视电闪雷鸣的双眼。我爸立即风卷残云地补上一道霹雳雷霆的耳光。还没等我感受到脸上的麻木,却先被熊熊怒火掀翻在了地。这时脸部的热辣和地板撞击的身体,内心的自责与愧疚、恐慌与担忧,总之各种情绪感觉合揉一处并喷薄爆发。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坐在地上嚎啕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给我跪着!”接着盛怒到极点的我爸将半身瘫坐的我一脚踹到在地,与地面再度清凉地接触。 顾不上新加入的痛觉,我急忙回直身子完成指定的跪姿。 “你就这样跪着,午饭不要吃了!好好反省反省!” 狂风暴雨过后,时间如同山涧小溪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脑袋昏沉,双腿颤麻,恍惚中又隐约听见楼下传来谈话声。又过了一会儿,好几道踩踏楼梯的脚步声将自己惊醒。房门被打开,爸妈的好朋友胡阿姨一个箭步地上前将我一把捞起。虽被搀扶着起身,可眼神一触碰到她身后的我爸如刀锋利的眼神,身子一阵瘫软我又立马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胡阿姨再次拉起我,用客家话说:“哎呀,无第该(为什么)让岁昻类(小孩子)跪赶(那么)久,赶紧酿(让)几(他)夯起来(站起来)!” 我爸便没有再表态,任由我被扶坐在了椅子上。胡阿姨这才语气和柔地对我说:“明天开始去阿姨家待一段时间好不好?”她转头看向我爸,语速飞快地劝慰:“下次不要这样打孩子了,先让姜心吃饭,明天再送他来我家。” 第16章 戛然而止(下) 第二天一早,司机把收拾好衣物课本的我送去老家的镇上。胡阿姨家位于圩镇只一条主街带店面的自建房,基础结构和外观和城里大致相同。但坑洼的路面以及弯转狭窄的道路两旁,房屋外墙或粉刷或砖面裸露,总之参差不齐,视觉观感上稍显凌乱。快出圩镇边缘,一处房屋的一扇红色铁门走出的胡阿姨一把接过行李,领着我来到二楼的房间。两个哥哥正微笑着冲我打招呼。胡阿姨的大儿子叫赖菱,身形高大精瘦,在离本地二百多公里的县城念大专;小儿子赖蓝,体型微胖,在本地最高学府南安中学念高三,成绩优异。 “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我家。你念初三,这个哥哥高三,你就跟着他学习吧。”胡阿姨笑容呵呵,满面慈祥。 赖蓝接过话:“明天我会去我爸学校的办公室里复习。中学刚放假,那里非常安静很适合学习,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得见如此刻苦学习的榜样,在我心里就只有凿壁偷光的匡衡可堪比较。完全不用任何督促的赖南对学习的专注与勤奋,让我自愧不如地产生了向他学习的想法。自小我学习的方式一直是靠上课认真听讲、积极回答提问、课后完成作业这三板斧,从未进行过多的学习。因为耍上这三招足以让我应付考试,甚至轻松获得第一。几年来自己徜徉在老师和家长们的盛赞和同学们的钦佩声中受之无愧,并习以为常,从未考虑美好的一切是否会持续下去。可人生终将不会一成不变,有些时候就是不能知足。越是一路坦途越要是居安思危,要懂得失去也将轻易地急转直下并刹不住车 就在初一我只得到年级第四十名的时候,自己才惊慌失措,开始思考落后的原因。为什么同样的学习方法,小学极其奏效,到了初中就行不通了呢?道理其实很简单,初中的课程远比小学难得多也更繁琐得多。想要继续拔尖不是只靠课堂认真,课后完成作业就能达到的,这些只能保证基础的分数。尤其增加了一些颇具难度,或者说更具灵活度更需要技巧解答的题目。从中取分,课外的自主学习更是重要,不能局限于基础,而是要更多得接触各类拓展的题目。见多识广中培养思维能力,遇到大山般的难题才有登顶的方法。这才是保持第一梯队的方法。 当我领悟到这份秘诀或者说规律已为时已晚。毕竟自己从未刻苦过,一直是靠自以为是的学习天赋投机取巧地轻松学习。而当时独霸整个初中各种第一的孙静,不知是她的早早意识还是她家长的主意。她从不来校上晚自习,还另请家庭老师进行补习。在大家几乎同等的学习天赋和同是县里最好的师资力量的情况下,她还加强额外的学习,我想这就是她能稳稳拉开和第一梯队的同学间的距离并遥遥领先的原因吧。 至于眼前的赖南,从早八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几乎不离座位,这令我佩服之余又望尘莫及。和刻苦认真的人待一段时间,还真会受到影响,以至于我都不好意思偷懒玩乐。不过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操场上打打篮球或去镇上仅有的一家网吧。即使配置不高网速不快的电脑只能玩泡泡堂和劲乐团等一些操作和画质简单的游戏。 每次去之前,我会对赖南告知一声。他都说:“去吧,学习久了是要放松一下的。”然而他的放松只是晚间独自学到十点之后,兄弟俩和我一起在电脑上观看时下流行的恶搞视频,其中《馒头》和《中国队勇夺世界杯》是我们捧腹再三看过最多遍的。最重要的是,他在胡阿姨面前绝口不提我打球和上网的事。 多年后的一次春节,我们一家在胡阿姨家吃饭。胡阿姨眯着笑眼,说:“姜心,你好久没来阿姨家吃饭了,特地给你包了饺子,还有阿姨家自酿的水酒你可要多喝几杯哦。” 觥筹交错间,话题转到即将参加工作的赖南。我忘了说,武汉大学的赖南博士毕业后即将在当地一所高校任教。胡阿姨面容红润地举着杯子却忧心忡忡:“我家赖南一直都是老实人,从小只会读书,真怕他参加工作后会被欺负。” 赖菱顺着话:“我也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 “阿姨你别担心,那些真正单纯又纯粹的人,别人也不太好意思去欺负他们的。再说赖南不像你们想象中那样,他懂人情世故,只是不愿意这样做而已。再说,也不能强行逼着他去做那些不擅长和不喜欢的事吧。” 回到在胡阿姨家待过小半个月后,回到家我爸示意我茶几上有一本招生手册。草绿色的纸张上大致的内容是:县二中决定重启已停办一年的初中部,各年级面向全县各招收一百名学生。把最优秀的学生集中在一起搭配优秀的师资力量,力图打造全县最好的初中。八月初进行招生考试。 我爸下达命令:“你做好充足准备去参加。” 第一次去往二中便是考试,幸运的是又和大部分伙伴分在同一考场。而且幸好只考语数外没有物理。自从跟随赖南学习过一段时日,再加上题目较为简单,我难得解答得手到擒来。顺畅又笃定写下答案的感觉不仅久别重逢,更是疏通了我郁塞已久的心绪。积闷一冲而散,心境自是清旷神怡,自信的光芒再次闪耀。正当我满足地伸手打哈欠时,居然撞见闻所未闻的一幕,可谓毁尽了三观。矗立在梁岸吉身后许久的监考老师急切地俯下身子,以左手作掩,右手紧攥的笔身正飞速不停抖动。如果她不是在素写梁岸吉坚毅博学的背影,那就只能是在抄他的答案了。 第一步完成后,该老师神态自若,逛街般轻松悠闲地晃荡到四中的一名女生座前,将揉成团的纸条以打保龄球的方式沿桌面投掷而出。一道白影闪过,女生不负众望,在一票观众的注视下完美地接住了来势滚滚的纸团并成功将其塞入抽屉。这一套组合动作配合得干净利落,水到渠成,让人差点不禁喝出彩来。嫌弃地回转头,老黄和牛奶心照不宣地与我对视,同样面露鄙夷。 考试一结束,老黄朝地上啐了一口,说:“真他妈的,学生作弊我见过不少,老师帮忙作弊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考试的时候就发现那老师鬼鬼祟祟地在我身后,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干嘛呢。”上前的受害者梁岸吉加入了斥责。 正说话,迎面而来的林其羽一口叫住我,指着身边的人:“你看,这是谁?” “这不是张憬嘛,好久都没见了哇,你也来考试吗?” “是啊,来碰碰运气。” “那林其羽你呢?” “我只是来陪陪张憬,我俩可太久没见了。” 还没开学便遇见诸多熟悉的面孔,有男又有女,我忍不住幻想一段全新的校园生活,不过好像漏掉了什么,乱哄哄的热闹下我也没太在意。和翅膀张憬聊过后又远远地瞧见了孙静和潘增棋,还有好几名位于成绩第一梯队的游在青和周雨寒等同学。 我惊讶他们的出现,但不是担心他们降低我名次的威胁。便问游在青:“怎么好好的你们也想转学?” 游在青保持着常年使用的对话姿势,右手横于胸前支撑托着下巴的左手,就和思考中的柯南一模一样。难道聪明人都是这样思考的?然后他慢条斯理回答:“听说四中排名前几的同学也会参加,我们便想通过这次考试估摸一下自己能在全县排多少名,好在中考前有个心理准备。” 难怪他们名列前茅,知己又知彼。不过三中参加入学考试的人数并不多,且只来了一小撮拔尖的同学,以至自己得以轻松地考入所谓的前一百名当中。获得入学资格后,我爸还真就把我转到了二中。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转学,还是在毫无准备下。我不太乐意,毕竟要重新认识新的同学和适应新的环境。最重要的一点,再众多被安排下尚且自顾不暇,几乎忘记了丁青肯定不会转学的事实。可真令人怅然若失,心里头一下被残酷的现实挖空了一大块。 可一筹莫展的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去往地处城南的二中,与三中截然相反的方向。就这么地和初开的情窦背道而驰,一路向南。不过之前忘记欣赏的校园让我耳目一新,不愧是全县唯二拥有高中部的学校。学生数量不仅比三中的两千多人翻了一番,就连占地面积和建筑面积也广阔不少,不再一览无余。随后经过食堂红白相间的长长边墙,以及另一侧竖成两排的篮球场。沿着枝繁叶茂并侧边停满单车的主道,穿行高中部的三栋教学楼合围下另几座篮球场,来到只两层高砖木式的老旧建筑。透过枝桠和叽喳,碧蓝的天空探出一斗拱翘的青檐。围护走廊的是青白色空透式的石砌栏板,三三两两的同学正倚着说话。这便是初中部教学楼全貌,一层四间教室,容下只有六个班的整个初中绰绰有余。 可在这青葱碧玉的画面里,接下来的一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不免令我惶惶期待。 第17章 转学后的新生活(上) 踏上教学楼最前端青灰暗旧的水泥阶梯,经过排头一班,迎面是岁月催黄的白色木牌。其上漆迹暗红的写有“初三(2)班”字样,这便是我所在班级。后因周杰伦的缘故,我和老黄总喜欢把它念作三年二班。对了,老黄也来了二中。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呢,没想到你也来了。”看见熟悉的人,我激动地差点起身狠狠地和老黄来个激烈的拥抱。 “还不是因为成绩退步,我爸让我换个环境读书。不过来之前,政治老师还打电话到我家劝我不要来,说这边不好,是坏学生集中的地方。”老黄端来一张被岁月蹉跎过的单人条凳在我前面落座。 一阵失落掠过心房,因为自己就没有接到这种电话,可能政治老师是黄月园她爸的缘故。这时,一张熟悉的笑脸凑前上来消融了心中不快。原来是小时候和我住同一个大院的刘水图。自初中他和小六飞飞混成一伙后,这是我们断了联系后的第一次接触。瞬时我和老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对他的出现倍感震惊,就好比在网吧撞见孙静那样不可思议。 “怎么你也来了,难道你也考到了前一百名?”我俩异口同声地疑惑不解道。 “怎么可能,就我这样还考得进来?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还能不知道?是我老子托关系把我弄进来的。”刘水图倒是笑得坦荡,毫无忌讳地和盘托出。 说话间,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缓步盈身轻轻巧巧地迈上讲台,踩得各色粉笔落灰铺陈得浑脏的旧阶梯咿呀作响。他站姿笔直让人立马联想如松挺拔的军人形象。只见他双臂微微交叉,却清晰得显现几欲涨破t恤的厚实胸肌。 “难不成我们的班主任是体育老师?”老黄悄声调侃。 “有可能哦,这么强壮。”我思忖拥有这副身板的老师会不会更难对付,万一给人巴掌岂不更痛。 随见老师嘴角轻扬,语态轻柔得和强健的体魄极不相符:“我姓许,教物理,同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我们闲话少说,先来分配一下座位。” 班上仅有的三十名同学依照高矮次序分为五排六列,各是独自一桌。然而就算这般松散排列,偌大的教室还是腾空大半。不过老黄在前,刘水图为后,我倒是对位置安排心满意足。一下课,我们仨急不可耐地移步走廊,正巧撞见从隔壁一班教室一张张鱼贯而出的熟悉面孔。来自三中的小皮、李博、刘念;四中的简勇、赖子男、黄淳等人。都是小学旧识,众人惊喜又自然地和融一处。顺便打听到一班也只有三十二人,所以整个初三加起来不过六十二人。但通过入学考试进入的人数不足半数,多是各乡镇进城的同学。剩余的一大半城里同学大多是通过其它渠道就读的,俗称走后门。 课堂上的自己又枯木逢春般地焕发了新机。果然树挪死人挪活。得益于我不再受到老师特别的关照,再加上新教师团队诙谐娴熟的教学经验和高超技巧,所有课程被教授得清晰易懂又好记。我的成绩居然晃晃悠悠地扶摇直上了。其中印象最深的还得是初三新加入的化学课,教课的刘老师独树一帜,简直是教师之奇葩。从他踏入教室第一堂课起,那生动又严肃的课堂画面便深深烙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那天踩着铃声空背着手的刘老师乐笑呵呵地登上讲台。微黄略皱的白衬衫上的长袖被胡乱挽起,显露出半只和全身同色系的黝黑手臂;脚下是少见的黑色系带圆头皮鞋,不过皮质纹路干裂,一看就缺少打理。据上届的朋友说这已经是他最正式的衣着,已然对我们足够尊重。不然必定是卷起裤腿,脚撂一双姜黄色的在我们县城广为流行的塑料拖鞋,顺带再叼一支皱巴巴的卷烟。 正当大家对刘老师上下打量之时,好奇他到底是不是教这么洋气科目的老师。结果他的笑容收起地猝不及防,变脸比六月变天还快地收紧眉头,侧身一指其后黑板,大喝一声:“上课!” 随即同学们被刘老师汹汹的气势给镇住,听着指令齐刷刷地抬起头。但我们没有收到任何表扬,还被痛批了一句:“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字,看黑板!” 可面对空荡荡的黑板,同学们纷纷不解,眼露茫茫。刘老师却不紧不慢地在黑板上舞龙画凤出一大幅潦草却又能认清字迹的板书。更令人惊掉下巴的是他两手空空,却将书本上的内容包括课后习题一字不差地默写和复述了出来,不比复制黏贴难多少。众皆佩服不已,这非比寻常的开头便让我喜欢上了这门功课。 在开头还算和顺的情况下,我难得迅速地习惯了新的校园生活。同时又暗忖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再挨我爸的打。信心满满还因为除三门主课外,初三的物理和初二并无太大关联,在许老师生动温和的教学下我又重燃了对物理的兴趣。满载而归的放学路,好些面相就凶神恶煞的高年级同学居然带着热溢渐融的笑容,络绎不绝地近前和刘水图打招呼。看样子刘水图混得不错,因为还有不断给刘水图和老黄递烟的勤快身影,而我则是频频摆手表示不会。我以前就知道刘水图他们一伙经常抽烟打架,至于老黄,偶尔见过他和聪聪躲在厕所吞云吐雾。 一出校门,刘水图熟练地点完烟又将火机扔给老黄,然后一齐看向我,开着玩笑:“你要不要抽一下?” 我只得再次摆手:“我真不会。” 相谈甚欢骑行在县城从南至北的主干道,名叫阳明路上位于南面的末端位置是三所中学的汇集点,一到放学时间便水泄不通。随人流向北路途刚一半,刘水图从岔出的解放路这条县城最早最热闹的街道前往位置最正中的商业中心。他家一楼店面用于经营家电,二楼自住。这年,县里刚好完成老城区的初次改造,以县城中心老菜市场为主,连同附近所有大大小小的砖木结构建筑全部拆除。替换的是幡然一新的菜市场和周边临街六七层的白墙红顶带店面的联排楼房,刘水图家就在其中。老黄家也在城中心,不过是和商业街隔一条马路的他爸单位的家属楼。 正抵老黄楼下恰巧撞见从北端迎面来的熊熊和聪聪。四道车轮两两相碰抵驻在了一起,代替我们进行热情的招呼和身体的碰触。虽然转学时日不长,甚至只有一天,但我们却有一种阔别重逢之感,憋了一大堆话想要倾诉。 我尤为迫不及待地抓问聪聪:“你们重新分班了吗?丁青在哪个班?” “你都不先关心一下我在哪个班吗?”聪聪满脸怨言。 熊熊打趣道:“他才懒得关心你在哪个班呢,你又不是女生。” 聪聪看我并不理会熊熊的玩笑,这才缓解我的焦急,说:“我们重新分过班了,这次年级前一百名重分成了两个尖子班。丁青和我都在一班,同班的还有梁岸吉、丝瓜、林湘、孙静、姜怡、关筱敏他们,而牛奶、林其羽、洪博、泡泡、易莉这些人分在了二班。” 好像听漏了些什么,随即我朝熊熊努了努下巴:“你呢,怎么没听到你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熊熊的方正的头颅悄然间低下了一点幅度,但不明显,他平静回复:“我被分在了五班。” 之后的日子,我和老黄隔三岔五在同样的位置等待聪聪和熊熊。别误会,可不是想见他俩,而是我俩为了把各自写给丁青和陈安的信交由聪聪,让他充当信使履行和丘比特同样的神圣使命。自此,每周又多了一件望眼欲穿的新期盼。再加熟人作伴和各科老师引人入胜极符我胃口的上课风格,新生活的一切可谓顺风顺水,希望之船似乎要扬帆重航了。而后公布的月考成绩更加令我重拾意气风发之信心,真的感觉要直挂云帆济沧海了。特别是化学得到全年级最高的九十八分,连抄我答案的刘水图都有九十分之多。此外物理成绩的增长幅度更为夸张,比初二时多出了整整一倍。原来被困难压迫得越低只要赶走它就会像弹簧一样反弹得越高。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惊吓到,开个玩笑。 看来这回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了。不过,最让我最高兴的还是信使聪聪带来的回信。 第18章 转学后的新生活(下) 晚自习前,我焦急又小心谨慎地打开淡黄色的信纸,就像食用心爱又滚烫的食物那样,然后心中的悦意和纸张上零星的小花一样盛放开来。 展信如下: to姜糊糊: 收到了你的来信,我很开心你在二中仍有好朋友陪伴,不过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再贪玩了。我也在逐步适应初三的学习强度,我同样会好好学习。对了,我妈从广东来到这边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们租住在学校附近,上学近了许多。我在学校也认识了许多不错的同学,最近过得还算开心。我相信你也遇到了很多开心的事,期待你的分享。 最后,祝你天天开心^_^ 老大 淡黄纸张上的娟秀圆润的字迹早已撩起提笔的欲望,我在提前准备好的蓝色信纸写着回信。前座的老黄同样在给陈安写着信,甚至连身后的刘水图也罕见地奋笔疾书。我停下笔饶有兴致地观看书写不停的刘水图,一边翻看他桌面上的信纸厚厚一叠。除了正在写的以《一万个理由》的歌词为底的这张,其它信纸也大多这样采用各大报刊杂志彩页上一定会出现的像什么《寂寞沙洲冷》、《求佛》、《猪之歌》之类的彩铃歌曲的歌词为基底,再搭配上一些与之相符的动画图案。 但我更在意更好奇刘水图的写信对象,便忍不住问他:“你写给谁啊?” 浸游在文学的海洋里的刘水图没有抬头,随口嘟哝道:“就准你们写信,我就不可以写吗?再说我女朋友也在三中,我写完也要托你们交给聪聪,让他一起送信。” 一旁的刘思看到手不巧的我们将信简单对折,笑眼咪咪地迎了上来,说:“你们折得也太难看了吧,来来来,都跟姐姐学,我教你们折好看的信。”然后拿起一张白纸,变戏法般折化出只有名片大小的工整的长方形纸块。 瞪大的六双眼急声制止:“慢点,慢点。要不然你再折一遍?” 随后亦步亦趋的我们仨凌空举着纸张有样学样。而且好学的模样简直比第一次做化学实验还更虔心谨慎,生怕多余无故的皱褶有碍观瞻。这可真是张飞学绣花,李逵学画画。我们好不容易学成,自然对这份自认的艺术品爱不释手,赏玩不断,而且还发现这样折起来的纸张不仅外形简练,还有防误看的功能。 见我们心满意足又笑得痴傻,刘思露出颇为关爱的笑容,说:“这次教你们的是最简单的方法,下次再教你们折正方形的,还有爱心形的。” 隔天第二节课课间,这从小便是固定的课间操时间。由于初中部人数太少而被取消此环节,所以我们常和隔壁的简勇、赖子男结伴前往学校后门的小卖部休闲娱乐。伴随广播喇叭里冒出的震耳欲聋的口号声穿过人声鼎沸的操场,一出门便瞧见小卖部的胖融融的中年女老板洋尽热情,隔着大老远冲着刘水图挥手招呼。 “四根白沙,一块钱记我账上!”带头在前的刘水图无比自然习惯地留话道。 转进小卖部满当的货架的背后,是供学生停留休憩的狭小房间。一张旧落油腻还泛着光的方桌位于正中,四周无序地布有几张不相配的方形小木凳。散乱躺在地面有烧到底的烟头、堆积的瓜子壳、色彩不一的各食品包装袋,几只苍蝇正盘绕着无脑地“嗡嗡”乱转。一台不大的厚重彩电抵靠在墙,小声地播放着港式电影的录像。 各自坐下后,同伴们的调侃依旧:“姜心,就你不抽烟,一点都不合群,要不你也来一下?” “是啊,连抽烟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我鄙视你。” “那行,你们教我啊。”我半推半就地回应过,叼起老黄递过的烟,有模有样地依葫芦画瓢学他们嘬了一口,立马就被满嘴外溢的浓浓烟雾给呛个咳嗽不停。当即便怀疑这是人能吸进肚里的东西吗?大家见我狼狈的样子放声大笑起来。 玩笑过一阵,撅起一边嘴角斜挂着冷眼冷语的简勇打探道:“听说有个又高又壮的人在你们班都没人敢惹他?” 一听就知道说的是一名叫黄康的住校生。此人不仅比多数同学长上两岁,且仗着壮硕如牛的块头以及狠戾的长相是霸道异常,大部分同学确实不太敢招惹他。 不过刘水图面带鄙夷,语气不屑:“有什么不敢惹的,我那是懒得搭理他。他最好别挨到我,否则要他好看。” “我见了那个人好几次,看起来就蛮凶狠,不过他的门牙蛮有特色,特别像《少年黄飞鸿》里的牙擦苏。”赖子南插话道。 形容得非常贴切,我们便一致决定叫他牙擦苏。回教室又下过一节课,老师前脚刚走,简勇后脚便至,而且在窗外的走廊上散乱地踢着正步。身姿摇曳左歪右扭,相当浮夸地来回走动,并且面孔朝天,嘴里高喊:“牙擦苏啊牙擦苏!请你别哭哭……” 只消半句便点燃了黄康胸中引线,他如同飞天的爆竹一样喷着火地一个箭步直往外窜,不仅“嘭”的一声把第一排同学的文具盒扫至地面,还差点带翻课桌。这副横冲直撞的模样与蛮牛之间就差鼻孔上螺旋上卷的呼气。 “你有种再说一遍!”额冒青筋的黄康龇着牙,伸出钢筋铁骨般的食指指着简勇。浑浊凶戾的眼眸布满了血丝,眼珠也几欲夺眶而出。 简勇模仿黄康斜眼看人的方式回瞪,而且脖颈更加前伸,倒差点贴在后者脸上,然后一字一顿地努嘴挑衅:“听好了,我说,牙!擦!苏!” “苏”音刚落,俩人旋即天雷地勾火般地扭作一团。身形更为瘦弱的简勇丝毫不弱下风,势均力敌地与黄康缠斗在了一起。但没多久就被夹在两间教室的办公室里冲出的老师给及时制止住。 两人被强行分开后,一大伙人围前上去关切地问候简勇。只见他随意抚平衣角又拍打了几下,昂首拨弄着冲天的发丝,然后盯着教室里侧轻松笑着表示:“没事,我就是想试试这个牙擦苏到底有多厉害,也就这样而已,没什么挑战性。” 至于他们俩到底谁更厉害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黄康的对手。尤其不久之后与黄康的第一次正面接触也更加证实了这一观点。 第19章 转变(上) 寻常的一次放学,我急匆匆地出门不小心与黄康进行了一次轻微的接触。还没来得及感受碰及铁板一块的痛楚,满脸不悦的黄康率先破口大骂了起来:“走路不长眼睛啊!” 面对抬起头才能看清的怒容,自己又被汹汹语气给压低了头。结果噤战的模样受到的更是得寸进尺的欺侮。即使眼神躲闪,尽量避免灼烧感的对视,但我还是瞧见了那斜眼瞪人的狰狰狞光。 黄康本就外突的眼球似乎随时能迸裂出来,而且其上布满的血丝更是清晰可怖,然后吐出一句:“看什么看?” 蜷缩不语的我瑟瑟诺诺,完全不敢反驳前后矛盾的提问。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冒出的刘水图一把将我推开,迅疾利落地掐住黄康的脖颈,挥起雨点般的拳头猛砸其头部。受到突如其来的连续击打后,黄康下意识地举手抵挡,并试图掰开扼紧咽喉的枷锁,随时准备回击。谁知显而易见矮小许多的刘水图临危不惧,不顾挣扎地见招拆招,展开右拳与左手合力地继续掐定着目标。就在周围众人张大嘴巴的满面讶异中,刘水图居然死死抵住了强劲的反抗,还见缝插针地猛捶黄康的头部。见挣脱不开,黄康便直接以头为武器俯身撞击刘水图。从突然皱起的眉头来看,刘水图肯定没料到竟然会有这招,但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面对电光火石间瞬发的一切,我瞠目结舌地呆然到不知所措。倒是老黄跑到角落抄起一把竹制扫帚并将反向的一头当作棍棒,不断敲击着黄康助上一棍之力。在一片死寂的对峙中接连制造出好几声沉闷的“咚咚咚”。 带装备的生力军加入后,终于松落了双手的黄康闭眼认输。刘水图见状再次猛挥一拳才善罢甘休。随后回过身揉摸着额头,又一下子恢复到往日嘻笑,刘水图戏谑道:“这人的头怕是铁做的吧,居然能这么硬。就这么一下,撞得我都眼冒金星了。” 扔下扫把的老黄拍了拍手,回上一句:“估计还练了铁头功,别说你,我拿扫把敲了那么多下,手都敲麻了他才有了反应。”老黄接着喊醒愣呆呆的我说:“还站在这里干嘛,完事了,回家!” 打斗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我却刚从老黄的喊话中回过神,但仍是被抽了魂似地麻木地跟随他俩出校门。 老黄和刘水图点起烟又顺手扔给我一根,说:“抽一根吧。” 哆嗦着有样学样,不过我仍然只会轻嘬一口,再吐出口腔里短暂停留过的但依旧冉冉上升的浓浓烟雾。 “不对,不是这样,你看我。” 看完演示后还是不得要领,我只好放弃:“我还是慢慢练吧。”但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还是想知道答案。明明比黄康瘦小这么多的刘水图为何能占据上风,便忍不住询问:“刚才多谢你俩帮我,不过我很好奇,刘水图你是怎么就打得过黄康的,他看起来都那么强壮哇,跟头蛮牛一样。” “你也不看看我打过多少架。再说了,打架也不全靠身体,更关键的一点是看谁更杀心!”刘水图眸中闪过一丝寒色,咬牙笃定道。 “以后被人欺负了一定要还手,打不过也不要怕,还可以靠工具嘛。手里拿到什么就用什么,直接砸上去,不用担心,只要不砸脑袋是砸不坏人的。”老黄接过话,但更像是叮嘱。 将他俩的话默记于心后并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受人欺侮,即便独自一人也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不过想象和现实还是存在骨感的差距,转变也不是那么迅速,不可能说变就变。比如没过多久的一次放学,在三校汇集的主路。单车群体组成的一条长河突然遇礁般分流成两股车流缓慢蠕动着。看来有事发生。于人缝攒动中,青雉的一名初一的小同学,也是刘水图朋友的弟弟,正被高中生模样的学生拦在道路中间。不知道谁先碰了谁,反正身型相对高大的高中生拉住纤弱瘦小的初中生,嘴里污言秽语地不断吐骂脏话。后者满脸焦急与恐慌,多次挣脱都无功而返。 急停下车的刘水图在人群自动让出的空当中,指着那名高中生大喝一声:“松手!欺负妹妹崽(小朋友)算什么本事!” 被当众呵斥觉得颜面有失,高中生便回骂一句:“关你卵事,你算老几?” “砰!”刚传来单车倒地的响声,眨眼间刘水图已疾步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不过高中生显然不是刘水图的对手,不仅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连发出杀猪般惨叫。距他不远,应该是伙伴的高中生先是低头自我挣扎了一番,在心里和自己做着斗争。然后毫无征兆地将摘下眼镜一把塞入车筐,紧接着才大吼一声朝刘水图扑将过去。老黄见状,也立马跳车上前阻拦,和他搅缠在了一起。至于我呢,依旧茫然无措,呆立无绪,双脚被牢牢锁在原地,眼睁睁地袖手旁观着眼前一切。 这时过路的俩名脸熟的同校高中生停下车,冲着忙于动手的刘水图喊里一句:“图哥,我们来帮忙!”便立即增援刘水图和老黄。可加入战斗还不到十秒,原本还和老黄、刘水图扭打成一团对手居然同步蹲下,默契地将手举过头顶,哭诉着:“不打了!不打了!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老黄和刘水图又各自踹了一脚才罢休。刘水图灿笑着对帮忙之人表达感谢,随后才在渐散的人流中扶起四仰八叉的单车。 随神采奕奕热烈讨论中的刘水图和老黄并行。适才晃过神的自己内心翻起一阵歉疚,后悔自己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骑往岔向另一方向街道的刘水图离去后,老黄才对我说:“你刚才那样就不对了,朋友打着架,怎么说你也该过来帮忙啊,哪怕只是拉着也好。” “我知道,但我刚才没反应过来,我没经验也没意识到要上前帮忙。下次一定不会了。”我心中一紧,随即做出承诺。 经历过几次纷争,时间又一个劲地猛蹿到期中考试结束,我靠着化学和物理居然考出全班第六、年级第十二这意想不到的成绩。虽然全年级才六十二人。但我还是重拾了学习方面的自信,而且也收获到金钱方面的奖励,这无疑是天上掉钱的意外之喜。 许老师在班会课上说:“学校分配给我们班的贫困生补助名额有八个,贫困生补二百块,其余补八十。但我们班没有这么多贫困生,所以我和隔壁班主任商议过后,决定把这次补助发给期中考试年级排名前二十的同学。” 和刚好排二十名的老黄一起在刘水图面前洋洋得意地炫耀着:“你看,成绩好还能有奖励!” 刘水图展颜地同样欣喜,将比他矮小的俩人一手一个勾在腋窝下,说:“没事,反正到时候发了钱,你们两个要请客,谁也跑不掉!” 接下来的周六上午照常上半天课,高一的学生倒是不用,所以他们教室被当作全国初中英语竞赛的本县考场。年级里好些人报名,但我和老黄默然退却。趁着课间,几名女生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我俩怎么没报名参赛。 老黄笑而不答,我则微笑解释:“你们是不知道三中那些人有多恐怖,尤其以孙静为代表,而且英语还是他们的强项。孙静这名字你们应该听过,她几乎霸占了三中所有考试的第一名。你们别看我俩在这里拔尖,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够看的。就不浪费这个报名费了。” 正侃侃而谈的我差点就要坐满整个桌面,突然班上的郑岚惠来到身前,语气轻柔地和单薄的身板一样,我甚至担心她多用一点气力说话身子骨都会散架,还没等我调侃,她先轻轻地开口:“姜心,门外有人找你!” 第20章 转变(下) 循声望去,披着浅色围巾的纤长身影轻倚门框,明媚的阳光越过亭立的身姿闯了进来,将微扬的嘴角和浓艳的双眼清晰可辨地描上了一层金边,给熟稔的微笑添了一丝亲近的温和感。是林其羽!我喜出望外随即从桌面一跃而下地奔出教室,寸目不离打量着才短短两月未见气质容貌皆大变样的故友。黑泽奕奕,平整如帘的齐刘海首先映入眼帘。她新换的发型遮盖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将整张脸的比例缩短,完美地修饰脸型,又使锐利分明的五官柔和不少,尽显少女气息。林其羽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要标致得光彩艳人。果然人好看了自信也上来了,连落落大方的笑容都自然而然地对人透着适宜得当的照拂。 “怎么,这才多久时间没见你就变得这么漂亮了啊,果然女大十八变呢,作为你的好朋友我感到非常的欣慰、非常的骄傲!”我打趣道。 林其羽轻拍了我一下,说:“懒得理你,你总没个正经。对了,来二中刚考完英语我们就顺道过来看你了。” “我们”这两字瞬间触发我睁大的双眼的按钮,也定是让林其羽立马读懂了心意,她盈弯笑眼地对我说:“是的,老大在楼下等你。” 火急火燎“哧溜”地扬起一成串尘土,在楼下又经过成排的梧桐树。可面对娉婷婀娜的身姿,包括脚下收集落叶的瑟风突意间将秀发舞弄,动作缓和了下来心跳却跟着凌乱了起来。虽然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但我猜测自己的面部表情定是将心情出卖。秋意浓爽的画面里,朝思暮念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尤其缀嵌在白皙面庞上真和书中描述一样会说话的两汪炯目正和柔散发着缤悦动人的微芒。那可是久别重逢沁人心脾的笑容!幸好自己不会游泳,否则真想跳进那道清泉里游上个三天三夜! 还没等我开口,迎接自己的是急风骤雨般的狂拍乱锤。嘴唇紧抿的丁青一面动手,一面凶狠地告诫道:“听说你学会抽烟了?叫你学抽烟、叫你不学好!我不准你抽烟,听到没有!” 面对这样娇言粉语地威胁,我故作害怕:“我再也不敢了!”但心里也真的决定不再做坏。看来逞凶作狠的关心令人很是受用,难怪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们屡试不爽。 心甘情愿地待丁青发泄一通,我按耐不住欣喜地说:“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不过你怎么还能有进步空间,变得比以前还更漂亮了呢?” 努了努嘴的丁青酒窝深陷的脸颊羞赧出一片微红,又拍打了我一下,嗔怪道:“就你会说话,就你会说话是不是!不过你也长高了不少啊。”丁青还顺手饶有兴致地比划了一下我彼此的身高。 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我从初二矮她太多到现在一样的身高。 “初三的生活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我?谁敢欺负我啊。” “那没人再骚扰你吧?” “没有啊。” “如果有就告诉我,我来解决。”我一想到刘水图这个靠山自是底气十足。 “没有啦,倒是你在这边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也要哦。诶,你和你妈住在学校附近,放学回家什么的方便多了吧?” “对啊,不过没那么自由了,很早就要回家,毕竟离得那么近。” 漫无目的地沿着操场边缘在成排林荫凋敝的小道上行走着。经踏踩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可学生时代的课间总是那么匆忙,上课铃响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急促,催使得同学们加快奔回教室的脚步。 近前上来的林其羽亲昵地紧贴丁青侧身,挽起她的胳膊并低头枕上后者肩头,轻轻婉婉地说:“回去上课吧,我们也要走了。” 肯定想和丁青待得再久一些,无奈天公不作美,我只好说:“那我回教室了,下次我去三中看你们!” 离开没走几步又听见背后传来的喊声:“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哦!” 装酷似的头也不回,但我更多是害羞和不舍,冲着空气呐喊:“知道了!”见面虽短暂,但足以让我傻笑过一整节数学课。 一下课就转过头来的老黄调侃道:“这下开心了吧,瞧你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考到年级第一了呢。” 这时刘思又走了过来问我:“刚才和你一起在楼下散步的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我也看到了, 不过另一个皮肤黑一点的另一个来找你的女生就没那么漂亮了。”右前方的女生突然插嘴道。 “什么没那么漂亮,你说的那名女生是我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还有那个白一点的女生也不是我女朋友。”虽然巴不得是。 “那是姜心一直写信的对象,他喜欢的女生!”老黄笑嘻嘻地接过话。 “哇,姜心你眼光不错啊。”周围的几名女同学齐声惊呼。 心中的蜜意溢着眼角出来,染得脸颊滚烫,但我还是厚脸皮地承认:“是吧,很漂亮吧!”虽然是年少无结果的懵懂之情,但获得赞许,再加上第一次当众敞露心意,自是骄傲又满足。自此,我再也没有碰过烟,面对着玩意,每次第二节课间,身处的小卖部的我都果断拒绝递来的烟。 老黄揶揄我:“连碰都不碰一下,你可真听话,看来以后是个怕老婆的人。” “那么怕干嘛,她又看不到你抽没抽。”刘水图玩笑似地继续怂恿。 “看不看得到我也不抽,我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对得起承诺!”我态度坚决。他俩便不再勉强,也不再不鼓动我了。 到了晚上,第一节晚自习刚下课,刘水图拉过我和老黄,神神秘秘地宣布:“下节课不上了,一起去三中!” 那是人生中第一次旷课,心跳异常跳动之余又倍感新鲜。把单车停在三中大门左侧的小饭店前,里面闪烁的电视小屏幕前坐着几名学生。其中一人看到刘水图,热情地招手:“图哥,怎么回三中了?”同时递烟给他。 接过烟的刘水图随口答复并问询道:“来这边找下人。对了,校门是关着的,要怎么进去?” “这个简单,我带你们走小路。” 跟从向导越过曾经踢球无边围的暗寂无声的足球场。在路灯无精打采地照耀下,来到身前四层高有些年头的教学楼,该楼的墙体又被各间教室的灯光衬得灰暗,却更突出室内的明亮。各自分散后踏上四楼,经过二班门口,下课铃正好打响,曾经的同学们陆续从教室鱼贯而出。其中林其羽一见到我,洋溢着心领神会看透一切的笑容,对我留下一句:“你等一下哈,我帮你去隔壁叫老大!” 等待的间隙,思绪飘零至去年。令我不由感慨,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么多事,自己留在这里和这一大帮子熟悉共续初三又会是怎样的场景?眼前熙攘纷闹的走廊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楼梯扶手旁,被耳鬓厮磨的易莉和山鸠声情并茂地占住;两名男生在一波接一波疾步去往厕所的同学间穿行;围栏前聊得热火朝天的一丛丛面孔,正通过说笑聊天释放着奋发勤读后的小小疲累。一些叫得出名字的同学,比如关筱敏、黄子孟、泡泡等人,看到我之后报以礼貌的微笑,不过都在丁青出现的那一刻变得和拥然街道的陌生人一般。随意和他们回过招呼,目不转睛地朝固定的视角移动。如若不是聪聪离得丁青太近,我可能连他一齐视而不见。 丁青一把拉过聪聪,像是在展示一件精巧的人形玩偶:“你来啦,你看看我新收的‘小弟’怎么样?” 看着圆圆的镜框,粉嘟嘟的娃娃脸,我忍不住笑道:“这真的是‘小弟弟’,太可爱了。” “对了,你不要上晚自习吗?”丁青话锋一转,突然凶意十足。 “我……嗯……我们老师临时有事,让我们提前回家。”我惊慌失措地连忙编排了一个牵强附会的理由。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哈!” “好吧,我旷了最后一节自习。”骗人终归不对。 “你不要学坏了,要好好学习,知道么?” “知道了,下次不旷了。” 简短地聊过,可焦急的铃声再次不知趣地吼断谈话。我严重怀疑课间的十分钟绝对参杂了大量的水分。 “我们班主任马上要来了,他很凶的,你快回去吧。” “好,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第21章 第一次表白(上) 过了几天,因成绩靠前获得的补助资金顺利发放了下来。到手的八十块对于一天只有两块早饭钱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笔天降巨款。没曾想人生挣得的第一桶金居然靠的是岌岌可危又悬崖勒马救回的成绩。换作以前不敢想,以后更不敢想。当时就应该牢牢记住知识就是财富的这种感觉和道理。不过老黄骑车进校园被扣掉班级一分,勃然大怒的许老师立即取消他同获补助的资格。这下好了,只能由我一个人请客。 “你准备怎么花?”刘水图笑得不怀好意。 “你俩这么喜欢抽烟,那就先买包烟,再请你们吃东西,敞开了挑,随便吃!” 刘水图一胳膊肘将我揽过,并箍紧我在他胸前,玩笑地说:“这么小气啊!” 不孔武却有力的臂膀我却挣扎不开,只好连连解释:“马上就要到丁青的生日了,我还在纠结买什么礼物送她呢。” 说话间穿过沸闹腾腾的操场,悠扬婉转古色古韵的曲调,嗓音特质明显辨识度极高的人声通过广播的喇叭在校园各处弥漫开来。而且杂音丛丛的设备丝毫不能影响天下谁人不识此君的歌手稳定地发挥: 你发如雪 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 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 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 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 刻永世爱你的碑 …… 触电般停下脚步,我们默契地竖起耳朵聆听纤浓而新奇也从未接触过的曲风。后来才知道人们管这叫中国风。 刘水图突然惊呼:“我决定这首就是我最喜欢听的歌!对了,你可以买周杰伦这个月新出的专辑送给丁青啊!” “是哦!刚好她最喜欢的歌手就是周杰伦了。”我对他极具价值的建议举双手双脚赞成。 下午来校前,我选择城区主道上最大的音像店。因为在县城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的出租或售卖的音像店丛中,似乎只有规模最大售价最高才有不被骗的安全感。开始还担心我们县有没有这么时尚,能否购买到紧跟潮流的物件。还好结果顺利,花费二十块钱购得周杰伦的新专辑——《十一月的肖邦》。这是人生第一次购买音乐磁带,也是最后一次。虽然已有极少部分同学开始使用更洋气更便携的mp3作听歌设备,而我却连装磁带的随声听都不曾拥有过。我已遗忘为何没能将这份礼物送出。只记得那一年,自己时不时地将翻来覆去的磁带反复放进复读机,照着附送的歌词听了一遍又一遍。 回到教室屁股还没坐热,老黄和刘水图盯着我如获至宝的磁带,问:“你到底表白过没有?” 想也没想我便脱口而出:“没有,怎么了?” “你喜欢人家就要告诉她啊,要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心意。万一人家也喜欢你呢,你们不就在一起了吗?”老黄给出建议。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是时候将心意告知。但年少纯真的自己还真从未考虑过在与不在一起的问题。毕竟第一次即将对喜欢的人敞心布意,将少年心间最高的机密诉说,已极度消耗心理上的勇敢并结合生理上的冲动。只有再辅以他人怂恿的推波助澜,这才有勇气和动力去直意最柔软最甜蜜也最刺激的新奇地。一想到这里,无穷的兴奋触拍心礁已激起阵阵浪花,胸潮的澎湃早就让我欲罢不能,哪还有其它想法滋长的空间。随即提笔写信: 老大: 最近过得好吗?一个多礼拜没收到过你的来信了。我最近很乖,有好好念书,而且在这边一直维持在年级前十。还有,我有听你的话没有抽烟,也没有旷课。我常常想念初二那段欢乐的时光,这是我人生里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尤其是和你聊天说话,和你打打闹闹,哪怕是被你“欺负”。其实呢,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但是在心里憋了太久太久,我怕再憋下去我人都给憋坏了。考虑再三决心告诉你。 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从初二一开始你走进教室的那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所以初二的时候我才会找各种理由换到你的前面,找各种理由和你聊天,还经常故意惹得你满教室追着我“打”。虽然每次的打闹都只有你打我的份,可我心里都高兴得不行。你打每一下我虽然装作很疼,但甜蜜都在心里。 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心情舒畅了很多,也期待着你的回信。 ps:如果将来你还会有任何的不开心的时候,我依然愿意随时随地做你的“出气筒”。 姜糊糊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称得上情书,毕竟和听闻和见识过的存在云泥之别。既没有从书中或网上摘抄下的一大摞词藻堆砌的排比句。可是写信的时候我是完全憋不出任何华丽的词句,虽然也不会。我又请刘思帮忙将信折成爱心状,等到隔天中午在老黄家楼下迎来聪聪,把信交给他还叮嘱再三。回信速度比想象中还要迅速地多得多。以往每个礼拜互通一封信,这次怎么着也得两三天吧。结果晚上到校接过老黄带来的一封缠绕多层透明胶带的纸包。好不容易解开外部的裹缠,其里还静躺一叠朴素的白色单行纸张。从纸面侧边不太平整的锯齿纹来看,像是随手从笔记本撕下的一张。写信的主人心性如此焦急,里面会是什么内容呢?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期待更多还是担心更多,诸多画面在脑海里演绎纷纷了起来。但还是好奇心居多驱使着我急忙按捺下横飞的猜想,展信如下: 姜糊糊: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初二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以为你整天和林其羽、林湘她俩待在一起讨论什么我会猜不出来吗?我也很开心,也十分想念初二的日子。谢谢你一直以来逗我开心,也谢谢你在我难过的时候愿意做我的“出气筒”。不过我们即将参加中考,当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加油,争取考上各自理想的高中,好吗? 青 读完回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激喜慢慢镇静,但还是有一阵空落。我喜的是丁青同样怀念我们的初二,些微的失落是内容并没有表露任何心迹。但我仍下定决心遵守约定,和丁青一样好好用功念书。这种学习的动力绝无仅有,可遇不可求。更能激促我这种不自觉的人奋发图强。随后周六的早自习结束,在学校后门常去的小店用餐。此店早餐种类不多,单一到只有簸箕粄一种,本地人称粑粑干,是客家烫皮的衍生食物。我们对该食物的做法习以为常,一般直接落座,等待它一簸一簸地蒸熟。 粑粑干的外形和做法类似于广东的肠粉,但还是有一些区别的。首先用梗米提前一天用草木灰水或食用碱浸泡,加入黄桔子或葵花等天然色素磨成米浆,一般会在米浆里加入一些辣椒,这是辣味的粑粑干;还有一种既不加色素也不加辣椒,是米香为主的粑粑干。第二步,将一小勺米浆倒入圆形簸箕内,均匀摇动摊开为小薄层后放入锅中高温蒸熟。最后一步,取出蒸熟的呈摊饼状的粑粑干,用一把水果刀大小的木片或竹片将其平均划成四份,根据客人需求加入萝卜炒肉馅、鱼肉馅,或不加馅;最后将加好馅料的粑粑干卷成圆筒状。本地绝大多数人喜好的是萝卜炒猪肉的馅料,食用前再给绿嫩的粑粑干的腰身浇上一层辣椒油,咬破细嫩可口的外皮,辣味混和着内陷的鲜咸,是唤醒味蕾和一日之计的美好享受。这多食不腻的食物也是本地多数人的早餐和夜宵的主要选择之一。 和老黄还有隔壁的刘方、李博吃过早餐,迎面温和写意的晨光,在店门前的台阶上我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低头时正好撞见一名脸熟的三中同学。我知道他,叫王志君,聪聪之前告诉我他给丁青送过情书。 我立马转头对老黄控诉:“就是这个人骚扰丁青,我想打他一顿,给他一点教训!” 老黄瞟了一眼来人,平静地给出建议:“你要打就去打吧,我们就在一边看,只要他敢还手,我们再一起冲上去。” 信心大增后,我主动上前和王志君打过一声招呼。王志君淡淡地点头回应,看来也知道我。不过就在他毫无防备之际我猛然上前飞踹了一脚。由于是我第一次主动生事,完全没有任何愤怒仇恨和占理层面的加成。于是在迈出自身和人生的一大步之后便茫然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要展示武侠剧里的哪一种武功招式。 王志君同样愣在原地,可能莫名挨受一脚后,他更是对来者不善的停滞不前摸不着头脑,又或许在思考袭击的黑脚何时成为了热情招呼的一部分?尴尬的停顿中,一通大脑空白六神无主后我才紧急回想起刘水图和老黄嘱咐过的心要杀,要大胆果断出手。经过短暂调整,我这才连续不断对王志君拳挥脚踢朝加大招呼程度。不过王志君接下来的举动更令人目瞪口呆出乎意料。虽然依稀染过颜色的发型蓬松有型,穿扮花里胡哨模样峻酷,但王志君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不好招惹,也有可能是看到我身后站立的几个人才不敢还手,这些都可以理解。谁也不曾想到王志君居然当街嚎啕大哭了起来。始终不敢太用力的我不由怀疑人生,难道是自己天赋神力? 随后恶狠狠的威胁被哽咽地切割得零零碎碎断断续续:“你给…给我…等着!我我…叫…叫人来揍你!” 第22章 第一次表白(下) 回到教室,我将方才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打人的事告知给姗姗来迟的刘水图:“王志君这个人好像和刘天行玩得不错,他不会真喊刘天行找人打我吧?” 刘水图竖立有型根根分明的头发丝,就像处暑时没有微风经过的麦穗,即使饱满地倒垂着,却晃都没有晃动一下。虽然和他常用摩丝的习惯有关。不对,他管那叫啫喱水。结果他回复得的语气轻到连空气都没有一丝紊动:“放心,三中那边我会打好招呼的,谁也不敢帮刘天行。再说了,你不知道刘天行最近被打得很惨?自身都难保。” “怎么回事?他人不是还不错吗?我记得初二的时候他还老和我玩闹呢。”我惊讶道。 “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又认识了一些三中的小混混就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其实那些不过是我的小弟而已。这些还倒没什么,他经常找同班的易莉说话,就在前几天还被山鸠撞见过一次。当天中午就被山鸠从教室直接拖到走廊暴打了一顿,打得他是满面流血桃花开。”刘水图语态不惊仿佛诉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我以前认识的他不是这个样子,没有你说得这么嚣张啊。”我不解道。 “你也知道是以前,人都会变的。”老黄也加入了聊天。 后来我才知道总有人自带搅扰安定生活的技能,所到之处总是不能平静。这不又遇到一个。距年底不到一个月,班上转来了一名新同学,是四中转到隔壁县的中学,被开除后又再转次到我们这里的曾壁。许老师不想收这名问题学生,但碍于他爸托人找关系,只得暂时同意先行试读,待观察日常表现后再去留定夺。对于新人的加入,刘水图自然是最高兴的,因为终于出现陪他旷课的人了。一伙人也乐意于增添了一名有趣的玩伴。老早在三中就听说曾壁篮球技术了得,是四中校队成员,不光这样,就连抽烟动作都比刘水图他们玩得花。刘水图和老黄在无风的情况下偶尔能吐出一两个若聚若散不那么紧实的烟圈。曾壁更牛的地方在于他不仅能稳定吐出浑圆的烟圈,甚至还当面表演将燃烧的半截烟卷入嘴里闭紧,稍过一会儿再吐露出被舌尖裹夹住不熄灭的烟头。 庆祝新人到来的纵情取乐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开始,第一天就闹得不可开交如胶似漆的曾壁和刘水图兴致不减,隔着一排座位还使用教科书作武器互相扔来扔去。 我为开怀大笑乐此不疲的刘水图出了一道主意:“我教你用英文骂他,他肯定听不懂。” 于是刘水图对着曾璧喊出了他本学期甚至本年度的第一句英文:“i‘m your father!” 明显愣了一下的曾璧肯定没想到和他同等学习水平的刘水图居然会说外国话。老黄见他不知所措的窘迫样,便赶忙跑去附耳支招。随后曾壁一脸自信地大声回应:“i’m your mother!” 教室一片哄笑。 从欢声笑语渐渐归于平静的生活还不到一个礼拜,一裹挟在衣角几乎拖到地面的蓝灰色警察制式大衣内年纪和我们相仿的同龄人,在另几名杂七杂八的同龄人毕恭毕敬地簇拥下,声势浩荡地来本班教室找曾壁。那阵仗说是《古惑仔》里的场景再现也不为过。时间尚早的教室里的同学稀稀拉拉,刘水图和老黄都还未到校,只有我和曾壁在聊天。曾壁看清来人后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便匆忙起身离去。大约过了十分钟,刘水图和老黄来到教室,嘴里念叨着曾壁的名字。 “你们碰见他了啊?他刚出去不久呢。” “就在楼下,和他老大在一起。”老黄说道。 “谁是他老大,就那个穿警察大衣的人吗?” “对,就是那个人,黄海强,四中上一届的扛靶子。隔壁班的简勇就是他的小弟。”刘水图波澜不惊地讲述详细。 “我想起来了,这人在小学的时候就常来我们班找一名女生。” 突然木门“哐”地一声砸在墙壁上雪花般落下一些粉尘,连同窗户的木框都与玻璃一起抖动得振振响。我们仨被成功吸引准备一探究竟是谁如此放肆。只见满脸怒容的曾壁风风火火闯进了教室,接而“嘭”的一声火星撞地球那样一屁股猛烈撞击在座椅表面。他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憋胀得通红通红,但又不像是被寒风吹冻的。还好他运气不错,椅子质量不似我那张摇摇欲坠。 见状赶紧上前关怀,曾壁则示意一同出去,到走廊才郁郁闷声地吐怨了一句:“刚才黄海强整(打)了我一巴掌!” 可问他原因又闭口不答,只是咬着牙气呼呼地盯紧窗户,仿佛跟它才有深仇大恨。见曾璧不言语我们也不再多问,只是陪他站着,继续说些不痛不痒宽解的话。可任凭冷冽的寒风在身旁呼啸地刮过也无济于事平息不了他的怒火。随后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巨响,曾壁毫无征兆猛地一拳砸向旧败的玻璃窗。一阵清脆的“稀里哗啦”的声响过后,玻璃晶莹剔透“噼里啪啦”水银泻地般地碎裂了一地。好在掉落的玻璃未伤及他人,教室里目瞪口呆的同学们不知所措地抬头望向窗外。曾壁并未理睬众人好奇的瞩目,径直回座趴倒在桌。 当天发生的一切都透着不常见的诡异,包括上课铃响起也没有老师来下课的第二节晚自习。谁知刚过一半,原本好好的教室突起一阵哄闹,不过在窗外隐约出现一名站定的身影后,哄哄响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当门外之人轻呼了一声“ 黄靖宇”同时身形又逐渐清晰了起来,不是不约而同误以为是许老师的魁梧模样。虚惊一场的大家纷纷瘫耸下笔挺还保持不到一秒的身躯。 回到教室的老黄手里多出一本教科书,他对我说:“我以为是许老师又在门口偷看哦,结果是我爸给我送物理书来了。” 不远的地方,黄康对他身旁的人高声咕哝道:“我还当是谁呢,一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外,朝教室里瞄来瞄去。原来不是许老师,搞得我大惊小怪。” 瞬间被点燃的老黄像冲天炮一样窜起,直指着黄康怒吼道:“你说谁鬼鬼祟祟!” 一脸不屑的黄康斜了一眼,满不耐烦地回:“关你屁事?” 在得到不是很平和的答复后,老黄怒不可遏扔出的铁质文具盒“嘣”的一声并正中黄康凸起的脑门,随后“丁零当啷”在地面滚出去老远。同时黄康就像被烧着尾巴的蛮牛一样开始使用野蛮冲撞,我和刘水图立即起身合力将他拦阻。老黄一溜烟地跑出去,迅即俯身拾起文具盒,将其和黄康的头部再次响烈地碰触。 一片混乱中,班长赶紧跑来制止:“你们都停下,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再这样下去我要报告给班主任!” 我们这才住手,但吃了亏的黄康不服气,竖着的头发更是冲冠,瞪眼龇牙地凶狠威胁道:“你别得意,下次有你好看的!” 同样一脸凶相的老黄不甘示弱地回应:“别下次了,有种课后单挑!” “单挑就单挑,我怕你不成?”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第23章 争斗(上) 对于即将开始的如火如荼的真人pk,老黄不打无准备之仗,旋即回头朝刘水图和我使了使眼色,明显得在说:“待会你俩看着办!”虽然老黄在我们当中最瘦弱,但至少比起我来说打架的经验还算丰富。不过和身强力壮又有铁头功傍身的黄康单挑,肯定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毕竟拿逞凶斗狠当饭吃的刘水图也是好不容易才占据到的上风。 这时曾壁直挺挺地抬起头离开扒了大半节课的桌面并撂下一句:“待会记得叫上我!” 随后隔壁的简勇、赖子南、小皮与下课铃声同至。其中简勇最为兴奋,探着头满眼的求知欲,问:“刚才谁和谁打架?” “我,刚准备和黄康动手就被我们班长制止了,不过我和他约好了在楼下单挑。”老黄也不推辞。 一听还有架打,简勇两眼射出的精光简直比屋顶的白炽灯还要烁亮,完全是见到挚爱之物那垂涎三尺的模样。他急切地说:“我们也来帮忙,上次和黄康打架还没分出高下呢,这下我一定要加倍找回来!” 老黄将一根半米长断桌腿递给我,并嘱咐道:“等下你就用这个敲他,如果你不敢就交给我来用。” “这有什么好不敢的。”我拍了拍藏进衣袖里的工具以示决心。 捱到放学,老黄和黄康单挑的消息一经扩散,全年级两个班的同学倾巢出动,全部围挤在一楼的过道,满满当当兴致热烈就和拳击台下等着开赛的观众一样。而且以楼前的排水沟为界,没有任何一人越线靠前。至于“拳台”上的赛前准备中,我们和黄康分别对峙在球场两侧。充当开赛信号的第二道放学铃划破夜空,但见我方阵营老黄打头,我、刘水图、曾壁、简勇、赖子南、小皮紧跟其后,像极老黄的教练团队;平遥相望的对面,黄康身后也站着平日关系较好的两名同学。喧嚣过大约七八分钟的校园迅归静谧,只有近前落地的树叶被寒风推动着摩挲着地面发出一阵一阵的“沙沙”声。然而一片新叶飘零未及地面,在紧张又急欲爆裂的气氛中老黄先拔头筹地怒扇了黄康一道响亮嘣脆的巴掌,率先打破了对阵时剑拔弩张的死寂。紧接着一大伙人寸步不离地跟随老黄咄咄向前逼近。黄康团队望着同步前压的我们,立刻意识到了单挑的全新概念,今晚不是黄康单挑我们全部,就是我们单挑他一个! 故而挨了一巴掌后,抿咬嘴唇摇头晃脑的黄康脸上还带着满不在意的冷漠及嘲弄。仿佛挨得那巴掌挠痒痒般轻飘飘得不痛不痒,闲庭信步地边退边脱着外套,似乎不还手只是因为衣物的碍事。老黄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旋即左右开弓挥拳不断。挨受连续击打后,被打之人暴起的青筋如同毒蛇一样蛰伏在粗壮如柱的脖颈上,随时准备亮出獠牙的寒色。终于,黄康挣扎着将蜕皮一样蜕下的外套向后一递,好不容易解除的束缚却笔直坠地。原来身后的俩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跑回了围观的人群当中。 这下气急败坏的黄康终于忍无可忍。可就在伸拳的一刹那,风驰电掣一马当先冲刺出来的曾壁大吼了一声,对着黄康劈面就是一拳,随即简勇不甘示弱地飞出凌空一脚。他俩冲锋在前的作用就好比一下子将水龙头拧到了最大,“呼啦呼啦”喷涌激情的众人蜂拥而上,围成圈地展开了一通暴风骤雨的拳脚相加。猛然抱头蹲下的黄康只露出弯曲却宽厚坚实的上半张背部供我们发泄。虽然我落在队伍最后但也紧赶慢赶地追上。这回倒不是因为胆小,而是伙伴们实在太过积极。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黄康早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和肉夹馍似的,还是真正的肉夹馍。登时场面一片混乱,凄惨的叫喊和凶狠的吼叫,可能还有旁观者的惊呼,掺成一片嘈杂和激昂的情绪螺旋着交替上升。 直到漆黑一团的操场对面射来一束亮光,刺破了不可开交的争闹。不知谁带头大喊了一句:“是保安!”众人立马作鸟兽散。一口气跑到前门另一家常去的小卖部。喘着气的刘水图掏出一块钱买了四根白沙,并将其中两根塞入卡其色工装上衣的口袋,点燃一根又给老黄递过一根。我不抽烟,但买了一听可乐用以消解剧烈运动后的疲乏和兴奋,随后将喝下一大口的可乐递给他俩。最后,从老黄手中释放的瓶身一路向外滚去,直到被迎面而来的曾壁“哐啷”一声给踩扁在脚下。 侧头点烟的曾璧透过火苗摇曳展示着神色得意的微笑,刚刚颓败的情绪全然不见,他问:“老黄,怎么样,这气出得爽不爽!” 还未等老黄开口,从另一方向现身的简勇带着赖子男和小皮和我们汇合一处。一靠近简勇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大张其词:“刚才就数你曾壁最积极,冲在队伍最前面,我差点都没跟上!” 脸畔微红的曾璧似乎很不好意思:“哎呀,都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急着找人出气。”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津津有味地谈论起各自使用怎样的动作招式。突然刘水图环顾一圈指着众人当中的一处空隙,一本正经地指责:“我现在才想起来,刚才是谁拿着木棍乱敲乱拱的?我被敲了好几棍呢,是谁!自己老实站出来!” “对啊,是谁乱敲,我也被敲了好几道闷棍!” “站出来,站出来!” “触犯众怒”的我连忙作无辜状举手,说:“不好意思啊,是我。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要怪就怪你们太积极,把黄康围得水泄不通。我站在外面连他一根毛都看不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缝隙,我当然要多敲几棍,你们说是吧。至于打着谁,只能怪棍棒无眼了,你们自认倒霉吧!” 一阵哄笑回响在空荡荡的街角。 第二天下过第一节课,我和老黄、刘水图毫无意外地被请进办公室。没想到许老师倒是语态平和,轻咧着嘴,露出一副看破一切掌控一切的笑容。他淡定地说:“昨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念你们初犯,回去各写一份检讨书,找家长签过字后明天再一起交给我。还有,我已经打电话通知曾壁他爸,从今天起他就不用来学校了。”许老师本就不愿接收劣迹斑斑的曾壁,这回终于有了正当理由让他再次退学。不过对我们的处罚还算可以接受。 走出办公室,迎头撞见从隔壁教室走出的胡乱跨着书包下楼的简勇和赖子男。他俩一幅气呼呼的模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老皮看见我们目送离去的俩人,安慰道:“你们放心,他俩只是被我们班主任叫回家去反省两天。” 回到自身的处罚,写检讨书对我来说轻车熟路,简直小菜一碟,我正好展示一下初二一整年积累的各式风格检讨书的成果,给他们开开眼。所以仅用半节课的时间便一挥而就,在绞尽脑针的刘水图的震惊下。不过我没有立即拿给我爸签字,而是隔日上早自习时临出门前叫醒了他。 被唤醒信的我爸迷迷糊糊地问:“签什么字?” “最近犯了个小错误,和班上同学打架,老师叫我写检讨。”我镇定自若地减化犯错的程度。 接笔随手签过字的我爸又嘱咐说:“好好读你的书,不要做这些和学习无关的事。” 没有责骂,看来计谋成功。 将签好字的检讨书交给许老师,同在办公室的还有黄康,看来他又一次地交代完了经过。许老师快速地扫视检讨书,话里有话的询问:“忙着处理完曾璧的事情后,我又找了几名同学了解到详细的情况,是黄靖宇同学先和黄康同学闹矛盾,然后再叫你们帮忙一起殴打黄康同学的是不是?” 第24章 争斗(下) 面对陷阱般的提问,我们对不能上升到群架层面的情况是心知肚明。答错即陷入泥沼,于是我率先辩解道:“老师,不是这样的,是黄康同学说了一些侮辱人家父亲的话,黄靖宇才和他发生争吵的。而且老师您也看得见,黄康比黄靖宇强壮这么多,不管是不是黄康同学先招惹的黄靖宇,起了冲突肯定瘦小的黄靖宇是被欺负和吃亏的一方吧。作为黄靖宇的好朋友,刘水图实在看不过去才上前劝阻的。谁知黄康连拉架的刘水图都照打不误,刘水图自然而然地忍不住还手了。” 唾沫横飞的同时,我眼角的余光扫到正撇过头努力憋笑的老黄和刘水图,以及另一边冒着火光熊熊的怒视。而且黄康着急忙慌地打断我的发言:“不是这样的…”但语气焦急以至口齿不清语句不通。许老师做出单掌下压的手势示意黄康暂停,然后掌势上升,抬手让我继续。那微笑里翩翩的自信程度似乎在看我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碰巧正在兴头上,又获得发言准许后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油门踩到底完全刹不住车地侃侃而谈:“至于我呢,我刚开始看到黄康欺负弱小的同学,也是准备去拉架的,从未想过加入。因为我深知打架的行为是不对的,是会影响到班级团结的。就算是我的好朋友受到欺负,我也不能偏向他,自己必须做到公平公正。所以我的最初想法是要制止这场争斗,维护班级的和谐之声。但是呢,我又突然想起之前被黄康同学以大欺小的时候。幸好刘水图和黄靖宇及时帮忙,拉住了粗壮如牛的黄康同学,否则我也要遭受黄康同学采取的同样手段被暴力对待。班上的同学都知道这件事,老师您可以问问大家是不是这样。哪知道后来黄康同学得寸进尺,开始胡编乱造侮辱我,侮辱我的家庭。面对这么霸道的行径,我一忍再忍。一是不愿和同学起冲突,二呢其实也是担心黄康对我动手,因为我肯定打不过他,而且他又常常施以威胁的眼神恐吓我。所以我次次忍让,并未和他发生过任何实际上的争吵或打斗。直到眼睁睁看着黄康同学欺负我最好的朋友的时候,突然想起种种受屈辱的瞬间,这才导致了我情绪的爆发,这才导致我忍无可忍地对黄同学动了手。老师,我是真不赞成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这是我的不对,我没能控制好自己情绪。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持续输出的过程我没有忘记关注许老师的动作表情。从最开始的眉头平和渐渐转为微皱,到最后轻抿嘴角但颇为克制的面容,就好像风浪前夕紧紧覆盖着洪涛浪天的海面。我赶忙敛收了诉说的欲望。不过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许老师不仅没有责骂我,也没有动手打我,只是垂下头,随手朝外一指。 走出办公室后,兴奋不已的刘水图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还是你会挂掰(本地话,吹牛),各种理由吧啦吧啦说个没停,把许老师和黄康都给说懵了。我和老黄差点就憋不住要笑出声了。” 老黄却突然严肃地插了一句:“你知道你刚刚有多危险吗?许老师看上去都快要对你动手了!” “是是是,我也发现了,许老师一直在强忍着情绪,我发现他拳头都握得更紧了。”刘水图不断地点头附和。 “我成绩这么好,许老师才舍不得打我呢!”我当然知道许老师的怒目而视,毕竟察言观色的我随时准备闭嘴,但依旧对自己赌博式的举动惊魂甫定。 经历这场风波,除去不知又将转学何处的曾壁,剩下之人没有再受到过多处分。我们相较之前更加频繁地待在一起,早餐一大伙人同吃,课间也浩浩荡荡,晚自习之前还要组队去网吧打游戏。当下可真是网络游戏井喷的一年,畅游在横版的2d游戏冒险岛、角色扮演类的征途、类3d飙车等各类型的网游世界里。课后闲暇时间几乎全投入其中。不过网游对于我们这些没钱的学生来说不能长久,主要的投入还是免费的魔兽和cs。还有一点,刘水图和简勇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课间总是避过我们热火朝天神采熠熠地讨论着什么。直到二中的扛靶子李禅来找刘水图。我好奇地望向楼下石凳上交谈的他俩,不远处,小弟模样的几人似乎在站岗把风。 焦头烂额地等回刘水图,上下打量他的同时赶忙询问道:“李禅不是来找你麻烦吧?” 刘水图仰头哈哈大笑:“没有的事,你们放心吧。” 这时满目焦急的简勇又带着赖子男迎头赶来,模样比我和老黄还更迫切:“你和李禅都谈好了吧?” “差不多了,李禅的意思是我和他都做扛靶子,但我毕竟是新来的,总要给他一些面子,所以接受了初中部和高一归我,高二高三依旧归他的方案。” 得到肯定答复的简勇突然一副朝拜名山的姿态神情。身姿笔直,昂首撑着扶栏,深情凝望着对面的教学楼。嘴角溢出意味深长的一丝笑意,荡漾在眼波里的精芒比看到美女还要澄澈。简勇喜滋滋地双手插兜,将心满意足揣上,再一撇头示意赖子男赶紧跟上。步履轻盈又神采飞扬地扔下一句:“走,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地盘!”此时此刻,仿佛他已然成为了高一的扛靶子。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赖子男整天屁颠屁颠乐此不疲地跟在我们屁股后头,准确来说是点头哈腰地跟在刘水图后面。他又常偷偷抱怨:“简勇和他老大都对我不好,又不讲信用,还以欺负人取乐,我吃了他们很多亏。”赖子男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无非是想刘水图出头教训教训简勇帮他出出气。不过天真的想法还未实现,他倒是先被黄海强的小弟们给暴揍了一顿。赖子男真是看不懂形势,刘水图和简勇好比蜜月期里如胶似漆的情侣,才不会因这点小事而闹掰。赖子男被袭击的那个傍晚,我和刘水图刚推车进入学校大门,便远远看见东张西望的他在停车处真焦头烂额地等待。 一见到我俩,确切地说是见到刘水图。一手用几层纸巾捂头的赖子男一面快步上前迎接,甚至没能忘记抽空挂上谄媚无比的笑容,不比挂一张海报难多少。他笑嘻嘻又神秘兮兮,声音越来越小,严严实实地捂嘴像是怕被身旁的万年青丛听了过去:“我被一群人扑(偷袭)了,好像是黄海强的人。” 笑得没以往自然舒放的刘水图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打太极般搪塞道:“一定要弄清楚来,最好是找到那几个人,别搞错了,要么等你找到人再说。” 赖子男被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包括他自己都一清二楚。因为黄海强的女朋友蔡夕玉在二中念高一,他肯定是留下要简勇帮忙照看的嘱咐。这一昏招简直就是安排老鼠守粮仓,百分之百要发生监守自盗的状况。因为还不到一个学期,简勇就已经在大庭广众下追过同年级两个班的五六名女生了。自从接到这项任务,简勇充分发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精神,光明正大探望蔡夕玉的次数明显增多,对她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甚至担心蔡夕玉课外生活不够丰富,隔三岔五还带着数不尽的热情和赖子男一同前往。嘘寒问暖,逗笑聊天,好不欢乐。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的缘故,我看见赖子男去高一教学楼的身影总是更加轻盈,喜悦都要从欢动的背影溢了出来。而且他次次老鼠见猫般躲开蔡夕玉常去的早餐店,绕道而回在学校附近的家。他对此解释是不能让蔡夕玉看到他是回家吃早餐的,那会很没有面子。我见过蔡夕玉几次,高挑纤瘦却容姿焕发,特别是长发飘飘下的精巧五官配合着白莹如玉的面庞完全展露开来,极易靓尔不群,与他人是显而易见的云泥之别。有一回碰见简勇和蔡夕玉毫无顾忌地肆意调侃赖子男。赖子男在两人恣意漫笑中垂低着头,害羞又窘迫地供人取乐,任由简勇开他玩笑,蔡夕玉则在一旁捂嘴轻笑。 后来听说赖子男单独找过蔡夕玉几次,不久后便被人打。是谁告状,答案显然易见。接着他又和同班的小皮闹矛盾。小皮缠着刘水图从三中叫来小六、飞飞等人,将赖子男拖进昏暗小巷里就是一顿暴揍。小皮父母是县里最早炒股的那批人,家境富裕,经常请客,主要是请刘水图的客。刘水图拗不过小皮的终日请求。赖子男认出了三中过来的小六等人,自此减少了和我们的来往,转过身和简勇整天厮混在一起。不过,始终安静不下来可能就是二中特色,而且波诡云谲的校园生活远远不止这些纷争。 第25章 血书(上) 曾壁离开后,日子并未平静,简勇和刘水图因同追一名女生而闹掰。简勇又不断在背后讲刘水图坏话,俩人便不再往来。临近冰点看似凝滞且无事发生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年底。 晚自习刚下第一节课,之前被刘水图路见不平救助过的低年级男生在教室外惊慌失措地大喊:“老黄、姜心,你们快出来!”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走出教室的我俩说:“赶快跟我走,图哥被人偷袭了!” 老黄旋即折回教室,从刘水图的抽屉抽出一把掩藏在书堆中足有一尺长的西瓜刀,我也拆下使用过的凳腿。赶往校园荒废足球场的人迹越来越少越来越昏暗小路上才得空问出:“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图哥在球场散步,突然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图哥立马推开了我让我回去叫人,我便赶紧跑来找你们了。” 话音刚落,迎面撞上疾步匆匆却手捂额头的刘水图。老黄关切道:“你没事吧?我和姜心正要去找你!” 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减弱疾进脚步的刘水图浑身散发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凛冽寒气。我第一次见他气不择路沉默不言的模样,冒火的眼神似乎都要把暮色撕裂。同时狠戾的喊声回传了过来:“老子被人偷袭了!肯定是简勇那王八蛋叫的人!要不然扑我的人怎么会那么清楚我的行踪!” 紧追着刘水图赶到正在自习一班门外。犹如一团烈火燃烧的身影不管不顾地划入教室直奔目标所在,对着在座位上刚抬头露出一丝疑惑眼神但反应不及的简勇劈面就是一拳。随后刘水图干脆利落地拉起后者外套反盖其头,对着被动性蒙头藏面并胡乱挣扎的人形鼓包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拳脚相加。简勇被这一套突如其来又行云流水的动作压制地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当然也可能是懵逼且真的打不过。与此同时,前方讲台像一颗肥满的白萝卜一下子腾起的一班班主任,我怀疑他在空中就已经快速扑腾着小脚。只见他麻溜得绕过一大圈转到后方死死抱住刘水图,并奋力将他后拖,一边好言相抚。好不容易才拉开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的刘水图。 虽然上半身被紧紧抱箍着,但刘水图的双脚仍朝着简勇的身子乱踢,大喊着:“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的人吗!等下我就去找那些人,把他们全部暴打一顿!”接着示意老师松开环抱他的双手,在众人的注视下留下一个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 恢复理智坐在楼下石凳下刘水图直接点燃一根烟,对我和老黄说:“虽然足球场很昏暗,但我还是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不是二中也不是四中的人。毕竟简勇就算叫黄海强找人偷袭我,也不敢直接用二中和四中的小弟,他们也怕我报复。我现在就去三中叫人,去找那些王八蛋!” 熬到晚自习放学,我和老黄赶到常去的且刘水图大概率会在的网吧。果然,一掀开污渍斑斑油迹明显的门帘便瞧见翘腿搭桌,正惬意着吞云吐雾的刘水图。他倒没有打游戏,只一副大事得成后闲云野鹤般的模样,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全身心投入魔兽rpg地图里的飞飞和山鸠。 “怎么样了?”我和老黄焦急地问情况。 轻弹烟灰的刘水图垂眼冷笑了一声,样子极尽轻松,显然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平和与满足,然后语带不屑地回答:“刚才我和飞飞他们找遍了全城,最后才在对面的网吧找到了带头几个人,直接把他们暴打了一顿,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我忘了说为什么以高中生为主的二中,大多学生都不敢惹只有初中部的刘水图。因为刘水图在初二的时候,和飞飞小六等人在社会上认了大哥,干过不少打群架甚至砍人的事。那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混社会的大哥喜欢带初中年纪的小弟。后来才想通,十五、六岁年纪的青少年刚刚发育,身体虽不及高中生强壮,但心智还未成熟。特别头脑一发热,再经煽动是很容易犯错的。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未满十八岁。 在此之后,刘水图彻底和简勇决裂,我和老黄也是。不过这些不愉快很快被随之而来的欢乐红火的新年气氛冲淡。圣诞节前一天,我和老黄碰见信使聪聪,这次他给我送达的信件是两封。还附带两张精致的以红白为主色的圣诞贺卡,分别是丁青和林其羽送的。不免让我欣喜过望。丁青在信里如常诉说近况,并无特殊。随后是林其羽的信,这是她第一次写信给我。展信如下: 姜糊糊: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老大因为最近成绩下滑严重,她妈妈决定把她提前带回广东。所以这学期结束,老大就要离开了。她一直不让我说起,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告诉你。 翅膀 即使翅膀不说,我也十分清楚只要初三一结束丁青便会离开。没想到我和丁青彼此不愿提及的愁绪竟然提前了半年到来。 应是见我将多次低垂在手的信反复拿起翻看,老黄关切又八卦地问:“你这是在看谁的信啊?翅膀又是谁啊?” “哦,你说这封啊,是林其羽的。”回话的同时,我对落款惊讶又暗喜,没想到初二时为表亲近的昵称居然被林其羽持续使用到了通信当中。看来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是昙花一现,我应当小心翼翼地呵护与珍惜。当朋友间有异于他人的举动,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交际逐渐脱离别扭期的时候,收获到的还是少有的来自异性的稳定友情,难免会有油然而生的豪悦之感。这是对自我交际能力的认可和满足,以及产生要对得起这份友谊的神圣的使命感的叠加之后的多层爽感。所以我决定以后要用“翅膀”来称呼林其羽,就像她称我为“姜糊糊”一样。 “哇,你看林其羽写得信居然比看丁青的信还要久,难道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林其羽?”老黄突然打断我回味异性友谊的甘醇。 一回过神我便赶忙解释:“怎么可能!林其羽在信里说丁青学期结束就要回广东了!” “你可知足吧,有人更早转学呢!”刘水图插上了一句。 “我听聪聪说了,易莉上周就转学去了广东。”老黄接话道。 “易莉被家里人知道了和山鸠谈恋爱,她家里人便立即安排她转学。对了,易莉离开之前,山鸠给她写了一封血书。姜心,你要不要学习一下,说不定丁青收到之后会很感动,会一辈子记住你呢!”刘水图笑得过份热情过份不怀好意。 但我接受他不嫌事大的挑衅,而且对山鸠真男人的作为也颇为认可,和自己所见也略同。好像就只有滚烫的热血才能彰显少年胸间依依不舍的浓稠心绪。于是我头脑一热地脱口而出:“血书是吧,有什么不敢的,写,马上就写!” 趁课间前往小卖部买了一把削铅笔的黑把的折叠小刀和一个创口贴。但锋利的寒芒在指肚上方跃跃欲试时,却始终停滞不前,总感觉手指在隐隐作痛。 “你是不敢吧?”刘水图的质问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谁不敢了,我是怕刀不卫生,等我冲洗干净先。”找到缓解的理由后,我用教室里挂在墙上的饮水机的热水反复冲洗着小刀,转头对刘水图说:“看到没,这叫高温消毒,讲究!”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再没有其它托词,我这才对准自己左手食指开割。毕竟不是别人的手,我还是狠不下心,轻轻划开的两道细缝小口瞧不见任何的赭液流出,我很是纳闷:“怎么就不流血呢?” “照你这样割,割到明天你也流不出血来,我来帮你!”热心同学刘水图不由分说地接过刀,对着我的食指毫不客气地用力一划,瞬间殷红的液体潺潺地冒淌而出。 “还愣着干嘛,赶紧写啊!”老黄扬声提醒道。 这才反应过来的我立即沾血做墨,落笔款款。洁白的纸张如花开一样跃现出一段殷红的字句:老大,我会一直想念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第26章 血书(下) 当我以血成书的时候,刘思和班上的好几名女生前来围观。其中一女生说:“哇,姜心你好勇敢啊!” 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之后却依旧流血不停。是不是激动的情绪加重了流血情况我不知道。但出于不能浪费的目的,我又在另一张白纸上画下一颗爱心,真正的鲜红色的硕大无比的爱心。不过血液的流淌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我只好无奈地对老黄和刘水图说:“看样子要去校医室一趟了。” 简单包扎过回到教室,白色信纸上的字迹早已干涸,记忆就此定格。我终究没有将这封血书送给丁青,因为其恶心程度连我自己都忍受不住直接将其烧毁。紧接而来的圣诞节正逢周六,上午的半天课一结束,我和老黄马不停蹄地赶赴三中。由于城北到城南的距离甚远,结果回应的只有空旷萧瑟的操场。更别说住学校附近的丁青,她定然早早地回了家。失望透顶的俩人只好带着各自精心准备一周之久的贺卡回家。又过了几天,元旦的前一天晚自习结束,和老黄再次来到三中。这回正好,于熙攘的放学人群中瞧见鱼贯走出校门的丁青和聪聪,还有梁岸吉。 赶紧扔下车的我上前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可丁青家离学校实在太近,没说多少话便抵达家门。她用着和夜色一样静谧的微笑安抚我道:“就送到这里吧,我怕我妈看见,她最近对我管得可严了。” 就这样波澜平静地到了学期的最后一天,来校领取成绩报告单。我的成绩还不错,尤其是历史居然得到满分五十分,历史老师当全班同学的面兑现表彰红包,她说:“之前我说只要有同学历史的期末考试得到满分就要奖励五块钱,现在我把红包发给姜心同学。” 红包接过的鼓胀触感好像不止一张钞票,顿时心中暗喜。等回座打开,果然不止一张,是五张一块钱的新票子,还被老黄和刘水图各抢走一张。这让我想起之前的月考,刘水图将我那差一分满分的地理试卷以同样的方式抢走,并当面撕碎,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考这么好的!”我知道这是玩笑,而且也不是重大考试,便没想太多。继续公布的成绩,我化学依旧是全班第一的九十八分,物理九十分全班第五。但三门主课的成绩不甚理想,毕竟初二的课程落下太多,平均八十来分。进入了年级前十勉勉强强还算满意的总体成绩已然足够过一个好年了。喜悦还没持续到放学,我猛然想起三中肯定也是最后一天上课,便赶紧撇下老黄和刘水图。 驰往三中的路上,思绪和踏踩的车轮同样转动得飞快:丁青会不会已经离开学校?还是在等我呢?同时紧盯街道对面,不放过一丝一毫能打探消息的可能。可就是奇了怪了,于路都没有发现常常能碰见的聪聪、熊熊、梁岸吉、丝瓜等任何一人。人越来越急的时候就会越想越偏。是不是三中放学更早?还是昨天就业已放假?她真的会等我吗?就在距离目的地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终于见着一个熟识的人解我燃眉之急。对面的李晓与我相向而行,我张牙舞爪地隔着马路中间的蓝白色护栏冲他大喊。好在前几年分割一整天马路的大花坛业已拆除,不让李晓定然对我不见。 随即从最近的一处缺口穿越到李晓跟前,我恳切地问:“你看见一班的丁青了吗?” “没有呢,一班的人都回去了吧,我好像看到丁青和聪聪他们出了校门。”李晓回道。 心情瞬时被击落到谷底,愤懑不平地拐向回家的道路,心中难免消极:我算丁青什么人呢?她凭什么等我呢?可能人家早就回去了,我还痴想着要去见她干嘛呢?后来翅膀告诉我,那天放学后丁青一直没走。翅膀陪着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我的身影出现,最后只得失落地离开。 不久前和李晓在一起吃饭,谈起这桩往事我知道他肯定忘怀,但我一直铭记在心。我玩笑似地说:“要不是你告诉我丁青回去了,我一定能和丁青好好地告别。是你让我错过了那次隆重的告别机会,你怎么赔我!” 说完和大家一起放声大笑起来。其实我知道错过的原因不在李晓,也不是横亘在二中和三中之间遥远的距离,更不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即时通讯工具。而是我长久以来的不自信,以及犹豫不定的内心。 ——狗焕。 整个郁郁寡欢的短暂寒假里无所事事,我躲在家重温了一遍又一遍和丁青相处的景象。自己不仅错过了最后一次见面,甚至连个可供纪念的物件也没有。我又试图翻出之前的书信,却想起放假前被全部烧毁。因为学生时代藏东西最隐秘的地方绝对是教室,从初三写信开始,这些私密的物件我都是夹放在各科的书本之中。家里反而是最不安全的藏物点,因为一定会被父母给翻出来。这一点我一直深有体会,聪聪也是。毕竟连他锁在卧室抽屉从小写到大的日记本都被他妈翻了个底朝天。这还是他家吃饭时他妈酒后的吐露,说聪聪记载了学生时代每一个喜欢的女生,甚至还有夹带的照片。现在想起焚毁的纪念物是惋惜不已。 过年前一天,随爸妈回乡下走亲戚,顺便接奶奶进城过年。我爸厂里的皮卡车一如既往地深陷在下过雨的泥泞道路无法动弹。伴着发动机的干吼,飞转的车轮搅得浑黄色的泥水四溅却停滞不前,和我当下困沌不已的青春一样。我爸找来附近的乡亲帮忙,好不容易才将车推离困地。也是这一年,老家有了重大变化。最早去广东打工的大堂哥,经几年努力盖起了本屋场的第一栋水泥楼房。大伯家从原先破败的土坯房搬到屋场入口处的新房。在大堂哥的表率作用下,另几位堂哥在镇上一念完初中或干脆直接辍学,毅然前往广东打工。 将年货分送各家,吃着姜汤煮蛋等待着午饭。十兄弟姐妹的大家庭五男五女,我爸排行老二。因为读书和工作的缘故结婚最晚,所以我也是堂兄弟里最小的。最重要的一点,我爸是全村唯一的大学生,也是唯一在县城生活的人。从奶奶那里得知,我爸在学生时代的每个假期都要靠自己砍柴并挑到镇上贩卖以换学费。放学后还要放牛、挑水、砍柴干一系列农活;从初中住校开始,每餐都是自带的用茶缸满装的腌菜干,冬天再蹭家境稍好的同龄亲戚的棉被。在这样艰困卓绝的条件下,奋读多年终于考上大学,我爸也是当年全镇第一名也是唯一的一名大学生。经他如此努力才有了我家现在的小康生活。 有意无意地行走在村巷,凝望随处可见的斑驳的泥黄色矮破土墙,想着如果不是我爸当年的辛奋,绝然不会有我今日的舒逸,说不定早和堂哥们前往了广东。自己人生初始的完好际遇完全是我爸一手赠予的。回家前,二堂哥赠送我一台他在广东攒钱买下的mp3。是一台口红大小的银白色的长方形物件,正面有一快显示屏,背面写着256m的内存。我不敢相信如此玲珑的身板尽能蕴含如此多的美妙歌声,更重要的是精巧的身型还便于藏匿。我对此视若珍宝,刚接触的时候连拿放都屏气凝神,一想着到时候带去学校炫耀,自己将会接受到众伙伴的歆羡。一回家便迫不及待地在百度mp3里搜索并下载了多首周杰伦的歌曲。由于仍然沉浸在丁青转学的离别殇绪,我听了一整个寒假的《借口》和《一路向北》。 好景不长,落在卧室充电的mp3被我爸发现,并严厉地勒令我退还,接着又说起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的同类型的话:“听歌是娱乐,是会上瘾的,是会影响学习成绩的。你要少听歌,多读书,要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好吧,假期就这样在失去又失去中戛然而止。 第27章 新的开始(上) “翻着我们的照片 想念若隐若现 去年的冬天 我们笑得很甜 看着你哭泣的脸 对着我说再见 来不及听见 你已走得很远。” 耳边伴响着再应景不过的毅然决然,倔强又伤心的歌声度过了假期的严寒湿冷,时间来到下学期。从三中转来三名新同学。其中齐肩短发的女生让人眼前一亮。她垂顺且流富光泽的秀发依稀可辨地有过染色的痕迹,而且浅色的棉衣里头直接是略为紧身的不知是背心还是t恤。再搭配破洞的修身牛仔裤,在当时无疑是火辣奔放的着装。但是据后来本人所说,这已经是她最保守的穿着了,不然更为破烂的牛仔裤都要串满银色的大链条。这名眼睛大到能让人不忍拒绝的女生叫梁木扬,在年级为数不多的女生中只她一人会穿衣打扮。自然而然地成为最吸睛引瞩的存在,说是一枝独秀也不为过。连高中部扛靶子李禅都派遣小弟毕恭毕敬地送来情书。 刚一下课,刘水图笑逐颜开地介绍新同学。他彬彬有礼又诚惶诚恐,要想热情又压抑着欣喜的模样把气氛搞得僵硬。而且难得这么正经的样子让我和老黄忍俊不禁。迅速调整了一番的刘水图手一招,郑重其事又微扬起嘴角,说:“梁木扬,我俩在三中老早就认识。这戴眼镜的是老黄,小眼睛的是姜心。” 不知不觉,老黄已经成为班上第三名戴眼镜的,或许是想换一种个人风格吧。简单打过招呼,梁木扬选择落坐在教室最后,左边刘思,右边是刚换过去的刘水图,老黄紧跟在另一侧。关系最好的伙伴全部集中在最后一排,自己索性选择和他们窝在一起。第一次隔着层层同学和重重书本远眺黑板,浑身漫遍了一种扎实又自由的安全感。 和新旧伙伴们玩玩闹闹很快过去一周。因为求学之途遥远,我爸让我放学后在学校附近的胡阿姨家吃饭。她家的小儿子赖南在一街之隔,县里唯一一所的重点高中就读。胡阿姨从镇上搬到离校门只一百米距离的教职工家属楼出租房。四室两厅的套房还剩一间小空房,她让我爸搬来一张床供我午休。学习之余连课外的生活都被安排得充实妥当。不过丁青离开后,我时常想起她。偶尔课堂上思绪飘零重新开起了小差。除去纸条与信件的纷飞,往日的欢歌笑语也不断映放。不由间浮现出了丁青安静听课的模样,看上去比自己积极主动大呼大叫的方式更成熟稳重。而且沉默不语的样子要酷上许多,要不然学一学她?很奇怪,某一些方面我居然能知行合一说干就干。随即毫不犹豫地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聆听讲课,不再参与任何教学互动。一天下来,全新的上课方式好像让自己变得酷了那么一些些。霎那间飘回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感觉丁青并未离开,自己也成熟了起来。 随后的化学课,刘老师的教学方式和当下流行的不走寻常路的广告语极其契合。连眼角的褶子都透着慈笑的他笑意盎然地说:“同学们全都靠过来讲台嘛,不要干坐着,到前面看得更清楚。” 正徒手拿着试管在酒精灯上加热的刘老师,突然抬起头严肃地嘱咐:“同学们,我这是错误示范,正确做法应该用试管夹夹着试管加热,我是因为忘带试管夹才这么做的,你们可千万别学我!” 一本正经认错的样子反而让同学们捧腹大笑,唯独我在努力克制。毕竟在模仿丁青,感受别样的冷酷的自己。导致我从化学课中最积极主动的人瞬间变成最沉默寡言的。同时我又假装不上进,不认真学习,仿佛这样一蹶不振才对得起年少那默然消逝的爱恋。所以我没有起身走近讲桌,只是单手撑着耷拉的脑袋,离得老远“隔岸观火”。 见我没有动弹,刘老师暂停下手头实验,呵斥声透过人群越整间教室:“姜心,你给我过来,别趴桌上!”不知是我走上前的懒散还是气体散发的气味的缘故,刘老师皱着眉头露出十分厌弃的表情,说:“你过来闻下这气体是否刺鼻。”不由分说地将集气瓶怼到我鼻子前,随即我就被呛个咳嗽不停。“你们都看到了吧,该气体是有刺激性气味的。”这下全班同学都记住了该气体的特点。 除了上课时的思念,之前每周还能盼望一下穿越全城而来的信,一直是我的精神食粮。在习惯的期待落空后,我又找到一种全新的打发时间的方式——看小说。学校周边出租小说的书店林立,各家拥挤的书架积满了各种各样的盗版书籍,一天只需三毛租金。我和老黄几乎将所有书店的门槛踏破,主要寻找同一类型的网游小说,内容关于未来套上一种全息头盔便可身临其境地体验虚幻的世界,主人公在游戏里如何大杀四方扮猪吃老虎的。我还找到一本《寻秦记》的盗版书籍,但很快放弃。因为内容和剧版大有出入,有太多少儿不宜的情节,完全影响了项少龙在我心里的高大正义。 座位也提供有利条件。我们时常躲在后座埋头苦“读”,期间穿插着逗笑打闹。果然和最熟悉的伙伴坐在最后一排就是这么的趣味横生,尤其和梁木扬熟悉之后。因为她几乎每天都能掏出一张冒着新钞气息的百元大钞。于是又多了一项课堂集体躲避老师偷吃零食的活动。课间操的时间,梁木扬、刘思、刘水图、老黄还有我,一行人总是浩浩荡荡地前往食堂采购零食或现做的小点心。而且全场由梁公主买单。甚至买不起烟的时候都是抽梁木扬那造型奇特却不中抽的520牌香烟。 我也开始抽烟了。自丁青转学,生活中没有了期待,之前努力学习的动力包括克制的依附已不复存在。记得那个课间和刘水图、老黄到小卖部买烟,我对他俩说了一句:“也给我一根吧!” 刘水图一脸疑惑:“你不是不抽烟的吗?再说你也不会啊。” “这不是没人管我抽不抽了嘛,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学会。”我学着课堂上观摩到的刘老师吸烟过肺的动作姿态,吐出在空气中瞬间消融不见的轻轻淡淡的烟雾。 老黄眼睛一亮,惊讶了一下:“我们教你这么多次都没学会,这下是谁教会的?” “我看跟着刘老师自学的,他不是老趁我们做题的时候都要来一根吗。我连着观察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对了方法。”我似乎对终于学会了一项不属于学生的歪门邪道而洋洋得意。 第28章 新的开始(下) 还没过去俩礼拜,刘水图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预期下开始追求梁木扬。不过被当场婉拒,这倒出乎意外。刘水图便不再和梁木扬说话。渐渐地,他甚至不怎么在学校里露脸。我和老黄也开始了旷课,但次数远少于他。尤其每天六点不到,顶着乌蒙蒙的晨色和春寒料峭的气候前往的不是学校。这个点去网吧的时机最好,不仅是因为早自习没老师下课,更重要的是能免费上网,不必占用本就拮据的早餐钱。之所以免费,是因为通宵的包时从晚十一点到早七点,很多扛不住的人会提前离开。这样就能蹭到那些未到时的空机,足足有一个小时之多。偶尔出现的刘水图和我们一道在魔兽的rpg地图里拼斗,有时为了通关一个图甚至连续战斗一两个礼拜。 在每天课外打游戏,上课吃零食看小说聊天的放纵的状况下,成绩不退步才不符常理。其后的期中考试,我只得到年级二十名,还因潦草的字迹被当众嘲笑了一番。 语文老师发下试卷,满脸慈意又语带调侃:“有一名同学帮我争取到了一个年级‘第一’的光荣称号,在这里我要郑重地感谢一下他。昨晚和隔壁班老师改试卷,他拿出其中一张说是他们班字写得最差的卷子,甚至理直气壮地说出不可能出现比这还差的。我二话不说掏出了姜心同学的试卷摆上擂台,立马让一班老师哑口无言,让他手中的试卷黯然失色。” 全班同学瞬时哄堂大笑,脸颊瞬间被聚集的眼神注目得滚烫。 老师继续揶揄:“让我们传阅一下姜心同学的试卷吧,大家好好‘欣赏欣赏’。”说完还真将我的“获奖作品”进行传阅。 要不是语文成绩还算可观,老师也经常表扬自己,自己才没有过分敏感偏向极端。立即感悟到其实这是老师是为了帮助自己改正潦草字迹的良苦用心,不然我肯定会更加自卑和讨厌语文课。至于写字的水平为何如此差劲。仔细想来,可能是我爸妈的字迹在县里小有名气。所以负负得正,不对,是正正居然一负。导致我落笔歪斜,笔画扭曲。这是玩笑的说法。实际上我就没怎么练过字,我爸妈倒是在小学的时候分别教过我。可能都误以为对方在教,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字迹的工整对于语文考试极其重要,作文的分数绝大部分来源于此。所以每次大考我的语文成绩都要减分不少。 家长会开完,满脸通红的我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离开教室就对我进行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并恫吓道:“你要是连高中都考不上就立马给我滚去广东打工,不要再回来!我绝不会认你!”并让班主任将我的座位换至第一排。 被吓得不轻的我决定照做。可当下学习和生活的乐趣增多,自己才依稀从丁青离开的忧闷怀思的情绪里逐渐地走了出来。虽然还是会旷课,但次数锐减不少,其中一次更是让我坚定了决心。 那天旷了一下午和刘水图、老黄在网吧上网。他俩在魔兽的rpg地图鏖战得正起劲,和飞飞山鸠激情四射地大喊大叫。我在一旁观看只有我没看过的周杰伦电影处女作——《头文字d》。因为没有观看的渠道,而且在爸妈卧室使用电脑长达一部电影的时间完全不现实。自己连听歌都不被允许,更别说是电影。记得早前观看热门电影只能通过dvd机看碟。而我家从未有过此类的娱乐设备,只能去别人家里蹭看。周围一大把人和我一样不玩游戏,只观看各种免费的盗版电影。周杰伦青涩的演技勉强及格,没有浪费网费。但印象更深的是女主和电影片尾曲。因为丁青神似铃木杏,都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灵动的类型。她们都拥有着一样的大眼睛婴儿肥,玲珑的小嘴轻扬的眉。柔顺的学生头经微风一吹,回眸的那一笑奔溢出蓬勃又明媚的青春气息。我情不自禁想起答应过她要一同用功读书,考上各自理想的高中。立即暗忖守护的决心。会不会第一次和喜欢的女孩形成了约定,自己对待得格外认真虔诚。完全不想这份共同凝结出的神圣的花园沾染上一丝思想的污浊。 于是在中考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即刻投入了紧张火热的复习当中。同时担心自己突然的举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要好的几个伙伴,刘水图不用说,他压根不学习;老黄大部分时间沉浸在小说世界;梁木扬和刘思也痴迷在小女生的各种活动中。比如拍大头贴、给自身装扮上绚丽缤纷的小饰品,还有花花绿绿、红红艳艳的杂志,偶尔有类似什么神起什么韩流等字样。我忧心他们误以为我产生了怕影响到自己的成绩从而远离他们的想法。就好比四周都是认真学习的同学,整天瞎玩也会怪不好意思且融身不进的。我只好掩人耳目地偷偷复习,这是最恰当的办法。 由于白天在胡阿姨家吃饭,我来得比绝大部分同学更早,也助我成功偷取到最宝贵的复习时间。趁伙伴们还未到来,我抓紧时间摆出课本用功苦学,然后在他们即将来临之际将课本替换成小说。晚自习伊始我会先假装看小说,在老黄、刘水图、梁木扬投入小说杂志或做其它事之时,我才会在抽屉前低头钻研只能露出半本的教科书,姿势保持有如偷看。令人尴尬的是,我躲在桌面下鬼鬼祟祟的样子被走廊上巡视的许老师误以为在看小说。他随即如风般地冲进教室,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书,吓得全神贯注的我好大一跳。就在许老师将书本高高扬起,行将开口批评之际,他才看清书本上被白炽灯晃得耀眼的斗大的‘物理’两字。估计这辈子他也没见过复习得如此不光明正大的学生。短暂的蒙圈和张大嘴却哑口无声的许老师迅速回过神,转怒为喜笑眯眯地将书递还。经过这次风波,任凭使用何种方式学习,许老师都不再管我。 当然,我不可能完全放弃和众人的玩闹,课堂外照旧厮混在一起。其中和梁木扬的打闹增多。课间我俩总是奔跑不停,但都是她的独角戏,因为我只有逃跑的戏码。由于被她抓住后又经常掰扯衣领,导致我妈老是询问为什么我每件t恤的领口都特别巨大?几乎都成了时尚的露肩装。不仅如此,梁木扬还动不动地咬我手臂,而自己总是为了她的大方请客而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虽然和她玩耍兴味盎然自己也乐此不疲。 还有,黄康老实了许多,连最矮小的男同学趾高气扬地指着他臭骂一顿,他也讪笑着不回嘴。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和老黄会捉弄他一番。有时用胶水刷满他的座椅,或者上课时举手报告老师他在偷看小说。有次碰见黄康打篮球,我蛮横地从他手中一把抢过球,将篮球变成足球给一脚踢向远方,甚至嘚瑟无比地挑衅他。结果黄康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回身跑出老远去捡球。我看着黄康忍气吞声的苦笑,想起他数次被我们捉弄后都是这幅哀怜自叹的模样。我开始质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纵使此前黄康多有不对,但我们对他施以的连本带利的惩罚已然足够,根本不需要再变本加厉的捉弄。如今我这样和当初他欺负我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丑陋的嘴脸罢了。 我及时调整了偏颇的举止,不能放任这种想法和行为自由滋生。同样的,在没有其它正当约束的前提下,纯靠自我的控制的自觉显得尤为重要。可是,如有不自觉或偶尔放松警惕的时候,那又该怎么办呢?我想不明白。就在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初中时日里,日子也注定不会平静。 第29章 初中完结(上) 吃过晚饭早早来教室看书。没过多久,走廊上传来“噼里咚隆”摔东西和夹杂叫骂的嘈杂声。走上走廊透过围观同学中的缝隙一看,原来是简勇、赖子南和刘念在合力殴打他们班的一名男同学。和寻常围殴不同,简勇和赖子南一左一右互相配合,各在两侧使劲拉着被打的同学不让还手,同时嬉皮笑脸软乎乎地叫喊:“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由于打之人是他们班主任的侄子,所以他们贼喊捉贼掩耳盗铃,很明显是怕告状。于是乎,演技拙劣的俩人嘴里胡诌着劝架的话语。被束缚手脚的同学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接受刘念的拳脚相加。于心不忍地撇过头,发现同学们有的抿起嘴,有的张开嘴,纷纷露出怨愤又心疼的眼神,但众皆静默不语。因为挤在走廊上的都是提前到校学习的老实学生,谁也不敢惹事上身,包括我自己。可任凭谁都能看出简勇他们在演戏。晚自习前五分钟,被打的男同学向他叔叔告状。白炽灯摇曳下的昏黄的办公室里,简勇、赖子男正一脸无辜地应对着问话。 一班班主任严厉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一起打人?” 首先一副委屈巴巴的赖子男进行申诉:“老师,不是这样的,是我和简勇正好撞见他俩打架。为了维护同学情谊才上前拉架的。” 被不要脸的回话堵到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老师四下探寻的脸憋涨得通红。被打的男同学也因倒打一耙的说辞而乱了分寸,语无伦次地几欲辩解,但含糊的口齿让人难以听清。这时已到校的刘水图和老黄和我一起默默地观看屋内发生的一切。目睹了简勇等人互相默契地使眼色以及无意间露出的颇为得意的小表情。无疑是提前庆祝计划得逞的沾沾自喜。 瘪着嘴的刘水图一脸嫌弃:“呸!真恶心。一起欺负人就算了,还不敢承认!” 老黄同样鄙夷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见老黄和刘水图忿忿不平,以及周围窃窃私语却敢怒不敢言的众同学,再也忍耐不住,从人群中不请自入地闪进办公室,喊道:“报告老师!我看见了全过程!我来作证!” 老师神色一亮,用显然升高的语调配合道:“姜同学,你要作什么证!” 斜望了一眼刚刚还自鸣得意的简勇等人,这下他们晃动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惊慌。我提高声响,同时也是给自己鼓劲,说出一句几乎纯靠喊的话:“老师,刚才走廊上我和许多同学都看见了简勇和赖子男死死地抱住了被打的同学,让他无法反抗,而刘念则趁机对这位同学不停地拳打脚踢!” 同时,我的余光瞅见了简勇和赖子男朝向自己的怒目而视。赖子男甚至还想开口争辩,不过均被制止,老师声色和柔好声好气地劝他,也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赖子男,你都说了那么多,先休息休息。不如让大家听一听姜心同学是怎么说的吧。” 有了心态语态上的双重放松,连凝结湿热的空气都流通了起来,事态的发展终于走对了方向。这一切的一切,给足了自己与简勇和赖子男简直要噬咬我的眼神直接对视的勇气。自己出乎意料的无所畏惧,大概是胸中自有正气,随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回斥道:“别看了,就算你们再凶狠地瞪着我,我也要让事实水落石出!别的同学害怕你们不敢出来作证,我可不怕!” 说完还瞟了一眼窗外的刘水图和老黄,心中更多一丝安定,便接着义愤昂扬地发表:“老师,他们明显是睁眼说瞎话,如果他俩真的是正常劝架,为什么只有这位同学的脸上有淤青,而刘念身体所有裸露的部位却没有一丝伤口呢?就算比刘念高大这么多的同学打不过他,也不至于连碰都碰不到他一下吧?这明显是他们三个人商量好的,两个人负责拉偏架,让刘念毫无顾忌地施以拳脚,然后再装作一幅劝架的模样,以此掩盖群殴同班同学的事实。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大家当傻子吗!我相信同学们都不傻,都能看出他们是在欺负人!”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瞄见围观的同学渐渐有了些义愤填膺的表情,就像即将沸腾的开水一样咕咕冒着怒意的水泡。我赶紧趁热打铁地说:“老师!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外面的同学,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话音刚落,刘水图和老黄率先将双手围作筒状放在嘴边奋力迎合:“姜心说的没错!”在他俩使出浑身解数地煽风点火下,众人齐声高喊出“对!对!对!”对我表以纷纷扬扬的认同。 终于,在此起彼伏众志成城的声讨下,简勇、赖子和刘念终于顶不住压力低下了倔犟的头颅。老师立即严声对他们吼道:“你们仨个回家反思一天!