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乩》 第1章 城隍庙 ‘记者现在所在位置是江州市水库,今天清晨,一名固定到这里晨跑的民众发现水库里头浮着一具尸体,经警方勘验现场,无打斗痕迹-’ 电视新闻声回荡在一间小公寓的客厅,伴随着餐具若有似无的敲击声,传进男主人与女主人耳里。 “怎么又有人自杀了啊?”女主人-李芸芸喝了一口亲爱的老公为她煮的咖啡牛奶,眉头微皱。 为什么是咖啡牛奶而不是拿铁咖啡呢? 因为芸芸不喜欢喝咖啡,但只喝牛奶的话上班会想睡觉,所以她的老公很贴心的在她的咖啡里头放入不科学剂量的牛奶,来淡化咖啡的苦味。 “人想死,就去自杀了啊~”男主人-赵颖哲不关己的回答,说完,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蛋饼塞进自己嘴里。 “你确定讲这种话可以吗?”芸芸白了他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蛋饼。 “不然呢?” “说不定是不小心失足跌下去的嘛!”芸芸辩解,换得阿哲的白眼。 “老婆,别的水库我是不敢说,但兰潭想失足跌下去还没这么简单好吗?” 确实,江州水库这几年硬体设施做得不错,加上水面跟岸边中间大概都还会有一两米宽的草地,要失足?可以,你必须先从马路爬进草地,再走、走、走后不小心跌进去。 “唔-或许也有可能喝醉了想挑战泳渡水库啊~” 阿哲冷眼的望着芸芸,“快吃吧,再不出门,你就要迟到了~” 阿哲的提醒让芸芸的视线往墙上时钟移。 “已经七点半了?我真的要迟到了!”芸芸将最后一口蛋饼塞进嘴里,接着匆匆忙忙的把咖啡牛奶喝掉。 “慢一点啦!学校又不会跑掉。”阿哲失笑的看着妻子狼吞虎咽的样子。 怎么看都好可爱~ “这几天在搞新生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可能还要开会,我不能迟到~”芸芸从饭厅奔跑进客厅-就三步的距离,拿起皮包及阿哲为她准备好的午餐后走到门口穿鞋。 “你骑摩托车要小心一点,不要横冲直撞的,还有时间。”阿哲叮咛,他走到门口,将穿好鞋的芸芸拉起来,给她一个kiss bye。 “知道了,你今天有案子对吧?自己小心~我晚上下班直接去庙里。” “嗯!路上小心。”语毕,阿哲替芸芸打开公寓大门,目送爱妻去上班。 等妻子离开后,他收拾了下餐桌,然后抱着电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检查了下图库,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才回到卧室去换下一身睡衣,出门去工作。 一踏出公寓大门,他的世界变得无比吵杂,而这种吵杂声,是降噪耳机隔绝不了的。 他所居住的公寓一层只有两户,电梯在中间,楼梯在电梯左边,而阿哲家在电梯右边,阿哲按了下电梯,等了几秒钟后,电梯门开了,阿哲冷冷地望了下电梯内部,接着有些无奈的叹了气。 他‘拨’开电梯‘门帘’、‘闪’过挡在门前的‘残缺’、厌恶的‘穿’过电梯按钮前的‘黏稠’,按下b2键。 电梯里头仿佛是演唱会的vip包厢,有哭声、有笑声、还有吹气声。 这一切,阿哲选择忽视,终于电梯来到b2,门‘叮!’的打开了。 电梯里头的声音从原本的窃喜转变成哀号。 玩具不见了~ 阿哲走出电梯,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摩托车走过去。 地下室虽然不至于人山人海,但这数量也够惊人的了。 车底车顶、摩托车上有几位老人家坐在上面喝茶聊天,看见阿哲后,纷纷亲切的对他打招呼。 阿哲对他们挥挥手,他停下脚步,与这些‘居民’攀谈。 “电梯里面这几个是新来的是不是?这几天一直烦我。” ‘是啊!敏婆带来的。’敏婆,这间公寓的阴间管理员,生意做很大,这间公寓里头地基主的凉缺都是她指派的,从中赚了不少佣金。 “她带来的要管好啊,有够麻烦的。”阿哲不是很开心的说道,“帮我转达一下。” ‘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难得看你穿得这么正式,很帅喔!’其中一位顶上无毛的老先生对着阿哲吹口哨。 “还要你说?我怎么穿都好看~” ‘好了别抬杠了,快去上班吧?’另一位矮胖的老先生没礼貌的翻了个白眼。 “好~先走啦!”跨上摩托车,阿哲戴上安全帽后,噗的将摩托车骑离地下停车场,往他工作的场所前进。 那是一间庙宇,位于东区,主祀神祉是城隍爷。 庙门口的石门耸立,与周围不过三层楼高的民房呈现冲突对比。 庙的周围是市场,人声鼎沸、车流络绎不绝,而庙里头却是庄严安静,彷若处于另一个世界。 阿哲的摩托车穿越石门,在庙前停了下来,庙门口三三两两的香客拿着香虔诚的为今天祈祷着,天公炉里香烟袅袅,净化着世间的瘴气,也带来心里的平静。 阿哲脱下安全帽,拿着手提电脑往庙里走去。 “阿哲~”坐在庙里头左手边解签处的老先生一见到阿哲,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吴大哥早啊!”阿哲走过去,将手上的电脑包放在桌上。 “既然你来了,我就要回去做生意了。”吴大哥站起身,把位子让出来。 “谢谢吴大哥。” “有什么好谢的?都自己人~”说完,吴大哥潇洒的挥挥手走出庙宇。 吴大哥是市场里头的菜贩,也是庙里的总干事,每天早上都会开庙门,并在阿哲来之前顾庙。 阿哲的工作是这间庙宇的庙公,但因为他早起不了,吴大哥体恤他,才会来帮忙开庙门。 阿哲脱下外套后,走道庙后方去拿清扫用具,开始打扫庙宇,这是他的日常,每天把庙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他看了舒服,庙里的老大也舒服。 毕竟是平日,香客不像假日一样络绎不绝,三三两两的拜完拜就离开,阿哲也不怎么在意,现在的他,正在打扫后殿的神桌。 突然,一股莫名的气场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放下手上的抹布,往前殿走去。 一名年纪大约六十岁的老妇人走进庙里,她手里拿着几个塑胶袋,里头放着水果之类的供品,她的眉宇间写着愁,将供品摆好后前去点香。 阿哲看了她一眼后,再次回到后殿去擦拭神桌,结束后殿的清扫工作。 等他结束工作回到前殿时,老妇人已经离开了,庙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平静,却不冷清。 阿哲打开手提电脑,将文案透过邮件方式寄出。 他的第二个工作,是一名室内设计师,因为他也会看风水,所以虽然是独行侠,但还是有稳定的客源,甚至生意兴隆。 他快速的处理完今天的工作项目后,将电脑盖上,开始处理庙里的红单。 红单,就是庙里头的问事单。 城隍庙里是没有乩身的,通常香客如果有什么疑难杂症的话,庙周围都有固定的摊位来协助,只有城隍爷应允三个圣筊的案子可以写红单,而处理这些红单就是阿哲的工作了,阿哲坚持自己不是乩身,充其量只能说是乩身(代)。 第2章 红单 阿哲基本上固定每周五完结一整周的红单,今天才周二,照理来说他是不会去靠近放红单的小木格才对,但因为早上那名老妇人的缘故,他破例先来看一下本周有哪些事情。 果然,有一张红单孤孤单单地躺在木盒中央,是今天才放进去的。 阿哲将这张单子拿了出来,盯着日期栏看了三秒钟,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今天新增的。 上面写着寻人。 原则上,阿哲是每周五一次办整周收集到的红单,但寻人不一样,寻人一定要当天办。 他有些委屈地望向城隍老爷的神像,将这张红单放在神桌上。 “老爷,不是说这礼拜让我休息吗?上礼拜鬼门关我过劳~结果你又给我接新案子~” 当然,神像没有回应他。 “什么不接,接这种寻人的,我不就要亲自跑一趟?” “本来今天晚上要带芸芸去吃好料的,都安排好了,你说,如果芸芸生气了怎么办?” “被打的是我又不是你-” “你说的喔!下礼拜不要再派工作给我了~” 庙里头只有阿哲一个人,但他却好像在跟谁沟通似的。 庙里的信徒大部分都习惯了,但如果是新的香客,不免觉得阿哲是个大怪人。 