回去写一份检讨,找家长签好字再回来学校......” 大功告成后我没有再理会老师具体的处罚,一踏出走廊便收获到刘水图和老黄满脸兴奋的迎接。我被他们热情地夹在中间差点要一齐欢跳起来,恨不得立即点烟庆祝合作完成的伟大事迹。他俩几乎是拖着我去校外抽烟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正义感爆棚,无非是看不惯简勇和赖子男的横行霸道又敢做不敢当,以及激起公愤同学们苦他们久矣。再加上办公室里有老师,屋外有刘水图,我这才敢进去作证。至于也许会有的报复,我倒是不担心,因为只需时刻跟紧刘水图即可。 行将结束的初中生活不仅只有激烈的争斗,也是有温情一幕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放学时间,梁木扬和老黄在坐位上寻常般打闹。随教室里的同学陆续离开,梁木扬毫无征兆地跨坐在老黄并拢的双腿上,面对面地饿虎扑食般强行亲吻老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亲眼见证现实中的接吻,虽然是强吻,还是深深地震撼了年幼娇嫩的心灵。 然而老黄一直做剧烈地反抗,不断推搡着梁木扬,并朝对我大喊:“姜心,快来帮忙拉开她!” 这才回过神的我立马挂上笑容施以援手,以掩盖自己慌慌张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谁知梁木扬突然回过头,斜眸怒瞪,凶狠地对我我施以威胁:“姜心,你帮谁!” 想起平日梁木扬大方请客的场景,盘算着老黄被女生强吻好像也不怎么吃亏了,故而丝滑地转到老黄身后,顺势将悬空的手转按在他的双肩,我邀功般冲着梁木扬喊:“当然是帮你!” 于是以极近的距离睹视着唇齿的相碰,空气中也满浮荷尔蒙的气息。可双眼在这零零散散飘升的气泡中逐渐失焦,思绪突然飘零到之前的某次放学。那天半路上与老黄、刘水图、刘思分别,只剩下自己和梁木扬停在路口。重跨上车正准备和梁木扬继续说话,回过头才发现她独自停留原地,与我隔着老远的一段距离,并出神般怔怔望向我。内心瞬间明白她不愿和自己单独同路回家,便知趣地埋头前行。再加上梁木扬三番几次打趣我浓粗的眉毛,以及和我说话时那不太明显,却略微嫌弃的小表情被我尽收眼底。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的长相不仅不帅气,甚至可能是难看。这是第一次因为长相被厌弃,从前没怎么正视过自身样貌,直到初三从他人嘴里,以及开始的自我观察才逐渐对自己长相的有了一定的认知。初二时,我的自卑来源于衣着,不过初三因为还算可以的成绩已经穿上县里唯一名牌,鸿星尔克的衣服和鞋子。从那时起,自卑来源转为长相,这真是一件少年悲伤的事情。 助人为乐地帮助完梁木扬,回到胡阿姨家吃饭,这也算是一天中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因为胡阿姨厨艺精良,饭菜不仅丰富可口,还经常煮她自包的饺子。我们这里很少吃饺子,过年也不吃。这导致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春晚总说家家户户都会在过年当天吃饺子,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件事,难道我家一直吃错了年夜饭?不过我没有过于纠结,眼前的饺子皮薄馅多,个头又大,特别是沾上胡阿姨调制的辣椒酱,一口咬下去,多汁不腻的肉味浓香裹夹韭菜的辛香,再佐以辣味的调解,真是一种满嘴流油层次丰富满足感。 吃完饭依旧赶回教室复习,在班上人数多起来的时候,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说掩盖自身刻苦。班上的一名女同学和我是同一个镇的,她对我聊起:“下午我姨娘和胡阿姨聊天的时候,胡阿姨说你很好养活,随便给你吃什么你都觉得好吃,很好对付,说等下要回去随便给你煮几个菜。” 听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胡阿姨怎么可以这样,在拿了我爸的伙食费后,居然以这种散漫的态度对待我。事实上却是我小人之心。 回到家问我爸:“在胡阿姨家吃饭一个月要多少伙食费?” 我爸满脸疑惑:“伙食费?从来就没有伙食费,我好几次给她钱,她从来都不肯收。” 这下心里更不是滋味,泛起了酸酸难揪的羞悔,原来是我误会了胡阿姨。从我爸那里得知胡阿姨老公和我爸是同学,初中便顶替他去世的父亲在学校工作。当时家里穷,我爸时常到胡阿姨家里蹭饭,甚至晚上单独使用他教工宿舍的煤油灯,以此避过混乱吵闹的教室。夫妻俩不仅对我爸特别关照,而且在我出生时,从镇上赶来城里看望我爸妈的胡阿姨,也是除护士和我爸妈外第一个抱起我的人。 第30章 初中完结(下) 日子在伙伴们的喧闹和暗自的努力中飞速度过。整个下学期,我只回过一次三中,还是在老黄的强烈要求下。老黄当然是去找他的陈安,而我漫步到唯一不那么陌生,来过那么几次的走廊。那里依稀残存着往日景象,不过伊人已远。正贴着没有砌瓷砖的水泥扶栏聊得火热的聪聪、梁岸吉、牛奶,还有黄子孟一发现我的到来,极尽热情地招呼我上前。 我突然想起熊熊也经常上楼找他们闲聊,便随口问:“熊熊人呢?怎么今天没看见他跟你们一起玩耍?” 牛奶说:“熊熊最近心情不好,很少上来了。” 黄子孟叹了口气,说:“哎,熊熊因为泡泡喜欢上了近期热播的《海豚湾恋人》,所以在我的建议下准备了一个玻璃材质的海豚挂饰作为礼物。也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礼物还没送出手就被熊熊砸碎在地上了……” 听到这里,好似身临其境地目睹熊熊在眼前暴怒,然后用尽全力摔砸玻璃饰品的样子。他一定很难过吧。最近,张韶涵时隔多年在综艺节目复出,并演唱了一首《欧若拉》。当熟悉的前奏响起,有关泡泡和熊熊的往事重现,我突然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话:当年摔碎的海豚,在你的记忆里用时间粘合了没?果然一分钟不到,显示的第一条内容便是熊熊的回复,紧接着是来自朋友圈潜水了很多年的黄子孟的评论。 告别过三中,在初中最后的时光迎来了中考的体育测试,跑步跳远两项简单的科目。虽然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但还是担心身边的人发挥得不够理想。好在每个人都以满分的成绩打消了顾虑。 随后的班会课,许老师说:“由于年级的人数实在太少,学校决定不再集体安排我们拍毕业照,所以需要我们自费拍照,大家的意思呢?要不要拍?” 不知怎的,我突然来了兴致装酷地冷然回答:“老师,我就不照了。” 话音刚落,平日还算开朗的一名女生居然满面兴奋地看向我,邀功一般地灿然喊出:“老师,我也不拍!” 我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但下意识地面目疑惑以作回应。长久之后才明白,装作不知最伤人。毕业照就这么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初三的生活还算充实有趣,有一张毕业照可供纪念也挺不错。当晚亦是整个初中生涯最后一夜,也是缴纳中考报名费和填报高中学校志愿的最后一节晚自习。 泰然自若双手抱胸的许老师安抚大家:“同学们不要紧张,填报的志愿不重要,只要分数够,照样可以就读没填的学校。” 对未来的高中没有太多的意向,我只知道能考入隔壁市的江水一中即在全省也是学习实力拔群的象征,自己应该不够格;本校的高中是完全不用考虑的,升学率低得可怕,学习环境和氛围也早有体会。既然没什么好填,只得填写本县最好的高中——南安中学,而且难度应该不大。恢复轻松后换了一幅惊讶之状告诉姗姗来迟的刘水图:“今晚交中考报名费,老师还在办公室里,你赶紧去交钱!” 没想到他居然骄傲地回了一句:“钱我就不交了,我不考了!” 和老黄一脸讶异地望着他,刘水图却笑得更加豪迈:“我刚才拿我老子给我的报名费去了泡脚!”我俩无语,只能随他去。 人生的第一次大考结束不久,成绩准时准点地公布了出来。自己发挥还算正常,考出608分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成绩。化学95、物理90,至于语数外三门主课全都是80多。看来初二学习的断档还是拖了很大的后腿。虽然比县重点高中570分的录取线高出不少,但是离重点班的进入线还是差了两分,更别说640分的奥赛班。不过爸妈和我都还算满意,毕竟他们都知道我在学校吊儿郎当的状态,而且非常清楚我真正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可满脸惊讶的老师同学都认为我属于超常发挥,我平日里的贪玩全被看在眼里。疑惑不解的刘水图更是对我报以灵魂的拷问:“为什么你能考得这么好?平时你和我们一样上网看小说,抽烟又打架,怎么就比老黄多了快100分?” 老黄成绩不甚理想,只有520多分。 我学樱木花道臭屁地喊出:“因为我是天才啊!” 其实我十分清楚最终成绩和这两个月间的偷偷努力分不开。在有限的时间里,自己既没有放松擅长的化学和物理及其它副课,还尽量多抽时间复习基础薄弱的数学,这些都不曾被人看见。偷偷努力获得成功惊艳了他人,并以此得到一种难以言喻又自鸣得意的快感;因为的确是一件值得欢庆和骄傲的事情。但我忽略掉了很重要的一点。这是自己暗付汗水所成铸的胜果,并不真的是对他人开玩笑是学习天才那般的轻松。结果自己在学习方面获得空前高涨的自信,认为考试不过尔尔。即使很多时间都在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成绩照样能够拿得出手。自己绝对具有学习方面的天赋,并认定只要自己想要随时能获得学习成果。所以我必须告诫读者和自己,有天赋是好事,但它最大的敌人就是过度骄傲和怠惰因循。 至于其他人的成绩,与我还算意料内的分数相比,一直霸占初中各种第一名的孙静出乎意料地仅得区区700分,和周雨寒并列全县第二,而游在青以703分的微弱优势一鸣惊人地一举夺魁。排名全县前二十的同学几乎来自城里,多数是三中的学生,几乎是我小学奥林匹克班的同学,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省会的重点高中就读;而640分到680分来自城里的学生,比如梁岸吉选择了最有名的才子之乡隔壁市的江水一中就读;630分左右的城里的学生,以丝瓜为代表,为数不多选择本市最好的市三中就读;来自乡镇中考640到670之间的学生大多选择了县重点高中的奥赛班。 少部分如关筱敏在广东有亲戚的成绩又优异的学生,直接转户口到广东就读。总之,城里的学生,根据自己的成绩,能出去读书的基本选择外出,条件越好,去往的城市越大;农村的学生基本留在了当地。而那些低于本县重点高中录取线的同学,要么选择在二中,要么缴纳择校费进入南安中学。熊熊、洪博、聪聪、翅膀和我一起在南安中学就读,老黄和梁木扬、刘思择校进入;刘水图去了广东不知音讯,不知是读技校还是打工;牛奶跟随着他爸的生意转到隔壁县城的重点高中。 初中生活自此结束,有人离开,有人留下。一切的发展既是命运的留痕,也是自己抉择所创造出的方向。留下之人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各人又会在各自命途中走划出怎样的人生轨迹?全新又未知的高中生活让人万分憧憬。 第31章 初入高中(上) 距离高中正式开学还有月余时间,南安中学率先开课。不过中考全县排名前两百的同学才有就读的资格。消息传出,约有四五十人被家长们通过各种关系渠道送入全县最高学府的最顶尖的班级。自然我也不例外。原先按成绩均分人数的四个班由五十名扩充至七十名学生。游在青、孙静这些确定不留在本县但成绩最顶级的同学同样参加了这次开课。为他们正常时间开学的学校就读提前做足功课以及提早进入学习状态。看来成为优秀之人的条件之一便是凡事充分做足准备。 我就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一直认为学习只是为了应付家长和老师的任务而已,能多玩一点是一点。尤其磨砺过初中三年的学习上的精气神和好胜心早已被消耗殆尽。不再拔尖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依靠成绩优异获取的赞许和愉悦感,是完全能以其它林林总总的乐趣所能替代的。再说,经过中考前两个月短暂地奋笔疾书,自信成绩还勉强能拿得出手,大不了再照猫画虎地弥补回去。而且一心贪玩的自己又在无准备中被提前送入高中就读,整天和自己一样无心学习,又被迫学习的同学们搅在了一起。提早就读的我们也提早领悟到高中老师和初中老师教学的大不同。所以一到课间便集结打牌,一逢放学就打球,或探索校园或周边,早饭哪里好吃、零食在哪购买。肆无忌惮地成群结队,看上去场面自由且欢腾。 玩耍过一个月后的报名当天,我爸亲自领我到校。进入学校大门,绕行过一片已干涸成摆设的喷泉前的空地,拾阶而上漫步于林荫蔽日的主干道,坐北朝南的四栋教学楼分列两旁。左侧是两栋新建的并排的互为呼应的五层建筑,分别是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右侧更显岁月斑驳的三层高的双子教学楼是高一a、b组所在。校园的绿植无论高矮壮细,茂密程度的覆盖面之大,一直从主干道伸延并几乎遮掩住各处楼房。从任一高处俯瞰,葱郁之下只有隐现的道路。完全是绿荫掩屋落,真乃读书处。其中我们的高一分为a、b两组,共二十六个班。每组头两名为奥赛班,三到六为重点班,其余普通班。 事情办妥,被我爸亲手送入重点班,又随他横跨过小半个校园。彷徨犹豫之间还是提胆鼓气对着巍峨坚毅的后背,将默然思忖许久的想法轻言缓慢地托出。觉得这样的语气和音量才足够表达诚心和迫切,以及思虑再三的稳重,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望以此撼动我爸夯实的心房壁垒。 “爸,那个,我不想去重点班,我,我想去奥赛班。” “我认为我的学习能力还是完全能跟得上奥赛班的学习强度和进度的。”这段话却被我生生地咽回肚内,因为方才内心的快速演练中得到这样的回答:“你还骄傲上了?你的学习能力都被你浪费了你怎么不说,你居然还有脸提?” 果不其然,随即收获到狂风骤风地呼啸:“去什么奥赛班!重点班你都差几分,去奥赛班不是更给我丢人吗?就到重点班!” 皱眼间我听出了话语里的愤怨,担心再这样争取下去将会得到更严厉更响亮的斥责,甚至引发不必要的关注。众目睽睽下挨骂可是非常丢人的一件事,我可不想第一天报名就被人评头论足。怏怏不乐心有不甘却无可耐何地来到b组教学楼二楼的最右侧,也是同楼层唯一的重点班。报名的十九班的班主任许老师,戴着金属框架的方形眼镜,皮肤粗糙,面色红润到几乎发黑,是生活中随处可见样貌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不过学期中旬才得知许老师不过三十出头。还撞见几名三中早已同过班的同学,另外有一名来自四中,自小学就认识的阿杂。 全国统一的开学当天,随同学扛着各自的红木椅,绕过我们b组教学楼前贴有红色瓷板砌面的升旗台,又从前方的主席台下过约一米五的狭窄台阶,来到横连成片的六个水泥地篮球场,在固定的班级区域入座,昂首虔诚地仰望上方满坐一排的校领导。正时九点,入学仪式的序幕拉开,在校长发表的约十分钟的欢迎新同学的致辞后是学生代表的发言。终于不再是从小学一直看到初中的孙静,不然真会产生视觉疲劳。陌生面孔和立麦一同傲立,从穿着方面便知来自乡镇中学。倒不是看不起乡镇的同学,而是从上身白色的长袖衬衫加下身涤纶质地的黑色运动长裤的穿法,轻易就能与城里注重搭配的同学区分开。听旁人说代表叫蔡天河,是四中毕业生的第一名,看来也是本次新生中的头名。因为全县排名前九的,我曾经三中的同班或隔壁班的同学无一例外地全部去往了外地就读。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开学典礼结束,随蔓延开的人流回到教室,我在还未分好座的位置上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发现班上六十五名的同学当中走读生不超十个,绝大多数都是住校生,与初中刚好相反。更重要的是,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班上能有好看的女同学,成天面对花容月貌,不失为一种学习上的动力和视觉上的享受。可惜结果充满失望和惆怅。从小学到初中,不敢说班上的女生有多么漂亮,从她们收到情书的数量来看应该不会太差。而且经我观察,长得好看的那些人无论男女,总是容易走极端。要么是成绩最好的那拨,要么最差,总感觉他们没有中间。胡思乱想中和同学们依许老师分配的座位图落座。 下课后,在班上待得无趣,遂下楼找熟悉的伙伴。位于一楼楼梯口的教室,是b组的奥赛班十四班,聪聪、翅膀、姜怡,还有泡泡均在此班。除泡泡外,其他人的中考成绩与我不相上下,都是打过招呼才进班的。于是顶着奥赛班的闪亮头衔,加上翅膀和姜怡平均一米七的高挑身姿,还有比大部分女生更为洋气的穿扮和气质。鹤立显眼的她俩就好比素色的花丛里的一株天竺葵和一株小木槿。常伴左右娇小的泡泡相对来说没那么引人注目,不过是我看来。翅膀和姜怡成绩相似、身高相仿、家庭条件相当,甚至单车都一模一样。表面上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肤色。姜怡白皙,翅膀略黑。以至于高年级里流传着高一有形影不离又同样身姿绰约的两名漂亮女生,分别被唤做小白、小黑。我之前想去的奥赛班,就是她俩所在的班级,无奈我爸不同意,只能羡慕好运的聪聪。 放过学,和同楼层的老黄等来才刚下课的的聪聪,接着被各处涌出的人流推向a组教学楼。不愧是县里最高学府,不仅规模最大,学生数量也最多。除奥赛班的五十人左右外,各班人数直逼七十大关。在前楼等候的是二班的洪博、财灿、四班的熊熊,以及五班的金灿。金灿财灿是双胞胎,初三和聪聪同班。旧人如故再聚一处,一行人有说有笑推着车缓出校门。道路两侧分布各式店铺,有饭店、小超市、文具店、杂货店等。店面上方的楼层或隐于后方的民房,几乎是供附近几所学校的学生租住。车座还没坐热,松松示意停下,然后从最头上一家杂货小店快速折回,手中多攥了几根烟,分别散给老黄、洪博和我。待接烟一看,已不在是初三我和老黄常抽的五块一包、五毛两根的白沙,而是十块钱之多的经典双喜。看来随年龄的增加,连抽烟的档次都要提升一倍。 老黄玩笑道:“可以啊,刚开学就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烟卖。” “暑假提前补过课了,再加上梁胖子他们告诉过我很多家可以买烟的店。”聪聪平静似水地阐述。 融入一路延绵的车流自南向北地驶去,我盯着一直算是老实巴交的洪博疑问道:“怎么连你也抽起烟来了?” 熊熊抢着说:“看起来老实,其实早就跟他的哥哥弟弟学会了抽烟!” “小博,看来你全家都不是好人哇!”老黄高声戏谑他道。 一大群人晃荡在马路,瞬时回到了初中光景。我们又开始拥有自己的小团体了,这比在二中时的固定三人组热闹太多,自己也打心底高兴。随后聪聪和熊熊从老黄家楼下巷子穿向不远的住宅区,他们仨最先到家;接着是金灿两兄弟从岔出的解放路向县城东面驶离,去往与老城区一河之隔的水东,也是老县城的本地人的主要居住地。我和身边多数人一样,虽然从小在县城长大,但父辈多是从农村走出,一路靠自身拼搏才在城里扎根落户。我们所说的县城话和县里各个乡镇大致相同的客家话又有所不同,甚至都不是一个语系。以至于开口就轻易能区别是哪个乡镇的来人。 第32章 初入高中(下) 抵家开电视,其背后的挂钟上的指针一上一下,适恰地将上午的故事划分开。我妈正好把两道荤素搭配的家常菜端上桌。教小学的我妈下课较早,所以大多时间是她做饭。从乡下调进城里工作的我爸,虽然应酬方面增加不少,但午餐时间还是基本在家,而且用餐习惯和处事方式都是同样地严肃认真。因为他自小在贫困的农村长大,通过不懈地奋斗进城工作生活,做什么事都格外上心。对我也是要求严格,比如不许在菜里挑来挑去,更不许浪费粮食。初中之后才稍有放松,所以我更喜欢端着装满饭菜的大碗守在客厅,不仅可以短暂避免严加地管待,还能守着体坛快讯以及随后无缝对接的本省第五频道播放的动漫。还有,对着电视太久也会挨批。爸妈休息后,我回房午休或直接出门。其中提前去学校的绝大多数时间是在网吧待上一小时,半小时也不嫌少。 第二天一早醒来,花十分钟洗漱,在六点半之前赶抵教室。七点早自习下课,集结的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去往校外吃早饭。出校门不远,右侧是三所中学汇聚的t型路口。路口处高杆灯下的扇形空地星罗密布各种小摊。面包、包子、蒸饺、炸茄子番薯、巴巴干、艾米果、粑粑等本地或其它常见的食物。因为人太多,我们往往绕开摩肩接踵的小摊,沿着校门左侧,以小饭店为主的道路顺下。走上七八分钟,来到城南菜市场入口处一家我和聪聪暑假就常来的早餐店。店内餐食种类繁多,地道可口,美中不足是价格稍贵。其中粉干、面、烫皮丝以水煮、干拌做法为主,还有白粥、鱼粥、皮蛋瘦肉粥等各式粥类,其它主食有肠粉、粑粑干等;各类油炸或面点小食有常见的肉包菜包馒头,油条、春条、溜溜钻、糯米糕、芋头包等。最重要的一点,和县里其它早餐店一样,供以眼花缭乱的免费小菜,如芋头丝、腌芥菜、酸芋荷、酸辣菜杆等,开胃又解腻。 由于口味太正,用餐之人实在太多,只能留人占位,轮流点餐取餐。和大家一样,我的早餐钱较初中上涨一倍,由两块到五块。最后是付款问题,县城大部分早餐店都是先吃后结,这家也不例外。各自结完账回校的道路两旁,黑压压蜿蜒返回的学生长队就像饱腹后的两条平行蠕动大蛇。少则两三人同行,多则六七人结队。我还望见紧挨一起的翅膀、姜怡和泡泡,看来她们也更中意菜市场周边的食物,这是好事。 虽然自己正逐步适应着高中学习外的生活,但仍未做好学习方面的准备,毕竟受到诸多外在和内在的因素影响。比如在班上的座位被分在第五排,稍暗的时候看黑板有些吃力。大概是玩电脑游戏太多,视力严重下降的原因。其次自己本就不情不愿地委身该班体,每天如坐牢般度日如年地难熬,过得极不悦意又紧屈巴巴。对自身来说已经是一场身心上的双向折磨,更别说还要提起精神听课。再加上急切地想去奥赛班证明自己,深信不疑地认为只要稍加努力,自己绝对具备奥赛班的水准和能力。 说来惭愧,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怕丢人。上课颓靡更重要的原因是班上没有好看的女生。对于我这种爱出风头,学习基本靠课堂积极参与教学互动的人来说无疑是重大打击,致使自己再没有动力表现自我。如此多的束缚困心锁身,故而课堂上不仅失去了听课的兴趣,连下课后都不愿意在教室多待。 确实看不清黑板,也确实提不起劲,绝大部分的上课时间处于睡眠状态。为此没有产生丝毫担心,我满不在乎地认为只要凭借聪明才智,略使小技再稍加努力就能迎头赶上学习进度,毕竟初三我就是这么轻松完成任务的。而此前在课堂无论瞌睡还是昏睡,在我的学习生涯中绝无仅有。果真兴趣对才是自己最重要的引路人。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课堂都是昏沉欲睡,我也有颇感兴趣的课程,比如一礼拜一节的微机课。学校连了网的微机房比不能上网的初中时候强了太多,虽然不能玩大小型的网络游戏,至少能进入4399,或逛qq空间。 欣赏自己那满屏堆砌闪闪发亮的五彩缤纷的非主流伤感图片和文字。看多了估计和视力下降也有所关联。不过使用微机室厚重的电脑打开我的空间,需要轰隆轰隆很长时间才能加载一半。我的qq昵称风格和多数人一样,华丽地叫做「扯`柒☆8疍☆。不过比起上课,我最感兴趣最自在的还得属任意的课后时间。这是消解课堂的乏味和无聊的重要节点。每每来到楼下十四班与五班连接的走廊处,那里是伙伴们自发到从各处方位汇聚一起的中心地带。偶尔碰上翅膀凭栏独站,自己也会和她闲聊几句,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就这样,上课睡觉或看小说,下课和朋友玩闹,飞速地迎来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在如此放松的头俩月,我毫不意外地成绩骤降,断崖式地下跌为班上排名倒数的学生之一。周末家长会结束,我爸回家大发雷霆,先是将西装外套狠狠甩在皮质沙发上发出“pia”的一声巨响,接着劈头盖脸地对我发出一通臭骂。之后冷静下来又对我进行了长时间的思想教育。不愧是曾经的教育工作者,我爸苦口婆心教化过程没有一句重复多余的废话。说得我是愧疚难当,良心难熬,一度差点落泪。悔恨没过两天,上午第一节课的课间,难得没有下楼找朋友聊天,而是站在走廊了望远景,也瞄到同班的周众慢吞吞地怀有目的地走上前。他是我初二的同学,高中也是通过关系进的班。 先是将手掌横放眉前煞有介事望了一眼天气的周众,双肘自然地抵在围栏,高瘦的身躯弯成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撇过头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昨天家长会你听说了吗?” “没有哦,我只知道开完会自己挨了一顿骂。” “那就对了,因为许老师拍你老爸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怎么回事?” “你爸是我们班上所有家长里社会地位最高的,结果许老师在念完成绩和排名后,居然热情地招呼你爸上台发言,你爸则一个劲地摆手拒绝!” “我晕,还有这种事情。这不明摆着让我爸丢脸嘛,没有当场发飙就很不错了。” “就是,而且我爸和你爸坐在一起。我爸说你爸一直低着头默默地抽烟,听完排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将烟头狠狠地摁灭在你的成绩单上。”光说还不够,面部狰狞的周众做了一个用力碾灭烟头的动作,生怕我不能身临其境地感受。 我对周众的说法不置可否,但对他的动作不禁笑出了声。被邀请上台的事应该是真,毕竟许老师经常跟在年级组长屁股后头笑脸嘻嘻。但后面摁熄烟头的动作显然是胡乱编造的。周众描绘得如此生动有如在现场一样,要不是我知道我爸不抽烟差点就信了。不过我随即找到自我安慰的出口,原来是许老师的缘故才导致我爸的暴怒。于是重获了玩耍的好心情。 第33章 校园恶作剧(上) 平静无特别之处的一个月仿佛被抹了润滑剂一样平滑地流逝过去。熬过第一节晚自习,铃声一响便迫不及待出现在楼下走廊。十四班门口,遍布字迹和刻痕的红色水泥圆柱前,神色飞舞的金灿和聪聪比手划脚地讨论着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讨论的绝对不是有关学习的内容。而且那劲头那唾沫星子都不需要工具,光靠言语的激烈便足以再添一笔留刻立柱的印记。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聊得都快跳起来了。”我打趣道。 一见是我,聪聪那经由镜片投射出的光芒展露着内心的狂喜,接而欢欣鼓舞说:“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你要不要一起?” “是啊,你加入吧,我们肯定能赚很多钱!”温厚笑着的金灿拍了拍我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展示着熟人之间的接触程度,既不那么谄媚又能准确地表达亲近之感。 “你们先说说是怎么个赚钱法?”我可不敢轻易答应。 “听很多人说淘宝上可以低价买到任何东西,特别是住校生想买mp3、mp4之类的电子产品,我们可以去说服他们网购。正好金灿最近办了一张银行卡,可以使用他的卡付钱,然后收取一部分手续费,这不就赚钱了嘛。”聪聪笃定道。 “听起来不错,算我一个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各回各班,看有没有要网购的人,然后再一起去上网购买,赚的钱平分。” 话音刚落,聪聪猛地一头扎入教室。我从未见过他进教室进得如此主动,执行力爆棚。看来还是金钱的力量大,使人变得上进和努力。毕竟光靠节省早饭钱是完全不足以维持我们庞大的日常开销。我当然也放下了脸皮主动询问周遭的同学是否有购置物品的需求。不过从冷漠的回应以及立体地向感受了书本的魅力后,我便趁早打消了该念头。就在抓耳挠腮该如何发展下一个客户且苦思无果之际,第二天上午一放学,聪聪便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捷报。 “吃完午饭到老黄家对面的网吧集合,我同桌要买一台mp3。” 趁爸妈回房午休,耐心等到时钟指针指向一点,自己便轻手轻脚地下楼。骑得飞快赴约的我一进网吧便看见聪聪沉浸在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小框框内的商品浏览中,而且与线下同款的mp3居然能便宜出一百块之多。这时,界面右侧的广告推荐趣味恶搞小商品,我便让聪聪点进去。网店售卖的小玩具倒是见过一些。像小学接触过的口香糖、初一在常戴深色眼镜老师的办公室见过收缴的鬼脸面具。此外还有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物件,比如臭包。简介说只要轻轻挤破此包便会释放出对人体无害的臭鸡蛋味气体;还有一款痒粉,将其与裸露的肌肤接触,该处将瘙痒一段时间。 “你看,这臭包就看起来不错!”我惊呼得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商机。 身后突然炸起一句更为响亮的吆喝:“你们在看什么!”不知何时金灿出现在了身后,双手一高一低自然地搭上我和聪聪的肩头。 “你来看下这个臭包,上面说挤破这个臭包,一屋子都能充满这个臭味,很好玩的。” 俯下身的金灿随即瞪大双眼露出满面讶异:“还会,有这种东西?” “要不买一些臭包到学校里卖吧,估计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没见过这种新鲜玩意,应该会有很好的销量。”我提议道。 聪聪和金灿立即开足马力地高频率地点头,聪聪又补充一条建议:“要不再买一些痒粉吧,看上去也很有意思呢。” “啪”金灿收回双手一拍,眼若金星般灿烂,似金币般闪烁:“那还等什么?赶紧买吧!” 雷厉风行地在购物车里添加了一大盒约含有两百小包的臭包,接着又加了五十小包的痒粉。可临门一脚却遇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该如何付钱?由于谁也没有网购的经验,尝试多次也始终无法将银行卡与支付宝进行绑定。说来讽刺,虽然我们光荣地成为周遭最早接触便捷网购的一批人,无疑是时尚弄潮儿,但最后还是得使用最原始的线下银行转账。下机来到最近的工行,对着抄下的账号在柜台转去好不容易凑齐的八十块。回到学校,聪聪的同桌说不买mp3了,但已无关痛痒了。望眼欲穿过一个多礼拜后差点忘怀的下午上课前,还没走到十四班门口,远远瞧见聪聪和金灿聊得火热,沉浸地无暇也顾不上周围的一切。我便猫着脚步,一个箭步冲前一把抄截掉双手共举的包裹。 身子陡然往后一斜的聪聪惊道:“吓我一跳,我还说谁胆子这么大抢我东西呢。不过你来得正好,等你一起拆包裹呢。”三下五除二地去除包装,只见以红色为主的彩盒里,银色闪闪的一小袋一小袋臭包装列地满满当当,像蓄势待发的士兵饱满地等着我们下令,另一只黄色的盒子里装满了痒粉。 聪聪小心翼翼地举起一包刚取出的银色小袋对着日光,就像平时辨别百元大钞的水印那样,似乎也要用这种透过光照的方式洞穿包装内的构造,一面疑问:“这玩意要怎么玩?” “介绍里不是说了嘛,先用手挤破,然后扔掉,等待几分钟就闻得到臭味。”我也拿起了一个臭包观察。卡包大小的外包装轻轻一摸,指肚能清晰地感受到粉状物体的摩挲。另外,略微鼓起的袋中还有一层装液体的小包。我便发挥自己化学方面的强项:“应该是挤破里面的小包,流出的液体和粉状物接触并发生反应,然后产出大量的气体挤破外包装,最后闻到的就是所谓的臭气……” 没有耐心听我显摆的聪聪打断道:“那我先玩一个,试下效果。”说罢,他双手的大拇指一同用力摁破里侧小包。一道小而清脆地“啵”声之后,聪聪就像点燃鞭炮一样小心而又迅速地将逐渐充胀的臭包甩进身后他自己班的教室。肥水不流外人田,臭气也不泄他人屋,聪聪这种自我奉献与牺牲的精神值得表扬。 旋即外界的热闹暂时地隔绝了与我们无关了,滴水般缓慢流逝过大约三十多秒,在屏息静气地注视下,越来越鼓涨,带着所有的希冀的,终而破袋而出的臭包散发出心心念念的,如同沤过整个三伏天的鸡蛋发出刺鼻的腐臭。此刻,我们却贪婪地嗅吸着空气中的“芬芳”,那可是金钱的味道。随臭气弥漫,十四班教室里所有捂着口鼻冲刺到走廊的同学,正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见效果如此显着,兴奋不已的聪聪惊呼:“这东西也太好玩了,肯定大卖!” 随后的痒粉试验,我们将如同放久了的肉松焉巴状的痒粉抹在各自手臂,但没有产生任何感觉。 金灿采用大智慧,说:“没效果就算了,先卖臭包吧。” 约定好一块钱一包的售价,每包的利润大概在七成,在平等公正的分配臭包行动当中,金灿和聪聪各得六十,被一致认同将会卖得更多的并不顾当事人意见的,自己被合理奖励八十包。我只得步履维艰地怀揣着胜利果实返回教室,并将其一股脑地塞入抽屉。 下过课,装备好上衣口袋的我正准备大干一场,还没出门便被阿杂讪笑着拦下:“上课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抽屉里装得都是什么东西?” “非常有意思的东西,臭包,玩过没?” “怎么个有意思法?”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给你展示一下吧。”随即挤破一个臭包,当阿杂的面扔进教室,我自信十足地说:“你等着吧吧,不消一分钟。” 阿杂持明显怀疑眼神的盯着我,不过随同学拥挤着从教室冲出来的壮景,他脸上的表情转疑为笑,眯着眼盈盈夸赞道:“这个东西还是蛮有趣的哈。” 当即我脑筋一转,阿杂认识那么多人,这不就是一条天然的宣传渠道么,便大大方方地说:“我送你几包,你拿去玩吧。” “多少钱一包,要不我再买几包?”阿杂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 随后平静的化学课,教室后排一阵恶臭袭来,同学和老师逃难似地飞出教室。看着捂嘴偷笑的阿杂,我就猜到他会在课堂上扔臭包。 放学后我们再次凑到一起,聊各自的销售情况,结果不甚乐观,每人都只卖出十包不到,其实也只有我卖出十包。我仔细分析原因:“应该是方法用错了,不应该只找本班的同学,聪聪你在奥赛班,班上都是认真学习的人,谁会买这种东西。我和金灿在重点班,班上也大都是成绩还不错的住校生,也不会买。我觉得要先主动找年级里比较调皮的城里同学,他们才是消费的主力军,应当大力地向他们推销。还有,宣传工作也不到位,必须先做一波广告!” 第34章 校园恶作剧(下) 金灿、聪聪被我一通看似有理有据的分析给说得一愣一愣,小鸡啄米般只顾机械地点头。从呆愣中恢复过来,以充满求知欲的嗷嗷待哺的眼神望着我,并异口同声询问:“怎么做广告?” “刚好明天礼拜一,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故意卖了个关子。 隔天早自习下过课,我热情地招呼过五班门口聚齐的伙伴们,说:“要不今天不去菜市场那边的早餐店,我们去食堂吃饭吧?听我同桌说,那里饭菜口味还不错,早上还有香喷喷的蛋炒饭呢,价格还比外面便宜许多呢。” 会过意的聪聪和金灿当即双手双脚地表示同意。一行人不紧不慢,与忙碌行进的用餐大队格格不入。来到淡白色墙体的,一楼多以蓝色玻璃为主的,宽敞的共分三楼的食堂。每一层提供的饭食不一样,越往上走种类越多,价格越高。同样的正餐两素一荤的价格,一楼一块五,二楼一块八,三楼两块五。这里不收现金,统一使用饭卡结算。我们只能到窗口买好饭票,继续前往相对没那么拥挤的二楼。 还算满意的早餐用完,我掏出事前准备好的四份臭包,并公布计划:“吃饱了哇,我们来搞一个小恶作剧。老黄等下也来帮一下忙,我、你还有聪聪金灿一起,到楼下的四个方位各扔一包臭包。” 聪聪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广告啊,我懂了。” 分别在四角站定,四人遥望彼此,点头后同时挤破臭包,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撤离。可等待两分钟之久,食堂竟没有一个人是跑步外冲的。我们对此惊诧不已,总不可能全是“哑炮”吧?带着好奇折回,可扑面而来的臭鸡蛋气味使我们不约而同地捂起口鼻。能同时容纳下几百人用餐的食堂一楼,整齐排列的深蓝色的固定塑料桌椅,仿佛施展出一股神奇魔力,将满座的学生牢牢摁住。绝大多数同学一手捂鼻,和学习一样勤奋埋头,加快速度地扒着平沿不锈钢碗里的粉面。不得其解的我们只得收获满心的疑问退出。 我再次分析:“臭还是挺臭的,就是他们太能忍。” 聪聪感慨道:“还是他们厉害,捂着鼻子都要吃。” 现在想来,不是不臭,也不是贪吃。而是绝大多数在一楼用餐的学生大都来自相对没那么富裕的乡镇,他们才不会因为一股子臭味便浪费食物。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可是要赶回教室继续苦读的高中生啊。 没有被出师不利的情况困扰太久,一行人来到操场,闲聊等待着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半小时的活动结束,和聪聪挤在散去的拥攘人群,我凑前对着他耳朵大喊:“一起放臭包!立刻!马上!” 心领神会的聪聪伸手入袋,和我默契地一道挤破攥在手中的臭包并和没事人一样随手放下。该举重若轻自然无比的行为如同在缓慢流淌的小溪里扔下一块大石,激起了千层浪,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淡定无比的我和聪聪慢腾腾地行走在加速散去的人群里虽然显得另类,那是因为在好好欣赏和感受自己带来的杰作。不知和我平行的聪聪脸上是否一样露出了会意之笑。 后来几天,课前课后我雷打不动地守在a、b两组教学楼的交界处,跟镇守将军一样。此关隘是全校通往篮球场、停车场、食堂,各条道路交叉的中心点。只要见到每一个认识的人,包括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同学,我自行上前将他们全部拦下。然后热情详细地介绍臭包的玩法,并且当场进行商品试用实验。当然也不是全部拦下,肯定是做过一番分析。因为大部分同学仅从外表和姿态就能判断其是否调皮贪玩。这点很好掌握,我基本猜得八九不离十。比如和我们一样成天成群结队的、穿扮讲究的、常在食堂和放学路上抽烟的、球场上的常客、早恋的。他们就是主要的目标客户群。像身着校服埋头疾行的同学基本就没有询问的必要了。这一切离不开聪聪强大的交际能力。不管什么人,他都能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渠道认识。特别有他站在身边,立马传达了一股由内向转外向的能量,以及给我创造了一股熟悉又轻松自在的环境和氛围。不然给予再多的钱,像我这么慢热且被动的人可不会转变得如此迅速,付出这么多热情。和陌生人交流倒也没这么的恐怖,而是自己怕极了踢到冷板后的尴尬与窘迫。 往往我们在哪个班门前站定,哪间教室便要倒霉。因为我已经练就和吃饭喝水那般自然地随手扔一个臭包进去。转回头时看都不看一眼,面向顾客提前摊开双手展示成果:“你们看是不是和我描述的一样。”随机挑选中的幸运教室,等待不幸的同学们一窝蜂地外冲后,被我拦下之人往往自觉地掏钱。不过收钱之时自己都不忘附上一句:“千万别说是我卖的。” 不到一个礼拜,除去被宣传所用掉的,剩下所有的臭包都被我一个人销售一空。于此同时,校园隔三差五发生正在上课的教室,突然全班同学一齐快速外移的奇妙景象。 分红的大喜日子,金灿低头捻着多数由我上缴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这里总共一百六十多块,我们赚了一倍多!这样,我和聪聪各分五十,姜心你卖最多,你分六十!” 接过自己付出辛劳汗水而获得的厚重金钱,心里不免得意。 聪聪将接过的钱囫囵塞进口袋,对我露出不怀好意,厚脸皮地盖过开始还羞涩的笑容,一看就是有求于我:“姜心,你再想想办法,把痒粉也给卖出去吧。” “这段时间说太多话了,嗓子都喊哑了,等好了再说吧。” “走!我请你喝可乐润润嗓子,保证药到病除!”金灿立即不由分说拉起我向食堂方向前进。 打着饱嗝回到教室,我对数学老师在黑板写下的导数公式并不关心。而是拿出一包都没卖出去的痒粉,一边查看借来的英汉字典,试图翻译包装上纯英文的使用方法。再一次认真地陷入了苦思冥想。到底是哪一道步骤出错,自己明明照着图上的简易动作把粉末抹在自己手臂上,为什么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呢?并再次将痒粉抹在手背、胳膊、甚至肚皮上,差点连屁股都要遭殃。后来数学老师一句“当我们被问题困住了,需要换一种解题思路”予以启发,自己是不是应该用力一点,使皮肤与粉末进一步的发生更剧烈的接触?说干就干,随即我用沾粉的拇指在实验臂上用力地搓揉,和搓洗衣服没差多少。皇天不负苦心人,理论果然要和实践相结合,手臂立马喜悦地痒了起来,心中当然也跟着乐起来。 下课铃一响,顾不及又痒又刺痛我直奔楼下。刚到十四班门口,翅膀正好从教室走出,我决心捉弄她一番:“林其羽,我们来握一下手吧!” 一脸疑惑望向我的翅膀,犹豫中还是伸出了手。我握着绵软的手,一阵异样从心底划过,将刚刚的乐意又幡然变化成另一种乐意。可来不及感受,也可能是刻意回避,我反正是迅速地在光滑的手背上用力搓揉了一下。 触电般松开手的翅膀立即责问道:“你给我抹什么了!” “没有啊,我手上什么都没有,不信你看。”我将空着的双手摊开,装傻充愣道。 这时,终于有了反应的翅膀略显慌乱地将手背反复翻转着查看,接着用力地拍打了我好几下,语气里的责怪多了几分娇嗔:“骗人,你明明抹了东西在我手背。现在手好痒,怎么办!” 盯着翅膀手背冒起的零星点点的小红点自己竟然有些兴奋,看来又可以继续赚钱。聪聪和金灿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估计是听见翅膀说手背发痒时,俩人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折回原路。我刚准备追其中一人逃避面对翅膀的尴尬,却被她伸手给一把拦下。 “你别想离开,你还没给我好好道歉呢......”翅膀仍在不停地数落我的所作所为,我却突然回味刚才来不及仔细辨查的触觉,果然女生的芊芊玉手比想象得还更柔嫩…… 依照我卖臭包的方法,聪聪和金灿在教学楼前主动拦下老主顾们,并再次不厌其烦地给客户耐心讲解痒粉的使用方法。我担心光靠说还不够详细,叫他们当场把粉抹自己手上,给予客户最直观的感受。很快,痒粉也销售一空。课间操时间,食堂右侧边墙的角落,我和老黄悠并排坐在排水的水泥通道上,正悠闲地抽着我难得买来的一整盒的经典双喜。 聪聪和金灿随后赶到,接着金灿一幅下定决心的样子,语气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姜心,跟你说件事哈。我和聪聪又买了一大盒臭包……” 瞬间,我不知道是被烟雾还是金灿的话给呛到咳嗽不停,并绝望地抬头望天,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不是吧,还卖!” 第35章 高一的生活日常(上) “我已经听说学校正在调查是谁在背后贩卖臭包,你们不怕被抓我还怕呢!” 聪聪像拍婴儿那样轻轻柔柔地拍打着我后背,试图缓解我的剧烈咳嗽,并笑脸嘻嘻地表态道:“不怕,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卖完一定收手!还有,这回你不用出本金,由我和金灿来出,你负责卖就行!” “对对对,到时候还需要你多辛苦一下!”金灿在旁连连点头。 拿他们没办法只好说:“我们学校大部分人都见过这种东西了,肯定没了新鲜感,再说近期又查得严,要不我们去隔壁二中开拓一下新市场?” 喜逐颜开的聪聪立即拍手赞同道:“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好!我等下就联系李晓和小草,让他们帮忙。” 初中的同学李晓和小草没能考上南安中学,又因家庭原因没有择校进入,选择在二中就读。 金灿同样灿笑如花,说:“小草他家就在我家附近,中午一回去我和他招呼一下。” 晚上,在小草的领路下经过一排空空荡荡的教室,明明不到五分钟就是晚自习时间却如此空旷,换作我们学校绝无仅有。只有中午放学后的午餐时间才会短暂出现这种冷清的情况。继续穿过稀稀拉拉的走廊,来到底角的小草他们班。没有老师下自习的教室,里面的十余人各干各事,互不交流。有发呆的、睡觉的、看课外书的,还有两三个正低头刷刷地写字。聪聪条件反射般扔进一个臭包。臭气满盈之时,更为迥异的现象发生了。十余人全都面无表情地缓慢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和我们那边满教室的同学蜂拥而出的景象天差地别。为什么会这样,已然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小草的同伴略有失望,说:“你们这东西好像没多大意思呀?”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恶作剧的趣味程度确实很大部分依靠气氛的加成。待气味散尽,我问小草:“你们晚自习都没什么人的吗?我刚才看见好多间教室都是零零散散坐着一点点人。” “经常也这样没什么人哇,都去外面玩了,要不是金灿说来二中,今晚我也不准备来的,我本来要去网吧打rpg呢。” 登时口呆目瞪,我们眼里犯事严重的旷课居然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又陆续经过几间不是因为纪律好而是因为人少才安静的教室,无论投放几个臭包都效果无差。明明臭气熏天,站屋外都能闻到,可当事人们依旧不疾不徐,甚至有人连教室都懒得出,跟没事人一样。面对我们盛情如火数量加倍的恶作剧却这般敷衍,完全不配合,一点慌乱急匆的样子和闹哄哄的玩闹气氛都没有,结果自然无趣。看来作弄人的天敌就是冷漠和无视。 “算了,算了,先回去吧。还是再想想其它办法怎么在一中继续卖吧。”明显沮丧的聪聪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叹。 我当即决定采用促销手段,买五送两。聪聪又不留余力地拉来他认识的更多的高年级同学,臭包再次销售一空。加上被我们自己玩掉的,这回没赚多少钱,没亏本就还算幸运。周一,学校例行的升旗仪式上,校长着重强调了近期臭气频发的恶作剧,并严重声明无论抓到谁一经使用一律按记过处分。我在台下一阵后怕,幸好收手及时,否则还真忧心被学校发现自己是幕后始作俑者。于是整个校园被我们弄臭的事件正式落下帷幕。 时间伴随课堂上的睡眠一路狂飙至月底的考试。月考不算大考,学校不另设考场,各在本班教室进行。只需拉开两人并在一起的木桌,靠门口最近的我们大组直接整组搬到走廊,便能拉开空间形成一道天然的防作弊隔障。最后一天的英语考试是许老师监考。你还别说,坐在走廊还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对闲坐门前的许老师的一举一动是一览无余。许老师也真无聊,一会远眺,一会紧盯手中茶杯,随后干脆抬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脱下鞋袜扣摸个不停,可能以为没人注意。但是像我们这种答不出题的少量同学还是对他的行为尽收眼底的。最后一排的阿杂甚至在疯狂偷笑。 考试一结束,阿杂眉飞色舞地来到我身前,说:“刚才许老师的动作你都看见了吧?” “肯定看到了哇。” 谁知弯下腰的阿杂连连摆手,像被摁到了身上的笑点开关,还未说出下一段话就先笑岔了气。他独自回味过好一阵才缓过劲来,瞪大眼睛做出一种夸张的惊讶状,并郑重其事地辅以讲故事的悠长语调:“我还看过更劲爆的一幕。有次在学校的大厕所上大号,刚好碰到许老师蹲在那里。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他屁股上的胎记,真的,这么大一块。” 我随双手比划出碗一样大小的阿杂大笑,但是对真假持怀疑态度。因为有一次他甚至对我说,来学校的路上看见一样圆圆闪闪的东西从校长口袋里滑落了出来。他捡起来定睛一看是一块欧美的a片光碟,然后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观察往返不停的校长焦急万分地寻找。绘声绘色描述的阿杂十分认真动情,并模拟出急切的表情和团团转的动作。要不是我知道校长从来有专车接送,差点就信他了。阿杂不仅擅讲故事,还是班上篮球队的组织者和绝对核心。周六上午一放学,他便积极地拉扯着我和多名男同学前往篮球场,与十八班进行班赛。学生时代的任何比赛,谁首发,谁替补,谁上谁下全由技术最好的人决定,他人绝对信服。就算班上有混混类的人物,这时也会乖如小绵羊地言听计从。 在兼职主教练阿杂的排班布阵下,我方摆出阿杂控卫,我打分卫,其余人各司其职的常规阵容。不过随比赛开始,我们另外四人都变成了只抢板和挡拆的蓝领,基本摸不到球,阿杂一个人就承包了所有的球权。因为他压根就不传球。每次一个人“邦邦邦”地运球到前场就直接埋头往内线猛冲,我们只负责做好挡人和抢板的工作。即使好不容易抢到前场篮板,阿杂也一定会大吼着伸手要球。纵览全场,我方完全就是阿杂一个人的进攻表演,我们干杂活累活完全沦为陪衬。阿杂壮硕的身材在同龄人中极具优势,虽然身高一般,但力壮如牛,一旦冲起来便势如破竹,无人可挡,他靠此拿下了许多分数。最后,这场跑步比赛我们班以44:60的巨大比分落败。其中我和阿杂联手砍下44分,其余零分。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得了两分。你别小看这两分,还是靠自己努力拼抢下的前场篮板,快速补进的一球,也是我全场唯一的一次出手,命中率百分百。在此之后,阿杂再发出打班赛的邀请我都是直接拒绝。虽然得分能力远不如他,但我也不想在场上练习折返跑。 除去打班赛,我们一伙偶尔也会打打篮球消磨时间,不过最近迷上了一款新出的网游,而将篮球暂时搁置在了一边。一款角色扮演类网游,由丝瓜率先发起鼓动。丝瓜这回没拉动他市里的多少同学,便策动了众多的老同学。这款网游不用花钱,上手难度不大,彼此差距不大,砍杀机制又简单,轻而易举让我们这种没钱的高中生沉迷其中,而且幼稚的并未脱离中二的都喜欢格式统一的名字,并美其名曰家族号。结果玩得最少的就是丝瓜。由于在市里住校,他只有周末才有翻墙去网吧通宵的机会。而我们每天中午矜矜业业早早地出门在网吧待足一小时,再加上周五下午的第三节课、周六的半天时间,留在县城的伙伴们的游戏等级远远拉开了和市里三人组的差距。 我和众人一样,平日最期待下雨天,倒不是近期周杰伦大热歌曲里屋檐的缘故,而是放学有下雨的借口不回家吃饭,课后可以冒雨直奔网吧。其中最厉害最痴迷的要数洪博和周众。俩人经常半夜三更溜去网吧,自然成为等级最高、装备最好的领军人物,以及我们的游戏指导员和协助员,无论升级做任务或与人pk。 回家路上,我忍不住问洪博:“你们半夜里到底是怎么溜出去的?” “很简单,等家里人两点多钟完全熟睡的时候直接出门就是,发现不了的。” “那你晚上怎么就能保证你自己不睡过头?” “装个闹钟啊。” “不会被听见吗?” “这个简单,把闹钟定好时再塞进被子里,就不怕声音大。而且周众还会来我家楼下叫我。” “你们还真是厉害,为了上网是真的拼!” “你以为,每晚两点不到周众就在我家楼下学猫叫呼我下楼是这么容易的事嘛。” 我说周众最近这么老在课堂上呼呼大睡,但和我的睡觉方式不同。我是用手撑或是用书垫着下巴的浅睡,稍有动静便能即刻清醒,以此躲避责罚。周众是倒在桌上旁若无人的沉睡,一睡就是一上午,很多时候都会被任课老师直接叫醒或被赋予叫醒任务的同学给直接摇醒。我和周众关系一般,心情好的时候,担忧他被责骂,有时和其他同学一起抱着幸灾乐祸看戏的心态。观看一脸口水,睡眼惺忪的周众被懵懂地叫醒,再挨上一顿老师的痛批。 第36章 高一生活日常(下) 寒风卷落叶的年尾,迎来旧年更替新年伊始的元旦。这是从小学到高中不曾断过的文艺汇演时间。除去忙碌的高三年级不参加外,排演的班级数量仍然众多。所有团体或个人以班级的名义参加选拔赛,最终胜出二十个节目在主舞台表演,欢庆新年。到了元旦当天,同学们以各种方式或抬或举地将各自的红色木椅搬来篮球场,在各班划分的区域落座。刚坐下不久,老黄和聪聪渡河般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找到我:“坐这里干嘛,多没意思,走,去另一个地方看表演!” 篮球场后方紧邻的教职工家属楼,挨着一丛半人高的万年青丛的墙角蔓延出阵阵慢势上爬的苔藓。水泥浆敷就的颗粒质感的外墙使得整栋建筑青灰冷峻,仿佛冷眼旁观着目下的岁月变迁。绕行过狭窄弯暗的楼梯五圈,来到正对主席台的楼顶。在围栏前把椅子横放一排,俯瞰舞台毫无遮挡,僻静又无人搅扰。大有一览众山小,睥睨众学生,以及歌剧院高层的独立包厢的意思。 “你看,这位置多好,简直就是vvvip包厢。”聪聪双手抱着后脑惬意地将抬起的双腿搭在了石青色的围栏前。 “还能一边抽烟呢。”老黄“啪嗒”一声悠扬地点起了烟,白稠的烟雾随即袅袅漫过他的发丝分明根根竖立的头顶。 紧接着熊熊和金灿来到楼顶。我们就着下方载歌载舞热闹喧天的节目,讨论着男生之间永恒的话题,女生、游戏、球赛。我们时常聊起学校那些标致出众的女生,其中最八卦的要属熊熊。一次回家路上,他漫不经心地踏着车,寸目不离地凝望前方一辆男搭女的骑行得悠哉悠哉的单车。虽说骑车搭载女生是勇敢大方引人瞩目又羡煞旁人,且光明磊落地谈情说爱行为,但也屡见不鲜,不消这般细看。 我开玩笑说:“你咬牙切齿盯着人家干嘛?那男的又不认识,难道你看上了坐他后面的女生?” 目光仍然紧紧跟随的的熊熊,专注到没有一丝的放松和偏离,随口回道:“那个女生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喜欢。” “那你还看得这么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 然后得到的回答更是差点让我从车上跌落。熊熊一脸诚恳:“我只是看一下那男生骑车搭得是谁,因为上次后座的女生不是这个……” 所以学校里哪些漂亮女生有男朋友,男朋友是谁,都可以从熊熊那获知详细。回到以艺术生表演为主的节目。尤其是女生长期保持着风格统一的妆容,从小到大毫无新意的变化。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上舞台便要涂抹一脸的惨白粉底和鲜血一样的口红。再搭配高束耸立的马尾,无论适不适合,都要露出光洁锃亮的额头。如在初中以前,脑门正中还要点上一颗红色的圆点。如此模样的女生独唱完,女主持人紧迈着轻盈骄傲的步伐停在舞台正中,然后昂首提着气,用极度抑扬顿挫的语调报幕。但我们身旁有熊熊这位神人提前报出的表演者信息,甚至更为详细。 “唱歌的女生是高二年级的,人长得还蛮漂亮,卸掉这浓妆会更好看。她男朋友也是高二的,和梁胖子他们一伙的。”随后的舞蹈节目,熊熊又如数家珍地报出:“看见领舞的那个女生了没?也是比我们高一级的女生,男朋友是……” 一边听着八卦,一边看着节目。全场的几段高潮来自那几下即使不那么娴熟的街舞动作,或勉强在调上的流行歌曲演唱,要么就是诙谐轻松的小品。这才赢得了台下观众最热烈最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呐喊。说实在话,在我们当下这个资源有限的小县城,是很难真正精通某项才艺的,都不过皮毛而已。就好比好几个节目都是些基础的舞蹈动作的,或是简单地乐器演奏。可是一边嫌弃,说这个尴尬,那个别扭。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嫉妒的,毕竟他们有上台表演的机会和胆量。如换我上台,先抛开才艺如何,自己怕是话都讲不利索。胆量是练出来的,尤其是当全校人面一展风采,是锤炼自我的绝佳机会。台上的女主持人一直主持着学校的各种活动,高考又是播音主持特长生,大学学习的播音主持专业,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本地电视台的女主播。晚间只要打开本地的电视屏道,新闻类节目就能看见她。还有一名在台上表演了三年舞蹈的女同学,再加大学四年的舞蹈专业,如今在不少综艺节目跳舞露过脸。虽未掀起多大波澜,但已成为县城年轻人里的谈资。 随主持人谢完幕,望着脚下潮水一般散去的,乌泱泱的人群涌回各栋教学楼,等待人流散尽才回教室放椅子。放学的路上,我们热情不减地讨论着舞台之上的女生,并约好下午在老黄家对面的网吧碰头。午饭快速地解决,因为我家的用餐习惯一如既往的安静稳定。待爸妈前脚上楼午休,后脚就和往常一样猫着离家。和伙伴们在网吧征战《魔域》直到二点二十,才不得不下机结账。 意犹未尽地踏出网吧门,头顶旋即感受到日头从紧密相连的两栋楼之间的缝隙处撒下的暖意。浅浅的光幕笼罩下的深巷仍然昏暗,七八名站得东倒西歪的同龄人虽看不清面貌,但通过行为乖张吊儿郎当,形态各一的模样,绝对是顶多大两届的小混混们。他们正围堵一名面熟的同校男生。推车从旁经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全都老老实实地自觉着只管看前,眼神端正到不敢往他处多瞟一眼。虽是如此,我还是被巴掌与面部肌肤迅激接触的响声给惊吓到。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脱离是非之地后,众人才松下了一口气。 “你们看见了没,被围的人是肖强。”老黄刚跨上单车便说出一句。 我疑惑道:“谁是肖强?” “肖强你都不认识?上午的表演不是有他的节目吗?就是那个表演武术的人。”从熊熊的话里听出肖强是学校的知名人物。 聪聪说:“对,就是那个人!我们学校高三的学生,同时他还是我们学校的扛靶子。” 看来古惑仔电影里的叫法已深入本地人心,不过我还是好奇:“学校扛靶子还能这样被人围殴?” “只是在我们学校扛靶子,在其它地方又不是。我们学校是重点高中,大多数都是读书人,哪里比的过其它学校的学生还有社会上的人呢?”老黄也对这种事耳熟能详。 “肖强这个人经常挨打,如果县里几所学校有一个挨打排行榜的话,他绝对排名第一。”熊熊则继续补充。 “为什么他会挨这么多打?他的仇人很多吗?”我仍然不解。 “仇人是不多,倒是他的小弟经常惹事。因为肖强在我们学校收了很多小弟,估计规矩都还没教好,他这些小弟倒先嚣张了起来。在我们学校没什么,谁知道他们竟然敢得耳(嚣张)到校外,外面的人可不怕他们。由于经常打着肖强的名头惹事,别人自然就找他们的老大出气。不过肖强这人还是很讲义气的,只要小弟惹事,他都一力承担,所以就经常挨打了。”熊熊把如数家珍的故事抢在老黄前面讲述。 老黄对这种行为表示肯定:“这个人还是比较硬气的,挨打也不会喊出声。” 聪聪应和道:“确实,你们刚才听见的巴掌声没,好像还挨得蛮重。” “刚才经过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看见最后是砖头还是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肖强的脑袋。”熊熊松手短暂地比划了一下。 “我也偷偷看到了,他挨打后果然没有喊出声,也没有开口求饶,是个硬汉!”老黄的观点一经验证,随即一脸欣慰。 我继续开玩笑:真的经打,难怪上午的武术表演,他挨在背上的好几根木棍‘淅里哐啷’地断了一地,原来是平时练出来的啊。看来他的武术表演是‘真功夫’!” 一片欢声笑语中,学校也即刻抵达。 第37章 朋友(上) 待在教室里的每一天都是昏昏沉沉,无精打采。偶尔清醒的时候看看小说,对其它任何事都提不起劲,除了找自己伙伴玩耍。这种可怕的糜烂的精神上的腐朽,居然像病毒传染那样蔓延到了我对待成绩的态度上。学期结束领完成绩报告单回家,被我爸面对面地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思想教育。换做以前,在语文老师出身的我爸雷霆万钧的痛骂和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自己都是真正地生出了悔恨和改过之心。而当下老生常谈的思想课,混沌一团的大脑像是对习以为常的挨骂产生了免疫的抗体。我已习惯性地作出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并一样坚定表态将努力学习。而后即兴的这番表演随即被抛诸脑后。 寒假的头几天因为成绩影响了我爸和我的心情,导致家里阴云密布。不过随后发生的大事把阴霾暂驱。晴天的到来是因为离家不远的临河小区已完全建好,过年前要举家迁入。新房所在地是县里较早建设好的商业小区之一,也是我爸花费多年积蓄以及银行贷款才购得的房屋。是一套复式楼房,同层的邻居是在市里做生意的表舅。小年一过,我爸借来朋友一辆货车搬家。经过一上午忙碌才得空扫视新居一圈。偌大的客厅,简易却崭新的电视柜之上仍旧摆放着使用了十来年的二十九寸彩电。尤其在白壁似雪的电视墙的衬托下,这台厚重的旧物显得格格不入。我知道家里暂时没有购买新电视的闲钱,除客厅外的布置基本都是旧家具家电,尤其我的房间尽是淘汰下来的旧物。我知道买房已经耗尽我爸所能,并未提过新房间要有新物件的要求。 从乡下把我奶奶接到城里过年,带她一起感受入住新房的喜悦。过年期间重点关心的仍然是红包金额。生活在农村的叔伯姑姑们,每人发了一百块钱的红包,再加上退休多年外公外婆,舅舅们,我收到的金额很是可观。将一部分钱塞入原是爸妈,现是我的衣柜的抽屉,用作新学期的学费和购买学习用品;接着将另一部分塞入衣柜的夹层,这是怕自己乱花钱藏起的备用金。手中难得阔绰,自己毫不犹豫地对平时可望不可及的一切下了单。比如不再一年一出却越来越厚的《哈利波特》系列以及韩寒的新书。还在县里唯一的品牌专卖店花费三百购买了一双运动鞋。新鞋更是让我爱不释脚,整日盼望开学能在同学朋友面前显摆。 轻愉的假期很快过去,时间仿佛被安装上了加速器,迷迷糊糊之中流星赶月般流逝掉了一个月,果然是光阴如箭岁月如梭。第一次月考结束,成绩固若金汤的稳定,回家后的挨骂同样如期而至。 这回略有不同,我爸一通火发完居然认真地询问我:“你是不是真的看不清?不是为成绩差找借口吧?” 周六晚上我爸带我来到县城规模最大的眼镜店配眼镜。我们小城的购物习惯是去人最多、名头最响的店铺,似乎这样才不会购买到假冒伪劣得到品质的保证。不过自己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会戴眼镜,因为我才不相信眼镜店的鬼话。近视眼不戴眼镜度数会越来越高,只有长期佩戴才能改善视力。老黄自初三长期佩戴眼镜后,早已无法摆脱,更别说从小学开始便改正视力的聪聪,眼镜已然成为他的本体。刚配好眼镜的那几天,认真听讲的决心同样配备好。心里已然种下要如何如何利用崭新的工具完成改变,并提高成绩的希望。脑海中畅想着我爸、老师和同学们大吃一惊的样子。这哪是一副眼镜,明明就是架起了一道加紧我和学习之间重要的沟通桥梁。 现实却很残酷,因为落下了太多太多的课程,学习进度不是光靠一腔热忱就能迎头赶上的。至于初三我为什么能紧赶慢赶得追上,因为那时自己至少是听了课的,只是课后学习时间过少罢了。再说高中课程的难度自是又上了一层台阶。所以一当我发现自学不进去,解不了题,心中不免焦躁没耐心。决心和自信被反复蹂躏摧残后,也愈加对学习失去信心。以至于大部分时候戴眼镜只是伪装成听课的样子,实际是撑头睡觉而已。 不过高一的课堂还是收获颇丰的,毕竟掌握了各种各样的睡觉技巧和姿势。不仅能稳定高效快速地入睡。更厉害的是,我已锻炼出在下课铃声响起之前准时醒来的功夫,几乎分秒不差。在这里,为避免教坏学生朋友,不方便教授此类技巧,就不展开细说。随后的月初阳光和煦,天气渐暖。人们身上的衣物亦如当季的春笋一般剥离脱落,不再厚重。我习惯性地来到楼下,看见众伙伴和金灿他们五班的几名同学正比手划脚,激动雀跃地讨论着什么。 凑上前的我一把搭上聪聪的肩头,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难道明天放假?” 聪聪将搭肩的双手沉落下去,怨念道:“别撑,刚上完物理课,很累的。” 金灿笑着对我说:“我们在说等下吃饭的事情。” “吃什么饭?难道真要庆祝明天放假?” 聪聪立即毁灭了我的美好幻想:“放毛的假,今天是金灿和他弟财灿的生日,他们请吃饭呢。” “对的,今天中午我爸在他朋友店里安排了一顿饭,我正约人一起去呢。对了,等你上楼的时候和老黄说一下。” 一到放学,我们轮番进入最常光顾的小店,借用红色的座机拨打回家说不回吃饭。一行人在金灿的带领下来到穿城而过的河岸边。原来金灿他爸安排在河面漂浮的一艘三层铁皮船上,船身被多根粗大的绳索捆牢在岸边。每层分成好几个包间,来到订好的包间,推开门便看见金灿班上的林梁力、黄甲等人已经在里面畅所欲言,并磕了一地的红瓜子。 见我们进来,林梁力立马站起身挥着手,洋尽热情地招呼着:“赶快进来坐下,等你们很久了!”一边拉着我在他身旁坐下。 这时翅膀和姜怡正好走进包厢,翅膀在我空着的右侧位置坐下,姜怡又挨着她落座。直到二中的李晓到来,金灿这才冲外头大喊了一句:“上菜!” 桌上的九菜一汤都是当地饭店常见的菜式。如酸炒大肠、啤酒鸭、小炒鱼、客家酿豆腐、辣椒炒肉等。待最后一道菜上齐,金灿他爸走包厢,先是微笑着招手打了声招呼,扫视了一圈疑问道:“你们年轻人不要喝点酒吗?” 这让我震惊地难得睁开了眼,换我爸来肯定是叮嘱不准喝酒。 林梁力笑嘻嘻地抢着回答:“要的要的,叔叔,我们要喝酒!” 当服务员抱放一箱了啤酒,林梁力弯下腰麻利地拉出一瓶,对上启瓶器轻巧地一翘,瓶盖被蹿着气的“蹭”地被顶开,丁零当啷地滚在地面。他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将开启的啤酒分发,并高声劝说着:“大家喝起来啊,不要怕,啤酒度数不高喝不醉的!” 说实话,我没怎么喝过酒。也就在初二时分过那么一小口老黄偷偷带进学校的啤酒。如今在林梁力扯着嗓子的卖力煽动下,除了俩女生之外,剩下每个男生面前都摆放了白色泡沫蹭蹭往外冒的一杯啤酒。五班的几个人更是在林梁力的率领下叫嚷着要金灿财灿干掉一整杯。 在起哄中起身的金灿大喊一声:“好!”随即领着财灿一口气灌酒下肚,紧接着又再次倒满,满脸红光地邀大家同饮。 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地干尽啤酒,我犹豫片刻也仰头喝下。喉间涌流过一阵清冽又苦涩的冷液。原来没有想象中难以下咽,但也谈不上好喝。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没发现酒哪里好喝,可为什么周围的人却乐此不疲。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酒不是光为了好喝,而是有其独特的功能,比如能很快带动饭局的气氛。 第38章 朋友(下) 吆五喝六高声喧哗的酒桌上,一大群人在金灿不遗余力地敦促和叫好声不断地较着劲。此时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大家亲昵得就像认识多年一样,开口一个“兄弟”,闭口一个“兄弟”,所谓真正的把酒言欢。即使看上去像是“酒”经沙场的林梁力,脸庞也一样被淡淡的浅红漫布。 一箱酒饮尽,林梁力带头叫喊着:“兄弟们这么给力,一箱酒完全不够!” 李晓接过话:“我们还要再喝!今天和兄弟们在一起非常开心!” 众人纷纷向着金灿哄讨:“上酒上酒!” 沉在欢快闹酒氛围里的金灿笑得快没了眼睛,旋即冲门外大喊:“服务员,麻烦再抱两箱酒!” 我打过一个酒嗝,不知道是酒精开始在体内发挥作用还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突然莫名自信地认为喝酒不过如此。于是将醉酒的顾虑抛诸脑后。直到第三瓶下肚,被翅膀轻轻拉拽了衣角,我才听到她小声的嘱咐:“少喝一点,你已经喝好几瓶了。” 酒量竟然被质疑,我清晰地听到自己一字一顿的反驳:“这点酒哪能喝醉,我以前还喝过更多呢!” 也许是看穿了我的酒后吹牛,翅膀随口应和:“那你自己多注意,别喝太快。”便回扭过头再没有再和我说话。 接近两点的战况为人均四瓶啤酒。金灿他爸还特意进来查看了一眼,还好我们没到酩酊大醉的程度,纷纷起身离开。而且有车却非要推车步行朝学校行进,可能自认为浑身酒气的一群人在马路上缓慢的大摇大摆的移动比较有气势,仿佛是近期崛起的一股“新势力”、“新团伙”。翅膀和姜怡没有掺和“醉汉”的叫嚷,而是骑车缓慢在前,时不时担忧着回头。 虽然林梁力空背着手洋洋洒洒地在最前方领着队伍,由于没有骑车,所以不能给他颁发黄色领骑衫。一路摇摇晃晃的他还突然来了倒着走路的兴致,面对面地朝我们宣布:“大家以后就是兄弟了,除了课间,我们其它时间也要在一起活动!” 五班的几个人人立马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奋声齐喊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好”!我们这伙除了金灿高声应答外,其余人回复得稀稀拉拉郎当随意,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的缘故。眯视着一群和自己一样脸颊红烫的人嘻笑吹牛,可略微昏涨的大脑踉踉跄跄运转出的结果是,两拨人总感觉没有看上去那般亲近。我赶紧甩甩脑袋断了这份念头,不忍破坏眼下纷腾融洽的气氛。 推行过一段路程,林梁力又毫无征兆嬉皮笑脸地冲翅膀玩笑说:“我走累了,你敢不敢让我坐到你的单车后座?” 翅膀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出任何受为难的难堪或窘迫的样子,反而落落大方微笑着回应:“有什么不敢的。” 林梁力还是真不客气,侧身一跃直接落在了单车后座。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重还是什么原因,翅膀翻书比翻脸还快,收回笑容比收自动伞还要凌厉,转而拉下脸面无表情地机械前进。林梁力却不断找话题说笑,翅膀不怎么接话,只囫囵敷衍地点点头,就像一台毫无感情蹬踩单车的机器。望着眼前一幕,原本心中扭起的紧巴随之舒展,盛放开了一朵心颜悦意的花儿。我完全因为翅膀的冷漠而高兴。随后自讨没趣的林梁力默默地跳回众人中。 急促的上课铃声在刚进门时炸响,一行人意兴阑珊依依不舍地各回教室。踉踉跄跄跑向教室,见老师未到,我便放心大胆地一屁股坐下,动静比任何时候都大。 “这是喝了多少酒?这么大的酒味。”前座的女生捂着口鼻,转身抱怨一句。 我并未理会,因为自我感觉良好,带着一身浓浓的酒味来教室上课,认为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随即趴倒在桌,洋洋得意地睡去。 第二天早自习刚结束,在约定好的五班门口密密麻麻叽叽喳喳地集合,和林梁力他们同去吃早饭。昨天那场酒确实催化剂般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两伙人合二为一,成群结队的一大伙人从教学楼、操场、校门浩浩荡荡地经过,放声说笑和昨天一样兴致高昂,除了没有喝酒。 直抵校门右侧和二中交界的路口,迎面走来满面笑意的李晓随即变脸般地抱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我等了你们好久了!” 发挥出巨量气势的林梁力振振有辞:“你不看看我们有多少兄弟!花得时间肯定多哇。”说完俩人勾着肩搭着背,率先迈进一家人少,足够容纳下如此庞大队伍的早餐店。 接下来的几天,两拨人依旧同吃早饭。稍显诡异和不同的是,大家不仅笑得没那么频繁,而且言行举止皆谨小慎微,像无形中共捧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气球,生怕多出一点动静便会使得水球破裂从而导致水花四溅。五班那厢,林梁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图打破略微蹩闷的氛围。我们这桌就只有我和聪聪没话找话。老黄和前些天一样光笑不语,始终保持着一种讳莫如深又耐人寻味的表情。果然酒味醇香却易逝,正如靠一顿酒快速融合的圈子同样分离得容易。在没有下一场酒宴的维系下,两拨人相处得越来越不自在。终于在第三天的早自习结束后,彼此默契地各自分开,不再同行。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老黄早就看透了这种表面相熟的假象,只有在自己一伙人吃早饭的时候才恢复了往日的嬉笑。 短暂的热闹过去,生活重回原先轨道。上课睡觉看小说,课间要么在楼下聊天,要么和聪聪一起去食堂购买零食可乐。食堂在校园偏处一角,远离教学区,不仅提供三餐,一楼右侧还设有小卖部。上午的课间操做完还有晚自习的课间,各货架之间和收银台前臃肿不堪地挤满了鼎沸旺盛的学生。而出落于我们高一两栋教学楼之间,通往食堂的林荫道是学校经过最多人次的道路。经此去往食堂、篮球场、停车棚,总之能去学校任何一处让我开心的地方。不仅这样,还能一睹传说中校花校草级人物的芳容,以及那些形形色色,如雷贯耳的风云人物。比如张伦、梁胖子那伙人。光凭走路的气态,是个正常人都能察觉出他们是学校里最不能惹的一群人。尤其是梁胖子、刘健、犀牛、廖翔,据熊熊说是整个高二年级打架最厉害、频次最多的四个人。 通常张伦大摇大摆走在最前,一副身后人都是他小弟的模样,而且骚包的走路姿势至今记忆犹新。他两手插兜,嘴里叼烟,侧着脑袋,走路微快。面无表情身无摇曳地漠视一切,还时不时甩一甩纹丝不动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中唯一逸动的刘海。估计老歪着头太累,需要活动活动筋骨。说实话,但凡随便有一位同学这样走路,这份犀利的勇往直前的势态引起他人的侧目错错有余。偏偏张伦长相帅气,还散发浑不吝的拽模拽样的气质。 这些因素的累加使他一举成为学校远近闻名的帅哥。对此我十分嫉妒,无论是他旁若无人地直接叼烟在校园行走,或是臭屁上天的表情,以及俊朗到令我发指的相貌。我殷切地期盼他这样不看路的走路方式能得到摔倒在地的惨痛代价。更可气的是张伦连球技都十分精湛,如果成绩还优异的话,那老天真是相当的不公平了。 第39章 那些事(上) 几座横联一排篮球场的最边上,紧邻最多人次经过的林荫道是学校的主篮球场。场边简单地围砌了一圈观赛席。除了重要比赛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观众,就连课后一场普通的3v3、4v4对决都能吸引不少同学驻足。只有技术最好的男同学才能也才敢在此大显身手,所以是男生们展现自身风采的最好平台。技术高超之人在此打球,往往让众多男生一睹球技并连声称赞;而长相帅气的男生更会吸引到不少女生的侧目。即便没有停下脚步,好些过路的女生露出害羞又欣喜的表情。毫不夸张地形容,就像把呈星星状的双眼镶嵌在刚切开的甜得流蜜的西瓜瓤上。然后在一种粉红色的氛围里猛地低头和身边同伴窃窃私语,急不可耐地分享小鹿乱撞的心情与感受。 张伦就是该球场的常客,不仅投得准,而且投篮动作比他已经足够臭屁的走路姿势还要臭屁。在几番胯下运球或几下晃动的假动作并施以远投后,张伦始终保持着出球的右臂高举,静如雕塑般目送空中划出的曲线,直到那该死的篮球常以空心的姿态唰入篮筐。往往这时他才舍得垂下右臂再顺带撩甩一下额前湿漉漉的刘海。近期学校贴吧关于张伦的帖子又新出了一道,说他在某次投篮后依旧摆着pose,落地却没有站稳,当众摔了个“狗吃屎”,但他迅速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直到再次摔倒。地面还依稀残存勒几根黄毛。不知是谁匿名发的帖子,但我认为这件事绝对真实可靠不像编造。我也是场边常客之一,只不过观赛居多,并且对大庭广众下展露球技是心向往之。毕竟在我们学校,无论长得帅、球技好,或恶名昭着,具备哪一项都比成绩来得更受关注。而且当时有一种不成文的默契,男生如果不能打得一手好篮球总感觉缺少点什么。篮球似乎成为了一项评判男生的重要指标,可能就像古时君子需具备六艺一样。 下午上课前从十四班的教室外经过,我瞧见单手插兜站姿笔挺的张伦正向着后门里侧的人说话。他将手中金光灿灿的透明礼盒单拎了过去,盒上似乎还附有一白色的信封。这时已走到楼梯口的视角正好一睹门后芳容。是比身上大红色毛衣还更面红耳赤的,像熟透了的番茄一样的,是明显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盛极喜悦得花枝乱颤的姜怡。张伦再次简短说了几句离开。旋即舞回座位的身影急促又坚定地踢踏出了每一步的骄傲与自豪,背后满溢着幸福的粉色气泡。与此同时,所注意不到的是,同一间教室里还有一双眼睛默默地将一切尽收眼底。我想她目送张伦远去的背影时,黯淡下来的眼眸里应该漾满了失落与难过吧。 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老黄约我和聪聪来到杳无人迹的篮球场,我才漫不经心地向聪聪提起:“我今天看见张伦给你们班的姜怡送东西了,像是一盒费列罗。” 最近和张伦一伙走得很近的聪聪一脸波澜不惊,平静地回复道:“老早就知道了,一个月前我就听梁胖子说起张伦要追姜怡。” “那张伦怎么不追林其羽啊,虽然翅膀比姜怡黑一点。反正我是觉得林其羽要比姜怡好看,性格也更好。”心情突然莫名大好极度放松的我饶有兴致地追问。 “这我哪里知道,或许张伦就喜欢白一点的女生吧。”聪聪随口道。 “林其羽还不是有人追,而且夏嫣同样有人追。”老黄突然插了一句。 我顿时来了兴趣:“不是吧,矮这么多的夏嫣和这俩人走在一起,都感觉没什么存在感哇,我是经常忽略掉她哦。”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追夏嫣的怕是比追林其羽和姜怡加起来的人还更多。”老黄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的迷惑不解。 但我不关心此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暗戳戳地打听更为在意的事而不用那么刻意和明显。没想到聪聪问我之问:“谁在追林其羽?” “就我隔壁班那个叫芋头的胖子。” “就是经常和那高高瘦瘦得像一根竹竿的人走在一起的那个胖子?” “是的,就是他。我听我们班同学讲,芋头写了一封情书给林其羽,“竹竿”写了一封情书给夏嫣。”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老黄口中的胖子是谁,是我们b组“恶名鼎鼎”的坏学生,曾是四中扛靶子。但油然升起的厌恶和嫌弃盖过了无可奈何的本身,心想就这胖子也想追翅膀?真是蛤蟆想吃天鹅肉,痴人说梦。可我也清楚自己拿这胖子毫无办法,而且绝对打不过他,无论单挑还是叫人。只好期盼老黄继续说下去的话语里面出现转机。虽然表面装得轻松自在,但我心间却有异样的感觉涌动。似乎有一只无形且有力的大手紧紧揪住了心脏,有一种说不出的酸胀和扭捏,总之心烦意乱。我认为应该是担心好朋友的缘故。 好在老黄交出再称心不过的答卷:“结果林其羽和夏嫣都没有回信……” 心里的涟漪被随即被老黄的大笑抚平,认为翅膀干得漂亮! 周一,班上新来一名转校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发型朴素不长不短,面孔发白,看上去有点羸弱。这名外表斯文叫林立石的男同学,在来自教室遥远后排的阿杂极尽热情的招呼下,搬去一套桌椅坐在了他的旁边。新同学从同样是最后一排的肖伟发身旁经过时,他俩颔首过简单地打过一声招呼。我立即明白了林立石肯定也是学校赫赫有名的人物。之所以这样猜测,因为肖伟发从高二留级下来的第一天起,几乎每晚都有不重样的高年级学生来找他。那些人在他座位前或在走廊上,无论多么愤慨陈词或埋头低泣。肖伟发皆是眼看它处,波澜不惊,然后以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稳重,面含微笑予以对策,低声娓娓安抚人心。舒化开紧锁的眉头来人最后都带着一种收获般的神情离去。另有一部分人更像是拜访,仅仅是关怀问候,打个招呼便走。我猜测肖伟发在高二绝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没有见过他在学校任何的激斗场合露面。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有一次肖伟发邀我吃晚饭。学校旁边的一家不起眼的,油渍斑斑烟火缭绕的小饭店里,别有洞天的小包厢挤满了千秋各有的高二学生。刚一推门,原本还凶神恶煞的一群人立马礼貌有加地自觉起身,统一嘹亮地喊着“发哥!” 笑着承应的肖伟发一边与我介绍:“不要客气,这些都是我的兄弟。”这时有人递上了两副干净的碗筷,另一人将空碗倒满啤酒。肖伟发上下打量着我,戏谑道:“你会喝酒吧?” 还好前不久进行过喝酒练习,心想不能让他小瞧了我,于是作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喊道:“开玩笑,来,干了这一碗!”接着掏出很少整买一包的经典红双喜大大方方地散烟,不漏一个人。那可是花费了两天的早饭钱呐!但此刻的虚荣心压制住了滴血般的心疼。 当天中午放学,三所学校交汇的路口被围困得水泄不通,各所学校的学生聚拢于此。好不容易近前,才瞧见原来是高二的梁胖子、刘健、犀牛等人正在激烈追打着几名二中的男生。这时,同样骑车经过的林立石立即摒弃单车跳了下来,抄起将倒未倒的单车车篮里的链式车锁旋风挥舞,带着身后的阿杂从另一方向进行围堵。好个生力军!一经加入后把整个战局加速扭转。占尽上风的梁胖子一伙揍得对方灰溜溜地抱头鼠窜。其中林立石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而且表现得奋不顾身、勇往无畏。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掐架老手,和斯文的形象完全不符。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更是梁胖子这一伙人当中打架次数最多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没过多久,待了不到半个月的林立石转学离开。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遗憾没能结交上这个朋友。不过没说过话很正常,班上大部分同学对我来说也还是陌生人一般。随后,同桌小右也选择离开学校。和林立石不同,他是辍学前往广东打工。来自农村的小右能考上县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在他们镇绝对是优异拔尖的学生。但他和肖伟发分在同一间寝室,俩人关系密切。在一个多学期里,他随肖伟发学会了抽烟喝酒,狐假虎威地逞凶斗狠,还有泡网吧追女生和夜不归宿,可谓五毒俱全。我猜他家里人知道成绩下降严重后,干脆劝他去打工。小右可能也觉得再也没有心思念书,便不顾许老师的苦苦挽留,头也不回地前往了广东。高一结束后,肖伟发也离开了校园,从此没了音讯。 第40章 那些事(下) 三名同学的离开对于七十多人的大班级无疑是九牛损一毛,微不足道也无关痛痒,同学们依旧终日勤勉地埋头苦学。另外,班长在许老师催促下,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每年青年节学校都要举办的合唱比赛的相关事项。自初二开始,我不再热衷参加班上任何的集体活动。曾让自己殚精竭虑并享受的集体温暖已不复存在。任何吸引我为之煞费苦心的动力皆已消散。比如这次合唱,原则上是全班同学参加,而我和上学期的校运会一样直截了当地拒绝。每当第一节晚自习同学们去操场排练《军港的夜》时,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在校园里闲逛。而班上大部分人更专注于学习,对其它事情可以说毫无兴趣。加上艺术细胞含量可能较少,比赛成绩可想而知。 合唱结束没几天,我和聪聪漫步在散操和食堂回来的人群中回教室。路过人挤人的公告栏,从人缝中随意瞄了一眼,原来是学校决定成立兴趣社团,其中文学社将由翅膀担任第一届社长。当时翅膀她爸已经成为了县里分管我们学校的领导。许多交头讨论的同学认为这是负责文学社的指导老师,也就是我们班主任许老师给予的特别关照。毕竟司空见惯了他对年级组长的点头哈腰和阿谀奉承。 我觉得不仅仅是这样,因为刚好欣赏过拜读过翅膀发表在县里创刊的一本杂志——《文艺南安》上的文章。由于爸妈都是县里文艺工作者,一直以来家中常备诸多县里出版的各种报刊杂志。我爸的诗文和我妈的散文均为县里的文艺工作贡献过茕茕荧光。至于翅膀的那篇文章,描写的是渴望破茧成蝶,寻求梦想的内心期望和活动。文笔流畅,忧怜而哀叹,不像是无病呻吟,是能予人以力量和希望之翼的。在我看来,立意和内容远比大多数同龄人更为成熟且不假大空。所以社长之职当之无愧。 月中,家里得喜,我爸因为优秀的能力被县里一家大型企业聘为总经理。上任的第一天,司机便早早在楼下等候,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安装车载显示屏的汽车。至于为什么能如此迅速地了解这辆车的内在。原因很简单,周六晚在经常光临的其中一家网吧,我被开车来寻的我爸从网吧领出。我把当晚整个的经过发表成一篇qq空间的日志,而且使用了一个博关注的标题——《第一次》: 星期六,晚,我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非比寻常刻骨铭心的第一次。那一刻来得那般仓促,我无从准备。真的,紧张、忐忑又有些不安。 那是个雨声淅沥又寂寥的雨夜,我只身前往网吧。本来不想去上网,但答应了帮住校的同学给mp3下歌。可家里的电脑已坏,为了信守承诺才不得不来到网吧。由于下载完时间尚早,加上那么贫穷的自己不能浪费网费,便打开了魔兽。正玩到关键时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炸响:你在干什么?我扭头一看,惊奇中没有意外,果然是我爸。然后惊愕呆愣的我,在众多陌生人的目送下随我爸走出网吧。 刚出门,我爸叫我上车,我认为没有当场发飙在网吧将我暴打是为了顾及我的颜面,所以选择到车里打我。颤抖着上车没想到只是听到我爸轻飘飘的一句:我就知道你在上网,我都准备翻遍全城的网吧去找你,没想到第一家就找到了。随后他少见地对我调侃:你挺享受的,躲在在包厢里玩,还知道会下雨,带伞出门。我在副驾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回。车速类似于我心跳的速度,一下子回到家。我站在客厅,接受了近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被抓,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在使用欺骗性的标题后,空间的人气果然得到极大地提升,访问量骤增,很快信息的小标志后显示的数字不断攀升: 赖菱首先评道:“你爸又抓你了啊。”开玩笑,我这是第一次被抓; 隔壁县的牛奶调侃道:“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只不过你的稍晚一些。”看来他初中上网肯定被抓过; 外市念书的林湘抱怨道:“你就是个标题党,用这种标题来骗大家的关注。” 黄子孟则说:“我晕,我还以为是什么第一次。” 等。 还算收获颇丰,当晚的网没有白上。 从校园各处茂密的树丛间传出的肆意的蝉鸣总是在提醒着盛夏的炎热,同时警醒着每个学年的行将结束。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四季的分明变成以冬夏为主。期末考试前一礼拜,全年级各班都在紧锣密鼓地统计每一位同学高二的文理科选择。轮到我们班长问我填报的学科时,我不假思索地说出:“我选理科!”没和家里人商量,也没有过多思考自己适合以及擅长与否,我便莽撞地作出了该决定。仅从自己短暂地回想起初三时的学习情况而定,远的不谈,毕竟是近三年来自己成绩最好的时候。那时一直考第一的化学,以及恶补回来同样排名前几的物理,让我觉得理科的学习难度不大。只要高二随便划拉几下,自己完全能做到将成绩迎头赶上。而且全家都是教语文的老师,爸妈、外公、大舅、二舅都是,是时候要推陈出新一下。虽然文科类的学科也一直是我的强项。但依照当下心血来潮的判断,我毫不犹豫坚定地站在了理科面。 放学回家,我买了五根经典双喜,依次分发给聪聪、老黄、洪博、金灿。 “你们都选了什么?我选的理科。”聪聪提问道。 结果除老黄外纷纷表态同是。于是他讶异道:“还会就我一个人选文科啊。” “初三开始你就翻遍了学校周边所有书店的网络小说,你遍览群书,所以文科非常地适合你。”我逗老黄。 “你不也看了这么多小说么,你怎么不选文科?”老黄随即反问我。 “我觉得我在物理和化学上的天赋不能浪费了。”我开玩笑道。 熊熊立马接了一句:“我还觉得你最不要脸呢。” 众人一阵哄笑。 “林其羽她们选得什么?”我从笑声中想起什么,连忙问聪聪。 “林其羽和姜怡夏嫣都选择了文科。” 我对当年没有选择文科深感遗憾,倒不是成绩可能会更好,也不是发现了自己其实对文科更感兴趣。而是文科班的女生显而易见更多,这是没有考虑到的。这说明做任何决定前还是要经过多方面地慎重考量。 之后一个礼拜,我仍旧没有怎么复习,反而和伙伴们多次激战在新近流行的澄海3c地图里。之所以有一种宽心且无所谓的心境,是因为自己把希望寄托在高二的理科上。仿佛一经选择,立马就和成绩的提高挂了钩。随后自己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心安理得,做着和学习无关的任何事情也没有包袱的轻松氛围。我当时的心态就好比现今的某些人,在看过励志书籍和伟人传记,以及大量心灵鸡汤之后,顺带订下了无数计划目标,好像就努力过了一样。然后继续看剧玩游戏刷微博逛淘宝。后来我发现原来目标与计划是需要付出努力才会实现或接近实现的,光靠耍嘴皮子和自己骗自己是完全行不通的。可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到现在才懂? 第41章 异性友谊(上) 期末考试前一天,晚自习结束,我收起还未看完的《诛仙》,同时在挎包装入几本辅导书作为夹带小说进家门的掩护。此书不同于其它网络小说,至少以文笔水平来说高出来不止一大截,颇有金庸武侠小说的那种韵味。此类型后来被称之为仙侠小说。所以颇有新意的情节和具备一定水平的文笔的小说,使得自己无法在一天时间内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只得带回家继续,避免租金增加。随后和等我的聪聪赶往二班门口。这时从不同楼梯口漫出的,涌向校园各方的各股人流行进得慵慢,意味着一天之内最后的疲累行将结束。 沿排的各间教室,还未离开的同学有埋头苦读的、收拾东西的、趴在桌面小憩的;离去的同学三三两两,也有人独自前行,亦有像我们这般一大伙结伴。密实的人群中不仅有嬉笑着追逐打闹的,还有耳鬓厮磨的恋人。当然也有看不见的景象,比如炽热地搜寻心仪的对象却又躲闪不及的眼神。无论热闹的、冷清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每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盎然盛意。全方位立体地展示着少年特有的气息,足以弥盖远处的暮色霭霭。就算关闭所有灯光,璀璨的活力依旧能照亮整个校园吧。来到停车位置,将车锁丢入车篮闲聊着等待姗姗未来的老黄。 正有说有笑的翅膀仨姐妹从身前经过,忽然间,翅膀轻飘飘地离姜怡泡泡而去,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身旁,又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随之轻快的字句在耳边曼妙跳跃:“姜心,生日快乐!” 瞬间我被心间滋啦着火花的电流麻痹在了原地。还没回过神,翅膀在周围怪音怪调的起哄声中,快步追上回首等待的姜怡和泡泡,左右拽拉上两只胳膊只顾埋头向前。可飘然离去的背影,以及秀发在风中摇曳生姿的画面就此在心中定格。 随即合不拢嘴的伙伴们围上前不断打趣我,刚过来的老黄也有样学样,笑得不怀好意,问:“老远就看见了林其羽凑到你身边。对你说什么了?” 还没等我开口,熊熊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扭捏作态地尖着嗓子:“姜心,生日快乐哦~” “才不像你这样恶心,学又学不像,翅膀才不像你这样!”我连忙驳斥熊熊。 “哇,你居然脸红了!”老黄突然指着我的脸颊调侃道。 此时心间奔涌的窃喜还未回味一二就被窥探无余,我是又喜又羞,急忙解释:“你们知道什么,我和林其羽从小同班同到大,虽然现在不在一个班了,但她作为我最好的异性朋友,祝我生日快乐难道不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吗?” 众人并未理会有理有据的辩解,于路以我取乐。我只好默默骑车,全然不顾他们的哄笑,并趁机回想翅膀所说之话。我以为没人在意自己的生日,原来翅膀一直记得。自初中转学,似乎很久未和翅膀单独说过话,更别说体己的心里话。初三还好,偶尔通过信件和qq聊天,也有几次在我们家附近的街道伴着路灯长谈。高中开始,翅膀qq的上线次数锐减,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上号帮她挂qq等级。加之不同班,即使经常性地在她班级门口聊天聊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大群人吵吵闹闹。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此变得疏离,直到今晚翅膀对我夏夜晚风般习习的祝福。当下立马认定翅膀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而且这份情谊是绝对可以延续下去的。 接踵而来的期末考试,成绩依前无差,一如既往地回家挨骂。可是,会不会因为挨骂太多,反而形成一种惯性思维,导致自己只有在训斥中才能产生短暂地愧悔。不过没关系,我的悔改之心以及努力的决心是完全经不起炎夏的炙烤,将迅速地随假期的高温融化。我整个暑假的作息还算规律,倒不是因为制定了计划,而是每天不同的时间点重复着同样的事。每早醒来吃过饭关在房内假装学习,实际上阅读教科书之外的各种书籍。我爸大学就读的中文系,所以书房堆积如山的中外名着琳琅满目,与自买的书籍一起消磨过整个上午的假装刻苦时间。 下午,于一点钟准时守在电视机前收看各种各样的电视剧。等待冗长的广告间隙,还可以切台收看各卫视重播的剧目比如《还珠格格》和《西游记》。可无论哪部电视剧,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斥着尬尴演技和尴尬剧情。综艺节目也看,不过只有周六的《快乐大本营》,还有地方卫视重播的韩国综艺《情书》和《x-man》。看完电视后外出时间,有时和老黄他们去网吧鏖战,有时和市里回来的丝瓜去老体育场踢球。吃完晚饭,还要和爸妈去中心广场散步。最后在家观看世界杯,无论多晚。但只看球星众多的球队比赛,如意大利、巴西、英格兰等。很快,暑假头一个月就在齐达内的铁头功和马特拉齐的应声倒地中结束。 离了世界杯,临睡前也不无聊,除了枕边翻烂的《水浒传》,还有我爸假期给我暂用的手机用以聊天。那是黑灰相间的一台三星的翻盖手机,并带有十万像素的摄像头。虽然是旧手机,其实只要有个响就足以让我雀跃。不知怎的自己就和初二的同学何如聊起了qq。她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敦促我给她的163博客留言评论。何如记录了广东读书校园内外的点滴,还包括暗恋的对象。虽然是一些平凡琐事,但我阅读得津津有味。因为何如的文字间不仅流露真情,笔风一如印象中她本人那样精灵古怪。我观察到身边大部分人的文字,只要不是太过娇柔造作和虚情假意,都具备一定的可读性和一定的文学性。现在亦是如此,只要真心实意地描述生活和抒发内心所想,不是无病呻吟夸夸其辞,自己都能认认真真地读下去,并有所悟所感。 我频繁地变着花样地夸赞何如的文笔。她对于我这名读者的欣赏水平也给予了极高的肯定。当她问起我有没有手机时,自己居然也能回答得理直气壮喊“有”的一天。随即报出从移动公司门口买来的不需登记的电话号码。我们便不再满足于白天的qq聊天,临睡前的长谈已必不可少。通电话前,她用广东的号码发来短信,已经可以拨打她暑假使用的本地小灵通号码,毕竟接听也是需要漫游费用的,而且高得离谱。我偶尔也会让她回拨,毕竟长时间的话费对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负担。 第42章 异性友谊(下) 最长的一次通话,我和何如打了整整一夜的电话。不知换了多少次持手机举酸的手,而且左右脸颊都被机身蹭麻了怼红了被汗水粘湿黏腻了。 “其实从初二开始我就注意到了史云羁。不过要谈起真正地喜欢上他,应该是初三的一个瞬间。那是一个煦暖的冬日上午,我和老大在走廊聊天。史云羁从一班的教室后门走出,两三步就跨到了扶栏前,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又轻轻地甩了几下脖子。当即昂头闭眼,迎接阳光柔和地照射。那挺拔的身姿几乎挡住了整个日头。明媚的光均匀地洒在他又薄又软的发丝、绵长弯曲的睫毛和高挺又凸起的鼻梁上,给他的面部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褐色的描边。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就在这个瞬间,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确是如此,丝瓜靠着一米八几于四周挺立的身高,再加上白皙的皮肤和雕刻般的五官脸型,以及喷满啫喱水精致整理过的发型,光靠外形就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到异性的青睐,并招致一些同性间的嫉妒。虽然他还拥有着我所不能理解的所谓的潮流装扮。 “那丝瓜他知道吗?就是史云羁,他没改名叫史雨森的时候,从小我们就这么叫他。” “没,我没有告诉过他。除了你以外我只告诉过刘涵涵,还有追我的男生。而且我以这个理由拒绝了他。” 刘涵涵是同何如一起从隔壁县城转来的女生。初二时好几次从十五班门前经过,刘涵涵挥舞着手臂冲我喊着“小周杰伦!”我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落荒而逃已经是非常克制的选择。然后耳后传来逐渐在走廊上飘远的,刘涵涵和另两名女生哼哧哼哧,笑得花枝乱颤和乐不可支的声音。一度导致我单独去她们教室旁边的厕所都要先观察一番。真不是我吹,我的侧脸还真与周杰伦的有一丝丝相像,但要保持只露眼角的姿势。不过自己也有能胜过周杰伦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眼睛更小。 何如接着娓娓诉来喜欢她的男生:“隔着一侧楼梯的三班,有一男生加我qq告白。他喜欢我的理由你绝对想不到。他说我经常穿一双安踏的小白鞋从而引起了他的注意。经长久观察,他觉得顶着帅气十足的短发的我时而快步时而悠闲的独自漫步,特立独行又有品味。便打听到我的qq说喜欢我。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我喜欢的人是史云羁。不过面对时常找自己嘘寒问暖的人,也不太忍心狠心地拒绝。我有时对他谈起写过的文字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他倒是蛮有耐心地聆听这一切。” 可能为了证明他人眼里行为怪诞的自己也是有人钦慕的,何如将那男生的qq告诉于我。而我就真的加了那名叫冬瓜的男生,彼此居然成为了极少见面的朋友。我挺羡慕何如,能甜蜜地尝忆起心动中记忆犹新的那部分。赫然间想起老大,但毫无希冀的情感早被生活的琐碎给默然冲逝了。整整一年间我从未感受过挂念一个人,因一人而牵全身喜怒悲乐的感觉。这一年,情绪的曲折变化都在可预知的范围内。什么时候睁眼闭眼、什么时候高兴生气,又什么时候担惊忧虑。好似被一个固定公式框死了。其实就是激情殆意,生活无聊寡味如一潭死水。我倾诉自己的成绩骤降、爸妈老是吵架,还有学校里发生的一些趣事。除生活琐事,我们谈及各自喜欢的书、电影和歌曲。除韩寒和《哈利波特》共同的爱好外,何如力荐她最钟爱的五月天。此前我只孤陋寡闻地听过《恋爱ing》。 为节省话费,每通话两小时便会响起一句“该你打过来了。”重复多次后,从窗缝外的路灯熄灭后的四周廖暗聊到晨光熹微,直到电话里传出不知是哪头的公鸡正卯足劲“咯咯咯”地打鸣。 “是你那边的鸡吗?” “不知道哦,可能是你那边的。” “不管了,睡觉吧,晚安。” “你说的不对,天亮了,应该是早安。” 听筒里传来“扑哧”地一声笑,随即对方及时地补上了一句:“早安!” “早安。” 累加起来快有六小时的通话时间,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困意和乏味产生,反而欣喜于多了一名能够耐心倾听心里话的听众,还是异性。虽然男人间深夜煲电话粥谈心也行,但在我看来还是有些奇怪。毕竟男性更粗线条一点,相对来说没那么细腻。实际上就是情感方面的表达得略为含蓄一点。还是酒后倾吐更酣畅自然,而且越醉越真,虽然也越夸大。 往后的不同时期都适时地出现了陪自己聊天的女生,或者说是互相慰藉,长夜相伴。勉励彼此面对未来的未知,消解过去的过不去。幽邃静谧的黑暗之中,从电话里吐露的心声,我相信是她们当下最真实最自然的想法与感受。因为不够坦诚,充满欺骗和套路的交际维系不了多久。庆幸的是,每段聊天的完结不是止步于语尽话绝或其它难堪的原因。而是结束在拥有伴侣这更亲密的关系替代。虽然她们不约而同毫无征兆地将我单独撇落在寂寥的深夜,但我还是打心底里为她们而高兴。我一直记得那些可爱的、无邪的奇思妙想,以及对生活的天真期许。希望她们一如既往保持住最好的年纪对生活最热忱的想象与期盼,以最积极最正面的方式回应。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好好爱他人。虽然有人做到,有人没做到。 暑假结束后,我和何如的联系渐渐减少,暂用的手机也给了我妈,以替换她那已经掉漆的,同品牌且没有摄像头的翻盖手机。开学头一个月,有那么几次周末的半夜两点,我缩在客厅的角落,捂住座机话筒端轻声细语地与何如通电话。但很快被发现。家用座机没落的年代,每个月只交宽带费的情况下,我家的话费高达三百块之多。我爸到电信公司查询,并记录下何如的号码由我妈回拨过去。再次被我爸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是必然的结果。我妈则说与何如短暂的聊过,具体细节倒是没说,应该是误会我俩早恋。 自那之后收到过何如给我写的信。洋洋洒洒几千字,继续保持着她博客风格的,清冷但又积极的文字。而我却歪歪扭扭的字体回信,似乎有点以怨报德的感觉。在一两个月的漫长的等信过程中,我们仅有的联系随信件在遥远路途上的颠簸而断落。 第43章 新班级新伙伴(上) 岁月遮盖不住屋檐上红瓦琉璃的光泽熠熠,即将更换的季节亦无法即刻带走窗外的葱郁。舒婉的秋风缓缓拂过,携我来到高二的新教室。凤微楼一楼,是聪聪和翅膀他们班原先的教室所在。这栋历经岁月洗礼过的建筑从外表看去,琉檐趋进暗红,外墙的白瓷砖被抹上了一层旧暗的灰迹。毕竟被时光冲刷过二十余载,见证了诸多季节和多届学生地更替。不过我更在意的是班上是否多了漂亮的女生,是否增添了有趣的同学。 原高一的同学只占少数,毕竟分了文理科又依照成绩排名重分了班级。可能高一的时候打过招呼,高二干脆省略了该步骤。成绩后段的我被直接安排进了b组的理科重点十五班。左侧十四班是理科奥赛班,同楼层尽头的十七班为文科奥赛班。至于任教老师除班主任还是教语文的许老师外,基本和隔壁奥赛班大致相同。像我们这种所谓的“关系户”大多被安排于此。但本班此类同学的数量较其它重点班更少,不过有一个重量级存在——叶念青,赫赫有名的校长——女儿。除她外,还有一个走后门的女生叫叶望林。我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分别认识她俩。这下好了,一个左前、一个右后。课前课中课后我多了好几条聊天路径。 下过课,一踏出教室便是最最熟悉的走廊,一年来伙伴们每一节课后的聚集地。我严重怀疑红色圆形立柱上的手印都是我们日复一日的努力成果。毕竟撑、靠于此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不经意的举动。但碍眼的刻痕绝不是我们所为,因为还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加上地处关隘,b组的绝对数同学都要从此经过。这条路的交汇处还是各年级通往食堂、篮球场和停车场的必经之路。道路两旁的树荫下还设列学校发布重要信息的公告栏。此条人流量甚至比学校的主干道还要多的道路,频频能见学校的知名人物,众人口中的校花校草,或是像梁胖子那样恶名昭彰的学生。 回到学生该有的主业,我仍然没有因班上多了熟悉的女生而改变上课萎靡的状态。唯一进步的是睡觉次数显着的减少,只不过改看小说居多。当下网络小说层出不穷,百花齐放,不仅产多质高,内容还曲折新颖,引人入胜,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每每放学,我和老黄必将准时准点地踏入学校周边的书店探听新到的小说。因为《星辰变》、《盘龙》等热门连载书籍到店即被借走。好在和老板相熟,不仅租书不要押金,还能专门让老板给我俩预留新书。 晚上和聪聪、老黄来到僻静处消遣,大多在楼前不远的昏暗篮球场,可以不必远涉食堂。除此外,校园里只要乌漆嘛黑的角落有荧光闪闪,那一定不是美丽的萤火虫在翩翩起舞。而是有人躲在那里抽烟,要么就是小恋人在卿卿我我。开学不到一个礼拜,老黄已经和他们班的人混得相当的熟络,尤其是阿花。阿花剑眉星目,颇有脸大版阮经天的意思,包括柔软茂盛但又软啪啪贴着头皮的短发,而不是他们口中的华仔。阿花体魄强健,光凭外表就能轻易被认定为体育特长生。他篮球打得不错,是中心球场的常客。我们因一根利群而结识。 那晚的第一节自习刚下课,老黄和陌生的阿花出现在教室前门,约我去食堂。老黄随口介绍身边壮汉:“阿花,有烟。” 我也学他简短地自我介绍:“姜心,没烟。” 阿花毫不客气地从卡其色休闲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外包装还闪着金光的烟盒。我接过烟体通白且毫无任何皱意的香烟定睛一看,长截的烟头上写有暗金的“利群”两字。