阿哲将红单放回木盒,再把木盒归回原位,既然是今天晚上的工作,那下午再来烦恼就好~ 他走回解签桌,再次打开电脑处理新的案件。 他先打了几个草稿,寄去给案主确认要哪一种形式的,当然,这几个案子都还没谈成,他只是粗略的询问罢了。 时间在他工作的时候悄悄地来到了下午三点,庙外头传来托椅子的声音、人声、喧哗声、还有一些铿铿锵锵的声音。 对于这些声音,阿哲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时间啊,附近的老人家都会聚集在庙前方聊天,而这些声响,就是由他们发出来的。 阿哲看了下电脑显示的时间,将电脑关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后往庙外走去。 一踏出庙门,老人家们纷纷喊着他的名字。 “阿哲啊!”吴叔叔正在用咖式炉煮水,旁边备妥的好茶叶淡淡清香。 “吴叔、赵叔、刘婆婆-”阿哲一个一个问候过去。 这些年长者的家人基本上都在外地打拼,家里面就两个老人对看,或者像刘婆婆就是只有她自己跟一个初二的孙子在家。尽管江州在这个地区算繁华,但人口外流的问题还是很严重。 也因此,阿哲非常欢迎这些老人家聚集在这里聊天,一是确保这些老人的状况,二是预防老人家关在家里会痴呆。 阿哲身为城隍爷乩身(代),他的眼睛能清楚地看见一个人的气场强弱,更甚的是,他可以透过不同的气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体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也因为这个能力,他救了刘婆婆一命。 “阿哲啊!来来来~婆婆有炖鸡汤要给你跟芸芸补身体,我先拿进去给你嘿!”提着鸡汤,才刚坐下去的刘婆婆又站了起来,八十岁的她身体还算硬朗,但前一阵子因为胃出血而住院,几天前才刚出院。 老人家真的很奇怪,没事的时候老爱跑医院,但身体真的出问题的时候又喜欢自己当医生,刘婆婆就是典型的例子。 刘婆婆那时候因为胃不太舒服就没来庙埕聊天,阿哲觉得奇怪所以当天晚上就拉着芸芸去拜访了刘婆婆,一看到刘婆婆的时候阿哲就知道婆婆身体有问题,马上拉着她到附近的医院做检查,果然已经胃出血好一阵子了,再不来医院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阿哲的帮助捡回一条命的婆婆在身体好的差不多后,就炖了鸡汤来要感谢阿哲,但其实,她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请阿哲帮忙。 阿哲接过鸡汤,扶着刘婆婆往庙里走,远离庙外的喧嚣。 “谢谢婆婆的鸡汤,芸芸最喜欢喝婆婆的鸡汤了,她一定会很开心。”阿哲将鸡汤保温用的锅子放在解签台上。 “喜欢就好,喜欢的话婆婆有时间就炖给芸芸喝!”刘婆婆在解签台前的铁椅上坐下,“阿哲啊,刘婆婆有一个忙想请你帮。” 阿哲点点头,“好啊!” “事情是这样的,我妹妹的儿子前一阵子不知道去哪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原本个性和和气气的,但最近变得很暴躁,几天前离家出走,电话都不接,我妹很担心,她警察局也去了、庙也去了,就是没有她儿子的下落,我想说…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问问城隍爷?”讲到自己的侄子,刘婆婆眉头皱了起来。 阿哲抿抿唇,“我不能决定要不要帮忙,但我今天晚上会处理一个寻人的案子,你可以带你妹妹来,如果老爷答应了我一起办。” 听到阿哲这么说,婆婆一改愁容,笑了出来,“那好喔!我赶紧打电话给我妹,叫她五点左右来一趟!” “好啊!”一件也是办,两件也是办,阿哲倒是没意见,而且他有预感,城隍爷会答应帮忙的。 在联络完自己的妹妹后,刘婆婆出去聊天,而阿哲则是燃起檀香做一下空间净化,为今天晚上做准备。 时间来到五点左右,外头的老人家又风风火火的收拾完装备后回家了,而阿哲则是因为晚上有事情要办,所以先到神桌后方的小房间做准备。 