我想起nba比赛时常插入的那句“利群,让心灵去旅行”的广告词。原来不是旅游公司,而是价售十三块以上的昂贵香烟。 能够拥有一整香烟的阿花对于只买得起散烟的我来说无疑是多金的。于是打趣他道:“要不叫你大金吧?” 我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但阿花一直拒绝“大金”的称呼,并威胁我:“如果你继续叫我大金,那我也在你姓后面加个金字!” 我只好妥协改称他为阿花或戏称他为小天。第二个熟络的人是老黄和阿花的同班同学。后来我们叫他芋队,同样相识于某个晚自习课后人际罕见昏暗无光的球场。我和聪聪远远望见,从上方教学楼明亮处走出一高一矮一胖的清晰的三人轮廓,踏过阶梯下至球场却化作一团黑影。因为老黄和阿花身后之人,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之庞大之巍峨,基本覆盖掉他俩的影子。 待来人走近,我和聪聪才看清墩胖厚实的芋队温良纯善的相迎笑脸。与我们b组闻名遐迩的坏学生的名头完全不符。据说芋队曾在高一的课堂上不屑一顾旁若无人地抽烟,吓得站在讲台上老师颤颤巍巍,瑟瑟发抖,差点拔腿而逃。可是怎么一点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感觉都没有?坏人不都应该这个样子吗。我以为芋队和传闻中那样不易接近,没想到我们很快就因为常在一起抽烟而熟识。我也打消掉他给翅膀写过情书的怨念。 年少的人们只消些许相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再加上结识的契机,倏忽间便能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如果要长远走下去,还需大致相同的三观和福祸与共的经历才能延续。所以成长的道路上,朋友不断减少或离开,最后往往留下最亲近、最不易割舍也最可靠的好友,而且彼此间的包容度也越高。因为相伴时日越长,就好比揉面,揉得越久,感情里的弹性和嚼劲越高。因为世上任何一种感情都离不开相互地经营维系,有时甚至包括至亲骨肉。随后加入我们的是常跟在阿花身后的小包。再然后通过聪聪结识到留级十九班,全年级球技佳,人送外号高二科比的小田。而且他长得与科比神似,拥有同款鹰钩鼻。 课间操去食堂的队伍日益壮大。上午第二节课后,我们一大伙人成群结队地旷操前往食堂。那里的小卖部完操后将会涌入大量同学前来购买零食饮料,尤其是女生。我们经常坐在离收银处不远的塑料凳上,明目张胆地吞云吐雾。旁边通常是高三的张伦、梁胖子那伙人。当时我幼稚地认为大庭广众下叼着烟和朋友谈笑风生,是一件刺激、拉风,又值得骄傲的事。尤其能与梁胖子等人平起平坐,虽然真的是同坐一排。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时刻能感受到春风的拂面。霎那间认定自己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尤其这份肆无忌惮一旦得到他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眼神后,心态飘然到洋洋得意自以为是,还觉得能收获到异性的注意。殊不知该行为在大部分人眼里是嫌弃又厌鄙。 开学第一个月底迎来中秋。上午语文课一结束,许老师说:“中秋节不放假,不过晚自习的时候,走读的同学们可以从家里带来月饼和其它食物,在教室和不能回家的住校生们一起欢度佳节。” 难得有放松机会,自然得到一阵欢呼。 走出雀跃欢腾的教室,正好碰到聪聪,我问他:“你们晚上也要带东西来学校么?” 聪聪回我:“要啊,不过应该没什么人带,肯定不会太热闹的。毕竟我们班走读生没几个,而且一个个学习起来不要命一样,估计他们更愿意看书学习。” 难怪叫奥赛班,更高更快更强,奥力给赛跑的班级。 这时,叶念青垂眼瞥嘴。挂着些许厌烦和鄙夷的神情来到身边。 我问她:“谁惹你了?” 第44章 新班级新伙伴(下) 叶念青充满鄙夷地朝教室里面蔑视了一眼,语气非常不屑:“那个小娜又在吹牛了,许老师说晚上要带东西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她换了个稍微轻松点的表情,然后尖着嗓子升高语调,模仿着小娜忸怩作态的说话方式:“人家家里太多东西啦,人家都不知道带什么东西好。”说完又翻了个白眼。 聪聪笑着说:“说不定人家家里就真的很有钱呢?” 叶念青冷哼了一下:“有个屁的钱,高一刚搬到城里,而且一看她的穿着也知道她家条件就那样。” 下午放学时我还真扫了一眼小娜,确实有一种刻意搭配但就是洋气和高贵不起来的装扮。回到家,爸妈特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和我爸一个早接到城里的奶奶,还有住城里的外公外婆一起欢聚中秋。 快速地完饭,临走前我说:“爸,老师让我们带月饼去学校,和班上的同学一起过节。” 我爸递给我一盒包装精致的月饼,又问:“要不再带些柚子和橙子?” 当晚与节同过的头两节自习照常进行,学习氛围依旧浓厚,包括我也在专注地阅读叶念青的《和空姐同居的日子》。前两天叶念青说要和我交换书看的时候,我盯着书名愣了好一会,一脸坏笑地调侃:“你居然也对这种书感兴趣?” 叶念青将手中卷成筒状的书本用力地敲了我的肩膀一下,急红了脸地解释:“想什么呢,书的名字虽然是这样,但内容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龌龊!” 别看这本书的书名博人眼球,且让人浮想联翩,但故事内容还真是新颖又感人,两节课的时间飞速消逝。直到第三节的上课铃响起,许老师满面红光地踏进教室,用浓重的省北口音高声叫喊:“同学们!上了两节晚自习,大家辛苦了!接下来可以拿出你们带的东西,和前后桌的同学一起分享吧!” 平静如水的教室顿时欢声雀跃地沸腾了起来。看来偶尔的放松对于学习刻苦的同学来说同样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我们这种吊儿郎当的学生自然更不用说。班上的同学三五成群地就近围成好几圈。我将带来的月饼分给前后桌的同学,有白莲蓉、玫瑰豆沙、蛋黄凤梨、椰丝莲子等常见的口味。而左后方同样在忙碌的叶念青带来的月饼,光凭外表就知道是高档货。是古装剧里那种红褐色,盛装点心用的分为好几层的食盒。发现我的看她的眼神后,叶念青和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满面春光小娜。她正在座位上笑合不拢嘴地和周围的几名男生聊得不亦乐乎,手中净是他们塞满的食物。然而她整齐的桌面除了课本文具外,再无其它。 叶念青一本正经地揶揄道:“果然家里太多东西了,竟然多到不知道带什么好!” 我也不太待见这么虚荣又虚伪的人,配合着叶念青讽刺了几句。之后几天,我手不释卷如饥似渴读完《和空姐同居的日子》,仍然沉浸在书中世界久久不能自拔。因为循序渐进的故事发展既没有洒狗血,情节的跌宕曲折又自然合理且颇具新意。最主要的是将纯净无染的爱情描绘得动人心弦,让读者身临其境地通过文字感受到被放大的,描述得当的,爱恋间细腻的小心思、小情感。令人心向往之,读了便有恋爱的冲动。果真对得起扉页上那句“感动无数网友的纯爱小说”。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该故事被搬上荧屏。过后一年确实出现了多部改编的电影和电视剧,但都没有书中感觉,尤其是女主。可自己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之让我意兴阑珊,始终达不到到书里面的那种纯粹。 不过让我最有记忆点的是一处对于厨艺的描写。作者显然是周星驰粉丝,认为厨艺的最高境界就是蛋炒饭。他写男主给女主炒了一道和寻常做法截然不同的蛋炒饭。将准备好隔夜的米饭翻炒,倒入搅拌后的鸡蛋,尽量让每粒米饭遍体均匀地沾上蛋液。呈现一种蛋中有饭,饭中有蛋,金光粼闪的令人看一眼便垂涎欲滴的品相。 下午饭学回到家,要么实践从书本里心血来的手艺,要么就加热中午的剩菜剩饭。后面这种情况出现更多,因为更方便。由于没有微波炉,而且像这种不是频繁使用,稍微更洋气一点的电器我家是一概没有。我妈已将剩菜剩饭提前装进了大瓷碗,并放入盛好水的电饭锅,只需插上电等待即可。空隙间打开电视,屏幕上放映着即使过了暑假依然频繁重播的《武林外传》。但我没看懂这部剧到底在干嘛,要场景没场景,演员也貌似长得一般,就连武打动作也光靠喊。谁知后来竟成为我下饭必备的神剧。无奈晚饭的时间点多是新闻类节目,只好转台看湖南卫视和福建卫视。虽然同是新闻,但这两台的《娱乐无极限》和《娱乐乐翻天》播放的是娱乐新闻。我便可以此途径了解最近新出的新歌新剧,流行的新风向,顺便在排行榜上关心一下喜欢的歌曲又排到了第几,以及欣赏结尾播放当下最热门的歌曲mv。 吃完饭来到学校,第一节自习刚下课,聪聪早就快人一步地等着我同去抽烟。请原谅我时常对该动作的描述,因为主人公懵懂的高中时期确实高频次地出现抽烟的情况。这一不良行为虽然连贯了前后面发生的许多事,但过多地描写难免不适时宜。而且也是一种对青少年的不正确引导,后文将尽量不再出现抽烟字眼。 聪聪初中就学会了简单地吞云吐雾,但频率不高,毕竟缺金少银是最主要的限制条件。但他自从认识高年级的张伦那伙人后,次数剧增。我和聪聪自认来到球场的时间尚早,可阿花、老黄、芋队、小包早就在老地方谈天聊笑,并不时地挥舞着手中的星光点点。凑上前才发现他们围着一台诺基亚的直板手机笑得前俯后仰。 聪聪非常好奇,问:“笑什么这么开心?” 老黄笑而不语,转头看向阿花。拥有故事讲演权的阿花先是自我控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嗯哼”几声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刚才晚自习的时候,小包用我的手机发短信找他弟借钱。”阿花又瞄了一眼早已盈弯笑眼的小包,努力憋笑继续说:“我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编写短信:在干嘛,我余风山,借钱。就在发送的那一刻,他手一抖居然把它发给了我们班主任。两秒钟就收到了一条‘上课玩手机就算了,你还敢实名发短信给我?还管我借钱?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的回复。” 最后一个字刚脱口落地,阿花再也没有忍住,率先捧腹大笑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小包也“哼哧哼哧”眯眼憨笑着,任由我们取笑。 第15章 青春(上) 周六晚,一星期中难得休息的时间,准确的说,是不用去学校,因为我好像每天都在放松。我和伙伴们逛街,准备购置入冬衣物。正值青春的我们不再去无名小店,但是县城可供选择的店铺不多。只有城中心最热闹地段上的少数几间店铺合乎心意。有两家常去,一家叫以纯,价格相对昂贵。而隔壁蓝色天空常年打折,多是首选。 在蓝色天空挑选中意且价钱能接受的外套,老黄还买了一条折后不到一百的直筒牛仔裤。我还从来没有穿过牛仔裤,盯着老黄手中物思考要不要购买。 老黄可能发现了我直勾勾的眼神,笑着说:“打折后也不贵,要不你也来一条?” 我便在他的建议下购买一条水磨直筒的深色牛仔裤。 时间还早,聪聪提议:“我听张伦他们说前面街道有一家新开的奶茶店,里面还提供休息的座椅,要不我们去那里坐坐?” 转过弯,步行在华灯初上熙攘喧闹的街头。除明亮多姿的店铺外,临街的小摊样式百态。铺一层塑料布卖药材卖皮鞋皮带的、架满几层衣架是卖衣物的;玻璃柜车卖炸串卖烧饼、板车卖水果;高盛吆喝拿着套圈是哄着孩童套玩具的;登台又是哪家新开的商铺找来本地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司仪正卖力地宣传。 提供衣食娱乐的价格实惠的小铺前,围拢的人群隔着不宽裕的街道几乎要抵背相触,要不是过路摩托车醒耳的鸣笛催促,才暂时分离开市井人流的相融相触。 人们蛇行般穿行在商铺与小摊之间的小道。倚着店门的促销员手拿喇叭的揽客声与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偶有几声小孩尖锐地叫喊。沸反盈天的画面却不让人心生心烦。 步出喧嚣的街道,来到街尾处叫元气小熊的店铺。从店内明黄洁白,简洁明了的风格来看,确是县里装潢最精致最时尚,当然,味道也是最好的奶茶店。一楼柜台点完单,二楼供人小憩的卡座,年轻的人们高声喧哗,或如火朝天地奋力打牌。 不过一杯原味珍珠奶茶五块钱的售价贵得让人肉疼,要是再加两块,都可以买上一整包最近新抽的红塔山。回去后,我又多次试穿新牛仔裤,期待隔日太阳早早升起,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穿着的升级变化。 这天过得飞快,除了课间操去食堂,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教室里阅读新书。这回韩寒的《三重门》是买不是借。韩寒的第一本书为在初二时见过。孙静曾手不释卷地手捧此书。年级第一名看了都放不下的书,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书名。 高一我又在同桌的电子辞典里读完《像少年啦飞驰》。韩寒的文字还挺有意思,诙谐讽刺,轻松深刻。我便开始寻览韩寒的书籍,无奈常去租书的书店少有这类书籍。好不容易借到一本还是打着韩塞的名号。我又去过县城最大型的新华书店,但一样空手而归。 直到上个礼拜,我去一家专卖教辅的小书店购买辅导书。发现书架上的角落摆有《三重门》、《像少年啦飞驰》、《一座城池》三本黑色封皮的图书。顿时欣喜过望,我丝毫没有犹豫地一扫而空,完全没有任何肉疼的感觉。我花钱基本要犹豫再三,只有两种情况能够让我慷慨解囊。一是喜欢的书籍,二是请女生客的时候。 晚自习前,学校停车处的单车数量寥落无几,可我刚踏上球场就看见阿花和小包在场边的石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上的4v4对决。我在他们身边坐下,阿花抬头看了我一眼,视线从球场收回,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略微发皱的利群,抚平一根递给我后自顾自点燃。 我却仿佛拿着烫手山芋左望右盼,犹豫着是否照做,毕竟球场还是有不少老师打球或经过。最终我还是克服心理障碍,以免被阿花嘲落胆小。不过我还是担心被老师发现,只好迅速地抽完一口烟,尽量自然地将拿烟之手藏放在大腿内侧。 阿花没有注意我一系列复杂的内心活动和外部动作,他笑着问我:“怎么今天都没怎么见你出来,你在教室里干什么,泡妞吗?” “泡什么妞,我看书呢。”我实话实说。 阿花故作严肃地驳斥我:“你别以为你在重点班,我就不知道你学习差啊。还看书,你有这么认真吗?看得进去吗?” “我真在看书,不过是看小说而已。” “什么小说?” “韩寒的小说,下午刚看完。” 阿花神色一亮,兴冲冲地说:“欸,我也听说韩寒的书好看,你借我看吧!” 回教室将三本泛着浅光的黑皮的书籍递给阿花挑选。阿花翻着封面,踌躇再三,始终下不了先看哪一本的决心。这时小包凑了过来,企图从他手中抽取其一。阿花身子一侧,不让他碰及。小心翼翼如护心头之爱,随后左挑右选,终于将最厚实的一本书递给小包,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嘿嘿,你看这本。” 课后和聪聪来到老地方,看见老黄、阿花、小包、芋队依旧早早地斜挎步子,悠哉悠哉地说说笑笑。 聪聪说:“怎么又笑得这么开心?” 阿花还是捂着肚子:“刚才上课时,小包笑死我了。” “小包又怎么了?”我好奇道。 阿花憋着笑:“小包在看你的那本《三重门》,他觉得里面的一首诗很有意思。于是找我借手机,将那首诗发给他正在追的高一女生。”接着阿花拿出短信展示,只见内容写道: 我刚才看到一首很有意思的诗,与你分享。 卧梅 卧梅又闻花, 卧枝绘中天。 鱼吻卧石水, 卧石答春绿。 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短信看完,阿花继续说:“小包满怀期待地守着手机,等了对方半节课才收到回应。结果打开短信一看,只有短短的三个字——‘看过了’。” 我们再次相视着捧腹。聪聪直起笑弯的腰说:“还不如收到一条‘好无聊’。” 小包依旧是眯眼站在一旁,陪我们笑。 周一早晨,吃过早饭的七点半是升旗仪式,不用早读,但班主任一定会来检查人数,否则会被学生会偶尔地抽查扣掉班级分。仪式由学校选拔出的升旗手完成。高二教学楼前的主席台下方,五个横联的水泥地的篮球场上,密密麻麻地集结了全校的近四千名学生。 四名头戴白帽身着白色制服的旗手分别托举国旗四角,踏着正步走上旗台。其中两人把国旗套进可拉动的绳索。随广播里播音员高亢地喊出“奏国歌,升国旗,行注目礼”。全校师生齐刷刷地抬头注视随节奏拉动的国旗。遗憾的是从没拉准过,要么提前要么延后。往往最后得到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下一环节是校长发言,回顾学校一周之事,或宣布重大决定。接着每个班轮流选派的代表在台前演讲。每当有漂亮的女生上台,如月球引动着台底的欢呼浪潮,叫好之声自然涌亮许多。 第16章 青春(下) 我几乎没有完整听过任何一位同学的演讲,这次也不例外。我总是和班上的叶念青、叶望林站在班上队列最后一排,可以在球场最底端明目张胆地聊天,隔壁站一起的聪聪也时常加入。偶尔望向不远处的十七班,只消透过一纵列的同学,轻易便能看见翅膀、泡泡、张憬时不时地偷说几句闲话。 回教室拿出叶望林借我的mp3,打算将耳机线藏进外套衣袖,然后以手撑脸顺便遮挡袖口伸出的耳机,用以上课听歌并躲避老师的责罚。虽然有些麻烦,但聊胜于无。我有时还挺羡慕叶望林,因为她浓密如柳般垂下的秀发完全盖住了耳机,根本看不出来在听歌。 几首歌不到,手臂撑得有些酸痛,我抽出耳机翻看mp3里的电子书。里面还真有一本叫《左耳》的小说。这本书看完已经是第三节晚自习结束,我唯一和同学们同步的动作就是收拾东西回家。聪聪在教室门口等我的间隙,我仍在回味书中内容。 黎吧啦这人还真有魅力,在绝大高中生青春期都是压抑、别扭,自尊心极高的时候,她居然大胆奔放地展示自我,毫不掩饰内心渴求,真令人羡慕。漂亮女生的主动撩拨情窦初开的男高中生无疑拿捏吃定地易如反掌。换作是我,我想自己也会喜欢上她。 推车直到校门右侧,等待去老地方买东西的聪聪。隔着同学们川流不停组成的车流影幕,犹如逆水行舟的小田推车步行其中,显得格格不入。相伴一旁是柔发披肩,纤瘦高挑,皮肤白皙,娇嫩脸庞上架着无框眼镜的女生。 不常笑的小田对着比他还要冷漠的女生陪笑不停,不断地诉说,眼里放出的光芒让路灯都相形见绌。 买完东西的聪聪回到身边,他看我一直望着马路对面,分东西的时候问我:“你怎么和熊熊一样了,这么认真看什么呢?” “我看小田送女生回家呢。” 聪聪淡定地说:“我早就知道了,小田追那个女生是a组三班的王什么来着?名字我倒是忘了,最近每天晚上小田都一次不落地送那女生回家。那女生就住对面四中的家属楼里。” 我疑问道:“这么近也要送?” 聪聪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再近也要送。哪怕住在教室里,都恨不得绕学校一周再送回去。小田肯定觉得路程太短,即使每天晚上用比散步还慢的速度送女生到家后,他还想尽办法在楼下和那女生多说说话。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最近进了一大步,小田已经能和那女生一起坐在她家楼梯口的台阶上聊天了。” 老黄饶有兴致地接了一句:“刚才我也看见了,那女的看起来还蛮清纯的。” 聪聪同样兴趣盎然,目光如炬地喊道:“我觉得小田今天穿得牛仔裤蛮好看,我也要买一条!” 前段时间,小田来我所在的城市转机,去我大学所在地。那里有一座安适休逸的海岛,他的高中同学在岛上开了一家濒于海边的小酒馆。不知是不是因为《成都》近期大火的缘故。如此近景茂动的小店,哪怕不是酒馆,也让人心生一股与恋人牵手在海边走一走的冲动。 下班来到小田所住的七天酒店,带他去我大学同学林杨婷立推荐的烧烤店,点了特色的烤鸡脚,以及各种肉串。 小田咧嘴笑道:“喝些啤酒吧?” “我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但可以陪你喝一点。”异乡遇旧友,喝酒就喝酒,我当即答应下来。 小田拿上四瓶高罐的百威,我俩碰塑料杯后一饮而尽。 自小田学画画后,他的话越来越少,常常独自一人去外地写生。很多人说他变了,我也觉得是,变得更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我还是能让小田说上不少话的。 我问他:“去完海岛之后呢?” 小田呷完一杯酒,语气经酒精的滋润散发着酣爽:“之后去广州附近跳伞,我在网上预约了一家跳伞俱乐部,你去吗?” 一听是没接触过的项目,我顿时来了兴趣,于是问出一个很专业很专业的问题:“跳一次多少钱?” “不算路费和住宿费的话,五千吧。” 我瞬间打消跳伞的念头,安慰自己是因为害怕的缘故,但还是笑着坦然承认:“那还是算了吧,太贵了。” 打开的第三罐百威作伴,我们从彼此近况聊到近期看过的《文学回忆录》,以及他推荐的高行健。再之后小田说起即将完婚的未婚妻。我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小田送女生回家的场景。 我迫不及待地要想展示新近从《明朝那些事儿》偷学王阳明的招数,便说:“小田,我一句话能让你一瞬间回到高中时期,你信不信。” 小田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微笑着礼貌回答出鲁豫的名言半句:“我不信。” 我有十足把握触抵小田心底:“你还记得当年四中家属楼看过的夜空吗?坐在台阶上看到的星光有更闪亮吗?” 小田没有回话,不知是酒精发挥作用还是其它。他的眼神突然迷离了起来,虽然仍与我对视,但瞳孔渐渐涣散直到失了焦距,显然沉陷进了回忆里面。接着才露出当年在马路对面那发自内心的满足笑意。没多久,小田的瞳孔才重新聚焦。看来我的提问确是带他在旧事里重游了一番。 小田拿起酒杯,只是说:“喝酒!” 其实我压根没有瞧见过他和女生坐台阶聊天的场景,只不过根据他灿若云霞,和许巍描述的那句笑容温暖纯真来判断,就算没有身临其境也能想象当时画面。所以他面对星汉灿烂的一定是展颜欢笑。 换做是我和喜欢的女生回家,并且能在女生家门口闲聊小坐,我定会比小田还要喜笑颜开,还要喜不自胜,还更能清晰铭记那夜的星光烁烁。搞不好还能激发灵感,写出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的名句。 一个礼拜过去,奇怪事是这周没怎么看见阿花和小包的身影,也不知在忙什么。我问老黄:“他们人呢,怎么都见不到人?” “他俩最近借我新买的自行车,每天旷课去城里新开的游戏厅,不对,现在叫娱乐城了,去那里玩老虎机。” 最近确实很多人说起新开的娱乐城,比以往的老游戏厅规模更大,种类更多,更是增添许多花里胡哨的机器。除传统的拳皇、合金弹头、西游记外,还有小时候只在市里的游戏厅见过的游戏机。比比如娃娃机、投篮机、赛车机、枪战机等令人眼花缭乱的新机器,难怪他俩流连忘返。 第一节自习下课,往隔壁教室扫了一眼并未看到聪聪,他应该是去找高三的张伦他们。我独自来到球场,正好碰见一个礼拜没见的阿花和一名女生追逐嬉闹,旁边还站着乐呵呵看戏的老黄和小包。 我上前问:“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老黄没有看我,只是下巴往前一抬,示意我注意前方。我这才看清和阿花玩闹的女生是他们班的张思丽,全年级甚至全校都闻名遐迩的女生。 只见阿花气恼地对女生说:“把东西还我!” 顺着阿花的话,才发现张思丽背着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然后弯眉笑眼笑地挑衅:“不给!” 阿花语调升高,凶狠地威胁:“你不给的话,我就动手抢了!”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张思丽接下来的动作不仅大胆奔放,更是让我大开眼界。她摊开握有一对银亮色椭圆磁铁的手掌,随即拉开衣领迅速将其放入胸口,并挺胸傲立,冲阿花喊:“有本事你就来拿!” 昏黄的路灯下,还是可以瞧见阿花漫开了红晕的脸颊。但他很快镇定地回答:“拿就拿,谁怕谁!” 阿花刚伸手,张思丽立即双手交叉捂在胸前,抵挡攻势之后转身就向食堂跑去。阿花见状急忙拔腿追赶。 这时上课铃响起,我对津津有味看戏的两位观众说:“我去回教室了,你们不回吗?” 老黄望着远方绕有兴致的样子,说:“你先回吧,我俩还要跟去食堂看戏呢。” 待到第二节自习课后,聪聪还是没回到教室,我找不到人陪我去操场,我想起老黄的话,便试着去食堂寻找他们。刚到一楼,他们果然在,但没有见着阿花和张思丽。 我丢了一根红塔山给老黄,问他:“怎么没看见阿花,他人呢?” 话音刚落,小包便捂着嘴“扑哧”地笑出声,说:“在二楼呢。” 我一脸疑问:“二楼黑灯瞎火的,晚上那里又不开灯,跑二楼干嘛?” 老黄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说:“他俩在二楼玩呢,那里人少,非常适合促进感情。” 第二天,篮球场上唯独少了阿花。同是几天没出现的聪聪开口问:“阿花哪里去了?整天不见人。” 老黄一脸坏笑:“哦,他有事,说我们不好玩,要找别人玩。” 我们默契地相视点头,露出心照不宣又的讪笑。只剩聪聪一头雾水,将手中烟雾悠长将要燃尽的红塔山停举在半空,满脸的疑惑。 第17章 令人失望的约会(上) 一周唯独不用上早自习的礼拜六,多睡半小时竟能超额收获能量,我自是元气满满,精神焕发。果然年轻的身体就像新电池一样,不仅充电快耐久还高。吃完我爸煮的烫皮丝来到教室,熬过头两节头疼的数学课。头疼并不是因为数学题让我费尽脑汁,因为我压根就不听课。所以维持脑波平衡也是一种劳累。 忘记租借小说导致的无所事事,刚好教数学的刘老师是年级组长,我不好意思也不太敢当他的面呼呼大睡,只好强撑着在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下,硬着头皮捱过。 但下课铃声响起的第一秒我便直接清醒了过来,一定是学校广播喇叭质量好和早上充足睡眠的缘故。在刘老师不拖堂的好作风下,和同学们一起喊完“谢谢老师”,我还要矜持地等待老师先行离开教室。我知道老师们大概率对我没有好印象,我还是尽量多做些展示自身也是具备一定优良品质的事。虽然对有用与尚不清楚。 随即迎面而来的暖意融融的阳光不免让我伸一个懒腰,既驱散了无聊导致的疲乏,也对下午的活动产生了憧憬。两分钟后聪聪从教室后门走出,我们和楼上的伙伴汇聚一起朝食堂进发。老黄、小包和我熟练地坐在塑料椅上,聪聪和阿花相邻依靠在两张不同的桌子前。 “下午什么活动,去上网还是奶茶店,还是娱乐城?”我率先提问。 “娱乐城就不去了,最近去太多都腻了。那里的机子玩得都没挑战性了,随便什么游戏机,我一个币最少都能玩一个小时。尤其那个什么飙车的机子,我一个币可以通全关。”小包平静地诉说。 “切,吹牛吧,你怎么比我还浮夸。”我表示不相信,但我知道小包从不说谎。 老黄一脸坏笑:“你怕是有其它安排吧。” “明明下午约了女生去花园湾烤番薯,还说是因为去多了游戏厅没意思。”阿花爆料道。 花园湾是穿城而过的县城主河南边的一片湿地,有一小块沙滩和草地,是县里年轻人外出郊游的首要选择。秋冬季以烤番薯为主,夏季多半是游泳。 聪聪转头训斥小包:“好你个见色忘友的小包,泡妞不带我们!” 被“围攻”后,小包的脸色瞬间红了一大片,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 老黄抢过话:“没关系,下午我们也去花园湾。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只烤番薯,不做电灯泡,绝不干扰你的约会。” 我和聪聪对小包起哄,聪聪顺势将手搭在小包的肩头:“对,对,我们不打扰你,还免费帮你烤番薯,你只消和你的“爱人”好好地欣赏湖光山色。” 椅子端坐的老黄撇过头询问阿花:“下午你去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 “那要不要叫张思丽一起?” 瞬间拉下脸的阿花明显不耐烦:“叫她干嘛,我们几个去就好了。” 老黄知趣地转回头和我们商量集合的时间地点。 在家吃过午饭,我没心思观看常看的湖南卫视的周末剧场,而是一点刚过半便急不可耐出门。然后在老黄家楼下冲着六楼大喊。这种人为的呼喊,通讯全靠吼的原始手段是除座机外,伙伴中最常使用联系方式。 在我奋力地呐喊下,姗姗下楼的老黄一摇一摆,看来他家饭菜不错,一副吃饱喝足的满足样子。 我对赤手空拳的他疑问道:“你的新单车呢?” “啧啧”地剔着牙老黄不紧不慢地回复:“被小包骑走了,他说要先去等那个女的。恋爱的人是这样,小伙子太积极。”接着他又打了一个饱嗝:“对了,聪聪刚打电话给我,说他有事晚点来,叫我们先去。” 载着老黄在校门口和阿花汇合,三人两车奔赴目的地。阳光正好,秋意暖融,冲下二中后段的长坡,急风从外套两侧钻入发出“呼噗呼噗”的声响。途径土坯房和水泥房密实混在一起的村子,穿过蜿蜒曲折的羊肠村道。零星的狗吠声飘远,水泥路面也已结束,取代的是坑洼不平的泥土道路。 阿花突然神色担忧地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那女的来了没有,虽然小包没有说,但我看出他明显期待了一整个上午。不是拿本小说翻来翻去,就是问我有没有什么关于他短信。还时不时盯向窗外,生怕对面高一教学楼会整栋消失一样。” 不久便抵达河边草地前的缓坡,是一小片沙地。我和阿花小心翼翼下坡,然后提起单车越过沙地,经过杂乱纷纷长短不一的野草地,来到打老远就望见低头沉闷不语的小包身边。 小包听见临近的说话声,迎头撞上我们的目光稍显慌乱,一边急忙掩放手中物品。阿花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并凌空高举着展示。灿灿茫茫光线照耀下的居然是我的《三重门》。 小包起身拍了拍腿上的杂草,任凭阿花取闹,脸上绽出一丝笑容,语气淡然:“你们来了啊。” 老黄浮夸地喊:“这么快就穿了新衣服和新裤子啊。” 小包像被发现小秘密的孩童一样报以羞赧的微笑。 我们上下打量着全身武装的小包。上身果然是昨天才买的,崭新到怕是吊牌还没来得及剪的以纯卡其色休闲工装外套;下身穿着美邦浅蓝色牛仔裤。身前不远是老黄锃光瓦亮的新车,车篮散落着未及时拉回拉链的李宁牌斜挎包,正轻压着饱满圆突四面鼓起的红色塑料袋。 阿花合上书,扫视一圈,说:“小包,你挺聪明的啊,还知道带一本书来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 小包眯着眼回道:“随便翻了几页。” 阿花不常见地压低嗓子,温柔如水轻飘飘地问出一句:“靠!那女的不会真不来了吧?”随后立即高声自责道:“呸,我这张乌鸦嘴!” 原本憨笑的小包这才泄出一丝惊慌:“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小包口袋“嗯~”的连声高震了两下,看来是短信。小包掏出阿花的手机看了一眼便塞回,仍轻展笑颜,说:“短信说有事不来了。” “不来了就不来了,这么香的烤番薯,我还不想分给别人吃呢!”老黄说话的声音故意提高不少。 我附和道:“是呀,我们先烤吧,说不定聪聪也不来了,我们就可以大饱口福了,不然我真怕我和阿花不够吃。我们的饭量比赛还未决出胜负呢。” “小包你这准备了一整套的新装备算是白费了啊,白找我们借了那么多东西。你看,这是我新买的挎包。”阿花一手指着车篮,玩笑般地“嘲弄”小包,试图让气氛恢复往日的轻松和快。 “还有我的新单车!”老黄叫喊道。 “书是我的!”我也不甘示弱。 第18章 令人失望的约会(下) 小包在我们谁出力更多恼羞成怒的奋力争吵中大笑起来。可笑完一阵子,默契一下不到位,漏下谈话间的一处空隙,都在等着对方憋出新的话题谁也没有及时填补上。我们欲言又止,几次都因为觉得对方要开口而闭言,导致气氛更加尴尬。 小包把书收进挎包,扶正单车踢开脚撑,一如既往笑得单纯、笑得无邪,反而在安慰我们:“我中午没睡午觉呢,有点累了,先回去补个觉,你们玩吧。” 我们便没有再继续没话找话和强行挽留。小包离去大概十分钟,聪聪才姗姗来迟。只见他隔着老远便冲草地上的我们大喊,有一种找到组织的喜悦:“阿花,我来了!” 我们遥望着骑车冲下缓坡的聪聪,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阻止。因为冲下坡没什么,倒是下方的一小片沙地成了聪聪抵达的阻碍。只见前轮刚触及沙坑便完全沦陷并停止了转动,聪聪的娇臀与车座分离直接从车上飞了出来,以大马趴的落地方式惊艳地登场亮相。 面对以高难度技术动作入场的聪聪,惊愣之后我们立即指着趴在沙地,差点啃一嘴沙的聪聪发出一阵哄笑。聪聪趔趄地扶起车,这回颇为小心地来到我们身边,也不抱怨,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我们仍在笑话聪聪,但他闭目塞耳不予理会,脱下崭新的匹克篮球鞋自顾自地倒沙,一边说:“刚才我碰见小包了,问他去哪里,他说有事要先回去。是不是你们欺负他不分番薯给他吃,把他气走了!”聪聪换另一脚继续倒沙,说:“不过我看他的眼圈好像有点红,不会真被你们给气哭了吧?” 阿花说:“他被放鸽子了。” 穿上鞋的聪聪露出一脸松愉又舒适的表情,兴奋地喊着:“那我们开始烤番薯吧,咦?你们的番薯呢? 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拍着大腿懊悔:“完了,刚才我们尽顾开玩笑,忘记番薯还在小包的车篮里呢。” “笑了去死,现在好了吧,番薯也没有了,我们到这里干嘛!”阿花埋怨道。 吵吵闹闹地互怪彼此时,一伙人从沙地经过,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缄默了四周空气。热情洋溢的张思丽正滔滔不绝地和一名二中男生并肩走在队伍末端。 聪聪推了一下阿花:“你看,这不是张思丽嘛。” 眉意微紧,眼神下坠的阿花厌烦道:“看到了。” 张思丽显然也看到了我们,但惊讶得不明显,眼珠咕噜一回正,便没有再看向这边。 老黄说:“你们看清她旁边男的了吗?好像是二中的。” 阿花说:“管他是谁呢。”然后起身要寻地方便。 不疾不徐走向上方的小树林的阿花,壮硕的背影似乎包藏不住那份小小的失落和难过。我觉得阿花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在乎的,虽然他坚称和那女生没任何关系。说实话,大胆奔放的漂亮女生,还是能轻易撩动未尝恋爱滋味的男生的,尤其是还有过身体接触。 坐在一起商量之后的行动,最终我们还是一致通过烤番薯的决定。无论是谁的番薯,只要烤熟原定的计划就没有半途而废。 寻望到草坪另一侧,莺莺燕燕的草皮上,一大群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之中,就只有两个人坚守烤番薯的岗位。剩下与我们年龄接近的男女生在草地上玩着传接球,类似于击鼓传花的游戏。此起彼伏的笑声比煮开了的水还要沸腾,场面好不热闹。果然男女搭配,欢乐加倍。 阿花对埋头苦干,颇具牺牲精神的俩人和气地说:“兄弟,我们帮你俩烤吧,去和朋友一起玩吧。” 正齐心合力呵护着火堆的熊熊烈焰的俩人,一个蹲地,另一个快要趴在地上,旁边堆积着干枯的树枝和笋壳。他俩听到问询才抬起头。透过被熏黑的脸颊,以及依稀留有泪痕的双眼,对我们露出疑惑和警惕的神色。估计从未听过如此彬彬有礼又奇奇怪怪的要求。 可我觉得,只有这份不计回报的美德才能与他们忘我的精神相匹配,所以我接话说:“这么好的风光,这么多伙伴,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却为了大家牺牲自己窝在这里,实在是太让人佩服了。看你们这么辛苦,我们只是单纯地想帮你们烤番薯而已,让你们和朋友们相聚。” “相信我们,一定在番薯烤熟的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老黄同样恳切。 在我们极力热情地劝说下,那俩人才将信将疑地让出位置,还时不时关注我们的行为举止。在观看到我们举手投足之间那认认真真烤番薯的模样后,才专注酣畅地投入到朋友的游戏里。 我们信守承诺在烤完番薯招呼他们开吃,又由于完成了既定目标,同样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二天,周日和周六一课间操时间同样不需要做操,食堂更是人满为患。连各个方位站岗的充当人力监控的阿姨都增加了多名。她们严肃以待的阵势简直和专业的安保团队相媲美。 不过我们懒得进去接受吵闹,在外还能沐浴阳光,便列成一排分坐在食堂外部右侧,水泥砌成的半米高的排水通道上聊天闲乐。 阿花绘声绘色地对没去烤番薯的芋队和小田描述道:“昨天笑死我了,小包约好女生出来烤番薯,提前了好几天就开始精心准备。新买了以纯的新款外套,和美邦的牛仔裤。又找我借了挎包和手机,找老黄借了他的新单车,还带着姜心的小说,早早去到花园湾。带着一身新装备和满满的期待,在草地上看了很久的书,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包,晒了一中午的太阳,结果约好的女生发短信说有事不来。妈的,笑死我了。” 芋队和小田,还有昨天经历过的我们一起捧腹大笑了起来。站在身旁的小包,看向说故事的阿花,跟着一起痴笑。 温度正好的阳光懒散地洒在我们身上,我看见说故事的人和故事中的人,不知是因为柔和的阳光在他们瞳孔上的反射,还是我有些眼花,总感觉他俩的眼神之中存在一丝异样地闪动。 第19章 运动会(上) 气候渐冷,nba常规赛随之开打。课间操结束的食堂,悬挂的电视机前,男生们围绕得里外三层,高低三层。每逢火箭队的比赛,那更是沸反盈天,水泄不通。那众志成城,被24寸屏幕聚集如炬目光的场面,简直比大家上课嗷嗷待哺获取知识的眼神还要渴望。反正我是第一次得见。这时我们迅速完成任务,然后挤进人堆,近距离观看姚麦组合的精彩表演。 红色方只要一进球,周围立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和雷动的掌声,火箭俨然成为所有人的主队。不过男生们这份共同的专属的快乐持续不了多久,屏幕随着上课铃声戛然而熄。这也印证了我的想法,课间操时间反而比普通课间翻一倍的时长还更短。 无奈地回教室翻看小说,由于我借的网络小说只消半天时间便能走马观花地阅读完厚厚一本。因为博览众小说之后,剧情套路大多雷同,再宏大再激烈招式再纷飞的打斗场面也无出其右,没有更惊艳更具想象地描画,基本可以跳过。 每到下午,等叶念青购买的言情杂志览毕,我俩便交换书籍。到后来居然发展成她催促我去书店查看最新连载的《星辰变》是否到货,而我催促她购买校门口的报刊亭最新一期的《花火》。之所以会看言情杂志还不是因为课堂太过难熬。 好吧,其实是怕别人说我一男生竟沉湎于情情爱爱。不过说实话,叶念青的这些杂志还真符合我的胃口。尤其《花火》和《许愿树》,好多故事跌宕起伏,精彩纷呈,文笔流畅又优美。最重要的是狗血得居然也能自圆其说,并激发起我这少男心思里的涟漪和蠢动。但我会跳过一些情节烂俗老套的故事,所以也是一目十行一两节课看完一本。 我不仅热爱阅读课外书籍,还有体育报刊。聪聪近期开始购买《篮球先锋报》,周二周四出刊,两块一份。从最初的借报纸,到后来发展成俩人轮流购买。每当报纸在手,优先打开附送的彩版海报,看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球星。詹姆斯的海报自动归属聪聪,如果是卡特则归于我处。 这样看来,我的课堂很是充实,上午网络小说,下午言情杂志,到了晚上还能有篮球报纸,唯独教科书冷落一旁。其实吧,学习和感情的追求是一样一样,你对人家好还不一定有所回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对人家不上心,那基本没有回声。就算是靠投机取巧走了捷径,也长久不了。 高二第一次期中考试继续填实生活。结果自不用赘述,我一如既往稳定发挥,发挥回家劈头盖脸挨臭骂的本事。可令我诧异的是,叶念青破天荒考出全年级前二十这过分优异的成绩。后来别人告诉我,叶念青所分配的考场是科技馆里能容下几百人的报告厅。只要身旁有成绩拔尖的同学,就算四名老师监考,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抄到答案。我一下子发现瞬间提高成绩的捷径。 随后接踵而至的是每年一次的运动会。开幕式的第一个环节是各班级方阵轮流入场,接受校领导检阅。我和叶念青、叶望林向许老师主动请缨坚守班级大本营。所谓大本营,无非操场上寻找一处的空位,用几张桌椅拼搭简易的休息区,供给参赛运动员赛前赛后休息和缓冲的区域,以及班上同学集合的地点。每天去得越早,越能在热门比赛的场地附近占据有利的观赛席位。 主动不仅是因为懒得站队入场,还有我很少穿校服的缘故。校服是以白色为主的涤纶材质的运动服,不少同学在背后大面积空白的地方,找学画画的同学绘下喜欢的动漫图案。不过吧,校服也没多难看,只是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后来才明白,像我这样相貌普实的人比那些好看的人挑选衣物将要花费更长时间。不是因为太挑,而是穿什么都让我极易不顺眼。只好多挑多试,不求亮眼,但求找到合适的衣物,尽量让整体搭配协调就成。就像优衣库海报上的模特身穿各种基本款都神采飞扬。而我试穿的基本款,怎么看怎么普通,甚至土气萎靡。 开幕仪式结束,我和聪聪走下操场去找老黄他们。没曾想刚到教学楼下就听见二楼传来的激烈争吵声,还是来自老黄的吼叫。 三两步蹬上楼的第一眼便瞧见被阿花强拉住的老黄,正一脸怒容地冲着被芋队束缚住的二十一班的董方良大吼大叫。 我俩赶忙跑到老黄身前,聪聪问:“什么情况,要不要帮忙?” 老黄死死盯住董方良的恶狠狠眼神仿佛要将后者生吞活剥,无暇也没心思回话。反而一旁的阿花不断劝解:“既然大家那么熟悉,就算了吧。” “就是,一点小事,走,我们换个地方找点乐子,抽根烟,换个好心情!”芋队为缓冲剑拨弩张的气氛故意欢快轻松地提议。 老黄这才平静下来,示意阿花松手,接着率先向楼下走去。 食堂外侧的草地,我们在阳光倾洒的地方各自盘腿坐下,接受它慵懒舒适地抚摸。 聪聪问:“刚才什么情况?” 阿花吐出的一口长雾在温意暖煦的光照下瞬失,然后说:“我们回教室拿东西,谁想刚出门,董方良出其不意地冲过来给了老黄一脚。我和芋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开他俩。” 其实我和聪聪都清楚董方良寻老黄麻烦的原因,因为他的女友坐在老黄前面,是一名戴眼镜,模样乖巧的女生。老黄上课总和她玩闹,估计被董方良撞见过,或有人传了些风言风语。 我问老黄:“你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手被踹到了。唉,也怪我,上礼拜下课还玩笑地拉着前面女生的手,结果被董方良看到了,这才有了今天的事。”老黄面对我们怒意全消,心情平缓许多,还有心情调侃 。 “你们两个怎么不帮老黄?”聪聪埋怨着阿花和芋队。 “不怪他们……”老黄“们”字还未完全,芋队耐心地解释道:“怎么帮?董方良是我和阿花一个球队的,我们肯定要给他一个面子,还会我们直接帮老黄打他?只能暂时先拉开他俩。”随后他站起身,魁梧厚实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全部日头,然后他用脚尖碾灭烟头,用看上去颇为奸诈的笑容说:“当面我肯定是要拉开他俩意思意思一下,至于我没看见的情况下,那就随你们的便了哦~” 众人默契地随芋队耐人寻味的小表情一起坏笑了起来。 随即聪聪转头问老黄:“怎么对付他?” “我就不麻烦你们了,你们都认识董方良,没必要伤了和气。我叫外面的人教训他就行了,正好我小学同学张博就在离学校不远的酒店看场子,我叫他来帮忙就行。虽然我只被踹了一脚,但不出这口气我还真的不爽!” 整个下午未见老黄,直到晚上他才在球场现身。我们正说话,没想到董方良清晰可辨地硬挤着笑脸来到跟前。原本冲天的发型似乎塌了一大片,他颓丧地样子和斗败的公鸡无甚两样。随后轻颜蔼睦,低三下气唯唯诺诺地冲老黄说:“对不起,上午都怪我太冲动,希望你能原谅我。”接着递上两包烟。 老黄将烟随手放入外套口袋后,昂首向旁边一努嘴,看也不看董方良一眼,随意回复道:“行,你走吧。” 董方良趔趄地走后,我们立马围上去看老黄掏出的是什么烟。老黄的手掌摊开,是二十四块钱一包的极品金圣。相较我们平时省吃俭用还买不起整包的红塔山而言,无疑是昂贵又珍稀的好烟。 老黄依次散烟后,聪聪好奇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毕恭毕敬,道完歉还主动给你送烟?” “下午我不是没来么,我叫人在上学路上堵到了他,把他拖进了一条小巷。结果我那朋友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光。谁知他立马道歉求饶,我便让朋友停手。这不,一到晚上他就自觉来道歉了。”老黄笑着说出原因。 “可惜没看到热闹,不过这烟还是挺好抽的哈。”我舒爽地说道。 阿花在一旁笑着附和:“确实不错,烟气冲鼻但口感柔顺,果然极品!” 第20章 运动会(下) 第二天上午,我们先是在食堂观看了一会氛围浓厚的nba比赛。胸中热火被点燃后跃跃欲试,随即在球场实操。最后才回各自班大本营处签退。原本打算下午签完道溜去网吧,到了学校我才知道有聪聪和阿花的比赛,便随众人留在操场热忱等待。 三点先是阿花的110米栏。自几年前刘翔奥运夺金,学校新增此项目,人气和关注度空前高涨,几乎要超过男子百米赛跑。但学校的器材有限,只能排出两个跑道的栏架。于是两两选手竞赛,从最终用时排名先后。 轮到到高二时,我们奋力挤入跑道旁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成功占据前排的vip观赛位。可比赛过程让我们大失所望,多数参赛选手一看就是知道是第一次跨栏。几乎所有选手冲到第一个栏架便急剧降速,然后在短暂犹豫下,面对其势汹汹的“拦路虎”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跳过、蹦过或迈过。每轮均出现摔跤和撞翻栏架的情况。虽然栏架不是很高,一般男生都能轻巧跳过。但比拼速度的比赛加上冲刺和接连跨过十个障碍,对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同学来说还是极具难度的。 从兴致勃勃到意兴阑珊,终于轮到阿花登场,我们随即冲着做热身动作的阿花一通乱喊,给他加油鼓劲。发令枪响,阿花顺利地急速冲出,转瞬便达第一道栏,但他同样有明显地迟疑和停顿,和大部分人一样用别扭的姿势蹦过栏架,接连次都是这种情况。从阿花紧锁的眉头和咬紧的牙关来看,他应该是对自己的表现极度不满,于是开始显着加速,想要更快更协调地迈过栏架。 虽然阿花身强体壮,也是体育特长生,但仅跳过几道栏的实践经验,不足以让他短时间内寻找到合适的跨栏姿势。毕竟高考体育生的考试中不考跨栏。 我们担心的事还是避无可避地发生了。心急如焚的阿花直接踢翻栏架,重重摔倒在地,还依势翻滚了好几圈。周围开始有零星的笑声响起,我们一致冲着哄笑着的同学吼叫:“笑什么笑!” 阿花却不顾自身疼痛和他人讥笑,立马翻身向前跑,但速度随心里的余悸而减弱了下来。在阿花坚持不懈地努力下,他终于战胜最后几重阻碍,冲到终点。 我们挤绕过熙攘纷闹的人群,看见阿花正仰头“沌沌”灌入小包递过的矿泉水。 “没事吧?”老黄语气小心。 阿花一口气灌下一瓶水,伸出左手臂,将摔伤的混有黑色土渍和红色血渍的手肘展示在我们面前,云淡风轻回:“没事,就刚才摔倒的时候,撑地的手肘有一些擦伤,等下叫小包同我去校外的小诊所擦点药就是了。” 阿花披起小包手中的外套俩人一前一后地离去。我们准备再次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观看接下来聪聪的比赛。沿人群边缘回走之际,跑道两侧突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喝浪,几乎要把头顶的树叶震落更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刘翔本人亲临现场了。 透过层叠的后脑勺朝跑道望去,一道疾影使用着类似刘翔那般标准的跨栏动作姿势朝终点奔跃而去。我们被粘住脚步,连走在最前方的阿花和小包也同样驻足不前,情不自禁地被这除电视外,现实中第一次见到的画面牢牢吸引住。 黑色简易的跑道上,矫健灵活的身影快速有节奏地迈过一道又一道栏架,周围的惊叹声渐渐趋于平静。此时空气已经凝固,仿佛飞驰的运动员跃过的不是红白相间的栏架,而是黑白琴键。他步履轻盈又疾风猛进地踩踏出一个又一个的休止符。 场边观众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忘记关合,短暂地遗忘了惊呼,忘记了眨眼,众皆专注转瞬即逝的表演,深怕错过精彩瞬间中任何一秒。我也满眼羡慕和佩服,尤其是那俊美纤长和几无赘肉的肌肉线条。 自运动员抵达终点,跑道两旁才再次爆发出经久不停的热烈欢呼和不遗余力的掌声,原本停下脚步的阿花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场外走去。 震撼的个人表演落幕,接下来是聪聪报名的三千米长跑比赛。赛前我们采访他为什么要参加此次长跑。 聪聪居然答出一句极具哲理的回话:“想挑战一下自我。” 但长跑比赛没有100米和110米栏来得激情澎湃,观众数量锐减,我们轻松在跑道外的占据最前沿位置。 等待的闲聊间,熊熊对我们说:“刚才跨栏的男生,是高三的吴以成。你们也看到了,一米八几,身材精壮,人又长得帅,再加上他一身类似于古天乐那样古铜色的皮肤,学校里有很多女生暗恋他,并给他写过不少情书。” 这时从周围的讨论声中得知,吴以成最后的跨栏成绩为13秒76,扩散到全县范围也绝对是最优异的成绩。 聪聪的长跑比赛即将开始。但毕竟是聪聪的第一次,过程和结果可想而知。聪聪没有丝毫长跑经验和技巧,很快落于队伍最后。不过聪聪没有放弃,仍迈步紧跟。每一圈经过面前,作为亲友团的我们便冲他大声鼓劲。虽然他没有回应,但我们都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的。最后一圈,聪聪缓慢地再次经过,前方稀松的人群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前方不远,落日余晖下,身着一套蓝白相见的棉质运动服的翅膀,柔意亮泽的秀发垂直而整齐地漫过伊人肩膀。运动服材质款型对于翅膀来说异常合身,不仅和金色的光线一起勾勒出高挑匀称的身形,也完满展现出她挺翘的臀部曲线。 翅膀手端纸杯接近跑道,一路小跑将水杯递给坚持不懈的聪聪,给他加油鼓劲了一番才回到原处。 虽然聪聪的比赛成绩不尽人意,但聪聪坚持到底跑完全程,也达到了他参赛前的目的,跑赢了他自己,就值得庆贺。 最后,举办三天的运动会短暂到像只用一天便结束了全部比赛。最终排名,分数最高,排名最前的桂冠自是花落体育特长生人数最多的那些普通班。至于我们班什么成绩,我也不知道。 第21章 课外(上) 早上六点,四周漆黑蒙蒙,整座小城仍在睡梦的香甜当中,于路除高中生外,就只有拉着板车的环卫工人和冒着热气的早餐店。冷冽的寒风呼啸,我骑车一头扎入刺骨的黑暗前往学校。 我家离学校约有二十分钟路程,我爸说天气冷,让我下午干脆到学校食堂吃饭。我和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包一起吃晚饭,直到吃腻了食堂三楼最美味最下饭的红烧茄子,我俩才在附近的小饭店觅食。学校周边遍布小饭店,价格便宜,炒一道菜只需四块五,但还是比食堂最贵的三楼窗口多出足足两块钱之多。 我俩往往各点一道菜让口味尽量丰富。一当两人都出现穷困潦倒的状况后,只得另想他法,毕竟我们的开销之大远超其他同学。有一次,我和小包身无分文,只得厚着脸皮各回各班找人借钱,不过均以失败告终。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小包才压哨完成任务,在校门口借到十块钱,这才解决晚饭问题。 除去晚自习,中午下雨的时候,我们有了不回家的正当理由。总是聚集到学校对面的小巷里的一家饭店,小田偶尔也来。点上八九个菜,趁此间隙斗地主解闷。 伙伴们凑在一起狼吞虎咽,再普通的饭菜也香喷喷得格外美味馋人。因为彼此毫不谦让地互相抢菜以及时不时举行吃饭比赛相较于家里要热闹非凡得多。大家如饥似渴的模样就像在家里食不果腹一样。毫不夸张,饿虎扑食秋风扫落叶般的战场杯盘狼藉。光盘空碟里连菜汤都不剩一滴,比洗过还增光瓦亮。其中我和洪博最常较劲。有次我和他比拼八碗米饭不分胜负,其他人也不遑多让地各吃六碗,最胖的芋队仅完成两碗的指标。 老黄调侃他:“芋队,每次就你吃最少,你这饭量和你的身材完全不符哇。” 芋队笑说:“比起吃起零食来说,我的饭量确实更少。自小家里开店开始,我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零食,所以我这么胖不是吃饭吃胖的。” 除芋队不给力外,齐心协力的我们将饭店里的一大桶米饭席卷一空。由于我们是常客,老板好心地从隔壁借了一大盆米饭,又被我们风卷残云地就着菜汤消耗殆尽。 吃饱喝足后不急着回校,而是继续斗地主。偶尔打五毛钱,或是输掉的人下桌由他人接位,无趣的时候增加钻桌角的惩罚。大部分时间是老黄和芋队保留在桌。我看了这么久的斗地主,稍稍学会了一点套路,比如最后的报双是报一对牌,报两张就是两张单牌。而且打斗地主一定要会演戏,真真假假,让对手摸不着头脑。有时光靠气势哄人也能同样取得胜利。 周六上午放学后,在家看完重播的快乐大本营和电视剧,下午四点,我雷打不动地到家附近的单位院内打篮球。因为去那打球的人非常多,不愁没有球打。有高三的张伦、梁胖子、犀牛、小翔那等,还有聪聪、小田以及他的同班同学。 其中球技最好的是小田、小翔和张伦。三人各有所长,小田属于全能型后卫,能突擅投,常常完成高难度进球引发一片喝彩,特别是在我的防守下;小翔是校队的首发控卫,风格类似于隆多,控球技术一流,擅长各式各样的风骚传球和过人。不仅特别能抓时机抢断,经常神出鬼没地在球场上出现在意想不到的位置,甚至以一米七不到的身高请诸多海拔一米八以上的中锋背后吃火锅;至于张伦,比起娴熟的投突技术,他更注重投运的poss,以及头发的甩动质量。好看就完事,至于防守和传球是什么,他一概不知。 不过最重量级的选手还得梁胖子当属,一般没有敌手,没人能防他。主因倒不是对他壮硕如牛的体魄望而却步,而是只要他没投进球一定会高喊犯规。在学校打球,所有人都不敢说自己没犯规。在这也一样,只要靠近他身体的十厘米范围内,都非常自觉地承认。唯一一次,来了几个陌生人,其中一名防守梁胖子的人和他争论,说自己压根就没碰到他。结果被暴怒的梁胖子打破了头,真真正正地头破血流。导致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看门的老大爷不肯放我们进门。 和学校的各路高手切磋,我的篮球水平得到极大提升,尤其是防守。我很长时间对位张伦、小翔、小田,虽说不能完全防住,但绝对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另外,我也偷师了他们许多招数。 回家吃完晚饭,我们在老黄家对面已改名为网城的地方集结打游戏,和伙伴们激战在时下最流行的cf里流连忘返,忘情自拔。有时也和芋队、阿花去台球厅打打台球,或去建设路小型的ktv喝酒唱歌。周六的休息时间就这么轻易地结束。 岁月冗长,似乎又很短,而且越来越短。 不久后,元旦汇演再次拉开新年序幕。我们和去年一样在舞台对面的教工宿舍楼顶观看。五花八门的各式表演轮番上阵,但我只单单记住了十七班的节目。 当主持人满怀感情,声音高昂地说出:“接下来有请高二十七班带来的表演,表演者林其羽”时,我瞬时断开了和老黄他们对于节目和女生的热烈讨论。以大红色为主和明黄色为辅的舞台上,徐徐走向中央的十来名女生队伍中,由娉娉袅袅的熟悉身影领衔。紧随翅膀身后是矮上许多的泡泡。 在动感的高耀太《花火》的背景音乐下,翅膀她们表演的节目是健美操。即使相隔甚远,我还是感觉到了翅膀的紧张,虽说动作几无差错,但她一直面无表情地跳完整个过程。节目新颖,姿态灵动,但总感觉还缺少些什么。很多年后我在学校官网上翻看翅膀跳舞的近距离版本,多次看见她与跃动身姿极不符的紧板面孔。 元旦汇演过去没几天,寻常一个晚自习课间;刚走进篮球场便看见不远处的阿花、老黄、芋队正奋力争抢一部手机。小包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目视。聪聪和我见状赶紧一路小跑凑热闹,聪聪边跑边喊:“看什么好东西!这么多人一起抢!” 热火朝天抢夺手机的三人组丝毫不受聪聪干扰,但他们最终达成和解,两个大大的和一个小小的脑袋一丝不苟地紧紧凑在一起盯着狭小的屏幕,还时不时发出不可描述的笑声。 我和聪聪伸长脖子想要探知他们的快乐,没想刚往前一凑,阿花将三只手撑托的手机塞给老黄和芋队,说:“好好,我不看了,你们看吧。” 老黄呛他:“就你看了最久,还不看了。”说完接过手机转过方向,埋头和芋队一起沉浸其中。 我好奇道:“到底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神秘秘,还笑这么大声,笑这么淫荡。” 芋队头也不回:“当然是好东西,你没见过的。” 聪聪继续问:“什么好东西?” 这时老黄把手机往我俩身前一递,说:“给你们看吧,近期最热门的艳照门照片。” 聪聪惊讶说:“还有这种事,你们哪来的照片?” 芋队自豪地说:“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发给我的。”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这种照片,百度随便一搜都是。”阿花不以为然地不屑道。 老黄却摇头感叹:“还是希哥有本事。” 于是我们就此事件和屏幕里的照片再次展开热烈的讨论和批判。 当时的舆论方向是严厉地指责男女双方。不过我觉得更过分地是爆出照片、泄漏他人隐私,以及传阅照片、指指点点、还伴随讨论的我们。只要是你情我愿,没有强迫和违法,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在后来经历了各种即时软件的“约”时代,大众才对私密的性事见怪不怪,以至现在微博出现很多对艳照门事件的重新定论。 好在我们只是小范围传阅,“欣赏”过照片后,从未在网上跟风发帖辱骂任何人。因为我们没有无聊到要专门上网泄愤指责他人,更何况网费还不便宜。 第22章 课外(下) 整个学期最令我害怕和头疼的考试随浓厚的新年气氛一同到来。虽然没有携带相同的喜气,但我丝毫不担心,因为找到了应对之法,回家再也不用挨骂了。方法很简单,就是作弊,工具是一台找同学借来的摩托罗拉v3。别看几年前的机皇虽已过气,可这手机大有来头。 近期关于作弊题材的泰国电影《天才枪手》,让我不禁回想起高中一幕幕作弊场景。和电影里大致相同,每个人分工明确,不过没有那么夸张。 考试科目固定,第一科语文。由于需要大段大段的文字作答,不利于手机发送,故没有作弊的必要,而含大量选择题的其它科目是我们的主要目标。考试前,我和聪聪、小田在篮球场等待小田考试结束的高三朋友。因为学校教室不够,往往是各年级分时段错开考试,以便每一名同学都能单独拥有一张考试的书桌,具备一定的防作弊功能。 篮球场离教学楼很近,期间不允许打篮球,我们坐在场边的石凳聊起nba,口若悬河地对我们共同喜爱的姚明和麦迪的球场风采夸夸其谈。没多久,响起的铃声如开闸的讯号,同学们“轰”地一下从各间教室涌出。其中往宿舍方向的是住校生,往校门方向的要么是回家的走读生,要么是去外面玩耍放松的学生,多是去网吧。 这时,人群里径直走出一名手夹藏蓝色文具袋步伐规律的高三学生,朝我们投以温和的注视,并不自觉流露睇见熟人后的近人微笑,一看就是小田找来的帮手。胜利会师后我们按下喜悦的心情,随即着手沟通作弊的各处细节。同时我上下打量着身前高年级同学。只见他的平整的短发规矩普通,身穿没有加涂鸦绘画的原版校服,右手食指中指前端没有黄渍,且是校园里是没见过的人。当下立即判定该名同学成绩定然不错,这让我对接下来的考试产生了更多的信心。 小田安排道:“等下你在篮球场上等,会有人在从教室多拿一张试卷,然后借故离开,把带出的试卷交给你。你只要将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做好发给我就行了,我再转发给其他人。” 整个身影浮现金光的帮手点头同意:“可以,等我拿到试卷就去食堂找张桌子做题。只做选择题和填空题的话用不了多久,一小时内就把答案发给你。” 交代清楚其它细节后临近考试,我们奔向各自考场。我对位于后排的位置很是满意,毕竟大大降低偷看手机的难度。随考试进行,由于我是第一次使用手机这种高科技手段作弊,难免有些紧张难安。毕竟以往都是别人抄我的答案。我无需担心,只需抄着手轻松惬意望着别人手疾眼快地飞速抄写,心里享受着助人为乐的趣味以及自己比别人优秀的高高在上的豪愉之情。 而此时角色转换之后,无所事事的大脑思绪乱飞,我开始担忧小田的计划是否会出现差错,会不会最重要的第一个环节就没完成。故而一边做题一边等答案,做好两手准备。 但该想法很快被放弃,因为我做完第一道代数解答题最简单的第一小题后,接下来的题目我连看都看不明白。我悻悻地在每道解答题后面写上工工整整的“解”字,期盼这做法能像数学老师和其他同学说的一样,一个“解”字能得一分。 在我思绪飘零和时刻关注着连震动都关闭的手机时,喜讯终于在左顾右盼中顺利到来。令人心安的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短信。我轻抬眼皮,快速地扫了一眼坐在前方讲台的监考老师,左手自然地下顺进抽屉,轻挪手机在抽屉边缘处小心翼翼地翻看短信。 虽然很快按耐住了飞跃的欣喜,迫使自己淡定下来,可我依旧感觉如履薄冰,以走钢丝般忐忑的心情在稿纸上飞速地誊写答案。并控制住动作轻微,以及神态自然,尽量避免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 当一连串的英文字母跃然稿纸板上钉钉,被一把揪住的心才松开。将手机推进抽屉,自然抽回左手,我才如释重负心情酣畅地将稿纸的答案清晰缓慢地转抄在答题卡上。 完成自己的试卷后,我再次若无其事地挪出手机,将答案转发给聪聪和叶念青。至于为什么发给叶念青,因为我俩达成共识,无论谁得到答案都要给对方发一份。 这份精诚的合作一直延续至高中毕业。比如第二天上午的考试,得不到来自文科的小田的答案,理综选择题获取到的是叶念青发来的一串令人喜悦的字符,我同样顺手给聪聪转发。最后一门是最受我们欢迎的英语,毕竟绝大部分试题都是选择题,是考试过程最轻松,也最容易提高成绩的科目。 英语考试结束,在球场上碰见小田,我说:“我有件事情想不通,需要你解答一下。” “你说吧。” “我很好奇,怎么连前面听力题的答案都有?” 小田扑哧笑出声:“这个很简单啊,我叫人在篮球场上听广播啊。” 我恍然大悟,才想起听力的广播是通过学校每间教室的小喇叭,以及每楼层的大喇叭传出,声音响亮到在校园各处能听个清楚明白。 最后成绩出炉,我故意得到不是很高的分数,因为不能一下子抄到成绩猛增的地步,那样一定会引起我爸的怀疑。我估摸着只要有年级中等的排名应该就能应付交差,避免一顿臭骂。再说一点一点提升,也给以后的考试留下了充足的进步空间,何苦一下子消耗殆尽,要懂得细水长流。 我爸将看完成绩单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淡定而又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嗯”字。虽然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只要没勃然大怒,我已然心满意足,悬于嗓子眼的担心也终于安稳落回原处。但我没有展露出任何欣喜神情,一幅于心无愧,凛然的模样回到房间,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我终于不用担惊受怕,而是以松弛之态度过翘首以盼的寒假。虽然高中的寒假同样短暂,但有着令我渴慕到留下口水的压岁钱,可以解决上一个学期欠下的外债以及解决下一个学期的很多问题。上班后虽然同样期盼春节,因为是一年到头除国庆外最长的假期,我对超过两天喘息机会的渴求已经到了宁愿给小朋友发钱,也要过上这来之不易的连续假日。 不过这次寒假却是我经历过最无聊最难熬的一个。因为全国多地爆发雪灾,本省是受灾最严重之一。长时间停电,电视不能看电脑不能玩倒也算了,省北多是大雪其雱,连更南边的县城都雪落纷纷,只有我们县遭受连绵不断地降雨。老天恨不得提前把接下来的夏季的降雨kpi完成掉。室外湿漉漉,室内冷嗖嗖,我只好每天窝在家,重新翻看韩寒的书籍以及《哈利波特》,偶尔也阅读一些其它世界名着。 停电的状况持续到除夕都没有好转。好在楼下邻居从厂里带回一台柴油发电机,接上我家和隔壁的表哥家,我们才幸运地没有在昏暗中欢度新年。吃年夜饭的时候,餐桌虽然摆满香甜可口的丰盛饭菜,但我家还是一如往常冷冷清清地用着餐。 我爸给我斟下一杯水酒,说:“过年了,小孩子就喝一杯水酒吧。就这一杯,不要喝多,不然会喝醉。” 一边饮酒一边吃菜,一家三口都试图寻找一些话题,以至于年夜饭不显得那么冷清,望以此区别开平日里的相互沉默。无奈都的是大都是刻意地没话找话。和爸妈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我还要假装自己不怎么会喝酒,仔细小心地小口慢酌。 从明亮的室内向外望去,透过一片漆黑,整个小区不同楼层的各间窗口烛光摇曳,仿佛被热闹的气氛吹动着。那些零散的光影荡漾成一片烛海,散发出足以驱逐黑暗的光暖。 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23章 一见钟情(上) 年初一后,县城中心地段新开的也是规模最大的网城拉来一个火车头般巨大的发电机,上网的价钱比平日已涨到两块的网费还要涨幅许多,高达八块一小时。光顾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以致很难抢到位置。 接下来的几晚,我们和回家过寒假的梁岸吉,在城里一家叫什么基的洋快餐店就着蜡烛斗着地主解闷,这是在家里憋闷了几天难得的娱乐活动。在市里念书的丝瓜和邻县的牛奶也都回来了过年。开学前几天,丝瓜约我和牛奶上街购买衣物和鞋。我们三人很久没有一同出来过,走在县城最热闹的解放路上,有那么一瞬回到每天腻在一起的初一。 丝瓜说起下学期会转到我们学校念书,开学时让我路过他家叫他一起上学。随后他俩在新开的国产运动品牌的专卖店,各自挑选钟意的运动鞋,而我花费四百多块购买的运动鞋,比他俩的选择贵了近一倍。虽然心疼,但特别喜欢这双鞋的造型。鞋底的后掌由几个圆筒组成,外观上与《灌篮》上看过的,类似阿迪新出球鞋的ts bounce科技。 其实吧,自我感觉的良好更多源于鞋更贵所带来的自我哄骗式的优越感,靠这些外物因素堆积自信。不过没穿几天我便后悔不迭,球鞋造型虽然模仿到位,但毫无任何减震效果,只起到装饰作用。 我又从衣柜的抽屉的夹层中翻出藏得严实的压岁钱。除去过年期间的开支大概剩一半,我留下部分钱用于学费和购买学习用品,拿着剩余部分来到县里手机销售维修一条街的建设路。 进入当头第一家手机店,首先映入眼帘是居中显目位置的透明货柜中排满了叫不出品牌所谓的山寨手机。简单比较之后我选下一台五百块的手机。2.0寸触屏、mp3播放功能、30w像素摄像头,还拥有功能单一的网络浏览器。至于什么牌子,我还真说不出清楚,因为柜中的几十台手机不仅造型各异,品牌竟然也互不重复。 出店门不远的邮政大楼前,十多名中年男女腰身缠挎方形腰包,胸前挂着用纸壳自制广告牌的小贩,纸牌上用红蓝色签字笔详细写画着各种手机套餐的价格。我从其中空下来的一处小贩花费五十块购买了一张移动sim卡。由于对7这个数字格外钟意,我便挑选以137开头以及带很多7的号码。即使之后对号码不满意,或者欠费太多也不必担心,可以随时换卡,反正不需要身份登记。 开学当天,丝瓜果然转学到我们学校,果然在a组的文科奥赛班,和聪聪他们班的教室仅一路之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走廊外的马路上与姜怡一同迈着轻愉步伐的居然还有王朵朵的身影。绝对是稀客,这是我从她小学二年级从县城转走之后第一次见她。 在长相方面王朵朵没有太大变化,粉扑扑圆嘟嘟的脸,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知是否因为从小在市里念书的缘故,我总感觉她走路的时候,一直高耸于脑后的马尾随轻快的步伐都快被甩到天上去了。同时我担心这份自信是否将柔顺整齐的马尾甩成个披头散发。一直以来,我的担忧从未发生过,看来市里橡皮筋的质量就是牢靠。 一起回家和吃早饭的队伍从此多了一个丝瓜。中午下雨的时候,丝瓜也和我们一起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吃饭,看我们打牌取乐。与此同时,我惊奇地发现,之前整天黏在一起,上下课、吃早饭、上厕所、逛食堂的翅膀和姜怡不再同行同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着她们分裂成两个小团体。姜怡时常和王朵朵待在一起,而翅膀和上学期新考入奥赛班的张憬常伴,她俩身旁偶尔出现泡泡那娇小的身影。大部分时间,守护在泡泡身边是a组一名相貌清秀的男生。听熊熊说是泡泡的男朋友,上学期末对泡泡展开攻势。由于张憬家离学校很近,所以翅膀大部分时间都是雷厉风行地独自骑车上下学。 头一个月,我雷打不动矜矜业业地前往丝瓜家叫他上学,不过又坚持不到一个礼拜便放弃了。原因出在我每天坚持早起去上早自习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在我少数赖床之际,只要闹钟轰轰地响过十来分钟,我爸没听见我出门的动静,都会准时敲响我的房门,避免我迟到。我们父子俩一大早牺牲睡眠时间可不是为了让我在丝瓜家门口等他上厕所、梳洗、吹头发和照镜子。 但很快有人接替呼喊丝瓜上学的任务。洪博老被偷单车,从高一到高二下学期伊始,他已失去了第三辆单车,最近一次还是上礼拜。寒假我添置了一架时下非常流行的美利达牌,银光闪闪带横杆的男式单车。而洪博的是另一种风格流行的小型折叠单车,轮胎只有我的一半大。 回家路上我还明知故问:“为什么你要买一辆这么小的单车?好骑吗?” 洪博语调升高地回了一句:“当然好骑呀,轻巧又很方便!” 我对快速连踩两下踏板才能跟上我轻踩一圈的洪博挑唆道:“轮胎那么小,肯定骑不快,骑着一定累。” 洪博轻喘着气,却倔强说:“不累,不仅很好骑,而且还能骑得很快。” 我非常清楚以洪博向来嘴硬的情况来说,绝不会承认这种小车难骑、速度又慢,只是图个新鲜跟风购买的,便提议:“那么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到下个路口。” “好啊,谁怕谁。”洪博异常自信。 可比赛结果完全出乎预料,没想到我竟能快领先他这么多,我在终点足足等候五分钟才见到气喘吁吁的洪博。不过为了他的颜面,我没有追问他骑这么慢的原因,我只想让他知道盲目跟风是不对的。 没过多久,他的单车在经常上网的网吧门口被偷走,准确的来说,我觉得应该是被抬走。果然像洪博所说轻巧又方便,被人拎走也方便。再次被偷后,洪博或许仍定自己注定与单车无缘,不再购买新车,而是骑我的单车载我上下学。由于我下午在学校和小包吃晚饭,洪博只好每天骑着丝瓜的单车,风雨无阻地在丝瓜家门口守候。 不过他俩凑在一起还真是欢乐。一次回家路上,洪博神色激动地说:“今天中午来学校的时候,我做了件非常对不起丝瓜的事情。” 熊熊一听就已然笑到双眼完全不见,看来同一个班的他早已听说这个故事。 老黄说:“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洪博回头看了一眼丝瓜,似乎还有一丝顾虑,不过在他单车后座,一直和我们聊天的丝瓜立马偏转头,以示不屑。 带着一丝猥琐笑容的洪博这才无所顾忌:“中午我和丝瓜在来学校的路上,我看见对面有一个骑摩托车的女的,突然一阵大风吹过,吹得她裙角飘扬。我赶紧对丝瓜说‘快看对面,那女的裙子被风吹起来了’,丝瓜却在后面狠狠地拍了我的脑袋一下,大喊一句‘看你妈,那是我妈!’” 众人一起哄笑,连撇过头的丝瓜都有些忍俊不禁。 第24章 一见钟情(下) 周五晚自习结束,我和聪聪等到比平时略晚下楼的老黄,迈步朝校门前的夜晚单车的临停处走去。我们依次经过a组一楼的四班和二班,没见往常在此等候的伙伴。靠近停车处才望见侧坐车架的洪博正摸着头,一面和丝瓜等人嬉笑。 开着车锁的聪聪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原本两脚撑地,跨坐单车后架的熊熊“噌”的一声踢起脚撑,顿地一下跃上车座,说:“你们来得也太晚了吧,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是啊,非常精彩,你们完全想不到,是洪博的艳遇,来得简直太突然了!”笑得乱颤的金灿在旁合不拢嘴。 我们一下来了劲:“还会,怎样的艳遇?对象是谁?” 熊熊抢着说:“刚才有个女的用屁股撞了一下洪博的头,洪博非常开心,一直摸着被撞的脑袋仔细回味着呢……” 洪博立即急赤白脸地反驳:“放屁,我哪里很开心,我只是告诉你们有这件事而已!” 熊熊和他争辩:“怎么没有,你刚才还笑着说那女的弯腰开锁,突然你感觉脑袋顶到绵绵软软的东西,原来是她的大屁股撞到你的头。你看你现在不也笑得很开心嘛。” 刚想继续开口的洪博被老黄打断了辩解:“谁撞了你的头?” 熊熊再次抢先:“你们都见过的,全年级最重量级的女生!” 金灿财灿连忙附和:“绝对是最最最,最重量级女生,熊熊一点都没哄人。” 丝瓜也在一旁微笑着赞同。 聪聪不解其意:“还会,年级里的重量级女生,谁啊?是a组的漂亮阿头崽(本地话,女孩子),还是b组的漂亮阿头崽?” “你们肯定见过!”熊熊仍旧卖着关子。 老黄似乎猜到答案:“不会就是我们b组那个全年级体型最大,看起来有两百斤重的刘舒吧?” 熊熊笑得前俯后仰,差点连车头都没有稳住。只见他急忙扶正车头,重新直起身朝老黄竖起大拇指:“恭喜你,答对了!” “怎么,她用屁股撞你的头,撞出了你们爱情的火花?要不明天我帮你表白?”我打趣洪博。 洪博面带惊惧拨浪鼓似地连连甩头:“不要了,不要了!我随便说说的。” 其他人却一齐起哄:“放心,明天我们一定想尽办法帮你联系。” 隔天一整个白天,我们都忘记了这件事,毕竟只是开洪博的玩笑。到了晚自习放学,体积硕大的刘舒罩着两名女生从身旁经过。其中一人是老黄的故交陈安,另一留着bobo头,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是我们共同认识的,老黄隔壁班的刘阳紫。看见有熟识的人和刘舒走在一起,我们相视一笑,决定实现承诺。 快步上前的老黄一把拉住刘阳紫:“我们有事找你帮忙。” 刘阳紫带着一脸疑惑地转过头:“什么事?” 我一本正经地憋着笑:“我们有个朋友看上刘舒了,想叫你帮忙带个话。”话音刚落,我们默契地指向不远处哭笑不得,眼含怒意却无可奈何叹着气的洪博。 犹豫了好一会,刘阳紫才答应下来:“这样子啊,等我告诉她。”她便加紧脚步追上刘舒。 我们一行人尾随在后方,瞧见刘阳紫果然和刘舒低声说话,接着双双回首向洪博一指。刘舒流露着好奇的目光越过身前经过的同学停留在我们身上,却急然睁大眼放大瞳孔转变成一种高傲自大的眼神。刘舒的下巴也不自觉地微抬,厚实的身躯竟然发出轻蔑又尖锐的声音:“就他?” 听到这个完全不在预期的回答,我们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接而再转变成对涨红脸的洪博地放肆嘲笑。 熊熊还煽风点火:“你居然被这么直接又无情地拒绝了!” “还不是你们要开我的玩笑,这下高兴了吧?”洪博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见好就收,最后由嘲笑变为憋笑,而且统一作出一副严肃且认真的表情,各自伸手轮流拍打着洪博的肩头,安慰道:“没事,下次努力努力还有机会,加油!” 洪博身子向后一缩,拍苍蝇般迅疾利落地接连拍下不断伸向他的手,厌弃地说:“谁要你们加油哦!走开走开!”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气渐暖,周围同学身上的衣物开始减少,我和聪聪攒下的压岁钱也相应着减少。因为每天的一次课间,我俩一定会去食堂购买可乐或可乐,而且周五提前放学后和周六下午这唯一休息的时间,我们还要去网吧鏖战几把澄海3c。 用匀出的早餐钱买完愉悦身心的可乐,返回教室的路上,聪聪指了一下行走在前方林荫道,身穿白色外套加蓝色牛仔裤的女生,悄声对我说:“我要追那个女生。” 目光随聪聪的话精准移视到留着披肩卷发的女生,脑中快速盘算着没有见过这号人物,我便问:“这女的谁,我感觉没见过哇,难道你光看一下背影,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目不转睛锁定女生倩丽背影的聪聪倒是淡定:“你没见过正常,我见过就行。我观察那女生很久了,就在我隔一条过道的班级。” “丝瓜他们班的女生?看来那女的成绩不错啊。” 丝瓜刚转学过来就直接被他爸安排进了文科奥赛班。 “我去追她怎么样?” “我都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呢。” 我俩随即默契地赶超女生,我趁机回头瞥了一眼。移动不稳当的视角里,齐刘海、鹅蛋脸,模样娇俏可爱的女生正和旁人说笑,皙如白云的颊畔浅浅地晕了一红霞。 “你真决定追她了?” 聪聪如炬的双眼燃烧着坚定火花,字句铿锵,掷地有声:“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而且你要帮我出出主意,帮我追她!” 既然都这么信任我了,我便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可说完我就心虚惶恐,毕竟我也没有追女生的经验。自己尚不清楚如何开展,这边就要实操,还是帮兄弟的忙。不过说出的话已覆水难收,我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四班门口。 丝瓜已经长到一米八几的身高,在我们县城绝对是优异挺拔的身姿,而且在篮球场上,拥有这等海拔的同学打得都是中锋的位置。所以坐最后一排的丝瓜见我叫他,起身出门时嘴里嘟哝有词,同时脸上还挂着忿恨不堪的神情。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生气?”我安抚他道。 丝瓜不屑地说:“昨天物理课上我有些走神,被物理老师当全班的面批评了一顿。结果就刚才,他居然跑到我座位上跟我郑重地道歉,说他昨天语气有些重,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接着丝瓜朝教室仍在讲台唾沫横飞的老师轻蔑地瞟了一眼,继续说:“我还以为他是多凶悍的老师呢,估计是问了我们班主任,打听到我家的情况后,这才跑来给我道歉。” “这不很正常嘛,人都是欺软怕硬,很多老师也不例外。对了,我有事找你帮忙。你看见坐第三排靠窗,穿白色外套的女生了吗?你帮我打听一下她的名字和住址,最好能有手机号码之类的信息。” 刚刚还带着苦恨仇神表情转瞬而逝,转而笑盈盈的丝瓜对我说:“那女生叫曾芙,怎么,你对她感兴趣,要追她啊?” “想什么呢,不是我要追,是聪聪要追,下节课我再来找你,你先帮我打听。” 下课后,我看见丝瓜早早等在门口,说:“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了?” “废话,问个地址和名字还不简单。曾芙是来自桥田镇的学生,不过不住校,是和我们班另几名女生一起在学校旁边合租,给,这是她的手机号码。”说完递给我一张叠好的纸条。 我赶紧将纸条转交给聪聪,连同那女生的名字、住址等信息。聪聪如同看着一张中奖的彩票那样紧盯攥在双手的纸条,深怕被大风吹走。接着对我笑得痴痴缠缠。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我连忙摆手。 我猜到他异样的眼神定有它求。果不其然,聪聪谄媚地陪着笑,说:“姜心,我的好兄弟,你帮人帮到底,晚自习的时候把手机借我,我给那女生发发短信,和她先聊聊天。” “好吧,晚自习前你来找我拿吧。” 聪聪还真不客气,接连几天的晚自习前都准时守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报道。聊过一个礼拜后,聪聪悄悄对我说:“她答应了明晚我送她回家。” 我替他高兴:“进度还不错哦。”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聪聪一脸得意,春光盎然,娃娃脸上的肌肤都嫩润了:“那是自然!” 回到家,客厅里散发着淡淡幽香的酒气,我爸靠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没开,看样子刚到家不久。我轻手轻脚换好拖鞋准备上楼。我爸突然喊了下我:“过来,先别进房间,我有话和你说。” 我听不出他的语气是愤怒还是其它,反正不会是高兴。我诚惶诚恐靠近沙发,心中盘算着我既没有晚回家,最近也没考试,没理由要骂我吧。待我东想西想战战兢兢地坐在我爸对面,我爸一开口差点就把我吓倒在沙发上,毕竟不是我刚刚沉浸地快速反思中的任何一项。 我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知道我刚才和谁在吃饭吗,我请了你的班主任,和你班上的各科老师。我托他们要多多关照你,特别是学习方面。你呢,要争气,要好好用功读书,别整天花心思在其它地方。你看我工作这么忙,还这么关心你的学习,时不时抽空关注着你。你千万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我是真的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关切与焦急,担忧与殷切,被愧疚压低了头,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酸楚难平。我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轻轻地回应出了一个“嗯”。 不过短暂的愧悔已然习惯性地很快地被抛诸脑后。我关注的重点又回到聪聪的事情上。聪聪的追求进度完成得还算不错,开始每晚放学都不见他的踪影,肯定是屁颠屁颠地送女生回家。不仅如此,每个晨曦微明鸟儿啼叫的早晨,聪聪一次不拉地将可口的早餐送到曾芙班上。 看着聪聪每天兴高采烈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我有些后悔。后悔不是出于嫉妒和羡慕,而是每天早上风雨无阻帮他送早餐的人是我。有时他囊中羞涩,我都会垫钱买上一份早餐送去。毕竟不忍睹视因为这种凡尘俗事而打断了聪聪的热忱之心,除非是命运的阻碍。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为聪聪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再加上一把用友情添作的柴吧! 第25章 原地踏步的现状(上) 又到《动物世界》那句经典旁白里的季节。一个寻常而普通的下午,还未靠近教室,隔着老远便显目地瞧见a组的刘思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上下挥舞,正情绪激昂地在我们组的教学楼前指点江山。而站立一旁低头盯着脚尖的人好像是泡泡。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会产生如此热情激烈的交流,还是单方面的,令人颇为诧异。 近前才看清刘思双唇翻飞得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冲着光看站姿就很委屈的泡泡喷射不停。她那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样子像极了《九品芝麻官》里吵架的老妈子。 我试着以玩笑的口吻打破一边倒的凝重气氛:“什么情况,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转过头的刘思看见是我,以为来了帮手更能扩大战果,竟更为激动地说:“你来评评理,作为学生是可以这样穿衣打扮的吗?学生是不是要有学生的样子,难道不该注重学生该有的仪表仪态吗?”说着说着她还更来了劲,教导主任上身一般,竟扯起泡泡的领带给我展示,继续以愤然不堪的语气批判:“还有,你看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领带?学校都明文规定了不能穿奇装异服!” 我没有接刘思的话,目光转到泡泡身上。只见身材娇小的她缩着肩膀,垂下两只纤细手臂,双手的大拇指正来回地互相揉搓。手背清晰可见鼓起的青筋和蓝色血管,右手手腕上还挂着硕大的黑色手提包。泡泡躲在如丝般泻下的长直发里不发一语,而且在她粉色外套里的白色衬衣上的黑色小领带还一直被悬空拽在刘思手上。周围时不时有异样和好奇的目光飘向我们。 这不就是故意找茬吗?明明从初中开始,穿奇装异服,打扮得最不像学生的不就是刘思和她的好朋友梁木扬么?这会可倒好,她突然良心发现,妄想协助老师整顿学校风气?为学校的精神道德文明建设贡献一份力?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约束她自己。所以绝对没那么简单,她们中肯定爆发过什么矛盾。 “好了好了,你也说了这么多,马上快上课了,你就让人家先回教室吧。”我笑着对刘思打岔。 犹豫间,刘思一松开手,我立即挥手示意泡泡走人。泡泡将委屈巴巴受过屈辱的领带塞回外套,感激涕零地看了我一眼才快步离去。 “干嘛这样拉着她,你看她人那么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觉得你在欺负她,影响你高大的形象,何必呢。”我继续打圆场和刘思开着玩笑,以完善她最后的“心慈手软”的举动。 这下刘思没有回话,只是在转身离开前轻微地点了点头。 晚上,第一节自习的铃声骤然响起,我从球场回来,教室却一反常态乱成一锅粥。同学们交头接耳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还有不少人收拾着东西。 我问旁边的叶念青:“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看起来都那么激动?” 仍在埋头整理课桌的叶念青一边回:“听说徐老师今晚会重新安排座位,而且要按高矮次序来排。” 这可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因为从高一开始,徐老师一定会提前把全班同学的座位分配好,大家只需按部就班对应座位表坐好。不少同学对这样独断的安排怨声载道。难道我们班这次要破天荒的民主一回? 从门外的漆暗转进光明如昼的教室,徐老师用我们早已听惯的口音大喊一句:“同学们!都静一静!别的班还在上自习,大家保持安静,在走廊上按高矮次序排好队,男同学和女同学分别站两列。” 走廊外的两列队伍,同学们在许老师地指挥下鱼贯走入教室,从前排空着的座位依次往后落坐。我的身高在男生里中等,得到第五排中间的位置。告别了前排自然满心欢喜,我旁边的同学更加喜不自胜,双颊潮红,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对我说:“高一以来我一直坐最后一排,这回终于可以坐教室前面啦!”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最后一排座位空缺,班上原本还有闹哄哄的说话声,这下骤然间鸦雀无声,只有微风透进窗吹动着天花板上的风扇摇摇晃晃发出“咿呀咿呀”的细微声响。一种无需多言极为尴尬且窘迫的气息悄悄地弥漫整间教室。落座好的同学全都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窗外走廊的许老师和剩下的同学身上。几名高个子的男生包围中的叶念青犹如绿叶丛中的鲜花那般显眼亮丽。这全班最高的女生正双手抱臂,一脸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许老师。 可许老师笑不出来,在炎夏还未到来的日子,他黝黑的额头冒出清晰可见的豆大的汗珠。空气也粘哒哒地仿若凝固,在经历短暂又漫长的静止后,许老师才打破平静,难得露出惊慌的语气:“同学们,座位的安排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我要去请教一下刘老师。” 说完徐老师拔腿便直奔办公楼,给我们留下一个坚毅决绝的背影。这是我见到许老师跑步最快的一次。而刘老师不仅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也是年级组长。 同学们还未对刚刚一瞬之间发生的事及时做出反应,便见识到更为惊奇的一幕,体态臃胖的刘老师居然一路领先许老师,率先抵达教室。 赛跑比赛胜出的刘老师冲进教室,俯着身子,双手撑在讲台,完全顾不上疲累,气喘吁吁地说:“同、同学们,我觉得你们许老师安排的座位一点都不合理,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由我和许老师共同讨论一下,再重新给你们分配座位。” 一旁唯唯诺诺的许老师讪讪地接过话:“是是是,同学们,这次是我安排得不妥当,我没有做到公平公正。你们先暂时这样坐着,等下节晚自习我分配好了座位,你们再调换过来。” 听完两位老师的发言,全班一片哀嚎。于是最后一节晚自习,大家按照许老师排好的座位图重新坐下。我突然冒出坐最后一排的想法,便将第二排的座位和一名同学交换,那名同学想都没想便欣然应允。我如愿坐在最后一排,抬头一看和讲台之间仿佛隔着银河那么宽阔,看来这里是看小说或做其它事的绝佳位置。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任何与课堂无关的闲事。白天我明目张胆将课外书籍摊在桌面阅览,甚至边能听我山寨手机里的mp3。不过mp3已经落伍,班上很多同学,一大半的住校生都拥有了mp4、甚至是mp5。 新近流行的新设备不仅能放歌,还能播放电影。我常借班上一名女生的mp4,里面塞满了许嵩和飞轮海的歌曲,但我主要目的是看电影。在此期间,看过最感动的要数《大话西游》和《我的野蛮女友》。我记得小学时纯粹把《大话西游》当搞笑片来看,初中稍能理解里面所讲的情爱。高中才发现这部片子归根结底是个悲剧。直到现在,正如豆瓣里的影评所说,这是人生。 不过即使躲在最后看电影也会有失误的时候。有一次开着后门看电影太过投入,连站在后面的刘老师我都没有发现,导致借来的mp4被当场收缴。之前听说刘老师缴掉的东西到期末才会归还,我不免忧心忡忡,毕竟是借来之物,自己也没钱赔偿。 不过顾虑很快被打消,刘老师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下课后你来办公室一趟。” 我如约来到办公室,刘老师先是把mp4还给我,然后笑容和蔼,并对我千叮万嘱:“作为学生,上课期间还是不要做其它事,这mp4你先拿回去,你不要告诉其他同学哈。” mp4的完璧归赵让我惊喜望外,更是对老师的做法产生了异样感觉,误认为自己得到一种独有的关照,不仅没有对做错事进行反思反而引以为傲。但不是所有老师都这样,比如我们风趣幽默的生物老师,是唯一能吸引我听上几段课的老师。因为他的教学方法不仅引人入胜,偶尔还和我开玩笑,打趣揶揄。使我难得在课堂上拥有存在感,不再游离课堂之外,隐约找回好成绩时的顺气光阴。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直到有天晚自习,聪聪把手机交还给我,打碎了这层虚幻的好感。 “今晚的短信发完了?”我问他。 “是,上节课就发完了,没事的时候还用你的手机听了一下歌。”聪聪和我走向篮球场,然后抬首望远,掩在昏暗的语气不常见地严肃起来:“不过我听歌时被生物老师发现了,他问我是谁的手机。我想着他平时这么好说话,年轻没架子,又和我关系不错,我就不想骗他,直接说是你的。结果他叫我不要和你玩,说你会带坏我。” 聪聪口中的生物老师和我是同一个老师。我心里不是滋味,就像被认同的朋友背叛一样难受。原来平日里那些看似与我的交好不过是逢场作戏。在此之后,生物课我不再听讲,连生物老师心口不一的嘴脸都不愿睹见。 第26章 原地踏步的现状(下) 放学之后漫荡在人声鼎沸肚里空空却精气神十足的长龙般的回家队伍中,一伙人悠悠地骑着车,闲聊到刚结束不久的月考。 “姜心,你这次发的答案还不错,尤其是英语。”老黄露出满意地赞扬微笑。 “这都是聪聪的功劳,题都是他自己做的,我只负责转发。”我指着聪聪如实交代。 老黄露出不解:“聪聪不是没手机吗?我以为你是从其他人那里弄来的答案呢。” 与我不约而同笑出声的聪聪说:“岂止是有手机,是有几部手机的问题!” 不忍心看着老黄他们更加疑惑,聪聪连忙笑着解释:“考试前小田就给了我一部手机让我发答案。谁知道我和姜心在食堂抽烟的时候,你们隔壁班的一个体育生又找我发答案,我实在不想发那么多人,就借口没有手机。谁知道他居然说手机没问题,只要能发出答案,他会帮我解决。结果到考试前,他还真的毕恭毕敬给我送上两部手机,我和姜心一人一部。” 丝瓜听完也好奇:“那你们俩岂不是都带了两部手机去考试?” “那可不,一开始聪聪说不要带那么多手机进考场,我还及时制止他了呢。我说一定要都带进去,他问我为什么。我说监考老师每次让我们上交手机,但我从来没见过主动交手机的人,所以我们把多余的手机交上去,监考老师肯定会倍感惊讶,认定我们是自觉乖巧的好学生,绝对会对我们放松警惕。他哪里会知道我们还有另外一部手机。”我意气高昂,对自己“足智多谋”的傲声逐亮。 众人连声称赞我这一招高明。我回想起上交手机的情景,监考老师真的是一脸讶异,瞪大眼睛看我像看怪物一样,聪聪肯定也是这种情况。 随后说起各自的考试成绩,熊熊瞥向丝瓜:“你成绩怎么样,刚转学过来就在最好的文科班,成绩跟得上吗?” “刚来肯定跟不上,毫无意外排在班级末尾。我转学前在市里耽误了很多学习进度。之前住校,每逢周末还不时和同寝室的人翻墙去网吧上通宵。”丝瓜坦然交待。 “那你转学来我们学校干嘛?都不用住校,放学可以随时回家,还更宽松,你爸妈又不怎么管你。”洪博提问道。 坐在洪博后面车座的丝瓜说:“为了改变环境啊,其实也是为了过度。广东那边的高考题目简单多了,我先回来本地最好的奥赛班提升一下成绩,能提升多少是多少,至少先感受一下勤学苦读的学习气氛吧。等这个学期我的户口办好以后,我就转学去广东。” 我有时很羡慕丝瓜,他不仅有自己独到的想法,而且一定会付诸实践去努力实现它。更关键的是,他的家人会无条件地相信和支持他的决定。 无所事事的晚自习结束,回家躺在床上盯着混沌的漆黑辗转反侧,踌躇良久。想着如果像丝瓜那样换一个环境自己也许就能专心学习了呢?要不然整天沉浸在小说电影、旷课闲游、网吧打游戏、考试考作弊,这种颓丧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再这样堕落下去,高考肯定要出大问题的。 蒙头躲进被窝的我攥紧拳头,无论如何都要对我爸坦诚交待自己下定转学的决心。至于转去哪里不重要,只要是学习气氛浓厚的,没人认识的地方就行。可是我又不敢立马和我爸摊牌,要不等到期中考试结束,再好好地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将自己的心迹想法完全吐露出来。在做出看似妥当的决定后,我才如释重负,安然入梦。 距离期中考试不到一个月,我就像购买了一张彩票痴心等待着开奖日子,过上了最无忧无虑日子。每次买完几注双色球,我都会臆想在中得五百万的场景,自己该如何花这笔钱,买什么车,去哪里玩,一副已然中奖的样子。虽然最后的结果毫不意外地没有出现奇迹,但是花几块钱买上一个白日做梦的幻想时间,在压抑的生活中有那么短暂的欢愉和期待,不失为一种简单地开脱和减压的方式。但不长久也不能沉溺其中。 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自己仿佛已然是个行将转学的学生。我对自己说,既然马上要转学开启全新的学习生活,不如趁这段时间彻底放松一下。其实是给自己的懒惰寻找一个借口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岂止放浪形骸,简直就是狂风中断线的风筝,恣意放飞的同时还压根不担心何处是坠落的尽头。我变本加厉地做着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作业不交,连随堂测验同桌递到跟前的答案都懒得瞧上一眼。最夸张的是,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居然连一个字都没写过,包括只有两个字的名字。 这段放纵的日子不是完全顺风顺水,也有触礁导致心情不愉产生疙瘩的情况。有一次我和聪聪晚自习旷课,撞见爱子心切的聪聪父母来校看他。我清晰记得走廊前凄冷摇曳的路灯下,聪聪爸妈拉住他大声训斥,我顺带听到一句:“你怎么和这种人一起玩!” 我没有回头,保持继续大步朝前走的姿态,以更庄正更紧拔的躯体动作制止全身筋骨受辱遭冷地抖动。我当然知道这句话肯定在说我。虽然不是我拿着刀硬拖着聪聪旷课,但我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沉浸在自我默许的荒霍时光中,很快迎来期中考试,我仍靠着手机勉强应付。考试过后,我狠下心向我爸摊牌。晚自习结束回到家,我爸疲累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看来他今晚又应酬到很晚。我换上拖鞋,在门口试探性地轻喊了一句“爸”来判断他的心情。随后从我爸模糊不清回应的“嗯”字判断他的心情一般,应该可以说事。 又长呼过一口气的我仿佛给自己呼下一股强心剂,也是给自己决绝的不顾一切的信号。我横下心“噗通”在我爸对面的沙发坐下,说:“爸!我有事和你商量。” 靠陷在深棕色的皮质沙发靠背的我爸,脱下的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扔置一旁,他身上浓浓的酒精味醒目地扑鼻而来。我爸连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什么事?” 鼓足勇气趁着心间热流直冲脑门之际,我赶紧一鼓作气地说:“爸,我想转学!”同时这五个字在脑壳和胸间清晰地响荡。 我爸半睁的双眼被我的话语瞬间点亮,蹭的一下直起身子,撇过头,将半信半疑又惊诧万分的内心想法透过表情完全地展示出来:“为什么?” 这次我没有回避而是勇敢地迎接我爸的目光。不过我承认自己确实很久没有直视过这双与我一般大有着紧密相连却映射不同的眼睛。不过这一刻我顾不上尴尬还是害怕,一股脑地坦露这段时间以来的心迹:“我觉得在这里学不好,想换个环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好学习。” 我爸注视着我,随即指责道:“你在这里都读不好!还是在我管教你的情况下。就你这么不自觉的情况,放你去外地读书,你都不知道会把你自己放纵成什么鬼样子,你还敢主动说去外地读书?” “爸,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想重新开始。”我从语句的坚毅转为哀求的语调。 我爸的语气则转为与天气相反的冷漠:“你自己说我给过你多少机会,你向我保证过多少次,结果呢,你辜负了我多少次信任!” “我这次是真的想改变…” 没等我说完,我爸直接起身回房,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转学的事你想都别想!” 我十分懊丧,瘫坐在沙发上,满心燃烧着恼怒与后悔。我非常清楚是自己辜负了我爸太多的期望,他不相信我也属正常。可我真的是想改变挺停困不前的现状! 周末的家长会还是我妈来到学校,我不指望我爸会在盛怒之后再来教室再蒙一次羞。我知道我妈肯定会翻我的抽屉,于是提前将抽屉里低分试卷和学习无关的物品转移到同桌寝室。但百密还有一疏,我居然忘记最重要的一点。 回家后我妈十分关切地对我说:“你怎么坐在最后一排呀,看得清黑板吗?” 我不耐烦地回答:“看得清,你就别管了。” 我妈回道:“什么叫我别管,我已经和你们班主任说了,给你换一个位置。” 当我回到教室,座位果然又被许老师换到第二排,叶念青的旁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处。看来很多事情不是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第27章 喜欢上一个人的瞬间(上) 学校即将举行合唱比赛,除高三年级外整个校园都沉浸在如火如荼地排练氛围里。自然我们班也不例外,在几乎全班同学参与的活动中,我也毫不例外地没有参加。比赛前两天,我们班抢到一处绝佳的排练位置,是足球场前的五六层阶梯,又很适合排站合唱的队形。只有第一节晚自习的排练时间,同学们紧锣密鼓地加紧着排练。随后,参加合唱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室,看来排练效果不太好。甚至班干部们还在不断讨论着该如何提高合唱水平。 突然,班长走到我座位前,柔声和气笑盈盈地问我:“姜心,听说你好点子多,你帮我们出出主意呗。” 我放下手中《花火》,心想自己作为班级一员,确实该为班集体出一份力,再加上又是人请求主动,便爽快答应道:“行,下次合唱的时候你叫上我,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天的排练我只旁听了一遍,合唱效果果然不甚理想,几乎能用不堪入耳来形容。凭借我此前晚自习在校园闲逛时聆听过许多合唱的经验来看,不仅远远不及艺术生颇多的普通班,就是比其他班级也毫无胜算。距离比赛只有一天时间的情况下,想一下子提高合唱水平难度不亚于我考试年级第一。要想获得好成绩就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我拉过正在指挥的班长,附耳与他:“你只要这样做……保证我们班能拿到好名次。” 班长瞪大双眼,满腹的疑问倾囊泄出,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就这么简单?” 我恨不得拿出胸中的竹子给他看,笃定地说:“就这么简单!” 正式比赛当天,拥有许多艺术生的班级获得最经久不衰的掌声和喝彩,这在预期内。尤其是高一某班配合得不仅默契十足,高低声部有模有样,而且领唱的女生一听就知道是练家子,绝对是声乐方面的艺术生。选曲还独特不雷同,是周笔畅的《梦想在望》,一首未被唱烂的迎奥运歌曲。曲风新颖偏流行,歌词又符合主旋律。从引起的阵阵好评如潮的反响来看,他们将毫无意外地问鼎全校第一。 经过多轮竞演终轮到我们班登场,当主持人报幕出“接下来请欣赏,由高二十五班带来的歌曲,指挥者,叶念青”时,我就知道这次比赛稳了。开始我还担心叶念青指挥时背对观众和评委席,评委老师会认不出她魁伟的正面英姿。这下好了,主持人直接念出名字,彻底打消了唯一顾虑。我们班的演唱在情理中发挥平平只得一些稀松零散的掌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合唱的曲目。不过最后评分还是令我大跌眼镜的。我原本预计是全校前三的成绩,没想到我们和高一合唱最好的班级直接并列为全校第一。 颁奖仪式一结束,班长第一时间也第一次对我露出钦佩的眼神,对我的夸赞那是拦都拦不住。我甚至害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激动得不能自已,给我来个大大的拥抱。他的欣喜几乎带着哭腔:“姜心,还是你的办法管用!” 一个多礼拜后,发生了举世震惊的汶川地震。登时山河哭泣,日月悲鸣。随后全校各班级纷纷响应号召为灾区捐款。再过一周的下午上课前,全校师生和全国人民一同默哀。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2点28分,县里的防空警报骤响,全校各教室统一传来桌椅与地板的摩擦声。我随同学起立,低头默哀。当长鸣的警报声落下,我朝窗外望去,看见校长在不远处的花坛前,缓缓抬起头。晚上回到家,新闻里轮番播报全国各地举行的哀悼活动。随后画面是天安门广场前,红旗摇曳,攒动的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加油鼓励声整齐划一地涓流成一句话,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的词语:雄起,四川雄起!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学校里流行起穿白色板鞋的风潮,我自然不例外。同时间县城里雨后春笋般冒出诸多国产运动品牌专卖店,我从中挑选了一双李宁牌的白色板鞋,因为最贵。不过大部分时间,我还是穿人字拖在校园里瞎逛,以体现自己不受学校规章制度管束的桀骜不驯与自我感觉良好的故意装出的浑不吝气质。 直到一次体育课,在全班只有我独穿拖鞋的情况下,教体育的陈老师勒令我脱下拖鞋,并当众将其扯断。众目睽睽下光着脚,在同学们担忧或看戏的眼神下,我居然大喜过望地对老师感激不尽,笑意不停,简直要对老师大喊一声“谢谢老师”了。我猜想自己傻笑的模样定是让同学们摸不着头脑。此时心里突起的兴奋全方位地掩盖过了尴尬,因为终于有老师会对我所犯的错误而惩罚而指责我了。 除穿着之外,随年龄增长,已为少年的大家的五官逐渐长开。只不过我从未过多注意自身相貌,直到旁边的叶望林经常以此开我的玩笑,说我是牛鼻子。我开始还不在意,在她滔滔不绝,越说越多后,我回家照镜子猛然发现自己果真有个大而扁的塌鼻子。 应该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只要和女生说话我都不敢直视她们。只要她们一露出一点不悦意的神情,我都认为是对我相貌的鄙夷和嘲笑。所以我遮遮掩掩,左扭右挡,横竖不敢以正脸示人。并以此欺骗自己,也许这样别人就不能完全看清我的长相。可我总觉得她们还是会盯着我的五官细看,这种感觉就好比自信爆棚的怒放青春被结结实实地被拍了一板砖,可真令人难受。 放学回家的路上,每逢遇到住在我家附近的翅膀,她都会和我一起并肩骑车。我们欢歌笑语,一路畅谈。当时我就心存感激,还是翅膀对我好,不仅嫌弃我不帅气的长相,还不顾可能会丢脸的风险,愿意与我同行通往,不枉我俩相识多年的情谊。 到了晚自习,知了在外生生地叫唤夏天,稍微有些影响我阅读课外书的心情。