没多久,芸芸的摩托车驶进庙埕,停在阿哲摩托车旁,她走进庙里,在解签台前坐下。 刚刚阿哲已经有发信息诉她今天有事要忙,所以一下班芸芸便赶过来帮忙顾庙。 芸芸才到没多久,刘婆婆便领着一名陌生的婆婆走进庙里。 “刘婆婆?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芸芸见来人连忙起身,她迎向前。 “芸芸啊!婆婆没事了,我还炖了一锅鸡汤要来给你跟阿哲喝,你们回家的时候要记得喝。” “怎么这么好?我最喜欢喝刘婆婆炖的鸡汤了!汤头香甜肉质嫩~” “你喔!嘴巴这么甜,真的是得人疼~”刘婆婆笑得很开心。 “请问您是?”芸芸询问了下刘婆婆的朋友。 “她是我妹妹啦!我们有事要拜托城隍爷帮忙,阿哲说刚好今天有事情可以一起办,叫她阿妹婶就好。” 刘婆婆的妹妹对芸芸点点头,芸芸则是礼貌地换了一声,“阿妹婶。” “那我们先去准备供品,你刚下班一定也累了,不用招呼我们。”刘婆婆拍拍芸芸的肩膀,与阿妹婶两个人拿了几个摆放供品的红色盘子将水果摆上神桌,接着烧香祈福并告知来意。 芸芸并没有回到解签台,而是站在她们身后。 来庙里的大多数是老人家,而阿哲总是会跟在他们身后几步的距离,阿哲说老人家怕摔,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他才能立即做反应,芸芸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她也跟阿哲一样,只要有老人家来,就会跟在他们后面预防万一。 只见阿妹婶跪在蒲团上好一阵子就是不起来,刘婆婆站到芸芸身边,向她解释状况。 “我侄子上星期二离开家之后就没回来,手机也没有人接,阿妹警察局跟神坛都去了,就是找不到他的人。”刘婆婆说得很小声,尽量不去打扰到阿妹婶。 芸芸点点头,虽然她没有家人失踪的经验,但她只要一想到联络不上阿哲她自己会有多慌张,就大概能理解阿妹婶的心情。 “城隍爷公啊,如果你有听见的话,拜托你帮帮阿妹吧!” 芸芸搂着刘婆婆的肩膀,轻轻安抚着。 第3章 乩身 时间来到六点半,距离开始办事还有半小时,刘婆婆跟阿妹坐在庙外头的板凳上,芸芸则是开始准备需要的物品,此时,身为主委的吴大哥也来了,只要庙里有办事,他都会来协助。 没有浮夸的衣装与法器,一切就跟平常一样。 阿哲再过一会儿就会从小房间出来,他们现在要准备的,就是等一下要用的金纸与朱砂笔,以及一张圆板凳。 这张板凳被放置在神桌下,吴大哥将板凳拿出来放在神桌前,这张小板凳看起来颇有历史,原本应该是木头色的板凳已经被香熏成深黑色,椅脚的部分也多有磨损,风吹就会左右摇摆发出喀喀声,虽然人坐在上面没有危险,但极度不稳。 尽管椅子比瑜珈球还晃,城隍老爷就是不同意更换,祂说物品堪用即可,不求心不求好。 不过这张椅子除了阿哲以外也没人会坐就是了。 此时,一名妇人从庙外走进来,她憔悴的脸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晚上没睡了,衣服松垮垮的,头发还很凌乱。 芸芸迎了上去,“您好。” 那名妇人低着头,只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芸芸,她惊恐的样子就好像芸芸是什么怪兽似的。 她抿着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最后她还是开口,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早上有写红单。” 芸芸一听,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等一下就会开始了,您稍微休息一下。” 芸芸走回解签台,吴大哥看了下解签台后方墙面上挂着的时钟点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把阿哲带出来。” “好。”芸芸点点头,再次起身点了一把三十六炷香等待阿哲出来。 