于是我转头看叶念青在干嘛,准备找她说话。当我抬头看见的是前座两名女生居然同听一台mp3,而且肆无忌惮地同看一册笔记本。我倍感惊讶,居然有人比我还明目张胆还嚣张跋扈地另做它事。 放下手中的小说,我用水笔头轻敲前座的木椅靠背,问:“你俩平时都挺认真学习的,怎么最近都敢荒废学业,直接在晚自习上听mp3,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带坏了你们哈。” 侧着身子摘下左侧耳机的刘子依扑哧地笑出了声,随后赶紧捂住嘴,轻声对我说:“没有没有,我们意志比较坚定,随便你课堂做什么事也影响不了我们。再说你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要么就是和你旁边的叶念青叶望林聊天,怎么会带坏我们呢?我们是在听英文歌呢,过几天是年级组织的英文歌唱比赛,我俩报了名,这才在晚自习抓紧时间多听听歌,多背背歌词。” 我恬不知耻地自卖自夸:“那要不要聪明善良无私大方的本人给你们出出主意?帮助你们将第一的名次稳稳地收入囊中?” 刘子依笑地合不拢嘴,轻声回道:“好啊。” 我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你男朋友经常来找你,等他看到我和你说说笑笑,等不要说不清产生误会了。” 刘子依的男朋友是初三隔壁班的同学,叫夏家富,留级后比我们低上一级,和五班的林梁力、黄甲等人常混在一起,和叶念青比较熟。最主要的是,每天的晚自习课间风物无阻准时地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报道找刘子依,比我们班主任徐老师还更敬业守时。 这周五,我踏着第二节晚自习跃然响起的上课铃声走出教室。由于小说看完无事可做,我便外出晃荡。谁知刚走出教室门口就与隔壁的聪聪默契地在走廊晤面。 “你也旷课?”我问聪聪。 “不然呢,难不成我要走出教室学习。” “那我们去哪里玩?” “我也不知道。”聪聪摇了摇头。 这时,一大伙人朝我们走来,迎头的是林梁力和夏家富,身后还有黄甲、馒头等人。 林梁力看见我俩,脸上立马堆砌起笑容:“嘿,你俩去干嘛呢?” 聪聪回说:“还不知道,你们呢,这么多人有什么精彩的活动?” “今晚是你们年级的英语唱歌比赛,我拉上他们去给我女朋友加油助威,要不你俩也一起去吧!”一旁的夏家富同样热情洋溢。 我心想反正无事可做,还不如去凑凑热闹看看比赛,便答应下来:“好啊,刘子依是我们班的同学,给她捧场理所应当。反正我和聪聪也不知道去哪。”我转头看向聪聪:“是吧?” 他和我一样无聊,肯定会答应我的提议。 第28章 喜欢上一个人的瞬间(下) 原以为冷清的比赛,却让能同时容下几百人的偌大报告厅几乎座无虚席。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排相连的空位,却是正中靠后的位置。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观众,因为像我们班除了提早坐在第一排的叶念青、叶望林之外再无其他同学捧场。毕竟是重点班,大部分同学还是以学习为重。我环顾四周基本上是普通班的同学居多。 比赛很快开始,不过头几位参赛选手颇令人意兴阑珊,不是走调就是卡壳忘词,总之演唱得不甚理想。捱过十来个节目,终于熬到刘子依和她的同桌登场。谁知她俩一登台,夏家富便双手交叉,使尽浑身解数吹出一个无比嘹亮的口哨,一边回头热情恳盼地示意我们共同造势。我们见状立即跟随他大喊大叫。在大吼了好几嗓子之后,我们仍觉得气势不够宏大,一度猛捶桌面助威。引得全场观众齐刷刷地回头,不过我们毫不在意,反而拍打得更为卖力。 在激烈的开场造势下,依着伴奏的刘子依俩人徐徐唱响groove coverage的《she》。报告厅内原本嘈杂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因为台上两人演唱得还真就清晰可辨肉耳可听地比前面任何表演都更要悦耳动听。对得起我们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滔天阵势,不然匹配不上的话将会尴尬得无以复加,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啪啪打脸。歌毕,我们继续疯狂地拍桌起哄,在夏家富喊“一二三”地带领下,又整齐划一地大喊:“刘子依!刘子依!” 我们自信满满,认为到目前为止,甚至比赛结束,再没有人的呼喊声能胜过我们,刘子依肯定稳操胜券。直到熟悉的身影领头,款款袅袅地登场。偏着头的翅膀被一面垂下的柔顺光亮的发丝遮住半张脸,她正与泡泡领衔一组女生登场。当伴奏翩然响起,翅膀依旧面无表情和泡泡一同领唱。我之前就对泡泡的歌声有所耳闻。特别是演唱张韶涵的歌曲,不仅游刃有余掌握程度高,连外形和声线都与她的偶像相似。领教后果然名不虚传。更令我大吃一惊的是,翅膀的歌声也不赖。而且她们五六个女生配合得相得益彰,合声非常整齐,还有分段式的小设计,显而易见下过功夫苦练过。看来奥赛班的同学的学习能力不是盖的。 不知不觉紧盯舞台的双瞳逐渐失焦,我已随轻灵的歌声进入到一种奇怪的虚无缥缈的境地。周围的事物在一阵浓烟中飘忽至消失,我感到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受控制,不知沉醉还是迷离,反正迷迷糊糊之中灯光骤暗,只有一束明洁的灯光在追耀着舞台上手握着话筒虔心吟唱的人儿。至今我都回忆不起演唱的曲目。 灯光突然亮起,延绵不断的掌声把我惊醒,本能地想和观众一起鼓掌,但我侧头看向我们一行人中除了聪聪在鼓掌,其他人毫无动静,而且都处在担忧的紧张的无助的神色中,木然地望视前方。与此同时,不知为何,我莫名地想要掩盖内心此刻自涌的想法,狠着心挣扎着放下手。不过即使没有我们帮忙,周围的喝彩声依旧响亮满堂,差点就要赶上之前我们声嘶力竭的欢喊。 最终结果,刘子依和翅膀带领的节目并列第一,不过在演唱水平和合唱细节的丰富程度方面来看,还是翅膀她们略胜一筹,估计是我们的加油声太过响烈,以致于给刘子依的成绩加分不少。 观众闹哄哄地陆续退场,我仍晃晃悠悠处于刚才的幻境之中。要不然我怎么会不辨方位,不受控地跟随一群陌生同学行尸走肉般地走出报告厅,直到等门口处的翅膀于人群中叫住我。 这才幡然醒来的我走近翅膀跟前,呆呆地问:“什么事?” 翅膀前跨一步靠近我,脸上微漾的笑意让人莫名慞惶,语气里的娇嗔使人莫名的躁热:“刚才怎么不给我们加油?” 不由自主扭头避过烁烁熠熠如星如月如霞的眼神,我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你,你你看见我了?” 又近了一步的翅膀字句铿锵:“看见了!你们一群人喊得那么响,想不注意都难,说,为什么不加油?”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也不知道在慌张着什么。可翅膀咄咄逼人越靠越前,我只能一步步后退,直到被墙挡住退无可退。此刻慌乱无神的我却明显感觉到翅膀炽热的呼吸紊乱了我俩之间的气流,还有几乎要贴在我眼皮上那清晰可见扑闪扑闪的纤长挺翘的睫毛。 身高相仿的我俩既不用仰视也不用俯视,相视的空间里平坦无物,目光直意抵达。也许是担心被烁热的眼神融化,或担忧被看穿内心自己都不知道的想法。我惊慌失措撇过头闪过翅膀的追问与审视。四周没了声响,整个世界坠入沉寂。断续的须臾间,我只听到了翅膀略带急促的呼吸,还有我雄健有力的心跳在胸膛击鼓般“咚,咚,咚”地敲击着我的灵魂深处。 我发誓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女生离得如此之近。不到咫尺的距离,我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萦绕着翅膀的斥责:“为什么不回答?” 朦胧的印象里我俩几乎抵足相触。尤其在我身体器官停止运作的这段时间,我感察不出我俩的动作姿势维持了多久,反正极尽漫长的停滞仿佛从花开鸟鸣的春季穿梭到风声萧瑟的冬季,直到末日的崩塌。真的,灵魂出窍也不过如此。在漫游的期间,我无法察辨是翅膀的发香还是体香激活了我的嗅觉系统,我更是头晕目眩。我居然一把推开翅膀向外狂奔,直到报告厅只有一个拇指般大才停下脚步,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 我惊觉到原来从滚烫到将至凉飕飕的后背早已被汗水侵透。 现在想来,之前一直不知情何起,原来起在这个时候,在我心乱如麻,慌不择路的时候。汤显祖在《牡丹亭》里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今落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知所起,俱已晚矣。 其实呢,无论知与不知情起何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剔透纯然的年少的驿动之心难寻。 第29章 夏夜轻风(上) 临近盛夏,刺眼的阳光给周遭事物加上了一层天然的滤镜,似乎将氤氲空气中的活泼的生机分子映成了橘黄颜色,让人徜徉其中不免欢奋。这热情洋溢的暖色应该是青春的主色调了吧。不过夏天的开始也意味着学期悄悄摸摸地伸出了尾巴。 下午放学,我不再和小包同吃晚饭,而是不顾路途遥远,居然对骑行过好几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回家之路心驰神往,鬼使神差地回家吃饭。因为我越来越渴盼在上下学的路上能碰见翅膀,不想错过我们的任何一次相遇。这已然成为呼吸、吃饭、睡觉,每天必不可少的一样项目。 寻常又普通的一天,红霞漫天,保持活力的太阳余烬未退,久久未能落下山头。吃过晚饭,我刚出门便在街头转角处碰见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的翅膀推着车从小区大门走出。我极尽自然地凑上前,翅膀抬头望见是我,露出夏夜轻风那般令人莞适的微笑。 并行骑车一路说着闲话,沿途事物缓缓倒退,随即霞光中“南安中学”四个金标大字熠熠竖立在相连的三道碧青色拱门组成的学校大门顶上。奇怪,这路途怎么一下子缩短这么多?包括停好车走向的教学楼,平时很远今天很近的教室也即刻抵达。由于先到自己班上教室,我再也没有相伴到尽头的理由,虽然只隔了一间教室的距离。翅膀却突然扭头,清灵之声在我耳旁跃动:“姜心,要不你请我吃冰淇淋吧!” 我短暂一愣,任凭内心汹涌,表里不如一地随意回应:“好啊。” 各抓一支香草味的巧乐兹,我和翅膀并肩穿行过跃闹不止的篮球场,身旁掠过行色匆忙赶往教室的同学。此时还未散尽的余晖反而将沿路树木映照得更加葱郁。我们品尝着手中夏天的味道,然后就这样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表面从容不迫的我内心蕴含着巨大波荡,但此时此刻似乎不开口才是最好选择。而且我当即在想,如果时间能凝固,这条路没尽头,那该有多好。 令人厌恶的十七班门外,我依依不舍只好假装是礼节性地目送翅膀。翅膀却再一次出乎意料地回眸,冲我轻快地留下一句:“谢谢你的冰淇淋!”便头也不回小跑进教室。 过了几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往往紧张兮兮的气氛被两日假期的美事冲淡。因各所学校用作考场,老师被抽离作监考。所以除高三学生外,全县中小学生都放假在家,但此时我却反常地急欲前往学校。度过漫长的假期回到学校,由于来得太早,晚自习还未开始,我正好撞见还未离校的高三毕业生们毫不掩饰的开怀大笑。尽情释放着三年或四年压抑紧绷的情绪。还有高三教学楼的各楼时不时有撕碎的纸张飞出。漫天飘舞的白得耀眼的零零碎碎伴随着欢快气息在空中一次一次地盘旋绽放。我当时就想,等我毕业时一定要比他们笑得还放肆还张狂,而且将我的所有书本撕碎,一股脑地从楼上洒下去。 晚自习开始,平日最为安静的高三教学楼方向却爆发出经久不息的阵阵声浪。由于太过振耳扰人,同学们纷纷停笔,一边埋怨,一边羡慕地望向隔着一丛黑暗的教学楼。那里不仅庆祝震天,还时不时有刺耳挠心盖过哄闹的尖叫发出。整栋煮沸的教学楼变成了只有欢笑的游乐场。 同学们议论纷纷:“不是吧,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我也好奇,就是,有那么高兴吗? 不管他们高不高兴,反正我最近兴奋至极。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课后的放学路上,或来学校的求爱,不,求学之路。老天也对我颇为关照,鸟儿啼鸣盛满花香的路上让我四下张望的视角从不落空,填补上心满意足心生悦然的身影。即使放学路上很多时间我都不能撇下同行的伙伴,只能寄托于只有自己独行的剩余回家路途,和翅膀的骑行能有你慢我赶,彼此接近的默契,还几乎都能实现。 虽然和翅膀的同行最长不到三十分钟,最短才几分钟不到。但这已然是我每天开心的源泉和去学校的动力。生活有所期待,又能如愿,真是一件幸福到眩晕的美事。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碰见翅膀就那么高兴,如果没人在场估计都要蹦哒甚至舞动起来。但我清楚地知道一旦寻望不见翅膀便会心慌难安,会胡思乱想。担心她是不是生病,还是当天有不开心,又或者遇到什么麻烦。不过看见,心花便可怒放一整天。 偶尔去做操时,隔着一个班的队列,瞄到翅膀一眼都有一种满足感,觉得光阴没有虚度,年华没有空谱。更别说周围没有他人,单独和翅膀在一起的时候,整个独立的空间都弥漫着称心如意喜乐无穷的快乐。直到我看见其他男生和翅膀说笑,哪怕是熟悉的聪聪他们,我感觉比吃了叶念青给的秀逗糖还要酸溜。那时我才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因很简单,我喜欢上翅膀了。 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爱意的活泉里不断自涌的情流滋润着生命,浇熄了空洞和凡碌,生活只剩悦意。自傲变得和易,暴躁舒展了眉目,懊悔停下了脚步,踊跃翻起了跟头!陌生的路人笑容温暖纯真,整座城市的空气是那么香甜。一切那么顺眼,生活多么美好! 美中不足的是学期再次溜到末端。期末考试前一晚的第一节自习,我和聪聪一起旷课。聪聪带我来到高上一级,已经辍学在家打理生意的小翔所经营的店面。高考结束的张伦、刘健和梁胖子等人聚集于此。聪聪常和他们混在一起,相处较熟。我有时很羡慕聪聪能认识学校里这么多的风云人物。 搬来一张塑料凳,我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小翔给在场的每个人都递了烟。一把轮流传递的打火机接连响起啪嗒的点火声,在夜晚这个点的空旷的老街上格外响亮。他们这群人表现得和往常见过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了校园里那种盛气凌人不易接近的气势。他们也不嬉笑,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张伦在一旁埋头抽烟,刘健时不时地憋出几个活跃气氛的冷笑话。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聊天得知,原来梁胖子明天将要启程去北方当兵,今晚是在老家的最后一夜。 短暂的沉默过后,小翔长呼一口烟,终于问出不愿提及的问题:“要去多久?” 眉头微锁的梁胖子语气轻和,渐渐开放的笑容里显现着一种既宽慰他人又鼓励自己的无所谓态度:“三年吧。” 转而再次陷入沉寂,没多久,梁胖子又点起一根烟,一阵冉冉上升的蓝色浓烟里,他用着在我看来是勉强挤出的笑容高声喊道:“兄弟我明天就要离开家,三年后才能再见面,你们都好好保重!今晚就到这里,我要早点回家和我爸妈多说说话。毕竟这几年没怎么和他们相处,估计进教务处和警务区的次数都比这更多。” 梁胖子把抽了一口的烟递给最近的张伦:“兄弟,抽一口,就当是分别‘烟’。”张伦猛吸一口,又依次递给刘健、小翔和聪聪等人。最后,梁胖子把烟递给我,说:“姜心,我俩没有那么熟,不过今晚你来送我,你也抽一口吧。” 我捏着只剩一小截的烟头学众人猛吸,似乎这样才能用力地告别。梁胖子将接回将要燃尽的烟头大吸一口,然后扔在地上碾上一脚,阔声朗朗:“兄弟们,再见!”接着潇洒离去,一步都没有回头。 当年我们都认为三年很长,无期的未来就像此刻无垠的夜空一样让人望不到边界。而现如今才发现三年其实很短,短到好几个三年就这么转瞬即逝。正如阿信歌里唱到,时间是长了脚的贼,偷走一切。 与小翔等人告别回到教室,已是第二节自习尾声。虽然不见下班老师,我还是选择从后门溜进教室,以免引起注意和打扰别人学习。毕竟旷课不需要大张旗鼓也不光彩不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撞见同来自最后一排的王金水的眼神。王金水是课堂内外最活跃气氛的同学,班上很多男同学和他关系要好。我曾经因为他某次上课太过活跃而当众冲他吼叫:“别吵,我要睡觉!”我年少轻狂地认为自己在班上说话比老师还管用。那节课大家果然都变得安静,只剩下老师兢兢业业讲课的声音。 当前,王金水拉住我,眯着眼笑着对我说:“姜心,听说今天是你生日。” 第30章 夏夜轻风(下) “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这你不用管,要不这样,我们后面的男生集体给你过个生日吧。”还没等我回应,猫着腰的王金水依次和后排的男生们轻声交涉,随即回到原处摊开双手,单纯的眼神又透着一股骄傲:“你看,这是大家凑的钱,虽然不多,我这就去给你买个蛋糕!” 还是没来及礼貌地谢绝,一个健步冲出教室的王金水猛地一头扎入黑暗,朝食堂方向奔去。回想起他手中摊开的大概十来块钱到底能买到怎样的蛋糕,我不免好奇地翘首以待。 不到五分钟,王金水伸手从红色塑料袋提拉出一个轻薄的白色塑料袋,将再普通不过的一块面包摆在手心。却完全没有因食物的简陋透出任何尴尬且自信满满,就像在展示自己创作的心爱作品那样:“食堂这么晚已经没有蛋糕了,只剩这一个面包,你就把它当作蛋糕吧!”他又低头掏出一包暗红色包装的辣条,盈盈笑眼道:“蜡烛也不好买,就用辣条替代吧,反正都是一根一根的。” 一片赞许的周围男生随即和王金水七手八脚将辣条歪七扭八地插满面包。于是遍布十七根摇摇欲坠的辣条,再没有“下脚”地方的面包被我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一只豪猪幼崽一样,以别致的造型被后排的男生们围观着。 鼓动众人一起唱生日歌的王金水这回没得到更积极的响应,毕竟还在自习。而且当众一展歌喉还是让大多数男生望而却步,即使上赶子被催着开口却依然扭捏着不太好意思开口。王金水却大大方方带头大声领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洪亮的歌声逐渐充盈整间教室,埋头学习的前排众同学纷纷好奇地回首。就这样双手端着“辣日蛋糕”,我在一群整日面对却又不是很熟络的同学们面前,从略微害羞的扭捏到欣然接受火热的祝福。当最后一句“祝你生日快乐”落下,我就势“吹”灭“蜡烛”,在一片“吃下去!吃下去!”的起哄声中,丝毫没有犹豫大口大口地照办。 此时内心百感交集,我十分感激大家没有因我每天都在外玩耍,回教室也只是看小说睡觉,在大部分同学我都不熟识的情况下依旧把我当成班上的一份子。环顾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笑脸,一阵暖意流过心间,那滋味比吃到嘴里既甜又辣的“蛋糕”还要复杂,是一种更为奇怪的味道。不过还是特别感谢王金水,这名自己曾不顾及颜面当众大声怒吼过的同学,他用了一种最正确的“复仇”方式,就是让人心生愧疚。 放学后,历历在目的晚自习画面还在于路回味,随后熟悉的令我欢欣激动的声音打断思绪。从旁经过的翅膀轻曼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柔声的细语掷地有声,并在莺歌曼舞鸟语花香的心谷里久久回荡:“姜心,生日快乐!”接着留下一个令当晚璀璨星空都要失色的明艳笑容,以及翩跹离去的婀娜聘婷的高挑身影。所幸记忆能定格,给绽放的笑脸按下快门凝结这一瞬,将其永久保存在回忆相册。 可美好的事物就是如此短暂,头疼的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头天的语考试结束,回家路上我突然灵光一闪,惊呼:“这次期末考试的试卷,我记得是全市统一的!” “是啊,怎么了?”聪聪疑惑的语气暂时还没有感受我话语里的独到之处。 “那可以问一下邻县念书的牛奶,我们应该都是同一张试卷,万一他们考试的顺序和我们不一样,那我们不就可以叫他发答案么?”我将远在百里之外的想法和盘托出。 “是哦。”老黄随即附和又继续问:“你们谁有牛奶的号码?现在马上打电话给他!” 坐洪博车后的丝瓜淡定地从裤袋掏出手机,并拨通递给我:“你自己和他说吧。”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几十个世纪后出土发现泥板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的音乐响过第一句我便能断定确是牛奶的号码,因为只有他消费的起付费彩铃。果不其然传来牛奶冷静的一声“喂?” “牛奶,帮个忙。” “什么忙?” “你们今天的作文是不是以‘语文’为题?就是去年高考的本省作文题。” “是啊,怎么了?” “想叫你发答案给我们啊,你们考试顺序是什么,我们是语文、数学、理综、英语。” “我们也是一样啊。” “不是吧。”我心有不甘继续追问:“那考试时间呢,我们是上午十点开始,还有下午三点。”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不再失望的捷报:“我们早上是八点开始,下午一点。” “那考试前叫你的同学先记下答案,考完再发给我,我的号码等下发你。” “好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我欢心满意地挂断电话,将手机递还给丝瓜,对众人高声宣布:“搞定!我收到答案后会再依次发给你们。” 至于我们为什么毫不怀疑牛奶答案的正确性,因为我们十分清楚以牛奶他爸在邻县的社会地位,牛奶肯定在全县最好的学校当中的最好的班级,随便找个人发的答案都不会太差。 下午来到学校碰见叶念青这名长期战略合作伙伴,我扯她到一旁低声道:“我从外地搞到了答案,到时候给你发过去。” “这么厉害啊!那我就等你的答案喽。”叶念青惊讶道。 别过叶念青满面春风地迈向考场,连路边的花草树木都在对我报以赞许的微笑。顺利结束考试后,又碰上每逢考试都要找我发答案的那名体育生。不过这次却非常奇怪,他居然没有在考试前找我发答案。虽说和他交情浅到自己也不怎么想和他分享,但骤变得不那么如火热情却不免令我充满讶异和好奇。 同学见我看他,颇为得意地笑着一迎了上来,语气里的骄傲也多出了许多分,似乎对彼此身份的转换欢欣意满:“这次考试我从邻县搞来了答案,要不要明天也发给你一份?” 该不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答案吧?他怎么在邻县也有熟人?但我没有托出心中疑惑,只礼貌地婉拒:“暂时不需要。” 这次跨地区作弊的2.0升级版使我们的考试圆满达成。随后的假期,我爸在小区门口的饭店安排了一桌饭菜弥补我之前因考试错过的生日。这两年来,小区外沿河道并列的长长一排的店面开满了各种饭店,所有车位在中午过后一概没有了位置,导致小区门口的道路不得不扩建以缓解拥挤压力。不仅如此,整个县城也同样雨后春笋冒出许多饭店。其中几家价格昂贵专吃野味的饭店。一餐下来,最便宜的野味大概是野生甲鱼,一顿上万见怪不怪。 酷暑夏日,我还跟随我爸回了老家一趟,尝过亲戚专门做的艾叶粑粑。下午,奶奶叫我和堂哥们帮忙,将阁楼的箱子搬出。我和堂哥们踩过经岁月做旧,咿呀作响的木地板,将暗红色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抬到门前空地。奶奶将落满尘的物件打开,堂哥们陆续拿出装在其里的家谱,大约二十多本。照奶奶吩咐,我们将家谱依次摊开,放在木凳架起的竹排上晾晒。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家谱,我问奶奶:“为什么要晒家谱?” 奶奶操着浓浓的客家口音:“防止发霉,每年夏天的这个时候,都要拿出来晒一晒。” 我问:“我可不可以看看家谱里面有什么?” 征求到奶奶的同意,我打开蓝色封面的家谱,上面一长串名字依照年月辈分整齐排列。大多数的名字的后面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名字安静地躺在家谱之中。我看着这长串和我同姓的名字,突感恐慌,难道人过世后,留存于世的痕迹就只有一个简单的字号而已?连生平记录都没有?一阵寒栗爬挠心头。 我翻到最后一本家谱,翻见我爸还有我的名字,居然还有我妈的名字,上面不仅详细介绍了我爸,甚至还有照片。回家的时候,我在车上问我爸:“今天我看了家谱,为什么关于你的介绍那么详细?” 我爸一边开车,回答我说:“那肯定,前几年都是我出钱修的家谱,再过五十年,就轮到你修家谱了。” 可我还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缓过神来,我还是觉得生平如果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带过,那真是令人扫兴的事。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在家谱上留下诸多留存在世的痕迹。 短暂假期的最后几天,我和家人一起观看奥运会。震撼的开幕式不需赘言,只是最期待的110米栏比赛却令我困惑不已。当时刘翔的退赛已经让我难过,但我更想不到的是,雅典奥运会上的英雄,这次居然在网络上成为许多人口诛笔伐的对象。我真是无法理解,因伤退出比赛就变成他们谩骂的演员、败类、耻辱?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幕出现,这些人大概就是网络喷子的雏形吧。我和周围大部分人都在惋惜这场跨栏比赛,同时也期待着刘翔的再次翱翔。 我不由想起多年之后,随互联网的发展,手机上网也越普遍,网民数量也呈爆炸式增长。可网络这种零门槛的平台,给太多生活不如意,也不愿意去努力的人多了一个发泄的空间。他们有极高的却自做不到的道德标准,还能变着花样地寻找各种角度喷射。于是凡事皆可喷成为了他们横行网络的行为准则。 第1章 高三正式开始(上) 高三提前一个月开学,诺大的校园很是冷清,不仅是因为只我们一个年级上课,还有艺术生们外出培训的原因。学校里特长生以绘画为主,比如小田、刘阳紫、梁木扬等人,他们选择钟意的画室,范围在基本在杭州、南昌、广州和北京四个城市当中做选。其它艺术生如舞蹈、播音、唱歌之类的同学相对较少。还有,丝瓜的户口已经办好,新学期伊始他就要去惠州的高中就读了。 至于我们一大伙人,除阿花、芋队是体育特长生外,其余无变化。不过长期的不学习并没有打消我学习上的自信,我没有选择其它的高考途径,比如艺术或体育特长生,我家人也从未提及。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特长生是那种学习一直不好的同学才会选择。而我从小成绩优异,爸妈也是县里的文化人,可能骨子里特有的傲气,以至于他俩和我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一方面。 对了,我们终于换教室了,挥手和之前度过两年的,不堪拥挤旧教学楼里的旧教室作别。整个高三的教室全部换到新建不到三年的知行楼,在学校主干道的左侧。楼高五层,每层的六间教室北靠窗,南走廊。南北通透,采光极强,明亮又宽敞,非常适合学习。 我们班分在二楼最右的第二间教室,聪聪他们班在隔壁第一间教室。更令我高兴的是,翅膀所在班级离我们班只隔一间教室和一道楼梯的距离,我时常能在走廊上看见她了,或许这样能制造更多偶然的机会和她碰面。 提前上课的内容无非是将高三各科的课程尽快学完,尽量空出时间复习整个高中的内容。当然,这与我密切相关,毕竟我已是面临高考的高三学子。但不是学习的新内容失落盈满心泉。然后无精打采,黯然捱日。可是要怎样保证每天的遇见呢?我苦思冥想,开始制造各种人为的“偶遇”。 大部分“偶遇”是晚自习前,在家里吃过饭,我提前在翅膀家附近守候。等翅膀从家门走出,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凑上前,毕竟太明显。我会等翅膀先走五分钟、有时是三分钟;有时是在道路中段、有时是接近学校。总之不会在同一个时间点、同一个地点相遇。无论在哪里相见,只要能单独和翅膀说上几句话便心满意足,并乐此不疲。 当然也有出意外的时候,比如守候nba的五佳球的耽搁,导致我快速去往学校的沿途都遍寻不到翅膀的身影。这是我沿路返回,借着暮色,在道路两侧的车流里寻找殷殷期待的身影,往往事与愿违。每至于此,我便懊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贪看,包括怪罪不能准时播放的nba新闻。可每每有精彩的比赛播放,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并安慰自己准能追上先行的翅膀。 长此以往,大概二十分钟的上学路程被我锻炼成只消十分钟不到,我能骑个来回。我当时弹跳不错,轻松随意摸篮板,我想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的锻炼成果吧。 除去上学,回家的路上,托我们一众人慢慢骑行的福,我常能碰见翅膀,不过有个碍眼的存在。泡泡刚和男朋友分手,又重新和翅膀一起回家,一起吃早饭。与我有关,而是能有近一年复习时间,让我觉得自己还能再玩上几个月,反正时间充裕。 我想起初三下学期,光靠后程的发力与努力,便得到一个勉勉强强看得过去的成绩,为此我丝毫不担心。而且我也有了一个新的消磨时间的爱好,就是用手机上网。不过不是自己的手机,我从家里偷偷拿来一台我爸用过的手机,之前的手机在聪聪的再三要求下借给他用,毕竟他已经追到曾芙,谈恋爱的人怎能不随时保持联系呢? 我拿到手机虽然有mp3、mp4、拍照,甚至双卡双待等功能,唯一缺少也是最重要便是上网功能。周围大部分同学都拥有了手机,特别是住校生。他们的手机虽然五花八门,但还是有共通点的,比如拥有两个以上的喇叭、几万毫安的电池,价格还贼拉便宜。不过琳琅满目的手机里要数叶念青的最好,是一台诺基亚的n81,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好看的手机。深蓝机身,上下滑盖,智能、流畅、外观精致,我羡慕的连做梦都在流口水。同学们几乎办理了县里新推出的5元300m流量套餐,虽然比广东晚了大约两年,且广东那时是无限流量。 下课后,课间我们很少去距离遥远的食堂抽烟,因为发现了一处新天地。所在的知行楼后面是一座小花园,隔过几列柚子树和几丛万年青,最里藏有一座门球场,我们直接将其变成了专属后花园,大量的课余时间都待在这里抽烟、闲聊,甚至上厕所。 至于放学的时间,我不再满足于路上偶遇翅膀。因为只要一天没有见到翅膀,没有和她说上话,当天悦意会枯竭,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流逝,很快迎来正式开学,校园又重归喧闹,不仅有高一的新生,还有高四的老生。聪聪和以前一样,很快认识了复读班的陈寒洋和李同。 第一天放学回家,我们一行骑车出校门,前面一群陌生的脸孔沸闹不止,应是高一的新生,像我们高一时一样。 不知是否因为到了高三,我们的心态有所变化,认为一入校便如此张扬似乎有些不妥,看着让我们心生别扭。不仅是我,大家都觉得这群新生有些聒噪。 老黄说:“这些新生好像不低调哦。” 我也认同:“好像是有点嚣张,太吵了。” 反而芋队在一旁出奇淡定,慢悠悠说:“管他们哦,小朋友是这样子的。” 聪聪却骑车猛蹬窜前,留下一句:“你们等着,看我的”便一个加速冲到那群新生后面,用单车前胎撞向最后一人的后胎,不耐烦地说:“你们走得太慢了,可不可以走快点?” 第2章 高三正式开始(下) 那群新生停止了叫嚷,齐刷刷地回头上下打量着聪聪。虽然聪聪戴眼镜,一副娃娃脸的稚嫩面孔看起来比他们还更像新生,但是只要有一点点见识,就应该知道即使看上去老实的人敢这样直接冲撞过来,肯定是有底气与后手的,再加上我们一群人紧跟在聪聪身后。 应是领头的新生继续镇定自若地和其他人说话,不过声音降低不少,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被撞的那名新生还算灵气,见状也没有说话,回头重新跨上单车。反而一名平头的新生觉得颜面有失,怒气冲冲地冲聪聪喊:“你别老卵!(本地话,屌的意思)” 聪聪以鼻孔示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咬我?” 新生里带头的那人果然有些见识,和周围的人开起玩笑试图掩盖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冲聪聪喊话的新生,这也明白了他们领头的意思,便没有继续和聪聪起争执,只是默默地回过头跟上队伍。 当天晚自习的最后一个课间,我们在教学楼后的门球场闲聊,已经连续两节课没有看见人的聪聪从身后窜出,冲老黄要了根烟点上。 阿花问:“你小子干嘛去了,两节课不见你人影。” 聪聪吐了一口烟,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办事去了。” 老黄好像猜到点什么:“你不会去找那个新生的麻烦了吧?” 阿花一脸疑惑:“找什么麻烦。” 老黄向他说明原因。 聪聪站在我们前方,没有和我们坐成一排,似乎在向我们汇报成果:“刚才我去校外叫来小翔他们,然后找到了那个和我顶嘴的高一新生,在他们班门口教训了他一顿。” 我说:“怎么个教训法?” 聪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就那样子,把他拉出来,先是给了他几巴掌,然后踹了他几脚。” 这时一直沉默的芋队开口说:“打了人家一顿出出气就行了,以后尽量别这样,别太嚣张了。” 老黄打趣芋队:“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我们这里就你打架最多,以前你不是四中的扛靶子啊,你打的人还会少啊。” 芋队难得一脸认真,回说:“我以前是打过很多架,但我从没有主动欺负过人,尤其是老实人,我打得都是那些主动惹事或找我麻烦的人。” 说真的,一直以来我认识的那些经常打架的所谓的坏学生,从初三的刘水图到高中的芋队等人,我还真没见过他们主动欺负人,而且他们在班上的人缘还很不错,和大部分同学都有说有笑,反是比那些成绩好,却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学生要磊落随和太多。 又过去两礼拜,金灿又叫我们吃饭。席间,金灿突然告诉我们他决定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当兵。金灿和财灿双胞胎兄弟,成绩自高中开始越拉越大,于是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各分东西两地,这是后话。 告别金灿后,小包也自觉读书无望,同样参加了县里的征兵。小包身体素质很好,但家境一般,他是我认识的人中为数不多靠自身努力当上兵的人。小包找我们的最后一天,是周六下午。阿花叫我带上数码相机,我们去了很多地方。 第一站是小包家位于郊区的果园。望着漫山遍野黄澄澄的果实,我没想到的是收获的季节居然也代表着分离。随后,我、老黄、聪聪、阿花还有小包,去了县里刚修建好的,也是唯一的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型公园。我们爬山、聊天、畅谈遥不可知的未来,用我带来的相机合影,是我为数不多的照片之一。 可更令我们没想到的是芋队居然也准备当兵,甚至还提前办了一场告别会。临别前的一晚,芋队打电话叫我、聪聪、老黄、阿花一起去县城北边,国道边新开的ktv喝酒,说即将去当兵之前,要好好地和朋友们告别。另外,芋队叫了翅膀和张憬,为此我还特别高兴,对老黄他们说:“你们先去,我在学校等翅膀和张憬,我怕她们不认识路。”不过翅膀和张憬在奥赛班不能随意旷课,我只好独自前往。 灯红酒绿的包间挤满了人,芋队叫了许多他初高中的朋友一起。芋队唱了一首《朋友》,并声情并茂地诉说离别之苦。告别会还未结束,我和老黄等人一看已到放学时间,还要准点回家,便辞别芋队。当乘坐的电梯下行,我们碰见一名喝醉的中年男子正搂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男子还时不时地亲向女子的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我隐约看见那名女子脸上厚厚的粉底,像旧墙之上会自行脱落的石灰一样逐渐掉落,在昏暗灯光的电梯里氤氲成灰。我们小声讨论,那男的真是厉害,也不怕食物中毒。 随后几天,全校学生参加县里举办的,每年一度的欢送新兵活动,在新兵出城的必经之路上排成队送别。每年都是早上六点到达该条路上,不同以往的是,我们有好几个相熟的朋友在这参军的队伍中。这份送别的感情边格外真挚与动容。 送别新军的班车开来,随鞭炮声响起,沿路的学生纷纷对车中的新兵报以热烈的欢送掌声。我和聪聪、老黄等人站在队伍中,鼓掌格外用力,因为我们不知道朝我们挥别的准军人中是否有小包、金灿和芋队。既然是告别,那就好好的用力的告别。送别的车队很快离去,当我们回校在老地方的时候,突然一个壮硕的身影走来。我们倍感震惊,各自手中的烟都差点掉落在地面上。 阿花对来人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熟悉的身影一脸难为情地尴尬笑着,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轻声说:“没有选上,你们懂的。” 老黄也顺手拍了拍那人的肚子,故作生气:“我靠,你早说啊,我们都以为你早上就离开了,搞得我们送别的时候都掉眼泪了。” 聪聪也附和:“就是,你怎么赔偿我们?” 来人正是不久前开过告别会的芋队,他不好意思地继续陪笑:“不好意思各位,将来我们还要继续一起混下去,我是赖上你们不走了,来,来,抽烟,我这里有!” 第3章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不动(上) 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再加上整天不务正业,所以我和聪聪认识了很多很多人。准确的说,是聪聪带着我认识了很多人。自梁胖子一伙人离开学校,聪聪又结识了复读班的陈寒洋和李同,还有高二的好几拨人。这些都不足为奇,只能说是常规操作,更离谱的是,他连高一的新生里都有不少熟人。聪聪总是在我认为没有交集的人,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和人家谈天说笑,而且绝不是刻意的结交迎合。 于是我俩走在学校各个角落都有人和我俩打招呼。在后花园抽烟、去食堂买零食、旷课后的球场打球,甚至每天早读去蹲大号的时候,都能碰见说上几句话的人。毫不夸张地讲,在学校的任何位置拉屎,估计都能在隔壁坑位找人借纸。 关于每天早读后的大号,说白了就是借故不上早读的托辞,导致我们养成了吃过早饭后必上厕所的习惯。这样也好,节省了家里的水费,且早上还能多睡。上厕所的地方也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个无聊之人找到的,是科技馆三楼的校长办公室……旁边的厕所。那里不仅环境优美,有花有草,最主要是干净。因为这么偏僻的角落,来得人少,不会满池金黄。毕竟简单隔断,同一条相连的蹲坑清洁靠着固定冲水时间的水箱一冲而净。 美好的事物总是掩盖不住,于是越来越多认识的人去那里上厕所,导致不同的几伙人需要错峰进入,避免拥堵。而且大号不去那里我们都不习惯,也不顺畅。渐渐地,我们给科学馆更名为“大使馆”。 更为神奇的是,毕业之后我们好几次回学校闲逛,当靠近“大使馆”时身体会不由自主产生生理反应。难道多年的相处让我们结下了一种神秘的联系?这还不算什么,没在这所学校读过书的梁岸吉,好几次路过“大使馆“,也同样产生反应,他还真的去上大号。果然我们是一伙人,连这共通点都有。难为他还要留下印证,全方位感受一下他不曾体验过的,我们普通高中的朴实无华的学校生活。 随后到来的国庆节,高三放假一天。我和聪聪、陈寒洋,以及我和老王初三时的女同学郑岚惠,约好一起去市里游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郑岚惠偶尔会打电话、发短信聊天。她听说我国庆要去市里,让我带上她,而且她会带上一名要好的女性朋友。在我征得聪聪和陈寒洋的同意后,我们三人在汽车站等来郑岚惠和她的朋友。随她俩靠近,我们终于看清另一名女生的模样。虽然我们表情僵住,但还是微笑地迎接来人,但互相动嘴不动身地小声嘀咕着。 “怎么带了一个她?”陈寒洋率先疑问道。 “我看到了市里还是和她们分开行动吧。”聪聪保持微笑,不动声色地提议。 “同意。” “同意”。 因为郑岚惠带来的是在学校碰见多次的女生,有一个很具特色的外号,“一帘幽梦”。我的朋友们给人起外号总是很有水平,除去“一帘幽梦”之外,还有“公主小妹”等。“公主小妹”是高二一名矮胖女生,但她勇于展现自身缺点,总喜欢穿着露大腿的白色蓬蓬短裙,配合曲卷蓬松且染成黄色的头发,以及各种非主流的吸睛打扮,比如颜色不一、长短不一的条纹长袜、各种千奇百怪的鞋子。搭配她全身爆炸的颜色和爆炸的发型,任其所处都是极具显眼的存在。比电视剧里的装扮还要夸张、还要浮夸,所以人送外号“公主小妹”。 不好意思,扯远了,毕竟回忆总有一些遗漏的情节。回到我们的旅程,去往市里的班车,我和聪聪分戴一副耳机,听着陈寒洋mp3里刚下载的,据说是周杰伦抢先版的新歌,叫《失落非主流》。熟悉的人声在钢琴和大提琴的交织中伤感依旧,只是歌名不那么让人满意。 闲聊中度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出站之后,我被推出来交涉。我只好对郑岚惠说:“等下我们分开逛街,我们男女生要逛的店不一样,所以不要耽误彼此。回去的时候我们再集合到一起吧。”出于内心的些许内疚,我又补充道:“要不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一起吧?” 话音刚落,我立刻感受到后背传来两股幽幽怨怨的眼神。 当我、聪聪、陈寒洋,还有郑岚惠和她朋友挤在kfc排满的长队里等待用餐时,居然碰见了张思丽。她好像刚用完餐,发现我们时,她先是一惊,然后目不斜视地紧盯我们这边,接着目不斜视地和身边同伴快速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立马换了一副热情洋溢的面孔向我们靠拢。准确来说,是向我们当中的某人靠近。 陈寒洋在看见张思丽的快步而来后,连忙转头看向它处。我和聪聪见状立刻猜到他们之间肯定有故事。眼看张思丽上身不动,步幅小迈,却又快速有如滑行到我们跟前,脸上的笑容比旁人手拿的甜筒还要满溢。 张思丽作出惊讶状,对我和聪聪说:“这么巧,在这里也能看见你们!” 和张思丽在学校里碰见这么多次也没见她和我们打过招呼,我俩随即敷衍回答:“是啊,好巧哦。” 和我们寒暄后,张思丽这才一副刚刚发现陈寒洋的模样,语气极尽浮夸:“咦?你也在这里啊!” 陈寒洋见躲不过去,只冷淡地回应了一个:“嗯。” 漠然的字眼完全无效,无法让张思丽死心,她一直陪我们排队,并不停和变蜡像的陈寒洋说笑,直到同行的人催促她离开。 待张思丽离去,我和聪聪不怀好意地看着陈寒洋,聪聪更是笑嘻嘻地问:“有故事?” “有个屁的故事,她最近老缠着我,我就没理过她!”陈寒洋的脸颊微红,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印象里,包括从别人嘴里听说的,陈寒洋应该是张思丽本学期主动追的第三名男生吧,具体数字已不详。用过午餐,我们继续分头行动。市里的商铺就是比县里的多,而且几乎都有打折优惠,各人皆是满载而归。 第4章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不动(下) 国庆过后,气温略降。随日子推移,我在翅膀家附近等待的时候,每天的夜色降临愈发地早,这不,不到六点便余晖散尽,天空沉陷昏暗。虽然街旁的路灯早早开启,这也加大了我在于路寻找翅膀的难度,不像之前即使错过翅膀出门的时机,我还可以沿路快速地追寻补救。于是只好舍弃每天的体育新闻,将等候翅膀的时间提前,生怕错过任何一次同行的机会。 我觉得翅膀应该发现了吧,即使我藏得足够隐蔽,而且每次“偶遇”她的时间也不固定,但不至于每天都能“偶遇”吧,这也太偶了吧。总不可能是因渐冷的天气才使得翅膀对我出现的讶异程度趋于冷淡吧,已然见怪不怪。 可人总是不安于现状,我不再满足于每天急盼的路途上短暂的“偶遇”,我想更进一步。但是每每遇到感情问题,我总是手足无措,大脑宕机。 当晚的半自习我苦思无果,出教室散心之时碰见两名家长正在走廊上训斥一名学生。我从他们身边经过下楼时,才发现是聪聪和他的爸妈。我放慢脚步想听听聪聪又犯了什么事。结果这一停顿让聪聪他妈看到我,于是她喊住我:“姜心,你过来一下,把你的手机拿回去。” 我不想牵扯其中,便扯谎道:“阿姨,这不是我的手机。” 即使走廊的灯光昏暗,我也看见聪聪他妈眼里的怒火,即便隔着一些距离,我感受到她话里的愤意:“怎么不是你的手机?刚才的晚自习我在窗户外看见他用手机发短信,我把他叫出来,他说这手机是你给他用的!” 我见躲避不了,只好承认。 聪聪他妈继续怒目圆瞪地对我说:“手机你拿回去!不要再带坏我家聪聪了!” 我只好接过原先使用的旧手机,这是聪聪主动找我借给他的,对此我百口莫辩,只好将这份沉重塞入口袋。 放学时,我和聪聪都没有谈起手机的事情。要说我心中没有怨言还真不可能,只能期待时间将其化解。待聪聪老黄他们到家后,我继续前行,刚好碰见翅膀和泡泡,我的心情这才陡然明亮了起来。于是我快速追上她们。 和她俩说话的间隙,脑海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于是我一路不断逗笑泡泡,故意冷落翅膀。直到泡泡到家,我们停在分别的路口,我又灵机一动,当然也可能是脑袋短路。我拿出聪聪他妈还给我的手机,将其递给泡泡,尽做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摇晃着手中的另一台的手机,对泡泡依依不舍地说:“待会到家,我再找你聊天哦!” 泡泡接过手机放入车篮里的手提包,笑着没有回话。我继续认真地目送泡泡走进小区大门,然后才转回头对翅膀说:“走,我们回家。” 令我没想到的是,一路被迫沉默的翅膀突然大声冲我喊:“滚!”随即蹬开单车将我徒留原地。 我直愣愣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瞬时四周的声音都戛然而止,路灯骤灭,令人发昏的夜幕和暗青的柏油路位置交换,建筑也旋转了起来。呆然无助的我与空旷的街道一起沉默,我完全没有想到翅膀的反应会如此巨大。 我终于明白有些电视剧里为什么会出现在女主突然生气离去的时候,男主却不追上去解释。以前我还老怪男主角们痴傻,到现在我才深有体会。在接受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时,人的第一反应是愣住、是沉默,是大脑一片空白,无从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知道该如何找翅膀说话,生怕打扰得她更加恼怒。我只好去找她同班的泡泡,先从泡泡这里谈听情况之后,再图打算。 当我和泡泡站在十七班门口说笑的时候,我时不时偷瞟翅膀的位置,可她始终没有抬头看向窗外,哪怕一次。没想到我和泡泡居然越聊越起劲,我已经忘记来找泡泡的真正目的。当上课铃响起,我脑袋里又蹦出个奇怪的想法,便顺势脱口而出:“你敢不敢跟着我旷课?我请你喝奶茶。” 我只是没有收住兴起一问,没想到泡泡作为奥赛班的好学生,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随后我领泡泡穿过一间间归于宁静的教室,走向校外。 我们拦下一辆摩的,泡泡跳上车,冲我眸笑,说:“,你坐后面吧。” 我看着窄小的摩托后座先是一愣,连忙拉回刹那间意马的缰绳,按息多余的想法,对自己说因为没有多余摩的,也为省钱,只是暂且将就着共挤一车,并无它意。 带着泡泡来到城里人气最高的元气小熊,也是城里为数不多可供人小憩的奶茶店。上课时间的奶茶店安静冷清,不似平日宾客满座,整个空荡的二楼卡座只有我和泡泡。但我的心似乎还留在他们班的教室没有带来。我此刻急切地希望时间赶紧过去,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学校,想看到翅膀,担心她的生气。 终于熬到快下课的时间,我和泡泡离开奶茶店前,我居然又一次地突发奇想:既然来了奶茶店,那也得给翅膀带上一杯奶茶吧,请翅膀喝奶茶,应该合情合理吧? 我和泡泡再次搭上同一辆摩的,送泡泡回到教室后,此时正好下课,我对泡泡说:“你帮我叫一下翅膀。” 翅膀在我的殷殷期盼中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我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于是面带谄笑地对她说:“刚才旷课去喝奶茶了,但我不敢叫你旷课。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了一杯。” 满脸的冷漠替翅膀回过话,接过奶茶的她转过身径直回到座位上。说实话,对于翅膀这般模样,我内心居然生出一点点高兴。会不会是因为我和泡泡单独外出的缘故?可对于是否有些过火行为的担心即刻扑熄了暗喜的小火苗。 我忧心忡忡地回到教室,但始终放心不下,步履迂缓的同时还一直回望一间教室之隔,翅膀所在的班级。 果然,上课铃一响,我看见翅膀手挽黑色提包从教室低头走出,看样子是要离开学校。我赶紧追出教室,随她频快的脚步来到停车场,看来翅膀是要回家。不过翅膀从快速开锁到推车出校门一下子都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我隔着一丛又一丛的单车群,慌乱地开着车锁,一边焦急地盯着即将消失的身影。 这一回追到翅膀的时候已经快到家了,在这条独自等待过翅膀几个月时间的熟悉之路,我语态尽作轻松诙谐:“怎么今天这么早回家啊?” 翅膀没有看我,依旧冷然骑行。我不死心继续说话,当我说到“明天要不要……”时,“要”音还未落稳,翅膀终于偏过头,冲我喊了一声:“滚!” 伴随第二次突如其来的“滚”字,我车骑得同样没有稳当,双手不受控制地拉住刹车。当我从地面站起时,只得无奈地目送进入小区大门的翅膀。 翅膀肯定是对我产生一些误会。回到家,我妈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 我随口说:“有点不舒服,就请假回来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思索良久,距放学回家的时间也已过去一个小时。可光凭自己的瞎猜乱想,也无法了解翅膀的真实想法,可是我又不敢直接询问翅膀,害怕她更加生气,要不从翅膀身边的人先探听一下情况?我想起旧手机还在泡泡手中,便拨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我说:“有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我想说出来。” 即时隔着电话,泡泡却早已将我看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喜欢翅膀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很诧异。 听筒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我当然知道了,你这么明显我还能看不出来吗?高中几年,你从来没找过我,我俩没有单独说过一次话。怎么最近就突然连续找我好几次,还不停地在翅膀面前和我说话。” “要是翅膀也知道我喜欢她就好了。” “翅膀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心里瞬间凉了一截,但我还是不死心地追问:“是谁?” “张伦。” 我想着已上大学的张伦的魅力居然如此之大。可电话里泼我冷水的消息并没有因为我的短暂沉默而停止:“我和张憬、姜怡,都知道这件事。” “那难怪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翅膀和姜怡从高二开始就不说话了,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是啊,所以她不会喜欢你的,你的试探是无用功。”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一找你,翅膀就这么生气,这段时间对我都没有好脸色?”我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希望的唯一出口。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不喜欢你。”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告诉翅膀我喜欢她。” 挂断电话,我辗转良久才昏沉沉地睡去。 第5章 曲折波荡的告白(上) 近段时间看到《花火》的一篇文章写道,喜欢一个人要大声说出来。但关于表白是否,我还是犹豫不定。我没有将喜欢翅膀这件事告诉太多人,除泡泡外还和郑岚惠说起。最近几个夜晚,我还数次打电话寻问过她要不要表白。 和杂志给出答案一样,郑岚惠也说:“当然要啊,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说出来,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我高一的时候,就大胆地向比我们高一届的校草当面表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怕。” 听到有人鼓劲,还用自身的真实案例,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在运动会那天,也是翅膀的生日当天表白。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吐露心迹的日子。 运动会当天我约出翅膀一起吃晚饭。在此之前,我从泡泡那里打听到翅膀和大部分女生一样有喜欢包的情况。我先是带着翅膀来到卖包的小店,说要送礼物给她。待翅膀挑选钟意的包之后,我故意说:“我好像没有带够钱,要不下次再买吧?走,先去吃饭。”当我和翅膀坐在县里新开张的汉堡店等待用餐时,我托辞去厕所,然后快速折回买下之前翅膀看中的包,再顺道去街边的花店购买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并藏进新包。接着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对翅膀说:“生日礼物,送你的!”在翅膀欢喜又惊讶的表情下,她打开新包,又正好看见鲜花。此时伴随我内心暗暗响起,也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bgm,我对翅膀说:“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只是我的计划和幻想。打破计划的不仅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约翅膀吃饭,担心被拒绝,还有就是学校决定延后举行运动会,也就是说翅膀生日那天还是要上课的。 不过我已下定决心在翅膀生日当天表白。我打电话从上大学的邻居表哥那里借来三百块钱,同时借班上同学的银行卡收款。 第一节晚自习前,我叫出聪聪:“陪我去买烟花。” 聪聪一脸疑惑地看向我:“买什么烟花?你要提前庆祝学校过几天举行的运动会吗?” 我笑着说:“今天是翅膀的生日,我想给她放烟花,然后表白,这需要你的帮助。” 我们将藏在外套里的烟花和担惊受怕一同带进学校。我对聪聪说:“你先把烟花带回你们教室,下课后,你直接去篮球场对面的教工宿舍的楼顶,到时候我会打你电话。” 随后我走到十七班门口,先是叫出泡泡:“下节晚自习结束,你帮我叫出翅膀,说我有事要找她。” 泡泡已然从表情里看破我的心思:“你该不会是要表白吧。” “是啊。”我从未如此坚定地回答。 泡泡继续追问:“你要怎么表白?” “我已经和聪聪说好了,待会下课后,他会到篮球场对面的教工宿舍楼顶,他一放烟花我就表白。对了,我之前给你的手机带来了吧?” 泡泡笑着说:“带来了,不过我也要看烟花。” “好啊,下节课你叫出翅膀,就直接去篮球场对面的楼顶找聪聪吧,顺便把手机给他。” 我认为这样的安排很是妥当。 从十七班回来,我不放心地再次找到聪聪:“待会下课,泡泡会把手机给你,我会约出翅膀,等我和她走到篮球场上的时候,我偷偷地给你打电话,电话响起你就直接点燃烟花。” 聪聪笑着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你不会不敢放吧?”我再三确认。 “怎么可能。”聪聪很是笃定。 在我度过学生时代最漫长的一节自习后,每天期待的,尤其是这次的下课铃刚响,我便跑到隔壁找到聪聪,让他赶紧去约定好的地点。我再次快步来到十七班,从窗外向里望去,我看见翅膀和泡泡都各自坐在座位上。教室前排的泡泡回头发现了我,冲我默契一笑,接着起身向后排走去,低头和翅膀说话。 片刻之后泡泡走出教室,对我说:“搞定,对了,聪聪人呢?” 我的目光锁定在教室后方,随口对泡泡说:“他已经过去了,你赶紧追去吧。” 在我殷殷期盼的眼神中,翅膀终于放下笔,步着我心中节奏轻盈地走出教室。翅膀看上去心情不错,露出对我来说是睽违已久的微笑。笑容里还自蕴花香,我说不上来是哪一种,可能是栀子,或许是木棉,但不重要。 正当我目光停滞,翅膀用我这段日子都没听过的语气轻快地对我说:“找我什么事?” 应该是生日的缘故,故而翅膀对我态度才有所缓和。我见状开起玩笑:“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啊,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吧。” 翅膀没有回话,转身朝楼下走去,我赶忙紧跟在后追上翅膀,和她并肩走到空旷且昏暗的篮球场。 我领着翅膀横穿球场,直到教工宿舍的楼下。 翅膀面带疑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我故作神秘:“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伸手偷摸进口袋,并熟练地解开锁屏,拨打已经排放在第一位的号码。毕竟多次的考试作弊让我练就一身不用看屏幕就能操作键盘的本领。 一顿盲操之后,我抬头望向天空,十分自信地喊出:“看!” 翅膀随我话语和眼神方向也抬起头。谁知此刻静谧如水的夜空,以及昂首仰望的翅膀和我谁都没有说话。初冬的寒风带着轻微的呼啸从身旁掠过,似乎在缓解此刻尴尬。 翅膀裹紧外套,好奇地问道:“看什么啊?” 我焦急地对着沉默的邃暗,暗自咒骂聪聪:怎么没有反应,难道聪聪真的不敢放烟花爆竹吗?这个胆小鬼!可面对翅膀的再次询问,我只好掏出手机,也确信自己是成功地打通了聪聪的电话。我只好再次拨打,我以为天空顷刻便会闪亮。谁知道电话竟然被接起,传来令我更加怨念的声音:“干什么?” 我急切地只回一个“放”字便挂断电话,将该死的手机塞入口袋。这时才一声巨响,仰盼的烟花终于燃放。一束金色的花火带着尖鸣的“啾”的长响率先照亮了半片夜空。我和翅膀循声再次抬头,身后的教学楼同时也传来一阵欢喊。和我预想的一样,大多数同学肯定是冲出了教室。 烟火在夜幕中井然有序地展艳生姿,我这才安心地看向翅膀。只见上扬的嘴角抒化笑意,专致的有如清潭的眸眼里,瞳波漾意灿烂。 见此辰景,寡闻的心脏也在胸腔内猛然跳动,好像要和烟花一争高下,看看谁更热烈响亮!此时空旷的球场已被身后的阵阵欢呼所填满,上空也被烟花燃放的响声所充斥。我与翅膀相隔不到一拳的距离除去只有我能听到的心跳声外,这微小空间里再无其它嘈杂。而此刻我迫切地想要填补这隙间的空白。 内心的话语再也抑控不住。我闭气横心,集攒的勇气须臾间化作热流直冲大脑,我不管不顾奋力地喊出:“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翅膀持续上扬的嘴角没有降落,依旧望着天空。烟火还未燃尽,我看见翅膀脸上绽放的笑容比任何光火都要绚丽。她轻声却又坚定地回答:“我知道。”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要仔细地看察翅膀,深怕漏过任一微小的变化,希望能从她的表情里读懂她话中意思。我看到翅膀不算白皙的肌肤,被烟花映照地有如熟透的石榴籽般;躲在曲卷成美妙弧度的睫毛下的双眸,也没有被坚毅挺拔的鼻梁阻断说话;原本额前整齐的刘海正被风儿拨弄。 不知是不是烟火倒映在翅膀眼里的缘故,我十分确信在这一瞬间,我在她明动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烁。 事后我怪罪聪聪:“为什么你接到电话不直接放烟花?” 聪聪一脸委屈:“我怎么知道你打电话来是要放还是不要放啊。” 我无奈:“如果不要你放,我会发短信给你啊。” 虽然过程颇多曲折,但整体效果还算不错,至少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翅膀依旧冷漠的态度是我未曾想到的,她仍不怎么理我。我在知乎上看到一篇关于表白的话,表白应是最终胜利的号角,而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我当时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只知道表白要轰轰烈烈,至于其它情况我都无暇顾及,不过我也不后悔。 我认为自己仍有机会,既然翅膀不理我,我决定先和泡泡搞好关系,说不定能从泡泡身上寻探消息,找到翅膀不理我的原因,并伺机再次接近翅膀。 泡泡原来不叫泡泡,是某次旷课,我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给她起的名字。 当天空落的奶茶店,我和泡泡坐在二楼卡座。隔我俩中间,两杯奶茶上方盘旋的热气正交替上升。泡泡低头玩弄着我给她买的520牌的香烟。泡泡不抽烟,她只是觉得这款香烟的造型独特,长长的烟嘴后端有一个镂空的爱心形状的小孔。 我看着泡泡玩弄好一会儿,玩笑说:“好像是因为你,翅膀才不怎么理我的,我怎么觉得你是我和翅膀的电灯泡,要不以后我就叫你‘泡泡’吧。” 泡泡将摆好造型用于拍照的香烟弄散,随手把我的手机扔在一旁,不甘示弱地反驳:“翅膀两次叫你‘滚’,那以后我叫你‘滚滚’好了。” “泡泡,随便你啊。” “滚滚,也随便你呀。” “对了,翅膀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我怎么感觉她还是不太想理我,可表白那天她看着挺高兴的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可不敢在她面前说起你。或许她对你根本没感觉吧,高兴也可能只是你的表白太过惊喜吧。” “好吧,翅膀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 第6章 曲折波荡的告白(下) 随后的校运动会顺利进行,学校操场的开幕式上,聪聪对我说:“结束后一起去我家玩吧,我家今天没人,我叫了我女朋友,你也约个人一起去吧。” 我脑海里瞬间冒出翅膀的笑脸,我何尝不想约翅膀一起去,但我认为翅膀万一还是不想理我,如果被她直接拒绝,那不是很没面子吗?干脆我约泡泡一起去。这段时间我和泡泡相处还算不错,她应该是我比较好的异性朋友。我还是觉得要和泡泡搞好关系,毕竟她和翅膀关系那么要好,说不定以后还能给我提供更多关于翅膀的情报。 于是我们带着曾芙和泡泡一起翻越学校的围墙。平时我和聪聪翻惯了围墙,这次加上两个女生确实有些难度。我和聪聪只好提前翻过墙在下方等待。聪聪先一把接住小心翼翼从墙头缓慢下落的曾芙,而我也同样接住有些害怕的泡泡。我们取走提前放在校外的单车,我和泡泡各骑一车,聪聪载着曾芙。 我们四人坐在聪聪家的客厅闲聊,随后我和泡泡默契地相视一笑,同时认为我们不能充当电灯泡。 我开口:“聪聪,要不我和泡泡到你家书房玩电脑吧。” 于是我和泡泡上楼来到书房,在有些缓慢的开机等待中,泡泡提议:“要不我们看电影吧,我知道有一部很恐怖的电影。“ “看啊,我又不怕。”我可不能比她胆小。 泡泡打开浏览器,搜索并播放一部叫作《饺子》的电影。泡泡似乎是想跳过前面的片头,只见她不断将进度条拖拽。也许是用力过猛,进度条被她拖拽到电影的中间片段。电影里恐怖的一幕倒是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一段亲热的画面。 我和泡泡面面相觑十几秒后,泡泡起身关掉电影,同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不是恐怖片,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要不你随便放一部电影吧。” 之后播放的电影我已记不清名字,只知道我和泡泡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大概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聪聪才来到书房对我们说:“我爸妈快下班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们来到县里唯一的一家西餐厅,正不正宗我不知道,毕竟我也没去过其它西餐厅。随后四份牛排上齐,我们各自拿起刀叉开动。待我故作熟练地切弄,泡泡快速地将切好的牛排叉走,一边还笑着向我挑衅:“谢谢你帮我切好的牛排。” 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在泡泡切下一块牛排后,我同样地抢过她盘中的肉,一下放进嘴里,也对她说:“也谢谢你帮我切好。” 吃着各自牛排的聪聪和曾芙,看着我和泡泡互相抢食有些惊讶。毕竟对比下来,我和泡泡反而要比他俩更像情侣。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我在操场上的班级处签到后,径直走向十七班教室,想约泡泡出来,同时想看看翅膀在做什么。可我还未走到教学楼就被复读班的李同拦下。我很清楚他拦下我的原因,无非就是他在追泡泡,而泡泡最近常和我走在一起。 李同愤怒地抓住我的衣领,两眼直瞪地怒视着我。面对比我高大且强壮的李同,我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害怕,但我立马镇定下来,大脑飞速地想着对策。我想如果要和李同打起来,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我认为就算打不过,也绝不能表现出丝毫软弱样的子,那样会被看不起。 随后我缓过神,任由李同抓住衣领,我的下巴随他紧握的拳头而微微上抬。我注视到李同离我只有两拳距离的眼神飘忽,我立刻断定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还有,如果他真要动手打我的话,见面的第一下就应该直接给我一拳,他肯定是有所顾虑,怕我事后报仇。 于是我昂起头,双眼怒视李同,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想干嘛?” 可能是被抓住衣领的我反而气势汹汹地回应,印证李同认为我有底气的应对。李同这才气呼呼地放下手,但他没有下落的拳头依旧紧握。李同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朝我比划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我看到李同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有些后怕,我也庆幸自己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不至于到紧张地呆住,能快速地做出反应。 被人拦下只是小插曲,最近萦绕脑海挥散不去的总是放烟花的那天,还有翅膀的笑容。尤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翅膀微笑着说 “我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对我有一丝好感,那为什么最近对我都如此冷漠。如果对我没有感觉,那为什么在我接近泡泡时却那么生气。 我不甘心,总觉得要找个机会当面问清楚。 泡泡最近新买了一台手机,我开始每晚给她打电话。我想从她那里多了解翅膀,毕竟她们同班接近三年,每天腻在一起。在学校大部分人看来,她们绝对是无间的闺蜜。 我总是问泡泡:“翅膀今天上课在干嘛?” “她和以前一样啊,每天都挺努力学习的,但成绩不是很理想。” “那你们班上有其他人对她有意思?或是有没有和她走得很接近的男生?有的话告诉我,我去找他‘谈谈’。”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你想干嘛,你可不要乱来。” “那你说她到底对我有没有意思?” “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高二开始她就暗恋张伦。所以啊,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和姜怡说话了啊。” “那现在呢?” “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不是闺蜜吗?” “其实最近我和她说话也少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泡泡,我有些难过。” “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吧。” “好吧。” 听筒那边传来泡泡轻唱的歌声:“你说牵了手就算约定,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还是泡泡擅长的张韶涵。 一小段唱完,泡泡说:“该你唱了。” “我不唱,我不会唱歌,唱得很难听。” “不管,就要你唱,不好听也要唱。” 我试图开玩笑地唱《我不会唱歌》,但还是作罢,说:“好吧,我不知道唱什么。” “《我对天空说》,你听过吧。” “听过。” “那你唱这首给我听吧。” “我唱得不好你不许笑。”我犹豫片刻,只好裹在被子里轻唱:“我对天空说你是真的爱我,我喜欢的人之后忘记了我,回忆它一滴一滴,从天上慢慢降落,好像说孩子你别难过……” 当我唱到“别难过”的时候,听筒传来:“我要睡觉了,晚安。” 我就知道我唱得难听,要不然怎么才到一半泡泡就说要睡觉。“那我也睡了。对了,明天周六不用上早自习,我们一起吃早餐 吧。城里新开了一家沙县小吃,上次芋队我带吃过,那里的蒸饺不错。” “好啊,那明早你到我家楼下等我,到了打我电话。” 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半,我和泡泡一起在小吃店里点了蒸饺和拌面,还要了一份花生酱。同时我看见隔壁新开了一家瓦罐汤店,看来不知不觉中,县里已经多了很多外地的美食,开始冲击着本地口味。 吃过早饭,我和泡泡各自骑车朝学校前行。我俩边骑车边闲聊,突然一道快速的身影从我们身旁掠过。在我看清楚离去的背影后,心中一阵担忧和害怕。我和泡泡下意识地对视彼此,看来她也看清楚离去的人。 我说:“完蛋了,翅膀再次误会的话,该怎么办?” 我惴惴不安地回到教室,一直在想着解决办法,这段日子,我本来就没花心思在学习上,这下好了,我连教室也不愿意多待,试图用其它事情转移失意的注意力。我每天下午都在篮球场上打球,晚自习也基本不上。聪聪也是,自前些日子被他爸妈发现早恋后,他也没什么心思上课,于是我俩在晚自习的时候经常结伴旷课。有次碰上同样旷课的陈寒洋,他对我们说:“最近有一款新出的nba的游戏,叫作nba2k9,很好玩的,我带你们去玩一下。” 我和聪聪挤在陈寒洋摩托车后座一起去城区的网吧。我和聪聪先是看陈寒洋演示了一把,发现确实好玩,而且和我们之前玩的nba live相比,live版本简直是马赛克在运动,2k9完全就是真人在打球。不过陈寒洋毕竟是复读生,他和我们去过几次网吧后,便不再去。我和聪聪倒是经常找他借摩托车前往网吧,哪怕只是玩上半个小时也乐此不疲。 第7章 主动失恋 天气越来越冷,早上去学校的天色也越来越暗。南方的冬天有着刺骨且倔强的寒风,楞由带多少双手套,我扶着车把的双手总是被冻到毫无知觉。 我来到教室,仍和往常一样睡过早自习,之后借叶念青的n81,或者同桌新买的5320看nba的文字直播,关注着火箭队的动态;要么就是看叶念青借的言情杂志,累了之后靠在桌上小睡一会儿。我知道老师不会管我,但我明白不能嚣张到大张旗鼓地做着与课堂无关的事情。我也是知道要尊重老师的,都是偷偷摸摸地做着与课堂无关的事。 到了下午,叶念青约我一起旷课,她总是喜欢在旷课的时候叫我一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她一个人旷课影响不好,有个伴心里就踏实许多。不过就算她不约我一起,我还是会旷课。我俩下楼之后总是各走各的,我不知道她去哪里玩耍,反正我下午总是待在篮球场上。 浑浑噩噩地度过三节晚自习后,我收到泡泡给我发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翅膀新买了一台手机,这是她的号码…… 看到这条令我欣喜的捷报,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躺在床上,我不断地对空演练该说的话。我估摸着翅膀到家的时间,忐忑地拨打默念多遍的号码。 等待接听的“嘟…嘟…嘟…”声有些缓慢,连带我的心脏也保持同等节奏,真是令人压抑的声音。 大约二十秒,电话终于被接起,听筒那头果然是我朝思暮想的声音:“喂,你好?” “喂,翅膀,是我,我有话和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还未等到我再次说话,电话已被匆匆挂断。 我不甘心,再次拨打过去。在被连续被挂断多次后,我握紧手机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黑暗的房间里,熄灭的手机屏幕上闪烁过一道亮光,是短信,肯定是翅膀给我发的短信。当我打开寄含希望的荧光,屏幕上终于不再是翅膀给我的“滚”字,而是多赠送了一个字:滚开。 我赶紧回复:你就接一次我的电话好不好,我就和你聊一次,一次就行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可手机静躺,再没有亮起。我不死心地再次拨打过去,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安慰自己,也许翅膀在和别人聊电话吧。于是我每隔十分钟再次拨打过去,电话里也不厌其烦地响起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女声也不知道累。 翅膀到底在和谁打电话,为什么能聊这么久。意识随渐暗的屏幕模糊起来,但我瞌睡一会儿又总是惊醒,继续拨打过去,我害怕错过翅膀通完电话的机会。 在醒来、拨打、挂断、瞌睡地往复循环中,这套动作我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迷糊之中我看了一眼手机,原来已是凌晨四点,我突然想起,是不是翅膀把我拉入了来电黑名单,我知道现在大部分手机都有这种功能,但我确定被拉入黑名单后会发生什么,大抵是这样吧。看来翅膀是极不乐意接我的电话,甚至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随后的周六,聪聪早上打电话约我一起吃早饭。我在到达约定好的早餐店等待多时,聪聪还是未到,我只好回拨给他。谁知电话那头居然响起令我非常熟悉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很奇怪,再次拨打几次依旧如此。看来之前的猜想得到验证,我果然是被拉入了黑名单。聪聪十分钟后才姗姗来迟,我笃定道:“聪聪,你这是借的翅膀的手机吧。” 聪聪很惊讶:“咦,你怎么知道?” 我冷笑一声:“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 既然电话打不通,我决定找翅膀当面说清楚。我是真想得到一个清晰了然的答案,哪怕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也好让我彻底死心。 晚自习结束,川流不息的人流漫过近前,我紧盯着教学楼的两个出口。 老黄问我:“你在看什么?老盯着楼梯口?” 我说:“你们先回吧,我有事要处理。” 老黄等人走后,我站在教学楼下,许多熟悉的面孔陆续经过我面前。有些人和我打招呼,有些人问我在等谁,我都只是微笑回应。不久之后,喧闹的校园终于安静下来,直到再也没有人从我身前经过。 翅膀会不会已经走了,还是我没有看到?我走向停车场,望见空旷的空地上,路灯下只有我和翅膀的单车车影。我看见我孤零零的单车,车头也落寞地朝向翅膀单车的车尾。我俩的单车相隔较远,即使被好心的路灯拉长车影,却也碰触不及。 原来翅膀还没走,我立马反身回到教学楼。所有的灯光早已被学校统一熄灭,但十七班还隐约透出一丝亮光。我踱步到十七班教室后门,看见翅膀和他们班好几个没走的同学一样,正打着手电在课桌上翻看课本。 我站在门口良久,翅膀手电的余光令我无法看清的侧颜,但我猜那定是坚毅的神情。我知道我不该再打扰翅膀,至于回应和答案都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此刻真心希望翅膀付出的努力有所回报,能够考上她心仪的大学。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简单,就是不再打扰翅膀,让她能够安安心心地复习。 寒风早已凌冽刺骨,周围的人都已套上毛衣、穿上厚厚的外套。而我却丝毫没有觉得寒冷,也许是因为年轻,又或许是我的大量锻炼,每天的单车骑行和篮球使我的体格强健。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是在路上碰见翅膀,我都会尽力避开。但和老黄等人一起碰见翅膀,他们会和翅膀打招呼,有时还会开玩笑地闲聊几句。毕竟我的多数朋友都和都翅膀关系较好。我只好躲在他们身后,尽量不让翅膀看见,生怕她因为看到我一眼而影响心情。 之后天气晴朗的中午,放学回家时,我们一行人缓慢地推着车向校外走去。同时一边扫视着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或者我们经过的女生,也不停地讨论着哪个女生漂亮。 当遇见在我们前方不远的翅膀时,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们一行人之中,张嘴说着话的、脸上挂笑的,无论是哪一种表情状态都默契地定格。我们的目光也齐刷刷地停留在翅膀所处的地势比我们高的一个小陡坡上。 记忆里的天空很蓝,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翅膀乌黑的头发、以及扎马尾而露出的脖颈上。同时也洒在我们第一次看翅膀绑马尾而惊讶的表情上。 缓坡上方没有杂质的天空,就那么自然地只把翅膀框进画面,整片的湛蓝背景中只有她高挑匀称的身形。 大概不到一秒钟那么漫长,我们立刻恢复刚才热闹的谈话。翅膀应该是看到了我们一行,随后露出些许害羞的浅笑,快速地推车离开。 芋队笑着说:“翅膀绑马尾还挺好看的。” 老黄笑着附和:“我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见她绑马尾。” 聪聪也望着翅膀离去的方向:“确实,她从初三到现在,一直保持着齐刘海的披肩长发,从来都没变过。” 熊熊说:“刚才我仔细看了下,确实挺好看的。” 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听着他们讨论翅膀的新发型没有接话,生怕除聪聪外太多人知道我喜欢翅膀却又被狠拒的事情。但是,我此刻压抑不住的些许自豪油然而升,心想我喜欢的女生肯定漂亮,同时感伤郁满心间,毕竟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能和翅膀说话了。 第8章 又到年底 高考离近的日子随黑板上逐渐变小地倒数天数而减少,而周遭同学们在桌上垒成一堆,或是用两块简易的铁质书架固定住的各式的书籍和复习资料也越垒越高。对我而言,成堆的书山成为我上课另做它事的掩体。后来我才明白,上课的认真与否,老师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再多的遮挡也掩盖不住毫无交流的眼神。 课堂之外,在我决定不再打扰翅膀后,除去和朋友玩耍的时间,其余的时间被我整日的想念盈满。我找泡泡的次数却日益增多起来。 临近圣诞,是泡泡的生日,她约我一起吃饭。下午放学,我俩同打一辆摩的来到城里最热闹的解放街。此时天色微暗,路灯未到开启时间,但是临街的各家店铺透出的灯光足以亮照整条街道。零星的店铺的橱窗贴有圣诞老人贴纸,提醒着过路人洋气的圣诞节的到来。 当年小城的圣诞气氛不比现在,许多商家门口都会多上一棵精心打扮的圣诞树。如今任何节日,除清明节外都能变成电商或者线下商家做活动的噱头。如网上所说,除清明节之外的任何节日都能被情侣们过成情人节。 我和泡泡先是来到街上的精品店,购买我答应要送她的包包。店里都是一些学校女生中流行的各款手提包。也许是大家背双肩包的时间太长,又或许小县城里能购买的款式太少,从初三开始,周围甚至都很少出现背双肩包的男生,更何况那些爱美的女生。 我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泡泡则显得驾轻就熟,早已经在货架前挑选。我环顾这家路过很多次的,其实很熟悉的店。之前我无数次幻想带着翅膀进来挑选她生日礼物的画面。 我看着一脸高兴的泡泡,还想着是否要用之前计划里对翅膀送礼物的办法,假装没带钱,趁吃饭的间隙找借口折返到店里购买,给泡泡一个惊喜。 “姜心,就买这个吧!”耳边轻快的声音打断沉思,我晃过神,低头正好对上泡泡如月芽般的双眼,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同时也放弃了给她惊喜的想法。 幸好上次找表哥借的钱剩下一些,付过钱后,泡泡带着我来到街头一家新开的,叫“麦之鸡”的西式快餐店。 泡泡得意地对我说:“我请客,你要吃什么?” “随便吧,你看着点吧。” 刚落座不久,泡泡拿着铁制号码牌在我对面坐下。 我问她:“你点了什么?” 泡泡故作神秘:“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大概十分钟,服务员将装有食物的塑料餐盘放置于桌,有汉堡薯条等一些常见的西式食物,但只有一杯可乐。 我开玩笑说:“怎么就一杯可乐,你是不是小气,不给我点?” 泡泡笑着回:“是啊,我就是小气,就是不想给你喝。” “那我要喝你的可乐。” “你抢到来就给你喝。”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同吃食物,再说我和泡泡是好朋友,同喝一杯可乐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我故作镇定,并提高声音给自己壮胆,“那我来抢咯。”我将抢过的可乐喝掉大半,举起可乐对着空气做碰杯状:“祝泡泡生日快乐!” 泡泡接过可乐,朝我刚才举杯的位置也对同样对空气碰杯,说:“谢谢滚滚的祝福。” 随后,我和泡泡回到学校。此时已经接近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我说:“待会我们分开进学校,不要让别人看见了,尤其是被翅膀看见。” 泡泡心领神会地笑着说:“好啊。” 我压低声音,又开起玩笑:“我们这样偷偷摸摸,怎么感觉像在偷情一样?” 泡泡扑哧地笑出声,右手轻打我的肩膀:“还真有点像。” 随泡泡进入校园的身影拉远,我也一头扎进下课的喧闹里。 一个礼拜后的圣诞节的当天,校园里多了许多浅褐色或淡红头发的女生,以及发型各种夸张的男生。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外出培训的艺术生们回校了。他们还真会挑日子,特意赶在一个时髦的节日里荣归学校。 吃过午饭,我毫无睡意,没有午休便早早来到学校,因为下午有我们班和五班的篮球班赛。 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教学楼后,属于我们的“后花园”,找人聊聊天。还没靠近我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门球场靠外的边阶上,我上前打招呼:“小田,好久不见啊。” 小田抬起头,轻甩额前已完全遮盖双眼的刘海,然后笑着掏出深蓝色的烟盒,给我递过一根烟,说:“坐。” 我接过小田仍旧钟情的庐山,用力吹落白色瓷砖上的大片沙尘,然后在他身旁坐下,打趣他道:“这里这么脏,你怎么不坐到左侧的台阶上?” 小田没有怜惜自学画以来少的可怜的话,眯起眼说:“少来,你以为我很久没来学校就不知道你们干的事?左侧那边看着干净,还不是因为你们每晚在那上边屙尿。你以为我是高二那群人,看着那里干净就坐下。” “呀,你还记得啊。对了,你在北京的画室好玩么?我听其他学画画的人说北京的画室是最贵的,而且北京这么大,应该比他们那边都要更好玩吧?”我饶有兴致地寻问。 小田吸了一口烟,说:“玩还是蛮好玩的,就像前段时间,我还在北京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画了一夜的大雪。”说着还比划了几下,以便更生动地展示雪势之大。 “一晚没睡肯定抽了不少庐山吧?” “有屁的庐山,北京没有庐山卖,我在北京就没找到这么烈,口感还让我感觉这么好的烟。那晚画雪的时候,我只好特意地开了一小瓶二锅头。” “怎么你老在画画,和我听过的其他人不一样啊。他们从杭州或是从省城画室回来的,都是说哪里哪里好玩。” “当我看到太多人都是去杭州或省城什么的,我就故意选择没人去的北京,我认为这样能少去很多干扰。” 我看着小田稍稍略长,但在艺术生里还算是正常的发型,心想,小田果然是和其他的艺术生不一样。 之后的下午,我用三节不到的时间,在课堂看完叶念青借给我的《微微一笑很倾城》。这本书一本借由网游为噱头的恋爱小说,读起来也还算轻松,这才盼来如甘霖般的放学铃声。 我迫不及待地召集班上篮球队的男生到球场。同时到达的还有以林梁力、黄甲为主力的五班男生,以及他们班的不少女生。当然,我们班也不弱下风,有随队过来的重量级女生叶念青。但这唯一的女生随后也跑对面给她的男朋友林梁力加油助威去了。 比赛开始,我格外卖力,除去我是我们班唯一的自主得分点之外,还有就是五班这文科班的女生确实多,我想好好表现一番,试图引得别人注意。但我得分手段偏少,可以说是毫无投篮能力,无非是靠快攻和倚靠身体冲进内线上篮。由于我拼抢太过积极,导致在中场结束前的一次上篮后扭伤右脚。无奈班上其他人没有自主进攻能力,我只好拖着轻微扭伤的右脚继续比赛。 最后的比赛结果虽然以对方险胜四分而告终,但我体会到本赛季科比独自带队拼到受伤的痛苦。不,科比太过遥远,我修正一下,我终于体会到阿杂高一时候的痛苦。我原本轻微扭伤的脚踝,经过激烈的比赛,红肿地如一个球形的胡萝卜。 我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回教室。可能行走速度过于缓慢,还未走到教学楼,上课铃声早已响起。我看见几名奔走的同学手中精致的包装袋,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圣诞节。我觉得应该送一份圣诞礼物给翅膀。但我内心仍是犹豫不决,既然已决心不再打扰翅膀,就不要再去找她;另一种声音却很快将自己说服,我不过送个简单的小礼物而已,不会和她多说话,不会影响她的。 于是我朝其他人相反的方向走出校门,打了一辆摩的进城,来到周边人里最喜欢,同时是价格最贵的以纯的品牌店,挑选了一条浅色的围巾。所幸之前借的钱还有,不然六十块售价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我提着满印logo的购物袋回到学校,一大群从食堂超市买回苹果的同学从身旁掠过。我缓慢来到翅膀所在教室,十七班不愧为奥赛班,几乎所有人在课后留在座位复习。这时,靠窗的同学看见我,很自觉地起身朝教室前方走去。我赶紧示意热心的同学停下:“我不是来找泡泡的,帮忙叫一下林其羽,谢谢你。” 我站定在十七班门口,没有展露出受伤的样子,但内心自我感动于刚刚的蹒跚前行。我看见翅膀边和张憬说话边笑着走出教室,我也看到翅膀桌面上的三个苹果,看来收到礼物的翅膀心情还算不错。 翅膀接过礼物没有拆开,在我看来应该是用刚刚剩余的还未完全收起地笑容对我说:“谢谢。”接着头也不回地回到座位,继续和张憬说笑。 对于我来说,这抹残羹冷炙般的笑容已然足够让我欢度圣诞。 圣诞节还未过去一个礼拜,学校一年一度的元旦文艺汇演又至。因为担心演出耽误复习,故而高三全体学生没有参加表演的机会。不仅如此,还有高三伊始就取消掉的美术课、音乐课,都是学校为我们贴心地着想。幸好每周还剩一节体育课,还有每周抽出的一节作为阅读课的语文课让人短暂放松。新开的阅读课,全班同学都能换个环境移步到课后不开放的图书馆。这是我唯一不会逃的一节课,除去许老师经常向我爸打小报告的缘故。 元旦当天已有不同以往更多姿多彩的表演。去年翅膀班级配合着高耀太的《花火》表演的健美操,已然是最时髦的节目。这次的表演不仅有女生的钢琴弹唱,甚至还有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billie jean》的舞蹈。虽是在我这个门外汉看来也跳得很是一般,比较生涩,但年轻的学弟学妹们掌握学习之外的东西较我们而言却是越来越多。 第9章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上) 寒风吹落黑板上倒数天数的一天又一天,也吹拂过众人手中书本的一页又一页,当然也吹过我手中小说一本又一本。很快迎来地寒假中,我收到最令我期待的压岁钱。众多亲戚不负我所望,共同给予我一个极其可观的数字,让我足以还掉欠表哥的专项借款。 就在放寒假的前一天,表哥开车带着他的朋友来学校接我下课。我手上拿着表哥发的中华,后备箱里是我塞进的单车。 表哥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在半空中挥斥着大学生活,这让我很是羡慕,我迫不及待地想结束掉高中生活。因为通过表哥的描述,大学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自由。 回到被束缚的寒假,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度过,偶尔外出的机会也让我无比珍惜。 高三的寒假短到只有一个礼拜,开学前三天我才被放出家门。当天下午,聪聪和老黄他们约我去城里新开的ktv唱歌,说牛奶回来了,要我出来一聚。正巧我约好泡泡出门,干脆一同前往。 我和泡泡走进包厢便看见聪聪拿着话筒,站在投影的屏幕前唱着《爱得太迟》;老黄和芋队坐在中间的沙发斗着酒;熊熊和牛奶在沙发的另一侧观看聪聪表演。 我和泡泡坐下,我从桌上拿起酒瓶用牙咬开瓶盖,倒不是包厢里没有启瓶器,而是自从学会咬开瓶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用这我自认为很酷的技能。 我举起酒瓶对牛奶说:“好久没看见你回来了,来,我们先喝一个。” 牛奶举起还剩大半瓶的啤酒对我说:“喝少点吧,我酒量不太好。”灌完一口啤酒,牛奶用手指了指老黄:“你们的酒量都练得这么好了啊。” 我放下酒瓶,玩笑说:“你以为啊,我们在学校学的就是这个,酒量当然练出来了,不信的话,等下我让聪聪表演啤酒吹瓶给你看。” 聪聪听到我的玩笑,用话筒对着我和牛奶说:“等我唱完就和姜心各吹一瓶!一较高下!” 这时芋队坐到泡泡身边,举起酒瓶对着泡泡说:“来,敬你一下。” 我还未见过泡泡喝酒,我担心地问她:“你会喝酒吗?” 泡泡转过头对我说:“可以喝一点点。”说罢直接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啤酒瓶和芋队碰杯,不,碰瓶,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啤酒。 牛奶见状,凑前轻声地问我:“你和泡泡什么关系?” 我故作神秘:“普通朋友,没有关系。” 牛奶一脸质疑:“普通朋友还能喝同一瓶酒。” 有时候就是这样,回复感情问题的时候越是含糊其辞的回复,就算是真实答案,别人也越觉得你在说谎。我擅长这一方面,也享受别人将信将疑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不过是通过这方式安慰自己,其实我还是有些魅力的。 与牛奶等人吃完晚饭,分别后我送泡泡回家。我俩穿过人声鼎沸的县中心广场,路过的广场中央,卖零食玩具的小摊前围拢着许多小朋友。泡泡拉我到其中一个摊位,手指冰柜对我说:“请我吃冰淇淋好不好?” “这么冷的天吃什么冰淇淋。” 泡泡扑哧着大眼睛盯着我:“我们就买一个,好不好嘛。” 我看着泡泡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的那个炙夏,我被某人盯着却转身逃跑的场景。 很快,我在被泡泡拉晃我的衣袖中回过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于是泡泡挑出一个杯装的蒙牛牌的冰淇淋。 泡泡低着头,一口一口舀着冰淇淋,并问我:“你要吃吗?” “就买了一个,怎么吃。” 泡泡舀出一小勺递到我跟前:“呐,分你吃一口,省得你说我小气。” 瞬时,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但我还是快速地张口掠走勺上的冷雾,或许是想借这一抹冰凉快速地消除脸颊的滚烫吧。 我和泡泡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并排走着,一边分食她手中不合时宜的食物。奇怪的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冰冷和甜意从食道滑落。 开学过后,转眼便是高考的百日动员大会。一年之始的季节,全体高三学生以及高四的学生搬着椅子来到篮球场。发言的主席台背后高悬的红色横幅上,醒目的黄色字体早已在记忆里斑驳,全体同学高举左手大喊的誓词也已在耳边沉寂。但是那份由集体发出的决心和气势还是让麻木的我有些动容。我还记得当时暗下的决定,要为高考拼命。 动员会后,热血沸腾的我立刻买了一本《高考英语必备词汇》,并对周围的同学们宣布:“我要把这本书里的单词全背下来,除此之外,我也要在其它科目努力,为高考努力!你们大家要帮着监督我。” 随即我沉浸在周围几名同学的,类似于“姜心变了”的赞叹中。 可是口号喊得漂亮不等于已经努力。真正的努力是悄无声息,是遇到困难后抿紧的双唇;是每天坚持的,各种微小的力量涓汇而成的。我各个时期各种突如其来的决心都是自我感动,自我麻痹的佞语。 几乎是同一时期的十年后,我第一次追星的偶像在屏幕里大声唱“太多人说着大话,活得虚假”,不免让我联想这唱得不就是当年各种时刻空下决心的自己吗? 所以,我的决心来得有多突然,斗志消散得就有多快,无论现在还是以前。尤其是我面对这本下过决心的书,记忆也只停留在“abandon”的单词上。 不过我每天过得还算规律。早上赶到学校,在每日英语和语文更替的早自习上,我伴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背诵声中补觉。然后准时地在下课前醒来,等待聪聪从窗外经过,一同走下楼梯。 一楼的走廊上,我俩前行的左侧迎过一排茂密高耸的大树,右侧经过朗读声较我们那层要小上许多的各间教室。每个早晨,我和聪聪都是这样踏在阳光穿射过树叶而点缀在地面的光斑上,并肩直到道路的尽头正好也是老黄所在的教室。 第10章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下) 我俩每走过一间教室,相应地会有一个人跟将出来。我和聪聪如同古装剧里的更夫一般,区别是我俩无需言语、无需暗号,便将每间教室里的芋队、老黄、阿花等人一一带出。走过教学楼最前方的石凳时,赶巧在下课铃声响起前,默契地集结出吃早餐的队伍。我们一行领着身后一群从不同方向和不同楼层的涌出的同学走出校门。唯一可惜的是,领的不是什么好头。 学校大门前长长街道,是城里主干道的延伸,两旁联排的平均五六层左右的建筑下,安静地列满了各种早餐店。各色店门前逶迤而过的是喧闹的学生人群。我们常去的早餐店在人流前端的最远处。我喜欢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因为此时几乎能碰见除去学校食堂吃早饭的同学外的所有人。 我们在等待早餐上来前习惯性地点起烟。我一边抽着烟,偶尔插话于身边总是聊个不停的朋友,一边观察周围的同龄人。最期待的当然还是翅膀路过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那些我们经过的、经过我们的,无论是成绩好、成绩坏的,男生或是女生;偷摸的情侣还是独自一人的、像我们一样成群结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此刻无论是谁,无一不在这座小城的最南边,也是汇聚全城的少年气中,在各种美味的美食中和同伴们一齐享受着一天未知又充满希望的开端。 整座城也是吧。 我们不仅是最早走出校门吃早饭的,也是饭后最迟踏进校门的。早读课上,我们照旧去学校的“大使馆”三楼,和十九班的小田那伙人争抢厕所。慢吞吞地结束下来刚好是第一节课的开始。上午原本的困意也已被渐热的天气融化下去,所以开头的第一节课,我借叶念青的手机偷菜、抢车位打发时间,顺便浏览nba的新闻。 在课间操时间履行完活动回到教室,我将课外书籍、报纸杂志浏览一遍。我上课的动作与众人相反,别人抬头我低头,别人低头我抬头,毕竟我要观察老师所在的位置。 几乎上午所有的光景就如此轻易地被我蹉跎过去。 下午多数时间,我放下手中的书本,毕竟获取书上的知识之后,身体的锻炼也不能忽视。所以我经常自发地去上体育课。如果正巧碰上周五,下午仅有的两节课结束,我会到最多人路过的篮球场上加练。此时全校的篮球高手都会临时组队聚结于此,参加最多观众最多的半场4v4;偶尔会有校外、也是县里最强的篮球高手们来与我们一决高下。由于队伍太多,在五个球分胜负的情况下,我和阿花等人组的队伍往往只能亮相一次,便再无机会登场。能在这么多观众的注视表现一次,对于我而言已是非常满足。 除去周五,其它的下午放学后,我偶尔也会在球场一直待到晚自习开始,而后再去吃饭。和之前相比,我晚自习旷课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爸工作越来越繁忙,晚间多数时间在应酬,无暇也抽不出时间来学校巡查我的表现。 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聪聪结伴而出,不过去网吧的次数减少,倒不是悬崖勒马,只是花钱的地方太多。我俩不仅会去小店喝奶茶,有时趁口袋富余约好三五人,到附近的大排档点上几盘廉价的炒菜,再配上一壶便宜的本地水酒。 喝酒是一种宣泄,当精力不在书本上发泄时,我们只好偶尔借酒倾泻。还有我自认为失恋的低潮期,以及我那自来或自寻的悲伤情绪都被我寄望在酒中逃避。这些不良的情绪片刻之后便会伴随身体里酒精一同挥发出去。 喝酒是少数,大部分时间我俩还是在校园里散步。没错,是真的在散步。这段期间,我和聪聪几乎将整个校园走过一遍,甚至连隔壁的二中也走过多遍;偶尔也和芋队一起散步,不过和他一起散步就大有不同,他的目光不局限于校园内,不仅和他同班的大黄骑着车摸黑去花园湾,甚至三番几次带我和聪聪去学校隔壁新开张的,也是县里最好的三星级酒店上厕所和看报。 散步时能经常碰见阿花和老黄等人,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我最佩服的就是老黄随时随地拿着手机和郑岚惠煲电话粥。更夸张的是,我们各自为省话费加入的同一集团网,得到的几百分钟的通话时间都被老黄一人用去。 晚自习放学,我依旧和老黄他们结伴而出。回家的路上,除去零星开着门的,沿街的大部分店铺的灯光都已熄灭。昏暗的路灯下,是快速不间断的自行车车流。昏昏欲睡的小城也被这道喧哗短暂地唤醒。约莫二十分钟后,小城将再次重回梦境。 和老黄等人告别,我继续骑行回家。在这条几乎是所有同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已经很少能碰见翅膀,不过碰见又能如何?每次快到小区门口,我都能见到住在隔壁的叶如冰正和他女朋友停在路边难舍难分。叶如冰长相帅气,难怪每次是女方送他回家。 回到家,我爸如果不是酩酊大醉,都会在客厅等我回来,然后从厨房给我端出热气腾腾的食物,包子馒头或事面包等。而我回家最慌张的时刻就是刚考完试的几天。一定会被询问成绩的同时,也是被训斥的时间。最恐怖的是,刚回家就撞见同样应酬完回家的我爸,这时不需要成绩作引,我能直接得到一顿臭骂。 越差越骂,越骂越差,已然成为恶性循环。 吃完夜宵回到房间,我继续装作努力的样子,亮着台灯,拿出每晚用挎包带回的教科书,只消在桌上摊开片刻,便遇见孙悟空抓来的强力瞌睡虫。 度过艰难的装模作样的一小时,我洗漱完躺在床上,这时又突然来了精神,我大部分时间都和泡泡通电话聊天。内容匮乏之时,泡泡会轻声给我唱歌,偶尔也会赖着我唱歌,虽然我的表现一言难尽。挂断电话,如没有新的杂志或书籍的话,我只好就枕边的古本水浒入睡。 除去没有做好高考学生的本质工作外,的确是充实的一天。 第11章 校园树先生 如往常一样被闹钟叫醒,洗漱,骑车去学校,又是充实且崭新的一天。早自习过后,我们一大伙人围坐在常去的早餐店。桌上是老板扔在下的两块五一包的庐山,我们很少拿,因为真的难抽。 这天有些不一样,我们桌上多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凳子上多了一个人。一名戴眼镜的同学蹲在我们桌边,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以椅代桌地吃着水煮粉干。 我们停下筷子,端视着蹲地的陌生男同学。 财灿离得最近,他对地上男生说:“同学,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来,坐到桌上来吃,这里还有位置。” 说罢财灿扶起陌生同学,那人才把汤粉端上桌,口齿不清地说着“谢谢”,然后埋头继续吃着粉干。除最开始的动作有些特殊外,我们也没有发现其它奇怪的地方。 在回校的路上,财灿问:“你们谁认识刚才蹲在地上的人?” 熊熊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聪聪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们见过他!” 老黄接过聪聪的话:“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回家的时候,我和你,还有姜心骑着单车,旁边突然就多了一个人跟着我们,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两个认识他。” 聪聪回:“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认识他。” 我说:“我也是,我以为你们两个认识他。” 老黄说:“就是这个人,那天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骑了一大段路程。” 洪博插嘴道:“按你们说的,这个人都很奇怪哇。” 我开玩笑说:“是很奇怪,我们都不认识他,他就直接蹲在我们旁边,幸好被财灿看见叫了他起来,不然人家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人,让人家蹲在我们旁边吃饭。” 老黄也认同我的观点:“确实这样,如果没看到,等下真的会被人家误会。” 聪聪说:“如果下次还碰见他的话,我要问清楚,他怎么老跟着我们。” 当晚的自习前,我和聪聪、老黄在“后花园”玩耍,聊着早上发生的事情,试图解开疑问。坐在我们旁边的是老黄的邻居,比我们低一届的王伟,当听到我们的聊天内容时,他说:“你们说的好像是我们这一届的人。” 我来了兴趣:“是谁,你很熟吗?” 王伟回答:“只是认识。” 聪聪说:“这个人都很奇怪哇,前几天还和我们一起回家,我们又不认识他。” 王伟说:“我们叫这人东哥,他在我们年级很有名的,脑子有点不太正常,特别喜欢跟在漂亮的女生后面,不过也只是跟着而已,而且他最近都跟在和我同一画室的安安后面,画室的人还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安安长得漂亮,我就是想跟着她’。” 我八卦地继续追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现在还跟着安安吗?” “现在不会了,安安用了别人教她的办法,对东哥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就报警了’,东哥听完吓得直说‘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我最怕警察叔叔了’,然后骑车跑得飞快,从此再也没跟过安安。” 