外头天色已经全暗,对比马路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庙宇里头,是安静庄严。 吴大哥将门打开,在里头准备好了的阿哲走出来,表情有些疲态,却更稳重。 他接过芸芸递上的香,朝神像拜了拜后插入天公炉,再走回板凳坐下。 他手里拿着红单,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沟通时而聆听,在确认完事件内容后,他唤了红单上申请人的名字。 “林云霞,向前。”不像有些乩身声音会变还是有什么剧烈的动作,阿哲就像是在聊天一样。 林云霞迟疑了半秒钟后,才从摆放在门口平行神桌的暗红色塑胶椅起身,快步朝阿哲走去。 吴大哥指引方向,让林太太站在阿哲左手边,阿哲将手上的红单递给林太太。 “已经离开家两个礼拜多了对吗?”红单上头仅写了申请人名字、受寻人名字以及寻人两个字,并没有标明失联多久,也没有详细地受寻人信息。 “林振威、三十六岁、”阿哲闭上眼,“平头、金…边眼镜?还是银色?太暗了我看不清楚。” 当阿哲讲出杨先生的年纪后,林太太原本黯淡的眼光转亮,当接收到更多信息,她点头如捣蒜,态度转为急切。 “对、对!” 阿哲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也像是在看什么一样闭着眼睛,半晌,他叹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喔,但是我看不见他在哪里,四周太暗了…身边好像有人,而且不只一个,你们不是当地人吧?” 听见孩子还活着,林太太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没见到人她也放不下心,她开口想要问,但吴大哥阻止了她。 在这里,阿哲会把所有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不会有半点隐瞒,如果没有说,就是代表那是他没有权限知道的事情。 毕竟他不是乩身,而是乩身(代),在他成为乩身之前,都没有权力得知事情的全貌,能知道七成已经是神明开恩了。 “我们是中部人,我们家附近的妈祖庙指引我来这里找城隍爷。”林太太回答。 “你儿子出门之前,应该有哪里让你感到古怪的地方,你仔细想一下。” 林太太想了下,但她摇摇头,她想不到啊! “你儿子的鞋子左右脚穿错边,他有什么特殊疾病吗?”既然林太太想不出来,那代表这个行为对她来说很正常,只有习惯了才不会觉得奇怪。 听到这,林太太哭了起来,她点点头,“我儿子在认知上面有问题,他没办法分辨左右脚。” 阿哲依然闭着眼,“妈祖婆有跟你说,你儿子的状况,对吧。” 阿哲说到这,林太太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痛哭了出来。 “生死有命,我点到这里。”阿哲睁开眼睛,“先留在江州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阿哲的暗示很明显,再多他也不能说了。 这几年他办过几个像这样的例子,也曾经跟城隍爷吵过架,但城隍爷说的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只是一个凡人,又怎么能弄乱天的秩序呢? 阿哲淡淡的叹了口气,不管遇过多少这类的案子,都没办法让他看淡这一切。 毕竟是一条生命,不是吗? 林太太哭得好伤心,芸芸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请您救救他吧?我拜托您救救他…”林太太拉着阿哲的衬衫衣袖,她的哀伤让阿哲皱起眉,阿哲望向城隍爷的方向,眼神带着责备的意味。 “缘深缘浅天注定,你要学习看淡一点。”阿哲拍拍林太太的肩膀,“他为什么会离开家呢?你应该不会让他离开你身边才对。” 