老黄说:“这人的脑子还真是不太正常。” “除了这个,别人叫他去碰一下陌生女生,他还真的用手去碰人家;有人告诉他走路的时候要边跑边跳边唱歌,这样才帅;还有人教他抓波龙爪手,告诉他跳起来,然后这样。”说着王伟还做起动作,双手呈碗状伸向前方,是周星驰在《鹿鼎记》里的动作。 “这样就过分了吧?”我和聪聪也点头认同老黄的观点。 “还有更过分的,还有人叫他去碰有男朋友的女生,然后看他被打。” 聪聪好像有点气愤:“确实过分,还喊人家挨打。” 我也有一丝忿然道:“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让人家挨打吧?自己开的玩笑,让人家去挨打?换我来开这种玩笑,我是肯定不让人家打他,太缺德了。” 老黄赞同我,说:“这个肯定,开玩笑还是要有个度。” 聪聪再次疑惑:“这个什么东哥,不知道别人在耍他吗?” 王伟回他:“你以为我编故事骗你啊,不信的话,下次我叫他表演给你们看一下。” 我和聪聪齐声回答:“好啊,好啊。” 给生活找些乐子也是不错。 刚下完第一节自习,我和聪聪来到离门球场最近的二十班,找老黄和阿花闲玩,谁知他俩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玩耍。刚过二十班,我和聪聪烟还没抽到两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住我们。我和聪聪回头一看,王伟带着一名男生向我们靠近。 门球场有些黑暗,当王伟走进,我才看见他身旁的男生戴着眼镜,身材偏瘦,且两只手正毫无规律地甩动,嘴里也不停地念念有词。借助透过树林里从教学楼溢出的灯光,我才看清他镜片后的眼珠也在不安分地转动。我和聪聪一看这情况,立马清楚来者何人。 果然,王伟对身旁边的人笑嘻嘻地说:“东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高三年级想要认识你的人,他俩也想认你做大哥。” 说罢王伟还冲我俩挑眉,我和聪聪心领神会地接话:“东哥好!” 东哥两只手仍在毫无规律地甩动,乱转的眼珠却终于安定下来,聚焦在我和聪聪身上,随即用颇具大哥风范地向我俩招手,并回应说:“你们好。” 我顺势拿出口袋里仅剩一根的烟,说:“东哥,会抽烟吗?” 王伟提高声调地“训斥”我:“笑话,我们东哥还不会抽烟?” 东哥转过头,说:“会的,我会抽烟。”说罢拿走我递去的烟,聪聪也顺势上前点火。东哥将拿烟的左手放在聪聪火机的上方试图点燃,过好一会儿才烧起来,东哥赶紧猛嘬一口,然后把吸进的烟全数吐了出来。他大手大摆吸烟的样子,像极了《hello,树先生》里抽烟的王宝强,唯一区别就是东哥看上去要整洁许多,以及不会抽烟罢了。 王伟又继续对东哥玩笑:“东哥,你给这两人说说你在高二的一大群小弟。” 东哥摇晃着脑袋,说:“没错,我在高二有一大群小弟,他们也是这样经常发烟给我抽的。” 我说:“东哥,听说你前段时间老跟着安安回家?” 东哥似乎被吓到,连声说:“不敢,不敢了,她说要叫警察叔叔抓起我来。” 我追问:“那之前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呢?” 东哥眼里突然流溢出一丝光彩:“她最漂亮了,我看见她就忍不住跟在她后面,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说罢我和聪聪、王伟都大笑起来。 不久,上课铃响起,王伟再次说:“东哥,快回去上课了,快!跑起来!” 结果东哥真就转身跑向高二教学楼,王伟继续大声地冲他喊:“东哥,跳起来!不要忘记了唱歌!” 果然,远处黑影快速跑跳的同时,还传来不着调的歌声。 这下,我确定东哥有点问题。 第二天刚吃完早餐,我们又碰见了东哥。我对身边的芋队说:“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芋队好奇地问:“怎么有趣?” 聪聪替我回复:“他敢去碰陌生的女同学。” 芋队一脸不相信:“不可能,还有这种人?” 我把路过的东哥叫到身边,学着王伟故作吹捧地语气说:“东哥,听说你敢摸女孩子,我兄弟不信,要不然你给他们表演一下?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东哥摇晃着脑袋,眼神毫无规律地乱窜,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这有什么不敢的。” 芋队嘴里叼着烟,下巴往前一抬:“就前面那个女生吧。” 之间东哥快步跟将上去,随后放慢脚步跟随那名女生,伸出手的却迟疑地停在半空,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们。 我们站在东哥身后,嘴里做着口型,无声地冲他打气:“快!快!快!动她啊!”双手也不停地示意东哥赶紧行动。 受到我们的怂恿后,东哥弯曲的食指孤独的留在微握的拳头外,缓慢地伸向前方,然后在那名女生的肩部快速而又轻微地戳了一下之后,便立马缩回“犯事”的手。 女生警觉地转过身,面带怒容地留下一句:“神经病!” 我们被眼前一幕逗得前俯后仰。 我和大家一起笑着,但我看见东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摸着头,呆立在路边。我突然觉得,东哥也不像王伟说的那样,真的敢胆大到去“摸”女同学,他看上去还是知道羞耻的。不过我没有想太多,这时聪聪走上前对东哥说:“东哥,快上课了,赶紧跳着跑回教室!不然要迟到了!” 话音刚落,东哥口中念念有词,跳着消失在回学校的人群当中,也再次逗笑我们。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除了偶尔在校园里撞见东哥大叫着飞驰而过,也没特意看过东哥表演的其它“才艺”。 仍是普通的一个傍晚,我和芋队等人坐在门球场闲聊。 王伟说:“最近我同学教了东哥新的动作,是脱了裤子抱在树上。” 我来了兴趣:“还会,下节课后你叫东哥过来表演下。” 铃声响过,在约好的同一地点,东哥照旧跑跳着过来。 我发烟给东哥:“听说你最近新学了一个动作?要不给大家展示一下?” 东哥将烟熟练地挂在耳朵上,立即开启了他的表演。当着众人面,东哥还就真就脱下裤子,露出深色的内裤,对着就近的一棵树,嘴里快速地念念有词:“抓波龙爪手!”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高高跃起,如同考拉一样挂在树上。 这回没有引来大笑,反而是短暂的沉寂。 芋队对着东哥说:“你回去上课吧。” 我也把东哥拉到一旁,轻声言道:“东哥,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们帮你解决。” 也不知道东哥听没听见,他依然跑跳着离开。 老黄望着极速离去地身影,说:“这人是真傻,还是不要耍他了吧。” 很多年后,我再次遇到过一个“傻子”,和东哥一样,他常被周遭人打趣差遣。也许他是和东哥一样反应慢,又或许是他们是为了有“朋友”,才愿意受别人教唆而做一些“傻”事。他们可能奇怪,为什么他们明明听话地照做,可为什么还是受到嘲笑。不过,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他们还是能分清楚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 第12章 错综复杂的感情(上) 我已经很久没有直接倒在桌上,光靠睡觉度过上午的头两节课,连叶念青新买的杂志都提不起劲。要不是课间操的时候,聪聪走进教室直接将我摇醒,我估摸着能昏睡过整个上午。 我睡眼惺忪地跟在聪聪身后,从漫遍整条道路的人群中穿过。 聪聪说:“还想睡呢,走快点,赶紧抽根烟提提神。” 我努力将眼皮撑开,回他:“你怎么不困,难道你早上没看比赛?” 聪聪一脸得意地笑着回答:“肯定看了啊,我年轻,顶得住,不就是凌晨四点起床看比赛嘛。” “我是定的四点的闹钟,然后蹑手蹑脚地下楼,还特意拿了一副耳机插在电视上,我怕电视声音会吵醒我爸妈。” “我是不怕哦,我直接就在客厅放着外音看比赛。” “我可不敢,等我爸又会说‘读书就不见你这么认真,看个nba就起那么早,难道姚明打球还会分钱给你?’。我看着电视都提心吊胆,还时不时回头担心我爸会不会从背后冲下来。”我在和聪聪的谈话中逐渐睁开了双眼。虽然别人常调侃我的小眼睛,我连上课闭目养神老师都发现不了,但我还是要睁开双眼,不仅要看清人也看得起人。 说话间来到位于门球场的“后花园“,阿花和老黄等人早已坐下。 我刚凑近便听见阿花说:“火箭就是屌,三巨头少了个麦迪都赢了比赛。” 聪聪接话道:“可惜少了个麦迪,要不然稳拿总冠军。” 我也说:“幸好今天赢了,不然起那么早,亏大了。” 阿花又说:“肯定赢啊,除了姚明和阿泰,你看火箭其他人,海耶斯、斯科拉、兰德里还有韦弗他们,打得多好,随便赢湖人哇。” 没过几天,姚明在比赛上演王者归来,当时不曾想过这令人热血沸腾地一幕竟是英雄末路的前兆,我还总是满怀期待着姚明再次归来。 虽然火箭和湖人血拼七场,但缺少姚麦,星光黯淡的火箭仍是输了,没有延续奇迹,但一群角色球员拼到弹尽粮绝让人佩服不已。火箭被淘汰后的几天,我不再观看季后赛的剩余比赛,连带之前的一些感兴趣的事都提不起兴致。 晚自习的时候我也不想动弹,无奈今天借的小说早已翻完,叶念青那里还要等明天才能买到最新的杂志。百无聊赖中,我只好借叶望林的手机上网。不知道是叶望林的手机是徒有其表还是其它原因,用起来非常卡顿,而她旁边的叶念青也在低头玩着的n81却异常顺畅,我心想以后一定要买一台诺基亚。 我用着卡顿的索爱浏览着qq空间,断断续续地把这几天没看过的内容浏览一遍。当视线停留在翅膀的动态时,是她的自拍。略微模糊的像素下,翅膀轮廓清晰的脸庞,还有刘海下会说话的大眼睛,令我痴痴地盯着手机。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翅膀了。我当下感谢手机,感谢愈加发达的科技,让我可以看清翅膀最纯然的脸。我想保留这一份美好,可仔细一想,不经过别人的允许保存他人相片好像不太道德。我灵机一动,我画下来总归是自己的东西了吧。 我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我的笔记本好像都是崭新),找前排同学借了一支2b铅笔,我将手机靠在厚厚的书堆前,对照屏幕里的照片临摹起来。翅膀棱角分明的长相让我这只有小学短暂学过画画的新手的绘画难度锐减不少。不到二十分钟,翅膀的笑脸跃然纸上,真不是我自夸,当我洋洋得意地拿着画像的本子准备拿给身边的叶望林鉴赏,无奈她低头演算着数学题目;我继续给叶念青看,结果她匆匆掠过一眼,说:“画的不错”,便立马沉浸于手机的深蓝色的聊天框去了。 我只好给前面的女同学刘子依看。刘子依回过头,对画像仔细地观摩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这画的是十七班的林其羽吧?” 我连忙收回笔记本盖上,强装镇定地解释:“不是不是,我随便画的。”随即我感受到脸上的微烫,我当然希望被别人看出画的内容,可被拆穿后,我又羞于被人发现心中所想。 好在及时的下课铃拯救了我的尴尬。我将笔记本塞进抽屉,起身出门,袋子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姜心,等下你和聪聪一起来一下学校食堂。” 电话那头传出老黄和平时不一样的声音,语气严肃且带有一丝冷峻,我一听就知道是有事发生,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还需要叫谁吗?” “我被人打了,你们两个过来就行,不用其他人了。”电话那头斩钉截铁道。 我连忙叫出在教室里看篮球报纸的聪聪,聪聪边走边问:“去抽烟?” “不是,老黄在食堂被人打了,我们赶紧去看看。” “还会,最近也没看见他得罪谁啊。” 我俩一路疾步到食堂,结果一楼除小卖部有购买零食的同学之外,并无他人。我俩随即走上二楼,刚上楼便看见昏暗的大厅里,有三个人影正围在一起交谈,其中一个黑影像是老黄的身形。我俩慢慢靠近,老黄的身体轮廓逐渐明朗,透过窗外撒进的亮光,我看见老黄和站定在他跟前的两个人像是在论定着什么。 聪聪刚开口:“老黄…” 熟悉的身影朝我俩摆手,示意先别靠近。我俩看见老黄此刻无事,便就近在身旁的塑料凳坐下。我掏出口袋里皱着的两根烟,用手稍稍弄直一根递给聪聪。我俩抽着烟,直挺挺地坐着,没有说话,任凭彼此手中的闪光忽明忽暗和烟雾缭绕,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人影,谁知道等下还会发生什么。 虽然大厅里有路灯漏进的些许光亮,但我还是看不清老黄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否受伤。但透过背影,完还是能看见老黄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挺直,且看上去无事发生的样子。不过他笔直的站姿,让我想起高一时站在巷子里挨打的肖强。 我和聪聪将抽完的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踩灭,此时老黄和另外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仿佛是达成了什么协定,那两个人直接转身离开。我和聪聪松了一口气,不过那两人离去的瞬间,我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其中一人的长相,就是曾经在校门口打过黄甲的卢步生。我瞬间就知晓老黄挨打的原因。 那两人离去后,我和聪聪赶紧走上前,聪聪问:“你没事吧?” 第13章 错综复杂的感情(下) 老黄朝地上啐了一口,斜眼看着人影消失的楼梯口,说:“被他们阴了一把,挨了一顿。” 我问:“他不是和郑岚惠分了吗?怎么还来找你的麻烦?” 老黄说:“我也以为分手了,结果卢步生说没分手,说我抢了他女朋友。” 聪聪又问:“那是怎么回事,之前就想问你,你们怎么就在一起了?” 老黄说:“之前我不是一直和她通过电话聊天吗。有一次晚自习旷课,她叫我来到食堂二楼,然后问我喜不喜欢她,我没回答,她急着又问了一遍,我回答有一些吧,她就直接上前亲我,我俩就这么在一起了。是她主动的,我哪里知道她和卢步生还没分手。” 聪聪说:“后面怎么办,要报仇吗?” 老黄像是苦笑了一下:“算了,这次挨打我认了,即使之前不知情,我好歹也算错的一方,就这样吧。” 我们已经走到教学楼,我问:“那你和郑岚惠怎么办?” 此时急促的上课铃刚好响起,老黄急匆匆地留下一句“我会找她问清楚”,便一头扎进归拢教室的人群中。 之后老黄问没问清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感情之路越来越错综复杂。不对,我的感情之路应该是清晰明朗到只有一条路,一条过不去的路,就像当下我试图做的物理题目一样,即使对照公式,我却也计算不出。感情更难,连公式都没有。 我悻悻地放下笔,也放下登时一热想做题的欲望。用借来的手机和同校的一名从未见过面的学妹聊天。 除聪聪和泡泡明确知晓我喜欢翅膀的事情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只好和陌生网友倾诉。 我说了一些我和翅膀的事情,包括表白的经过。 蓝色的聊天框显示道:“通过你的描述,你喜欢的女生,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我很想知道她是谁。” 我回复:“你应该不认识,林其羽,你知道么?” “哦,那还真的不认识。”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描述才能让对方知道翅膀。突然想起前几天,也就是礼拜一的早晨,国旗下的演讲人正是翅膀。 我飞快地摁着九宫键的键盘:“就是这个礼拜一在国旗下演讲的那名女生。” “让我回忆下是谁…” 等待回复的间隙,我脑海里也不自觉地浮现起这一场景。 和往常的升旗仪式一样,全校各班学生站成两列的队伍绵延至操场的尽头。我和隔壁的聪聪,以及相隔不远的老黄、芋队、阿花等人如往常站在班级队列的最后一排,背靠大树;在升旗仪式结束,校长或者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我们聊着闲天打发时间。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在校长一周总结完之后,走上台负责演讲的学生代表居然是翅膀。 除去升旗时我和全体师生一样保持庄严肃穆外,后面我连校长的发言都不怎么听,更别说学生代表的演讲。而此刻的演讲环节,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目光锁定在翅膀身上。翅膀身着橙色短袖校服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即使隔着一些距离和普通的穿着,也能看出她高挑的身形。 如果出现一名漂亮女生在台上演讲,整个学生队列中闲聊的音量会降低不少。我和众人一样也会额外关注一下,更别说是翅膀的演讲。 翅膀看上去有些紧张,即使她轻快地将念出提前背好的演讲稿,但多处段落最末的字句处,翅膀落下些微颤抖的尾音。 手机震动将我的思绪拉回,聊天窗口回复的是:“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有一名女生在演讲。那女生挺高的,长得也漂亮,就是演讲时有些紧张,你的眼光不错哈。” 就在前几天,我和翅膀在城里一家清吧喝酒。近年来,县里的小酒吧增加不少,且店内规模不大的空间里,伴随着抖音红曲,除去我们几人,另有两台摇色子喝啤酒的客人。 我翘腿抽着烟,靠在座椅后背,看向隔着一杯橙汁和两杯长岛冰茶的翅膀和张憬。翅膀用吸管搅动着深前红茶色中的冰快,另一只手划着手机,正一起观看张憬刚刚录下的视频。我也刚在张憬的朋友圈里看到,视频里翅膀着长长的t恤,是最近流行的下衣失踪风格,脚踩明黄色aj1的翅膀,腿显得更长。场景是在步行街尽头的老桥上,周围零散地站着一些路人观众。伴随卖唱歌手吉他弹出的音符,翅膀轻微晃动,落落大方地唱到:“与你相遇,好幸运…” 翅膀看完视频,对张憬玩闹道:“拍得不好,你拍的视频里,我还没抹好口红呢。” 张憬不甘示落地回怼:“那你现在抹好了口红,你可以在这里再唱一首啊。” 翅膀笑着说:“那多不好意思啊。”随即接过张憬递过的话筒。 张憬冲坐在吧台的年轻男子喊道:“老板,帮忙放一首《说散就散》。” 在和张憬的半推半就下,歌曲前奏即将结束时,翅膀快步走到投影的屏幕前举起话筒,面带微笑地唱着歌。 清吧里人不多,但在相距不远的几桌陌生客人前唱歌,也是需要勇气的。翅膀表现的毫不紧张,与高二目无表情的健美操表演、学校的英语歌唱比赛,以及高三的演讲相比起来自然顺畅太多。这么多年过去,翅膀已是越来越自信了。忘记在哪看过一句话,如果女孩发现自己长得漂亮,那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会更显可爱;男性相反,一旦发现自己的帅气,则会更加做作。 “因为成长我们忽而间说散就散。” 翅膀在陌生客人掌声的回荡中快步返回,一落座便靠着张憬撒娇:“唱得不是很好,等下再唱一首。” 张憬放下手机说:“那我等下再帮你录。” 回到翅膀演讲后的那段时间,也许是寂寞或虚荣心作祟,我找泡泡的次数越来越多。泡泡下午放学后都在学校附近的亲戚家吃饭,我不去打球的时候,在吃完饭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去她亲戚家附近等她,和她散着步,从学校后门的小道于路聊着天回教室。 第14章 放纵的校园生活 周六不用上晚自习,我和泡泡在网吧里的包厢上网,我陪她玩连连看。由于我玩不过,只好各种耍赖干扰泡泡。经过玩闹一番,泡泡可能是累了,打开千千静听放了一首she的歌,闭眼靠在沙发靠背。 我盯着近前的人,黑色的耳机横带笼束她微卷的秀发,脸颊微红,长而弯曲的睫毛正毫无防备地合贴眼睑,挺翘的鼻尖下是薄巧的粉唇。初夏的气候闷得狭促的包厢有些燥热,登时我头脑一热,俯身贴在两瓣淡红色的唇上。感受到柔软的微凉不到一秒,旋即我被惊觉睁开眼的泡泡推开,她头也不回地冲出大门。 我呆坐了一会儿,也追了出去。紧随气呼呼的背影跨过两条街道直至河边。泡泡突然停下脚步,回瞪了我一眼,继而走上刚建成不久还未通车的桥面。随轻慢的脚步上桥,我停在泡泡身侧,隔着一小段距离和她一样隔栏俯望听上去就很是急湍的河水。当夜无星,月亮也不知羞哪去了。我看着泡泡,但瞧不清楚她的表情,不确定她是否还在生气。 我正盘算着如何开口,泡泡率先打破沉默:“你刚才太过分了,我还在生气。” “对不起嘛,是我太冲动了。” “不行,你的道歉不够诚意。” “那你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想一想…” 晚间的河风迎面拂过,微曲的秀发当空飘舞地有些凌乱。过了好一会,泡泡开口说:“你去买两瓶啤酒过来。” “好,那你等一下。” 虽然不是太晚,但多数超市在这个点已经关门,幸好附近还有尚未关门的小卖部让我买回啤酒。 泡泡说:“你把这两罐喝酒一口气吹了,我就原谅你。” “好吧。” 仰头快速喝下第一罐啤酒,第二罐的时候因喝太急而呛住,我连忙低下头,不让外漏的啤酒倾洒在身,然后略作停顿,继续喝的时候,泡泡这才露出微笑,说:“好了,我原谅你了。” “真的?” “等下,好像太简单了,我还要再想一想。” 我放下洒出一半的啤酒,甩了甩手中残留的黏糊糊的液体。 泡泡说:“你有几本韩寒的书?” “我算一算,《三重门》、《长安乱》、《一座城池》…有六本。” “你都借给我吧,我同桌也喜欢看韩寒,就当我帮她借。” “好,明天我都给你送过去。” 隔日上午,我将有且仅有的几本韩寒的书给泡泡送去。还好,这件事总算得到解决。 浑沌地过完一天,晚自习时,我用借来的诺基亚5320和泡泡聊qq,在等待消息回复的间隙,我还时不时的切出去浏览网页。虽说5320屏幕要比叶念青的n81的屏幕小,外观也普通到只是直板样式,但功能方面却和叶念青的手机并无区别,都是塞班的系统。这系统也真是强大,不用关闭使用的程序而是放在后台运行,这比班上多数同学的手机更为方便,毕竟其它手机在使用qq的情况下是不能同时使用其它程序的。 晚自习过半,我正回复泡泡的消息,突然收到聪聪发来的短信。我按下屏幕左侧的环状图标退至桌面,点开短信,上面写道:“一会不上课了,去ktv玩。” “和哪些人?”我回复。 “和曾芙的几个室友,还有a组几个普通班的同学,你去了就知道。” 我正愁晚自习无聊,便果断回复道:“好”。 我本想叫上泡泡一起去,但想想还是算了。 窗外,下课铃声和聪聪同时到达。我和聪聪去往停车场的路上,问他:“你哪来的手机?” 聪聪笑着掏出一台直板手机,在我面前得意地摇晃了几下,笑着说:“看到没?质量最好的诺基亚手机,网上说是可以直接拿来砸核桃的。” 我说:“质量确实好,从楼上扔下来都摔不坏,就是功能少了点,不能上网,不能听歌拍照。” 聪聪回:“好不容易从家里翻出一台我爸淘汰的手机,总比没有好吧,而且你别小看它,这手机还可以玩游戏的。”说着还打开手机,用发黄光的屏幕展示着贪吃蛇的游戏。 随后我载着没有骑车的聪聪来到国道旁,县城的一家比较大型的ktv。我锁车的同时对聪聪说:“你这些朋友可以啊,来这种地方消费。” “他们住校生,家里给的钱比我们多得多。而且他们那个镇的人普遍有钱,比县城的大部分人都有钱,估计他们的生活费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更多。” 我们说着话,穿过光耀通明的大堂,以及弯腰问好的一排身着制服的服务员。看样子他们比我和聪聪大不了几岁。说实话,我去ktv的次数不算少,但都是县里的小型ktv,规模装潢丝毫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顿时我略感慌张,就和初次进网吧的心情一样,忐忑多过兴奋。 我也不敢四下张望,生怕别人看出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于是便强装淡定地和聪聪等电梯。但我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电梯旁一不大的小间里,坐着约莫二三十个衣着清凉的年轻女性。随后转身向外,关闭的电梯门正好阻断越过橘红的灯光,弥漫空气的浓郁而廉价的香水气味。 我们走出电梯,经过好几间包厢,聪聪领着我进入其中一间。近门处沙发上坐着几名摇着骰子的男生抬头和聪聪打过招呼,便继续投入没完的骰局。另一侧的曾芙和室友正对着屏幕上的清爽短发的孙燕姿,一边唱着《开始懂了》。 我在两拨人的中间坐下,掏出一整包刚买的红塔山,给众人散烟。那几名同级的男生我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在学校里还是碰见多次。果然如聪聪所说是来自县里最富有的镇上的学生,在学校里也是一股他人不敢轻惹的小势力。 这时曾芙唱完歌和我打过招呼,聪聪拿起话筒继续和她合唱一首《倒带》。响起的前奏中,我开着玩笑说:“你们怎么不唱《珊瑚海》?多么经典的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 聪聪转头对我说:“你来,那么高的音,你去唱。” 而坐我旁边的几个男生也停下了斗酒,纷纷向我敬酒,我也举杯回应,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好几杯啤酒下肚,加上包间内闪烁的镭射灯与盘绕的烟雾交织,以及充斥四周的音乐声和碰杯声在耳边交替,很快,我有些微醺。随即我倒靠在沙发靠背上,猛吸过一口烟,眯眼扫视周围高声作乐的一众人,胸中莫名涌现一股自豪骄傲之感,顿时觉着自己混得很是不错,能在县里最豪华的ktv和学校的熟面孔们推杯换盏。刹那的恍惚间,我竟错觉到自己好像也是学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过早接触逢场作戏的热闹场合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只要分得清虚假和真实,并警觉地自律不深陷其中。后来经历过许多欢闹的场合,我颇有感触的是:和酒肉朋友的相处是十分快乐的过程,也和世上任何一种娱乐一样,只要了解到其本质只是一种情绪的调解。不沉浸,凡事有度,也无伤大雅。 很快我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我对正喝酒的聪聪说:“放学都过去二十分钟了,该回家了。” 聪聪饮尽杯中酒,也掏出手机瞧上一眼,转头对曾芙说:“我和姜心先回去了,你们玩。”我俩和众人打过招呼后离开包厢。 路过隔壁包厢的时候,抱着一框空酒瓶的服务员正好推开门,他未关门的身后,一袭白衣和黑裤的中年男子,其臃肿的身躯包容着一名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子。女子靠在男子肩头,两人随包厢里缓慢的音乐节奏而轻轻摇摆。转眼瞥过一眼,我赶忙地追入电梯。 从欢场出来,我一路慢悠悠地载着聪聪,借着还未消散的酒劲,在聪聪配合地喊叫下玩闹般地摇晃着车头,很快便到达隔壁街道的聪聪他临河边的家。 送完聪聪,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半个多钟头。我飞快地踩蹬单车回家,于路期待我爸还未到家。结果客厅的灯还亮着,我爸盯着电视屏幕,没有看我。我不敢发出太大声响,也不敢去看餐桌上是否还有准备好的夜宵,企图不打扰我爸看电视的兴头。我装作若无其事且收着脚步快速地上楼回房。刚踏上第一层台阶,我爸一句轻声却又冷冽的“站住”将我锁在原地。我心里一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满全身。 旋即身后传来拖鞋甩在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的“哒哒”声,我爸将我一把扯过,拽向面对他的方向,我低头不敢看他。 我爸凑前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严声大喝道:“一身的烟味和酒味,你去了干什么!” 我不敢回话。 我爸冲我怒吼:“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是不是和夏聪从星光ktv出来,然后你载着他从建设路送他回家?“ 我紧抿嘴唇不敢吱声,我爸继续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都快高考了,你还敢旷课跑去喝酒抽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干的那些事情,好几个老师和学生告诉我,你经常在学校食堂还有去吃早饭的路上抽烟,你什么事都别想瞒着我!读书不好好读,整天搞七搞八,考不上大学看你以后怎么办!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分不清楚主次!“ 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愧疚,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我没脸也答不出任何回话。 被痛批十多分钟后我才被放归房间。辗转在床翻看着手机,我突然发现日历显示距高考的日子已不到二十天。刹那间由心生起针刺的惊恐漫爬全身,后背先是一阵凉嗖,随即更是在头皮处盘挠。我连忙按下瞬时产生的惊慌和不适,并宽慰自己:不怕,还有这么多天,等我背出数学和物理的所有公式就可以了。 麻痹自己之后,我便心安理得地沉睡过去。 第15章 高考 初夏的蝉鸣盖过晚自习的教室里笔尖偶尔碰触纸张的沙沙声,头顶的风扇自顾自地旋转不停;就连前后墙上被各式万能充填满的插座也闪着微微亮光,这些都让我厌烦无比。距离高考不到三天,我是真的惊慌无措了。我先是拿着物理课本一遍一遍地默背各种公式,发现完全记不住之后,又飞速地将公式不断抄写。以图三节自习的临阵磨枪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行为准则掩盖三年的荒废。 高考前两天,各科老师已停止讲课,且都传授考试的一些相关经验和技巧,课堂上空出时间让大家自由复习,然后端坐于讲台,解答轮流上台的同学们的最后提问。 许老师也不例外,只见他双手撑在讲桌之上,第一次语气和柔地说:“同学们,复习的每个阶段都是要用不同方法的。比如现在,高考当前就不要再去攻克难题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如多巩固一下基础知识。大家这两天过一下各科的基础知识点,加深记忆,以回归基础为主。好了,我就讲这么多,语文上也没什么好再复习的,大家多看看一下其它科目的书吧。” 如各科老师所说,最后两天的做题已无意义,不如放松心态。故大部分同学都在重过一遍书上的基础知识点,或翻看错题本查缺补漏。至于我呢,不仅没有错题本,反而是查不完的缺和补不完的漏。和平时相反,当多数人在奋笔疾书时,我却在小说的世界遨游;而临近高考,周围偶有翻书的“刷啦”声响起,或是在讲台上询问老师的轻语。现如今动静最大的反而是我,还在纸上慌乱无神地重复各种数学公式。 下午发过准考证,余下的课没有再上,许老师让大家按考场号码去寻找自己所在的教室提前熟悉情况。全县的理科考场就在本校,文科在隔壁二中。我所在的教室与我有缘,是一室之隔的翅膀所在的班级教室,我没有打探的必要,毕竟那里对我来说太过熟悉。但接下来我却去了全年级的各间教室,和几个朋友一起,受人之托或帮人寻找是否有同考场的同学。在多数班级的门口,我碰见了许多往来的熟稔的面孔,如同是过年间走亲戚那般热闹,就差没有放鞭炮的区别。不过有些人在奥赛班或复读班发现同考场的同学后,估计心里已经燃放了鞭炮。 由于教室要做考场,学校把科技馆空出的各间阶梯教室让高三考生临时使用,也方便住校生在高考期间的晚上有地方复习。我和班上的同学抱着一大堆书籍移到临时教室。大部分同学两趟便结束,而我却跑了三趟。多跑的原因是我那额外的课外书籍和报纸杂志。 我和叶念青搬完书坐在教室里休息,她说:“姜心,我把家里的杂志都送给你好吗?” 我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说:“我不要,给我干嘛?” “我怕我爸会骂我,我后来在家里整理才发现,堆起来的杂志居然有这么高。”说完叶念青站起身,右手平放肩头比了一个高度。 “那我更不要了,你爸会骂你,我爸就不会骂我啊。”尤其是清一色的言情杂志,怕不是挨骂这么简单。 高考前一晚,为了缓解多数学生挤在临时教室的压力,为保证考试期间晚自习的秩序和安静,所有走读书被允许回家复习,当然留下也是可以。我选择带上几本数学相关的书籍回家。当年小区的夜晚还算安静,尤其是广场舞还不发达,况且是很守信用真的在广场上跳舞。现如今顾名而不思义,广场舞已非单纯在广场上跳的舞种,而是扩展在了县里许多空旷的场地上,包括我家楼下的空地。每晚的七点半,楼下传来比天气预报还准时响起的“嘿嘿嘿,想你就掉眼泪”的痴情歌声。歌曲类型也得到升级,不再局限于《最炫名族风》,各种抒情曲风偏慢的歌曲都能被混成dj响彻整个小区。 在当下还算静谧的夜晚,我努力压抑内心的慌张,把担忧扔置一边,好像不去想不面对就不存在。我不停抄写各种数学公式,还试图做一些简单的试题,却被楼下小孩们的玩闹声打断思路,或许根本就没有思路。我打开窗朝下大吼:“吵死人了,都给我安静点!”现在想来,如果开窗对空地叫出一句“不要吵了”,怕是与广场舞的伴奏对战都能完败下来,人家根本就听不见。 后来我发现自己专心地投入一件事情是根本听不见周遭的其它声音,但最好还是有一个静谧的环境,这样才能更好更快地投入这独享专注的过程。 当我抄完数学所有的基础公式后,时间已熬到十点出头。这里我倒是谨记家长和老师的话,高考的前一天不要复习太晚,也不要休息过早,比平时早些时间入睡即可。这大概是我高中第一次这么听话吧。 闹钟在早上七点如约响起,洗漱完毕我来到餐厅吃我爸给准备好的面包和牛奶。虽然已经没有小时候象征100分的油条和鸡蛋,但我此刻却迫切希望世上真能存在小叮当的记忆面包。 临出门前,我爸让我再仔细检查一遍文件袋里的东西是否齐全,我妈递给我两条德芙巧克力,嘱咐我考试其间可以用其补充体力。随后我爸开车将我送到学校。查完证件,进入考场,也就是翅膀的班级教室。上午考试的科目是语文,也是我拿分的主项。虽是主项,平时在我潦草且快速的答题下也就九十分左右。随考试开始,我第一次仔细地审题,且尽量工整地写字。无奈我的字迹一如初三那般,经过三年没有得到一点提升,虽是一笔一画不再潦草,但颇有初学写字者那般整齐却歪扭的水平。在考试的一百五十分钟里,我没有浪费一分钟,几乎是写完作文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考试正好结束。 中午在家的午饭期间,本想和平常一样收看nba正在进行的总决赛,或者是结束后的体育新闻。但我却忍住没有切台,以此表明自己在考试期间不会因其它事物而分心。电视里,央视新闻频道的主播和往年这时期一样,重复地说着这是参加高考人数最多的一年。 到了下午,数学考试是真的令我煎熬,毕竟我没有聪明到靠临时记忆的基础公式就能解答题目。我想起数学老师教的考试方法:遇到一时解答不出的难题可以暂时放弃,不要在难题上耽误过多的时间,先做自己会做的题目,最后有时间再回头试着解答。于是我再次听话地选择放弃。可一路放弃下来,我发现自己只做了两三道选择题,和第一道解答题的第一小问。 坐在十七班教室靠门的最后一排,我抬头扫视周围一圈,后来在这回忆的画面里,我才意识到这是翅膀的座位,顺带也让我想起坐我前面的同学心态居然比我还要稳健,他直接趴在桌上睡觉;而坐在右侧的同学却令我琢磨不透,毕竟一下午都没有出现。 捱过这漫长的一下午,我离开考场没入人流,周围陆续经过的同学都在讨论着考试,并纷纷感叹这次的试题之难。 “今年的数学好难啊。” “我们省的数学考试哪次不难?” “你听说过去年的数学试卷吗?” “听说过了,据说最后一个大题连我们数学老师刘老师也解答不出。” 随人群走下楼梯,眼熟的两名奥赛班的同学一直在身前讨论数学话题。真好,我就体会不到数学试题的难易差别。 第二天的英语和理综结束,我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和多数同学将书本抱回教室后,我呆然地经过一楼长长的走廊,没有出现去年在我脑海里发生的画面。 去年回到教室的我,除了桌面还贴有号码的纸张证明着曾作考场的痕迹,但我没有直接看到高考刚结束的场景。听同学说会有许多人撕掉课本抛下楼,还能听到阵阵呼喊。那时我脑海里的画面是高考结束,人群欢祝,然后许多同学从不同楼层抛出撕碎的课本,漫天是纸张飞舞。 而真正经历我才发现现实和想象大相径庭。离去的人群虽是熙熙攘攘,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大喊的欢呼,不过每人的表情确实在诉说着此时欢愉的货真价实。离去前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有少许纸张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我羡慕撕书的同学,这是自信的表现,而我就不敢。考完后我不像其他人那样互相对着答案,毕竟我早已知道结果,只是我还不想面对。 当我出校门才发现大部分人不撕课本的根本原因。收废品的三轮小车挤满了门前的空地,各辆小车前是排队等候论斤卖书的同学。毕竟是县里唯一的重点高中,成绩自信的同学还是大有人在。 回家快速吃完晚饭,连播放nba总决赛的新闻都无心观看,我比晚自习前“偶遇”翅膀还要迫不及待地赶往学校。我从书房里拿走我爸闲置下来的一台三星手机,直接拔掉电池插上我偷偷在用的移动sim卡。这台令我垂涎已久的手机,拥有windows系统,整整2.8寸的屏幕比叶念青的n81还要大上一圈,定是足以让周围的同学羡慕。 第16章 高考结束那晚(上) 总感觉今晚的狂欢自行车派不上用场,那么热闹的场面还是不要冷落任劳任怨的大功臣,自己便特意打了一辆摩的赶赴学校。预想中班上的布置和果如路过的每一间教室一样。讲台上方已早早开启的液晶电视下,班长正摆弄着不知从何搞来的音响;忙不迭的几名像是班干部的同学又如火如荼地给围列成一圈的课桌上摆放零食饮料。大概率是这批同学在此空间的最后一次相聚了吧。在叶念青叶望林旁边坐下,此时上课铃响起,没有老师下课的晚间教室我破天荒地没有离开,聪聪老黄他们也是吧。 班长首先站在围圈而坐的同学正中发表临别感言。看着经过三年发言时依旧涨红着脸的他,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和大部分同学至少同窗过两年,这也是一种难得的情谊和缘分呀。话筒随后依次传递,面对即将结束的高中生活,几名同学轮番讲述感想,我随同学们送上热烈掌声。不知是谁放了一首《朋友》,合唱声音的渐强明显盖过手拿话筒的同学。一直以来,这种煽情的合唱环节令我尴尬却又能带起我的情绪。经历许多次后才发现我只是不希望被人窥见脆弱善感的一面,包括落魄的一面。但我已经成长到不再像初一那样落荒而逃了。 那是成绩下降伊始的一年。初一寒假间里的一天,在小学的旧教室寻找刻下“早”字或其它字符的课桌。又在翅膀的引荐下和大部分许久未见在四中就读的老同学们寒暄说着闲话。突然,教室前门被推开,小学班主任和此前五年的记忆里一样,带着和蔼可亲以及温煦的阳光走进。我突然脑袋短路,做出令所有人都看傻眼的操作,居然在老师进门的一瞬间嗖地一下逃之夭夭。当时一片空白的大脑全然不顾翅膀和张憬在后的呼喊:“姜心你跑什么啊,聚会马上要开始了……” 一鼓作气跑到楼下,我停下脚步扪心自问“为什么要跑?”折身返回教室却又担心同学们笑话自己的去而复返。可又好奇会发生什么,果真无地自容地只好蹲在后门通过缝隙采用偷看战略。深深烙刻在心里的一幅幅面孔就这样用曾经最熟悉最生动最灿烂的模样端坐眼前。不曾交头接耳的故人比以往更自觉更认真地听老师讲话。虽然对我来说只有真诚的背影。从门缝窥人虽不得全貌,但有时可能更细致。一下子触碰到记忆里最舒适最习惯的场景,也许是自己再也遇不到这样可爱的一群人,我几番挣扎,几欲推门而入,又停步在翅膀带头唱响的歌曲下: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世间停住日夜不分…” 同学们齐声接过传递而来的歌声: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 可能听得太过动情,又或者蹲得太久,我有意无意地靠在门上发出了一丝声响。此时教室里也刚好唱完一首歌,我听见翅膀的疑问:“是不是姜心在外面?”接着走向后门的脚步声再次使我选择丢人地跑路。 当独自坐在操场的石凳上镇定情绪也终于找到逃跑的原因。因为我小学多次当选班长,成绩一直最好,年年三好学生,也是老师最喜欢报告册上写最多评语的学生。可然后呢,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刚上初中不仅没能当上班长,也失去了班上第一的成绩,甚至前十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十分失败,无颜面对老师,辜负了她对我的殷殷期待。所以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真好,原来我也曾经因为没有那么优秀,没有达到期望而羞愧过,心间还没沾染厚厚的一层灰。 从记忆里回来又在班上待了近一小时才起身离开。长长的走廊纷繁喧闹,几丛同学靠在围栏聊天说笑,从中缓慢穿行,躲避追逐打闹的同学。经过的十七班,翅膀和张璟挨坐在后排的翅膀和张璟吃着零食,同时忙不停地给唱歌的同学鼓掌;十九班的小田、阿杂一伙人围在一起正兴奋地喊叫;头顶上的楼层传来桌椅摩擦地板的尖锐声和“咚咚”响个不停的脚步声。楼上楼下齐欢腾。 从不常走的楼梯下来直接到二十班门前常来的空地。阿花、老黄等一群人正围在一起明目张胆地抽着烟。还未近前,我便在空中接住阿花丢来的一根烟,刚点上不久,聪聪挥舞手中香烟,隔得老远就冲我们大声叫嚷:“阿花,我来了!” 聪聪刚喊完话便被人挤开,只见弯腰怀抱东西的芋队故意顶开聪聪,还玩笑说:“这位同学请让一让,别以为抽烟就可以挡道!” 芋队走到我们当中,拿出怀里比啤酒瓶大上几圈的酒瓶,说:“这是从我家店里拿出来的香槟,大家把它干了!”说罢便在举手起哄的人群中开启瓶盖,和体育频道里常看到的舒马赫那般使劲摇动瓶身,接着蹭开瓶盖用瓶口对着众人。唯一不同的是,香槟并没有像电视上那样喷洒而出,反而像是一个劣质的哑炮。 老黄打趣他道:“怎么回事,你家卖假酒啊。” 芋队转过瓶口对准自己,眯着眼睛看向瓶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拿的是开过的酒,没气了。不过不影响我们喝掉它!”说完仰头喝下一大口香槟,然后把酒瓶递给身边的聪聪,聪聪也仰头喝下一大口酒。 香槟在众人手中依次传递,最后,还剩一半之多的酒瓶回到芋队手中,他没有再喝,而是直接双手握瓶将瓶口对准我们,手动地将香槟倾洒向众人。我们纷纷扭过头,伸手挡盖喷面而来的喜液。阿花和聪聪双双冲向芋队,去抢夺被牢牢护在怀中的酒瓶。 我不停笑着,注视着眼前这一群陪伴我多年的好友如孩童般地争抢打闹。随后我转身向上楼,左侧的教室继续欢乐,而右侧的主干道上,伴随听不清的曲调的欢脱身影在腾挪跳跃,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看来今晚他也特别高兴。 上楼径直来到十七班教室,我终于敢去见朝思暮想的人。我隔窗望见翅膀和张璟正给正在唱歌的刘畅捧场。刘畅也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小时候成绩仅次于我的同学。一年级的数学比赛,落后我十分的全校第二名;没想到第二年的数学比赛就追上了我,和我并列全县第一,倒不是我水平下降的厉害,而是那次考试过于简单,我已经满分,实在没有领先的空间,就连落后我俩,去年只得八十五分的第三名这次都能有九十八分的成绩;小学时他也和我们一样是校奥林匹克班的一员。十年过去,刘畅和留在本县读书的大部分城里的同学不一样,他很少和别人打交道,大部分时间皆是不苟言笑地独来独往,仿佛小时候和我们的玩闹不过是虚假的幻想,我曾几次想和他说说趣话,他皆是冷面回应。而此刻刘畅正害羞地唱着《白色风车》。等到曲毕,我敲了敲窗,示意翅膀出来。 翅膀看上去很高兴,甚至没有因为瞧见是我而转换表情。 经半年的思念沉积,夜半惆然,此刻面对翅膀我的情绪反而是出奇的平和自然,我居然能语笑轻然地说:“到外面走走?” 第17章 高考结束那晚(下) 远离了沸闹欢腾纵情笑语的教学楼,与翅膀并肩经过灯火可亲的其它年级教室,又穿过去年烟火临空还历历在目如今冷清寂暗的球场。踏过校园每一条每一处想和她走遍的道路和角落。澜澜的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舒爽提神的芳草清香。身旁盎然笑意的翅膀连飘舞的发丝都在尽情释放半年间的疲累与冷漠,燕语莺声不停地对我倾诉。月亮也躲起来了。 “你知道吗,我奶奶今天先搬回去了,我等下可以直接回家了!”“我终于可以睡在自己舒舒服服的床上了!”“假期我想去好多地方旅行,想去香港、想去大理、想去西藏……”“很纠结到底要报哪所学校……”“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张憬在一所大学,不过能在同一座城市好像也不错。”“我刚才唱了好几首周杰伦的歌呢……” 我一下都没有打断翅膀,竖起耳朵吸收所有,充当一名合格的听众。为了这一刻,我忍受了整整半年没有和翅膀说过话,熬过了整整一个学期没有接近她方圆五米的距离。尽管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想要靠近,哪怕招呼一声而已,但终究忍耐住没有干扰一下她的苦心学习。而此刻日思夜想的容颜就在身畔,尤其翅膀就像灿烂无邪的小女孩一样抑制不住欣喜,雀跃地阐述着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期许。眼眸里闪烁的光芒足以照亮脚下幽森的小道。无奈校园巴掌点大,虽然已经是本县占地面积最广阔的学校,如果能有现在翻一倍的面积那该多好。 依依不舍地将翅膀送回教室,站在许久没有站定过的门口。经过半年,我的问询里没有谄媚没有哀求没有痛苦:“那我明天再找你。” 一句“明天再说吧”,倩影疾入教室,和去年一样。没有喊“滚”,也没有直接拒绝,不免让我憧憬起更快到来的明天。办完最正经最重要的正事,我这才“噔噔噔”地忽略不停赶回二十班教室前的空地,所幸打闹的众人还在。 老黄笑得不怀好意话里有话:“溜去哪幽会了?都在等你呢。” 幸好月亮躲避未归,否则脸上的滚烫一经发现又将引起一阵打趣和嘲弄。我只得暂时按耐心潮,故意引开话题:“你们商量好去干嘛了吗?” “先去ktv。”聪聪斩钉截铁。 众人默契地都没有骑车,只有芋队骑着他妈那辆有些年头的女士摩托“突突突”地带着聪聪先行一步。我、老黄、阿花、熊熊、大黄一路步行。城里刚开业的也是位置最中的,还摆设着花篮挂着红色横幅的量贩式ktv,门口等候许久的聪聪责怪道:“怎么那么久才过来?” “本来打算坐摩的过来的,后来想想那样太快了没意思,一路上都看不清阿头崽(女孩子),干脆走路过来。” 阿花插嘴问道:“哪间包厢?” “哼,还哪间包厢,我们比你们早到那么多都没了位置。”芋队无奈道。 “这些人这么要啊”老黄再次打趣。 “噶(岂)不是呢,整个ktv也被我们学校的人占领了哇。”聪聪对这“盛况空前”的场景颇为认可,看来眉飞色舞的他已然见识过诸多熟人的进入。 果不其然,离开时碰见曾芙镇上的同学、五班林梁力、复读班的陈寒洋,甚至还有低一级的叶如冰。总之各年级各班级都有人作代表,还毫无列外不是熟人。似乎大家约定俗成在此共同团建。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没有一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在此现身。 漫步在街头之际,芋队提议:“今晚干脆都别回家了,我们嗨个通宵。” 一脸轻松的阿花第一个表示赞同:“我是不要紧哦,我家里只有我奶奶在家哦。” “不回就不回哇,反正考完了,怕什么。”老黄说完,熊熊和大黄也跟着点头答应。 从来没有体验过彻夜未归过的自己已经在畅想不回家的叛逆所带来的新鲜和刺激感。就在这时双手击了一掌的聪聪补上一句:“既然都不回,那就玩个大的,大家都把手机关了,不要让家里的电话打扰到我们。” “聪聪说的对,都把手机关了。今晚就只有我们兄弟们待在一起!”芋队也来了兴头。 刚想询问这样是否妥当,转瞬一个又一个的在我目瞪口呆下的惊讶下接连拔掉手机电池,这凌厉果断的动作直接将疑问堵回腹内。于是众人凑钱在城北的一家无需证件登记(虽然我们也有)略微有些旧败的小宾馆开了一间麻将房。顺带低声对着开房的好几对比我们大得多的青年情侣评头论足。会打牌的芋队、老黄、聪聪、熊熊刚好凑了一桌麻将,我和阿花出门购买过夜的零食和啤酒。之后围坐在麻将台吃着零食聊着闲天,虽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动,不间断的笑声还是盖过了冷落一旁的的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 持续闹到凌晨二点,但内心始终隐隐不安的担忧依旧掩藏不住。我遁入厕所摸出手机,急不可耐地盼望开机的画面早些结束。直到慢吞吞的主画面里蹦出两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组合,正以红色之姿交替排列在未接来电的列表。心寒胆战地回拨过去,听筒里只响过“嘟”的一声就被接起,即刻打断了我紧闭双眼忏悔迎接痛骂的正心诚意。 谁也想象不到,电话那头居然传出我爸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平静的声音:“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接电话,手机还关机,你到哪里去了?” “玩得太晚,手机也没电了,正好在同学家睡了。”我想也没想随口撒谎,就是不知道自己尽量控制的声音是否颤颤巍巍,情况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 蹩脚的谎言并未被拆穿,我妈抢过话说:“你在哪个同学家?” 抛了一眼厕所外,大脑飞速扫视过所有伙伴的面孔和事迹,经短暂的思考得出自认最为妥当的答案:“我在曾家华家里。” 这回是我爸的追问:“哪个曾家华?” “你不认识的,是隔壁班的同学。”我继续编织谎言,其实阿花所在教室与自己所在差了一整层的距离。我是担忧因为阿花在普通班而让我爸多啰嗦几句。 我妈的声音再次压过我爸,匆忙说道:“那你赶紧休息吧,我和你爸也休息了,明早记得早点回家。” 第一次的彻夜不归并没有带给我任何想象中的刺激兴奋,反而一直担惊受怕中度过,另外还有更忧心如焚的父母。尤其是我偷偷使用的号码,是我爸妈辗转多少次,询问过多少人才打听到的。而且因为我的关机,直到凌晨还守在电话前等待着回电。更重要的,我现在才意识到电话里波澜无惊的对话,是多绝望多渴盼才恢复的平静。 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我抬头看向狭小厕所里略为污浊的镜子,昏黄的灯光照耀着镜中反射的自己,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以后都不能夜不归宿,即使出现特殊情况也一定要提前向父母报备,不要让他们再增加额外的挂虑。简单收拾好情绪后,我假装无事发生回到敞亮却拥挤的房间,拿起一根烟点燃。 打出一张牌的老黄撇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口一说:“挨骂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够好。 老黄看回手中麻将,笑着说:“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偷偷摸摸地进厕所这么久不出来,出来话又不说话,拉着半张脸,不是挨骂了又是什么?” 芋队插入一句:“其实你一晚上都在担心,所以才打电话回家是吗?” “都多大一个人了,还怕这怕那。”阿花也附和道。 我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不是怕,是我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而且没有打电话回家报备,我是担心我爸妈没有我的消息会找我一晚上,所以才打电话回去让他们放心。” 正好一局麻将结束,聪聪留下一句:“等下开,我也去打个电话。”便摸出手机奔向厕所。 芋队“唉”的一声,说:“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家里的宝宝崽,在外面过个夜都不敢。瞧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的样子。算了,没意思,今晚就到这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说罢直接推门离开。 打完电话的聪聪也是一脸忧心忡忡,估计和我一样于心有愧。此时的气氛不再欢快,阿花说:“要不就睡吧。”关灯后,大家分别挤在两张床上,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或许是各怀心事地睡去吧。 第二天一醒,我牙没刷脸没洗,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我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劈头盖脸的斥责甚至是挨受皮肉之苦,结果却只是我妈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吃过早饭没?”瞬间羞愧难当和自责不已立马覆盖过了惶恐不安和糟心难受,继而转化触目惊心撼动心弦的感动。 第18章 难忘的毕业典礼 吃过早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后,骑车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学校的篮球场,各班级站成一列,我仍旧站在最后一排,和隔壁的聪聪靠在一起,隔着几纵队伍,朝右前方望去,还能窥见翅膀的背影。朝主席台望去,高考动员会前高挂的红底黄字的横幅已变换成“高三毕业典礼”的字样。和以往任何活动一样,先是校长致辞祝贺大家毕业,接着是教师代表发言,代表学生的依旧是翅膀班上的蔡天河,这名同学我不太熟悉,只是听说是文科班的第一名。不过这不重要,我们在后排轻声闲聊,对此没有兴趣。以往的学生发言完毕直接是散会之时,当学生代表蔡天河走下台,校长却再次登台。也罢,无非是再多一个形式过场而已。不过接下来传来的歌声让我们停下交谈。我和聪聪,还有相隔不远的老黄、阿花等人也纷纷抬头看向主席台。 台上的叶校长双手握紧话筒,喇叭传出的嘈杂的伴奏里还有青涩又拘谨的歌声: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杵立于台的叶校长,他打破了我对长辈的刻板印象。之前我一直认为他和我的父亲一样,作为知识分子又是长辈,一定是非常严肃,且极度注意面子的,是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尤其是在这么多后辈面前展示不擅长的领域。略微颤抖的歌声还在继续。在真情实感的演唱下,任何歌唱技巧或是走音都不再重要,这让我更加认同音乐博主耳帝所说的话。随后,逐渐响亮的轻灵的歌声如浪花一般袭遍整个操场,盖过喇叭里的声音。全场的学生齐声合唱: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 此刻的你不仅仅是同桌的“你”。虽然这首歌曲年代久远,不仅不过时,且这么多年来,好像也只有这一首描述同窗之情的歌曲被广为传唱。我没有跟着合唱,只是站着。略微感伤的歌曲结束,并未掩抵即将面对人生下一阶段所带来的兴奋与期待,众皆喜欣欢庆。毕业典礼结束,叶校长和所有班主任分列道路两旁,给自己的学生送别。而老师队列的后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通向未来的大门,他们作为这三年来为我们成长把关的守门人,正笑眼盈盈地向我们挥手告别;老师们期许的眼神和同学们无邪的笑脸,霎那间让我错觉好似通过这道门就能无忧无虑地迎接锦簇前程。 回过神后,绵长的队伍正在前方逶迤而过,即使隔着诸多后脑勺我都能看见每个人的笑意盎然。我看见一班的唱唱和刘兴;二班的熊熊、洪博、财灿、黄康;四班的曾芙和她的朋友们;五班的林梁力、黄甲、馒头等人;十班的梁木扬、刘念;十四班的聪聪;我们班的叶念青、叶望林、王金水、刘子依等等,还有许多无论是熟悉的、陌生的;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曾经认识的、此时陌路的;喜欢的、讨厌的,一一笑望未来。同学们尽皆笑得灿烂,笑得真诚,他们轮流和自己的班主任握手话别。我和许老师握过手,停留在老师后方等待老黄等人,这应该算是和老师们一起送别离去的队伍吧。 队列继续前行,十七班的翅膀、张璟、泡泡、刘畅、蔡天河;十八班的赖慧珍;十九班的小田、阿杂等人陆续从我眼前经过。当小田所在的班级靠近,一名从市里转来的同学则是更为大方地和班主任,还有校长拥抱,在他的表率下,后面陆续经过的同学像他学习,生涩而热情地拥抱老师、拥抱校长。初夏的日头在青春释放的炽热里完全弱于下风。我望着眼前鲜活明动的所有脸庞,以及这彩色画面里的一切,是陪伴了我整个高中的记忆。回到教室,我有那么一丝遗憾没有出现小学毕业时那样的同学录,毕竟我还挺喜欢填满那些形形色色的提问。拿过毕业合照后,同学们欢笑着告别。 晚上和老黄等人约好在奶茶店碰面。在此之前,我已向泡泡打听到他们班的聚餐地点。八点前一刻,我动身前往,估摸着这个时间点正好可以等翅膀出来。我在饭店楼下,准备拨打翅膀的电话时,突然想到,万一翅膀还没有把我从黑名单里解除呢?于是我改拨泡泡的电话。随即泡泡走下楼,我问她:“翅膀呢?在楼上吗?” 轻轻笑着的泡泡,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赌气,反正没有安慰我的意思:“恐怕你要失望了,她今晚没有来。” “那她去哪里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不知道打电话去问吗?” 遂安哑口无言,但我还是没有勇气拨打翅膀的电话,万一还是处于拉黑状态呢?岂不是更加失落?于是我强笑着对泡泡说:“既然翅膀没有来,就算了,你们班的聚会结束了吧?我带你去其它地方玩吧。” 和泡泡来到老黄临时更换的地点,位于河边一家新开的豆浆店。也许是刚开张的缘故,店里冷清到只有一桌客人。整个店内也一览无余,我才进门就看见老黄身旁的郑岚惠,聪聪身边的曾芙。我和泡泡在阿花和熊熊移开的空位处坐下,背向店门。我环顾四周,店内的装修有些老旧,像是九零年代的风格;布置倒是和当下的奶茶店一样,有几张桌子供客人休息闲聊,只不过将出售的奶茶换成了各式豆浆。餐桌一样的玻璃桌前,悬挂着简单的白色珠帘作为隔断。由于餐桌的范围过大,导致珠帘只起到装饰的作用。 点起阿花递过的利群,阿花一脸坏笑对我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转头看着身边的泡泡,又看向紧挨一起的聪聪和曾芙、老黄和郑岚惠,这才意识阿花误会了我和泡泡的关系,赶忙说:“这是泡泡,老黄他们都认识,我们的初中同学。” 仍旧一脸看八卦的阿花语调高度质疑:“同学吗?” “你们怎么换口味了,改喝豆浆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准确的回答,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只好转移话题。 “你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全城的奶茶店都没有位置,也就这里还有空位。” 老黄的话音刚落,门口悬挂的风铃“叮铃铃”地提示客人的进门。我下意识地和众人回头。可一回头差点没把我吓坏,幸好常年练就的,在遇到老师能将烟头快速扔在脚下并利索踩灭的技术,此刻再次得到展示。因为门外不是别人,正是翅膀和她爸妈。 应该是没想到能遇见我们,翅膀一家人都愣在门口,很快,翅膀她爸回过神,在离我们最远的地方坐下,大声冲门外的翅膀说:“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进来!”翅膀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而是直愣愣地在她爸面前坐下。 赶紧回过头的我们,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闲聊。 不明所以的阿花小声问我们:“什么情况,你们都这个样子?” “那是翅膀一家。”头偏不移的聪聪小声答复。 “估计她爸认出我了吧?他应该没看到我抽烟吧?刚才他一进门,吓得我烟都直接扔了。”我也小心翼翼地发声。 “你怕什么,又不是你爸。”阿花仍毫不在意。 “你不知道,她爸是管我们学校的领导,上次还向我爸告状说在路上看到我抽烟,让我爸好好教育我。” “他爸也认识我,幸好我刚才没抽烟。”聪聪也同样庆幸。 “希望没看到吧。”我再次企盼。 为了避免尴尬,我继续和众人说笑,只不过一直在偷偷注意另一桌的情况。饮品上桌后,翅膀一家都没有说话,所处的空间仿佛凝固,沉默的气氛隔着老远都令我感到害怕,而且翅膀她爸看起来是一副十足生气的模样。正当我胡猜乱想,突然又是一句惊雷朝我袭来,翅膀她爸严厉的声音快速地传至我耳边:“看什么看,那边有什么好看的,不要看!” 翅膀低着头,和身前纹丝不动的豆浆一样无言。 虽然我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一阵慌乱。难道翅膀她爸又看见我抽烟了吗?不对,我刚才的反应明明很快,且拿烟的手一直放在桌子下,应该是看不到,那为什么她爸在看到我们后还这么生气?回家后,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一幕,仍百思不解。 第19章 短暂游玩 隔日,我们一行人应牛奶之约赴邻县游玩,除芋队外,我们都是初中开始的同学。在票价不到十元的空荡的绿皮火车上,老黄、芋队、熊熊斗着地主;我、聪聪、梁岸吉、洪博还有财灿在周边的座位聊天说笑。一直以来,我都是和爸妈一起乘坐火车,难得这次能单独和朋友外出,明显要自在许多。两小时不到的行程在快速倒退的风景和数十个隧道中结束。出站一刻,牛奶在车站前接到我们,并领我们前往酒店。 和我们县城一样,多辆摩托车凌乱地拥挤在车站门口,摩的司机们正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而一旁的出租车零星几辆,司机们翘着的腿搭出车窗外。在我们这边的小城,出租车不仅不打表而且价格昂贵,所以打摩的才最为划算,且又便捷。不过因为人多,牛奶分别和两名司机谈好价钱,并招呼我们上车。 出租车宽阔的应是县城的主道上行驰过几分钟,随后转入只有双车道的窄狭道路,聚拢的人群越发地多了起来,看样子已经到达县城的中心位置。最后,车辆停在一座外表看上去有些年头,但院门高大且庄重的建筑前,应该还是和我们县里一样,是本地高级宾馆的象征。穿过石狮,走过绿荫小道来到大厅。牛奶掏出令我们羡慕不已的小灵通拨打电话。羡慕的原因并不是小灵通的老旧,而是牛奶通过这台小灵通已经把qq上能开的钻全部集齐一遍,在大家奋力收集腾讯免费图标的当下,牛奶集齐的是所有的收费图标。 趁牛奶打电话的间隙,众人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洪博开口道:“牛奶就是大方,安排得这么好。” 随后而来的牛奶他爸的秘书将食宿安排好,我们来到房间,其中一间是双人套间,不仅有两间房,还带麻将桌。我和芋队动作较快,不对,是我速度快,芋队体型大,这才让我俩在房间的争夺战中胜出,抢到大房的入住权,其余人则两两入住剩下的标间。入住后来到餐厅,用餐的包厢和我们县里的多数饭店一样,偏黄色为主体的风格搭配着暗红色的木制大圆桌,雍容又庄重,透明的玻璃转盘也满堆假花簇簇以作装饰。 我开玩笑地推了一下牛奶:“你是东道主,你坐主位吧。” 说话的同时,服务员帮我们分配好炖汤,其它菜品也陆续摆满餐桌。除去常见的荤素菜外,还有好几个木质的圆形蒸笼,我猜测其中一道肯定是当地的特色菜——米粉肉,至于其余两个蒸笼的菜品我无从辨别。 芋队夹了一块米粉肉,说:“这米粉肉很好认,另外两道菜也是米粉肉吗?” 牛奶说:“对,这是米粉肉,其它两个菜分别是米粉鱼和米粉鸭,当地的特色就是好多食材都用米粉肉的做法。” 不过和其它地方米粉肉的做法不同的是,该地加入辣椒粉,使整道菜的颜色偏向暗红,也更加符合当地口味。 我外公就是这里的人,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能吃到当地做法的米粉肉。当下我也尝到小时候吃过的味道,粉糯的米粉肉的覆盖下有类似于粉丝的食材,这也是当地的特产——鱼丝,以薯粉和鱼肉为原料制成的一种粉丝。 我们所处的地区,每个县都有各自擅长的客家美食,有的县以三杯鸡出名,有的以萝卜饺闻名,又有的是三鲜粉、烫皮、酿豆腐享誉。有商量好的默契一般,各县分别守护着不同客家菜的传承。 众人饱餐后,着白衬衣的牛奶他爸的秘书推门进入,问我们:“不知道我安排的菜符不符合你们的口味?” 老黄率先回答:“叔叔点的菜很好,非常符合我们的口味。”其余人也纷纷响应老黄,感谢安排。 秘书微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晚上也还是在这个包厢。” 在他离开,芋队拿出烟散给众人,说道:“牛奶,你爸的秘书都很懂哇,我之前以为他会全程陪我们吃饭,没想到他给了我们单独的空间相处。” 聪聪说:“那肯定的,牛奶他爸的秘书肯定见过很多世面,基本礼数都有的,也看得懂情况。” 午休过后,牛奶带我们前往当地的博物馆。没曾想规模一般的博物馆竟花费一下午的时间游览。也是这时起,我发现游玩的地点不再是最重要的因素,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即使再普通的地方也会颇有乐趣。 我们在馆前的广场等车的间隙,众人排成一列,或坐或蹲,在路边的道牙上聊天说笑。我突然很想记录下这副画面。于是跑到马路对面,我拿出手机,对说笑的众人喊:“来,看镜头!” 我可爱的朋友们,在手机发出的咔嚓声中,自然很是默契地非常配合地用各种方式躲避着镜头。多年以后,熊熊在我空间的相册翻到这张我们朋友间为数不多的合照,且只有200万的像素看不到正脸的照片,说:“我很喜欢姜心拍的这张照片,把我们大家都拍进去了,而且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姿势,非常生动。” 是啊,我何尝不喜欢这张合照。模糊的画面从左到右:梁岸吉蹲在地上单手遮住半张脸;坐道牙上的芋队双手挡住整张脸;旁边的聪聪双手合十盖住脸庞正中;蹲在地上的熊熊展示着整个头顶;老黄扬起一边脸,假装看天空;唯一笑着漏出正脸的是财灿;另一侧的洪博犹抱琵琶;最右的牛奶,正望着大家迅速做出的动作而灿笑。也是从这时开始吧,我喜欢上了抓拍,尤其是集体抓拍。不用考虑构图、色彩、快门,只要把当下的生动抓住就是成功的照片。因为生动就是自然真实地展示生活的鲜明灵动。 晚上,从ktv再次回到房间已经是十一点。所有人都集合在我和芋队房间,老黄、芋队、聪聪、熊熊在麻将桌上展开大战,其余人坐在一旁观看闲聊。我躺在不远处的床铺,一会儿观望麻将,一会儿嘲笑打折扣麻将还能分心对着电视上喜羊羊傻笑的熊熊。 第20章 高考成绩公布后(上) 从邻县回来,原本以为等待出成绩的十多天会很漫长,结果日子却在拥挤的网吧、凉爽的奶茶店、炎夏的篮球场上迅速消逝。出成绩当天,我爸临出门前问我要了准考证号。我在迷糊中捱到九点整,然后拨打查询成绩的号码。听到成绩后,我并没有想象中难过,因为我早就清楚结果,只是不想过早面对,以免影响寻欢作乐的心情,想抓紧在出成绩前放肆地快乐一把。电话里,热情的女声报出冰冷的数字,我以为自己会和看过的那些高考失利的人一样,会茫然、呆楞,甚至难过到痛哭、捶足顿胸,然而这些我都没有。我迫使自己挤出几滴眼泪,以证明自己不那么麻木。可我的心情是这样平淡,大抵是没有为一件事付出过丝毫努力,面对既定的结果自然是不痛不痒。 我爸难得没有应酬地回家吃午饭。我已花费一上午时间做好被痛骂的准备,甚至我还在想,待会儿我是大哭着流泪好呢,还是默默流泪好,哪种方式才会更显难过和忏悔?再次出乎意料的是,我爸没有和我说话,吃过饭直接回房午休。也是,他对我的考试成绩本就没抱过期望,自然也不会失望。接下的几天,我外出后尽量早些回家,以示自己没有心情玩耍,仍处于高考失利的难过当中。对于高考成绩我也是闭口不提,面对他人询问时,只是简单的一句考得很差带过。不仅是我,聪聪、老黄都不提具体分数。随后,梁岸吉公布了他优秀的610分,超一本线近一百分;熊熊和洪博超过本科线二十多分;练体育的阿花和芋队也不用担心分数。 我们学校毕竟是全县唯一的重点高中,升学率还是非常可观,虽说没有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但录取率也较往年逐步提升。比如我们理科重点班的六十多人,近二十人超过一本线,四十人超过二本线,超三本线的几乎是全部人数,当然,要除去我、叶念青这类学生;像聪聪所在的理科奥赛班,除聪聪外,超一本线的学生有四十人之多,全班五十人中除聪聪外全部超二本线;普通班的成绩要差上一些,极少数人超一本线,达二本的人数也只在个位,过三本也不过十五人左右。这是理科班的情况,文科的各班人数还要相应减半。至于隔壁二中,全校过一本的学生不到五十人,二本以上的学生只有二百来人。 再次过去三天,我爸依旧没有和我说话,而我在琢磨即将成年的生日该如何度过。整个生日当天,我还没想好该怎样向我爸开口要钱。脑海里闪过的无数方案都被自己否决,最后在我爸外出应酬时,我厚着脸皮,轻声说:”爸,给我点钱。“ 也许是猜到有这么一出,我爸给了我一笔现金便直接外出,没有说一句话。现在想来,那一刻我爸该有多失望。年少时候的我并没有过多思考这些,只是立马打电话召集伙伴,约好晚上用餐的地点,一家位于县城中心的饭店,也是为数不多的装修还算不错,价格也是大众消费的餐馆。至于我家小区门口的每家饭店,其价格都要比我今晚的花费要再翻上一番。可能是近期压抑自己太久,准确地说是装难过太多次,在餐桌上我多喝了一些酒。晚饭后,我又请大家到常去的ktv唱歌。或许是这段时间进ktv的次数太多,又或许是没有异性,大家有些意兴阑珊。我再次喝下几瓶啤酒,此刻无比希望翅膀也能在场,我突然就想打她的电话问她在干嘛,说这里有很多朋友在,来不来这边玩。但是我还是犹豫,她应该不会接我电话吧?接了也不会来吧?万一又遭拒绝,当这么多人的面不是更丢脸吗?我转头一想,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泡泡来得稍晚,芋队、聪聪等人都已先走,偌大的包厢只剩下老黄和熊熊。泡泡刚进包厢,我便将她一把拉住,让她坐我身旁,然而此刻酒劲上头,正是借此我才表现得如此大胆。之前我还处于酒后的第一重境界——微醺状态,只是不停地倾诉表达;而在泡泡到来的前一刻,我又多喝了一些啤酒,此时已经达第二重境界——天下我最牛。所以俗话说的酒壮怂人胆不无道理。也难怪很多人依赖酒精,到达第一重境界时,总有迫切地表达欲,且思路还更加清晰流畅;第二重,酒精能把平日压抑已久的欲望释放出来,使人敢做平日偷想却不敢做的事。所以不要轻信那些将失态失礼归咎于酒精的人。酒精是能开启深埋内心想法的阀门的,而且形成正比,喝得越多,释放得越多,胆量也越大。 被我拉着的泡泡看上去有些急促不安,她询问老黄:“我可不可以坐你那边?” 老黄还没回话,我抢先摇摇头地回绝,同时将泡泡拉得更紧。之后我脑子一热地突然抱住泡泡,她奋力地将我推开,但是力气比我不过,挣扎不开。我看见泡泡转头继续求助老黄和熊熊:“你们帮我拉开姜心好吗?” 老黄和熊熊看到这一幕,估计想起常能看见我和泡泡待在一起,应该是误会了我和泡泡的关系,以为我俩在玩闹,又或者是处于兄弟一方的考虑,老黄像是开玩笑地说:“不行哦,我怕姜心会骂我。”接着老黄又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说罢拉起一直沉默的熊熊离开。 此时仅存一丝理智的我,也明确地在泡泡的眼神中看到失望的神色。可我按耐不住的冲动打败了理智,我低头亲吻泡泡。而此刻,我瞧见泡泡紧闭着的双眼瞬间滑落一行眼泪,我如触电般地直起身子,瞬时清醒不少。 泡泡立起身子,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刘海,木视前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又不喜欢我!” 我哑口无言,只好翻找一根烟点燃掩饰慌乱。 泡泡再次质问:“你喜欢翅膀,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仍在播放的歌曲却同样掩盖不住充斥包厢的沉默。 泡泡说:“我已经和陈寒洋在一起了,昨天我答应他了。” 我不知道陈寒洋什么时候和泡泡有了联系,之前我只知道陈寒洋的朋友李同在追她。我没有多问,只吐过一圈烟雾,淡然地说:“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泡泡没有再说话,拿包起身径直离开。 随后我扔掉烟头,瘫坐在空荡的沙发。 第21章 失败的成绩 到了填报志愿的日子,但已记不具体,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做这件事。随后的日子又陆续传来同学和朋友们录取的消息。熊熊选择省会的一所三本院校;阿花和芋队凭借体育生的身份分别选择本市和本省的三本学校;泡泡考取本市的一所二本院校。我、聪聪、老黄毫不意外地复读;牛奶、洪博、财灿灿在纠结下也选择复读;我打听到翅膀仍在纠结是去三本院校还是复读。 曾经的初中同学找到我,希望我组织一个简单的初中同学聚会。于是我想尽办法联系上了几年都没怎么联系过的城里的初中同学们,并让他们互相通知。 在常去的饭店聚会,我见到许多在外地苦读三年的同学。交谈中,我也获晓了他们的好成绩。游在青作为中考状元,考取上海交大;孙静作为初中绝大部分时候成绩最好的学生,高考发挥不理想,只考取了北京邮电大学;关筱敏武大、潘憎琪同济,其他同学都是一本起步。和我们关系紧密的同学,只有梁岸吉和他们有得一拼,他考上了复旦大学。不过梁岸吉只是寒暑假回来才会和我们待在一起,也属于在外念书的一列。 围绕录取学校的话题让我、聪聪、老黄插不上话。 游在青端起一杯饮料和我碰杯,问我:“姜心,你还没说你考入哪所大学了。” 我尴尬一笑,回答道:“成绩不是很理想,准备复读。” 接着我在游在青一脸惊愕地表情下干完了整杯苦涩的啤酒。 我转头看向正和其他同学回话的聪聪、老黄,他俩也在别人的问话中面露窘态地陪笑。 吃完饭,大家在餐桌上继续闲聊,这回所有人更是不解且惊讶地看向我们仨,因为我们已很是自然地点起了烟。从众人眼神疑惑的眼神中,我已清晰了然地明白我们已不属于同一世界的人了。关筱敏和我说了些话,并要了我的qq。随后的几天,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刚好聊起前段时间是我的生日。 隔日一早,我赖在床上翻看uc上的新闻,qq显示的消息是关筱敏叫我出来,说是要补送我生日礼物。我在小区门口等着离我家不远的关筱敏。没太久,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我看见关筱敏背手向我走来。靠近的一刻,关筱敏藏着的双手才摊开在我面前,她说:“生日快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我看着关筱敏手中的物品,是在电影里才看到过的美国西部的牛仔帽,虽然我从不戴帽,但还是喜不自胜,说:“哇,谢谢你的礼物!”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你,我觉得这个牛仔帽很适合你。” 我不明其中含义,笑着说:“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今年生日唯一收到过的礼物,虽然是迟来的。” 回到家,我把牛仔帽放在自己房间的衣橱里。 晚上和朋友们玩耍后回家,我爸在客厅一脸严肃地等我,我一看情形便知道要挨骂,虽然我还没想到挨骂的原因。 随即我爸厉声喝断我的思索:“每天就知道出去玩!整天见不到你人!”说着将一个黑色的物品扔在茶几上,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我放柜子里的牛仔帽嘛。 我爸继续气势汹汹地说:“你看你,整天都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个奇形怪状的帽子,你买来干嘛?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真想进你的脑袋里看看......” 一头雾水的我低着头,听着我爸的数落,心中不免委屈,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一顶帽子也能挨骂。后来才明白,虽然我爸对于我使用除学习之外的物品不太高兴,比如初三使用的mp3,即使我爸不准我用,也不至于是如此严厉的批评,其实我爸只不过是借由一顶帽子来宣泄我高考惨败的怒火。 活该被骂,被骂也是应该。 之后几天,我为少挨骂而减少出门,期间去了一躺新华书店购买惦记已久的《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沉甸甸的书籍够我看上许久。除了看书,我偶尔的外出便是参加各种各样的升学宴。以学生身份参加酒席就是好,不用随份子钱。但是我很多同学的升学宴,我爸同样被邀请参加,等于还是要花钱吃饭。 其中梁岸吉的升学宴在县迎宾馆举办。当天中午,由于很多认识的大人在场,我们收敛地没有喝酒抽烟。只有梁岸吉陪他父母挨桌敬酒时才喝下一些红酒。梁岸吉的父母在众人的夸赞中笑得灿烂。我搜寻我爸所处的位置,他应该满是羡慕吧。 中午对我们来说只是个过场,重头戏还是在晚上,关键是翅膀也来了。晚上梁岸吉单独请大伙吃饭,众人喝下不少酒。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我借着酒劲,鼓起勇气坐到翅膀身边,和她简单地闲话日常。但翅膀不咸不淡的语气,以及听不出情绪的回话让我感受到冰冷的阂离。面对这种状况,我极度担心这次和翅膀说过话以后,再没有机会和她说上话。 杜液流经走脉,打开思维的同时却也解不开郁结。我突然产生一个奇妙的想法,便将燃烧的烟头递给翅膀,说:“翅膀,要不你用烟烫我一下吧,给我留个纪念。”同时伸出手臂。 翅膀一脸惊讶地对我说:“神经病啊!” 面对无理又奇怪的要求,换个其他正常人也不会答应,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但渐入酒后第二重境界的我,此刻不管不顾,在翅膀的惊叫中,抓起她拿烟的手飞快地地朝我手臂猛戳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动作停下后,翅膀这才惊觉地缩回被我握住的手。 包厢里欢声继续,屏幕上好像是周杰伦不知疲倦继续唱的“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 我无暇注意,只盯着手臂上黑红的痕迹,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创的即兴作品,且有中意之人的协助。我自顾自地满意笑着。这一切在翅膀眼里,应该满是疑惑和无法理解吧。 第1章 复读生活开始(上) 短暂放松的日子告一段落,我爸替我搞定已经开始的本校补习班的报名事宜。晚饭后天还未暗,粉红的俏霞和前三年间一样多姿莫测,红火得临界于一天即要收场的绚丽。骑着车轻车熟路来到学校,这感觉陌生又熟悉。隔着三道拱门下开启一半的电动收缩门,临近校门的空地停放的单车已不在少数,看来高二高三业已进入奋读模式。这时,一块架立在大门右侧缓坡前的红色告示引了我的注意。歪扭且无型的毛笔字是复读班的招生广告。前面简单地说明去年经复读过后的学生平均提升的成绩,和几例考上名牌大学的最具代表性的优秀案例。最后是费用的详细介绍,大致是超过一本线的学生免费,学校每月还提供生活补贴;超过二本线的学费几乎忽略不计;往后是差二本线多少分,要随分数低落而渐增学费。一言概之分越少学费越高。作为全县最好的高中,收费标准地水涨船高也无可厚非。 看来我爸帮我交了很多钱。 熟门熟路地停好车,找人打听过复读班仍在原教学楼的最顶层。也就是复读班压根就没挪过老窝,只不过楼下已是高二的学生。结果未近楼先生畏,这难道是注定的多年待成“家”的所谓的近“乡”情怯?来不及发出感慨便撞逢原高三的化学老师。自己虽然没听过她多少课,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礼貌有加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老师转过头一看是我,表情之夸张,语气之惊讶,就像见到躲避多年的债主一般。她满脸疑惑又大惊失色地脱口而出:“原来是姜心啊,你来学校干什么呢?” “来复读的,今天报到。”本来只想打声招呼便走,这下只得老实地回复。 “你怎么不去读个专科哦?” 面对这句灵魂拷问,我哑口无言。虽然这话不是很好听,但我心想成绩这样,别人会这样说也是正常。我只好含糊道道别,悻悻离开。此时熟悉的上课铃响起,也传来熟悉的急匆匆的脚步声,头顶上方是蹬踏楼板的声音。通往楼上的楼梯口处,摆放了一张熟悉的桌子。边踏台阶边想,学校对这届高二的学生这么严格,暑期补课的晚自习便开始记录迟到,不过严格点好,对学生有好处。当我台阶上到一半,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t恤,我下意识地扭身并拨开扯t恤的手,背靠墙壁,同时做好动手的准备。好在拉我的人并没有继续下一步的动作,短暂停顿后,我这才看清是一名戴眼镜的青年男子。 一看是老师模样的人,便放下警戒,准备询问有什么事情。还未等我开口,那人厉声对我说:“你跑什么!我在你后面喊你,你听不到吗?” 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不像是我认识的老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可能认错人了吧,便笑着回复:”老师你在叫我吗?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可能没有注意到。“ 男子严厉地说:“你少嬉皮笑脸的,不要给我装,我叫的就是你,迟到了就想跑?” 原来是误会,我继续笑着说:“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高二的学生,我是去复读班报到的学生。”解释完我转身继续踏上台阶。 谁知没走两步,我的手臂再次被人拉住,我回过头还未开口,男子语调更高,也更严厉地说:”不准走!“ 我直接甩开该男子的手,说:“你还想干什么?我都解释了我不是高二的学生了。” 男子说:“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 如换做是初三以前的我一定会被吓到不敢说话,更别说解释,肯定是畏畏缩缩地在一旁低着头挨批评和臭骂,一如初二的时候。经过这么多年,我很清楚有些人已经配不上“老师”这神圣的称很号,而且我也发现老师未必就是完全正确的,我觉得应在能尽量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勇敢地反抗那些仅是因为身份凌驾于学生之上就发生的无理谩骂与指责。 于是我大声回应:“我已经解释了我不是高二的学生了,是你一直拉着我,我态度已经很好了,多次和你解释,你却一直不依不挠!”我盯着那人的眼睛,仍是客气地一字一顿:“松开你的手。” 也许是对学生颐指气使惯了,又或许是没碰见过我这样敢质问老师的学生,那名年轻的男子应是觉得没有面子,我看到他涨红的脸,以及举起的右手已握紧成拳。我没有被他的动作吓到,只是再次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说:“你想干什么?”同时做好还手的准备。我早已不是当年胆小怕事的自己,如果他敢动手,我一定还手。 由于我和陌生男子的争吵声过大,好几个老师模样的人靠前上来将我围成一圈,并纷纷支援那年轻男子,不停地对我指手画脚。东一句“你怎么不尊重老师?”西一句“这个学生怎么这样。”我一并拨开他们指指点点的手指,甩开好几个拉拉扯扯的手臂。我已做好被围攻的准备,但我绝不低头。我扫视着他们的脸孔,努力记清他们的模样,如果这次吃大亏,我必定找回来。 持续的胡言杂语没有使我低头,我反是昂头冲他们喊:“我又没错!你们都给我让开!你再指着我试试?还有你,再动我一下!” 老师们围着我,没有看到我软弱地认错,加上从附近教室跑出来的学生越围越多。这时,位于后方的一名中年男子站出来说:“好了,好了,都散了,同学们也都回去上课。” 包围我的老师和聚拢的学生这才散去。我拍了拍身皱起的t恤,朝楼下走去。 刚刚发话的中年老师拦住我,问:“你认识我吗?” 我以为他也要找我的麻烦,淡定地回:“不认识。” 中年老师冷言道:“我是复读班的年级组长,你等下不用来报名了。”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丢给他一个“好”字。 走到一楼的空地,打电话给我爸说明情况。不到二十分钟,我爸赶到我面前,仔细地打量我全身,见我完好无损,于是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叶校长,你们这里有个高二的老师找我小孩的麻烦,我要找他问清楚情况,帮忙找一下这名老师……”我仔细听着我爸与校长的对话,随后听到我爸回一句:“好的,我先自己去找一下。” 说完话,我爸带我上楼,领我走进该楼层的办公室让我认人。这是离争吵最近的办公室,我已经认出一起围攻我的一名老师,我问:“刚才那戴眼镜的老师呢?” 那老师睁眼说瞎话:“不知道你说的谁,我不认识。” 我爸没有理他,继续领我前去另几间办公室。结果每层的办公室都未见到那男子的身影,且多数老师都在装傻充愣,连我都看出来是在帮那名男子极力掩护。我爸当然也看明白了情况,对我说:“可以了,没找到就算了,等下你直接去报到吧。”话音刚落,我爸接起电话笑着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处理一点小事,马上就过来。” 望着我爸的背影,此刻我突然想到,如果当年我和这次一样敢直接向我爸诉说被老师欺负冤枉的事情,我当年是否就不会厌倦学习,惧怕老师,也就不会变成今日这模样?可我清楚地知道,世间没有如果。如果当时告诉家长,换个班级,依旧热爱学习,然后保持下去,高中去和梁岸吉就读的类似的学校,然后一样考个名牌大学,这是最好的情况。可是,如果之后再次遇到其它问题呢?我是否依然能不受影响而专注于学习?其它因素终究只是辅因,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自己的内心是否强大,意志是否坚定,否则即使走运通过某一次的考验,后面也会因其它事情而再次倒下。可人不是一生下来就内心强大,是成长过程中逐渐筑起内心壁垒。只不过有些人早,有些人晚。 第2章 复读生活开始(下) 我淡定地转身走进办公室报名。里面的老师都各自忙于手头之事,给我报名的老师是一名戴眼镜,体型微胖的年轻男老师。帮我完成手续后,他带我来到位于楼梯口的第一间教室。从后门进入,最后一排的位置刚好有一个空位,男老师微笑地对我说:“你先在这坐吧,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有什么事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就好。” 道谢后在空位坐下,并环顾四周。这里毕竟和我高三的教室同处一栋楼,教室的布置也和以前一样。在挤满人的教室里,全部同学都已经在看书或是做题,而我没做好准备,只带了一部手机。本打算报完名直接离开的,可周围的人早就做好复习的准备。好不容易捱到自习下课的铃声,我走出教室,在走廊处碰见老黄。 我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黄指了指楼梯口离去的身影,说:“刚从办公室报完名出来,我爸也刚走。” “复读班的人就是认真,这才刚开始报名呢,大家都很自觉地在看书复习,我玩着手机都不太好意思。” “刚才我在办公室听到其他老师在讨论你。” “讨论我干什么?难道因为我的成绩太惊人了?” “讨论你刚才的举动,说你复读的第一天就和老师吵架。” 说话间,我俩已经走到楼下的老地方,又听老黄这么一说,把事情的原委说上一遍。 “没用了,复读班的老师刚在讨论全复读班最坏的学生,直接把你列为第一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知道我没错。我不可能被人家白白欺负吧,我肯定要反抗的,他们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又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聪聪的英语老师不老是说我是坏学生,带坏了聪聪吗?都讲了好几年了,我早都习惯了。” 虽是嘴上这么说,可我还是心有不甘,我明明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算了,我读我自己的书,随他们说吧。 晚自习开始,刚才帮我报名的老师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语气温软:“这是我的名字,大家可以叫我梁老师,我是物理的老师。”随后梁老师停顿一下,扫视过整间教室,双手撑在讲台,继续说:“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正式进入到补习阶段,希望大家能及时调整心态,从高考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你们要明白,补习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跟你们说,没有读过高四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我心想:这老师还不错,看着挺和蔼,也挺幽默的,看来物理课会很有趣,我一定要好好听课。再次捱过自习,我准备下楼放松一下。刚到门球场,一陌生的同学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根烟:“你就是姜心吗?” 我很是好奇地接过烟,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但我还是谦虚地回应:“是的,请问你是?” 陌生同学回答:“我是刚刚来报名的,和你一个班的同学。” 看着他眼生的样子,以前也没见过这个人。同学点起烟,笑着说:“刚才报名的时候,梁老师叫我不要和你玩,说你会带坏我。” 挥动黑暗中闪烁的指尖,我笑着回答:“那你还发烟给我,你不听老师话了?” 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教室,我还在想刚刚还有好感的老师在背后居然这样说我,不免让我对自己的物理成绩担忧,我担心自己在物理课上无法认真听讲,无法直视该老师。我对小时候认可的老师是辛勤的园丁的认知有所动摇。我发现有些老师纯粹将教师当作一种领薪水的职业,将教书和育人分开。虽然这也没错,毕竟教师这职业是很辛苦的,但也请不要在完全不了解一个学生的情况下,就急着将他否定。我很明白许多所谓“坏学生”的心理,我也询问过许多人,其实他们也渴望被老师关怀。只要多关心他们,说不定就能让他们重拾学习的斗志。并不是所有学生都适用于严厉的批评,所以才会有因材施教这句话吧。 安静的教室,不间断地笔触纸张的声音将思绪拉回,我发现好像只有我无所事事。我连忙找旁边的人借了一本教科书作为掩护,毕竟空荡的桌面在周围繁忙的衬托下有些突兀。当然,我还是看不进书,继续低头玩着手机。我突然想写一篇日志诉说复读感想,于是打开qq空间写下: 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高考失利,她来安慰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我当场就拒绝了,我说我不想看到你。可是放假这么久,我又想她了。于是我找到她,我想和你在一起了,她点头。或许有她的陪伴,我就不会孤单了吧。她很好,我明白。本来我们就能在一起的,但我之前对她一直不好。我想改,想对她好,想珍惜她。 现在我心里总感觉她有特殊的魅力吸引着我。她家里巨有钱,是搞教育方面的。我想和她试着谈一年,她也决定这一年跟着我。这一年间,我要对她好,要与她形影不离,我决定付出所有努力对她好。她说,如果这一年对她好,她会给我一份礼物,帮我上大学。我决定先和她谈一年,一年后再和她分手。说了这么多,忘记说她的名字了。 她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她叫课本。 果然标题和内容很具欺骗性,不一会儿就收到好几条回复。 张憬说:“哈哈,被我说对了挖,祝你们幸福哈。” 不愧是运气爆棚考上二本的人,此刻她一定是在悠闲地玩着手机,要不然是怎么做到第一个回复的; 姜怡也评论:“无语,很有微型小说的风格。” 紧跟着又是她的评论:“我也应该写一篇我有男朋友了,高四...” 看来她也还没适应立马就紧张起的复读模式,和我一样在偷玩手机; 阿花也评论道:“好有才,孩子,明年你有希望的。” 我和老黄、聪聪都在复读,也不知道少了我们三个人的晚间,他和熊熊,还有梁岸吉在哪里玩耍,一定很欢乐吧; 聪聪说:“祝你们白头偕老。我们都一样,明年要甩了她!” 可能晚自习太过枯燥,他应该是借来一部手机在放松片刻; 林湘也回复了日志,也不知道翅膀看见了没,只见她说:“受不了,每次都来这套。” 芋队评论:“神经。”简短而精髓。 一一回复朋友们对日志的评论,用触控笔不停地敲打屏幕上的九宫格,让我快速地度过补习生涯第一晚的自习。 补习第二天,我带好教科书和复习资料来到教室。早自习大家朗读或背诵英语的氛围,让人立马能体验到同样是无硝烟的战场。课后,我走出教室,和已在同一层楼的老黄,还有聪聪去吃早饭。下楼的时候,我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如叶念青、郑岚惠等等。常年走过的道路上也碰见许久未见,从外地回来补习的姜怡和林湘。当然,我目光所及的重点是她俩身边令我更加熟悉的身影——翅膀。 我心中不免窃喜,哪怕是没有机会和翅膀说上话,但每天能看见她亦是心满意足,或许复读的生涯就不会苦闷。 上午的各门课程都是回顾高考试卷,查找自己的不足之处,好对各自相对偏弱的题型有一定了解,在补习中也可找寻找一个基本的补强方向。但是对于我来说,处处是不足,题题是重点。老师试卷的讲解对我来说无异于天书,再次让我昏昏欲睡。 午后我在家中补足睡眠,并做好再次认真听课的准备。谁知下午头一节课便是笑眼盈盈的梁老师走进教室,这无疑给我浇上一盆冷水。不过也有好的一面,就是梁老师在炎热苦闷的教室里能给我带来一丝清凉。 梁老师上课很是风趣,同学们听得也很是认真,还时不时被他的俏皮话给逗笑。可梁老师越是对题目的讲解精准,越是幽默的话语,都越是让我纠结。我没有笑过一下,只是一直注视着梁老师看上去很是和善的脸庞,以及他嘴角近人的笑意。同时我的耳畔不断回响昨晚的那句“老师叫我不要和你玩,你会带坏我”的声音。此时,我内心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和《猫和老鼠》里出现的天使和恶魔一般正在我的头顶争论。争论的主题自然是物理课上我到底要不要认真听讲。 整个下午,内心争斗的两股声音没有结束,谁也没有说服谁,但课堂却已结束。我不再多想,走出教室回家吃饭。走廊上,在等聪聪的间隙,我碰见了那天叫我不要报名的年级组长。为避免尴尬,我转过身假装没有看见他。没想到年纪组长却主动和我打招呼:“怎么样,补习的生活还习惯吧?” 这突然的炽媚的笑容我毫无准备,迟钝了好一会我才回答:“还行。”随后我反应过来,原来他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硬气。 晚间,从家里吃过饭出门,沿路去学校的路上,没入云层的夕阳挣扎地散出余晖。我蹬着单车,无暇顾及这落日熔金的画面,于路习惯性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可直到学校大门,我也没能见着人群中亦是出众的身影。也许是翅膀提前做好准备,还未正式开学就住进之前的教师家属楼吧。 晚自习课间,在小花园处闲聊,聪聪说:“翅膀下午对我说,不准备复读了,她决定去省城的一所三本学校。” 老黄玩笑说:“可能还是觉得复读太苦了吧,不过也好,至少还有选择学校的机会,不像我们几个连学校都没得选。” 我深吸一口烟,盯着眼前渐渐融入黑暗的长长烟雾,回想起翅膀和姜怡分别站林湘两侧的场景,不仅仅是复读的辛苦吧。也好,早一点去过自由的全新的生活,不用再起早贪黑地熬上一年。 随后,急促的铃声打断思绪,我连忙踩灭烟追赶上返回的聪聪和老黄。 第3章 升学宴 转眼补习过去月余,期间陆续收到朋友同学们录取的喜讯,或举办升学宴的消息。这段日子以来,每天中午放学回家经过学校旁边也是全县城最好的酒店时,我们常能瞧见熟悉或陌生的站在大门处迎客的身影。中榜之人身后的立着的艳红的题榜上,毛笔写下的各人姓名以及录取学校名的字迹还透着黑泽的光亮;他们骄傲的身姿加上身旁笑靥如花的父母,以及周遭一众道贺的亲戚朋友,欢腾现场的一切对于依旧头顶烈日奔走的我们来说难免心生羡慕。 我和聪聪老黄还经常打趣“这学校厉害”或“这种学校也好意思摆这么大的排场?” 应该是我们复读的消息传遍朋友和同学之间,于是这一个月内,我们没有被邀请参加过任何宴席。熊熊提着奶茶来慰问我们,说:“今天下午是我的升学宴,刚好在学校旁边,结束了我就来看你们。想你们三个都要上晚自习,所以没有叫上你们。翅膀昨天也在这家酒店摆下升学宴,她和我同一所学校。” 随后正式开学的前两天是全校的报名时间,年级也给我们高四的学生放两天假。放假的头天中午,我和聪聪应陈寒洋之邀参加升学宴,也是学校旁边在我们眼里出镜率最高的酒店。宴席开始前,桌上的红盘摆放的小食我已见怪不怪,县里所有的酒席都会有的云片糕、炸果子、烫皮、红瓜子、橘子和奶糖。我环顾四周,这里不愧是县城最好的酒店,各方面条件都是领先的。我暗下决心,明年我也要在这摆下升学宴。随十二点准时响起的爆竹声,各式菜品陆续上桌:整鸡炖汤、梅菜扣肉、荷叶蒸肉、鱼脯汤、鱿鱼炒肉丝、蒸草鱼、啤酒鸭、腊味拼盘、素炒叶菜,以及奶油馒头,都是本县宴席的常见菜品。 陈寒洋安排我和聪聪的座位,同桌的有李同等陈寒洋的高中同学,都是一些熟面孔。 李同对我和聪聪说:“喝点红酒吧?” 聪聪笑着说:“来啊,就喝红酒,啤酒不太尽兴。” 李同拿起满杯的红酒,说:“那就干了!” 我和聪聪不甘示弱地干掉整杯红酒。这样连续几杯酒下肚,整桌人的关系一下拉近,加上其他人的回敬,不到半小时,我和聪聪菜倒没吃几口,酒反而喝下不少。随后自己拎着空酒瓶在聪聪面前晃悠,炫耀战绩:“兄弟,我喝完了一整瓶酒,你呢?” 咧开嘴笑得灿烂的聪聪,拿起座位下的空酒瓶不甘示弱:“我也喝完了一整瓶!” 这时我听见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起身寻找,看见是隔着两张桌子的表哥叫我,我才想起他和陈寒洋是好朋友,肯定也在这里。他说:“来,我们喝一杯”。我看着桌上的啤酒,心想红酒都被我干下一整瓶,还怕什么啤酒,便倒上啤酒一饮而尽。 表哥放下酒杯,对同桌的众人介绍:“这是我表弟。”然后转头对我说:“这在座的这些比你大的哥哥们,都是我的兄弟。” 我随他的手势放眼看去,都是以前在学校比我高几级的熟面孔,我举着再次倒满的酒杯说:“既然都是我哥的兄弟,那我作弟弟的敬你们一杯!” 刚刚的一瓶红酒下肚,我早就到达酒后的第二重境界,于是我毫不客气也毫无顾忌地挨个敬酒,没有一下停顿。期间,我听见他们如“弟弟酒量真好啊”之类叫好之声,我倍觉有面子,也认为自己没有给表哥丢人。回到本桌没有看见聪聪,摇晃地搜寻过去,只见他正和隔壁桌的人喝酒。这下我哪里还管认识不认识,走到聪聪身边和他一起。 从各桌晃荡回重新坐下,正逢陈寒洋和他爸,也是我高中的体育老师陈老师正好到本桌敬酒。礼后,聪聪拉着陈老师继续喝酒,加上我们是最后一桌,陈老师也干脆地直接坐下。对于陈寒洋复读考上大学,陈老师的满脸悦色完全溢于言表。 聪聪举杯对陈老师说:“老陈,我们再干一杯!” 我也笑着说:“陈老师,我也敬一你杯,你是唯一一位敢折断我拖鞋的老师。来,老师我敬你!” 陈老师开心地回:“哈哈,别的老师不敢,这个还真的就我敢。对了,我杯子里的是白酒,要不你俩也换白酒吧!” 我和聪聪异口同声应道:“换就换!” 人生中第一次喝白酒便是整杯下肚,由于之前喝太多,味觉早已麻痹,我心想白酒也不过如此,和啤酒有什么区别?酒真是奇妙的东西,不仅放大内心想法,并同时给予实践的勇气,关键是如何把控。聪明人利用酒,蠢人坏人被酒奴隶。对此,我认为尽量不要去碰触酒后的第三重境界。 而此刻我正正好好处于酒后的第三重境界。我一口气喝下整杯白酒之后,我几乎不记得后面的事情。模糊的印象里,我和聪聪相互搀扶着在酒店大门前和陈寒洋告别,正巧碰见赶来的泡泡,我好像和同样酩酊大醉的陈寒洋争执起来:“泡泡是我女朋友!” 陈寒洋说:“放屁,是我女朋友!” 应是被众人劝开,我片刻的清醒突然意识到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泡泡的。不过大脑旋即进入浆糊状态,我大概记得自己和聪聪勾着肩、搭着背,嘴里不停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也不知道是谁接我俩到常去的ktv。我步履维艰地走上楼梯,在大门处挣脱搀扶我的手臂,抬头还未看清“芙蓉k...”几个大字,突然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我抬头便低头地吐出一大滩污秽之物。耳边隐约传来道歉的声音,我没管那么多,摇晃着身子径直走进包厢,倒在沙发上昏头睡去。可能ktv沙发的质量不太行,导致不太稳当,我整个人如同漂浮在大海之中,顿感天旋地转。于是我再次起身冲进厕所又是一阵呕吐。片刻清醒之后,我扶墙回到沙发,从睁不开眼的缝隙看到对面好像也有起身冲往厕所的摇晃身影。 记忆大多不清,所作所为无知也无控,这就是断片状态,也是酒后的第三重境界。半夜我拍打着昏沉的脑袋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床头放置的垃圾桶已被污秽之物填充满。很快,我又在天摇地晃中昏睡过去。醒来已是下午两点,我吃不下任何东西,更令我奇怪的是我爸居然没有骂我。临出门前,隔壁的表哥也正好出门,他对我说:“昨天你爸把我骂了个半死,说我没看管好你,让你喝了这么多酒。” “不好意思,连累了你,都是我自己要喝的。”我非常之惭愧。 随后来到熊熊、梁岸吉、聪聪、老黄午饭的地点。走进这家县城为数不多的中式简餐店,除了腻在老黄身边的郑岚惠,我还看见关筱敏,我对她说:“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也在这?” “昨天我们在ktv见过了,你喝那么醉,除了睡就是吐,所以你不记得。” 顿感丢人的自己笑得勉强:“是啊,我也只记得我起身吐了好多次,连后面怎么回家的我都不知道。” 熊熊说:“是我打了个摩的送你回去的。我看你喝那么醉,不放心你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我就直接坐在你后面挡住你,生怕你从车上掉下来。” 只好尴尬地讪笑,我赶紧转移这有失颜面的话题:“那你们后来去了干嘛?” 梁岸吉说:“哼,伺候你们两个醉鬼啊,一个送回去,一个留在身边。后来我们也是来这家店吃晚饭,聪聪走着走着,又在马路上吐了出来。不过聪聪还是比你厉害,昨晚和我还有熊熊在我们小区旁边的网吧上了个通宵。” 我转头盯向正勉强扒着饭的聪聪说:“你这么厉害啊,喝成这样还能上通宵?” 聪聪说:“你以为,上通宵还吐了两次。” 梁岸吉分别看了熊熊和聪聪一眼,说:“这两个人蛮聪明,各自打电话回家说在我家睡,然后拖着我去通宵,明明自己家就在楼上,搞得我有家不能回。直到今天早上七点,他俩和我挤在我房间一直睡到下午一点。” 不回家的理由找得很是充分,在成绩好的人家里睡,似乎有一夜间近朱者赤的功能,睡得都更香,聪聪的家长肯定同意。假如聪聪说是在我家睡觉,估计半夜都会被抓回去。 两天假期稍纵即逝,傍晚在家收拾好一大堆衣物,别误会,并不是为躲避再次的高考而跑路,而是举家搬去学校附近的住房。 车上我问爸妈:“我们就这样住胡阿姨家的新房子了吗?这样好吗?他们自己都还没有住过。” 我爸手握方向盘,一边回:“他们一家主动提起这件事,说他们家的房子装修好半年了,赖菱还在乡下教书,赖楠也没有毕业,他们没那么快搬来城里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离学校近,说这样能让你上下学不那么辛苦,冬天也不用骑车赶那么远的路了。你妈也请了一年长假,这一年就负责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多想,专心复习就行。” 我妈接话说:“儿子,你想吃什么就跟妈说,我都给你做好,你只负责认真读书。” 车子拐进小区,路有些狭小,没有固定车位,挤满摩托车和零星几辆汽车的楼下正好还剩一个车位。搬运东西反复攀爬五层楼使我有些劳累,搬完最后一箱东西,我瘫倒在沙发上。不过我对即将生活的新环境产生了兴趣,一百来平米的三室一厅很快被我游览完毕,除空落落的电视柜外,满足基本生活的家具家电都已齐备。 这时门铃响起,原来是我爸买来的电视。待46寸的液晶电视安装完,我问我爸:“怎么还要买一台电视?” 我爸边调试电视边说:“你胡阿姨无论如何都不肯收我们的房租,我们怎么好意思白住人家房子一年,所以我买了台电视,就当是房租了。到时候我们搬回自己家的时候,把电视留在这里,他们总不可能又给我们送回来吧,到时候就是我们不收了。” 我妈再次插话:“姜心,你看人家胡阿姨一家都这么关心你,你要好好读书啊。” 早在初三那年,我就知道胡阿姨一家是真心对我好的。 第4章 重蹈覆辙的复读生活 补习过去两月,对学习高涨的热情已随季节变化而逐渐冷却,自己迟迟未进入高考的冲刺状态。我于笔记本的日历记录自己是否认真学习的日期上,流逝的每个数字也是画着醒目的红叉。 第二节的课后我没有去课间操,也未和聪聪、老黄去后花园。而每天升起的太阳也未因懒惰而将我冷落。位于顶楼教室前的走廊,我靠着阳台的柱子,煦暖的阳光覆盖我全身上下。目光越过前方矮上两层的凤徽楼,直抵一篮球场之隔的教工宿舍楼顶。记忆的按钮被触发,画面在脑幕闪回,我赶忙收回目光,却撞见日光照射在楼前的树顶,被风吹摆曳动的树叶,片片晃闪的金色光亮像极去年这天晚间的烟火。 原来时间那么快,如烟花般易逝。我刚好偷带了手机,立即产生把这段时期里的思念记录下来,发到qq空间的日志上,标题取自昨天在《花火》上看的一篇短文,《每一种思念都会苍老》。正好下节课也有事做,不会那么无聊。可见我是真的还未进入学习状态,依旧浑噩度日。不过要比高三的时候好上太多,至少不怎么旷课,至少偶尔在课堂上听讲。白天总有一节课偷玩手机,看数码频道的时候,我通常都在幻想大学要买最哪种品牌的新款的手机、电脑和相机。长期待在复读班的教室,加上周围人勤奋苦读,还真让我错觉到自己一只脚已经稳稳地踏入了大学的校门。我也有努力的时候,晚自习也会奋笔疾书,但多数时间是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默写周杰伦或者五月天的歌词打发时间。 两天后是近期网上流行的光棍节,我为了好玩在学校附近的蛋糕店定制了一个廉价的蛋糕,上面简单写着:光棍节快乐!晚自习的课间在教室里和前后桌的人分享、拍照。隔天早晨,我和同班新认识的林剑、阿发一同去吃早饭。很奇怪不是,过去三年我都是和聪聪、老黄等人一起吃早饭,第四年却没有坚守。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感情破裂,而是我和老黄,不对,准确来说,我同老黄和郑岚惠在开学第一天一起吃过早饭,那两人互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差点没让我饿一早上,于是我不再和老黄吃早饭。至于聪聪,他爸妈直接在学校对面的银行家属楼租了一套住房,聪聪每天回家吃饭,顺带还消灭了他本就不多的经济来源。 我比聪聪幸运很多,自由许多,没有他过得那么窒息。虽然也住学校附近,同是父母陪读,但回家还有五分钟的路程,能在路上和朋友聊聊天,看看过路的女生。每天能有十块的早餐钱和包括在内的偶尔的晚饭钱。所以美丽的一天伊始,我心情愉悦。开心可不是因为昨天刚刚过上新颖的节日,而是脚上踩着我爸出差带回的air force1。看来我爸已经改变观念,不再根据成绩而决定我的穿着,懂得我那青春期的虚荣心。要不然按照高中以前买衣物的情况,以我的成绩只能光脚去学校。那时全校穿nike的学生不超过三个,所以我踏过三年的马路都没有此刻来的柔软和舒适,连路边包子铺蒸笼冒出的水蒸汽都在空中狂舞。 去吃早餐的路上,我和阿发抱怨学校高一的新生,说:“这届高一都没有什么好看的女生,高二高三的漂亮女生早就看腻了,也没什么新鲜血液补入。” 阿发说:“好像是没有哦,我也没怎么看到新面孔。” 林剑说:“这一届的高一没有城里的学生,他们那届正好要读县里刚开始的六年级,所以高一只有那届乡镇里不用上六年级的学生。” 我们正闲聊,一个微胖的男生凑了过来,和林剑热情地打过招呼。我不用看人,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学校里穿nike的另一位同学,也是我小学同学刘兴。昨天早上我们还在路上碰到过刘兴,他跟着我们吃了一顿早饭。正巧,他今天脚上也踩着一双air force1。 我等刘兴和林剑说完话,不动声色地靠到他旁边,冷言轻说:“怎么,你准备一直跟着我们了?” 刘兴很是自觉地走开。我不欢迎他的原因可不是因为他穿着和我同样的鞋,我还不至于堕落到嫉妒别人的穿着。小时候我还怕刘兴告家长,大了可不一样,他好意思叫家长来学校找我,我还不好意思见。昨天我就想叫刘兴走开,看在林剑的面子我才没有发作,谁想他今天又再次主动靠上来。不过我还是给了林剑面子,要不然我会直接叫他滚。至于刘兴想改变高中前三年独自一人吃早饭的状况,我不干预。但要我成为和他一起吃早饭的人,我不愿意。毕竟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时间还是要保持心情顺畅。继续怀持愉悦和林剑、阿发沿长长的马路走到末端,来到林剑喜欢的菜市场。我们在卖豆腐花的小摊的小桌集合,添上各自在琳琅满目的各处小摊买来的食物,每人花费不会超过三块,实惠又美味。 黄面油光的小桌上,绿油油饺子状的是我买来的芥菜馅辣味的艾米果;林剑摆上的是热气不断的小笼汤包;黄色圆饼的油炸物是阿发带回的溜溜钻。加上我们最喜欢的可甜可咸的豆腐花和小摊刚刚炸好的春条。刚出锅的春条也是一绝,不仅香气扑鼻,尤其那金黄的腰身几乎要被满腹的韭菜撑破,趁热咬上一口,酥脆的破裂处倾泻出浓郁清香的内陷,以及晕开在碗中白色豆腐花上的红色油滴。 回到教室,捱过一整个白天到下午放学,天色将暗,我没有和中午放学时一样坐在林剑的单车后座,让他载我过短短的路程。这几天和我妈吵架,所以这一个礼拜的下午我都在学校吃饭。当叛逆期碰上更年期,总有吵不完的架,拌不完的嘴。庆幸的是和之前三年一样,总能有陪我一起吃饭的同伴。阿发住在学校对面的小巷里的出租房,他不是像我和聪聪专门因为高考而搬到学校附近。他和各乡镇家庭较富余的寄宿生一样,没有选择学校里拥挤的八人宿舍。 晚饭和早饭都是越近的地方越热闹,但早上一般等不到位置,下午的时间充裕,多数的走读生还是回家吃晚饭的,碰上空位的几率大上许多。所以我和阿发这一个礼拜都在学校和二中交界的巷子里,一家相较于其它店铺装修要稍好一点的粉面店用餐。这次运气还不错,我和阿发进门就坐在老板娘刚收拾出的空位。 老板娘高扯嗓门对我说:“坏家伙,今天吃点什么?” 我递给阿发一根烟,点上火,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才说:“老样子,一碗汤粉。” 老板娘空出端碗筷的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嫌弃地怨声说:“坏家伙,叫你不要在我店里抽烟,这里还有这么多女孩子呢。” 就是有这么多女孩子,我才会抽烟的,不然省吃俭用买的烟是用来干嘛的,我内心嘀咕。当然,不仅是因为女生多的缘故,这家店的口味还算不错,就连面前暗红色的仿瓷面碗都要洋气许多。 从粉店出来,我和阿发沿巷子深走,不远便是常来的奶茶店。胖胖的老板大叔肘撑台面,笑眼微眯,说:“今天喝点什么?” 阿发抢着说:“今天还是两杯北海道抹茶,你的拿手好茶。” “好嘞!你俩先坐一下。” 看来只要愿意多和顾客聊几句的店铺,回头客也会更多。毕竟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感觉是在朋友的店一样。我和阿发各自端着杯子,坐在店内留言墙前为数不多的凳子上。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最新的留言,突然想寻找自己第一次进店写下的字条。面对越来越厚,没有空余位置的纸张铺墙的墙壁,我才发现写下的内容早已淹没在各种颜色、各种字体,以及各种心愿、暗恋、相思的文字中。 阿发突然拍了拍我,对我说:“姜心,你看一下后面。” 我转过身,循声看见柜台前站着两名看上去还不错的女生。 阿发轻声说:“你看见那个短头发的女生了没有。” 我看着身前不远留着bobo头的女生,回答:“怎么了?你看上人家了?” 阿发继续细语道:“是啊,我关注她很久了,她也经常来这家奶茶店。” 短发女生拿到奶茶后快步离开,转头的瞬间我捕捉到一眼,确实是模样可爱的一名女生,穿着也算洋气。 我对目送倩影离去的阿发说:“看上了就行动。” 阿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呢。” 我走到老板面前,说:“刚才那个短发女生,你认识吗?” 老板放下茶壶,说:“认识啊,她经常来的。” “那她叫什么名字?” “全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朋友都叫她阿洁,她好像是在读高二。” 行了,有个称呼和年级就行,我回头对阿发说:“你等着吧,我去帮你问名字、班级,以及手机号码。” 阿发将信将疑地看着我:“知道个称呼就能找到她人?” 回想起我帮人打听过名字和号码的往事,还有聪聪那广泛的人脉,我十分自信地拍了拍阿发的肩膀,说:“放心,看我的。” 晚自习课间我在后花园,托和聪聪认识的高二的烟友去帮我打听阿洁的信息。长得还不错的女生果然很容易打听,放学回家时,我就把写着女生信息的纸条,拍在一惊一乍的阿发面前。 第5章 又是一年运动会 又逢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这已经是我经历的第四届,我想参与点什么。自高一开始,除了自己组织的篮球班赛,我从未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很多同班过的同学,我连话都没有说过。这都高四了,我发现自己也没有多了不起,要成绩没成绩,除了经常在学校瞎晃悠,确实没多大本事。甚至连我自己都差点被老师们认定我为坏学生的观点所洗脑,我认为自己在同学们的眼里应该也是标准的坏学生,可能他们也不太想理我。可没试着融入,怎么就妄下定论?我决心参加运动会的一个项目,为班级增增光。单人项目我是不会参加的,我暂时还没有做好在众目睽睽下展示自己的准备。 于是我找到林剑,这位每年都为自己班级在100米短跑比赛拿名次的身高一米八五的男生。我说:“这次4x100的比赛,我也要参加。”我很自信他会同意,毕竟我们短暂的同班生涯已经打过两次班级篮球赛,他知道我的速度,不敢说能跑过多数的体育特长生,至少不会拖后腿。以往的运动会除去观看熟悉之人的比赛,比如阿花的110米栏、聪聪的3000米长跑,就是观看全校瞩目的比赛,比如当年吴以成13秒的110米栏成绩。除此之外,我们一大伙人基本上是在操场外活动。这次也是一样,上午我和聪聪在各自班上点过名,直接在校门口汇合。由于在学校待过太多年,早和门卫熟悉,我们不用再翻墙。我们没有叫上老黄,因为他肯定是促进感情去了。我俩先是到常去的奶茶店。 当聪聪在我的震惊中拿出一整包烟拆开,我故作迟疑地接过递来的烟,开玩笑道:“聪聪,偷家里的钱可是不好的行为的。” 聪聪一脸嫌弃地回说:“偷个屁,别这样看着我,虽然平时大多数时间我都是抽你的烟,但这次运动会,我爸妈回自己家小住两天,给我留了些钱,叫我随便吃点。不然别说一整包烟,买几根散烟的钱我都是没有的。” 和胖老板闲聊完,我俩又晃荡到学校附近的南山。自从去年南山被改造成小公园后,除和小包入伍前和大伙来过一次外,我这是第二次来县里的第一座小公园。公园里大部分花草树木还是山上原有,只是在原基础上,泥土小道全被水泥或石板路替代。上山的小路随新建的水泥扶栏一同蜿蜒,茂密树丛下曲径经幽的石板路,约莫走上二十分钟,便能抵达阳光暖照的山顶。山顶平台的正中,有一座新盖的两层楼亭。走近楼亭,还未斑驳的白色墙壁满是字迹,或刻或写,大部分内容还是孙老师所教的到此一游。 登上楼亭,正好可以俯瞰全城。县城中央,桃河将城区一分为二,河东边老城区的房子有些低矮破落;另一侧虽然没有多少高楼,但密集的楼房还是有些城区的样子。隔河连接城区的是相距不远的新旧两座大桥。已不能过车的旧桥是八十年代所建;说是新桥,也老到九几年所建;眺望远处,新建不到五年的大桥,偶尔有车经过。我和聪聪各自寻找自家所在位置,毕竟在不大的城区还是很好找见的。从山上下来,山脚下是城里唯一的一座寺庙。 聪聪说:“去年高考前,有很多人来这里烧香。你说我俩是不是因为没有烧香才高考失利的?” 我微笑着回答:“一定是的。” “那我们进去拜一下吧。” 果然不是说说而已,聪聪用为数不多的饭钱购买了三炷香点燃,在殿外虔诚拜起来。 下午,来到学校操场,在自己班上的大本营处做比赛的准备。聪聪、老黄、郑岚惠走过来,身后是一个月未见的阿花。在只有一小时车程的市里念大学就是好,可以随时回家。 我对阿花说:“昨天托你带的东西带了没有?” 阿花把手中的袋子扔给我:“当然带了。” 我换上阿花这体育生才有的钉鞋,试着在杂草丛生的场地上蹦跳,发现这鞋确实适合在这种煤渣道上跑步。刚试着运动几下,阿花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要不要再帮你拉下筋,这样全身会更加舒展,跑得也更快。” 原先看过体育生在运动前拉筋,故我没有太在意他的坏笑,说:“怎么拉,你帮我吗?” “是啊,你一个人怎么拉,来,你坐下,我帮你。”阿花叫上聪聪和老黄一起帮忙,随后我发出一声惨叫。我以为自己的两条腿废了,坐在地下想着该怎么向他们索要赔偿。 阿花踢了踢我的后背:“别装了,快起来,没事的。” 将信将疑地缓慢起身,果然没事,我只觉得双腿更加轻盈,迈步得更加轻松。 林剑这时走过来,说:“马上开始比赛了,你要跑哪一道?” “哪道观众最少?” 林剑望了望操场:“第三道吧,离主席台最远,而且大部分观众都会看最后一道的。” 我说:“那我就跑第三道。”我在去跑道前对众伙伴说:“我跑第三道,你们到第三道的路边看我的比赛吧。” 伙伴们笑着异口同答:“我们才懒得看你,我们要去看最激烈最热闹的最后一道,你自己好好加油哦。” 他们故意这样说的,我一直都知道。等到起跑前,我果然还是在为数不多的观众里,看见他们三个和郑岚惠站在路边闲聊,一边朝我挥手。令我惊讶的是,竟然也有一些班上的同学站在跑道边为我加油,这是我没有想到的。随后我听不见任何声响,眼里只剩跑道和交接棒。在我尽全力把棒交接给林剑后,双手叉腰大口喘气时,跑道对面的观众群立刻沸腾。片刻之后,欢呼声如烧开水后水壶的尖鸣的提醒声灌进耳朵,我知道比赛结束了。 林剑被同学们簇拥着回到大本营,我就知道我们的成绩还算不错。林剑和同学们来到我身边,他拉起坐地的我,作势要和我击掌。我很少与人做这种动作,随意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拍过他的手掌,林剑大声说:“我们是第四名!我们班在没有一个特长生的班级中成绩是最好的!” 围拢的同学对我们交口称赞,甚至有同学对我说:“没想到姜心你也跑得挺快的。” 其实偶尔为集体获得荣誉还是挺开心的一件事情。加上得到同学们的赞扬,更有出乎意料的被认同的欣喜。同学们的热情让我自己更加确定,自己不是那种受人唾弃的坏学生。幸好我差点被老师们洗脑的同时,不断地内心告诉自己,我真的不是坏学生。毕竟我除了不怎么学习,又不欺凌同学,不偷不抢、又不早恋,而且上课时几乎都在发呆睡觉,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所以我绝不是老师们嘴里的需要被同学疏离的坏学生。我看着周围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笑脸,更加确定了这一想法。 收拾好东西离开操场,我们路过再次拥挤的跑道,阿花和老黄停下脚步,对我和聪聪说:“快看,前面那个女生就是三千妹。” 之前只是听说,这次一睹真容。按照去年他俩的描述,很快就能在长跑的队伍里寻见一名高挑又白皙的身影,以及匀称细长的两条白净的大长腿在短裙下进行着规律地交替迈步;待女生跑过,望向其背影,果然是他们说的参赛所穿着的裤裙。 聪聪对阿花说道:“还不像去年一样,拿着手机追着拍啊。” 阿花急忙嗤之以鼻地否定:“又不是我拍的,是芋队他们几个拍的。” 在长跑队伍过去后,我们头也不回地离开操场。我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一大伙人对着长跑女生喊着“三千妹”的场景应该很是热闹。 第6章 重回平静 轻松的时刻总是流逝得更快,校园迅速地重回到了一种憋着劲的平静。因为我切实地感受到周围看似平稳却暗流涌动的奋发努力。大家都在积攒着能量等待着关键时刻的爆发。一整天的时间,身边所有人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尤其早读时透过窗,隔壁的小田蒙头捂耳地走廊上自顾自地朗声诵读,浓密的长发也掩不住他埋头苦读的模样。我却别出心裁地摆上一本新华书店买来的《庄子》作势朗读。不对,不能叫朗读,书里高大上却拗口的句子不仅读得断断续续,也完全不能参其意。 既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的高老师巡视到我身边,俯身蔼言问:“语文早读你读《庄子》做什么?” “都说是语文早读,读《庄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回答得振振有词。 高老师露出一丝轻轻微微的哼笑,似乎是被我逗笑。但他不慌不忙地换了一副耐心的微笑继续劝解:“我知道《庄子》是很优秀的文学作品,可是高考只考第一篇的内容,你就算能背出其它篇章,对语文的高考成绩也没太大帮助的,你既然这么有兴趣,以后找时间再看嘛。” 我认为老师说得在理,所以弃读《庄子》并不是看不懂。另外课堂外也有变化。每到课间只有趁做操时去老地方吞云吐雾才偶尔能碰到老黄和聪聪,更别说旷课。任意一节自习时间,长旷的走廊除去清风扫空气外空无一物,偶尔有我蹑手蹑脚溜过污染后的痕迹,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行踪。就连去找叶念青借言情小说居然得到的回复是“已经戒了,很久没有买过。”这一个一个的怎么变得这么陌生? 下午上学时在楼梯口碰见姜怡,想起她前几天从我身旁经过时一把塞入我手中的便签纸。她问我不是我压力太大,让我不要不开心,还关心我为什么老是独来独往,最后希望我们一起加油。我实在不太好回答大家都在学习,只有我一个人游手好闲。回想之际,姜怡迈着小碎步靠前上来,和她白皙的脸颊上深陷出的一漩酒窝以及流眄的明眸一同请求着:“姜心,能帮我忙吗?” “什么忙?” “早上我和林湘去吃早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跟屁虫一样老跟在我后面,甩都甩不掉。你能和他说一下让他不要再跟着我嘛?” 脑海中立马浮现东哥那恣意欢脱的身影,倒是很久没见过他,我照此特征说:“是不是戴着眼镜瘦得跟猴一样,又一直动来动去的男生?” “是的,就是他!你很熟吗?” “不太熟,但我知道他喜欢跟在漂亮女生后面。你放心,等你哪天转过头来,让他看清你的正脸,自然就不会跟着你了。”我打趣道。 姜怡被我逗得窘红了脸,轻拍了我一下,娇嗔道:“嘿!” “好好,开玩笑的,我帮你搞定。” 刚准备下楼,想着该去哪里找行踪不定的东哥。没想到只下一层楼便撞见他委屈巴巴地缩在高二的办公室里,像是在被训话。那不能大幅度乱动忍耐着的憋屈样,以及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可真是委屈他了。 耐心地等待东哥交代完,我一把拦住出门的他:“你在高二年级的老师办公室里干什么,留级了?” 眼睛依旧看向它处的东哥摇头晃脑,再次不自觉挥动起来的双手,十指就像弹奏钢琴般翻然舞动,同时回答道:“没有,我刚才一路跟随一名高二的女生来到这里,没想到她们告诉了老师,老师就把我喊进办公室了。” “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为什么要跟在人家后面,我说自己看见漂亮的女生就忍不住跟着,老师就笑了,然后对我说以后不要再这样,要不然就要抓起我来!”东哥一五一十又一惊一乍地复述。 “是的,是会抓起你来!还有我们这届复读班里有一名个子高高的女生,皮肤挺白的,就你早上跟着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不?”我趁机描述道。 又低头摆弄手指像是心不在焉的东哥答道:“记得,从吃早饭起我就一直跟着她。” “那你以后不要再跟着她了,小心她会报警抓你!” 东哥听完后,怪叫着飞也似地逃离。 下午放学,我妈临时回自己家拿一些厚衣物和被子,因为搬来离学校近的免费出租房准备得没这么齐全。她留下纸条让我自己到学校吃饭。好几天没和阿发一起吃晚饭,走在常去的粉店,我饶有兴致地他:“你和阿洁发展的怎么样了?” 阿发也不隐瞒:“我前几天还在奶茶店叫老板做一杯奶茶,等阿洁来店里的时候帮我送给她,说是有一个想认识她的人送的。” “可以啊,阿发,挺厉害的啊,我都还没教你这个呢。” 阿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还行吧。” “然后呢?”我继续追问。 阿发放下筷子,变化了一种语气:“我照着你帮我要来的号码,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我是送她奶茶的人。然后我们聊了好几天,她告诉她有特别特别喜欢的男生,和她一个班,叫王什么金。” 我差点没被刚下咽的米粉和阿发的话一起给噎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阿发,有时候世间的发生的事就是这么巧妙,这王什么金是聪聪的朋友,正是我叫他去帮忙打听阿洁的信息,难怪效率这么高。我想起那男生的样子,一米八几,瘦瘦高高,浓眉挺鼻,被烫得小曲卷的头发也锃光瓦亮的,长得还挺帅,和现今电视上的韩式小鲜肉并无区别。再加上高中女生情窦初开的痴情,看来阿发是没什么戏了。当然,不是所有高中女生都是一往情深,还是有漏网之鱼的,毕竟因人而异。有人经历感情的甜蜜愈发得专一而忠诚,那一定会有人觉得不过尔尔不满于此,反而去寻找更大的刺激。偏偏这种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一周未过,周四的中午,由于新搬的地址离学校太近,我总是很早到教室。自复读以来,我已经很少看向窗外的走廊,因为鲜有人呼喊我出去玩闹,也不会出现在意的身影从窗前款款袅袅地经过。翻出因自己不好意思而托同桌帮忙买来的《许愿树》,这本还挺喜欢看的杂志。照例先翻看彩页上的彩铃和电子产品的广告,了解一下外部世界发展到了哪一步。随意浏览一番后,翻到最喜欢的电影、书本、歌曲的推荐专栏,又在笔记本记下电影和书本的名字,准备高考过后再找观看。 电影名刚写一半,有人轻叩书桌,对抬起头的我说:“有人找你。” 顺话外望,午后的阳光并没有因堵在门口的人而停止闯进教室的脚步。适应着逆光我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是卢步生!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吊儿郎当站在门外的卢步生,语气颇为轻浮:“出来啊,有事找你。” 还好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事的男生,但我也不会鲁莽到受人挑衅而随意发怒。我没有和卢步生正面打过交道,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说明他打听过老黄身边的人,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再加上我摸了摸口袋里今天偷偷带出的手机,于是更加放心地走出教室。 卢步生靠在走廊的围栏,不远处还站着三个一样吊儿郎当压根不像还在读书的同龄人。卢步生见我出来,昂着头,语气轻佻:“你兄弟呢?” 我淡定地回答:“这么早的时间,他还没来呢。” 继续保持一种不好好意笑容的卢步生接着又说:“那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你兄弟,说我在校门口等他。” “好的,你放心,一定帮你转告。”我礼貌有加不卑不亢地回答。随后目送来者不善的身影逐步下楼,赶忙掏手机打给老黄。他倒接得蛮快,看来平日没少接电话。 “在哪呢,到没到学校?” “快到了。” “你慢一点,别那么急过来。” “怎么了?” “卢步生来学校了,说在校门等你,估计没什么好事。” “好,知道了。” “你最近有没有可以帮忙的人?刘水图好像从广东回来了,你要不要找下他?”我放心不下,忐忑不安地追问。电话里传来令我悬心落地的淡定回话:“没事,我附近就有可以帮忙的人。” 整个下午,我和聪聪一到课间便奔老黄的教室所在,但他始终没有出现。晚自习前,聪聪和我一样早早来到教学楼后的门球场守候。我故意打趣他:“你这么早来学校,你家里人肯啊?” 聪聪满不在意地答复:“有什么肯不肯的,我说今天作业比较多,要早点去学校,这不就提前出来了。” 没聊多久,老黄也来到了后花园,可能是看到我和聪聪正仔细打量他而扑哧笑出声:“看什么呢?” 盯着毫发无损的老黄,聪聪疑问道:“你难道受的是内伤?” 立马哈哈大笑的老黄打破了担忧的气氛:“我没受伤呢,又没被人打。” “那你一下午没来,不是打架去了?”我又接着好奇问。 “是打架没错,我接到你电话后,马上联系了我的小学同学,他刚好在学校边新开的酒店看场子,我就叫他来帮忙。结果到现场一看,两边叫的人互相认识,于是他们就商量着让我和卢步生单挑。” “你打赢了没?”聪聪露出一副关切又急切的表情。 老黄随即神采奕奕豪迈地回答:“那肯定的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加上卢步生比我还要矮还要瘦呢!” 老黄替我出过很多次头,和他差不多身型的人确实很难赢他。 “卢步生怎么又来找你麻烦了,你不是说他们早就分手了吗?”我不解道。 叹了一口气的老黄顺势在台阶坐下,话语随他嘴里的烟雾一同飘散而出:“她之前跟我说那边已经分手了,所以我才同意继续和她在一起,要不然我怎么会天天和她走在一块。估计是被太多人看到了,有人告诉了卢步生。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没分手,是脚踏两只船。和卢步生打过架后,我和他达成了共识,是我们两个一起被戏耍了。” 我想起卢步生小混混的模样,突然觉得他倒是挺纯情的。从这以后,我和林剑、阿发吃早饭的队伍里又多上了一个人。 第7章 难得的决心 经历了前段时间的打闹风波和精彩纷呈,且对于自己来说参与度拉满的运动会,校园再次重回平静。更恰当地表述是任何热闹都将与我们无关。这不仅仅是关乎身边伙伴和日常活动的式微,更是意识到绝不能在学校再多待个一年。那定然是一种无言说的耻辱,尤其是成绩还曾优异过的我们自己。所以从任何角度来说,于情于理都该投入到紧张无比的学习当中。这是眼下唯一可走的道路,虽然它正确无比。我与老黄聪聪改乖张为乖僻,行事风格尽量以低调为主,颇有隐隐于校的意味。期末考试前唯一一次参与的集体活动,是范围缩小到复读班当中,文理科对抗的篮球赛。 我时常羡慕校篮球队成员,尤其是重大比赛的时候。虽说一年只有两场和隔壁二中的校际比赛堪以重大形容。以学校主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为始。无论是男生女生、好生差生,两所学校之中但凡有一点名气的熟面孔,全都不会错过一年一度的篮球盛宴。而尘嚣喧天的球场中的十名首发队员,无不是各自学校的知名人物。名气越大,持球之时被喊带有名字的加油声则越响。对于我这种经常打球的人又好出风头的人来说,肯定幻想过多次自己持球在场,一边运球,一边挥手朝队友喊话跑位;然后在呼喊我名字的助威声中,犀利地突破防守,面对内线的拦截,艰难地打进一球;最后在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中,于熙然的人群之中搜索某个人的身影,只单单与她对视,点头。无奈接触篮球太晚,只在高二时开窍。虽说在自己班球技最好,但比起校队成员还是有不少差距。每次这种场面,自己只是茫茫然的场边观众之一。 开赛的尖锐哨音将我拉回现场。站在中圈后方等待林剑作势与对方中锋跳球中,我得空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补习班的同学们几乎全临球场。毕竟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如果换作其它时间,估计来观看比赛的人数怕是凋零惨淡。不过我对此已然非常满意,好歹是自己上场打球以来观众最多的一次。在双方观众不遗余力的呐喊声中,脚踩平时打球从来舍不得穿当珍宝一样的lebron5,我高高跃起,将林剑拍来的球一举拿下。唯一不足的是,鞋面的红勾太小。随后的比赛过程略显艰难,毫不意外地由文科班获胜。虽说理科班男生更多,但体育厉害篮球厉害的特长生,包括艺术类特长生全在文科班。而且对方中锋和得分后卫还是上一届校队成员。反观我方,林剑除了跑得快、跳得高之外,再没有任何进攻能力,用篮球术语来说就是蓝领中锋。除去投得最准的刘兴外,我发挥还算稳健,得到全队的第二高分,十八分。虽然输了比赛,但还是挺满意自己的表现,好歹是享受过这么多人为自己加油助威的场面了。 篮球比赛过后不久,期末考试的前一晚,晚自习课间的教室窗口难得出现了聪聪那四下观望的上半身,恍惚间有一种回到高三的感觉。他好不容易探寻到我,便立即食指朝左,指了指楼梯的方向,这是示意去门球场抽烟的手势。聪聪顺带移步到隔壁用同样的方式拉上了老黄。哐啷哐啷踏下五层阶梯,一出楼梯口便迎头瞧见再熟悉不过,平头国字脸上笑眼眯成了一条缝的熊熊,正拎着几杯奶茶温厚流波地望着我们。身边站着被蜷曲的刘海遮盖住镜片,但依旧迎面映射出教学楼灯光的梁岸吉。 而且梁岸吉随即使用夸张的语气和浮夸的肢体动作,张牙舞爪,不,声情并茂,满怀热情地关切道:“辛苦了!我们探望你们来了!” 招呼他俩在后花园一起坐下,通过熊熊和梁岸吉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一愣一愣的我们这才知道多数大学已经放了寒假,而且假期的天数长到令我们发指的程度。 “我们寒假放几天来着?”聪聪分别转头看我和老黄。 “去年好像只放了五天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的老黄严谨考究地给出了答复。 聪聪叹了一口气:“也太短了,明天还要考试,还能不能愉快地过年!” 我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立马询问梁岸吉:“你说大学都放假了?” “是啊,好多人都回来了。” “那你高中的课程还记得多少?” “基本记得吧,你都不知道我高三做了多少套试卷。”梁岸吉横手在胸比划了一个高度。 “那你明天帮我考数学吧?”我那看似不合理的请求点醒了聪聪和老黄,他俩立即跳起并附言道:“是哦,这么多读大学的人回来了,随便找几个人帮我们考试不是小儿科嘛。” 积极的上课铃打响后与熊熊俩人分别。没想到离开教室这么一会的时间,还算整齐的桌面瞬间被各科试卷给横七竖八地占领。我将叠盖一起各科老师赠予的新年祝福归整好,顺便拿出偷偷带来的手机,反正明天的考试万事俱备稳坐钓鱼台,还不如就此放松。第二天下午,一大群人在阿发的出租屋里集合。按照商量后的分配,梁岸吉帮聪聪,初中同学达拉帮我,另一名同学王星帮老黄。 小心翼翼地撕下照片,分别打印出的简陋准考证上贴上他们三人的照片。临出发前,我、聪聪和老黄不约而同地发出叮嘱:”千万不要考太好!差不多就行了。“ 梁岸吉等人应该没听过这种不求更好的要求,差点没晕倒在阿发温暖厚实的床铺上。 达拉更是迷惑不解地询问道:“多好才叫好?” “你帮我考个九十分左右就行了。”我对达拉温和地要求道。 聪聪则对梁岸吉说:“你帮我考到一百二左右。” 老黄抓了抓脑袋,说:“我文科生,数学还更简单,但王星你千万别激动,也帮我考个九十分就行。” 接下来在出租屋里度过高中四年来最最轻松的数学考试。毕竟在手机暂不能随心所欲发送图片的年代,数学解答题的答案还真不方便通过手机发送。我们正准备斗一下午的地主打发时间。没想到温牌斩试卷,距考试开始才过去一个小时,才刚刚洗好的扑克牌尚存我们仨身体的温度,梁岸吉等人陆续地返回了出租屋。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惊讶道。 “题目好简单,一下子就做完了。”梁岸吉云淡风轻地讲述,似乎考试解题不过徒手捏蚁,举手之劳而已。 “再加上你们那么低的要求,那就更快交卷了,你自己说不能超过一百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空了后面几道大题,一个字都没敢写。”达拉同样平淡无惊地发出感叹。 “……”我和聪聪老黄顿时哑口无言。 “既然这么简单,明天下午的理综,你们再继续替我们考吧!” “......”这下轮到他们哑然失声。 平稳地带回成绩过年。除夕当晚又很快在万众期待的赵大叔的小品和“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歌声中过去。我置身于书房开电脑登qq,消息面板“咳咳咳”地提示着有几条空间的留言。 旋即第一眼看到略显冷清的两条留言还没有提示声咳嗽的声势那么大: 张憬留新年快乐,还有禁止跑堂;老黄留下一句逛了几个空间了,我留下的都是第一条,新年梦想成真!连逛好几道qq空间完全失去了以前的热闹。不像去年的凌晨守在电脑前,在门外阵阵爆竹声的提醒下,大家踩着点给在意的人刷着留言和送去祝福。不过我还是给每一位要好的兄弟的空间留下祝福,顺便光临了叫我不要跑堂那几个空间进行回踩。 之后整个平平无奇的假期里,除了走亲戚就是接受各大学生活趣事的打击。一会在奶茶店里听阿花描述,一会又是在麻将桌将自由自在吹得天花乱坠的熊熊。还有挥着台球杆的芋队在介绍校园的无拘无束。总之给我带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由。当然还有物质上面的,比如阿花的诺基亚e71、熊熊的触屏摩托罗拉、还有新出的安卓手机,梁岸吉使用的htc hero。我拿过梁岸吉的手机把玩,电容屏的多点触控不算第一次接触,我之前也在班上玩过同学的魅族手机,不过这确实要比我自己的三星手机的电阻屏要顺畅许多,还不需要触控笔。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芋队的iphone3g。总之,无论是精神上、物质上、生活上,大学都是令我神往的地方。我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拿着自己最喜欢的n97,走在大学校园的场景。 可是回到教室,当我翻开记录是否认真学习的日历。以新旧年为分界线,整个去年包括接近新年伊始的数字,是被刺眼的叉包围的屈指可数的勾。我这才幡然醒悟到期末考试还不错的成绩是别人替我考的。我于之前的一个学期几乎都是处于假装认真学习的状态。我立马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假象所迷惑,不能沉浸在假模假样的努力当中。望着四面楚歌、打红色勾的数字,回想起爸妈为我高考付出的努力,还有周围之人对我的支持与帮助。此刻正式下定决心,要让接下来每个数字都要被红色的勾侵盖。我圈起六月七日,并画上一面小旗以示努力的终点。 第8章 冲刺高考 开学似乎根本就没过多久,时间却急进到高考第一轮复习的全面完毕。各科所有的基础知识,都被复读班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们井然有序地梳理了一遍。可以说再次帮助同学们打牢了高中知识库的地基。只有我这种连基坑都未开挖的人,在第一次的模拟考只能依靠作弊的老方法蒙混过去。 随着第二轮复习马不停蹄开始,自己被一棒子打回原型。完全就是一只无头苍蝇,“嗡嗡”地在各科书籍之间乱飞。不知从何抓取复习的重点,或者说处处都是重点。正好我爸请到了袁老师帮忙辅导数学。戴黑框眼镜留小平头,穿衣风格偏休闲随意但不邋遢的袁老师,是一名光从外表来看就富有书生气的年轻老师,尤其干脆利爽的举手投足间对教学依旧饱有热忱,上课又风趣幽默。开始我些微担心袁老师是否也会看不起自己,不过很快打消了顾虑。辅导课业是在一间空置的教师办公室。被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打擦拭覆盖桌椅的尘灰。据我所知,学校一直留有这么几间办公室,专供成绩最好的学生单独使用。不知是袁老师帮忙找的地,还是我爸在背后付出的努力。 辅导的第一课是袁老师摆出的第一次模考的数学试卷,让我从头到尾再做一遍。我迟疑的落笔被袁老师犀利地一眼看穿,他毫不客气一丝不苟地指出:“照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从基础抓起,拿到高分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努力一把,拿个九十来分希望还是蛮大的。”然后埋头在试卷“刷刷”写划的袁老师一边继续说:“这两天我们正在复习三角函数,大家又都是复读生,时间又紧,我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重新讲解基础知识。这样,你把所有的知识点和基础公式先背下来,再把教科书后的习题全部做对一遍。我对其他同学讲的疑难杂题不适合你,你在我的课堂上可以自由发挥,不用听课,多做做基础题。我们每个礼拜五的下午在这间办公室碰面,我会专门出一些题目,看你单独复习的结果。” 听完之后醍醐灌顶一样幡然醒悟。按照袁老师的指导,我花费两天时间硬记三角函数的所有基础知识点,包括公式。然后试着从基础题一步一步解起,将死记硬背下来的东西与题目相结合或倒推公式的作用。可以说这是整个高中以来我第一次未做它事,在教室里完完整整地,专注地笔耕不停地做了一整晚的习题。碰上理解不了的知识点或解答不了的题目我直接询问前后左右的同学。毕竟都是一些基础问题,随便找个人都能轻易解答。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嘲笑自己还在攻关基础。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同学们热情祥和又详细且手到擒来地耐心讲解。临近回家,我也是头一次心满意足地在当天的日历数字画上了一个红艳艳的大勾。这是一天专注学习的见证。 接连划上了四个大勾,周五如约来到约定好的办公室。愈发和蔼的袁老师还是把去年的高考试卷摆上了桌面,并微笑着化解我的担心:“别怕,不是要你做整张试卷,你先试着做一下三角函数的解答题。” 一个礼拜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我三下五除二地写完答案。心想就这种小儿科的题目,去年竟然解答不出?就在对过往的自己鄙夷时,袁老师一把扯过试卷并快速地扫过一眼,一边点着头说:“很好,就这样做,你这两天就把近几年,全国各地数学高考卷的三角函数的解答题做一遍,一定要稳稳拿下,这样一来十分不就轻松到手了?时间还多的话,你顺带把有关三角函数的选择题和填空再做一遍。” “好!”我将脱下外套搭在木椅靠背,左右撸起衬衫的袖子,拿出纸笔准备和三角函数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我开始期待每一个新的礼拜到来,那意味着自己又将攻克下某一类型的题目城防。 “老师,这道证明题我怎么证明不对?” “证明题有好几种解法的,你要先试最简单的向量法,如果不好证明,你采取我经常说的做一条辅助线的方法,思路立马就清晰了。” “老师,证明题我拿下了,那第二小题呢?怎么也老是算错?” “哎呀,第二小题就有点难了,你尽量把知道的公式都写上去,看能不能得到个一分。当然,能解答出最好,实在解不出,做出第一小题得六分,加上公式的话最少也能有个七八分吧。” “......” “哦,对了,还有比证明题更简单的题目,概率题,基本上送分的,你一定要全力拿下。” “.......” 就这样,从概率、数列等类型一路攀爬到圆的方程式。我就像一名缺少锻炼的人在逐步适应攀登学习高峰的节奏。 “圆的方程式有点难,我看你还是放弃吧,嗯,你最好把一些公式写上去,看能不能再得个一两分。” “......” 袁老师幽默的单刀直入常令我无言以对,但我还是撩起t恤,胡乱地擦拭因闷热的天气而不断沁流的汗水。至于其它科目也受此启发主攻基础,难度中等的题目争取做对一半;那些困难的题目也不浪费时间,果断地放弃。忙碌充实而又有努力方向的生活让人不再胡思乱想,连物理老师梁老师看上去都眉清目秀温和许多,而且物理课我还汲取得更加认真。哪怕前不久梁老师找我谈话,也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心情和动摇我的决心。谈话的原因无非是那晚梁老师撞见他的亲戚正好与我一块上楼。就是补习第一晚给我散烟的那名小胖。我立马意识到梁老师将会找自己谈话。 所以晚自习铃声骤响,我椅子半坐早就做好暂离教室的准备。被传话的同学喊出,只身来到空荡清澈的走廊,果然等待自己的是前后弓步,合抱双拳,架肘支在扶栏上的梁老师。微微夜风拂过三七分的曲卷厚重的前刘海,颇有一种正岁月静好,风清和淡眺望幽暗的文艺青年的小忧伤气质。然后梁老师偏转过头,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和蔼可亲的浅笑,款款依依地对我说:“老师只是找你简单地谈谈心,没有其它目的哈,想了解了解你最近的学习生活怎么样了。” 幸好我知道梁老师的目的所在,要不然还真会被他这一系列经过精心准备的动作语气给迷惑住。不过我还是忍耐下来,礼貌地回答:“老师,圈子就不饶了,直接说吧。” “你知道上一届补习班的陈寒洋和李同吗?” “知道,我读高三的时候还会和他俩一起打球。” “他们就是上一届补习班最坏的两个学生,整天瞎混在一起,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你可千万别学他们啊!” “什么样子?”我故意询问。 “就像我们班的王乐,他就是坏学生,你别和他走太近,很容易被他影响的。”梁老师在颇为生气的怒斥和语重心长中又切换成一种极度关怀的语气。 不就是看到我们一起上楼,以为我会和他亲戚玩到一起怕我带坏他嘛,也用不着大义灭亲这样说自己的亲戚吧。幸好我早就知道梁老师之前是如何在背后诽议自己。我的心里虽然产生了一阵嘀咕和鄙夷,但脸上还是微笑着回答:“谢谢老师提醒,那我可以走了吧?还有几道题算出来呢。” 没等梁老师回话,三俩步便从空暗的走廊跨进灯火通明的教室。经过堆积如山的课本前露出的一朵朵黑色头顶。回到座位后一阵舒爽,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好比顿悟天机。此后的物理课我不再别扭,不再考虑梁老师是否讨厌自己,反而听课时还能坦荡地与他偶尔对视一番。梁老师怎么说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迫切地需要掌握更多的知识点。别人看轻自己,自己不能看轻自己。越是被轻视,越要昂扬向上。 于是我一招渐入佳境的学习状态开始制定计划,白天上课时尽量听讲,遇到不懂的难题立马放过先做简单的基础题。晚上的四节晚自习,一半给数学,物理和化学平分另一半,偶尔富余的一点时间留给生物。语文的话,早读早自习背该背的文章、诗词,成语、字句;至于英语,半年的时间也来不及背诵三年以来的单词,只能主攻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选择题十五分的分值不高,干脆纯看运气。从前抱怨冗长无聊的课堂和自习现如今却觉得短瞬到不够用;从前睡觉都要把桌椅摆成一条线,现如今试卷书本凌乱盖住整个桌面也无暇收拾;从前半夜喝咖啡照样倒在书桌瞌睡,现今回家手机在旁都能毫不理睬;从前想着如何追女孩子,现今只考虑哪个女生解题更为详细。 果然忙碌是解决一切胡思乱想与无所事事的妙药。 第9章 高考前的最后阶段 就这样从春寒料峭到初夏暖阳,除黑板上的高考天数在无情地变少,其它诸如自己特意收集用空的笔芯则越积越多,这是奋笔疾书的见证。还有日记本上代表勤读一天的红色勾勾在日历页上攻城掠地,连成一片的红光摇曳,同样是我每晚自习结束后问心无愧划上的杰作。相反娱乐活动越来越少,钟爱的篮球被搁置一旁。毕竟复读班的课表连体育课三个字都未被象征性地写入。而且连做题的时间都嫌不够,恨不得每天有八节晚自习,自己更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旷课泡在球场。 当我利用周六下午这唯一的喘息机会来到网吧。踏进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甚至还有些不习惯。熟悉是复读之前除了球场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网吧。陌生则是来到城里不知何时又新开的一家网吧。掏出身份证开卡激活,已经涨价到三块钱一小时的网费让我皱眉,唯一慰藉的是业已成年,碰到临检开不了卡的尴尬将不复存在。路过乌烟瘴气的一排排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屏幕,找到一处左右无人而空出好几平米的位置坐下。开机时扫视到周边半数的人激战在穿越火线,而寥寥无几的女生们要么指法横飞地在聊天,要么再加上眉飞色舞地敲打着空格在控制卡通人物劲舞。 这次来网吧的目的不是因为游戏,是为我那花费六十块钱新买来的mp3下歌,包括给手机下一些视频。比如在土豆网找来的一些仙剑三,粉丝搭配剧中插曲自剪的视频,转换成avi格式再传进手机,待日后空闲再做欣赏。因为平日不得空,被电视里断断续续被雪见和景天的故事吸引,干脆留存专门的视频合集过足瘾。不过触动更深的还是前几天吃过晚饭临出家门之际,被一道不是常规意义上轻灵优美,却同样触动心弦的歌声困锁在原地。那记低沉沙哑的嗓音入耳,如同在心里面抡起两把重槌狠狠击打着饱经风霜却沉稳如故的大鼓,悠婉地回荡在心谷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记得那是一个开始炎热的春末夏初,东南台非常音乐的节目主持人刚如常地念完一段词,随后画面一转,令人喉间燥热的低吟晃然而出。我从沙发上窜起,几乎是挨着电视一路随安心亚歌曲中动情的演绎而揪紧着心直至结束。当我回望空旷的客厅,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大部分的独来独往,也突然想起许久未见的翅膀,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显然我是被带入进了歌曲的情境。我赶忙去房间翻出手机,百度黄小琥是何许人物。 下载歌曲的间隙,我又戴着耳机看mv里的安心亚,听着黄小琥所谓的烟嗓。我认为不受很多伤,不经历很多事是唱不出这种撕而不裂,时过境迁后的自我愈合的歌声的。“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连歌词都无比真实生动。不过下载的歌曲和视频我也很少顾及,毕竟我全身心还真的投入在学习上。好歹是人生中为数不多为自己努力过的时刻,虽然仍旧是被动地努力。近几个月的状态好似回到初三那年,每天下午吃过晚饭便早早来到学校不停地做题,但不再是那种偷偷摸摸躲地学习,因为我终于认清,在补习班中只有不认真学习才是丢人的事情。 晚自习前的教室有些嘈杂,我只好先听着mp3缓慢进入到学习的状态。当晚我的复习还是小有成效,不对,应是每晚的复习对我来说都大有成效,毕竟之前错过的基础对我来说都是崭新的知识点。放学回家,我坐在林剑车后座,随自行车流很快就抵达家门。和老黄、林剑告别,我背起装着书本的挎包上楼。挎包这种东西在我身上也终于发挥其真正的作用,不再是因为包上大大的白勾,起着装饰的作用。 吃过我爸准备的面包,我回到房间继续做题。可能经常晚睡的动静还是惊动了爸妈,这回不是做样子而真正学习的行为被他们看在眼里。我爸临睡前还轻敲我的房门,嘱咐我:“晚上学习得别太晚,累了就早些去休息。” 其实也没有复习到太晚,大概不到十二点,我准备入睡。去年的时候我也大多在这个点睡觉,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电话或者看课外书籍。可能持续的精神集中让我毫无睡意,我从抽屉翻出手机,戴上耳机看着之前下好的视频,除去仙剑3和周杰伦的mv,手机还有一个令我感动的mv是韩国的歌曲《因为是女子》。接连看过好几个视频后我才昏沉地睡去。半夜不知道是几点,我被梦境惊醒,也许是睡前看了太多部悲情的mv,连做梦都把自身故事带入其中。我翻身继续入睡,脸颊却触碰到被不明液体湿润的枕巾,不知是自己真的矫情,还是因为近段时间给自己的压力过大,连梦中的潜意识都在极力地帮助自己发泄情绪。 勤奋与努力中度过第二次模拟考试,然而再次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成绩的真实水平,就像老师安慰我们的话语:“同学们,第二次模拟考的难度比真实的高考更难,即使考差了也不必在意,打起精神继续复习。“ 这对我而言毫无作用,毕竟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虽是这一季度我都在努力复习,但时间过于紧迫,我还是选择抄了一部分答案,我不敢面对真实的成绩,怕打击到自己的信心。好在和去年高考什么题目都不会的我,这次模考进步还是很大,自己真的做对许多题目。我以此安慰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并自我鼓劲,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要继续加油!我给自己制定下分数目标,把总分拆成语文九十、数学九十、英语九十、理综一百五来看待。这样相加刚好接近去年二本线,如果再超长发挥,不就能轻松上二本吗?我继续告诉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努力的空间。制定完计划,我抬头扫视教室里每一名奋笔疾书的同学,心想,谁不是抱着定考更好的信念才来到补习班。而我,也终于和周围的同学一样做着学生该做的事情。我突然发觉,努力而充实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天气开始炎热起来,这代表高考的日子临近。当天下午的倒数第二节课刚结束,我已习惯性的在笔记本的日期上提前画上一个勾。因为我知道即使这天还没过去,在接下来的晚自习,我仍会一如既然地努力复习。盖上笔记本,我随班上的同学搬着椅子前往熟悉的高考动员大会。 去往操场的路上,阿发问我:“我记得去年的动员大会是站着的啊,怎么这次要搬椅子了?” “可能这次的动员会有什么更新鲜的激励方式吧,老师们特意为我们着想,怕我们激动到晕倒吧。”我玩笑道。 林剑则破坏我的玩笑:“我觉得可能是要开很久的会吧,学校怕累到我们。” 动员会的画面和去年一模一样,让人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历史的重演。幸好屁股下的椅子提醒着我,并不是完全一样。主席台上,还是同样的校长发言,同样的学生代表蔡天河发言。也许是几次模考的成绩,蔡天河都是第一,比高三传说中的学霸还要厉害。看着蔡天河宣誓时握着比去年还要紧的拳头,清北有望。动员会的前半部分是去年的重演,后半部分的序幕由一名年轻女老师的演唱拉开,原来还真有特殊的鼓励方式。接下来的表演都是高三的老师们准备的各种节目,相声、歌唱、舞蹈等。虽是些生疏的才艺,但也是老师们的一份心意。但是,最后的一个节目让我差点摔下,难怪这次学校要我们坐在椅子上。 前面温情的节目过去,最后几名不同身材的男老师闪亮登场。只见他们身着白色的芭蕾舞裙,迈着极不协调的舞步,伴随着《小天鹅》舞曲展示着他们的笨重的肢体,以及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动作。看见这朝夕相处的老师一改往日形象,只为搏大家一笑,缓解考前紧张的气氛,台下爆出阵阵大笑。尤其是我看到熊熊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和他所描绘的严厉样子大相径庭,让我这面对老师就不会笑的人都忍俊不禁。短暂表演结束,得到的是经久不息的掌声。看来这次大招的效果卓群。现在这节目已经成为我们学校高考前的传统保留节目。后来我在评论过万的一条微博上再次看到学弟们所拍摄的视频。画面里还是那群老师,给人带来的温暖的一如当年模样。 距离高考还不到一个礼拜,我突然有些紧张,因为我发现自己还有部分内容没有掌握。看来时间还是太紧,我觉醒太晚。我开始担心自己只有半年的努力,如何与别人三年甚至四年的努力相抗衡。我甚至慌张到突生是否要买一张火车票,连夜去省城见翅膀一面的想法,或许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力量。不过冷静下来想到去年第一次夜不归宿的情景,如果在高考前消失几天,我怕自己承担不了后果。还好无法实现这个想法,如果去往省城,翅膀不见我,心情更差了呢? 短暂的担心很快过去,并不是内心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而是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与其浪费时间在担心上,还不如把它埋在心里,趁最后几天多复习一点。 第10章 结束亦是开始 该来的总归会来。都走到了如约而至的第二次高考的大门前,只有冷静面对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如果要问我再考一次的心情和感想如何,会不会更加忐忑不安。要我说呢,大体上和去年那次没有太大区别。加上那些近学校的路障、禁止鸣笛的标牌、熟悉的进场检查,以及进校前家长的殷殷嘱咐和入校后翘首以盼的等待,包括回家后电视上的新闻仍报道着今年的考生人数再创新高。似乎一切都不过是去年的翻版。唯一也是最大的变化是经过三个月的考前的复习冲刺,心里面终于获得了与之相搏的一丝底气。 第一天上午的语文考试平稳度过。到了下午考试的数学,我不再面对天书一般的试卷然后产生一系列的眩晕麻木,而是从容地进行着自己的战术布置。直奔第二张卷的解答题,首先对战三角函数和概率这两道大概率能满分拿下的题型。随后来到几何战场,快速地解决完第一小题,继续尝试解答第二小题。简单地试探过后,便直接跳到下一题型,同样是解决第一小题后果断地放弃。平时就做不出的题目,不可能在考试中突然顿悟出现写下正确答案的奇迹。人要懂取舍,所以就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做完简答题又快速地检查了一遍,瞄了一眼分针已快绕行一圈的桌角上自带的机械手表。将有充足把握解决的敌人干掉,我重回正面战场,迎接涵盖高中三年所有数学知识的选择和填空题。说实话包罗诸多灵活变样的题型是我根本来不及全面复习和攻克的,因为存在好些需要将基础知识更深层次理解并灵活应用的题型。自己只好借助抓阄等非常规方式。径直地走出考场,我也并未像其他同学那样热衷于对答案。对于我这种学渣来说,更可能会影响到下一场考试的心情。 当晚对理综基础知识又简单地过了一遍,很快迎来第二天的理综考试。战略又要重新布置,因为和数学考试不一样,选择题反而更容易解决。完成较为简单的生物后,再依次进行化学和物理的解答。到了下午,英语考试是我最稳定的得分来源,常年维持在九十分左右的成绩不会出现太大偏差。直到完成所有考试,本以为会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或是长舒的一口气,结果心情平静如小溪,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产生。提紧文具袋行走在众多意气昂扬的同龄人的队伍之中,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即将迎来新的人生篇章。 高考后的假期除去每晚十点半必须准时到家之外,整体还算自由。也偶尔抱怨我爸为什么非要我这个时候去考驾照,连暑假都要早起。不过经熟人介绍进入的驾校居然如鱼得水,从未经历他人口中那苦不堪言的驾校生活。像我就从来没有给教练买过烟递过水,相反教练倒是会笑嘻嘻地给我散烟。而且只要涉及到额外交费的如聚餐等一些活动一概不参加。可谓来去自如,不受管束。唯一的小插曲是第一次的机考未通过。毕竟上午练车,下午晚上还要抓紧时间和小伙伴疯玩。被自己拖沓到考试的前一晚才临时抱佛脚地随便刷了一些模拟试题。结果之后的一星期只好自食其果地在每晚回家后,偷摸着在不开灯的书房对着电脑独自进行模拟题练习。等到礼拜六再谎称与同学约好一大早出门,实则跟随驾校下一批的“师弟妹”们的大巴,一同前往市里进行机试的补考。 还好不是特别难的题目,只需提前几天做好准备,多刷几遍题目还是能轻而易举通过的。我懊悔之前为何不早认真几天,导致还要再来一遍。没过两天,我爸借来一辆皮卡车,让堂哥带我于每早六点进行加练。这样也好,省得老是在那几个总争抢着练车机会的阿姨后面等得不耐烦。堂哥找到练车的绝佳的好去处,一处驾校倒闭而荒废的练车场地。虽然废弃多年,但该有的如s路、单边桥、倒车入库等一系列设施痕迹仍在。每天的单独加练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我几乎一跃而成同批学员中驾驶技术最牛逼的那个。那几个爱抢练车次数的阿姨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估计她们非常好奇为什么在驾校出现最少的人却老被教练表扬? 忙碌二十来天,再度迎来出高考成绩的日子。与上一次强压情绪相比自然多了几分期待和坦然。毕竟我付出过努力,终于获得了期待更好结果的资格。听筒里的女声虽然没有上一次冰冷,但依旧机械无情地诉念分数,仿佛世界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最后虽未发生奇迹,但已然足够幸运。午饭时我爸少见地早早回家。虽然我很是迫不及待但还是收回了一些情绪和稍稍控制了一下脚步,避免出现我爸认为我对勉强合意的成绩洋洋得意的想法,影响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于是隔着一米的距离,我严肃而又缓慢地,像唯唯诺诺的下级向冷峻的上级汇报那样:“分数出来了,三百九十分,比三本线多出三十分。” 得到平淡如水的一个“嗯”字合乎情理,虽然并未对我进行任何表扬或批评,但也说明这个分数在他看来也堪堪称得上满意。当然,我和他都十分清楚分数虽不高,不过对于我高中几年混乱不堪的表现,以及复读的最后阶段才开始的努力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当然,如果能三四年都全力以赴的话,收获必将更加丰硕。 稳步前进的过程,我乘胜追击地小声追问:“史雨约我和王熙然去上海看世博会,我想和他们一起去看看……” 既没有收到肯定的回复也未得到果断的回绝,这代表着我爸的默许。计划得逞后自己差点兴奋地喊出声。麻溜地向驾校请完一个礼拜的假,和熊熊随即赶赴市里约定好的饭店与丝瓜汇合。当我俩大摇大摆地一踏进包厢便看见四名女性,看来这段旅程定然比想象的轻松加愉快。不过更准确的形容是两名熟悉的女性和两名陌生的女性。 而且我和熊熊第一时间向更为熟悉的女性打着招呼:“阿姨好!” 想不到丝瓜和他妈感情这么深,就去上海玩一个礼拜而已,还要特意跑来市里送行。结果丝瓜比我想象得还要孝顺。 “一起去上海的人到齐了。”丝瓜阅读出了我和熊熊的满脸疑惑,继续解释:“除了我妈一起去之外,还有这三名也是同我们一起去的女生。” 和熊熊下意识的对望的眼神里都荡漾着彼此的顾虑,不就是担心和长辈一起旅行会有所有拘谨且不方便。随后丝瓜又伸出右手手掌将我和熊熊的视线自然地引向刘涵涵,说:“她你们俩应该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然后手掌一台隔空越过刘涵涵依次介绍:“坐刘涵涵旁边的女生是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阿平。再过去是我在市里读高一时的女同学,兔子。” 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名不相熟的异性,况且有长辈在场,又受困于一个狭窄的场景,本来我就对自己的长相不怎么自信,尤其与女生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也许打从心底是想给对方留下个好的第一印象,起码不要连网聊都还没有过就“见光死”。浑身不自在的自己表现得略微拘束,或者说是害羞。我一边装作只顾着夹菜一边听丝瓜和几名女生闲聊。其中我与刘涵涵稍稍有过一点点接触。初中的时候说过几次话,被她捉弄一阵子。她是我的异性好友何如一起在初中时候从邻县转来我们学校的老乡兼闺蜜。何如喜欢丝瓜的事不可能只有我知道。所以对丝瓜和刘涵涵居然如此熟悉充满了好奇。还有,刘涵涵怎么没有约何如一起去上海?诧异间几名女生倒是熟悉得飞快,从穿衣打扮一下子就跳跃到了过往经历。 兔子问刘涵涵:“诶,你和史雨他们是初几的同学?” “我们没有同过学,只是初中同在一个学校,加上我们都在广州读高中,于是和他有了一些联系。最近闲聊到世博会,就想说要不要一起去上海玩,可我男朋友暑假有事,我就问阿平和不和我一起去。” 虽然刘涵涵阐述得非常大方详细。但我总觉得他俩是背着何如相互联系的。虽然丝瓜不是何如的男朋友,刘涵涵也不是丝瓜的女朋友。但他们和我一样默认不能告诉何如。好像有约定俗称的一种规定,在闺蜜和喜欢的男生没有在一起之前,是不能和那名男生聊天单独沟通的。男生同样如此,兄弟先喜欢上的女生就尽量不要接触了,即便没发生什么。不过一丝丝的疑问缠心不太碍绕我对旅行的期待。毕竟是第一次没有家长陪同的旅行,不仅有同龄的伙伴、有女生,更有足够的经费,这怎能不让我迫切地想要登上开向欢乐之旅的列车。可当天下午出发的火车拥挤不堪,连过道都坐满了人,没有想像中的惬意和从容不迫。 丝瓜将提前买好的车票分发,一边解释:“太多人要去上海看世博会了,我提前预定也只能买到这几张坐票了。” 看来泡个面或者上厕所都要小心翼翼地垫起脚来,以免踩到地板上呼呼大睡的活。十二小时的硬座车程其实也不算什么,过道全是人也不太要紧,最关键是一行人分散在车厢的各个角落,孤独和无聊才会拉长旅途的漫漫。好在熊熊换座到我对面才有所慰藉,否则火车开出省之后,手机的跨省流量消耗是难以承担的。捱过难熬的车程终于抵达丝瓜托他爸找人帮订的宾馆,价格比较合理,附近也有地铁可以直达世博会。仨男生入住三人间,丝瓜他妈和兔子、刘涵涵和阿平俩俩入住不同两间的标间。和熊熊在附近闲逛之后,满心期待着第二天正式开始的旅行。 第11章 仓促的决定 在上海某宾馆休整后,一早在周边随意用过早饭,打车来到此行的主要目的地。购票后我们被摩肩接踵的人群一路推挤自动地进入了世博园。刚入园的景象就让我大开眼界,倒不是各国家特色新奇的展馆,而是场馆前四溢漫流的人海。看来最吸引眼球的巨大的红鼎状的中国馆是没戏了。因为比之更硕博更夸张的是将场馆缠绕好几圈的人群,在太阳落山前能不能进去都还是个问题。我们便决定 先参观大型展馆中人数相对较少的德国馆。 两个小时的排队过程倒也瞬间而过。得归功于进园前在吆喝的小贩手中购买的便携式折叠板凳。虽然货不抵价又是冲动消费,但绝对是最实用的物品。我们随人流的攒动停止,边坐边聊边委蛇着前进。大部分参观的内容我早已忘记,只记得每到一个展馆还要排长队给一本所谓的世博园签证盖章。虽然颇有纪念意义,但大大地迟缓了游览的进度。 好不容易再次从人群中挣脱了出来,我有些疑惑道:“排那么久的队进去也不过是去盖个章,好像有那么到此一游的感觉。” “那可不,排这么久的队进去什么都来不及仔细观看,就被人一路推着出来,就为了这么一个章,真没什么意思。”熊熊所见和我略同。 “对啊,出来玩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排队上面,而且进去人那么多,确实看不到什么。”“实在要盖章的话,不如集一些小展馆的章,那样还能收集得更多。”围聚在一起的兔子和阿平随即点头并发表了同样的观点。“那就不去大的展馆了,主要看那些不怎么需要排队的展馆,或者看排队的时长符不符合我们的期待值。”快速决断的兔子又加了一句。 还有,我们可没有孤落丝瓜,因为压根就不需要关心他的意见。他几乎全程和刘涵涵四目相对,并有说有笑地跟在我们后面。仿佛有一个透明罩子隔绝了他俩和四周嘈杂环境之间的联系,一点都不关心到了哪里。还好我们善良没把他俩带进沟。至于丝瓜他妈,那就更不需要征求意见。因为她跟在行走缓慢的丝瓜后面都经常跟丢,导致我们时不时地还要停下等待寻找。不过意见一致后的游览立马轻趣起来,不仅体会到恶搞的土耳其冰淇淋,还有金碧辉煌奢侈到让人惊掉下巴的沙特展馆。一路玩闹甚至忘记给“签证”盖章。执着于收尽各展馆的图章是一种趣味,但没有包袱和顾忌的顺畅游玩也同样有趣。 徒步一整天下来并未让人疲惫。丝瓜更不用说,带着的相机三脚架不仅轮流我和熊熊背负,连他妈我们都替他照顾周到。饥肠辘辘地歇息在园内的长椅上,等待着世博会的光荣志愿者——梁岸吉。悄悄出现的月亮也带着黑色的披风临空而至。园区内造型各异的建筑的斑斓各色的灯光亮起,将白天的繁闹延续了下去。 闲聊间梁岸吉气喘吁吁地赶到,身后还有两个身穿同样t恤的同龄人。梁岸吉随手擦了擦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又随手向后指了一下,说:“我那边一结束就赶过来了,后面两个是我同学。” 朝他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算是简单地打过招呼。 熊熊回答得比笑的含蓄:“没等太久,就是肚子等得有意见了。” “走,前面就有个吃饭的地方。”转过身的梁岸吉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 不愧是世博会,连用餐地点都专门建有集中品尝的一栋楼。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充满食物的餐厅里人数也同样爆多,但比起白天进馆的人数来说是小巫见大巫。简单地浏览了一番色彩缤纷的美食世界,由于价格的缘故选择了相对便宜的中式套餐。加上一行人人数众多,故暂时放了梁岸吉一马没让他请客。刚好就餐位置正对日本餐厅,柜台上陈列的圆锥状的白色小瓶,应该就是在电视剧和动漫里随处可见的日本人常用的酒瓶。 我拍拍熊熊,指了指柜台:“喝酒吗?” 熊熊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甘心,又转头问梁岸吉:“买一瓶试一下嘛,我没喝过。”我觉得那么娇小的一个小酒瓶子,哪怕度数和普通的白酒一样,即使整瓶下肚应该没什么问题,正好可以在异性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不羁的风范。 “那个清酒不好喝的,我喝过。”梁岸吉直接果断地拒绝。 好吧,独饮无趣只好放弃。晚饭后,梁岸吉又继续领我们夜游过几处展馆。最后出园来到地铁站,他又在自助购票机上指导我和熊熊跨线购票以及叮嘱着至关重要的转站点。分手后回到宾馆已晚,各自洗漱入睡不提。 第三天,行程依旧是广阔的世博园。和昨天一样,一路打趣一路逛,还要时不时地停下等待,不过这次不是等丝瓜他妈,而是他妈都要和我们一起等丝瓜。因为丝瓜和刘涵涵停下拍照的频率之高,让我觉得他俩承接了世博园的宣传工作。幸得去的展馆规模都不大,否则“签证”都要等过期。 我摸了摸背部的相机脚架,问熊熊:“虽然我对单反了解的不多,但他带这脚架不是为了拍建筑和风景吗,怎么老是拍人了?” “可能人比景好看吧。”熊熊的回答还挺有冷幽默的风格。 经过几天时间相处,一群年轻人混得相当熟络。晚上回到宾馆尚早,三名女生跑来我们房间聊天。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突然又兴致冲冲地将枕头用作互相砸来砸去的武器。并未参与的丝瓜斜靠在另一张床手机不离手。不过看他嘴角微扬,疯狂按动手机键盘的忘我模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在和异性聊天。奇怪的是,身处我们这厢的刘涵涵坚持和众人玩闹却明显心不在焉。像有紧急的命令要随时待命一般,时不时抄起手机囫囵地回复几句话,又将屏幕“啪”地一声拍在洁白的床单上,再带着莫名的痴笑继续参与。但她兴奋得太过异常,绽放的笑容要么太早要么延后,出现的时机和游戏的乐趣点完全对不上。而且刘涵涵每每短瞬聚焦到天花的双眸,和她白天流转的眼波一样里面有星星。 从来都观察仔细的熊熊看出了我的疑惑,也看出刘涵涵的异样,便不动声色地对我轻声透露:“我看见了她聊天窗口里抖动的头像,是丝瓜的qq头像。” 不愧是拥有5.3顶级视力的熊熊,连这微细如蝇的聊天头像都能看清,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而我却更摸不着头脑,明明同在一间房,为什么还要另做它聊? 第四天转至外滩。这回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熙熙攘攘和人山人海的街头。人流将我们漫至江边的观景台,江岸两侧仿佛是不同的世界。同一侧的绵延于街道的异域建筑还未看够,眼光一不小心越过绿波荡漾的浑宏江水,瞬间将人从旧上海滩那万国争鸣的纷争里拉回至摩天大厦林立的现实世界。接着游览大名鼎鼎的南京路。由于丝瓜和刘涵涵痴迷于异域风格的街拍,我们只好兵分三路。我和熊熊一路,阿平和兔子一路,并约好中午在城隍庙碰头。没曾想一幅巨大的广告牌将我挡在南京路的入口处。悬立于街头大楼前的巨幅海报,背景的天空与现实天空相融。一袭白色连衣裙飘飘袅袅,精致的面庞跃然于上,伊人目光如炬,整体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又被后背的洁白翅膀所缓和。 第一次见这样巨大又栩栩如生的海报,我惊讶地撇头望向熊熊,伫立原地的他同样目瞪口呆。不过恢复得更快的熊熊提前答复道:“画上的美女叫深田恭子,日本演员。”不愧是大学生,懂得就是多。 行走在繁华得无以复加的长街不说别的,肯定是上海最繁华的街道。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只有我们市里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才有那么一家肯德基,而这一条街隔几米就有一家肯德基或麦当劳,和不要钱似的。尤其是踏进nike旗舰店有如进大观园一般。不过看花了眼浏览了一番,还是摆放在进门处最显眼位置的kobe5最令我垂涎欲滴,但价格令我却步。毕竟自己不能将所有费用花在同一趟旅程上,回家后可是要应付将整整一个月的开销。 就在店铺瞎逛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一急促响起通电话,我立马接起说:“爸,什么事?” “这两天填报志愿的时间就要截止,在你去旅游之前我们一起商量好的学校我准备帮你填上去,你要选什么专业?” 说是商量好的学校,实际情况却是这样。某天我打完球回到家,我爸意味深长地问我:“现在有两所学校,一所在北京,一所在北城,你想选哪一个?北京的大学是你隔壁表哥读的那一所。”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要去北京。”这可不是因为表哥的缘故,而是我的地理还算不错,毕竟北城只是一个沿海的偏远小城。 我爸见我答得如此干脆,也同样迅速地回复:“好,那你去北城。”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以为这样已经够简单够戏剧性的了,结果更重量级的情况还在后面。 回到那桶电话。我继续问:“有什么专业呢?” “我打听了一下,那所学校最好的专业就是软件工程。” 软件工程,听起来非常高大上。再加上之前偶尔会买的《电脑爱好者》杂志里正好有关于代码的栏目,看起来就很是酷炫。而且世界首富正是搞这个的,弄不好一不小心我也能就此出人头地。 于是我头脑一热地决定了下来:“好,就选软件工程吧。” “确定?选了就不能改了。” “嗯,确定了。”毕竟我那么喜欢打游戏,这个又是电脑相关,自己肯定会爱上这个专业。 在须臾之间仅凭自己仅有的认知便决定了人生的大方向之后,挂断电话,我洋洋得意地继续和熊熊愉快逛街。然后在午饭前赶到约定好的城隍庙。这回在兔子的带领下,我们体验到生煎包、大闸蟹、各式糕点等许多江南美食。以及我请大家吃,却单单只有我自己还未品尝便摔在地上的dq冰淇淋。之前别说买,十块钱以上的冰淇淋连见都没有见过。不过念在逗得俩女生花枝乱颤的份上,也算值回了票价。 第12章 升学宴风波 乘火车回去的刘涵涵和阿平率先奏响了旅行的尾声,丝瓜拗不过他妈去了杭州。我和熊熊、兔子经历短暂的大巴车程抵达乌镇,得益于江浙沪覆盖面极大又迅捷便利的交通网络。八车道的高速公路带来的震撼与宽阔,是我们那使用至今的双向四车道遥不可及和无可比拟的。穿梭于古朴的石板路,从上海带来的热情正好消融在此刻的柔静中。玩笑都不自觉地小声下来,不忍惊动此隅小桥流水的淅淅沥沥。比起傲势磅礴的黄浦江,流穿古镇的潺潺小河给人带来松暇宁静。繁华都市看久了,也要看看闲逸的小镇,心弦绷紧久了,要适当地放松放松。 兔子一车,我和熊熊一车,分别搭在“丁玲当啷”的人力三轮车上穿街走巷。游客不多,不会像后来去过的几个知名古镇那样商业气息浓厚。花布飘摇的染坊、醇香溢巷的酒厂等特色让人在记忆刻上乌镇独有的印记。下车停在河边,一处碧云下的拱桥青屋伴流水的组合展现着江南水乡温婉清约。兔子拿出数码相机让我帮忙给她拍照。 虽不喜被拍,但值此契机,我认为应该要留下一张和熊熊的青春作证的合影。可惜兔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将这张合照发我。随后在一家具有本地特色的大排档解决了还算满意的一顿晚餐。清清柔柔的夜色如约来临,漫步在水岸连接处的晃晃明光中,撞进一家卷气满溢的书院。阅览处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休憩,可在水岸一色的陪伴下捧卷而读。我想,生长在这般充满人文气息的环境下一定很容易才气满腹吧。难怪出自江南水乡的文人骚客比比皆是。 回到上海和丝瓜汇合,一起回家的还有结束世博会大学生志愿者工作的梁岸吉。这次的坐票顺心合意。终于在一起的一行人,正正好好坐满面面相对的六人位。我们聊天打牌谈天说笑,分享彼此采买的泡面零食,场面好不热闹。疲累了之后,我借来梁岸吉新近崭露头角的htc手机浏览起很久没有光顾的qq空间。不愧是大都市的手机卡,连流量都是全国通用,不用缴纳高昂的漫游费。不过我很快被兔子银光闪闪的手机所吸引,是杂志上看过的摩托罗拉me600。这台梦中情机的直板触屏背后居然有一个能180度翻转的实体全键盘,使用起来极其拉风。加上听丝瓜说起另一台心仪的全键盘手机也就是n97非常难用,所以自己陷入了买哪款手机的纠结地。 回到家,我又马不停蹄地回归到白天练车,下午晚上出门玩耍的日子。喝酒的次数多了起来,因为恰逢一年一度升学宴扎堆的时间。期待万分,封面印有气势恢宏的大学正门的通知书,如约而至。我迫不及待地摸索进了新生的qq校友群,了解到本校最好的专业还真是软件工程,甚至还因选对专业而有一丝的沾沾自喜;又打听到宿舍情况,顺带加了几名同市新生的qq。 不过自己的升学宴并没有复读前夸下海口那般大摆特摆,毕竟勉强满意的成绩没能到大吹大擂的地步,又不能不办。我爸便在小区附近饭店简单操办。除了亲戚外,只有和我爸亲近的朋友加自己的好友赴宴。席间,我隐隐察觉到我爸和我一样在努力控制着情绪,难得的父子同心。因为录取的学校也就那样,所以既不能表现得太过兴奋,又要保持着热情待客的礼数,以及不能表露出任何希望酒席赶紧结束的讯号。 果然该走的过场一个都不能,晚饭我爸又在学校附近宴请我复读班的所有任课老师,算是谢师宴。刚好与聪聪的升学宴撞期,让我有了正当的不参加理由。毕竟他爸妈如此厌弃我,我不用自讨无趣。但饭局结束得很早,因为老师们还要赶回学校,继续不辞辛苦地为下届复读班的高考失意人授业解惑。 估摸着聪聪那边偃旗息鼓要进行一下的项活动,我便打给熊熊,没想到听筒里传出老黄的声音:“你快过来!” “怎么了,你们还没吃完吗?” “你过来就知道了,全都喝醉了,乱成一锅粥了。” “那我还是不过来了,你也知道聪聪爸妈是怎么说我的,我还是找个地方等你们吧。” “不行!你一定要过来,就差你了!”这时又忽然响亮成聪聪完全不给人回绝余地的喊声。 “我真不来,结束了再喊我。” 还算清醒的聪聪瞬间洞悉了我的担忧:“没事,你来吧,我们在单独的包厢里面,我爸妈不在。” 其实如此纠结还有另外的隐情。凌乱地在杵在风中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横下心来打了一辆摩的。刚叩进包厢门便迎头撞见一桌熟面孔,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聪聪踉踉跄跄地将我拉入沙发区与餐桌区之间的空白地带,不过此刻被一群坐耐不住又把盏言欢的嘈杂声填补。他满含深情地说:“兄弟,你总算是来了!” 一般出现如此见外且煽情的称呼说明聪聪已然喝醉。而且我完全没搞清状况,怎么大家都不坐着,反而干站着围成一圈。就在我还未喝酒便已懵圈之时,聪聪又高举酒杯冲人堆里喊:“喝酒!不要停下来,继续啊!” 芋队和阿花就近按下聪聪手中的酒杯,齐声劝解:“不要喝了,今晚已经很到位了。” 聪聪先是屈下身将握紧的酒杯藏身入怀,再趁人不备地仰起头,急欲一口饮尽杯中白酒。众人赶忙伸手抢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酒撒杯空,透明的液体胡乱地浇 未能如愿的聪聪撒起泼来:“不行,我还要喝!难得今晚这么高兴,大家聚得那么齐。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有这种机会了。以前在一中的日子多么快乐,我们整天玩在一起,闹在一起,那日子是真让我想念。我是非常高兴认识各位兄弟,谢谢你们陪伴了我这么多年。”说罢,聪聪毫无征兆地掩面啜泣了起来,哽咽地说:“我、我一想到大学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不、不能像以前一样每天聚在一起,我就难过。兄弟们,我是真的难受!” 没曾想整日与我一起嘻嘻哈哈的聪聪也有如此矫情脆弱的一面。在将要离别的时候居然掏心掏肺地示人以悲。原来朝夕相处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来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深埋心底的秘密;原来不止只有自己才会悲伤难过。看来我之前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愁云之中,朋友们宽慰了我太多太多,以至于忽略掉他们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刻。朋友间开心常伴当然是好的,但同时拥有其它情绪才是更立体的友谊。 更意想不到的是,晴天霹雳般大嚎了一声的熊熊不顾涕泪横流,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中,冲上前与聪聪相拥而泣。聪聪的突然崩溃我还没消化完全,这下又来一道。被击懵在原地的自己虽然没有像熊熊一样悲泣哀嚎,估计唯独自己缺少酒精对情绪的催化。但面对此情此景,亦颇为动容地望着眼前一切。老黄、阿花、芋队等人纷纷上前,不停地安慰紧紧抱头痛哭的两人。 他俩发泄了好一会才有所缓和,加上芋队的不遗余力地安慰:“聪聪,我们好多人都在一个城市念书,还是有很多机会见面的,你看,我、你、熊熊都在省会啊,老黄离我们也不远。开学没多久又是你的生日,到时候我们一起过来给你庆生!” 阿花附和:“到时候我也过来,不管坐多久的火车都会来。还有,”阿花转头一脸坏笑地盯着我,说:“这个更远的人肯定也会来的。” 我立马自觉地靠近聪聪:“是啊,你知道的我是最远的,我一定会来!” “对对,我们大家都会来,到时候一起陪你喝酒,今天就喝到这里!”老黄耐心地劝说道。 “不行,听到你们这样说,我更难受了,我还要喝!”一下没注意,再次亢奋起来的聪聪又窜到酒桌抄起一杯酒,最近的我赶紧和他抢夺。这时哑红色的双开门“吱呀”一声被外推开一面。愣在门外与我们面面相觑的是聪聪他爸。 他一回过神来便立马焦急地大声吆喝道:“姜心,你不要再逼我家夏聪喝酒了!” 经历了半小时的劝慰工作,酩酊大醉的聪聪才不情不愿地被众人驾出包厢。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的我,抬头撞见不知何时出现的翅膀,此刻正搀扶着聪聪。我见避无可避,开玩笑说:“你们是姐弟吗,关系这么好啊!他这么重要不要我来扶?” 斜睨了自己一眼的翅膀如同见到苍蝇那样厌弃。随即转过头,变脸般换出一副柔情脉脉的笑脸,更加搂紧了聪聪的胳膊,冲他娇滴滴地说:“关系当然好!是吧,聪聪,我是你最好的异性朋友吧?” “多说话!”半梦半醒的聪聪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那刚才你和熊熊抱得那么紧,那要不要和最好的异性朋友也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13章 离家前最后的日子 持续练车大概十来天,教练告诉我后天就是考驾照的日子,脑瓜子一下有点“嗡嗡”作响。之前问过很多人,一般要通过整整两个月的练车时长才有把握考取驾照。自己又是出去旅游又是经常不来,满打满算来驾校正经练车也不到三十天。而且我只尝试过两次单边桥的驾驶,很遗憾,始终把握不准时机,车失左胎的情况每次都发生在第二道的窄桥上。 教练贴心又委婉地问我:“你这么久没来练车,要不要跟下一批学员去考试?” “不用,这次就行,我其它科目练得还是比较熟练的,尤其是路测。”我之前那么多次地在六点钟早起,进行的额外加练不是白练的,再说我也不可能这么衰地抽中单边桥吧?八分之一的概率呢。 “好吧,那这次加上你的名字。不过,有些学员不太同意你去……”教练小心翼翼,欲说还休,似乎有难言之隐。 “为什么,我占用他们的名额了吗?”我打断他的话头。 “这倒没有,这批名额充裕。” “那我就要去。”我斩钉截铁地决定道。 考试第一天的倒车移库顺利完成后,没想到在抽考的科目上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叫什么定律来着?)我果真无比幸运地抽到了单边桥。但我无比镇定,因为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硬着头皮告诉自己,反正机试都考了两次,大不了再重考一次。所以我坦然自得地驾驶着皮卡车来到众人眼中一致认同通过率最低的科目。没想到两根单边桥相隔的距离犹如刚见过的黄浦江一样开阔。顿时信心大增,我随随便便地就完成了一次稳稳当当地完美通过。 参加考试的同驾校的成员晚饭分两桌坐下。坐我旁边的教练开玩笑说:“姜心,在你抽到单边桥的是时候,我和周围的人还开玩笑说要准备给你提前退房了,估计你今天就要提前回去了呢。没想到你这么轻松地过了。” “这里的单边桥间距比驾校的宽多了,随便划拉两下就能过。这考试这么简单,大家应该都能过吧。”我扒着饭菜一边淡定地回应道。 “也不是,今天就有个学员连倒车移库都没有过,晚饭前就回去了。”教练随口补了一句。 “谁没有过?”我大吃一惊地问。 “就那个平时最喜欢抢别人练车机会的那位大姐呗。”身边一位经常和我们一起排队的大哥幸灾乐祸道。我说呢,缺少了这么一位叽叽喳喳的人物,难怪少了一些聒噪。 “是啊,就是她前几天说不要你来参加考试呢!” “练最多的还没练最少的考得好。”周围开始议论纷纷,我只知道这些人平时受够了那位爱占小便宜的大姐的苦,此刻才得以将已久的积怨发泄出来。 教练解释说:“确实是她当众说不要让你参加考试的,她说你练得那么少,肯定通过不了,会影响驾校的整个的拿证率。” 当时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平时也不和她抢车练,甚至有时候会提前走人,给她多处那么多次练车的机会,可她为什么还要说我?如今才想明白,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又或者是企图在打击别人中寻找自欺欺人地自信。 又一件大事顺利完成,敞开了心等驾照的同时,也迎来身边的好友一个个地离去。好在还剩阿花能够陪我练车。驾照到手的第一天,我直接将车开出门去城里兜了一圈,毕竟要多开才能熟能生巧。也许是我爸见我安然无恙地回到家,才没有责怪我的先斩后奏。随后的日子,能开车我尽量不走路,即使再近的地方也要开车前往。就算无处可去,自己也硬拉着阿花一起在城里做无头苍蝇乱转。就好像对开车上瘾了一样,一天不开车就浑身难受。但没过几天,阿花也将告别自己去忘学校。看来所有的离别都将由我独自承受。出发去学校的前一天,我只身前往高中,毕竟在那里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故事需要承载和释放。 离开家乡的前一个晚上,我在qq空间里写道: 终于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明天一早出发。 我一直期待这个暑假过快一点,再快一点,能早点体验到新鲜的、自由的大学生活。但真正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城有那么多的不舍。我发现小城突然变美了。 傍晚晚霞还未散去时去了一中,趁着美景它却依然那副老样子。不过一进校门,往日景象真的涌上心头。有人说过,母校就是准你一天骂十次,却不准别人骂一次的地方。我可以说自己对学校的感情有点深,毕竟待了四年。这四年,开心过、痛苦过、沉沦过、迷茫过……总之是很多回忆在里面。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地方,我认识了你们,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好同学,感谢陪伴,感谢岁月,感谢经历。我知道那些日子不会再回来,可就是止不住地怀念了起来。 日子过得可真快呀,老狼唱的“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果然成真。回想起当初刚进踏进一中时,懵懂稚嫩的自己对所有人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兴奋劲还历历在目,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转眼间已到离别之时,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未能完成的事。可时间不等人,谁叫过去的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光阴呢? 无论如何,大学生活即将到来。我自认是话很多的人,但千言万语总有结束时,就写到这吧。 经过了漫长的等候,梦想是梦想,我还是一个我 那时间忘记挽留最美的时候,不经意匆匆的放过。 曾经想拥抱过的彩虹,盛开的花朵和那纯真的笑容。 ——五月天 发表的一瞬间,我猛然发现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聪聪矫情,自己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是离别愁绪来得稍晚一些。 日志已经发出便很快有了回复,阿花评论:“很好,发现你变了。”原来我在阿花面前也没有展现过郁愁的一面。老黄回复“你个213,哥让你抱一个,你还不好意思哦”令我对着屏幕傻笑。我想起送别老黄那天,在火车站门口老黄依依不舍地与众人一一拥抱着告别。轮到我的时候,我居然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熟悉我的朋友当然知道我不是抗拒身体接触,而是我是真的还没习惯这种洋气的告别方式,以及如此直接如此煽情地表达。丝瓜也和阿花评论的内容一样:“这么煽情,当初我瞎了眼,没看出你骨子里的骚。” 对啊,每个人都有别人未完全看见的一面。如同一本未完结的书,不同的情节、不同的表达方式;有的内容深奥、有的浅显;有的封面明鲜亮丽、有的封面朴素简洁;甚至都不一定能读取人内心真正的所思所想。有人愿意读下去、有人不愿意读;有人尽量理解,就有人曲解。吸引读者的方式也各有千秋,其中就包括一道巧妙的缘分。 第1章 从未离开 终于到我出发的日子。人生第一次长时间地远离家乡,爸妈肯定会送我去往学校。刚好我爸有两个朋友去过北城,于是驱车同往。目的地是真正千里之外既没有火车也没有飞机直达,且无论选择何种交通工具都要转乘的北城,所以自驾反而是最便捷的方式。 车子刚过省界线便飞驰起来,在没有联网的高速公路已司空见惯。简短地在服务区解决午餐,我昏沉沉地在后座继续倒头睡去。抵临北城五点不到,比预期快上不少。趁天未黑,司机张叔叔直接开向当地最有名的海滩。海边人不多,空净的整片沙滩犹如一整块无瑕的白玉,开始对于踏足其上留下痕迹还于心不忍,好在海水及时抹去走过的脚印。赤脚踩在沙滩上,清冽的海水与细润的白沙交替触及脚底,争先着替代这座城市与我拉近距离。再加上令人心旷神怡的海风,这座城市带来的最初印象便是清新和放松。除去不怎么热闹和繁华,这里倒是个治愈的好去处,虽然不知要治愈什么。 一行的黄叔叔端起相机并热心地招呼我靠近:“小姜,来,给你们一家拍张合照!” 印象里大概有十来年没有和爸妈合过影,不免木然地站在爸妈中间不知所措。 拍照的叔叔应是看出我们一家彼此间的尴尬,尽力地缓和气氛:“你们靠近一点,还要再近一点,不然拍不下全景!” 反正如此地靠近,自己干脆挽住两侧的父母肩头。我明显地感觉到来自爸妈身体的轻微抖动,连同自己心里都颤栗了一下。看来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亲密地接触过爸妈。快门闪光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这是多年以来自己少有的展笑的照片。 吃过海鲜为主的晚餐回到酒店,我爸郑重地交给我一封厚厚的信封。里面一沓巨可观又令我惊喜过望的百元现金。在自己度过拮据到大部分时间都要靠借钱度日的高中四年,生活费一下子暴增,实在想象不到该如何使用这笔资金。第一个反应是终于告别买散烟的日子了,再也不用担心裤带的烟丝散落了。 第二天,交完昂贵的学费,领床上用品、军训的衣物,办好当地的校园移动卡、上网用的电信手机,以及体检等走完一系列报名该走的流程。爸妈简短地参观完寝室(确实也一览无余),这才放心地下楼。 我爸说:“可以,你就到这里吧,我们早点赶回去,有什么事再打电话。” 我妈没有过多嘱咐,反而先上了车。车子在目送中渐渐变小直至消失,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心情。那年寒假在胡阿姨家,她对我说:“当初你妈妈送你去学校,到离开的时候她刚上车,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下来,说你就这么长期的不在家,还在这么远的地方,从每天都能见到你变成半年才能见到你,一时间接受不了。” 我这才发现即使在高中几年与我妈喋喋不止的争吵,又或是与父母那少的可怜的沟通,并不代表父母对我没有关怀备至。多年之后,自己独自打拼在外,才能设身处地试着站在父母角度思考这些。发现与血肉至亲父母可能是世上唯一不需要经营的感情。我想起工作之后的一次手机响起,是半个月都没联系的我妈给我打来电话。她照常在电话里询问我的生活日常。意外的是即使是在公司里左右逢源、百毒不侵地面对着周遭同事的冷嘲热讽,甚至是上级地故意刁难,自己都没有丝毫难受与委屈,反能笑脸相迎。但此刻和我妈说话时,我却越发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娇嗔,似乎连眼睛都有些酸胀。我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娇气。原以为内心早被锤炼成铜墙铁壁,直到在电话里听到我妈的声音。 在校的第一天晚上,我们第一次穿迷彩服来到操场集合,但未正式开始军训。全系新生围成一圈坐在操场上,看着学长学姐介绍活动,其中不少同学主动展示才艺。先不说才艺水平如何,开朗主动的性格往往如小太阳般散发和煦的光芒,给人带来活力与温暖。我很是羡慕这些勇敢、主动展示自己的人,我不仅没有才艺,面对这种场合还会退避。 除去烈日当头,近一个月军训并没有想象中的艰苦,一是自己以前就接受过好几次军训,而且自身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二是带领我们的教官不仅不呆板,反而有趣,时常在完成规定的动作后,带领我们前往女生队列所在的位置,然后大声对我们喊出口令:“立定,稍息,擦口水!” 在众人无语的时候,我躲在队列中及时地接话:“擦好了。” 教官严厉地批评我:“说话之前要报告。” 还好我没被唬住,继续正经地回答:“报告,擦好了,可以靠近!” 周围散发的哄笑让我知道我的回答是令大家满意的。 教官也再次喊出口号:“听我指挥,跑步走。” 大家默契地服从指挥,从集体快速地靠近女生队伍到戛然停止在她们身前。我们这一连串利索地配合逗得女生前俯后仰,她们轻灵的笑声也犹如在干涸沙漠中饮下的清泉那般甘甜,至少我个人是这种感觉。之后每天最期待的便是我们队伍独有的保留项目,去女生队列前进行训练成果展示。偶尔教官忘记时,我会及时提醒。导致教官经常对我进行“严厉”批评。也会有一同训练的时候,不过在教官严厉的指挥下,偶尔会发生失误,往往是短暂地迎面挡住女生队伍前行的道路。没办法,只能怪训练场地太小,学生太多。 近一个月的军训很快在校领导的检阅中结束,刚好我拜托学校老乡会的同学帮我购买的去南城的车票已经拿到,虽然只有硬座,但是有过硬座的经历并没有让我太过担心,于是安心地赴南城的国庆之约。不过我还是太过天真,登车后我才切身体会到国庆假期的人潮涌动,那是暑期的客运量远远不能比的。我被人群挤上火车,被人群堵在自己的座位,想出去泡个面的念头都被无从下脚的车厢所扑灭。我只好尽量少喝水、少进食,以减少去厕所的次数。幸好临行前购买的热销小说《山楂树之恋》带在身边,否则二十小时的车程我真不知该如何度过。 原本以为北城到南城之间的旅途煎熬,到最后无非是一本长篇小说的距离。我走出熙攘的车站,扑面而来是“要不要搭车?”、“小伙子要不要住宿”的吆喝小贩。我左挪右闪地到达比较空旷的地方,想起聪聪和熊熊的叮嘱:千万不要搭黑车。 于是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大哥摇下车窗:“去哪里?” 我见前排还有乘客:“你这还拉着别人啊。” “没事的,你要不要上来,现在下火车的人很多,等下你就更打不到车了。” “到建新多少钱?” “那里很远的,小伙子,我就收你一百吧。” 我想着他们告诉我确实是有点距离的,加上这是有牌有号的出租车,我这才将信将疑地上车。确实很远,在司机令我自愧不如的高超技术下,我终于在街头与聪聪顺利会师。 “你打出租车花了多少钱?” “司机说距离太远,就收我一百。” “哈哈,你果然还是上当了,人家一下就看出你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火车站离这很远,但是顶多五十块。” “主要是我们那里很难遇到正规出租车,一般都是打黑车,而且价钱也不贵,我看他又是正规出租车,我以为他不会骗人哇。” “还好,如果你在火车站打到黑车,估计坑你更惨。” “对了,你带我去哪里?” “吃饭哇,你看都几点了。” “都来了哪些人,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从外地赶来的吧?” “你上去看了就知道。” 说话间,我们踏过楼梯走进包厢,我看见老黄、芋队、阿花、熊熊、牛奶、小田,还有张伦正热火朝天地喝酒玩笑,没有人特意欢迎我这个远到而来的客人,一瞬间仿佛回到高中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变化,好像我只是路上堵车迟到而已。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月之别,我见到众伙伴依旧非常高兴,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翅膀。我以为翅膀也会来,这也是促使我从千里之外到来的动力之一。 聪聪回到座位,老黄朝我摆手:“你还站着干嘛,赶紧过来坐下。” 阿花对我说:“怎么样,喝什么酒?啤酒还是和他们一样的白酒?” 我看见只有聪聪、张伦两人喝着白酒,于是主动开启啤酒。 芋队找我碰杯,问我:“在那边酒量有没有长进?没有给我们丢脸吧?” “这个你放心,第一次喝酒我就扶我室友回去的,他还是个内蒙人。” 熊熊笑着接话:“真的假的,你还喝倒了内蒙人。” “骗你们干嘛,一开始我听说他是内蒙的,还有点慌,没想到两杯白酒都没喝到,他就开始发酒疯,还差点和别人打起架来,搞得我一晚上又是劝架又是照顾他。” 大家边吃边聊,好不热闹开心,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我拉着行李走在队伍最后方,问聪聪:“接下来你带我去哪里玩?” “还能去哪,回宾馆哇。” “我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一下车就喝酒,喝完就直接去睡觉了?” “不然呢,你还想去干嘛。” 回到宾馆,宇队、老黄、张伦、熊熊娴熟地坐在第一个标间的麻将机前,这连贯的动作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天。 我和小田、阿花走到另一个房间,牛奶直接微闭隔壁一间的房门,对我说:“我好困了,我先回房睡觉,门不关,你要困了就直接推门。” 我和阿花小田在房间聊了很久,后来因为无聊,居然斗了一个通宵的地主。斗到地主都困到不想再当地主之后才回房休息。睡了不到一小时,迷迷糊糊中又被聪聪叫醒。 “收拾行李,出门了。” “你要带我去哪玩?我还是第一次来南城呢。” “你跟着来就知道了,票都帮你买好了。” 与聪聪、小田坐上大巴之后,发现聪聪果然没有骗我,真的提前帮我买好回家的车票。真是短暂又难忘的南城之旅。 第2章 突如其来的决定 在家短暂地待过几天,再次启程前往学校。五小时内便抵广州的车程,被蓝色的大巴车在国道的摇晃拉长了至了一倍。原以为这已经足够难熬,没想到转车后的卧铺客车才是真正的噩梦。虽有可供人单独躺下的小床铺和保暖的小毯子,其紧凑程度让人完全放开手脚是不可能的。只能仰面望着上铺的铺底(上铺又紧挨着车顶),一边蜷缩着脚,感受着密闭空间里混杂的各种不知名气味。我的评价是不如硬座客车,至少别人不会脱鞋。还好巨大的卧铺汽车存在简易厕所,为接下来的九多小时的冗长车程提供唯一的便利。 在浅眠和晕眩地交替中不知晃荡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到“北城到了”这不亚于曹公“前方有梅林”的同等效果的惊醒之声。在乘务员的呐喊中我瞬间清醒,携好随身物品麻溜跳下车,第一个等在车厢下方的行李舱开门。此时此刻正好是一天最漆暗的时刻,分月暗星落,路灯已熄,整座城市仍陷沉睡。一团混沌中传来清洁工人拉着板车,“悉悉”“咚咚”地开始一天的辛劳的声响。在路边小摊购买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热气腾腾的肉粽用以安慰长时间颠簸而翻腾的胃,之后在摩的和出租车的犹豫中我还选择搭上一辆相对安全的出租车前往附近酒店。于路和司机谈妥价格,我这才编辑了一条向我爸报平安的短信。 出租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驰,窗外刮得“飕飕”的风声又“轰轰”地闯进车厢,但“叮”的一声在心里清脆。因为比短暂路程的酒店还要先到的反而是一条“收到,早点休息的短信”。原来昨晚的难眠之人还有我爸。我原本想着发短信避免吵醒酣睡的爸妈,结果一条平安到达的消息轻易地将他惊醒。要不然怎么在这个时间点还如此迅速地回复我。儿行千里真的父母忧,古人诚不我欺。 暂时放下这些故乡的羁联,终于要正式开启自己的大学生活。宿舍、校园、食堂和教室,处处符合想象也处处新奇。不过随着新鲜感的淡去,还有软件工程科目地日益复杂,从第一天还在课堂正襟危坐地听课,逐渐变成去教室只是完成打卡式的点名。很快,教室里的同学自动地分为两拨阵营,坐在前排认真听课的同学大概十人不到,人数在一起上课的两班的六十人中占比不高。 与之相比占比更少的是女同学,每当我走在诺大的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情侣们彻底让我发觉自己选错了专业。全校男女生的数量其实是五五开,但唯有我们软件学院的妹子是少之又少。加上我发现自己对软件的开发的兴趣几乎消失殆尽,当初的选择还是太过武断,如果能有重新选择专业的机会,我一定会深入了解该专业内容,以及找对象和就业情况后,再慎重地做出决定。 持续悠懒的生活中,每天变得简单而统一,上下课的签到、吃饭、睡觉、打游戏。每天思考最多的问题也变成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夜宵吃什么? 就这样度过一个月,我爸打电话问我的学习生活情况,我说:“还可以,各方面已经习惯,我还当上了班长。” “那生活费还够吗?” 我爸之前留给我的钱已经花费的差不多,本打算熬一阵子后再去要钱,没想到我爸居然主动过问我生活费的情况,我压抑内心欣喜:“开学好多地方要花钱……” “不够了是吧,那我再打点钱给你,你自己要省着点花。”果然知子莫若父,一下子就听懂我话中意思。 第二天我收到一笔和初来学校时同样的生活费。之前室友阿峰约我晚上去市区上通宵,开始我还嫌麻烦。因为学校附近没有网吧,断网之后还要特意跑去老远的市区。不过在收到生活费后,却是我主动拉着阿峰去市区消费。 晚上十点在网吧排排坐,我问阿峰:“真的通宵?那明天的课怎么办?” 阿峰紧盯着五颜六色打着篮球的小人,头也不回地大喊道:“回去干什么勒!早上回去不累的话就直接去教室,实在累的话再回去睡觉哇!” 得到他的回答后,我转头玩起自己的回合制网游。此类游戏有一个好处,玩耍的同时进行其它的事情,比如看电影、聊天。我找好打怪升级的队伍挂着机,一边在qq上聊天。正好熊熊“咚咚”地在线,我急忙问他:“怎么你游戏不在线?” “这么晚了,差不多要断网,就懒得上了。” 我突然想起明天是和熊熊同一个小区的翅膀的生日,于是开着玩笑:“明天好像是林其羽的生日,要不我过来你们学校玩吧!” 熊熊也似玩笑般地回应:“来哇,你只要过来我们学校,你的食宿我全包!” “现在出发也来不及哇,坐明天最早的火车也赶不上。” “可以坐飞机啊。” “等等,今天我爸给我打了生活费好像还真的够买机票,我搜一下明天最早的航班先!” 突然去见翅膀的想法的早已存在,第二次临近高考前我早就想实施了。虽然我很清楚不能改变什么,但还是迫切地想这么做。就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至少我可以郑重其事地颇具仪式感地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聊天框那头也许是见我很久没有回话,于是先抖动起来,熊熊似乎看出我的决心,正经地说:“兄弟,你来吧,虽然我这个月只剩八百块了,但是你来了的话,我一定尽力安排好你的食宿,不用担心来了钱不够。我哪怕把剩下的费用全用在你身上都不要紧,剩下的日子我自己会想办法度过。” 听了熊熊的话,我更是下定决心:“我搜到了明天的航班,早上七点飞到白云机场转机,我大概下午一点到南城。先不说了,我打车回寝室收拾东西,明天见。” 这时候我们住在学校老宿舍的优势就体现出来,独栋的五层建筑,没有宿管也意味着没有门禁。我敲醒室友,对开门的林金说抱歉,他惺忪睡眼地问我:“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我临时决定明天飞去南城,现在回来收拾东西。” “去南城干什么?” “给我喜欢的女生过生日。” “你忘记后天的日子了吗?” “没忘记呢,我会赶回来的。” “那你加油,这几天你就放心吧,点名的事我会帮你应付的。” 越来越多人帮我,我的决心也更加坚定。 运气还算不错,第二天早上六点在校门口打到一辆黑车,谈妥价格后直奔机场。随后我购买机票等待检票,满脑子想的是刚才买票的姐姐提醒我,要带好的登机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牌子?我除了一张机票外没有发现任何牌状的东西。机场广播催促着登机,我顾不了这么多,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检票人员:“那个,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拿到牌子类的东西,但我有机票。” 检票人员面无表情地拿过我手中的纸票扫描递转回给我:“这个就是登机牌。”看来她对我这种第一次坐飞机的人见怪不怪,只是我仍在好奇手中的登机牌。 首次乘坐飞机的体验还算不错,并没有想象中的颠簸和可怕。当阳光从层叠的白云堆里挣脱出来,这画面让我也想像窗边的乘客一样拍照,但还是因不太好意思而作罢。经过一上午的飞行和转机,我终于抵达南城。出机场前我还购买明天返程的机票。看着卡中不多的余额,我只好乘坐机场大巴,再转短程的出粗车来到熊熊发给我的地址。 第3章 再放烟花 对于这座曾短暂拜访又再次踏足的城市,我却是第一次到达市区。在约定好的闹哄哄的中心广场的显眼入口处,隔着人潮拥挤见到熊熊那再熟悉不过的憨然微笑,以及聪聪那新鲜的呈竖条状的蓬松卷发造型。看来他也没能逃过大学一定会烫头的定律。站在一旁双眼弯成月牙般礼貌微笑的是第一次见面的网友阿薇,娇小玲珑的她正耐心地等候我们之间长达一个月时间未进行的打闹调笑地问候方式。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相较于相隔千里的彼此来说不算太久,相较于多年的朝夕相处来说则显得无比漫长。 巧合的是,作为牛奶高中的同校同学,又是对牛奶痴心不改的追求者的阿薇,自从她通过qq空间这社交媒介发现了不仅是牛奶的好友还是她同班张憬的老同学的我们这伙人。于是不遗余力地一个个添加上了包括我在内的众人qq,开门见山且乐此不疲地探听牛奶的情况。我和阿薇聊得投缘,热心地帮她分析和提供过诸多的信息及方案,还拍胸脯地保证帮她搞定牛奶。所以,虽然第一次得见却一见如故的阿薇一道来接自己,我并未产生任何的惊讶和陌生的距离感。 倒是见面的地点不在他们本就相邻的学校附近。转身跟随他们进入一眼望不到头的广场内部,我好奇地问:“怎么到叫我到这里来,不是到你们学校?这里看上去都是市区哇。” 聪聪抢先回答:“你上次来不是怪我没有带你到其它地方逛逛吗,现在不是刚好,让你见识见识繁华的省城。” “谢谢你迟来的安排,真的很‘周到’哦!” “等下牛奶也会来,他在城市另外一头,安排在这里见面是更方便等他,省的他转好几趟车人都要转晕。”