林太太哀伤的回答不了阿哲的问题,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这些日子她强忍住的不安与紧张在此时此刻化作泪水奔腾,或许这些内水能洗涤她一部分的感伤,却无法消去她的罪恶感,阿哲知道,林太太正在责备自己的不小心。 “林太太,妈祖婆慈悲,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阿哲拍拍林太太颤抖着的肩膀,“妈祖婆说你已经尽力了。你真的很辛苦,也尽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而且超过太多太多了,往后的日子,你要为自己而活,妈祖婆会陪着你。” 听到阿哲这么说,林太太哭得更哀伤了。 “我老公在知道孩子是这种状况后人就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辛辛苦苦地把孩子带大,好不容易的…” 阿哲拍拍林太太的肩膀,“孩子有你这个母亲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报,老天是有眼睛的。” 林太太的泪水止不住,一想到孩子可能很害怕的一个人到处流浪,她的心都碎了,阿哲当然看的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想要多说点什么,但他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他对着城隍爷神像翻了个大白眼。 知道了!不给说就不给说- “芸芸,帮林太太倒杯水,让她休息一下。” “嗯!”接收到阿哲的暗示,芸芸向前去搀扶着哭倒浑身发软的林太太坐到塑胶椅上,并倒杯水给她。 第4章 失子 “下一个请上前。”收到指示的阿妹婶连忙起身,而刘婆婆则是跟在她身边。 “阿婶你识字吗?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要找的人的名字,跟你的名字。”阿哲望着阿妹婶,疲惫的笑了下。 “我不识字…怎么办?”阿妹婶慌张的看着刘婆婆,吴大哥在一旁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你的身份证啊!这样至少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阿妹婶听闻,连忙拿出身份证递给阿哲,“姚吴阿妹,” 阿哲念了几次后,将身份证还给阿妹婶,接着闭上双眼,“儿子叫什么名字?” “姚启胜,我都叫他胜阿。” “胜啊-”阿哲轻轻地唤了姚启胜的小名,接着再次把自己的意识丢进幽深的黑暗里。 四周安静的只听得见林太太啜泣以及阿哲沉稳规律的呼吸声。 “你儿子有在插手庙的事?”半晌,阿哲才开口,他眉头紧皱问道。 阿妹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噎。” 她的眼神闪烁,但因为背对所有人,所以没人看见。 阿哲了然于心,他点点头。 “在这里,你说谎没用。”他用力地跺了下脚,慑人声响回荡在庙宇间,也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阿妹婶也抖了一下,“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他成天游手好闲,脾气又不好,我哪敢问啊?” “不对喔!胜阿虽然没多大成就,但待人和和气气的,哪有像你说的这样?”刘婆婆站起身,走到阿妹婶身边。 “你不知道,这两年那个孩子的心性转变有多大…他会打我噎!”阿妹婶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膛,甚至激动到眼眶都红了。 “我不点破,你自己心里清楚。”阿哲面无表情的看了阿妹婶一眼,接着继续闭上他的眼睛,“城隍爷今天愿意让你来,不是要帮你找孩子,是要点醒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知道,回头是岸。”