熊熊直接说出原因,打破了我和聪聪的逗嘴。 随后不久,坐在长条石凳上闲聊着等来牛奶,我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们商讨今晚的计划。 我先是看向聪聪,问:“你打听到了林其羽今晚的安排吗?” “我早上和她聊过,她说晚上约好了同学在学校附近吃饭。” “你没说我要过来吧?”我想起之前聪聪高三那次让我刻骨铭心的不靠谱的行为。 “放心,我没有打电话,我只是在qq像普通聊天一样,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什么也没有透露。” “那好,我们不影响林其羽原本的安排。等晚上你再问问她什么具体时候吃完,说要来找她玩。你们再想想还要准备什么?” 行进到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一边躲着潮水般袭来的行人,还要时不时地提防小偷以及幽灵般凑近身边低语着“手机便宜了要不要”又幽灵般离去的销赃贩子。 阿薇指着抱着一大捧鲜花且笑靥如花的陌生女孩子,说:“要不然你再买一束花吧!女孩子都喜欢花的。” 也是,虽然没怎么见过别人送花,但电视里都这么演,于是在阿薇的建议下前往前方不远的花店。 忙着打理花草的花店老板抽空问我:“年轻人,买什么花?” “送女孩子的,老板推荐一下。” “就送玫瑰花啊,这个最适合了!” “玫瑰花会不会太俗?” “不会的,很多年轻人都送玫瑰的。” 我不放心地转头问阿薇:“玫瑰可以吧?” 谁知阿薇早已捧起一把玫瑰兀自欣赏,听见问话才回过神来说:“嗯,可以啊,玫瑰挺不错的。” “老板,那捧玫瑰多少钱?” 无条件相信阿薇的眼光,毕竟自己一下子又多花费了几百块。顺带又在隔壁店铺购买了二十寸行李箱那么大的一箱烟花。我琢磨着这俩家店铺一定是同一个老板,不然怎么这么巧合又这么合适的开在一起?接着我假装蹲下系鞋带,让牛奶先接过鲜花再递给阿薇帮忙照看。计划得逞后随即起身开玩笑地说:“阿薇你就当这花是牛奶送你的吧!” 于是在前往熊熊学校的路上,我们故意把牛奶和怀抱一大捧玫瑰的阿薇落在后方,这场景任谁一看,都会认为他俩是一对小情侣,牛奶还是主动的一方。 经过好一番折腾时间居然来到九点,我对聪聪说:“差不多到时间了,林其羽应该和同学们吃完饭了,我们找个地方等她,你打电话把她骗过来吧。” 背过身麻溜地掏出手机的聪聪沉下声,极其严肃:“你在哪?我在你们学校。来干嘛?当然是来找你玩啊,你告诉我地址没用,我又不清楚在哪,找不到,你还是过来吧,我就在学校大门前。” 聪聪果然有所成长,不再是当年放烟花的他,我感到非常欣慰。放下心来的我又继续对熊熊布置道:“你待会儿找个地方既可以放烟花,又能看见林其羽的地方躲起来,省得我再另外打电话通知你。”想起上一次的事故还不由地直冒冷汗。 “那我们呢,我们去干嘛?”阿薇抢着要帮忙。 “你们就负责去学校门口找一家饭店,吃饭。” “不,我们也要看!是吧,牛奶?” 牛奶没有说话,看样子也是默认。 “好吧,那你们躲边上看,千万别看太入迷了,等下我们全都饿肚子。戏看到差不多了你们就赶紧去找个地方吃饭。” 分配完任务,大家各司其职,各躲一地。很快,我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来得及准备,突然一声巨响,烟火率先在空中绽放。此刻在我眼里颜色单一如信号弹般的烟花,是提醒着翅膀的到来。毕竟以熊熊的视力,肯定是分毫不差地看到了翅膀的身影。此时对于我来说无疑就是战场,我躲在门柱后方,仔细观察着空地前的战况。而远处平旷的空地上,映放的画面就如电影中低速慢放的广角镜头里,女主自路人中带着独有的光环飘然而至;即使隔着老远,也能瞧见女主灵气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动,配合着烟火的响声而奏起的背景音乐,女主踩着鼓点却又迟疑的脚步,在提醒着观众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我独自欣赏着这一画面,要不是我还有重要戏份,我能像《美国往事》里的面条那样一直躲在门洞后面。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电影里意乱情迷地的男女主相见的画面,也没有经典顺畅地浪漫告白,相反只有笨拙、小心翼翼、和简洁到不忍破坏气氛的对话,甚至是慌乱。况且我这长相连男主都当不上。好戏终归要落幕,好梦也终究要醒来。我趁烟火快要结束,捧着花向翅膀走去。翅膀也看到了我,她停在原地冲我微笑。随距离拉近,我看清了翅膀脸上的笑容,不仅是欣喜,还有一丝害羞和惊讶。 “你怎么来了?” 我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毫无经验地将鲜花歪扭地往翅膀怀里一送,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内心一样地颤抖:“生日快乐!” 翅膀捧过花,笑着对我说:“谢谢你。” 我没有幻想过到来这里的场景,但我十分清楚这不是暗藏内心所期待的回答。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应该和翅膀告别,也应该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去开始我人生的新阶段,这不就是我当初来这里的目的吗?为什么此刻却要奢求更多?我当然明白真正的告别不是轰轰烈烈的仪式、决绝的转身,反是悄悄消散在无数的白天夜晚,一点一点,在毫无察觉中消逝。记忆当然也不会凭空消失,不像被狂风连根拔起的蒲公英那般湮灭,而是被微风四散的种子化成无数细小的绒毛,在心里不常出现的僻方继续生根成长。也许有一天会找到,又或许继续地被吹散,生长再更远更偏的角落。 翅膀陪我们一起吃过饭,我送她回寝的路上,我们无关痛痒地说着闲话。目送翅膀上楼,同样落寞的路灯好心地为我指引返回的道路。我同样感谢跟在我身后,早就被我发现的熊熊,他依旧躲在远处。而刚刚发生的事情连同往事一起,如幻灯片般在脑海里不断闪回,我任由闸阀开启,让回忆在此刻尽情地倾泻。 出校门的那一刻,我摁熄画面,决定到此为止。我猜我一定是笑着回过头,对熊熊说:“走啊,我们去喝酒。” 即将打烊的饭店服务员收拾着客人离去的餐桌,但我们这桌却又有新人加入,学校离这不远的阿发和洪博也赶到此地。阿发是我告诉他我而来的,至于洪博,我笑着问他:“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还不是熊熊这么晚才告诉我你过来了,我裤子都脱了才说,搞得我重新穿好才跑过来。” “还好,不算太晚,你刚好赶上我们喝酒。” 酒未过三巡,我的笑话也未讲完,服务员催促着我们离开。聪聪很自觉地准备把没喝完的啤酒打包,我笑话他:“你还打包给谁喝啊?你们当中有人还没尽兴吗?” 难道是我演得不好?聪聪默默放下酒瓶,没有说话。 阿薇倒好像有些担忧,她问我:“姜心,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看到这么多朋友为了我这么晚还聚到这里,我很开心啊。” 我们寻到附近唯一一家有空房的宾馆,我笑话熊熊:“今天都不是周末哇,小宾馆还爆满,你们学校的人也太着急了吧。” 熊熊淡淡地回我:“只剩两间房间了,怎么说?” “只有两间也没办法,就这里吧。”聪聪抢先决定。 参观过房间,我们把带厕所的房间默契地留给牛奶和阿薇。牛奶开始还扭捏着不太愿意,后来还是在我们的劝说下屈服。而我们剩下的四人除聪聪靠坐在椅子之外,其余全横挤一排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并乐此不疲地抢夺不存在的空隙。这个无厕所的小房间让我想起《一座城池》对年轻人的描述:还要什么床,有个门就行了。但摆在眼前的现实是,当代年轻人除门之外还是得要个床的,这也是生活水平提高的表现。 第4章 千里之外 我一睁开眼,熹微的晨光透过轻薄的窗帘闯入杂乱和浅呼声四起的小房间,随意地照射在歪七扭八,依稀残存着热闹痕迹的形态各异的身姿上。昨夜的种种仿佛被重新接上电源,瞬间历历在目,包括狠下心来的诀别。陡然间,此起彼伏的手机闹铃声合奏出让人听了就想要去上课的交响曲。先前还像倒伏的庄稼那般蔫掉的众伙伴,经过短暂的睡眠休整和闹铃的惊醒,一个接一个精神抖擞旱地拔葱般地起身,纷纷告别不具备洗漱条件的小宾馆,各回各校。 最后只剩下睡眼惺忪的聪聪咋眯着眼问:“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 “那下午我送你过去,不过在这之前你先陪我去上完今早的两节英语课吧,我们英语老师很严格,逃不了课。后面的课我就不上了,吃完午饭就送你去机场。” 面对从容不迫提出的却不合理建议,无所事事的自己竟然欣然应允,还丝毫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于是讽刺的一幕发生了,连自己的课都不怎么上心的人,居然积极地出现在千里之外别人的课堂之上。而且事情的离谱程度越高,似乎更容易发生意想不到更偏离的连锁反应。黑压压的环布陌生气息的教室不仅被迫与聪聪分离,独为异客的自己还单单地被选中为老师叫起提问的唯一幸运儿,可谓真正的百里挑一。 果如聪聪说的一样,戴黑框眼镜的大波浪乌黑卷发的年轻女老师眉头微微一锁,便凌厉得令人窒息。在我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问题后,又冲我怒喝道:“你这位同学,怎么连书都没带!”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犀利且非常富有水平,令人哑口无言。我总不能说:“老师,对不起,我从北城慕名而来,专门来听您讲课的。由于来得太急,把课本落在千里之外的寝室了。”再加上自己也未有如此经历,难免慌慌张张失了对策。估计老师也懵圈了,回答不了学习有关的提问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没有课本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停滞过相当尴尬又炙闷的几分钟,老师长叹一口恨铁不成钢之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抬手让我坐下。周围同学纷纷投来疑惑不已的眼神,应该是对陌生的我的乖僻行为摸不着头脑,包括我自己。毕竟我也只见过陪女朋友上课的,还从没遇过陪男同学上课的。当然,也可能认为我太好学。只不过好学得过了头。于是我在一片窘境之中,在严肃的课堂上,下意识地羞低了头。而后才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又不是这里的学生,便光明正大地掏出了手机。 点开阿薇正在抖动的qq头像:“你在哪?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两点的飞机,还在夏聪学校。” “那离我们学校很近啊,中午和夏聪一起来我们学校吧,我还叫了张憬,我请你们吃饭。” 这顿饭不吃还好,一吃可吓了一跳,原来作为同班同学的张憬和阿薇居然和自己同一个专业,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不辞千里的学术研讨会上,我打趣她俩:“学姐们,你们的代码水平修炼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看代码和看天书一样。对了,学弟你为什么又要学这个专业呢?”张憬反击道。 “还不是因为学姐学了这个专业,我才追随学姐的脚步,努力向学姐靠拢。” “那学弟你要加油,好好学习技能,以后多帮帮帮学姐。” 说着说着,我又没控制好自己:“学姐,你放心,我一定学好,对了,世界首富的公司叫什么?微软?那我们以后成立个公司叫老软,他只是微而已,我们直接老;他的英文名叫microsoft,我们的叫oldsoft;他的是windows系统是吧?我们的就叫doors系统,门总比窗要大吧……” “好了好了,越扯越没边。说认真的,你昨晚问我坐飞机的注意事项,说要来南城,开始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肯定啊,你以为我闹着玩的。” “那林其羽不是很感动?你这么老远跑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 “昨晚和她说了什么?说来听听,我很好奇。” 阿微和聪聪神色一亮,也带着期许地看着我。 “没说什么啊,我就说了句生日快乐。” “骗人,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真的就说了这一句。” “那你原本的目的是什么?”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来和她,以及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的。来之前就打算不要再喜欢她了,我要隔断过往,我要开始新的人生。人总要往前看... ” “行行,又开始了,打住。”这次不仅是张憬,阿薇和聪聪也一起阻止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常以开玩笑的口吻诉说内心的真实想法。很多时候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有些不切实际,只能借此方式说出。虽然不奢望得到别人的片刻相信或理解,但能逗他人些许开心,也是令我满意和悦意的。至少我表达过,至少自己的内心之声在彻底地闷烂之前,还能发挥那么一点点作用。 而后因未购得返程直达的机票缘故,我飞回离学校最近的省会城市。从机场大巴下来,迷茫于短暂的安顿点。庆幸的是手机余下电量刚刚好够百度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又在离下车地点不远处,幸运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似乎每座城市统一的,包括老家小城都是最喧闹的解放路。下车结账后发现自己所余金额不多,原本找个酒店的打算变成就近找个网吧凑合一晚,再乘明天最早的班车回北城,刚好能赶上同学们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 经过三天奔波终于回校,还没来得及卸下包裹,自己便匆匆赶往即将下课的教室所在。说来也巧,迎头撞见的上课教室的1栋111的牌号,和当天节日的气质气氛再契合不过了。难道老天在暗示我这趟旅程的结局就是这几个统一且光秃秃的数字?早知道他明确地提醒过我,自己就不用煞费苦心地千里奔南城,做一场无用功。怪就怪自己不爱学习,连上课的教室都观察得不够仔细,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学习态度不端的惩罚。果然热爱学习还是好处多多的。 恍惚之间,同学们从教室蜂拥走出,皆一脸惊讶地看向我。阿峰跑到我身边,用他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冲我喊道:“搞什么啦,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呢!” “肯定会赶回来啊,都是我组织的活动,我总不能放你们鸽子吧。”我转头看向班上的团支书,也就是室友林金:“不好意思哈,这几天辛苦你了,本来要一起做的事都给你一个人做了。” “没事,你走之前我们都一起准备好了这么多东西,我只是把这些东西拉回来而已。” 虽然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过多的歉意反而显得做作和冗繁,便赶紧和林金讨论起正事:“订的大巴什么时候来?” “现在我们往校门口走,刚好能碰上。” “那这样,我让同学们先去校门口上车等我们。我再叫上几个人,一起和我们回寝室搬东西。” 带着准备好的材料来到预定好的烧烤场所,我端着单反用最喜欢的抓拍方式,趁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咔咔咔”地一阵狂拍。望着班上同学一张张喜乐融融和略有乌黑的笑脸,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坐火车,执意乘昂贵的飞机赶回来的原因。 从那起,我经历过许多次的烧烤活动,几乎没有一次能称得上美味,仅仅是烤熟与没烤熟的区别,但大家依旧乐此不疲。令人记忆深刻的往往是忙乱有趣的过程,而不是最后的好不好吃。可能世上诸事皆如此。 第5章 冲动后的余波 为爱冲动奔南城回来的那几天,和张憬的qq聊天中,她总是直言不讳地指出:“其实你没和林其羽在一起也好。万一你追到她之后不珍惜,或者你发现林其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也许你会更加失落更加难过。” “也许会,也许不会。” 她无非是想把普遍存在的现象或者说是恋爱的真谛说给我听。我何尝不知?毕竟她的恋爱经验丰富,不对,只要谈过恋爱就会比我丰富。但我不得不承认在翅膀对自己冷漠的那段时期更加疯狂地喜欢她,整个到了一种迷恋且无法自拔的地步。为她的任何行为赋予极美好的意义和想象。怎么说呢,就差为翅膀在心里的形象绘装上一副洁白的翅膀了。 而且我整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思考着翅膀的情绪起伏变化是何原因,开心难过源于什么。一登社交软件,便优先便想方设法地搜寻任何与她相关的信息。只要她的空间有了一丁点动态,哪怕只言片语,自己将会无限地展开联想,反复地揣摩。比辞海赋解的字意词意拓展得还要深还要广。即使是拐十八个弯也要尽可能地与自己相靠拢相关联,才乞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宽慰。每到夜深人静时,却又顾影自怜起来。为什么偏偏只自己那么命苦,上天既不予我俊朗帅气的容颜,又不赠挺拔卓绝的身高。自诩在感情路上一心一意,且心甘情愿不计回报地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爱不到。唉声怨叹着好像全世界的情伤全被自己一个人承受。 之后无论qq心情还是日志,展现出来的满是忘殇前行,要开始新生活的文字。可但凡别人一提及翅膀的名字,或任何相关的风吹草动,便又来了精神,恨不得竖起耳朵站起身。刚下定的还滚烫着的决心又被抛诸脑后,又继续沉溺这往复循环的泥沼中,痛苦又越陷越深。 陈奕迅歌词里那句着名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完全就是至理名言。对某个人喜欢程度的提升不仅有深入了解而增加,当然也会有不甘心地被动增加。即使和翅膀相识那么多年,我也不敢保证完全地了解她。因为翅膀在我心里简直就是完美无瑕的代言人。虽然有些夸张,可张憬也太低估了我对喜欢之人小缺小憾的包容能力吧。也许更差,说不定更好呢?反正也无法实验。 所以,到底是曾经拥有更幸福,还是未戳破的幻想更美妙? 不过当下亟待解决的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问题,而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到底要吃什么的问题。准确的说是吃得起什么的问题。我用兜里仅剩的三百块在食堂的小超市尽可能地囤买泡面。一块五一包,六块一袋,五颜六色,各种口味。其中一大半的费用用以买烟,甚至还有余钱买了几瓶酸奶。毕竟天天吃泡面不太好,还是要补充补充营养。三包面再加七块钱的红塔山,一天花费不到十一块。在此期间我还不断谢绝同学们的热心请客。担心吃过一次就无法坚持吃泡面了,那剩余的日子该怎么熬,继续蹭饭吗?我难得有主见地认为自己冲动做事的后果就要自己一力承担。 所以还是古人说的好,饱暖思淫欲,在没钱买热水卡,也吃不起饭的艰苦岁月,原本以为要疗愈很久的情殇,渐渐地被遗忘被释放被愈合。虽然早已忘怀那段日子是怎么捱过的,但我清楚地记得后面三年半里自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泡面。 上次国庆假期回家的时候,我爸新换的iphone3gs无法使用移动td-scdma的格手机卡,只能适用联通的wcdma的3g格式,否则只能是一台普通的2g手机。他又舍不得换掉已用十年的移动号码,只好把赠送的和手机价值相同话费的联通3g卡给我使用。这样也好,让我果断地抛弃了当时没有3g同时还有省外漫游的移动卡。附送800m的流量秒杀300m的动感地带校园套餐,除去信号覆盖规模不大外没有其它缺点。 换卡的好处也立马地体现了出来,即使没钱手机也不会停机,毕竟办理的每月套餐扣个两年也有充足的话费。要不然还真接不到我爸又来学校看望我的重要电话。同行的还有他的几个好友。如此小城的小风小景,在见过大江大河的几位叔叔眼里理应是微不足道和不入法眼。看来这趟行程的真实目的是我爸对我始终放心不下,虽然他不说。 几位叔叔还是蛮风趣幽默。大老远跑到北城,点菜的时候老用家乡口音和家乡菜名点菜:“服务员,我要一个eng菜管,主食有没有烫皮丝?”逗得服务员忍俊不禁的同时,一时间还让我忘记客家话里的eng菜就是空心菜,管就是梗的意思。晚上,请我们吃饭的刘叔叔是在北城某大型企业担高管的同乡。我也好奇我爸到底从哪认识地这么一号人物。有时候还真挺佩服我爸,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找到熟识之人或老乡,即便是刚认识。 这和之前我爸带我去的饭局一样,无非就是那几个步骤。在发起人刘叔叔的提议下,全桌人共同举杯。不过也不能干喝,发起人要说些什么,比如庆祝某一个重要的节假日是最好的选择。实在没有的话可以庆祝周末,或者是欢迎谁到来、欢送谁离开。总之要找一个饭局主题,并以此为切入点号召大家喝第下一杯酒,颇有冲锋号的意味。 果不其然,洋溢着热情似火笑容的刘叔叔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大家先一同举杯,欢迎姜先生一行。” 如果是有家人参与的,第二个步骤是以家庭为单位互敬,同时要说一些祝酒辞,或者能说一些拉近关系的一些俏皮话最好,大多时候从家乡或姓氏下手。第三步是第二步的延续,个人比家庭要小,是个人单独敬酒的过程。无论是第二个步骤还是第三个步骤,不能将场上的任何一人落下。第四个步骤相对简单,是不管你喝得下还是喝不下,是有仇报仇没恩找恩的环节,就是自由敬酒的环节,也是最容易出事的环节。没有目的还好,有目的时候大多是趁这个时候将人灌醉。千辛万苦终于来到最后一步,是全场地位最高的人发表感言,是鸣金收兵不再喝酒的意思,在我们那叫吹哨。这时候临近尾声,吃一吃主食或直接散宴。 以前不懂我爸为什么经常带我去饭局,工作后才明白,这让我省去认知饭局的过程。毕竟现实生活中,饭局占据相当大的重要程度,有时甚至是工作的一部分。提前体验能省去很多麻烦事,至少领导不会嫌弃你没见过世面。虽说酒喝多了不是好事,但现实却是饭局是拉近人与人距离的利器。好处自然不需过多赘述,坏的方面是,接触饭局多了反而会导致和朋友吃饭还会下意识地遵循这些个规框。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变成习惯,提前成为厌烦着,日后亦是孜孜不倦碰杯的大人。 周日吃过午饭,我爸他们返程之前,我爸终于问出我期待良久的问题:“你钱还够吧?” “应...该还...够吧。”我回答地毫无底气。 我爸掏出一叠现金交到我手上,只嘱咐了简短的四个字:“省着点用。” 虽然欣喜若狂到心潮澎湃,但表面还是半推半就,表现出面对金钱的挣扎和犹豫。不然我爸会以为我掉入了钱眼。可是这回真要省着用,因为已经受够每天下咽同样的食物了。生活终于回归正轨,再也不用过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泡两包泡面的生活了,除继续洗冷水澡之外。虽然地处偏南,气候不会太冷,但夜晚的洗澡水依旧刺骨。之前是因为没钱冲热水卡,后来纯粹是为了装逼,为了向他人证明自己的意志力有多么的坚定。 不仅如此,我开始和周围人一样,试图开启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积极报名学生会、奋勇参加社团。甚至在热闹的社团招新活动上,因为校记者团的区域坐了不少女生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决定将自己有一台单反相机的优势加入其中,献上自己的一份渺小的力量,为学校的新闻事业添砖加瓦。 第6章 大学新生必做的事 报名学生会和社团之初曾担忧时间是否安排得过来,之后才发现完全是多虑。首先选拔程序最多的校、院学生会的面试环节,我都回答得普通而又索然无味。估计连平日水准的十分之一都没发挥出来。 后来多少参加过类似的一些正式场合,依旧存在无法从容展现自我的毛病。不指望能大显身手,略施拳脚的程度总要达到吧。虽然在陌生场合面对陌生人不至于怯场,但光是镇静不迫就耗费了不少心神,哪还有更多的精力去开启更特别更巧妙的思维门路。如果能快速度过陌生期,我想应该勉强能使出七成水平。可是哪有那么多幸运的机会或者颇具亲近感的场合,一下子解封宕机的大脑?归根结底还是锻炼得不够。 怏怏不乐地从面试的教室走出,和大排长龙的一众望眼欲穿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埋怨着面试官有眼无珠,还不断自我催眠学生会不过是一个纯属浪费时间的形式主义组织。至于后来被记者团踢出纯粹是技术不过关的原因。我承认因一时头脑发热从我爸那里央求来的单反,而且对摄影的一时兴起因入门便繁杂的操作而昙花一现,只初窥到一些凤毛麟角的基础理论。但我还是奇怪,缺兵少设备的记者团多一名自带相机的人员它不好么,哪怕只招收设备呢?又不要管吃管住。我一度怀疑是不怀好意的社长暗地里使用的阴招。 通过记者团初试的第二天,是一个灰蒙蒙冷清清的周六早晨,我在众人带着疑惑不解的惺忪睡眼中早起。快步行走在秋风萧瑟吹起几片零落的叶子的空旷主干道,义无反顾地前往记者团的新人培训。和预期的一样,包括新人在内的团里以女同学居多。尤其是隔两排距离靠过道,绑着一丝不乱的高马尾女生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通过背影观察,合身的黑色卫衣配卡其色的紧身休闲裤,再加一双经典的黑色高帮all star;勾勒出的完全就是当代女大学生容光焕发,锦瑟年华正当时的青春朝气的形象。从整体散发出的气质判断应该长得不差。 所以培训课上学姐讲述的内容已无关紧要,更值得深层次思考的问题是斜线对过去的女生一旦转过头,会不会和幻想中的容貌存在巨大落差?此刻自己和《美丽人生》中在剧院紧盯女主角“施咒”的圭多无差。黑色发箍高束的马尾被素有灵气地甩动,光泽熠熠的黑亮秀发又屡屡律动归整。真的和电视上的光滑亮丽的洗发水广告一样。 于是在不懈地“转过来!转过来”的呼喊中女生转过头。当然不是看我,肯定没有这么神奇,而是和纷纷转身的其他人看向回答问题的同学。终于能得偿所愿一睹芳容。拥有着和翅膀一样保护青春气息的齐刘海下,泛漾着粼粼波光的双眸在不施粉黛的面容上弯成了一个美好的弧度。可真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回到寝室,在qq群里一个一个地翻找,果然是和外表一样清丽的名字——子牧。特别是“牧”字惊艳地击中了我。不由地想起近期和同乡的学长姐一起观看的电影——《让子弹飞》里的麻匪头头——张牧之。那还是我第一次去商业化的影院。因为从小县里面唯一的影院播放的全是学校组织的教育影片,从未触及过当期上映的热门电影。除此之外就是包围艳丽图板的宣传车那破喇叭震天响的“今晚八点半,南安电影院,大型歌舞演唱会”。当然,有没有虚假宣传就不得而知,毕竟小孩不让进。 所以学长姐约去看电影,我刚想询问是什么教育片,结果学长说:“去看最近上映的《让子弹飞》,听说口碑很好。” 电影院居然还有这种功能?新出的电影不都是在快播上看吗?随影院里座无虚席的观众情绪波动,以及大荧幕成倍地放大观影过程中的震撼,我终于体验到电影院的真正的功能与魅力。同样的,后来也发现烂片在大荧幕上的杀伤力同样是成倍地增加,让人懊悔时间和金钱的浪费 就这样,沉浸在张麻子的魅力之下,同样的“牧”字又促使着好感只增不减。但很不凑巧的是,再次调查研究qq空间之时,我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头像。记者团团长那充满自信的来自死亡角度的自拍不知疲倦地出现在近期的每一条状态下。看来这人发现得不仅比我早,下手还相当迅速。雷厉风行当机立断,不愧是能当团长的人。随后的户外团建活动,我和渐渐熟悉起来的团员们开始有了互动。自认为还算正常发挥,施展出了将大家逗笑的本事。随集体前往食堂的路上,和新认识的同学聊天打趣,而且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心积虑”地观察着子牧同学的落座区域。 随着瞳孔里的影像越来越大,浅笑嫣然的身影居然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款款而来。我差点激动地打翻桌面上的饭碗。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赶紧别过头和身旁的人继续说笑,任凭胸腔内的狂跳不止。毕竟是成年人了,不将情绪轻易展示的技能还是慢慢地掌握到了要领,而且不动声色还是我的强项。虽然这种时候往往都能了然内心的别扭,熟悉的人也能看出我的尴尬。但我确实这样,从不以为然的注视到惊慌失措还强装镇定的应对,这就是我二十岁不到的真实样子。 座位的事尘埃落定了,担忧的事情果然一起发生了,难怪人们常说福无双至。我们热情如火谄媚赔笑的团长大人主动又罕见地在我对面坐下。总不见得是觉得和我同桌用餐饭菜更香吧?对了,另一隐隐不安的预感也在不久之后实现。我在记者团的“饭碗”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只能将这一切怪罪于团长,一定是他从中作梗,一定是。 而且郁郁寡欢的事还不止一件,持续碰壁的还有院篮球队的选拔赛,自己再次发挥失常。高中时就期待加入某个队伍一展身手,哪怕不是校队。我也知道自己投篮不准的毛病不适合半场球赛,快下才最得拿手的看家本领。很不幸,选拔赛就是半场。我急于表现而导致动作变形,好几次突破后必进的上篮都弹框而出。好吧,急功心切和陌生的环境一样成为了自己初露头角的桎梏。 好在同班的一名同学及时地拯救我的篮球生涯。他拉我前往他们学生会部门间的比赛凑人数。我抱着玩玩看的心态反而大杀四方,在连进多球后打停比赛,和同班的另一名同学被对方球员举报离场。 同学到寝室找到眉开眼笑的我说:“我还担心你被裁判吹罚离场后会很不开心呢。” “不会的。”被当成外援看待的自己别提有多开心,那是别人认可自己的表现。 第二天又是晚起的一个周末,我和室友阿峰还有隔壁的小强,十点半才去往食堂。我和阿峰打来最令我俩满意的螺蛳粉,并加上各自喜好的添头。趁黄澄金脆的油条融塌于一片红彤之前,夹起蘸满汤汁的油条。酥松半软的口感带着辣味一同袭来,再加完全浸透完全的豆泡,真是一解辣的思念。与我俩不同的是小强居然正正经经地端回了一餐盘的菜和米饭。 “你们午饭吃粉吃的饱吗?” “你怎么一大早就吃米饭?”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问出彼此的疑问。 “这都快十一点了,难道不是午饭时间吗?” “但是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还早得很呢,应该还属于早饭时间。” 来自南方的我和阿峰除了拖把墩布之外,第二次与来自北方的小强探讨有关南北差异。用过不同定义的早午餐,和小强等人乘坐校门外非常难遇的公交车前往市区。除去快四十分钟的车程外,随叫随停的公交车更是让我体会不到与我们小县城的差别。目的地是紧挨着市中心广场的一家理发店,也是烫头计划的终点站。当发型师拿出五花八门色彩斑斓的烫染图册,夸夸其谈不遗余力推荐的时候,我这才知道烫发不全是像方便面那样弯弯曲曲弹弹卷卷。原来大部分女生那突然变得平滑流泽的直发叫做离子烫;男生的发型蓬松有型则叫做纹理烫。不然自己还要继续天真地以为这样帅气的发型是靠技术修剪出来的。看来这么多年错怪理发师了。 决定纹理烫之后,当时还不叫托尼的发型师建议道:“同学,纹理烫还要配合染发才能更显层次和纹理哦。” 染发后会不会太过显眼,会不会像坏学生?不由地回想起高中时期那些金黄灿灿的耀眼头型,相对可以接受的是言情小说里,男主角常常被安排拥有的不那么晃眼的亚麻色。 可能是见我第一次接触染发,内心还在挣扎,发型师继续劝说:“同学,染发也有很多颜色可以选择的。” “那个,有亚麻色吗?”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回家之前再把头发染回来。 “有的啊,同学,你选择这个颜色非常好,特别适合搭配纹理烫。而且太阳光一照,不仅纹路清晰,发型富有层次,头发被照耀得还有一种特殊的红黄色,时髦又特别!” 这下顾不得是不是发型师的推销套路,直接断言:“好吧,就这个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地折腾,镜子前的头发还是没有想象的那种效果,而且头发颜色也偏向暗红,暂时还看出所谓的亚麻色。 我只好询问以后可能会改名为托尼的发型师:“怎么纹路没有像你说的那么清晰呢?” “同学,这个你还要配合发蜡,经过打理之后,效果才会更加明显。刚好店里有一款用的很好的发蜡,你可以买回去。” 还没等我分清顾客与店家是否能建立真挚的感情,托尼继续开口:“同学,要不你办张卡吧,以后来这里剪发或者烫染都有九折优惠的,而且冲一千送三百。” 这回真的能肯定是在推销了,自己便果断摇头拒绝。我哪里肯舍得一下子把钱投入到暂无成效的事情上。那就这样吧,面对镜子左看右看,希望回去后有人能发现我的焕然一新。 第7章 男人之间常见的争斗起因 对于加入学校社团或组织,我曾天真地以为只有自己是“别有用心”加入的记者团,他人都是因为纯粹的热爱,所以心绪郁堵了许久。各依爱好积极投身不同组织、社团,这当然是最初目的。随后大家才意识到其实这是扩大交际圈,尤其是认识女生的一条重要途径。其中不乏成功案例,比如隔壁寝室来自大理的小威。 当时见小威力排众社,独选文学社所散发出的光芒晃得让我睁不开眼。结果小威立马表现出了对文学的挚爱程度,因为他在社团的第一次活动便彻夜不归。我们一度以为他的文学知识学富五车,谈一整夜都谈不完。直到第二天傍晚,我和阿峰、金力起他们翻过学校僻静角落的不开放的足球场围墙,躺在短暂专属的柔软草地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广袤夜空。不知道从何处吹来裹挟着咸腥味的轻风,撩动着眼前的刘海,以及凌乱着及耳的草儿并时不时地轻微刮蹭脸颊,同时也吹来一天不见人影的小威。 迈着轻盈矫健步伐的小威径直来到我们身边利落地盘腿坐下。即使只有星光点缀四周微暗,能清晰地瞧见黝黑皮肤映发着骄傲的光亮,以及耳垂上偶尔频闪的银色耳钉。 “这么高兴啊,小威。”我打趣他。 “一天不见你人,跑哪里去了啊?”阿峰也扯开嗓子追问。 “这还用说,肯定是昨天文学社的活动太有趣,和女副社长探讨了一天的文学呗。”小强同样揶揄着。 小威黑里透红的沉默便是变相地承认。 “整天不见人,都乐不思蜀了?” “和副社长聊到下课,然后在海边待了一夜呗。” “然后呢?你别告诉我看了一整夜的海?”阿峰继续嚷嚷地用着大嗓门质问。 “真的就只看了一夜的海。社团的同事们租了帐篷,后来发现睡不下这么多人,我和副社长就主动提出在外守夜,顺便坐在帐篷外聊天,谁能想到聊了整整一夜。不然还真不知道这边到了这个季节,尤其是夜间,海边风大。幸好我白天系在腰间的外套没有落下,要不然真的会冻死。后来我们聊到海水涨潮淹到了帐篷。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移动一遍帐篷,直到四五次后,太阳出来了,我俩就这么在一起了。”小威黝黑的皮肤不仅晕开了一朵红光,连眼神都蕴漾起神采来了。 而此时我非常确定这略带酸味的晚风就算不是从海边吹来的,也一定是小威带回的。有成功的自然就有失败的案例,比如躺在身边怏怏不乐只顾抬头望天的金力起。也许是他担心整晚不归的室友的安危,导致他也没有休息好。不然平时聒噪的他此刻却为何沉默不语?其实金力起就是典型的操之过急,不知投其所好,或者找一些甚微细小的关联慢慢增加彼此的熟悉度。有了第一步的基础,再适时施展追求手段。他又没有过人的帅气长相,仅仅通过老乡聚会的一面之缘,简单聊过几次qq,就敢直接对人家表白。好几个认识的同乡女生都向我控诉过这种轻浮又突然的表白。 至于我为什么认识同乡的女生,原因很简单。老乡群里经常有人询问软件学院的同学是否会修电脑。很不巧,我常常错过男生们的信息,但总能幸运地碰见女生们的问询。而且练就成条件反射般的快捷回复:“会的,你在哪栋,我来拿。”会不会修电脑不重要,但这条认识老乡非常靠谱的途径还是要掌握的。所以后来好些女生直接加我qq好友咨询电脑方面的问题。 除去同乡的女生,金力起还使用过当街拦下别人或送奶茶等一些方式搭讪陌生的女同学,结果无一成功。看来他一定是深受偶像剧的毒害,连我这种饱读言情小说,知晓各种搭讪桥段的人都从来不搭讪女生。不仅仅是因为胆小,更重要的是我有自知之明,因为搭讪这种事大概率看长相。所以金力起这种广撒网式又太过直接的方式必然处处踢铁板。 这不,被安排在晚间上机课的课间,金力起神情凝重地将我拉出教室,并用他的十万火急给我点烟,说:“班长,等下有人来找我麻烦!” 我对于他的焦急猜了个七七八八。因为中学时代就发现男生起冲突的绝大多数的原因都是和女生有关,难怪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着名诗句。我吐出一口悠长的烟气,并朝他挑了一下眉,以显示自己的淡定,问:“怎么,表白了个有男朋友的女生?” “也不是,可能是我太着急了吧,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最近聊天的女生。然后就有个说是那女生学长的男生加了我的qq,说我骚扰到了那个女生,晚上要来找我聊一聊。” 虽然是金力起先惹出来的麻烦,但作为同学兼同乡的我肯定要帮忙解决:“那你告诉他我们今晚上课的教室号码,叫他自己过来找,我帮你和他聊。” 下课铃炸响,着格子衬衫休闲裤的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我后脚便登上讲台冲全班同学高喊:“等会女生先回去,男生想走的也可以先离开。”当然,也没几个女生。“有大二的一些人来寻金力起的麻烦,大家留下来帮他撑一撑场面。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班上的同学被别人欺负了!” 原本构想只有和我们同楼层,经常玩在一起的同学留下,没想到除去独来独往惯了的那两个,其他男生全都眼神庄肃地严阵以待。于是我让同学们在教室暂时等待,自己先和金力起下楼探听情况。旋转下过楼梯时便一眼望见黑压压的出口处果然守候着一群人。 其中一人可能是见到只有两个人下来,便扯开喉咙极不礼貌地傲喊着:“金力起,你过来,我们单独谈一谈~” 缓步踏下最后几阶阶梯,我的双瞳聚焦在鼻前右手夹住的烟头,同时做作又浮夸地摁开打火机点烟,并向前微微一甩头,示意金力起先行过去。接着将打火机塞进口袋又顺势将左手留插在裤袋,歪着脑袋,持烟的右手一挥。果然是有见识的大学生,扶栏探头探脑的同学们立即默契地轰隆隆地涌下楼,和我亦步亦趋地跟随金力起身后,一同漫步到那群人跟前。 原先担忧对方找来当地的流氓地痞,就算不动手,光靠那流里流气的气势就能震退身后多达二十多人的队伍。所以假装淡定实则心脏嘣嘣乱跳的自己,偷偷扫过一遍对面每一个人的神情动作。所幸对方站得并不东倒西歪的众人中,无一人有那种真混混身上那种满不在乎的痞气,顿时安心了下来。但自己还是不免心惊肉跳,不过更多的是心潮澎湃的激动,毕竟第一次担当这种角色。以往灰溜溜地躲在朋友身后,反正他们总会替自己出头。然而此刻自己终于能够为别人挺身而出。脑海中立即涌现出当年经历过的,各种人群聚集的剑拔弩张景象。并努力地回忆在这种氛围下,刘水图、梁胖子、芋队,甚至包括电影里的陈浩南、山鸡,他们到底使用的是怎样的表情和动作? 总结所有经验之后,我将还未燃尽的半根烟轻轻地甩在脚下。虽然吐出的烟并没有熏眼,但自己仍旧眯眼,用自以为最峻酷的表情以及最无所谓的语气朝对面轻蔑地扔下一句。 “你们这么多人和他谈话么,聊得过来吗?” 第8章 大学才不是一个人的狂欢 本班男生和来者不善的一拨人暂时处在相隔不到五米距离的对峙当中。但两方阵营里的目光并无直接相接,所以并没有那种一触即发,亟待冲破压抑的又闷又紧的气氛。虽然对面领头的学生面无表情,看似镇定自若,但他突然的停顿和沉默,让我一下子让窥探到了他内心里的恐惧和惊慌。估计他对于计划外的一群人的出现始料未及。不过能做到像他这样表面上波澜无惊已经算是有些胆识和姿态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转身跑掉的话以后都没办法抬头做人,不得不这样强装镇定。 于是我不慌不忙地又点起一根烟观摩着他进行心理建设。然后果真和猜想的一样,这人缓缓上前,原本凶傲一点的头颅抬得没那么高了,而且语气非常良和,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反而衬托得我们倒像是无理去闹寻事生非一样。只见他轻声细语地请求道:“你好,同学,有些事要和金力起谈一下,就我一个人。” “行,你俩到边上说去,我们就在这里等。”接着我低头弯腰浮夸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接着掏出一包未拆的烟扔向阿峰,喊:“把烟给大家散了!” 不仅是自己要演戏,身边的所有人都要演起来。不管会不会抽烟全都给把烟点上,不管是化学层面还是心理层面,尽量让我方的整体气势燃得更旺。趁楼梯转角的俩人窃窃交谈期间,我还故意转身背对,和大家谈笑风生,作出一点都不担心不在意的样子。同时还发现部分同学始终神情紧绷,一看就没经历过这种事,还好近处才能看清。不过他们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我心里真的有一阵暖意流过。 结果谈话比我预想的还要结束得更快,身旁突然出现一段和和气气的问候:“同学,谈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果然是人越多越打不起来,更何况都念过书懂事理的大学生们。随后两拨人泾渭分明反方向地离开。与我们欢声笑语不同,对方在我们眼里是沉默地落荒而逃。显然人多几倍的气势还是稳稳压住了对面。凯旋归寝的路上,大家伙还意犹未尽。 “你们注意没,对面有好几个人蠢蠢欲动地都想着逃跑了。” “我也看见了,对面绝对没想到我们能来这么多人,吓坏了呢。” “我都一直瞄着墙角的扫把,打起来我就直接抄着上了。” “诶,你平时看着老实,以前在学校没见过这种场面吧?你没有被吓到吧?” “才...才不是呢,我以前在学校可厉害了呢,最多能,能一个打俩呢!” 听着众人绘声绘色描述着刚才战况之激烈,虽然有些夸大,但这么高兴的时刻吹吹牛也无伤大雅。但我还是莫名地心有余悸,暗幸着没有打起来,不然刚念大一就背个处分可就得不偿失了。 果然担心什么就来什么,电话在预料中响起,摆手示意同学们安静后,我接起电话:“喂,王导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刚刚其它学院的辅导员打电话给我,说你带着我们班的同学去欺负他们系的学生?有这一回事吗?” 我还真高看了那群自称大二的学长,招惹是非的是他们,居然连告状的也是他们。 “没有啊,王导,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一群大二的学长,气势汹汹地冲到微机室,说要找金力起谈话。可是哪有这么多人和一个人谈话的,这明显是来找麻烦的。而且他们还故意挑我们上课的时候来,不仅藐视学校的规章制度,还影响了我们的学习,而且都吓到了班上的女生们。我作为班长,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同班同学被欺负。你说是吧,王导?” 电话那头传来含混不清地一声“嗯”后,我便趁热打铁:“所以我叫上全班的男同学一起帮金力起吓跑对面。可能是我们太团结人太多了吧,把那些人都给吓跑了,他们觉得没了面子就跑去告状了。但我们可没有打架的意思,不信的话,王导可以问问班上的同学,大家是不是就准备吓一吓对方?” 同时将原本叉腰的左手猛地不断做出向上托举的手势,示意大家起哄。再次默契的同学们立马此起彼伏地高喊:“是的,是的!” “王导,您听一听同学们的呼声,您可千万不能轻信别人一面之词的诬告。我们才是您的学生,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也一直相信王导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们一边,守护着我们。是吧,王导?” “嗯...我没有不相信你们,只是你们聚集的人太多了,下次不要这样,有事可以先通知我。” “您放心,我知道了,下次有事我一定先报告老师。” 挂断电话后,众人纷纷询问辅导员怎么获知的消息。 “还不是怪你们!你们这么给力,吓得对方跑得比狗还快!搞不过我们就哭哭啼啼地跑去告老师!”我故作严肃地“斥责”中还饶有兴致地加上了最近流行的新词汇。 然后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没过几天,通过同院同学的口头传播,这场虚张声势的“战役”让我们班被冠以全院最团结班级的荣誉名号。再加上我们班大多数人本就经常一起上下课、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市区。这番喧乐的景象让我一下子回想起高中成群结队的旧日时光。即使自己没有和聪聪他们在南城读书,熟悉的画面还是减弱了不少独在异乡的孤独感。甚至同楼层的大家还在我的建议下,一起凑钱购买了两套折叠座椅,放置在只有我们班人楼层的公共区域,大家隔三差五聚此把酒言欢。更何况各寝室之间除了上课时间外从不关门,互相串寝那是每天惯例。如正巧碰见哪位正在观看精彩的电影,或每逢周五周六的《天天向上》和《快乐大本营》,那间寝室便会自动变成小型观影厅。 其中男生间最易成型的集体活动无非就是喝酒,随便就能找到个小酌的由头。高中被压抑的几年,精力都被书本习题消耗,到了大学,不仅年龄上被允许,连囊中也相对宽裕,正好消解无处发泄的精力。好在我大学之前就得到过一些锻炼,对自身酒量有所了解。大家从校门口的夜宵排档的啤酒喝起,逐渐进步成桌面上摆放白酒,而且是一步到位直接挑战二锅头。我很是佩服这帮同学,探索新鲜事物怎么也得从易到难吧。 赏玩着分到的巴掌大的两小瓶二锅头,其上52°的标识让人有些眩晕。同时观察到那来自东北的几名同学一脸自信的豪迈神情,不免担忧了起来。但不能表现出来,那样太丢脸。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喝白酒,但二锅头的辣味远胜其它白酒。输人不能输气势,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努力不去感受口中辛辣地和大家推杯换盏。 也许是自己曾经的锻炼有效果,再加上同学们酒量小成,尤其是小强这个东北大汉已经扯着嗓子乱喊:“今天状态不好,这样要以前搁俺们那,俺还能再喝些啤酒....” 看来最先醉的是小强,随后好几名同学接连不断地当场呕吐。我只好和未醉的阿达一起将酩酊的众人搀扶回寝室。好在两小瓶便醉倒了一大片,否则再喝上一小口,估计自己也强撑不住。就这样到学期末,班上经常一起喝酒的同学,无一不被我搀扶回寝过。从最开始东北同学的盛情邀请,到后来他们婉拒我的欢饮邀约,看来身边的东北同学酒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要么就是这一小拨人还没有得到开发。 经过帮金力起撑场子,经常组织活动,每天还一一叫大家起床上课,又从不吝啬散烟和请客。我自认为人际交往这块做得巨细无遗,而且也是真心想对大家好,可为什么还有人面露不悦? 比如同乡的苏笛每次去市区之前都要挨个寝室转悠呼喊:“谁有两块零钱借我坐公车。” 时间一长,我忍不住说:“你怎么每次都要找别人要钱,你自己不能准备一些零钱吗?” 包括聚餐的时候也是,他总是挑着餐盘里的肉,一边挑还一边嘀咕:“肉呢,肉呢,我就是喜欢吃肉。” 我还是按耐不住地说:“你以为就你喜欢吃肉,你不要总一个人挑了全吃掉,让其他人也吃一点哇。”我心想这是为他好,是对他的及时提醒,他应该能明白吧。 可渐渐地隐隐地我察觉到苏笛开始疏远自己,遇我就转身,也不再和我搭话。为此我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对大家这么好,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况且作为同学兼班长,我这么做是想让苏笛更加成熟一点,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很久之后才想通,喜好教育人的长辈都常常让人心生厌烦,更何况是同龄人。又没有比人家优秀出一个层次,无非是更早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罢了。何必去教导别人该怎么做,自己给自己多出事来。人家踢到铁板如果有悟性的话自然会改正。虽是抱着是为人好的目的,但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没必要刻意去当众指正别人的小毛病。有些人会感谢,肯定就有人对这样的行为不感冒。除非人家主动求教,不然有什么资格高高在地指点。也许今后还是会忍不住去提示朋友,但一定尽力采用更为适当的方法。 回想起过往种种不成熟的细碎片段,虽然脸红耳赤,甚至颇感懊悔。但已逐年成长到应该与自己和解的年纪,只要对得起内心,就没必要对自己太过苛责。我也曾是犯错却不断纠正的年轻人,但严厉检视自己的行为仍然必不可少,否则轻易的原谅将毫无意义。 第9章 大一上学期结束 时间不知不觉划到学期末。黑得更早的冬至夜,人头攒动的校园热闹得比之周六夜更甚。我和阿峰、小强从篮球场回得稍晚,常去的一号食堂各层各窗口已无饭菜。要想填饱肚子就不得不前往校外。其实不常外出用餐也不全是价高的原因,比如还有路途实在太遥远。我们已经是挨校门最近的老寝室,出校都要花费十多分钟。 没有资金压力后,我几乎尝访了马路对面一排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饭店,包括村巷里的。本来数量也不多,但很快放弃。因为和这座城市一样,学校来自东北的同学占据三分之一。让人不由产生这到底是南方还是北方的错觉?而且据他们大部分人说是认错了地名才到此就读,以为是首都附近的一座小城。可地图显示从最上端到几乎最下的天差地别很难让人相信。 后来又发现不仅是学生群体,南方很多的沿海城市普遍存在大量东北的移居人口。就像校外的东北餐馆已然超过半数,倒不是说味道不行,只是偶尔吃吃酸甜口还能接受,多了还是更想念偏辣的家乡美食。最接受不了一点的是连普通的小炒肉也丝毫品尝不出习以为常的那种嫩滑口感,难道猪肉的质地还分区域?还有在家颇为嫌弃的炖汤和土鸡蛋,甚至我妈那烹炒的早已吃腻的任一一道家常菜都让我无比的怀念。原来思乡是从食物开始的。 胡思乱想地经过购物用餐缴费取快递一体的综合大厅,阿峰一个箭步蹿入atm机前寥寥无几的排队当中,但很快追上来从背后拍了拍我,嘟囔着:“你先借一百给我,atm机上没现金了。” “咦,今天这么早就没现金了,一般不都是八点之后才被取空的吗?”我疑问道。 “我哪里知道哦,今天什么日子,大家取钱这么积极。” “那你干嘛非要这个点去取钱?”小强补上一句。 “我平时又很少去外面玩,月初饭卡里充的钱完全够得吃饭,也足够去超市买东西,学校里各个地方又可以刷饭卡,再说我又不像你们还要去泡妞,带这么多现金干什么啦!” 阿峰发出巨大声响的回答让我和小强无言以对,还好在绵延纷闹的人群里并不引人注意。 校门向右,零乱停放的几辆汽车前,好些同学不吝口舌地与黑车司机讨价还价;不远的满载的公交车上,疲累不堪的回校人正与欢呼雀跃的外出人交换着位置与状态;而宽阔的马路正中是各种推车自行组成的小型夜市。不同规格不同材质不同字体的招牌产生一种凌乱的生活之美。明暗不一的灯光下,推车四处流溢的油光熠熠反射着商家的繁忙。穿过正中间的热火朝天,推门而入最常去的,大家最易达成口味共识的川菜馆。还未进门就被返潮的同学漫回门外。更没想到的是接连几次都是同样情况。除去开学的那几天,校外饭店从未如此的爆满过。拎着小摊购回的肉夹馍、手抓饼和烤鸡,我和阿峰仍意犹未尽地讨论刚刚的一座难求。 小强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俩,似乎我俩比他还没有生活常识:“你们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知道啊,听见很多人说是冬至,怎么了?” “所以饭店才这么多人,因为都出来聚餐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一直以来,除了我爸告诉我冬至是全年之中白昼最短的一天外,也没见到和平常有什么区别,更没有特别地庆祝过。” “那你们和俺们那不一样,在俺们那,冬至是很隆重很隆重的一个节日,是和过年一样要吃饺子的!” “那还真不一样,我们过年都不吃饺子。” “不是吧,那你们吃什么?” “吃饭啊,只不过比平时丰盛许多,还有年前晒好的各种腊味,比如香肠、板鸭、牛肉巴、猪肝、鱼干等等等等。” 小强越来越好奇:“那你们是从来不吃饺子的吗?” “吃啊,为什么不吃” “过年都不吃,那什么时候吃。” “想吃的时候就吃,没有什么特定的时间而已,而且我们吃本地风味的饺子居多。” 回寝路上,我们一路探讨着南北差异的2.0版本。 热闹的冬至过去没几天,很快迎来大学的第一次考试。可键盘敲击与口头连麦声交替着上涨,夜晚寝室的活力依旧,犹如一座小型网吧。丝毫感受不到备考紧张兮兮的氛围。直到考试前一晚,我才恍然惊悟,不遗余力地鼓动同楼层所有同学去自习。但出师不利,由于既没上过自习,大学也没有固定的教室,轰轰烈烈的一大群人和无头苍蝇一般,误打误撞进了主教学楼负一层图书馆。不然还真不知道经常路过,毫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就是知识宝库。不过随即便偃旗息鼓,因为我们对于发现的新天地突感惊喜,但又因为清肃的场面而不自觉地噤声。而且生疏地刷着饭卡好似游客的一个个,这才发现它居然还有这样的隐藏功能。 步入这意外的静隅,虽说馆内布置和规模不算大,但也五脏俱全地按功能分以区域。高高满满、行行列列的的青色铁皮书架整齐有序,静伫磅礴,有如装备精良昂首挺胸等待检阅的士兵。看来一所大学的文化底蕴在于图书馆。美中不足的是只入口处零星放置了几套塑料桌椅。 悻悻地离开轻易满座的图书馆。拦下怀抱一堆书的赶路同学,因为他肯定知道学习的佳处:“同学,请问一下,你知道自习室怎么走吗?” “图书馆正上方的二楼就是。” 随路人同学所指方向,绕行过图书馆后方的楼梯,果然有一间双开门半掩的教室。 阿峰嚷嚷道:“这不就是我们从一栋教学楼来综合楼上课时,路过无处次的教室吗,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里就是学校自习室?” 小强指着门口的标识说:“还真是,这里写了自习室三个大字!” 轻推半门而入,教室里是不同于平日的阶梯式桌椅,而是一马平川一眼到底的宽大木桌。只不过四张桌子相对而布,座无虚席的桌面堆满了书籍,瞬间有一种重回高三的忙碌紧实之感。而埋头苦学的同学中,并没有人抬头理会这一伙不速之客。我们也识相地默默返回。直至很远,大家才齐呼一口长气。 金力起感叹道:“这一看就是大四考研的学生,那么认真。” 随后我们寻找到一间大门敞开的普通教室,里面零散地相隔很远地坐着几名同学。我轻轻说:“这间教室人更少一些,要不就到这里看书复习吧。如果是别人上课要用的教室,我们再出来吧。” 因为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有在无课时进过教室,不知是否会侵占别人上课的地方。众皆轻声细语地各自坐下。直到大三我才知道,不上课、不开会、不搞活动的教室,只要敞开门,就是欢迎着同学们自由使用的。后知后觉的我十分后悔,虽然提前知晓也没什么用。 然才十分钟不到,从小声说话到闹哄哄、嗡嗡响,始终沉不下的心的自己也无可奈何地跟着苦笑。平时不认真上课、动不动旷课,自己都只想做个假装努力的样子而已,还要求大家苦心复习,完全不显示也毫无意义。真心要复习的话自己都会找个地方,我何必拉着大家一起作秀,还有可能影响到教室的其他人。 我只好开玩笑地轻声蹦出一句:“上个屁的自习,喝酒去!” 所以连临阵磨枪都没有的结果就是,寥寥几笔随意答题后坐立不安,左顾右盼,期待有人带头交卷。颔首快行的金力起在预料之中率先潇洒地交卷,小强紧跟其后。我也赶忙收拾好自己唯一的,也是学期初刚买的全新水笔追出。按照多年来的经验分析,最先出考场无非两种人。要么学习特别好,答题如水银泻地;要么特别差,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至于我们,轻易就能判断出归属何方。 在楼梯下的花坛前点烟聊天时,谁也没有提起刚才c语言考试的过程与试题。不知道他们是否成竹在胸,反正我是嘴上说笑,心里却异常清楚自己那独过残桥摇摇欲坠的,甚至将会不堪入目的成绩。此时故作轻松只是不愿意提前面对而已。不想不提不代表不明白。反正没有好结果,不如等明年开学再说,先暂时留个过年回家的好心情。 第10章 大学第一个寒假 期末最后一科考完,从晚上七点开始,不知疲倦喋喋不休的同学们于不同时间段按省份分批次地离开。因为电话或现场大排长队购火车票的方式过于繁琐,还不一定买得到票。于是产生了同乡的学长学姐统一代买返程火车票的生意。不仅如此,还贴心地统一安排好前往两百公里的省会火车站的大巴车。 虽说两类车票加在一起需要多付一些手续费,但对于归乡心切的人来说是笔非常划算也巨省时间的买卖。而我就不需要这种方式,因为坐火车回我们县里需要在地图上多绕一个大圈,比大巴转车还要多费十来个小时。 每至不同省的集合点,我都帮忙拖着行李,陪同同楼层的同学步出校门,送别他们直至大巴离开。如此循环十多次,回到寝室已近十二点。由于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到没有困意和疲乏。 这种复杂的思念之情不局限于对心上人、朋友、父母,是泛跃笼盖在方方面面之上的。父母、朋友有什么变化?县城会大变样吗?长长的假期里会不会发生新鲜有趣的事情?能碰见翅膀吗?不行,我急忙按捺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既然决心忘记就要做好好的彻彻底底的忘记。 于是大半夜头脑依旧活络的自己便上网翻找最近qq空间里女同学们力荐的泰国电影,打发无聊的静夜独处。隔壁一同学因乘明日的飞机而留下。他属于班上在第一个学期没有购买电脑的那一小撮同学,便一同挤在我的床铺下,盯着我那小的可怜的笔记本屏幕。然后两个大老爷们一边哽咽一边咳嗽到一塌糊涂,估计是烟点了太多的缘故。之前从未看过此类归分为小清新风格的影片,以至于即刻搜索到的阿亮小水吊桥上席地而坐的画面立马更换成了电脑壁纸。 昏睡过整个白天,又经大巴一整夜的晃荡,再加上错过少量去往我们县城的火车。与同市的校友在广州地铁站分别后,搭上我爸再次帮忙寻到的同乡顺风车。虽然耗时一天才到家,但点开手机qq空间瞧见远在东北和内蒙的同学发布刚到北京的说说,又要马不停蹄地开启各种转乘,这才得到了心灵上的平慰。 洗净了一天风尘,擦掉雾气满布的镜面,发梢还倔强地保持着烫过的一定纹理状,但染过的痕迹在不知不觉中褪了色。好像是有一些时日没有回家了。不过褪至发尾的浅红还是没能逃过我爸的火眼金睛。 饭桌上的他专注地吃着饭,但突然轻声的一句却泰山压顶般让人透不过气:“你是不是染了发?不要去搞这些花里胡哨有的没的。” 我爸面无表情在我眼里完全就和冷峻挂钩。更别提此刻烈火灼灼的眼神,自己不敢直视只唯唯诺诺且含糊不清地答复了一个“嗯”。同时暗幸自己和金力起他们在打耳洞的小店门前徘徊犹豫时选择了放弃,否则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不过回到日思夜想的家肯定没在学校那么自由。无论如何每天需在九点前挣扎着起床,哪怕被窝再香甜温暖,否则将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整个假期除去热衷于回乡下走亲戚,因为有压岁钱可以收,以及和老朋友混在一起外,还要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的同学聚会。 年初六是和两年未见的叶念青和叶望林等高中同学相聚。虽然高中大部分时间与自己的朋友相处,但与这班同学至少同窗过两年,或多或少还能叫出大多数人姓名。不过只一两年的间隔,他们的变化远远超过了我保存在记忆里的认知。 特别是从前只顾埋头苦读较少开口的几名同学,席间听到活跃气氛的俏皮话后也笑得不再抑制。看来经过至少一年的大学锻造,不敢说他们变得有多么外向开朗,至少不再那么拘束与木讷。可能是原先生活的生活太单调,除去学习外极缺与人的沟通交际吧。 而且好几个曾被自己贴上好好学生标签的同学居然叫嚣着要喝白酒。天老爷!我连他们啤酒喝到大醉的模样都未曾见过,没想到胆敢直接越级挑战白酒,看来还是太过低估他们的大学生活了。 王金水还是老样子,依旧是气氛担当。他不仅让滴酒不沾的同学乖乖地乐呵呵地倒上了啤酒,还让其他所有喝酒的人全满上了白酒。我本想以啤酒应付了事,毕竟聚完还要和老朋友们玩耍。可开启的酒瓶还冒着泡就被王金水冲上来一把夺走。 他高声又热情地喊:“姜心,你不能喝啤酒,来,喝白酒!” “对,你要喝白酒!” “你酒量这么好,不能喝啤酒。” 好些人跟着起哄。看来偶尔带回一身酒气到教室的自己,给他们带来酒量很好的美丽坏误会。 “好,倒满!”气氛都被烘托这个程度,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加之自己确实在喝酒方面得到的造诣和锻炼确实多得多,完全不担心被放倒。甚至还要喝得更多,不能让他们对我“学习不好、贪玩、酒量好”的印象失望。 “第一杯怎么喝?”我笑呵呵地端杯迎战。 “啤酒干掉,白酒喝一半!” “会不会太多了?”有人小声犹豫。 “怕什么,就喝一半。” “好,喝就喝!” 众同学的酒胆震大了我的双眼。半杯即一两五,我都还未如此豪饮过。既然成绩比不过,那喝酒自然不能再落于下风了。好在上个月尝试过更猛烈的二锅头,让我具备直闷的勇气和底气,而且今天这酒的度数不过35度。不过满嘴的酒精味实在过于浓烈和辣喉,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与清香二字的关联。只得短暂放空味觉,任由喉头燃烧,囫囵进行吞咽。这一系列的操作是避免过多尝受烧灼的酒液。 强装淡定放下酒杯,自己还若无其事地咂嘴装回味,一副懂酒派头。然后单手指杯,示意完成了过半的任务。就这样酒过三巡,已记不清灌下了两杯还是三杯,反正没差,酒劲上来都是头晕。印象里就只有王金水和我强撑到最后。特别是迷离的视线里,好些人趴伏在桌不省人事。 抽出曾经作为高中校园的大忌,现摇身一变成为同学聚会标配的香烟,点燃一根,再递给王金水一根,我继续邀战:“怎样,他们都不行了,要不我们再加半杯?” 两手捂眼的王金水呈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状态,却连连摆手示意既不想抽烟也不想喝酒,接着挤出一句:“算了,大家都不喝了,我们也别喝了吧!” 我心中暗喜,那可太好了,终于解脱了。 高中的同学酒量进步都如此之迅速,更别提我的死党们了,只能用凶残来形容。没过两天,芋队聚集大家的欢饮,衬托着前两天的班聚简直就像过家家。因为起身的芋队端起满杯晃荡的白酒说:“这一杯酒,我提议直接干掉。” 聪聪第一个跳起来赞同:“好啊,干掉!” 我自然不能落后,不然会被笑话。随即不管不顾地憋着气灌下。老黄和熊熊紧随其后,阿花没有作声,犹豫片刻同样闷下。眼见众人都没有反应,芋队甚至还在评论此酒反馈的余甘。我不由心生佩服,并对自己浅薄的酒量惭愧。一度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白酒,为什么久经考验了都还没有达到别人一半的水平,不仅没能感受到所谓的琼浆玉液的美好,而且还只能靠强撑硬灌。虽然没有得到完好的白酒的体验,但在我浅显的认知里,白酒是能够比红酒啤酒更快地到达醉酒的第二、三重境界,而且还可以快速地直达第三重。 幸好经过多次锻炼勉强能自我控制,但熊熊和阿花已然失态,好几次当场呕吐。或许阿花认为挂不住面,我们在新建不久的沿河小道聊着闲天散着步。由于人行步道修建得只覆盖到老城区一点多公里的河岸部分,很快便抵尽头。 阿花突发奇想道:“要不今天不喝酒,改比赛喝奶?” 于是我们这群无聊之人欣然接受了这不靠谱的提议。人手一瓶1.5l的营养快线从超市潇洒走出。 走在最前头的阿花突然回身说:“这回你们是输定了!”说罢对准瓶口,粗壮的双手又将硕大的奶瓶举过头顶,“咕咚咕咚”地率先喝奶,并带头吐奶。这画面完全就和多年之后《人在囧途》里的宝强一模一样。 众人一一仿效了灌奶加吐奶。由于中午在复读班的聚会喝得大醉,又在ktv包厢里晕睡了一下午,并吐得一塌糊涂。艰难完成任务且作为唯一吐不出奶来的我,耳边任凭阿花“喝酒喝不过你,喝奶还会喝不过你?”的当面嘲讽。双手撑膝的自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没法反驳和回呛他,只得低头认输。 从此,继方便面之后食物清单里又减少了一项选择。 第11章 多年未见的女同学 漫长且热闹的寒假,继聚会、喝酒、唱k、打牌之外,终于成功进行了一次脱离城区范围的户外活动,还能一解我的新手驾驶瘾。 午饭后由我驾车前往本地最着名的景点之一,名气当然也仅限于本地。是明代修建于半山岩层窟内的一座古寺庙。每逢年初一,和城里的那座寺庙一样,旺盛的香火缭绕不断,虔诚的香客络绎不绝。被压整实的一块泥地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汽车。上次踏足还是小学四年级的春游,那时山脚还未搭建几座宝殿,树植稀疏的小山坡感觉宽广的无边际,玩耍大半天也不尽兴。结果当下游览一圈下来居然连半小时都不需要。难怪1988的导演解释说之所以小珍珠经常手捧巨型食物是因为小时候的视角是看什么都大。 归途中撞见黄子孟一行迎面而来。睁大双眼的双方停在简陋的山道阶梯感叹着让彼此偶遇的那一抹缘分。 我开玩笑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跟在我们后面?” “我才没有那闲工夫跟踪你呢。我和朋友不知道去哪里玩就来这里了。”说罢侧首介绍身后朋友。我们这才看清一前一后紧邻娇小身姿的是戴墨镜的一名年轻女生和一名中年女性。 通过穿扮来初步判断她们的家庭条件应当十分优渥。与我们同龄的女生裹着一件粉白色的绒毛大衣,不仅映衬皮肤更加白皙,还更显黑色墨镜的突兀与冷酷。但我总感觉面孔有一分熟悉。寒暄完交叉而过的时候,这才想起这是小学同学林莫夕。这么年没见怎么变得比小时候还酷?不仅不说话,大冬天还装模作样地戴个墨镜? 晚饭后在县里男女老少消磨时间皆相会的中心广场,站在喧闹里接通黄子孟打来的预料之中的电话,却仍有溢出的意外欣喜,不过更多是因为自身的准确判断。 “姜心,你们在哪里玩?” “在广场放孔明灯呢。” “我过来找你们玩!” 大概十来分钟,孩童玩闹的鞭炮声和烟雾中黄子孟笑眼盈盈地朝我们走来,身边果然是白天刚碰面的林莫夕。她这下倒没戴墨镜,不然我真要担心她大晚上的看不看得清路。 没想到林莫夕没有印象里那么冷峻,反而活泼亲和许多。一近前就开门见山地问:“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小学班上的每一位同学我都记得。不过初中还在三中见过你,之后就不知道你去哪了。” 目光平接时才发现林莫夕的个子与我相仿。而且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不仅与那个人一样,连姓氏也一样,让我很难不浮想联翩。产生一种无法准确描述的轻飘飘的感觉。 “我初中就转学到市里了,对了,我听黄子孟说你的学校在北城?” “怎么了?你去过北城?” “去倒是没去过,不过我就在你隔壁的省会,要不我加你qq吧。”与白天截然相反的热情笑容地让人无从拒绝。更何况是许久未见,模样打扮看上去都还不错的女生。重点是她还与翅膀有好几处相似的地方。 “你怎么白天还要戴个墨镜?我还以为又碰到了一个爱装酷的人呢。” 回家之后和林莫夕的聊天持续到线上的qq。 “哈哈,不是这样的,我刚做完眼睛手术,所以白天去室外的话都要戴墨镜保护的。” “你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我关心道。 “不是的,就是半个月前做了近视眼的矫正手术,以后不用再戴眼镜啦。” “好吧,那你们白天怎么想到去那里玩?” “我好久没回南安了,没想到回来的这几天没哪里好玩,我妈就说开车带我和黄子孟去城外郊游一下。这不正巧碰上老同学、老班长嘛!” 在笑颜绽放得更加灿烂的动画表情中,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名中年女性是林莫夕她妈。 “对了,你是不是喜欢林其羽啊?” “这么小的消息都传到了市里了吗?谁告诉你的。” “是我妈告诉我的哦。” 传得沸沸扬扬也就罢了,居然连长辈都惊动了? 林莫夕可能以为我不相信,继续详细说明:“是真的!有次我妈和你爸在同一个饭局。然后你爸喝醉了,突然感叹‘要是我儿子和林其羽在一起就好了!’” 这下被这条消息彻底震惊到。动荡的心谷立即滋生了一种被看穿底裤的又羞又愧的窘迫之感。自以为隐藏得好好的秘密居然在我爸眼皮底下裸奔了好多年!可我还是不敢相信,绝对不可能! 几天后的饭局几乎印证了林莫夕的言语。因为我爸酩酊大醉之后,亲戚朋友玩笑似地提起为什么我大学读了一个学期怎么还没找女朋友。我妈却催促着我离开,看她焦急的样子是不想让我听见些什么。后来我从隔壁表哥那里得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反倒只有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表哥惊讶道:“还会你才知道啊,我以为你爸老早就骂过你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爸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 “就是你高三那年,林其羽他爸找上你家,对你爸说起你在追他女儿的事,还说了一句‘叫你儿子认真读书,不要老是东想西想!’,没想到你爸直接回呛过去‘怎么?你收入多少,我也多少收入;你住哪里,我也哪里,是哪一点配不上你女儿?’你爸的回答挺出人意料,立即怼地林其羽他爸哑口无言。”表哥绘声绘色地描述好像就在现场一样。 对于我爸的回答我倒不觉得奇怪,以我乡下的叔伯们大多二十岁出头就已成婚生子的普遍情况来看,早恋在我爸眼里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他巴不得我大学时期就立马结婚。 我把表哥诉说我爸的强硬回复转述给了林莫夕,惹得满屏幕一连串“笑哭了”的表情,她还说:“你爸的回答倒蛮惊人的哈。对啰,过几天我和黄子孟去本市的岩水县玩几天,我同校的一个学长邀请的,你要不要一起去?去哪里漂流和泡温泉。” “就我吗?要不我叫上聪聪一起去?反正你也认识他。” “可以啊,正好黄子孟叫上了史雨,人多更热闹呢!” “叫了他还l更好,我还考虑着要怎么去,毕竟岩水是离我们最远的一个县城,我爸是绝不肯让我开车出县的,如果丝瓜去的话问题就得到了解决,因为他爸肯定会答应他借车的请求。” 预想的果然没错,我和聪聪坐在丝瓜他爸帮忙借来的凯美瑞,路过市里先顺路把林莫夕和黄子孟接上。只不过位于全市最偏的岩水不仅路途遥远,还没有通高速。晃悠在拥堵和尘土飞扬的省道上好几个小时也依然瞧不见接近目的地的路牌。丝瓜不知是因为和我一样有新手车瘾还是不放心交给我开,独自驾驶了四个小时,到达已是黄昏时分。疲惫不堪的众人早已停止了聊天,姿势各异地痴痴前望。 没想到林莫夕学长的家庭非常富裕,免费安排一行人住进了自家宾馆。晚餐席间林莫夕又仔细地介绍了彼此双方,没有遗漏任何一人:“这是我的好闺蜜黄子孟,这是姜心 ……这一位是我说的学长梁晓冰,也是他邀请我们过来玩的。” 我和聪聪立马识趣地端酒敬他,丝瓜见状也跟着举起了面前椰奶。 “谢谢你的邀请,看来你在学校里对林莫夕很好哇。” 梁小冰放下酒杯,回复我说:“林莫夕是我妹妹,当然要对她好。” 林莫夕赶忙接上话:“我们可不是亲戚关系哦。是梁小冰在学校里一直把我当成妹妹照顾。寒假回家后,还好几次提着礼物到我家拜访我爸,而且哄得我爸异常开心呢,差点都当场认干爹了!所以才会介绍我是他妹妹。”说完林莫夕便嘟着嘴白了她哥哥一眼,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真好,我在学校里怎么没有学姐照顾我呢!”我顺着话题开起了玩笑。 晚饭后梁小冰领着前往当地最有名气的,同时也是全市规模最大的温泉度假村。这是我第一次去商业化的场所泡温泉,还以为会像我老家的露天的温泉一样,一堆人泡在一个大水池子。没想到他们县城规模小归小,温泉池种类倒是花样繁多。不算进门经过的消毒水池,起码分成了十多种不同造型不同功能的水池。 在东道主不遗余力地招呼下,我们一一试泡过不同水池最后留在一个清净无它扰的池子。坐在池边的石凳,透过雾蒙蒙的水汽,朦胧地感受着快速熟稔的一群同龄人聊得比泉水还要火热的氛围。同时听着梁小冰侃侃而谈当地的趣闻轶事。我没怎么开口,与其说插不上话,倒不如说此间温热还不足以消弭自己与陌生人的隔阂。我还是不太习惯在不熟的人面前畅意表达。 刚准备闭眼放空,好好地享受暖流浸润全身的暖流,突然听见林莫夕高喊的一句:“我去那边泡一下,看下温度是不是一样!” 接着水波涌动到身边,通红且湿漉漉的面孔穿过缭绕在眼前显现。即使通过覆盖半身的保守泳衣,依旧能瞧出丰腴的身姿和饱满的胸脯。眼皮底下的曼妙身影自顾自地拨水游动,并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水灵灵扑闪着的大眼睛里居然丝毫没有装容下我的空间。 她该不会是故意游到我身边的吧? 第12章 又是一个新开始 自来到岩水县,一直都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嘻嘻闹闹。我和连聊几天qq的林莫夕都没有单独说上几句话。甚至她可能根本无暇和无心顾及我这位“新朋友”。泡在水波潋滟的温泉池,自己倒希望能重获和林莫夕再次交谈上的机会。试问谁不想和一名面容姣好、性格开朗、家境优渥的女生关系更亲近一些? 当这一幕真切地在眼前发生,自己反而不敢相信。不断劝服自己林莫夕离开众人游到身边不过凑巧而已,可能只是想换个地方活动活动,她没有主动靠近的理由。何况旁边还有丝瓜呢,那么高那么帅,还那么受女生欢迎。 就在东思西想时,不经意间发现林莫夕已与我平肩停下。但我仍觉得她不过恰巧游累罢了。但抑制的内心居然仍有一丝期待兑现的小欣喜。 林莫夕笑如暖泉滋蔓,声如流水潺潺:“姜心,怎么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一汪大眼睛里有一丝浮光掠过,也许是橘红色灯光摇晃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想太多看走眼。我倒是极为镇定地回答:“没有啊,虽然我们自小同班,但真正认识不过这几天而已。你还不太了解我,我在陌生环境里是这个样子,等熟络了会好很多。” “哇,这一点和梁小冰很像呢!” “不是吧?” “你别看他现在不停地讲话,其实他和你一样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话很少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老板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们该不会是同一个星座的吧?” “有可能叻。”接着我说出了生日月份。 林莫夕十分惊喜地表示:“果然你俩同一个星座!” “那我和他岂不是很有缘分?”这下放松下来的我渐渐找回了状态。 泡完温泉回房,和丝瓜、聪聪斗着地主消磨时间。隔壁的林莫夕刚换上拖鞋便“蹭蹭蹭”地跑了过来,用近似怜求的语气询问:“黄子孟先睡了,我过来你们这边玩一下。咦,你们在打牌啊!那我就顺便参观一下哦,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说完径直在我身边坐下。 我偷偷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四周却填满了内心的浮想联翩。但我依旧说服自己应该不是想得那样,人家就是随便坐坐。晃神后的牌局,没想到单手攥牌的丝瓜抖晃双腿犹豫了许久许久。 我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出牌老是那么慢。” “别吵,别吵!我在研究怎么把牌一口气出完!”直到地主聪聪出的对三晾了两三分钟,丝瓜突然惊天大喊一声:“对二!” 这一手着实逗得我和聪聪,还有观战的林莫夕差点笑喷出晚饭。就连房间电脑播放的背景音乐,都恰到好处地从忧伤的丁当新歌《一半》切换成了欢快的《客官不可以》。 短暂地玩了两天回家。绽放的烟火又逐渐多了起来,看来离回学校的日子不远了。已经搬去市里的牛奶随家人回乡走亲戚。我便召集大家吃饭,一为牛奶接风,二为回校的各位举办送别宴。刚好林莫夕前后脚回了县城,我便约她带黄子孟一同到场。 不知什么缘故,我就是想喝白酒。酒量一向最好的芋队反而拒绝喝酒,像丝瓜不喝还能理解。所以只有聪聪和老黄陪我欢饮。阿花和熊熊默默地开启了啤酒,牛奶见状也向熊熊要了一瓶。 或许有女生在场,也可能做东的缘故,我比平日更亢奋,不知疲倦地活跃着气氛,甚至一反常态地主动和大家碰杯。果然喝酒很看状态与心情,而且不能陷入被动。 和林莫夕碰杯时,她随手倒掉果汁换成了啤酒,微笑相劝:“我很少喝酒,这也是第一次和你喝酒,你总要给点面子嘛。要不然我干掉你也干掉?” 自己暂时犹豫了一瞬,想着最近没少干闷下一整杯白酒的傻事,而且眼前的红酒杯看上去要比容量三两的玻璃杯小得多。再说了,当这么多人的面,我不可能驳了人家女孩子主动喝酒的提议。血气方刚地一合计便仰头灌下,以示自己英勇的“男子气概”。 牛奶感叹道:“每隔一段时间见到你们,你们的酒量就要提升一个档次,搞得我都不敢和你们喝酒了。” 憋下辛辣的喉间回荡的酒气,我冲牛奶连连摆手:“没事,你喝不了酒就随便喝一点,剩下的交给我!” 这时黄子孟与我碰杯,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不信任:“姜心,我就不喝啤酒了,我用果汁敬你。你别喝太多了,我看你有些……” 前几杯的冲动早已让我快速度过了醉酒的第一阶段。略微昏沉的大脑已对一切产生了钝感,于是我再一次地昂首饮尽。而且还倒拿空杯摇晃,让黄子孟放心:“你是女生,我多喝一点没关系,反正我没事。” 但这次不全是脑子一热做出的选择。当时想的是不能只和林莫夕满杯干掉,对黄子孟要一视同仁,才不会让大家觉得区别对待。不久之后,双眼开始迷离,头脑晕眩,懵懂间依稀见着聪聪同样和林莫夕干了整杯,再然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略微艰难地划开枕边仅余一丝电量的手机。屏幕连续几条都是林莫夕发来的“你还好吧?”的类似消息。我试图利用昏胀的大脑回忆昨晚藕断丝连的后续,比如怎么回的家。 东粘西黏连起来的记忆告诉我,自己似乎是坐丝瓜的副驾驶回来的。慢着,好像哪里不对劲!这下触发了脑海里模糊不清的影像。车子前排好像有三个人!不顾众人劝阻的自己硬要挤上副驾与林莫夕紧挨一起。这下完了,众目睽睽之下耍酒疯,还恬不知耻地要和女生紧密接触。简直丢人丢到家,大家定然觉得我是好色之徒,尤其这么失礼对待刚认识的女生。 我连忙按下让自己羞愧难当的画面,飞快地编辑回复的信息:“不好意思,昨晚喝太多了!”接着甩开手机一头扎进了被窝。 很快,一分钟不到手机便震动起来,拉过一看果然是林莫夕的头像在闪:“你醒了啊?你昨晚真的喝太多了!。” “实在抱歉,我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还好啦,就是你一定要和我挤在副驾驶,真的太难受啦。” 虽然回复得轻描淡写,但我猜测自己藏在被子里的脸颊肯定滚烫异常,要不怎么那么闷热。 随着相识的日子越长,越发现自己和林莫夕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已经发展成每晚都要打电话聊完天才入睡。林莫夕偶尔提起她的男朋友,我也讲述已很少提及的和翅膀相关的往事。 不管怎样,自己已对林莫夕知无不言,完全把她当成了最要好的异性朋友看待。更巧的是,她和翅膀同一个星座,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于是欣喜地在电话那头感叹:“原来你也关注星座啊。” “还好吧,很多人多少都会看一看的。” “我是只关注林其羽和我自己的星座哦。可每一本书每次分析每次配对,都说我和她的星座最配,结果还不是这样。估计都是骗人的!”虽然我嘴上说骗人,心里却选择了相信。因为那是给予心存一丝希望的侥幸。 “现在大巴上的人都开始休息了,我说话要小一点,这样的音量你听得见吗?”林莫夕的声音渐渐压低,此时她和大部分人一样在返校的路上,只不过和我一样没有火车直达,只能在卧铺大巴承受一路煎熬。我因为学校开学更晚而停留在家。 “听得见,这样刚刚好。”其实耳朵已被手机屏幕贴得不能扁了。但不说的原因无非是不想就此听见一句那下次再聊。这样的话晚夜该多么寂寞。其实自己的声音也不大,在房间都是压着聊电话,还不是担心被父母听见。 “一阵阵的打呼声你听得见吗?真是笑死我了,梁小冰这么快就睡着了,还一直打着呼。” “听不太见哦,他呼噜声还是太小了。这要换成我室友,怕是全车人都会被‘呼噜噜’地吵醒,一个也甭想睡!” 想起半夜被阿峰惊醒,包括被吓醒的那几次。因为担心他呼到快要喘不过气来,好几次纠结是否要把他拍醒。直到习惯了才不了了之。 看来我也有那么一点想回学校了。 过了五天,终于踏上返校的大巴,且于凌晨四点到达北城。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我让提前回校的阿峰在城区开好房,完全不需要在网吧窘迫地熬到天亮了! 第13章 还是回校自由 刚回学校便要直面令人头大的补考。尤其是c语言这头拦路虎,凶猛地将年级半数同学斩于马下。玩闹了整个假期的自己只好听天由命,估计结果也不太乐观。这下彻底怀疑起了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门专业。 当初仅凭想象和爱好便轻易地选择了电脑相关专业。一个学期接触下来发现相当耗费脑力的各门专业课无聊又烦闷,自己丝毫提不起兴趣。我有些懊悔当时太过武断的决定,可是观察周围同样对此无兴趣的一众同学,又自我安慰,没事,大家都一样,混呗。 熬过情绪低落的头几天,大家又开始寻找新的乐趣。看来过年期间的压岁钱都颇为可观,于是很多人提议斗牛。对于这个项目我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自高中开始每年寒假都会和身边伙伴小小的怡情一下。不过没撑多久便告已完结。毕竟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克制力的大学生,都知道把当月生活费一次性消磨光且无任何实质物品是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从头到尾没有参与打扑克的除了那些老实巴交的同学,就还有阿峰和林金我这舍不得花钱的俩室友。特别是林金每天脑子里尽琢磨着如何挣钱,而且基本上只进不出。除了谈恋爱之外也怎么见他怎么花销,甚至让女孩子请客吃饭我认为他也干得出来。 自上学期一进学校的门,林金便起早贪黑得干起了电脑配件售卖、维修以及包车等小生意。攒了一大笔钱之后,下学期伊始便购入一辆崭新的踏板摩托车。虽然偌大的校园里拥有者不在少数。不过花着家里的钱、买的也是电动车居多。虽然充电要集中到遥远的校门口的停车棚,两三天一充外还需另花钱,还有开不快、刹车不灵敏外,再无其它缺点。与踏板相比,只一个不用挂牌、不用担心骑往校外被交警拦截的优点。 我对林金熠熠闪光的座驾羡慕得垂涎三尺,连发动机轰隆隆的噪音都更觉美妙。便托他帮忙物色一辆。虽然在别人眼里林金吝啬得一毛不拔,但办起事还是相当靠谱。而且非常具有生意头脑,大小事都可以找他,因为林金的人际网脉遍及全校。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或者说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他的忙。班上其他同学喊他修个电脑或重装系统还是要收费的,我倒经常拿同乡女生的电脑给他免费处理。 没不出三天,林金果然没让我失望,挑选的摩托车让我甚是满意。尤其是车尾被他安装了一个与原厂相比,简直可以称为“巨无霸”型的排气筒。常常让自己顶着夕阳金光,肆意地在沿海公路“轰隆隆”地突驰。迎风感受空气中的湿咸和舒爽的同时,不顾游客们的异样眼光,只留下远去的背影。后来感受到小朋友们重复着自己当年少不更事喜欢夺人眼球的行为,这才恍然大悟当年收到的眼光何止是异样,简直就是鄙夷。随后不久,新鲜感已过,加上学校新出不准加装大音量排气筒的规定,我便果断将这“噪音制造器”拆除,以百元”高价“让林金帮忙售卖。林金则更狠,直接将新车售出,得钱再囤货。 虽然班上拥有摩托车的同学不多,但买得起的人不在少数。比如购物奇葩小强,每次都从生活费里抠出大笔资金购大件。结果带回来的东西不是过季就是假冒伪劣,要么玩腻了再低价贱卖给其他同学。已成功发展了隔壁班一名长期的固定客户。大到手机到电脑、摩托到psp,小到球鞋和鱼竿。 自上学期伊始,小强便在市区一处旅游景点,从陌生人手中购入一台背灯不发光的苹果笔记本。这倒没什么,灯光故障的微瑕小疵无可避安眠也无关紧要,关键预装的是windows系统。虽然同样从未摸索过苹果电脑,但显而易见这是一台山寨产品。小强一怒之下将这台昂贵的电脑猛摔;还有摩托罗拉已靠安卓成功翻身,加之htc的大卖,他却执意购买了一台n86,然后发现庞大的手机厂商突然倒闭。 然而没多久又是故事重演。当我和小强、阿峰在食堂大口扒着唯一排队较少的烧腊饭时,阿峰提高语调问道:“小强,你最近新买的摩托车呢,怎么不见你骑了啦?” “憋说了,前两天骑去市区被交警扣了。” “你也是牛逼,没牌照骑去市区干嘛。我都很少骑去市区,就算去也是格外小心。”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之前去海边习惯了没有阻拦,可一去市区就大意了,我哪里知道有这么多的交警。” “那你准备怎么办?是直接送给交警还是想办法再弄回来卖给其它同学?”阿峰继续打趣。 不过拥有一辆摩托车除了便捷外亦有烦恼。经常有人借去买个东西或者外出,不借就会被议论成像林金那样小气,借多了自己又吃亏。我只好次次将油量控制在红线附近,谁借都行,半路抛锚可不要找我负责,自己找地加油。单价七块多的93号汽油加满不到三十块,人人都出得起,总不能厚脸皮地只加几块钱吧。一学期下来,自己只开头加过一次。全班超过半数的同学各加一次足以维持所有的借车次数。除车辆损耗快这唯一缺点。 转眼便是雨落纷纷的清明,虽然假期答应好的旅行与迁新寝的计划相冲突,但自己留给了林金一搬运利器——摩托车。从一进大学上课起,每天路过讨论的只有脚手架和防护网的工地,没曾想不到一年光景便拔地而起,而且看了大半年居然没猜到是我们自己的宿舍。在拜托林金将整理好的物品搬去新寝之后,便一身轻松地踏上了旅程。 已驾轻就熟抵达的林莫夕所在的城市,一下出租车便看见等在相约地点的相约之人。 林莫夕的柔婉浅笑还是一如既往地适时扬起:“累了吧?走,带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去上次带我去的那家校门口的伊面吧,有点想念了,我们学校就没有。” “好啊,刚好我也很久没吃了。” 狭促拥挤的店铺里,煮锅呼噜噜地冒着热气,两三米开外的青砖街道满是脚步悠闲的学生,刚停雨的路面还扬发着尘土气息。真好,学校临近市区,周边环境还是很不错的。嗦起伊面的同时,一边交谈此次的行程安排。突然急促地奏响了一曲“我也不会难过,你不要小看我,有什么熬不过,大不了唱首歌......”的手机铃声。对向而坐的俩人几乎同时低头翻起了手机,然后在彼此错愕惊诧的表情中接起了电话。 简短地挂断电话,双方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林莫夕惊呼:“该不会你的铃声和我的一样吧?哈哈,我们好有缘啊!” 确实有缘,继上次在游玩路上巧遇之后又撞铃声。况且林莫夕又和那个人姓氏一样、身高一样,连星座都一样。不由思虑这就是所谓真正的缘分?要不是她有男朋友,搞不好会立马心动。 第14章 烟雨游漓江 清明假期第一天,怀揣满心期待立于林莫夕的学校门外。因为很久没有旅行过了,尤其和这么多同龄人一起。熙攘的学生人潮里,笑如轻风的林莫夕刚一见面便踮起脚冲我挥手。与她同行的耳鬓厮磨拉都拉不开的一对情侣身后,果然瞧见了梁小冰的身影。他身旁恬淡地陪有娇小的一名女生,然后颔首与我招呼。见他带着女友出游,看来是误会他喜欢林莫夕了。 火车“吭哧吭哧”地前行了半天时间,与目的地桂林同样接近的还有彼此间的距离。面对面相向而坐的六人硬座布局还挺适合为新团队破冰。始终面带微笑的林莫夕悉心张罗,从她身上所散发的柔煦之光暖耀着在座的所有人。而且与众人寻话题的交谈中并没有遗落下我这唯一外人 。感受关怀的自己难得主动试着融入一个新集体。 何况自始便满意行程安排。大家把钱交梁小冰手上,由他统一保管并为集体项目支付。他成了一名不计报酬也没有报酬的微型旅行团的小管家。当晚简单逛过城区夜景,在一家贴淡黄色凸纹墙纸、白色吊顶和酒红家具为布置风格的小宾馆办理入住时,发现全国大部分宾馆都长这样。 等待梁小冰登记的间隙,衣角被扯了几下,回头便迎上了林莫夕略为局促闪烁的眼神。她颇为小心地问:“他们都是情侣,看来今晚我俩要在同一间房了,你能接受吗?” “我又没有女朋友需要交待。倒是你怎么样,他们不会误会吧?”我是无所谓,和谁一间不是睡。 “没关系吧,他们都是我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应该不会误会我俩。” 这时梁小冰恰好分发房卡且单单没有给我,抬头只招呼一声说:“我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只剩你和林莫夕同一间房。这样传出去对人家女孩子影响不好,要不你就和我同住一间吧!” 我对他的安排没什么异议。但倍感奇怪的是带女朋友出门反而不住一起,很多人图的不就是这个嘛。梁小冰非但不考虑恋人的感受,反而忧虑另一名女生的名声问题。更何况还要和另一个男人住一起,一定有蹊跷。 放好行李的众人又带着备好的白酒零食来到俩男人的房间,可能更有安全感吧。走在最后只说过几句话的情侣,将白天这份合为一体的痴缠延续至了晚上。被称为桃子的女生进了门仍紧挽着男朋友的手臂,生怕心肝宝贝在狭小的房间内走失。喝酒谈天时,我注意到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桃子一身打扮家境断然不差;而她男朋友高瘦高瘦,还算俊俏白皙的脸庞上,神色始终镇定温和。看着倒是斯文,但衣着和女友比起来朴素得有些过了头,脚下是一双认不出牌子的帆布鞋。 我对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观察鞋履,不仅仅是出于爱好。而是以此对人有一些简单的初步判断。倒不是要以物取人,也不是要区分贫富对待。只是通过熟悉的一些简单信息和线索,为接下来的交往说些什么,注意什么备下一个先期的准备。 以旁观者身份参加完一整晚关于陌生学校着名事迹的热切之聊,好不容易盼来桃子困倦回房。只剩我和梁小冰独留在一片孤静的狼藉中,而且更折磨的任务是还要倾听邻床的人一五一十地交代整个人生经历。我困惑困倦得连眼皮都打起了架,迷糊地遥望桌面半满的酒瓶,男生每人只一杯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倾诉欲望。虽然对牛逼哄哄的经历提不起兴致也了无波澜,但是出于寒假安排泡温泉的礼貌,只好强撑硬听了一大段单口相声直至漆黑到不知几点。 第二天,烟雨游漓江的白日行程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反倒是短途的大巴赋予了另一种旅行的意义。车内前后相连而坐,这回梁小冰倒没有积极主动地和我凑一起,否则我都要误会他喜欢的是我了。短暂相处的这几天,我早已打开话匣,当下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所有人逗得前俯后仰,特别是桃子。好不容易才将她的目光第一次从男友身上偏离片刻。心中顿时洋洋得意,自己插科打诨的本事不是白练的。 玩笑至行程过半,乘客们已进入休憩模式。我也斜身后靠,识趣地不再言语。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身侧戴着耳机,盯向窗外同样不语的林莫夕。连丝线般的雨水淅沥不断地拍打着车窗,玻璃上炸开了一朵朵透明水花。灰蒙的色调中,碎落的花瓣化作道道水迹,给心头蒙上如样的一层空胧,让人不免郁意。难怪大学前流行的非主流图片都逃不离这种主题。 林莫夕见我看她,冲我莞尔一笑,并顺手摘下左侧的耳机递了过来:“听歌吗?” 我寂寞寂寞就好 这时候谁都别来安慰拥抱 就让我一个人去 痛到受不了想到快疯掉 死不了就还好 我寂寞寂寞就好 你真的不用来我回忆里微笑 我就不相信我会笨到忘不了 赖着不放掉 人本来就寂寞的 借来的都该还掉... 轻傲孤冷的歌声异常熟悉,加上林莫夕快要透明成雨珠一样的眼神,看起来颇为感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率和感情方面有关。我便立即转移话题:“这是谁的歌?听着还挺耳熟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我最喜欢的歌手,田馥甄的歌!” “田馥甄是谁,不过声音挺像she的那个什么heibe的。” “就是hebe啦!出的新专辑用的是真名。” “单飞了啊,不过也是,自她们团的selina前段时间拍戏受伤后,估计sshe短时间内是聚齐不了了。” “要不要再听一遍?” “好啊。” 俩人,一耳机,却屏障般罩绝了外部的一切。劈啦啪啦的落雨、轰隆隆的车鸣无声地陪伴,我和林莫夕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色清冷,悠哉悠哉暖烘烘的车厢又有交谈甚欢好友相陪,让我莫名心安。不禁想起高中晚自习停电的时候,几名住校生点起蜡烛,零星的烛光摇曳下,即使黑暗也不害怕。大家卸下所有,在来电之前尽情闹腾。就连我这不怎么学习的人都得到了片刻松暇。 返程的车途劳顿中,一阵水果清香飘鼻,肩头毫无征兆地增加了重量,将我从回忆里惊回。刚要开口,但见朱唇微启:“小睡一会,借肩膀一用。” 我从未以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势与女生相接触相靠近。登时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立起了肩,生怕承担不起这轻微的依靠。又忧心用力过了度,肩头不够柔软不够舒适,导致忽远忽近忽热忽静的浪潮就此终止。虽然自己秉承的就是心怀坦荡,并没有另作它想。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舍不得结束,因为难免有一丝丝悸动在心间蠕动。别误会,不是对林莫夕,而是感受自身处一种氤氲粉色因子的环境中。原来男女间若即若离即是暧昧。我不敢想,如果是喜欢的女生靠在我肩沉沉睡去,那该多美好。 随船漂江的整个下午都下着雨。途经象鼻山等几个着名景点时,船舱躲雨的游客纷纷走上甲板拍照留念。我掏出单反忙不迭地给大家拍下留念。林莫夕提出要帮我拍一张却立刻被自己摆手拒绝了。 夜晚,漓江边的篝火晚会,看着林莫夕等人和不相识的游客围成大小两圈,相互搭肩随音乐节奏绕着火堆转圈,还时不时地根据鼓点与经过的陌生人做出打招呼的舞蹈动作。林莫夕玩得很开心,但经过我身边,示意游离圈外的我也一起加入,自己摆手连连拒绝。和陌生人开心地跳舞,无论哪点,都做不到。 搭上回市区的最后一趟旅游大巴,和来时一样,玩笑过后分得一只耳机,由林莫夕任意播放喜欢的歌曲。我却趁机轻靠香肩,说:“白天我的肩膀借你用了,现在该你还我了哦。” 经过一天的游玩,大家都疲惫地直接回房,梁小冰则径直走入他女朋友和林莫夕的房间。随后林莫夕敲门,我问她:“你怎么来这了?” “人家小两口在房间里腻歪,我还待在那里不是不识相嘛。” 说完,林莫夕背靠床尾落下身子,好像房间里没有容身的地方,然后双手抱膝的她将头深埋其中。 我没有问为什么要坐地上以及地上脏不脏这类扫兴的问题,而是陪她席地坐下。 一根烟的功夫,林莫夕抬头,问得像是调皮又无邪的小孩:“烟是什么味道,能给一根吗?” “不能,没什么味道。” “那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还不错啊。” “那晚上怎么不参加篝火活动?” “我不会跳舞哇,而且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果然和星座书上写的一样,你其实是非常害羞和内向的一个人。” “这都被你发现了,其他人都说我不可能和内向这两字沾上边,虽然我自认是一名害羞的小男孩。” “那是他们对你了解得不够深。” “对嘛,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害羞的小男孩。” “略,还害羞小男孩,就你这样整天满嘴跑火车,没几句真话,谁也不会觉得你内向哇。” “我那是为了逗大家开心,无所谓理不理解。对咯,我觉得梁小冰好像喜欢你。” 须臾的沉默过去,林莫夕才缓缓地平和回答:“是的。” “看你的样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他上个学期追过我,我说我有男朋友,而且只是把他当作同乡会照顾人的大哥哥看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哪个正常男人带着女朋友出来玩,会主动要求和另一个男人同住一间房的?” “......” “而且我看他不怎么喜欢他的女朋友嘛,都没见说上几句话。” “他说他会等我,我能怎么办。” “居然还能这样操作?”瞪大眼睛的我不可置信:“边谈恋爱边等待喜欢的人?这样算不算欺骗人家女孩子感情?” “......” 这下倒真把话题终结了。 第15章 结束旅行,回归正常生活 第三天,春光明媚的阳朔,天空飘浮着几许白云,温度正好,非常适合郊游踏青的一天。租好双人自行车,首先到达计划中的蝴蝶泉。也是自己通过黄雅莉清亮歌声才得知的神奇之地。满怀期待地想要一探究竟,泉边是否真那么有活力。不过和漓江之行一样,对着名景点的印象甚至没有骑车穿梭在山间公路来得深刻和悦然。最最万幸的是,同骑一车的是林莫夕,不然自己还真载不动身材魁梧的梁小冰。 叮铃叮铃响清脆,潺潺流动清溪水;风儿轻轻揉,笑音荡山谷。融入进风和日丽的山水之间竟成了画中人。蜿蜒平坦的柏油县道,自己要么松开扶车的双手,要么偷懒不踩脚踏,又或者带着后方一道赶超桃子和梁小冰。总之变着法子让身后的人不得消停。使得林莫夕时不时地轻捶我后背,要的就是这种软糯糯轻飘飘的效果。虽然打打闹闹的骑行乐趣横生,但仍不由自主地想起高中那几年的缺憾。 放学路上骑着单车,翅膀侧坐在后,一只手轻轻扶住我腰,不扶也没关系。慢悠悠地被人群漫过,静静感受后座的重量与陪伴。太阳指路,风儿偷听,大地舒坦得展颜微笑。朋友三三两两地从旁经过,留下八卦般的看戏神情,或留下几句玩笑地揶揄。 我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惜再没有实现的机会。对于我们小县城的高中来说,牵手在校园漫步或其它大庭广众之下的过份亲昵都太张扬。骑车载着自己喜欢的女生才是含蓄得心照不宣的最佳恋爱宣言。 就此为止,桂林之行还算圆满,没想到临了却闹得不甚愉快。因为桃子试图展示展示自己独特无比的俏皮话,以回赠自己这几天来逗她欢笑的辛劳吧。 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听着林莫夕等人和请吃晚饭的当地朋友聊天。好不容易得一空闲,既不用喝酒,也不需要烘托气氛,单纯地偷享美食。没曾想时断时起的聊天中,隔一桌之远的桃子非要和我互动,她笑着问出一个生理问题:“姜心,为什么你的鼻子那么像牛鼻子?” 年长十岁的讨论这一问题,有那么一丝可能会告诉她:“哦,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到遗传学,简单来说就是父母给的。”再过十年,我会说:“这是命中注定的。” 但此时的自己不过弱冠小伙,与之回应的当然是掀桌而起(内心画面,要赔钱不划算),愤然离席。只选择了后者的自己刚一出店门便放慢了脚步,不仅仅是因为不知该往哪去。 身后追出的梁小冰劝道:“来,抽根烟,不要和小女孩计较,她还不太懂事。” 虽然一点点小小失落,但是对有人关怀还是心存感激。于是呼出一口浓长烟雾后,我直抒了胸臆:“正因为她是小女孩我才直接走的,要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忿忿然地回答,虽然自己也不太可能对女生做出格动作。 “哎呀,消消气,就当给我和林莫夕一个面子嘛。大家一起出来玩,开开心心的,最后还闹不愉快就太不划算了。” 经劝阻后,便踩灭烟头随他回到包厢。然后再没有开口,只是闷头跟在众人身后,在满是外国人和酒吧林立的街道盲目地穿行。 与林莫夕等人分别,终于回到有第一时间参与地搬入的新寝。还好地是陌生地,人是熟悉人。进门刚准备发表一下乔迁之喜,阿峰却头也不抬地喊出了一个严重问题:“你这么早回来干嘛嘞,又没通网!” “不是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通?” 电脑屏幕里的印度歌舞居然没有吸引阿峰的注意,他回过头看我,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有可能到下个学期才通网哦。你没看到我只能看一看从网吧下载回来的电影吗?这部三傻我都了第五遍了。” “那还搞个屁啊,还不如不搬过来,老寝室还没有宿管。” “由不得我们,老寝室环境好又自由。除了离教室远之外,离两个食堂离校门都近,谁也不想搬过来。” “那你们这几天怎么过来的。” “看电影、睡觉呗。不过有一点还行,局域网可以用,一连好些天我们都在联机打魔兽了。” “算了,就我那破电脑,我还是睡觉吧。” 接下来除去上课时间,几乎宅在寝室。不是躺着,要么用下载好的影视剧消磨时间。库存消耗完就相约去市区网吧通宵,顺带下载电影。十一点后的魔兽我是不玩的,不单单是接触dota过晚、水平落后太多,而是这部分时间大多用作打电话或聊qq,好歹有了知交好友。偶尔宅不住,便吆五喝六同去打篮球,但次数不多。倒不是篮球魅力下降的原因,而是懒得多洗一套衣服。还有,相约去海边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除了交通工具不够之外也有同样的原因。 不过大家更喜欢晚上去海边。假期之外的海滩本就冷冷清清,更不用说到了晚间,往往只剩下我们自己和海浪互喊互叫。广袤无垠,漆黑一片的海滩此刻是独属的私人领域。作为唯一掌握游泳技能的小强总是趁此机会裸泳,还是因为能少洗一条泳裤。我们经常藏匿他的大花裤衩,要么在他上岸时车灯大亮。 闹累了便躺在柔软清凉得沁人心脾的沙滩上沐浴月光。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便起身走进扑腾着的海浪,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的一声后,将听筒对向远处,让浪花与林莫夕尽情地对话。试图模仿前段时间她带我看的《将爱情进行到底》里李亚鹏在海边的动作。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没有扛着音响将剧情推向高潮的bgm响起。 极度自信地在度过半分钟之久后才重新接起电话,忍抑着和潮水一样的澎湃,大喊一句:“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呀,只有一阵阵杂音,喂了半天我还以为谁的手机坏了呢。” 原来电影都是骗人的。 “好吧,我还说到了海边,想要模仿前段时间看的那部电影里的片段呢。” 电话那头“噗嗤”地笑出声:“哈哈,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听出来那是海浪的声音!” “一点都不配合,你假装一下也好啊。” “哇,浪花翻腾的声音真是太很好听了!谢谢你让聆听如此美妙的天籁之音。” “耶,太做作了,一点都不真诚。”我故作生气。 吹拂着阵阵海风回到寝室才发现,刚在海边待得有多舒坦,现在就有多难受。海水与汗水混合中又掺杂着细小沙粒。就像裹满了白砂糖的油炸物,边咬边掉细白雪花。黏糊糊的身体随便一碰一抹,便掉落得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粉末。脱完衣服一踩,脚下“窸窸窣窣”地打起滑来。 阿峰在争夺卫生间的大战中败下阵来,只得去隔壁寝室借用。躺回床上的第一时间便又是寻找手机。好在没有落空,一条qq消息静静地等在那里。此刻莫名的有一种有人遥相陪伴的温馨感觉。 已经习惯qq隐身的自己被林莫夕好一通责备:“你不要老是隐身好不好,想和你说话都不知道你在不在线。” “你不也是隐身吗?” qq头像能显示状态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自己对这一功能使用得格外费心,每一步都暗藏玄机。隐身或在线、显示正在进行的qq游戏,亦或是使用qq音乐。自己将根据不同时期不同心境做出不同选择。想方设法地把生活的点点滴滴透露给对方,但又不能太直白,怕对方直接将自己拉黑,只能通过一些歌名。把这些个蕴藏的想念拐弯抹角地展现,即使对方可能压根不看。等到心房空空如也了,也就不再关注了。 “那我们互相设置对方隐身可见好了。”林莫夕刚建议完又补上一句:“对了,你有桃子qq吗?” “好像是有的,从桂林回来的第一天还是第二天她就加了我。” “那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人家失恋了呢。” “干嘛要去,关我什么事。” “在桂林的时候这么忘啦?人家每一天都被你逗得哈哈大笑呢,你有能让她开心的这个本事哇。” “你不是说去桂林的时候桃子和她男朋友刚在一起不久吗?这么快就掰了啊。”隐约觉察到有些话茬不能接,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去的时候刚在一起,结果回来没几天,那个男的,也就是我们会里的主席直接把桃子给甩了。害的她一直哭,我都跟着劝了好几天。” “桃子长得都还可以哇,而且家庭条件又不错,还那么天真,小女孩一样,甩人家干嘛?” “那男的在我们学校好多女孩子追的,花心得不行。” “也是,高高瘦瘦,不紧不慢地轻轻咧嘴笑起来,眼睛咪成一条线,看上去倒是很斯文很稳妥。虽然穿着打扮一般,但整体上还真有言情小说里说的那种很干净的气质。不过在桂林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又不抽烟喝酒,看起来都像个老实人哇。” “这种事哪能一下子看出来。” 对哦,日久才见人心,是这么个道理。 第16章 打电话 很多时候我们打电话聊到很晚。聊到林莫夕降低了声音,自己移步到了走廊。直到迎着尽头的窗轻拂来的晚风,直到空荡幽旷的道路熄灭了灯。多幸运,每天晚上有一个朋友共消寂愁,还是异性。毕竟某些话题不能和男性友人畅谈,毕竟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别扭。 想起当年隔三差五在qq空间里发表的说说,连很久之后的回望都甚觉造作矫揉。自己终于能体会别人当时的观感,可那又能怎么样呢?青少年时期满脑子的躁动与焦疑,毫无保留地宣泄在这方小小净土。或多或少想要给在乎的人展示,或是希望有人揭开以文字作粉饰的外衣,真正地了解我的内心。 然而再没有这样的发泄之地了。从空间转到朋友圈,理论上抵挡了绝大多数的陌生入侵因素。自己却不再打字,一定要一抒胸臆的话就只配一张图片。朋友圈在我这里与以前的社媒相比,似乎缺少了一些同龄人或者说同道中人的适当认同与包容。 躺在朋友圈里的相对不熟又较少交际的那些人又不能完全屏蔽,却总感觉对他们表露真情实感着实有些尴尬和窘涩,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要渗透出矫情来。最最重要的是,拐弯抹角透着思念和牵挂的表达想要展示给那个人看,却已然看不见了。 不过打电话的时候,家乡话派上了大用场。因为不愿别人听及通话的内容。不仅是顾及隐私,更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夸大其词地吹牛。仅可通过一人的座椅背后,是另一室友牛哥。他每晚和女朋友语音聊天的家乡话,全景立体声地在寝室的四壁内环绕,但在我和阿峰面前无疑裸奔。 阿峰来自义乌,他的家乡话可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我军当作加密语言立了大功的。在我再三的恳切下,南安话说得夹生的林莫夕才终于同意使用方言。这样多好,天然的隐私保护。 牛哥对我通电话的语言往往是一头雾水:“你确定你和金力起还有苏笛是同一个省的?” “那还有假。” “怎么你们说的方言一听就不是同一种呢?” “他们省北的,我们南方的,当然不同。” “我们全省都说着差不多的方言,也就是你们听得懂的河北话。” “别说一个省,就我们县来说,每个乡镇的方言都有所差别。只你一开口,人家都能立马知道你来自哪个镇。” 盛情难却下,牛哥和阿峰都答应了来我们县城的邀约,这是后话。当下亟待解决是呜呜作响的生活费不足的警报。学期伊始购买的摩托车、衣物鞋履,以及和林莫夕见面的那几次,再加上大手大脚的开销,不得不提前面对向家里伸手要钱的难题。这不是要不要得到的问题,而是要不要脸的问题。 我只好省吃俭用,熬到除去厚厚一叠的角票,掏空全身只有一张二十元大钞。收藏纸质角票倒不是什么特殊癖好,而是当地的硬币毫无用处。找剩的一块五毛还所谓,最烦的还是一毛一毛的纸币已然非常少见。对此本地人解释是携带方便和不易遗失。 怀揣全部身家,骑着心爱的摩托“突突突”地载着同班好友柳凡令前往市区。自五一在回校的列车上巧遇之后,发现彼此很多方面一拍即合,柳凡令便一跃而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好到连摩托车钥匙都分了他一把。 出发前的计划是头发剪完再蹭柳凡令一顿晚饭。没想到他更过分,居然连理发都想蹭我的。虽然林荫小道能暂蔽毒辣的暴晒,但烦恼丝依旧是要剪短的。 我便交底道:“我兜里只有二十块钱,剪头发嘛只够一个人,吃沙县的话倒是够两个人。怎么说,你是眼巴巴地观看我一个人剪头发呢还是一起吃个沙县就回去?” “我也不知道。”后座昂首迎着风的柳凡令,斑驳的阳光倾洒在他的墨镜上,显示出一副比我还更为坦荡的模样。果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犹豫间扫了一眼路边大红又大黄的广告牌,刹车的同时用胳膊肘捅了捅柳凡令大腿:“要不进去碰碰运气?” “这个可以有。”他挑下墨镜一角一瞥,凌厉地跳下车。 进入摆有若干红色塑料凳和几方贴墙小木桌的店铺其中,有如被四周连成红线的各种走势图审视着。换做古代还以为是闯进了哪个挂满星象图的阁楼。但我没有心思研究难懂的天象和不太可能发生的奇迹,开口便直奔主题:“老板,有没有刮刮乐!” “有啊,二十块一张,你要几张?” “这么贵!”心里随即泛起了嘀咕,毕竟每年在县里中心广场举办的摸奖活动,奖票才两块钱一张。但我“一张就行”的笃定喊声,是故意透露着必中的决心。其实故作声势只是盖住囊中的羞涩而已。大不了空手而归再蹭其他同学的晚饭。身侧的柳凡令同样坚定紧盯被我紧攥在手,散发着圣光一样的刮刮彩,完全与我统一了决心。 回校的坦途,星光银银下的习习晚风,一路追绕着我和柳凡令裸露的每一寸肌肤。尤其被抚摸过的头顶更是一阵清爽。果真天无绝人之路,二十块钱经过一张彩色卡纸地施法,迅速成长了二十倍。不仅阔绰地解决了俩人的理发问题,还能饱餐一顿肯德基。甚至回程都换了人骑,毕竟自己要努力护携购回的一大包生活用品。 该面对的问题始终逃不掉。一个多礼拜过后,晚间估摸我爸应该在家的时间点,在走廊踱了好几个来回,终于鼓定勇气面向恐惧。 “喂,爸。” “啊。” “在家吗?” “嗯,刚散步回来。” “我妈呢?” “在看电视。” “哦......” 平常与我爸的往来电话大概一个月一通,时长不过一分钟。内容无非是吃饭与否或关乎天气冷热。由于是自己率先打破了打电话的频率,正绞尽脑汁地想要多憋出几个字,才能委婉,才能显得目的不那么刻意和明显。 “生活费还够吗?”没想到我爸一下说出了主题。果然知子莫若父,不然将使用出厚着脸皮要钱的最下策。 “还够一段时间吧。”不能太直白说没有,也不好说有,只好在足够后面加上一段听起来就不太长的时日。 “那我打点钱你,你就直接用到学期结束吧。” “好吧。”答得不痛不痒,且尽力隐匿了内心欣喜。而且在得到想要的答复后更是不能挂了电话去庆祝,那将显得自己是个无情重利的小人。便继续生编硬扯:“晚上你在家里吃的饭吗?” “没有,今天没怎么喝酒,回得早。” “你端午要回老家看奶奶吗,接她到城里过节?” “到时候再看吧,看她愿不愿意多住几天。” “嗯。”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嘟嘟嘟嘟...” 再也忍受不住的我爸立马斩断了我的无话找话。 这下生活费充足,寝室的网络也重新接通好,又将回归到熟悉的悠闲生活。 第17章 又是一年生日 临近尾声的学期意味生日又将到来。我这人非常矛盾,一方面希望有人知道,但又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而且不能是自己主动提起,以及知道的人越少越能保持一种神秘感。还好纠结中有林莫夕打来的零点祝福才感受被人在意的滋滋暖流。回想起高中三年里每到这一天,放学时某人雷打不动的“生日快乐”,也不知道她今时今刻能否思忆起这些个往日片段。 捱过每晚多梦却一觉到天明的熟睡,虽周末无课却破例早起,望而唤起周边人的关怀。结果趿着人字拖一路无阻地来到柳凡令寝室,一样早起的他正重看小牛夺冠的比赛视频。我从他桌上拿烟点起,平静无澜地说:“今天是我生日。” 柳凡令立马笑着问哪里庆祝。 “我只想一个人去海边待一整天。” “那我就赞助你一包最近你最常买的烟!” “你可别和其他人说我去了哪。” “放心,绝不打扰你。” 矛盾的心理再次出现,既不想主动将特殊日子告知旁人,又想用消失一天的反常举动引起关注。接着揣上柳凡令买来的黄鹤楼跨上小摩托,一路上,宽阔僻静的道路笔直的与平常无异。刚准备加速到底便听见从口袋传出的清脆无比“叮”的一声。当年还没有这么多垃圾短信,自己便停在路边滑开手机,映目而来的“生日快乐”令我欣喜万分。直到目光移到发件人一栏的“爸”字,更是心潮翻涌,思绪万分。 这是第一次“听”到我爸说“生日快乐”。一直期待收到朋友同学的祝福,却忽略掉了父母才是最重视这个日子的人。只不过没出来读书之前,碍于和父母之间含蓄的表达,他们并没有当面提起过这句再普通不过的祝福语。我没有回复短信,因为不知该回复什么。相信我爸已经知道自己看过短信,便重新扭动油门飞蹿出去。也许是骑得太快,总感觉今日的海风格外凛冽,阳光格外刺眼。 随空气中弥漫的咸湿味越来越重,停好车踏入细软的沙滩。谁知准备得不够充分,居然忘穿拖鞋,白色的细沙溜进板鞋寸步难行,只好坐在沙滩边缘的公共座椅。整个上午,风和日丽下的面海发呆却倍感煎熬。可还是要坚持下去,毕竟是自己的选择无人强求。 面对一片蔚蓝,脑海里闪回着各部电影或书籍描述的临海片段。也许自己根本没什么文艺细胞,本以为独自观海将是逼格满满意境颇高之举,思想得到升华,灵魂得到净化。甚至引发路人的遐想与赞叹:这是个有故事的人。然而目睹从就近的碧波翻涌到远处的光粼平静,只生生看出了无聊。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多大的思想可以沉淀大半天。 后来,情绪被海风渐渐吹得稀落,看来干看风景还是过于单调,我还是适合在美景下找些事做,比如和朋友游戏闲聊,或和恋人漫步,独自看书观影也行。再不行就呼呼大睡,总之不能坐着发呆。景色更适合给经历之事着色,给回忆增添记忆点。 而且口袋子里一直在意的手机也不发一语。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应该算完成了既定目标。回到寝室发现大家各自休闲忙碌,谁也没有发现我的消失。 柳凡令从门外探进头,笑着问:“一上午的海好看么?” “还行吧,走去吃饭,我饿了。”总不能打脸说不好看吧。 饱腹后虽不再胡思乱想,但还是忍不住发表说说,自贺迈入奔三的年纪。很快收到二十多条来自朋友同学的留言,开心之余一丝失落。也许是习惯了为别人送生日惊喜,自己也想要特殊的礼物吧。 没过几天便是放暑假的日子,倒是我最先回家没有再送别其他同学。每次一下大巴车,我都会一路细看县城有无变化,但从几个月的维度上确实一下看不出太大的区别。然后在家休养的我,等待着伙伴们的陆续返回。 月中的某一个临近饭点的傍晚,芋队打来一通急促的电话:“出来吃饭,花园湾入口处的饭店。” 地点太偏太远,打摩的到城中心才五块,结果唇舌费尽只能谈到八块。沿河的柏油道路行驶了五六分钟,便越过喧闹的城区边缘那一大片在建的高楼住宅区。转而便是水泥村道,以及鸡鸣狗吠的农家小院和潺潺淙淙的稻田。 本以为来得够早,没想到包厢门一推居然是小伙伴们谈笑着齐聚,另外还多了一名女生。 老黄招呼道:“还站门口干什么,赶紧进来坐下。” 坐入面对正门留好的空位,我一边散烟一边疑问:“今天什么日子,到这么齐,你们也不早点通知我过来?” 身旁的芋队说:“给你庆祝生日啊!” “可我生日早过了啊。” “这不是你生日当天在学校没回来嘛,芋队就提议给你补过一个生日。”聪聪接过话茬。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生日,这还是他们告诉我的。”芋队仰头讪笑道。 原来聪聪、老黄、熊熊、阿花他们确切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原来没有在空间留言祝福并不代表不关心。面对心里暗自流溢的暖流,我岔开话题问:“陈愉,你怎么也来了?” 唯一的女生叫陈愉,是翅膀和张憬的闺蜜。三人身高相仿的一米七多的身高,在我们县城已然非常高挑和亮眼的存在。而且都在省城读书,但陈愉是唯一完成了空姐梦的那个。虽然另外两人的身材条件以及分数也都足以胜任,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当特长生。 顶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的陈愉朗声大笑,和一朵盛放的牡丹一样:“李玉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凑个热闹,给你庆祝庆祝。” 虽然见过几次,但陈愉的语气并没有她立体又大气的五官那么冷峻端庄,反而活泼不少。 我回嘴调侃:“少来,恐怕是其他人想见你吧。” “咳咳,我是想多个人多点热闹嘛。”芋队立马咳嗽了两声。 简单用晚餐,芋队提议先把陈愉送回去,便骑上了踏板摩托车消失在灯火稀疏的夜幕里。我和老黄等人边走边等,几乎快进了城,芋队才骑车回来。不过后座上多了一个物件,以及带回一场猝不及防的瓢泼大雨。 一行人鱼贯躲入刚封顶不久,已是全县高层的住宅楼内,一起商量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老天可能不想我们太过纠结,雨势猛灌还时不时吼出几声雷鸣。 互相打量着湿透的彼此并相视一笑。 聪聪看来很是兴奋:“看来这雨暂时停不下来了!” “那干脆就到这里切蛋糕吧。”芋队再次提议,他送完陈愉顺道取回了订的生日蛋糕。 随后原本漆黑空旷的毛胚空间被七手八脚,一根根亮起的烛火填充得微明。由于无地可坐,我便端着插满蜡烛的蛋糕,接受围站一圈好友的祝福和审视。老黄还趁我无法动弹强行给我戴上了赠送的生日纸帽。 烛光随呼啸入室的大风有些摇曳,众人自觉前蹬一步缩短彼此间隙。尤其是芋队的身材挡在身前,更加不用担心烛火被吹熄。然后众人在芋队的大声带领下唱着生日歌。可是被这么多熟悉的人围绕,依旧溢出了些微别扭。我还是不习惯以自己为中心的煽情活动,但仍感激好友们专门为自己的庆生。不过闭眼吹蜡烛的环节更尴尬,因为空荡的内心里真没有什么愿望可许,自己对未来也并无什么期许。 常规的蛋糕大战之后,芋队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黑皮的短款钱包,塞给直愣愣的自己,说:“这是兄弟们凑钱给你买的礼物,时间紧迫,没来及好好包装,你不要嫌弃哈。” 这下真的无语凝噎了,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收到来自兄弟们的礼物,虽说我们男生间并没有互送礼物的习惯。 第18章 暑期日常 由于不像寒假有压岁钱那样有压暑钱,所以暑期的日常活动都是在花一点钱就可以坐上大半天的奶茶店和网吧度过,要么就是免费的篮球场。可是聪聪要去驾校练车,老黄白天要打暑假工,我更多是和阿花、熊熊,还有梁岸吉泡在一起。 林莫夕为数不多回来的其中一次,我邀上她和黄子孟、以及和她们相对更熟稔的丝瓜。在县里中心广场附近,也是头次听说的港式甜品店小聚。虽然两眼茫茫不知道该点些什么,但作为高中开始便在外地念书,以及大学仍在大城市的黄子孟对此驾轻就熟,很快就主导起与林莫夕对于甜品种类口味的讨论。 这时高长的身影占据了玻璃门的好大一部分,我一眼扫到那双厚重黄色大皮靴就知道是丝瓜来了。毕竟在我们这里还没有人在炎夏穿得如此厚重与严实。 我忍不住提问:“你这样穿不热吗?”还顺手指了指一下自己的人字拖与皮靴作比对。 “你懂什么,这是时尚!” 本想继续问同在广东待了那么多年的黄子孟为何如此不时尚的时候,端上甜品的服务员礼貌又冷然地打断我:“你好,这是你们点的甜品。” 说实话,以明黄色为主愣是没记住名字的甜品,一下就获得黄子孟和她的手机青睐。我又一次疑问:“拍照干嘛?” “要你管。” “不不不,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因为你每一次拍的图片,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玩的,都拍的还挺好看的。”然后突发奇想想要逗逗她:“但是在我看来拍得再好都没有拍照的人好看。” 面前的三人立马一齐弯腰做出呕吐动作。我见他们笑得还算开心,继续玩笑:“看来今晚我会睡得很香。” “为什么?”黄子孟居然主动落入圈套。 搅动着黄色的丸子类食物,我故作忧郁:“因为我怕黄色的小丸子会进入我的梦,让自己舍不得醒来。” 林莫夕最先捂嘴讪笑,看来只有她一下子听懂了自己的冷笑话。“因为黄子孟。”忍不住的她将我话中重点的字用重音念出。 “yes,because yellow son dream.”我甚至骄傲地用蹩脚的英文再复述了一遍。 黄子孟随即羞成面前红豆冰的颜色,还拍皮球一样不断地击打我。 我贴着椅背向后躲,继续逗她:“打是疼,骂是爱,打打骂骂谈恋爱!” 黄子孟这才放下犹豫在半空的手,林莫夕笑着说:“好啦,姜心你也别再开她玩笑了。” 回家洗漱完躺在床上,翻看在学校刚注册的微博,刚好看到互关的黄子孟上传了晚上拍的甜品。我便留言道:“你看,因为是你,我才舍得是使用自己攒了很久很久的钱请你。” 很快收到来自丝瓜头像的回复:“姜心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也会用微博了?” 他还真把我小看。别说最近兴起的新浪微博,前段在学校无聊的时候,连同样流行起来的人人网我都一并注册。但很少主动加人,因为觉得主动关注别人没有回关的话将会很没有面子。所以对比起丝瓜这种五百余位粉丝的账号来说,我的门庭不止是冷清,看上去都快孤零零了。 第二天,林莫夕喊我出来玩,可能是丝瓜和黄子孟比较忙,我去接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由于人太少不知该去干嘛,自己总不能带人家去网吧打游戏吧。想起前些日子,芋队跟我提起过的好去处。城西新建的医院的一大片空地,夜无灯路无人,不仅无人打扰,视野还开阔。非常适合放倒座椅打开天窗看星星。便想去那里一探究竟,证明一下否如他所说是仰望星空的绝佳地。 跨城而过的国道车流增多,而且城区规模早已扩向国道西侧发展,建成没几年的县政府早早就搬至那边,更别说此次的目的地——县里新建的公立医院。再加上道路两旁林林总总霓虹闪烁的酒店、ktv,你别说,县城看起来有点繁华的样子了。 来到果然四下黑暗无行人,诺大的空地。我和林莫夕坐在车上没多久便从最开始寻到新世界的兴奋转变为无聊。而且夜空暗淡无光,更何况看星星是人家情侣们该干的事。 于是我对滑手机的林莫夕说:“你会开车吗?要不我教你开车吧。” “好啊,我还不会呢,我正准备下学期到学校的驾校学车,还能加学分呢。”欣然应允的林莫夕即刻答应道。 简单教授了启动,挂档等一些能将汽车开动的基础操作。 林莫夕转头拉下挡把,口中还不住地重复着“d挡”,接着问:“那然后呢?” “然后踩动油门就可以前行了。” 林莫夕低头看着自己踩踏的位置,“是这样吗?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再帮我看看。” 我只好低头寻她目光所向,车内的空间还是狭小,低下头的瞬间,我越发地闻到一阵梨花香还是什么味道,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反正不是类似于沐浴露的那种香味。我怕靠得过近,只好胡乱扫过几眼便回直身子:“嗯,没错,就按你这样踩。” 林莫夕小心翼翼地踩踏油门,伴随车子缓慢前行,她“哇”的一下喊出声,我赶紧安抚她:“别怕,没事的,速度和走路差不了多少。” 车子缓慢前行一点距离,我继续说:“你可以试着踩深一点,速度就会稍微快一点。”。 就这样,车子在空荡的场地重复地前进和后退。星星虽然没看到,换座时的车灯倒是映照在我身上一遍又一遍。 没过几天的晚上,我搭载林莫夕在城里又因无聊而兜着风,我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没什么地方想去。”随后林莫夕突然又说:“要不你带我去安康市吧,我有个同学很久没见过了,我去见她一面就回。” 安康市是隔壁的不远的县级市,离我们县城不过三十公里,不过我夜间没开过几次车,但看到林莫夕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不忍拒绝。我咽下自己对夜间行车的担心:“走,出发!” 林莫夕提出一个高质量的问题:“我们走高速还是国道?” “走国道吧,反正也不远,我驾照才刚拿到一年,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开上高速。”实际上是我还没有开过高速。 幸好路程不复杂,国道一路走下去很快到达安康。对我这种很少开夜车的人来说,更为恐惧的是不认识路,所以我问林莫夕:“你知道你同学家的地址吗?” 林莫夕关上手机:“知道,等下我告诉你怎么走,刚好她也在家。” 我停在路边等待,林莫夕和一名女生就着路灯交谈。待林莫夕回到车上,与那名女生挥手道别后,我开玩笑地问她:“你同学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个是吃饱了没事干,开车过来就为简单地见一面。” 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林莫夕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她脸颊上的酒窝还一直显现形状,林莫夕瞪我一眼:“才不会呢!” 我当然知道不会,这种突然说走就走,说见就见的举动定会伴随惊喜。我早已体会过说走就走带来的干脆与决然,所以我想让林莫夕也感受一下这样的感觉。也正好符合近期微博上流行的话,人生必须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虽然是最简易的版本。 第19章 暑期尾巴(上) 林莫夕回市里后,自己对于继续重复的假期平淡感到厌倦,想找点其它不一样的乐子比如外出旅行。于是在空间上发布说说,有没有人一起组队旅游?收到的建议还挺多,然后犹豫着该去西安呢还是云南?或者四川?但身边好友聪聪等人对此毫无兴致,面对我多次的热情问询,他们总是敷衍地回答再看。原本的旅游搭档丝瓜等一些有了对象的,估计不会再让旁人有打扰二人世界的机会,所以旅行计划只得暂时搁浅。 就这样熬到临近开学的日子,想起邀请大学同学来县里玩耍的许诺,便一一给柳凡令阿峰等人打去邀请的电话,结果收获几乎所有人的婉言谢绝。其实理解有些同学想在家里多待几天,这点感同身受;还有部分人无非是担心无端的花费,比如多出路费住宿费什么的。最后只有金力起和小强的东北老乡兼室友,朝鲜族的柳智明应邀而来。 从市里接上他俩的回途高速,柳智明一路沉醉在窗外的景色连连感叹,而同省的金力起倒是一脸平静见怪不怪。 柳智明惊讶道:“你们这里山挺多的啊,连绵不绝的。” 作为本地人,我当然有义务讲解当地的风土面貌:“对啊,我们这里就是以丘陵为主,所以到处都是山,但是都不怎么高,全县里最高的山也刚一千米出头。如果坐火车从市里到我们县,数过七个隧洞就到了。” “环境也好啊,再望远一点都是葱葱郁郁,一大片绿色。” 我说:“那倒是,我们这小地方,还没怎么开发,就是树多,空气好!” 安顿好住宿,然后安排好接待晚餐。可能是不相熟的原因,第一餐的晚饭气氛不算热烈,与我预想中本地朋友把我同学灌醉的落差有些大,大家只是随意喝了几瓶啤酒。晚饭后我们前往性价比较高的ktv,为了展示我在本地的人缘以及烘托气氛的能力,我想着邀请几名女同学来一起玩耍。可惜翅膀不可能会来,陈愉我还不太熟,张憬那一脸冷漠的样子也不适合与陌生人交谈。仔细一盘算,看来我认识的女生也不是太多。我想起林莫夕今天会回,于是拨打她的电话并得到过来的好消息。 本身不怎么喝酒的柳智明倒没令我奇怪,有些小酒量的金力起却一直端着,可能在学校里喝不过我,担心我的朋友们酒量也非常好,故没有多喝。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喝酒最厉害的芋队虽然没来,聪聪居然喝得也不多,我还指望他能带起喝酒的气氛。不过这样也好,ktv的酒那么贵,少喝一点也不是坏事。 反正当晚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原本我以为林莫夕会唱她拿手的田馥甄,没曾想她也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不怎么开口,只是面带微笑礼貌地看着众人。甚至常在学校活动表演b-box的柳智明在我的热情邀请下也婉拒表演。 虽然表面气氛不算太过冷场,我时不时地与众人碰杯。但我心里总感觉还差些什么。我点起烟往后靠在沙发靠背,双脚搭在面前的茶几上,斑斓屏幕的色彩透过翠绿的酒瓶并未减少亮度,依旧在眼前映动;头顶上已是开到最亮的姜黄色的灯光穿过弥漫包厢的烟雾,均匀洒在喝酒的聪聪和金力起、唱歌的阿花与熊熊、玩手机的朱伟、静坐的林莫夕身上。 虽然我们在ktv的包厢里从不开启闪耀的灯球,但能够发亮的色彩足以丰富,哪怕不配上酒精,都足以让我产生出灯红酒绿,人间欢场的错觉,仿佛置身于全城最光芒四射的地方。难怪城市越大,晚间的灯火越是辉煌多姿。 原来我早已认为要见识到本地的夜场,才能体现出在当地属于过得还不错的,灯红酒绿中自以为是的成功人士。我用这些接待同学,期待他们认为我在当地过得很是体面,我总觉得这样自己才有面子。但这些属于表面,我不仅迫不及待想让外地的同学感受到热情的接待,以及炫耀自己在当地过得还算不错的生活。 但晚上的气氛远没达到我的想象,是我忽略掉人与人的交往不能急功近利,尤其是还未见过面的人,不能一下子就期望他们就能快速地相熟,哪怕是再外向的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本就热衷于活跃气氛,而且每一次的聚会都希望到场的人玩的开心,希望人与人之间都能成为可以说笑的朋友。平时我多次充当这角色,总希望自己的朋友也可以充当一下,他们没有符合预期的行为可以理解,毕竟很多时候又不是要做生意或有事相求,哪来突然的热情。 与其说想通这一点还不如说是把第二天的期待值降低,把过分注意本地朋友和外地同学的互动转移,本来就是我与同学的事情,我好好招待好他们就行。第二天的早上,我带金力起和柳智明品尝本地早餐,可惜来得太晚,像溜溜钻、芋头包等油炸食物早已卖完,就连平时最丰富多样的各种装小菜的盆子里都空空荡荡,我只好点几份粑粑干。 我猜到柳智明会说:“这种食物有点像广东的肠粉啊。” 我说:“确实有点像,工序基本一样,但是你看,用磨成的米浆摊在簸箕板上,再放在大锅里蒸熟,所以也叫客家烫皮。而且你吃一口,里面是包料的,就像饺子一样,这点就和肠粉不同,我帮你点的是包有鱼肉馅的。” 看着柳智明和金力起吃着粑粑干,我也不指望他们一下子就喜欢上这种食物,但是我已尽力拿出代表本地的特色食物。 早饭后的时间还算充裕,我先是带他俩到县里为数不多,算是比较大型的美发店洗头按摩,然后再带他们登上我们这里最着名的景点——经过再次修缮后的南宋古塔。门票也距高三来过的那次涨幅一倍之多,达到十块钱一个人。 午饭倒也简单,我带他们去所谓的苍蝇小馆,口味比全城大部分千篇一律的饭店好上不少,价钱非常实惠,缺点是环境太差,装潢简单,地方狭小。我点的菜是这家店里的特色,如爆炒心肺、酸辣大肠、酸辣黄喉等,即使是普通的青菜也炒得很辣,特别适合下饭,只是不能多吃。后来自己的肠胃经受多年各种添加剂以及各种食物的折腾变得脆弱,去这家店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满头大汗的柳智明问我:“你们这里的菜怎么这么辣啊,比昨天的菜还要辣。我还以为只有四川和湖南比较会吃辣,没想到你们这里也这么能吃辣。” 金力起当着柳智明的面夹起一大块粘着辣椒的肺片塞进嘴里,一脸享受地咀嚼,说:“还好啊,味道挺好的,不是很辣。”辣肯定是很辣,但他能忍受住说明平时就吃得很辣,要不然就会像柳智明那样汗如雨下。(未完) 第20章 暑期尾巴(下) (接上)下午的活动是去位于岩缝的寺庙,依旧由朱伟陪同。他这种提早在社会上讨生活的人,有一种自来熟的本领,非常适合有外地友人的结伴出游。而且还好是周末才被允许驾车,否则将无法带这么一大拨人前往这距县城十来公里的地方。和半年前来过的那次相比,山脚新修的宝殿已初具规模。依山而建的佛像已能从巨大红布下隐隐瞧见巨大佛脚脚趾,让人恨不得提前上去抱上一抱。 绕过工地环走过半山腰的山路,步行到藏在岩窟里那原本的小庙。洞口处悬挂的零散的钟乳石不停地落下水滴,几名游客笑盈盈地拿空矿泉水瓶接水。低头探进一目了然的洞内,供奉香火的佛像前,有一名算命的老太太端坐。不过从穿着方面分析不出她是专门算命的景区工作人员还是出家的尼姑。 带远道而来的客人游玩连门票都不收的本地着名景点,会不会一分钱没花而显得不够热情,于是我问出一句:“你们要不要算命?” 朱伟和金力起均摇头拒绝,只有柳智明眼色一亮,说可以一试。圆嘟嘟穿着大红色运动棉服的他,和算命的老太太同坐一张方桌,并乖乖遵照嘱咐将双手握住的求签筒摇动。你别说,看上去还真像那几年非常着名的电脑病毒图标。 老太太将掉落的竹签接过瞧上一眼,操着客家话询问:“你要算滴该?” 第一次当即时翻译的我立即转述给柳智明,然后他回了一句非常高瞻远瞩并具备远大理想的答案:“我要算姻缘。” 难怪柳智明是众同学中最早在校外租房的那个。算过后问他还礼貌地问我要不要算一卦,自己连忙摆手拒绝。因为要是算出的结果不好会难受,太好又怕自己会不够努力,干脆不算不知为好。 晚饭时朋友来得较齐,连打暑假工的老黄也准时到场。反正明天将要启程去往学校,这一别怕是几个月时间不能继续相伴,干脆今晚多喝一点,弥补昨天不那么热闹的气氛。再加上彼此之间已接触过的原因,友好和热情地气氛明显比较浓厚,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金力起也主动地找从共他们干杯,还挨个说:“感谢你们的热情招待,这两天玩得特别开心。” 酒量一般的柳智敏的脸上更是很快地泛起了红晕。我主动回归到之前炒热氛围的状态,挂掰(吹牛)讲笑话,主动承担起被劝酒的矛头,让众人欢心畅饮。晚上回到家翻看下午游玩的照片,还有朱伟趁我们喝酒时玩弄我单反无意间记录下欢闹的场面,那绽放的朵朵笑脸,让自己觉得尽心尽力的招待没有白费。 隔日一早,我爸在附近的宾馆下订下一桌早餐为我们送行。那是县里唯一的广式早茶的餐厅,用小蒸笼盛装着各类小吃或主食推来推去的餐车上选好食物,我默默听取我妈和柳智明、金力起进行的一些简单地家常聊天文化。 我爸也开口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等下我帮你们联系好了去广州的班车。如果到的太晚,你们可以先到广州住一晚。” 我说:“可能要住一晚吧,他们好像没去过广州,我们随便逛一下,第二天再回学校。” 我爸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我让我在广州工作地学生安排一下。” 我爸将我们送上班车后,他更惊讶我的伙伴居然会来相送。但柳智明更惊讶的是我的表现,他讶异地问我:“你在你爸面前就像换了一个人,话都不怎么说了。” “我很怕我爸,所以我在他面前基本不敢说话。”我老实回答。 经过在广州短暂的停留,我们继续乘坐大巴回到学校。同学们也陆续回到寝室,我还问阿峰:“不是叫你来我们那里玩吗,你怎么不来?” 阿峰回我:“我也想来,我问了好几个人,可是都没有人和我一起去。” “你不会自己来啊,我都带金力起他们玩得很开心。”正好金力起来我们寝室串门:“你不信问金力起,是不是安排得很好?” 在金力起的点头下,阿峰懊悔地说:“那下次再去吧。对了,你暑假在家复习了没有?补考有没有把握?” 这一下轮到我懊悔,即使我暑假无所事事却也不愿看书复习,我甚至还用过往事迹宽慰自己,随便看几天书,保准能过,以前我不都是这样临时抱佛脚,不都是刚好能过吗?不怕,还有的是时间。 正式开学当天,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来报到的新生和家长。通往综合大楼的主干道两旁插满欢迎的彩旗,楼前的平台上搭有不同学院的遮阳篷用以新生接待。回寝的路上,许多同届的同学已变成帮新生带路的热情学长姐。其中当然有把握时机的林金,他和去年的学长一样,提着各式生活用品在新生寝室挨个地推销,看来他脸上陪着笑脸其实还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正当我观看校园的热闹和新变化时,阿峰拍我一下,示意我看向一号女寝楼下的超市门口,那里居然停了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之前我们看到豪车还会讨论几句,这回真是差距过大,让我们无话可说,彼此默契地埋头离开。 第二天的上机课,我照常无聊地翻看猫扑,在首页看到一个标题:某高校校园惊现兰博基尼。我点击进一看,还真是停在女生楼下的那辆,看来我们学校真是卧虎藏龙。这辆超跑和之前见过的那辆在校园里以二十迈奔驰的奔驰slk一样,只出现过一次,虽然我不知道不再出现的原因,但如果真是能开这种车的学生,估计也只用在学校出现两次,即开学和期末。 晚饭和同乡的学长姐在满是迷彩服穿行的食堂吃饭。可能是太多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让我莫名悸动地侃侃而谈,比以往进入状态的吹牛来得更早。校园里太多会打扮的女同学,尤其是我们这学费昂贵的三本院校。和大学不同的是,高中校园里出现令人惊艳或者多看几眼的女生不多,她们属于出类拔萃能夺人眼球的存在,很容易让人记住。大学就不一样了,由于靓丽的女生过多,反倒记不住面孔。 那些素面朝天,维持原本样貌的同学一看就是大一的女生。随时间推移,她们开始学习化妆打扮,虽说容貌上会更加精致,穿着会更加时尚,与不施粉黛相比又是另一种气质。但这个方法现如今已然行不通,因为连我们县里的许多的初中女生都会装扮。但严格来说还是可以区分的,毕竟年轻就好在即使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青春的气息。 可能是我太过激动,我都没发现桌上有新的面孔。新面孔的大三学长一直微笑着听我侃言,待我停下才对我说:“姜心是吧,我叫王超,是这一届的同乡会会长,我听你说话觉得你很适合加入我们同乡会。” 这令我更是兴奋,毕竟我在学校里还未有任何组织,而且这名会长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上一届的会长可能太忙,忙到我和他打过几次招呼都被熟视无睹。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回复:“可以啊,那我进入同乡会做些什么事情?” “我邀请你担任同乡会的秘书长,负责策划这次迎接同乡新生的聚会。” 王超眯着眼睛的微笑,瞬时让我感觉他才是食堂里最美的人。 第21章 邂逅同乡女生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高兴好几天,课堂都不怎么瞌睡了。而且下午又接到了意外之喜,来自教室门口同乡女生小果的晚饭邀请。她说:“我们寝室的熊丁丁想认识你,她托我喊你晚上一起吃饭。”被不认识的女生约吃饭,难免心底有些小欣喜,看来小果没少在她们院替我们几个宣传。但从没有邀请小强和金力起的情况来看,说明对宣传我的是正面形象。 云霞红天的傍晚时分,骑着车转眼便到校门对面的饭店。毕竟已经成为了大二的校园老油条,自然对各种场所了如指掌,无论是吃的喝的玩的,甚至还能和大部分老板哈拉上几句。这家村巷最末端的自建民房来过几次,是一座集桌球宴请住宿为一体的,小微型多功能娱乐综合体。和老板寒暄完,越过两张空闲的台球桌,一拐进包厢便看见了好几名看着脸熟的同乡同学。 其中一名脸生的,柔顺长直发鹅蛋脸,一袭白衣衬得皮肤更白皙,看上去颇为清纯的女生坐最中间。而且从那份怡然自得的神情以及左右两边的人谨慎陪笑的态度来看,应该就是请吃饭的人,估计在同乡圈里还小有名气。 随后陆续上菜的期间,陌生女生主动将目光对准我。一汪大眼睛盈着礼貌的笑意,客气有加但颇有不屑地说:“我叫熊丁丁,是经管院的,也是小果的室友。最近在同乡的同学中老是听到你的名字,都有些如雷贯耳了。”说完还瞄了一眼身旁的小果。 经常来我们班上课的教室和寝室晃悠找小强的小果,是不是把我夸张地描述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我一下子就警觉来者不善,一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我决定先忍耐下这波嘲讽,走一步看一步。 熊丁丁让服务员抱上一箱啤酒,又再次望向我,说:“你会喝酒吗?好歹作为软工最团结班级的班长,应该能喝酒吧?” 不管是出于谦虚还是谨慎,我都往小了说:“能喝那么一点点。” “放心,我们不喝太多的。”这下熊丁丁完全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安抚着我。 看来是想灌我的酒,但是看她叫来陪同的那几名男生老实巴交的样子,那她可要失策了。因为自己老早被朋友们灌成了习惯,加上又是喝啤酒,一点都不担心被灌醉。但未能完全摸清其他人酒量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好。 “来,我们先喝第一杯,就当敬我们的第一次相识。”熊丁丁仰头便灌下了第一杯。 两名男生又以同样的理由和我碰杯。但他们生涩又简单的劝酒的言辞来看,熊丁丁算盘可是要落空了,接下来她只能单兵作战了。 在没有人继续找我喝酒之后,果不其然熊丁丁亲自朝我举杯:“听说你最近担任了同乡会的秘书长?看来你很优秀哇?” “没有没有,是王会长高看我了,其实我什么也不会。” “我也是同乡会的成员之一,这样说来我们还是同事。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可要多喝几杯吧?” 连干三杯后,熊丁丁又找出了三四稍微牵强的理由,还顺带掏出一包烟问我会不会抽烟。 我双手接过烟,继续扮成人畜无害温柔小白兔的样子:“我也不是很会抽,随便玩一玩,不介意吧?” 我看着熊丁丁熟练点烟的模样,再看她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混过社会的人员,无非就是家庭富裕的女生的青春期叛逆,恰巧学会了抽烟而已,完全没有社会人给人凌厉的感觉,即使她语气浮夸,且装作自己是会抽烟喝酒的不良女生,在我看来无非是虚张声势。 可能是喝得太快,不到三瓶啤酒下肚,我见熊丁丁说话开始飘忽,我这才反客为主,先是给在座的人一一敬酒,然后对熊丁丁说:“感谢你今晚的热情招待,我回敬你一杯。” 后面是我发挥的空间,我又陆续找出不同理由和熊丁丁喝酒。虽然结果和我想的一样,但没想到熊丁丁的酒量比预想的还要更差,她居然直接倒在桌上。 小果说:“她这下真喝醉了,我们先把她送回寝室吧。姜心,你骑车了吗?” “你们几个把她扶出来,我车就在门口。”我去前台付过钱后打响摩托车,小果等人把熊丁丁扶上后座,她直接靠在我后背上。 小果嘱咐道:“熊丁丁,你要靠紧点,两只手抓好。”可烂醉的熊丁丁显然听不见她的嘱托,于是小果转而对我说:“那你骑慢一点,别让她掉下来。” 我说:“你放心,我有数,你先打电话通知你的室友,叫她们提前下楼来接她。” 我轻轻扭动油门向女生寝室徐徐驶去。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载着女生,且距离如此之近。我不能说谎,我明显感受到来自后背的柔软触感,但我没有过多想入非非,将熊丁丁安全送抵寝室楼下,将她交由室友手中。从熊丁丁室友将她扶下,以及顺带斜视我的眼神中,我感觉到一丝怨气。我赶紧双肩一耸,两手一摊示意不是我将她灌醉的。我内心还暗暗回答,是她自己把自己灌醉的,虽然我推波助澜地小帮了一下忙。我不能第一次见人家室友,就留下个灌女生酒的坏印象,所以我的无辜装得还算坦荡。 起初我以为将熊丁丁反灌醉后,会令她对我的印象更差,毕竟驳了她的面子,让好几个同乡同学看到她烂醉的模样。没想到熊丁丁比我对她装作强悍的第一印象还要更加单纯,居然对我没有丝毫怨恨,反而频频约我出去玩,很多人的那种。经过好几次相处,我发现熊丁丁的性格和近期热播的时装剧,《北京爱情故事》里的林夏一样,是能给身边人带来阳光般热情的人,相对的是讨厌她的人会感受温度上升到火辣。 认识到熊丁丁还算开心,尤其林莫夕在学校新交男友,熊丁丁加入我的生活刚好弥补最近缺失的聊天对象,我待在寝室的时间也逐渐减少,生活的死水重新活络起来。尤其是熊丁丁组局出来玩的时候都会叫上她的好友,一名戴眼镜的男生王阳,以及同乡的闺蜜,来自外院的林杨婷立,且人如其名,给我的第一感觉便是绵柔潺潺,木落翩翩,完全是我心目中江南水乡的女生模样。 而且我发现但凡名字是四字的女生,长得都很漂亮,一如小学同学安安也是四字名。但我同样发现自己面对漂亮的女生是真的会害羞,那种想表现又不知该从何表现的矛盾心理,让我完全发挥不出平日的插科打诨,以及逗女生开心的本领,反而每字每句都自认无趣,毫无生机。 其实熊丁丁长得也算漂亮,镶嵌在鹅蛋脸的眼睛也足够大到释放其内心热情。也正是熊丁丁的主动和外向,使我过早消融与她的陌生隔阂,让我更快速地进入往常的状态,大脑不假思索地飞速组装词句。 熊丁丁经常在我空间留言,评论说说,比如“姜心,来接我呗,带我去买个杯子。” “你楼下不就有个超市。” “不嘛,另外那家超市的杯子更好看。” “等我打完这局游戏。” “你有事的话,你先忙吧。”她的语气有时也会失落。但很快她又重回之前的状态:“姜心,我自己买好了杯子。要不你带我去吃东西吧,我想去门口的小摊吃鸭头烫,林杨婷立说那的鸭头烫特别好吃。” 熊丁丁总有时不时冒出的,令人应接不暇的想法,而且想到便要即刻去做,这点也是我所缺失的。我很羡慕她总有数不清的小需求,而且都不是太难就能做到。不像我得过且过,既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和特别想去的地方,亦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往往是逼不得已或非为之不可才会卯足劲去做,遇事怕累且偷懒却在事后反而更累;一切盼望顺其自然的同时又承受不住非干扰后不满意的结局,懊悔当初未曾尽力已是常态;从不思索改变,还安慰自己只是时机不对,只需默默等待,以后会更好。看来我从来都对顺其自然的理解不够,顺其自然不是代表什么都不做,相反的意味着是要更加努力做好,做到没有地方可以努力,只能停下脚步,等待事态的自然走向。 说实话熊丁丁挺适合我这种人,用她的小需要、小目标驱动我,不需要我思考去哪,去做什么;我只需考虑如何做好,过程要如何有趣。而且有人能逗我开心,不需要我再尽力逗他人开心,虽然我同样享受他人开心的同时,同样反馈给我的趣话成功的愉悦感。即使是这样,我总感觉自己对熊丁丁还缺些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第22章 大学生的第一次海边垂钓 朗日当空的周末,头一晚才装上的微信,一大早便收到来自熊丁丁的语音消息:“不要睡过头了!你可是答应了今天要带我去海边钓鱼哦。吃过午饭就来接我,听到了没?” 很多年后,在微信推出的共同成长的回忆功能中,记录了从下载软件开始,那些关键的重要的时间节点和数据。比如第一次安装的日期,第一个加上的好友,第一条朋友圈等等。记录的不仅是使用过的痕迹,也何尝不是岁月漫过的路。当天刷到的熊丁丁在朋友圈发的截图,文字里充满讶异:第一个好友竟然是他!哈哈哈! 好奇的点开图片,一下子琢磨不出陌生的昵称到底是谁,理应是认识的人才对。研究了好半天,这不是自己的微信名吗?这才猛然想起,微信是在熊丁丁不厌其烦地催促之下安装的。突然觉悟到的这一点,有如在脑海扔下一块巨石,激起一阵回忆的浪花。并重新将当年遥远的那段娇俏又活泼的语气传回耳畔:“你就装一个嘛,最近可流行了,好多人都在用,发消息不用打字,直接对着说话就行的。” 确实很方便,比如托人带饭只需对着手机喊一句。自学校禁止校外饭店的外卖进入后,食堂提供的外卖软件能卡到食堂关门都还没刷新出当日的饭菜。大部分不愿走动的时候只能托柳如令和阿峰轮流带饭。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柳凡令带的饭,一是他骑着我的小摩托来去如风,二是比阿峰更懂我钟爱的口味。此时我不得不插一句,愿意帮你带饭的人,那是真友情,请珍惜,因为吃饱喝足还要重返人堆里排队打饭真是让人无比厌烦。 享受完柳凡令带回的辣子鸡丁和麻婆豆腐,抹完嘴,叼根烟,抓起备好的用具,我才不紧不慢地出门,顺便给熊丁丁发了一条语音:“准备下楼,我现在就过来。” 按电视剧里的演绎和我自己的理解,女生出门前不是在摆弄着装就是在脸上涂涂抹抹。于是闲情逸致地吞着云吐着舞,放缓车速,不然早已远远甩开平时那些慢如蜗牛的电动车。可是超脱想象的是,熊丁丁早已头戴黑色渔夫帽,眼架蛤蟆镜,然后以一种等人的姿态守在树荫下,守着我来的方向。而且从她白皙额头上冒出的细微汗珠,和偶尔用手扇扇风的动作下,说明已等候了一小会儿。 一头黑浓又茂密大波浪下,戴着墨镜到看不清表情,嘴角露出一丝看似冷酷的浅笑,以为正在生气的熊丁丁将要责怪自己太慢。但是牛仔热裤下的长腿一迈,轻松地跨上摩托后座的人,冲我耳畔兴致昂扬地高喊了一句:“出发!”我这才安心地扭动油门。 “你到底带鱼竿了没有?”后方传来极不放心地叮嘱。 “你以为我和鱼竿的主人那么不靠谱啊,说能借到就能借到的。” 顺带踢了踢横放在摩托踏板上,半米多点的黑布小提包。后视镜里,圆圆鼓鼓墨镜被扯低 ,露出充斥问号的咕噜一转的大眼球。看来和我一样,对鱼竿的理解同样停留在电视里那一条长长竿子上。 “现在的鱼竿都是折叠的吗?小强买东西还真与时俱进。” “小强最近又有了钓鱼的爱好,算我借得及时,不然这鱼竿很快便会是隔壁班同学的物件。”不是我哄她,等玩腻了这件玩意,转眼肯定又要被那位虎视眈眈的同学收购。 不过第一次载女生前往海边,也算是简单完成了在海边和女生兜风的小心愿。虽然不是情侣关系,但我还挺享受这一过程。咸涩的味道和郁着浓烈又清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道路两旁的棕榈树一直后退,发动机的轰鸣伴随着耳边“呼呼”疾行过的海风。海平面开始显现,和一样颜色一样纯净一样无际的天空对接。 通往常去的白色沙滩的,一条笔直到可以直追落日的沿海公路前,一座微型双车道的跨海吊桥横跨过入海口的小河,在时而淡绿时而淡蓝的水面上,将两边道路连接起来。 桥面两侧停满了踏板摩托车,零星几辆汽车在桥头。不知是被岁月还是海水侵蚀过的黄色铁栏锈迹斑斑,丝毫不影响双脚踏坐在第二层栏杆上垂钓的人。 而且这一片的海水很是奇特,大多时间碧水青天,所以我很少驻足。不知道这片水的颜色是受心情的还是天气的影响更大,这次居然湛蓝到与几乎纯蓝的天空形成水天一色的景象。让我好奇到底是天空倒映在水面还是水面映蓝了天空。直到上抬的视角被烈日灼压到桥底的波光粼粼,这才打断了自己无谓的思考。 熊丁丁和我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就是这里了!”平日经过总能看见形形色色的钓鱼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加入他们。“噌”地拉开鱼竿,这次真的确定比电视上的高级许多。但此刻一道非常严重的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 我斜着头看向熊丁丁,发出一句灵魂拷问:“你会钓鱼吗?” “不会啊。”她欣喜又冒着新鲜感的到处乱张望的模样,回答得倒是干脆。 我哭笑不得:“那你说要来钓鱼。” “电视上的不是很简单么,鱼钩挂上鱼饵,再甩入水中,等到浮标抖动的瞬间及时收回鱼线。”面对和炎夏日头一样灿烂的笑容让我无可奈何。 说得简单,谁都知道这些步骤。“可是鱼饵呢?”发现了另一道致命的问题,我继续笑着打趣她:“就算是和电视里一样使用蚯蚓,我们要不要一起跳到浅滩去挖蚯蚓吗?” “也是哦,我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熊丁丁再次用食指勾下墨镜,低着头四处搜寻,然后眸色一闪,说:“有了,你等我一下。” 熊丁丁奔向近处一名坐在桥栏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我立马反应到她要使用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一计。虽然只能看见秀发在风中胡乱纷飞的背影,但我猜她的脸上一定洋溢着媚炽的笑容。随后不出我所料,熊丁丁很快捧回一个塑料小盒。 满满一盒的小鱼干,一看就很香。我不由地伸出大拇指:“还是你厉害哦,我忘了还会这招。”要是以熊丁丁的身材再着一下泳装,那岂不是桶里的鱼都要拱手送给我们? 为了犒赏熊丁丁,我主动把鱼竿递给她,让她独享垂钓的乐趣:“你钓吧,把你看过的,想象中的招式都使出来吧,我学习学习。”说罢点起烟做好袖手旁观的准备。 熊丁丁昂起头,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在告诉我只需静静等待胜利的消息即可。 光线在空中慢慢地倾斜,认真的熊丁丁模样坚毅,但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大,我逗她:“你的理论知识派上用场了没?我们需不需要在这里过夜?还是我先去买几桶泡面陪你慢慢等?” 熊丁丁瞪我一眼,圆鼓鼓的脸颊似乎责怪着是我的说话声吵到鱼儿不上钩。我立马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识趣地盯着轻微摆动的浮标,咒骂着这群笨鱼居然不会享受美食。 过了好一会儿,熊丁丁没好气地将鱼竿塞到我手中,嗔怒道:“一点都不好玩,你钓吧!”顺便从我口袋里翻出一根烟点上,也做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结果自然无鱼上钩,我的理论知识还不及她丰富。这时澄莹的水面提醒着太阳已快到休息时间,刚刚借我们鱼饵的小哥骑着电动车在身前停下,嘱咐说:“你们位置没选好,还有你们下次要记得要带好鱼饵呀。” 我连忙感谢,并疑问道:“你的鱼饵是哪里买的?” 小哥哈哈大笑:“这哪里有卖,是为自己制作的。” 目送满载离去的身影,我安慰熊丁丁:“幸好没钓上鱼,不然我们装哪里?是你脱下衣服兜着呢还是我脱下衣服兜着?要不还是你脱吧,好歹你穿两件,我才一件。” 我这才将熊丁丁扑哧一下逗笑,她重新跨上摩托后座,在呼啸着急欲返回的摩托启动的声浪中,就像一名船长那样,向前一扬手,高呼:“出发!我渴了,带我回去喝奶茶!” 带着凉意的徐徐海风拂过脸颊,将黏在皮肤上的辛劳和汗水吹干,积攒一个下午的热意很快就消散全无,差点连熊丁丁是有男朋友的这件事都给吹忘了。这样老是和她一起出去玩也不是个办法,看来还是尽量少单独见面为好。 第23章 献世 送完熊丁丁回寝室,再到隔壁还完钓具,回来一打开电脑,桌面的右下角小头像便“叮叮叮”地抖动不停。虽然还没点开,但我十足确信最上面的一条肯是熊丁丁发来的消息。 “姜心,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望着这一行熟悉的汉字组成的极度陌生字句,在那一方小小的框里跃动,并冲着自己抚媚又挑衅般的招手。以前或多或少也和别的女生这样关系密切过,无时无刻的聊天,隔三岔五的见面。但那种若即若离,始终猜不中的女孩的心思到底在想什么,我也乐意这样持续下去。但第一次见这么直接地在眼前实现,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虽然从未想过是以qq聊天的形式,且这么直白的呈现方式,但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有女生向自己表白。但这种狂喜多于我对熊丁丁的喜欢。虽然她与我期望的星座不相符,而且我总觉得差些什么。 我一直觉得第一次恋爱要与非常喜欢的人谈,要符合自己的各种条件的人谈。比如星座是什么,认识的契机是什么,突然喜欢上的原因是什么,认识了多久。 所以还该不该坚持下去?到底要不要放弃原则?要不就此答应?如果答应的话要,自己要怎样做才显得不那么迫切?我是回答“好的”还是“可以”呢? 我故作矜持,礼貌又客气地回复,可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那么客套的:“你考虑清楚了没有?还是你是临时起意?况且我们认识也没多久,你男朋友前段时间我还见过呢......” “嗯,其实我早该和你说,我前几天就分手了。”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我可没逼人家分手,短暂的念头转瞬而逝,本该有的愧意和思考被喜悦冲淡,我满脑子塞满了到底要不要答应熊丁丁的想法和斗争。 经过几天内心的反复斗争,我觉得接受也行,我又没女朋友,再说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而且和熊丁丁相处得也非常愉快,她又长得挺漂亮,和她在一起肯定很有面子。至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翅膀,自己不是早就放弃了吗? 彼此沉静的几天,熊丁丁发来消息:“你说的对,我这几天冷静了下来,也在思考这样是不是太快了,我需要重新确认一下。” “......” 我无话可说,内心暗语:大姐,我只是客气客气,别这样啊。 这时我的电脑右下角弹出qq日志评论的消息,我急忙点进去一看,是熊丁丁对我高中写下的对翅膀思念的日志,她评论道:“你开心就继续等下去吧。” 我赶紧回复:“这是很久以前写的。” 消息再次弹出:“我觉得你还是很喜欢她的。” 我记得我和熊丁丁说起过彼此感情方面的事情,说完我和翅膀的故事之后,我还沾沾自喜,我以为这会是加分项,结果没想到却获得熊丁丁这样的以为。这没有错,和朋友诉说过往是非常必要的,既是发泄,也能让别人更加了解你,或许有渲染的成分,但总归是真实的故事。有人会因为你的故事塑造,加深在他心里的印象,自然就会有人认为你痴沉其中。 我非常懊悔当时犹豫不决的回答,但也清楚了然明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正是因为不真诚迫切,总想留点余地,以示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是品德高尚的表现。但事实完全相反,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话语无非是想掩盖内心的苟且。如果是符合内心的真情实意的回答,哪怕不需要华丽的字句,也是极富感染力的,文字有文字的生命力。都说相由心生,字句何尝不是。回答地考虑过多,过于完整无破绽,结果却是回答太过饱满反而缺乏生命力的真诚。归根结底还是没那么喜欢。 又过了几天,熊丁丁发来的消息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静:“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下好了,开始到结束全由熊丁丁自己做主,我除去客套地回答,全程几乎没有参与。说实话我有些生气,明明是她先挑拨我的心弦,在我同样独自的内心斗争中,迫切需要一段恋爱结束掉我多年的单身生活,以及与自己非常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原则,我甚至已经说服自己可以接受,但熊丁丁却退缩了。 也许为了继续当朋友,不让周围人察觉出异样,我和熊丁丁仍旧参加了这周末和王阳、林杨婷立约好的通宵唱歌。可是真在ktv包厢里的时候,几杯酒下肚,我有些不耐烦,连王阳擅长的林宥嘉和林杨婷立拿手的各种类型演唱都听不进去,只是独喝闷酒。当我看见熊丁丁如往旧一样,拿麦和林杨婷立开心地合唱she的歌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更觉气愤。 我选择《献世》来展示自己内心不悦而带出的悲伤,试图装作一副难过的样子,以此试探熊丁丁会不会改变主意。可结果却适得其反,我不知道我是否唱的荒腔走调,但我注意到林杨婷立看我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同情,熊丁丁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王阳还和我碰杯喝酒,嘴里还劝着我不要难过,不要生气。 看来我的表现完全让他们产生了误会,我以为展现的是失去感情的痛苦,但歌曲也随“演唱者”有着不同的表达,可能我过于投入,真的是力竭声嘶的同时反而喷涌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反而让他们看到的是我得不到的怒意。好吧,包间里的空气让我越觉烦闷,我再待不下去,便起身离开。王阳试图再次劝说我留下,可熊丁丁一句“让他走”将他按坐在沙发上。 我流荡在依旧喧闹的夜市街头,怀揣刚才发生之事,一头扎进网吧准备用游戏消遣这难熬的夜晚。最终捱到凌晨五点,我自觉无趣的同时感觉到心情平复下来。我穿过环卫工人打扫的臭气熏天老鼠乱窜的夜市街道,回到ktv。推开包厢门后的昏暗之中只有王阳盯着屏幕小声地唱着歌,他转头看向我,我伸手做出噤声动作并示意他继续。视线越过满是狼藉的茶几,我看到熊丁丁和林杨婷立早已各自蜷睡在沙发上。我们不是第一次出来通宵k歌,但我是头次见到熊丁丁没有坚持住,提前入睡。 又是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说话,小果可能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冷战,于是她约出我和熊丁丁,还有王阳在校外的烧烤摊上喝酒,想缓解我和熊丁丁的关系。 天气逐渐变凉,加之不是周末的关系,通往校外道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原本热闹的各家烧烤摊前的桌子都空荡地空摆在路边。熊丁丁歪歪扭扭地踩着高跟鞋,以及她挂在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她这些天的心情有所缓和。 平时从不喝酒的小果居然拿出一瓶五十度的白酒,我说:“吃个烧烤你居然带白酒,生怕不够火吗?” 小果的回答却无比单纯:“我听说天气冷喝白酒可以暖身,我们又坐在外面,而且你和熊丁丁酒量又这么好的说。” 虽然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判断出熊丁丁的酒量好,反正我是对自己的酒量还算自信,王阳也表示能喝一点。 第24章 一个漫长的吻 喝酒聊天的过程我早已忘却,在我大概的印象里记得食物没太动,整瓶的白酒还剩下大半,但我喝下的量却是熊丁丁加王阳的总和。我起身摇晃地走向烧烤摊楼房后的简易厕所,熊丁丁跟将过来:“我也要去厕所。” 适才有些话不便说出,我完束个人问题后在门口抽烟,等熊丁丁出来问个清楚。熊丁丁出女厕后,在洗手台捧水拍打双颊,似乎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熊丁丁转头面向我的微笑,是一种释容之后像是要做出决定的样子,看来她知道我会等她。可是狭小的空间里,昏暗的灯光都不及熊丁丁的双眸明亮。我睹见她被水浸湿的发缕,胡乱又有序地贴在脸颊,额头滑落的水珠似乎在渴望越过挺拔的鼻脉去滋润红唇。我甩掉烟,一个箭步将熊丁丁顶靠在墙,抢先赶在珠落与熊丁丁开口之前,封堵住她的唇。 那真是一个漫长的亲吻。久到我这个新手都能从容适当地找到不令彼此难受的姿势。熊丁丁比我多出一个鞋跟的高度,我好几次因垫脚过于劳累而不得不暂离片刻凉柔。熊丁丁自始至终紧闭双眼,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彼此急促的呼吸搅扰咫尺间的气流。我喘过几口气,轻轻地将熊丁丁的头拉低,再次迎向她的唇。 湿漉的绵缠让我忽略掉身体其它器官的感受,以及时间的流逝。但酒精依旧暗地里侵入体内,流经血液进入身体的各个器官,并扰乱内心,迷醉大脑;暂代情感作用释放出的多巴胺让我产生愉悦的生理快感。 但熊丁丁全程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配合,没有阻挡。我睁眼看着面无表情的脸庞,终究还是离开火热的唇。酒精似乎挥发一些,我大脑开始作用,内心开始清晰。我突有的理智警醒地认为,此刻任何违心的,带有目的的话语都会让我往后后悔。我已经越过界限,不能再踏出无耻的脚步。如果只是为了短暂的欢愉而伤害到别人,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必须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与熊丁丁一前一后回到座位,像是无事发生。可小果仿若看穿一切的表情不断扫视着我和熊丁丁。 我忍受不住小果的眼神,提议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不多的酒你就带回去吧。”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熊丁丁再没有找过我。我得以清闲地继续和远在南城的聪聪和熊熊同玩初中时玩不起的网络游戏。很多时候我连上课的过场都不愿去,老是嘱托柳凡令和阿峰轮流帮我点名,甚至托他们长期带饭。学校很配合地在这段时间恢复忘记的断网,显着地加快各宿舍的熄灯速度,无形中增加了大家的睡眠时间。 学校门口终于新开一家网吧让我的周末夜晚有了去处。每趁断网关寝前,我都骑摩托赶往网吧。聪聪和熊熊和我一起通过qq语音进行远程通宵。他俩学校离得近,总是结伴一起,否则独自通宵我也是不愿意的。 其中帮战是我们三个最喜欢的事情,不仅能和另外两个队友一起pk,我们还要讨论战术。聪聪擅长各种新学来的套路和技术,熊熊擅长研究攻略,我总是询问他如何搭配装备武器。 我问熊熊:“我这个角色还差些什么?” 熊熊还未开口,便被聪聪抢过话头:“还差一把四阶仙器。” “你开什么玩笑,我每月的生活费除去吃饭买烟,剩下的我全都投入进来了,哪还有钱买这种武器。”这建议等于没说,谁不知道越贵的装备越好,我继续回答聪聪的调侃:“再说这和iphone4s一样的价钱,我是舍不得,难不成我要学习网络上盛传的,卖肾买手机的少年一样卖肾买武器,这不是又成了一条社会新闻吗?等过年的时候再看吧。” “我就不用哦,我老子托人给我买了一台iphone4。”熊熊的回答让我低头看着自我感觉落伍的3gs,且home建都早已失灵。 我语气微酸:“好用么,手机和广告图上的一样吗?” “还不错,背后整块的大玻璃材质看着就满是科技感,而且手机很轻盈,拿在手里大小也非常合适。” 聪聪打趣熊熊:“恭喜熊总喜获肾机。” “好了,不开玩笑了,对面这种队伍我第一个技能该放什么?”我开始投入到pk的状态中。 就这样从八点开始,帮战、副本、周末任务一套流程下来几乎是凌晨两三点,接着是重复的升级任务,往往这时候熊熊的麦便不再发出声音。 “他又睡着了?” “是啊,每次倒找个点,他都是直接倒在沙发上了。” 我和聪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消磨枯燥的打怪时间。 “快六点了,寝室门快开了,我先回去睡觉,那你呢?继续玩下去吗?”我哈欠连连地询问聪聪。 耳机里传来“啪嗒”的点烟声,聪聪和我预想的一样:“我还要再玩一下,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见。” 冷风经过我急于睡觉的车速而变得刺骨,不过也得益于此,我暂时保持清醒,使我安全抵达温暖的床铺。 昏睡至下午四点我重新在寝室上线,刚登陆游戏我便看见好友栏在线的聪聪和熊熊。 我在群聊里重新拉起语音:“你们上线够早啊,没回去睡觉吗?” 熊熊的声音有些低落:“在网吧的沙发上睡到下午,醒来手机都不见了。” “不是吧,聪聪不是一直在你旁边玩游戏吗?” “我早上十点也睡着了。”聪聪说道。 “好吧,那没有其它什么办法找回吗?”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办法,网吧除去大门口几乎没有监控。 “自认倒霉呗,又不是我一个人被偷过手机,我很多认识的人在南城都被偷过东西,尤其是在公交车上。”熊熊所说我早有耳闻,我确实听到过很多人被盗过东西。 “前段时间,我在最热闹的商业街逛街,在我仰头喝水的时候,有人摸我口袋里的钱包。”聪聪淡定说道:“我就不说话,低头看着那人,那人发现自己被看到了,便松手放回钱包,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转头就走了。” 我好奇地问:“你不报警的吗?” “报警?人家是一个外地的团伙作案,边上很多他们的人,等警察来的时候,估计也被他们逃跑前爆打一顿。好多人都敢怒不敢言,在这里都是十二倍的小心,守好自己的东西。”聪聪的语气已是见怪不怪。 “难怪你们之前带我去那里逛街的时候叫我小心钱包,而且我在那个广场附近等你们的时候,好几个人偷摸从我身边经过问我要手机不。”我恍然大悟。 熊熊说:“可不是嘛,那些人是卖偷来的手机。” “还好我们这边没这么多小偷,不过倒是很多传销窝点。我们辅导员每周的班会都会提醒我们不要去陌生的地方,搭陌生的车。” 聪聪玩笑道:“不怕,你就算去了传销点也是洗他们的脑,当他们的老师。” 我哈哈大笑。 第25章 沉迷网游 我们这样长时间的游戏在线,等级越来越高的同时,也弥补了物资上的差距。再加上我们仨在团队的角色不那么重要,只要不拖后腿,除去顶尖队伍之外,和绝大多数队伍都一战,甚至还有不小的胜算。尤其是在帮派里找到了两名非常给力的队友,准确的说是我找到的。 据我观察,每每帮战开始前,总有些高等级玩家独自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好像对一切都爱搭不理。他们从不主动加队,却又对于一些看似普通或者实力不济的队伍邀请置若罔闻。高手们往往是高冷孤傲的,要不然怎么说是高手,高高在上没有对手,自然也少有帮手。所以更加需要我以主动的厚着脸皮的热情去消融这几座坚冰。再加上组队后的效果还算不错,便和我们组成了长期的固定队伍。 有了两个高手,也就是小人民币玩家加盟,再加上我们与他人相反的奇葩战术。五人小团队很快在帮派中声名鹊起,尤其在全区战力第一的队伍的轻敌下,侥幸战胜了他们,更是使得我们名声大噪。然后第一的队伍托人带来重新pk的口信被我果断拒绝。不战便不败,鬼才接受再一次的pk邀请,我就要保持对他们的百分百胜率。 又因为我喜欢活跃气氛,几乎无时无刻地在帮派频道喊话。在游戏里一处夕阳的断桥下,两道虚拟的影子被粉红烈焰照射得老长老长,飞到我身边的帮主打出一长串字:“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看来我当初邀请你进帮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没有,都是队友厉害。”我的回答既是谦虚又是实话。 “我把帮派托付给你吧,我觉得你能带领它走得更远。” 我有些被惊住,之前觉得混个护法长老什么的,便足够在游戏里臭屁和满世界得瑟,这下直接升为帮主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但我也不藏着掖着,过份的谦虚反而显得虚伪,而且某些时候就是要果断的抓住机会:“行,你把帮主给我吧,我一定带它更上一层楼!” 不由地想起和老帮主初次见面的场景。那一天,我在古色古香的盛唐建筑前徘徊,犹豫着到底该加入哪个帮派。原先我们仨仅靠游戏时间长熬出来的高等级,勉强待在全区第一的帮派里,却几乎是透明人的存在,完全没有人理会。 应该是自己待的太久,一个陌生人上前和我搭讪:“朋友,要加入我们帮吗?” “我在选择加帮派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直在这晃悠。” “我加入你们帮派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给我一个职位。”我一边打字一遍查看这帮派的资料,位列全区第八,和我说话的人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帮主。 “这个好说,我给你一个堂主。”他比我想象得还要大气。 “好,你等着,我还有两个兄弟要一起加入。”还还不认识和不清楚我的情况下,便如此地相信我,认同我,内心一阵强烈的感激暖流源源不尽,当下就产生即刻要答应和完成他所有要求的冲动。原来士为知己死就是这种感觉。 而如今委我以帮主的重任,我更是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从此我上线的愈加频繁,除去常规的升级外,我尽可能地尽我所能购置购买装备。为此我的网银密保卡上的密码次数很快被刮干殆尽,而且我又没时间去办理新一代的u盾网银,导致我只能挨个找同学帮忙充钱。 除去个人实力的提升,我也在努力经营帮派。因为我深知自己是普通帮派,且没有什么人民币玩家,纯靠实力去吸引高阶玩家加盟不太现实,唯有真诚才能打动人心。我早知道那些当帮主的人都极其高冷,这正是我离开之前帮派的原因。我便反其道而行之,每有空闲就和大家聊天逗笑,找我帮忙做任务也从不推辞。很快我们帮人数达到满员的二百五十人。帮战以自己队伍为基底,聪聪和熊熊也每周必到,大家齐心协力,唯有靠人数优势的团结,一步一步将帮派打到全区第三。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了,与前二的实力差距实在过大,而且人数一样,靠普通玩家到这一步我已非常满足。 这段时日,我完全沉醉于虚拟的江湖中肆意情仇,要不是偶尔的外出觅食,萧瑟的寒风提醒我还是处于现实世界,否则我真要以为自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掌门。好在当地的冬天不冷,否则我还真没有资金添购厚重的冬衣。 同样冷清许久的空间有了新的留言,我点开黄色的提示标志,果然还是来自熊丁丁的留言:我调整好了。 我回复:“那就好。” “嗯,人真是不容易,每一天都在长大,所以每一步都要走的特别小心谨慎,错一次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还好我们都很聪明。” 是她很聪明,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句留言有上半句。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贪玩,一直在盲目地长大,忘记自己是无意间忽略,还是当时对于此类深刻地话看不进去。现在想来,熊丁丁是经过多么痛苦的煎熬才能说出这番话。我以为世上唯我独苦,独自沉溺在感情的自怨自艾中,忽视别人的痛苦。直到静下心来,沉思往日痕迹。一直在埋头向前的快速地经历中,唯有停下脚步,反思自己才能叫成长。 我很感谢熊丁丁的小心谨慎,要么说同年龄段的女生要比男生成熟的多。熊丁丁是经过多么大的克制,多么深思熟虑地判断,才能看清我不是因为发自内心地喜欢而接受,她才能拒绝由自身开始的盲目的感情,继续维持我俩的友谊,给彼此大学生活留下长于爱情的情谊。 回完留言再次打开游戏,桌面右下角的方框升起了回复:“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说过话了?” 我立马拿起电话拨给她:“我们继续做朋友吧!” “你还知道做朋友呢?这段时间你都哪去了,我不主动找你,你也不知道吱个声!”熊丁丁的喊叫通过话筒差点震破我的耳膜,这才是我当初认识的她嘛。 “忙着打游戏呢,还好你没找我,否则我还真没时间出门,尤其是周末。” “忙,就你忙,忙着泡学妹吗?” “哪来的学妹,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嘛!。”我当然不是不泡学妹的人,而是不认识学妹的人。 “不和你说笑了,说正事,过几天在本市的同乡商会要举办跨年晚会,也邀请我们学校的同乡会一起参加。会长让我们几个人一起去,你带好相机拍照。” “那你去干嘛?蹭吃蹭喝吗?” “姐姐我这么漂亮,肯定是去当礼仪小姐呀!” “就比我大一个月也好意思称为姐姐?” “大一天、大一个小时、大一分钟,都算!” “好好,我不和你说了,去的时候喊我一句。” 过了三天还是四天,和学校同乡会的成员一同踏入酒店的旋转大门,装潢精致地大堂上方,明闪的水晶吊灯映亮整块区域,像极进入另一世界的信号。原本叽叽喳喳的众人面对眼前缤纷的景象,如同脚下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般安静。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和我一样,虽然在父母的带领下去过许多酒店,但此刻的独自面对还是有些不真实和惶恐。 熊丁丁和几名女同学身着旗袍式的迎宾服站在大厅入口处,脸上的浓妆依旧遮盖不住涉世未深的稚气与无邪的笑容。甚至还能辨别出脸上的微笑不是为讨生活的,常年积累下来的职业笑容。每个年龄段的女生自有每个年龄段独特的魅力。特别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介于青稚与成熟之间的临点,既保有青春气息的同时,还有逐渐散发的成熟女人的丽魅。就像她们的妆容打扮一样还处在符于自身的探索阶段,即使还未完满也有一种经历中的期待感。正如盈圆的月亮还不如缺时的变换来得令人期待。 通过入场的人数判断,在本市做生意的同乡不在少数,巨大的宴会厅排满的桌椅几乎座无虚席。我们一众被安排在中间的一处座位观看晚会。一系列令我眼花缭乱却也没记住的表演,还不如商会会长和来宾代表的致辞后的用餐来得令人愉快。 商会的几个主要成员依次敬酒辗转到我们这桌,看的出即使我们当中在学校里参加过各种活动的同学,此刻面对社会一番成绩的中年人,还是会在无形中透露着紧张,少年老成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强行的伪装罢了。 走在敬酒队伍最后方的男子,离开前还说:“你们大家要多吃一点,这么好的菜,要好好补一补。”这话倒是让我们无法接洽下去,看来他骨子里认为参加商会活动是给予我们的恩赐。可面前却是一桌普通酒席菜肴,无非是吃饭的场面较为宏大。殊不知在学校里大部分学生家庭还是比较富足的,同校老乡不至于因为几道荤菜而大快朵颐地不顾形象。我们的拘谨与约束并非是因为没有见过堂皇的场面。看来这名中年男子的生意应该做得不大。 活动散场前,熊丁丁与众位女生前去更衣室换回衣服和我们一同返校。还未走出大堂,果然有商会人员前来询问:“这么早就去回学校了?等下还有活动,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唱歌?” 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我爸来学校看我,就曾和一些所谓的同乡会的人员吃饭,席间他们酒后的吹嘘之谈,提起过每年的活动都会邀请在校的同乡学生,并且说都会有女学生一起去唱歌喝酒。我不清楚询问的人是否有去年饭局上的人,我只知道令我没有失望的是,同行的女生没有人答应前往,都是很礼貌地婉言推辞,然后一人不少地齐回学校。 第26章 新朋友 和往年一样经过考试等一系列流程后回到家,令我奇怪的是,去年过年回老家的坑洼的道路上还是豪车满行,充斥整个圩镇的各条道路,怎么现今路况更好的情况下,居然都没看到几辆豪车疾驰,我对我爸说出心中的疑问。 我爸回答:“不仅是车子,前段日子光跑路的人我们镇上都有二百多号人。都是靠挖矿暴富的人挥霍一空,欠了一屁股债跑了路。县里发生了重大变故,几十家担保公司现在都没剩到一半了。” 之后几天,和表哥等人一同相约喝茶打牌的时候,较去年来说冷清不少。 我问表弟朱伟:“怎么都没什么人出来玩了,你去年那个朋友呢?他不是很喜欢打牌吗?” 朱伟回说:“你说的那个家里开饭店的,和我们同乡的那个人?他呀,早就不行了,他家里的钱和有股份的担保公司一起没了。那人现在靠打临工过生活。”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看来这半年县里发生不小变故。我之前听大人们提起,但是没有听个完整。我继续问朱伟:“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变化这么大?” 朱伟本想开口,看见表哥意欲发言便不再言语。表哥说:“还不是因为赌博引发的一系列事情。有一家企业的老总和县里的一个副局长赌博,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被杀猪,一夜间输了几百万。可他拿不出那么钱,副局长又一直找人逼他的债。最后逼的这人的老婆去市政府实名举报,然后副局长被抓,随后牵连出县里很多官员和老板一起被抓。” 看来是这事点燃引线,我点起烟,继续听表哥说:“去年县里最高峰时期不是有将近九十家的担保公司吗?矿不让开采了,资金链断裂,加上被抓的好多人都和各种担保公司有关联,很多人就担心自己的钱没了,都去找担保公司要回钱,各家公司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就连一些正常运转的担保公司都被逼的破产,结果很多人的钱还真就拿不回来了。好多人开始躲债跑路,烂摊子越来越烂了。” “那这些钱都哪里去了?”我很好奇。 “赌输了,挥霍空了,转移了,投资失败了,反正就是没有了。”表哥说道。 朱伟插话说:“你都不知道他们消费有多夸张,买马都敢在一个数字上买个几十万,喝茶都要喝几万块钱一斤的茶叶。” “我们县里还能有几万块一斤的茶叶?”我不相信。 表哥笑着说:“当然没有,不过谁也没喝过这么贵的茶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鬼知道卖给他们的是几十块一斤还是几百块一斤的,有人要当然就有人敢卖。对了,你还记得去年那个鞋厂老板吗?” “当然记得,他说要带我们俩去他厂里拿麻袋装鞋呢,他现在也不行了?他不是有实业吗?” “其实工业园的鞋厂是广东的一个老板的,他只是管理。去年他买马中了许多钱,老家都还盖了别墅。现在买马不仅输了钱,还欠上许多外债,整天都有人跟在他后面索债。” 果然金钱和世间大部分事物一样,来得快自然去得也快。不说这些扫兴的话,虽然这事件看似与我无关,可也不能保证常年生活的土地上,所生之事的涟漪不会波及到我的生活,大小而已。 回来的这几天,我几乎没有时间登陆游戏,也不知道帮派里的情况如何,这不,我即将去网吧的路上还要转道去赴芋队临时的约。行走在张灯结彩的街道,还能偶见来不及等到完全天黑便窜到天空的烟火,再穿过满是售卖红色对联的一连串的小摊,在路边小孩燃放的鞭炮提醒下,我到达芋队说的位置。吃饭的地点是高中时候便一家独大的西餐厅所开的分店,在这种地方肯定是和女生一起吃饭。果然我刚踏进包厢就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对桌前的张憬不必多说,还是亘年不变的模样。倒是陈愉的样貌出落的较之前我见过她的任何时候都要精致利落,可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缘故。我以前对陈愉只有高大壮硕的印象,还有她那如男生奔放般的骑车姿势。看来几年的空乘专业对她的改造很大,穿着适应当下流行又符合自身风格的衣物;淡淡的妆容主次有别的突出自身官能的优势,以及披散的大波浪的卷发,不仅婉转过于凌厉的南方女生少有的大五官,还蓬松了少女溢向成熟的气息。总的来说,陈愉明艳大气的长相配合高挑的身型,加上衣品的提升,走在县城的任意位置,都是让人驻足回眸的存在。 我明白当晚自己不是主角,我不指望和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陈愉变得熟悉,她肯定有很多追求者迫切地希望拉近他们的距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所以我没有任何包袱和目的地照常和张憬聊天逗笑。 回家后,我点开突然提醒的qq好友申请,看到的是陈愉以明快作笑的头像,我果断接受之后,收到陈愉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学长,给个机会认识一下呗?” “学姐,我们早就认识了啊。” “之前的不算,我们又没怎么说过话。”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我是说早在学姐认识我之前我就认识学姐了,虽然只是我单方面的认识。” “哈哈,学长你好会哄女孩子开心啊。” “没有,在学姐面前我说得都是实话。” 我们聊了许久,我发现陈愉明显比头几次地见面要活泼许多,要不是被她标志的面孔误导,我认为她完全就是个大大咧咧偏男生的性格。我倒是不介意多添一个容貌娟秀的兄弟。 接连几天与朋友们玩耍后回到家,每晚都收到陈愉给我空间留下的言:学长,晚安,白天想你了。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既然要开玩笑,那我可不能落于下风。我不遑多让地回复:学姐,我连晚上都在想你。 随即我点开弹出的对话框:学长,你说话都不算数哇,说好的照片呢? 看来前几天我们谈起各自学校生活的时候,我随口说喜欢摄影的事被她记住。 “学姐,目前还没有发现有好的景色配得上你,要不然我要让相机里装满你的照片。” “你可要信守承诺哦,我听说你还有个特长是放烟花是吧?” 陈愉和翅膀关系很好,自然听说过我的所做之事。我回复:“不仅是特长,而且还喜欢长途跋涉后再放。” “哈哈,要不然你明天带我去放烟花吧,我想见证一下你的放烟花的技术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精湛。” 说是放过几次烟花,可实际上没有一次是我放的,我不过是坐享其焰者。当我接上陈愉来到县中心广场,她下车时还在询问我:“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不是想看烟花吗。”我从后备箱里卸下烟花。其实除那种大型烟火表演外,普通烟花地燃放无非就是那样,看多几次也无甚稀奇。除非是之前那几次,带着出人意料的惊喜或许还能提起我观看的兴致。要不然还不如夜里开车偶遇的烟火,只那么一瞬的陪伴已足够光媚,足够清亮归时的道路。 我嫌就这么等待前人烟火燃尽,再去平地放烟花的做法毫无创意,这和投石入河有什么区别,激不起任何记忆的风浪,无非是收获一众孩童的惊喝。于是我想着该如何让我放的烟花有辨识度,不能辜负陈愉对我放烟花技术的期待。不过烟花的样式无法改变,我只好另做它法,双手托举过烟花扛在肩头,犹如扛炸药包的模样,一边叼着烟一边迈着浮夸的步伐,将烟花点燃后装作一脸惊吓的模样,快速地跑回到陈愉身边,任由她花枝乱颤的笑是嘲笑还是被逗笑,总之要让如花的笑靥比天上的落英提前盛放的目的达成,要不然这意兴阑珊的烟花我都不愿意燃放。 送陈愉回家后我收到她的留言:烟花再美都没有学长的抽烟姿势美。 我不甘落后地随手回复:再美也没有学姐的笑容美。 很快再次收到消息:“学长,为了感谢你带我去看烟花,明早我请你吃早饭吧。” 我于假期第一次早起,驾车带着陈愉在冷清的年初二的街头转悠,试图找到一家营业的早餐店。从城中一路晃到城南原先高中附近的菜市场,才找见一家开门的早餐店,这也是高中时候光顾过的小店。分别之后我随父母回到乡下,由于早饭开始得太早,加上还未覆盖3g网的农村,我只好在太阳下闭着眼,靠在竹椅上,饥肠辘辘地等待一点多钟还未开始的午饭。 第27章 香港行 整个假期在和朋友们的聚会,以及和陈愉每日的聊天下渐近尾声。距离开学前的一个礼拜的晚上,我爸叫我参加饭局。我不是很喜参加饭局,可自大学以来,我爸让我一起参加的频率愈高,但不让我多喝酒,认为我只有三杯啤酒的量。厌烦的原因之一就是敬酒的规矩繁复,动辄要站起来敬这敬那,一会这个叫叔叔那个叫舅舅。有时候不叫人真不是我不礼貌,本身自家亲戚就多,再加上我爸的朋友,很多时候都不记得该如何称呼,称呼错了又很尴尬,只得沉默着等待我爸介绍时才敢叫人。 这次的饭局都是些熟悉的大人,表哥一家还有朱伟一家,最陌生的那一家人没见过几次,但他们的儿子看样子和我们同龄。在最后一次全桌同祝新春的主题中,我才知道这是为我们几名年轻人即将一起去港澳旅行的送行酒,不认识的那名叫林石的年轻人是与我们同行的人。 饭局结束,表哥约我还有朱伟前去喝茶,他问我们:“年前叫你们办理的港澳通行证好了吗?” “办好了,我和朱伟一起去公安局办理的。原先我以为半个多月的时间来不及办好呢,还好赶上了。”对了,我向他们打听林石是什么来头,表哥回复:“矿老板的儿子,详情你要问朱伟,他们经常在一起玩。” 朱伟接话:“也是和我们同一个镇上的人,家里是开矿的,但和其他挖矿的老板不同的是,他家几乎没有怎么赌博买马,也没有参任何担保公司的入股,所以是为数不多没有跑路的同乡的矿老板。刚才酒席坐林石旁边的中年人就是他爸。” “多难得啊,突然暴增的财富没有令林石他爸昏头,有点见识呀,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我突生一丝佩服之情。 朱伟继续回答:“还能干什么,以前就是个普通农民。” “那更是厉害,不和一般的暴发户一样,那林石怎么样呢?”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表哥说道。 临行前林石开车将我们接上,由于结束旅程后我直接返校,故我的东西最多,我爸妈嘱咐的也是最久。不仅对我,还向他们三个叮嘱道要好好照顾我,甚至还听到我爸对表哥说:“你们几个年轻人,尤其是要收着自己的火气,外面不比家里,你作为年纪最大的人,要多看管他们几个。” 一小时后到达市里的机场,林石将车留在停车场,我们坐上前往深圳的航班。经过不到两小时的航程,下飞机后我才打量到只有林石是西装革履。在等出租车的间隙,我还问他:“你穿的这么正式干嘛?” 林石拍顺了西服上的皱褶说:“我这是劲霸西服,很贵的。”抽烟抬腕间我还看到他手上金光闪闪的手表。看来林石还是个有钱的同龄人。 表哥在深圳工作的同学接到我们,请我们在广式茶餐厅吃饭。由于我和表哥互相间是说县城话,朱伟和林石说客家话,朱伟又和我们说普通话,彼此交谈的三种语言交织再转换,不免有些混乱与麻烦,后来边吃饭边聊着天,大家居然默契地将各自的语言舍去,故意统一的说着无声调的普通话,这下就彻底解决了切换语言的麻烦。导致饭后表哥的同学受我们的感染,也用无平仄的普通话说着:“第一次去香港不能以个人身份去旅行,于是我帮你们报了一个临时的旅行散团,头两天是跟团游,最后一天是自由行,你们将就一下。你们以后再去香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吃完饭,我们就近行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夜色临来似乎无法放缓行色匆匆的路人的脚步。隔着一栏花簇锦拥的人行过道,我远远瞧见前几年在上海吃过的dq冰淇淋的招牌,想着林石和朱伟肯定没吃过,我提出请他们吃冰淇淋的建议。 在店门口等待冰淇淋的过程,我有些后悔,我没想到林石不仅没吃过,甚至还像是没见过时髦的都市姑娘,一直背向我们直愣愣地盯住过往的路人。林石那目不转睛仿佛中了媚蛊的样子已然让我们暗觉丢脸,却不好不顾及他的脸面直说。林石并没有领会我们三人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别扭表情的暗示,反而毫无征兆地再接再厉地对正经过的身姿曼妙的女性突然冒出一句:“姐姐,你好漂亮啊!” 声音之洪亮,如惊雷般覆盖喧嚣的街道,更是惊破另三人的心中的一丝怨尤。这下我们三人再忍受不了店铺里的客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拔腿便跑。还好我们及时拿到冰淇淋,否则我要损失一百块。 跑出去一段距离,我和表哥,朱伟在撑腰喘气的间隙再也忍不住地相视大笑,林石手握冰淇淋慢悠悠地赶上我们:“你们跑什么啊?” 我和表哥笑着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你们还跑那么快。” “你没发现店里坐着的客人都在笑我们吗?”朱伟回答。 “笑就笑,管他们这么多,是不是没见过人家看美女。”看样子林石经历过这种事,比我们要淡定许多。 “你看就看呗,为什么还要当人家面说‘你好漂亮’。”我想到刚才的情形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人家长得漂亮,我忍不住啊。” “这是在外地,万一得罪了谁,我们能找谁来帮忙?”我想起临出门前我的爸的叮嘱,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港片里黑社会的片段:“现在还不要紧,万一香港真有黑社会,我们不小心得罪到了,跑都跑不赢。” 表哥说:“确实,你也太直接了。” “好吧,我不和路过的美女打招呼行了吧。”林石妥协道。 回到酒店,入睡前我们拿着换好的港币打牌。原打算随便玩玩,大家都提议使用港币,没曾想港币居然能有五百块的面额,导致每人面前的钞票是薄薄一叠,但也不影响兴致,特别是配上窗外灯火通明且林立的高楼,以及下方的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光影,似乎让人看不到这座城市暗淡的时刻,也为夜间的事宜增色不少。 朱伟高高扬起手中的五张牌,大力甩在床铺上:“早就应该拿出港币,这样才是港片里的画面,爽多了!” 确实,港片里带给我们的印象太过深刻,我们早已迫不及待地一睹东方之珠的芳容。 第28章 香港行2 散团的内地导游在临入境前再三叮嘱:“会抽烟的男游客注意了,香港控烟很严格的,在禁止抽烟的地点抽烟可是要罚五千港币的,还有,你们只能带十九根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们和其他男游客一同拆着各自未开封的烟盒。林石扔掉一根中华咕哝道:“罚的有点多了,看来真是不能随意抽烟。” 朱伟附和:“罚款都够买一部手机了,还是多注意为好。” 正如朱伟所说,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购买手机,虽然我们要买的苹果4s不像其它品牌之于港行和国行的差价那么巨大,但也是能少上几百块钱的。 过境之后,由黄大仙庙作为开启一天走马观花的行程的第一站。跟团不需要自己购票和找寻交通方式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但缺点是太过仓促,我可不想仅是到过。 半天匆忙的行程下来,所期待补充能量的午餐简陋到只一盘榨菜肉丝都被同桌的游客席卷一空,且还有我老家乡下都吃不到的生硬米饭。 我向表哥提议:“要不要下楼看看有什么其它菜可以点的,这些菜我完全咽不下。”表哥点头示意赞同。我俩穿过满是游客的餐厅,点菜的念头被一轮又一轮的各种涌入的游团打消,看来这里是专门给大陆游客提供饭食的餐馆。我俩只得在附近的便利店搜寻到可便食的面包,返回的途中我还看见没有明确的吸烟标志的地方却有不少游人吞云吐雾,我也得以安心地混入其中。 下午从太平山顶乘坐大巴前往浅水湾,经过弯绕的山路小道,导游在经过一拐弯处介绍说:“这里就是当年张子强绑架首富之子的地方。” “我知道,就是电视剧里的张世豪。”林石用毫无平仄的声调喊话。 “对的,这位游客答对了。” 这一天在大巴车上,我们依旧用如此的语调说话,还真有其他游客询问我们:“你们是新疆来的游客吗?” “……”我们四不像的口音终于引起别人的误会,气氛尴尬到四人集体沉默。 表哥及时打圆场:“不是的,我们是为了好玩才这样说话的。” 可是两天下来的习惯已无法立马改回,各自说着各自擅长的话语又不自觉地变换成这奇怪的语调,在夜游维港的游船上还逗笑其他陌生的游客。 一天奔波辗转下来,大巴又将我们带到除去海浪急拍岩礁之外几无它声的酒店。高耸的酒店大楼独亮四周,我想趁机探寻附近网吧的念想也已落空,再说香港的网吧还不一定能玩我的那个网游。 我们在吸烟处聊天,林石本就圆鼓的眼珠外倾,像及恶搞玩具突冒的大眼珠,眼神亦是亮起,全无疲意,我们顺他抬起下巴所指引的方向望去,瞬间明白他兴起的原因,林石说:“你们看见那妹子了吗?” 脚踩黑色中跟踝靴的年轻女子,及肩的微卷长发遮半面脸庞,白色绒料大衣搭配浅色短裙,匀挑的身型鹤立在等电梯的人群中。不要说此刻,就是白天在几乎全是中老年游客的旅行团中也是醒目的存在,怎么可能没有看见。 林石掐灭手中的烟:“我观察一整天了,她是单独一人。” 这倒不用他说,我不知道表哥和朱伟,反正我好几次看到这名年轻女子独自跟在队伍的后方。 “怎么,你要去认识她?”我说出自己可不敢做的事。 林石果断回复我:“是啊。” “你怎么去认识?直接去搭讪吗?你敢吗?”表哥也提出疑问。 林石说:“这有什么不敢的,看我的。”说罢拉住脚步急匆意欲离开的导游说:“导游你好,我想找你帮一下忙,我找那名女孩子有事情要问,你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她的号码?” 导游顺寻林石所指方向,应是听出话外之音,思索并回复:“这样,你把你房间的号码给我,我问问她方不方便打给你。” 谢别导游后的林石心情不错,指着大厅尽头的一家小餐厅便说:“那里好像有家小吃店,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普通的四碗牛腩面花费掉林石三百块钱,他转头对我们轻声说:“这也太贵了,花得我都心疼,我在牌桌上都没有这么心疼过。” 我不由想起以前听我爸说的,他们在香港为了省钱去了他从来不吃的麦当劳原来不是玩笑话。 我们挤在无法立足的狭小房间打牌,其真实目的无非是等待着我认为的不可能有的回电。我几乎可以想象导游的问话:“那几个新疆口音的游客想问你一点事情,你要不要回个电话?”如不是这样,我实在想象不到连我们名字都不知道的导游该怎样介绍我们,尤其是林石。 十点不到一刻,电话响起,林石在确认声音之后打开免提,以示他的手段高明。 “听说你有事问我?”电话里传出一道年轻曼妙的女声。 林石回复:“我们刚才捡到一件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所以想问你一下,现在没事了,找到失主了。”林石波澜不惊的模样,看来他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建树的。 “这样啊,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一下,其实……还有事,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们逛游乐场,你一个人也不好玩。” “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虽然年轻女子语气平淡也无明确回答,但还是达到林石的目的,他便不再强留,说:“好的,拜拜。”挂断电话后,林石嘴角斜扬,得意地朝我们展示他的勇气。这是我不具备的东西。 看上去家境优渥的,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子会和我们走到一起,还是来自林石的邀请,我还是不太相信,尤其是她那个包包看上去要比林石西服袖口露出的金表还要昂贵。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总有令人猜想不到的意外惊喜。新的一天的行程开始,我们在迪斯尼乐园大门处,按导游的吩咐从包里摘出水和食物,等候进园的时候,年轻女子朝我们走来:“我今天和你们一起玩,可以吗?” 我不知道林石内心的花朵是否怒放,至少他表面不那么兴奋,只是笑着淡淡地回答:“好啊,多一个人更热闹。” 随着满目琳琅的迪斯尼元素构建的真实童话世界在面前呈现,过路的米老鼠和蔼可亲地朝我们挥手,唐老鸭却一脸高傲地扭头给我们留下圆润挺俏的屁股,我这才知道迪斯尼乐园如此火爆的缘故。更别说不同的故事内容却有相同的核心主题的各种游乐设施,完全是亲身游历一番迪士尼宇宙的旅程,用现今的话语形容,应当是所谓的沉浸式体验。即使是像我这种连米老鼠本名都叫不出的游客也能迅速地投入其中。我们五个人笑得很是开心,尤其是我确定比我还更不了解迪斯尼的林石和朱伟,他们甚至都想购买队伍里唯一女性成员头上戴的米老鼠耳朵的头饰。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同游欢乐也加倍。不说别的,即使队伍里的新成员几乎没怎么和林石主动说话,可他笑容不断,明显比前几日更多,也许是园区太好玩的缘故吧。新成员一直和表哥走在一起,就冲他俩同是驴牌的包包,估计他们也有更多共同的话题。比起浅显的聊天,自然地谈吐更是平生经历的不自觉地流出。 第29章 香港行3 林石这几天引以为傲的物件无法再与新成员的随身物品相比较,论身高长相学历也不及表哥,他展示的只剩热情。不过比我更好,我也想表现自己,本就在陌生人面前易偃旗息鼓的自己,更无从展示自己唯一还能拿出手的开玩笑本领。每一句瞻前顾后的插话,我都还要先考虑这话合不合适,好不好笑,往往在犹豫间就错过想说之话的最优展示时机,也丧失了话语本该有的乐趣和生命力。我只好作罢。 看过每日一次的全园角色集合的盛大游行,我们随团回到酒店,新成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适时消失。 林石左顾右盼,说:“算了,我们自己去吃吧。” “我们去电影里那种正宗的港式茶餐厅吃饭吧。”我提议道。 表哥提出同时我心中的疑问:“也行,不过你知道在哪里吗?” “那个……”我脑海里飞速挑选着电影出现过的街道名字:“那个十三妹的什么砵兰街?还是旺角?我也不知道,反正电影里就出现这些街道的名字。”我来之前没有查找攻略,携带的手机没开通漫游也无法百度。 表哥见我没目标,但还是在我的坚持下说:“那我们边走边看吧。” 也不知道我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香港入夜的哪段街道。层牌叠递的各种繁体字的霓虹闪烁的招牌下方攒动着无尽喧嚣的人流;踏入每帧每秒都是胶片质感的画面,突有一丝担心陈浩南或是星仔会冒袭在这条街道上追逐打斗,同时担心自己是否也会留下路人甲的那般惊慌失措的表情。 每行一段人流拥挤的道路,街角垃圾桶的旁侧站列住各色吞云吐雾的行人,居然以女性居多。疾步行过的人群似与伫影无关,她们自是低垂眉眼地站定一方狭小的区域,微低眉眼,孤立无言,面色竣冷;抽烟的姿势和男性不同,横于腹前的手臂抵住另一只竖立的手肘,夹烟的双指的手心朝面。与地面垂直的手臂只需小幅度摆动,就能轻松地和烟嘴进行亲密的碰触。 林石闪进路边的便利店,复而在吸烟处叫停我们:“抽根烟再继续走吧,我买了一包烟。” 林石将红色的烟盒拆开散烟给我们,像我们这样聚集在吸烟处聊天的人不多,他人的驻足更像是长行路途中的小憩。 表哥问:“像你买的烟要多少钱一包。” “六十,在内地几乎可以买一包软装的。”林石吐着烟雾回答。 我想起很多人说过香港烟盒的设计与众不同,便要过烟盒研究:“我之前听说香港的烟盒上没有禁止吸烟的字样,但有各种吸烟导致的各种溃烂的器官图片。”我翻过背面,果然是一幅烂肺的图片:“还真是这样。” 表哥接过烟盒与林石一起翻看,我走进便利店又购买港片中最常出现的万宝路。烟盒上禁烟的图片又不一样,是一只烂掉的手。付钱的时候我就在想,价钱比家里购买过的贵上一倍,是不是香港的万宝路更加美味。当我点燃手中的烟才发现,仍是我一直不习惯的烟碳味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在关口处只让我们带十九根烟。 抽完烟,行至不久寻到一家茶餐厅,架立在门口的黑板用多色的粉笔书画内容,并提示着今日的特例菜品。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玻璃杯壁仍渗着水珠的港式饮品,无论是奶茶还是其它冻饮。一饮而下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口腔里快速行进了一部精短的电影般酣畅。饮品里的主料和辅料如电影里的主角配角一样各司其职地相互配合,且主次分明;辅料丝毫不喧宾夺主地辅佐主料一起浸润喉舌,尤其是其中的冰块比例更是恰到好处地引导了味蕾的感受。 我能想象店家在快速调配饮品时的模样,熟练地按照顺序倒入不同比例的液体,主配料先后的接触时机与比例的掌控非得是常年累积的技艺,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对照着食谱按部就班也制作不出美味的饮品。美食也需要精准的调配,再加入加入自己的感悟与对食材的理解,才能更好的驾驭调配它们吧。 第三天终于可以完成预期的自由行程。我与强烈要求去lv的林石不一样,我的目的简单,只是购买一台手机,表弟亦是。我们拗不过林石,只好盲目地拦下一辆的士。 坐在前排的表哥询问司机:“请问一下你知道lv的店铺在哪里吗?我们就去那个位置。” 乘坐老式皇冠的的士四平八稳地在道路左侧行驶,与之相比的是年纪更大的司机,模样应是年过花甲的大爷操持着港普回答:“那就去中环,那里一条街上有许多卖奢侈品的店铺。” 付过钱下车,我和表哥领路穿过一座天桥,来到林石及其渴望的店铺。我至今记得发生过的对话,导购小姐问林石:“先生,请问你需要购买哪种款式的皮带?” “金色标志的就行,字母越大的越好。” 林石一付完钱便迫不及待地系上新皮带,并快速地将衬衣扎进西裤。此时似乎有来自腰间金色字母地语音提问:“好看吗?” “好看好看。”看林石如此高兴的模样,我们当然得赞同。 从店里出来,隔壁又是一家奢侈品店,这回表哥忍不住地进去。我急于买手机的缘故是毫无心思,需倾囊的购买更是佐伴着我的无谓;林石沉浸在购得意中物的兴奋;朱伟眼神飘忽地四处探望毫不流连。可能是店员见多了像我们这种毫无购买欲的顾客,或许是店里事情太多,导购小姐只给我们留下一句口音不算重的港普:“你们先看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一声。” 导购小姐的态度过于冷漠,导致表哥直接声色俱严地说:“帮我拿那双鞋来试一下。” 导购小姐放下鞋盒即将转身离去的身影突然被定住,同样被惊住的还有我们另外三人。 表哥试鞋还不到三秒钟便说:“包起来。” 得益于沾表哥的光,我们什么也没购买却悠闲地坐在熙攘街边的奢侈品店,随手翻看该大牌最新刊的时尚杂志,并品尝着免费的咖啡,导购小姐热情地在表哥身前介绍着当季的产品。这下不仅是我和朱伟,林石看表哥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原打算去的同一条街道的苹果旗舰店被顾客围挤得水泄不通,我们只好继续前行。结果误打误撞找到找到另一家店铺,成功购得心仪已久的4s。由于价格确实比内地便宜,财大的表哥与林石各购买两台,我与朱伟购买一台。虽然目下只能当作一台照相机使用,但我还是把手机卡插入其中,并频繁地开屏锁屏,假装自己有一台实用的机器。 下午,也是香港的最后一站,我们来到铜锣湾寻找扛把子。 我开玩笑地说:“我们要不要去南哥开的酒吧坐坐。” 没有等到他们的回应却等来一个电话,当然来自唯一开通漫游的表哥,他说上几句后告诉我们:“昨天那个女生也在铜锣湾,叫我们去商场的一楼等她。” 很快我们便见到满载重归的新成员,只见她脚踩一双造型奇怪的拖鞋,手中满拎大包小包。林石赶快帮她接住好几个购物袋,说:“我帮你拿吧,你买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是啊,我自己逛了一天,踩高跟鞋踩得脚都酸了,这才买了一双拖鞋。”说罢抬高满是洞眼的拖鞋说:“我原本以为这双鞋很便宜,没想到花了我五百多块。” 走着走着,队伍就变换成表哥和新成员在前,我和朱伟以及苦力工的林石在后。林石不仅满头大汗,甚至面露不满,他轻声对我和朱伟说:“那女的很聪明,我们上了她的当,而且是一开始就上当了,不仅成为了免费的陪玩,还要给她提这么多东西。” 我说:“不是我们上当了,是你一个人上当了。你自己主动要帮人家提东西的。”前两天还想不通的新成员应林石之邀加入我们的原因,此刻也得到解释。但我内心十分明白,这不过我对林石具有我自己欠缺的勇气的自我安慰,看,你再胆大又怎样。 林石也算看得通透,很快找到其它注意点:“你别说这女的还真是挺有钱的。”经过这几天的游玩,林石认识了不少大牌,只见他拎高双手的购物袋念着不同品牌的名称。 最后一天和新成员以及行程只到香港的旅客分别,我们又继续随团前往港口坐船去澳门。在大排长龙的等待渡船的队列中,我们一齐看到一块醒目的广告牌,上面的内容是乘坐直升飞机前往澳门能大大减少排队的时长,两小时的行程不仅缩减到十分钟,而且价格也大大地提升到五千港币。 朱伟开玩笑地说:“要不我们也坐直升飞机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林石应道:“好啊,我也没坐过直升机,你们坐吗?” 表哥倒是一脸淡定地回复:“可以啊,我无所谓。”同时侧过头看向我和朱伟。 我没有回复,也立即看向朱伟,作出只待他一人回复的样子。其实我不好意思地直接回复不坐,其实是坐不起,只好故作无所谓的态度,但我内心却是忐忑。我十分担心朱伟答应,因为那会产生他们三人坐飞机,只有我一人坐船的情况,我可不想丢这个脸,到时也只得咬牙同意。 我做好破釜成舟的充足准备,没想到等来考虑良久的朱伟的叹息:“算了吧,十分钟花五千块,还不如多买一台手机。” “那我也不坐了。”我十分感谢朱伟让我保住颜面的回答,同时我发现这句话似乎也给了林石一层台阶。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林石有些拧巴的说这句话的同时,我感觉到他似乎也是如释重负。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即使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才不会丢脸,想尽办法地维护没必要的虚荣。如果换做现在遇到同样的问题,我会坦然地直接拒绝:“我觉得太贵,还是你们三个人坐吧,我一个人去坐船。”反正你们快速到达后还不是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