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个神棍!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要找我的儿子,你又说不帮我找,是耍我啊?”阿妹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阿哲咆哮。 “凶我没用,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哲冷笑,他站起身,朝着神像拜了三拜,“今天到这里结束。” 说完,便离开了那张木椅。 “你把话说清楚啊!”阿妹婶拉住阿哲的衣袖,一旁的刘婆婆连忙阻止。 “好了!你在干嘛啊?” “不用你管啦!”阿妹婶推开刘婆婆,幸好吴大哥就站在刘婆婆身后, 连忙扶了她一把,“你给我说清楚!” 阿妹婶拉住阿哲的衣袖,用力一扯。 “说什么?说你沉迷赌博不仅把家产输光了,还拿儿子的名字去签本票?”阿哲冷眼望着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枯瘦的手,“还是说,你跑去儿子工作的工厂闹,最后工厂老板不得已只好解雇你儿子?” 阿哲的话让阿妹婶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回去吧!还是你想要我多说一点?”阿哲走到刘婆婆身边关心她,“婆婆,你还好吗?” 刘婆婆点点头,她担心的看着她的妹妹。 不知道是羞耻心还是气急败坏,阿妹婶离开了城隍庙。 看着她的背影,阿哲叹了一大口气,他扶着刘婆婆走到塑胶椅坐下,刘婆婆神情紧张地盯着阿哲。 “是欠多少你知道吗?”阿哲知道刘婆婆想帮妹妹还债,他在婆婆身边坐了下来。 “婆婆,你帮她还她还是会在借,阿胜就是因为她这样才会加入庙口、插手神明事,希望能借由神明把他妈妈拉回来。” “那阿胜人在哪呢?” 这个问题,阿哲没办法说,他只是看着刘婆婆不发一语。 刘婆婆虽然不能接受,但她还是点点头,“婆婆知道你心善,城隍爷公也知道,为了不让你说出不该说的话,所以把你的嘴封起来,婆婆都懂。” 刘婆婆拍拍阿哲放在膝盖上的手,“天晚了,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刘婆婆站起身。 “我陪婆婆回去,庙门给你们关!”吴大哥自告奋勇,跟婆婆一起离开庙,在离开之前,众人互道了声晚安。 “林太太,你有地方可以去吗?”林太太坐在一旁,她眼泪是止住了,但依然双眼无神。 她看着地板,轻轻地摇摇头。 “这样吧,庙后方有一间小房间,你今天就睡在那里,之后的事再打算。” “阿哲,我去买饭给林太太吃,你先带她去休息。”芸芸说完,便快步离开庙宇去买林太太的晚餐。 庙里头剩下阿哲跟林太太。 “你不用担心,所有事情我都会处理妥当的。”阿哲安慰着林太太,但林太太只是摇头。 “都是我的错。”她淡淡地说道,“我们中部有一间很有名的私人坛,邻居说那边的师傅很灵,就连小儿麻痹的孩子都能治好,所以我就把孩子带去那了。” “一开始真的有改善,虽然不能说正常,但振威-我儿子她真的能认人,然而越去我就觉得越怪,振威的眼睛越来越邪,邪到我会怕…” “我知道我儿子不是我儿子了,我感觉得出来-”说到这里,林太太再次潸然泪下,“但我不想放弃,他终究是我的儿子啊!” 阿哲往林太太身边坐过去,他拍拍她的肩膀轻轻安抚着她。 “雨过天会晴的,这几天你就待在庙里吧?城隍爷也不放心放你出去乱跑。” 此时,阿哲感觉到一阵温暖,他往前方望去,发现城隍爷就站在他正前方。 城隍爷拉起阿哲的手,轻轻往林太太头顶上放。 那是一道金色瀑布覆盖着林太太全身,就连麻瓜的她都感觉到一股由心里暖出来的温馨感。 “城隍爷慈悲,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 林太太点点头,她心里的悲伤似乎跟着少了一点。 “你可以哭、可以悲伤,在这里城隍爷都会陪着你,但你要自己走出来,不然不就枉费城隍爷的苦心了?” 林太太再次点点头,再给她几天的时间吧?她依然会四处寻找她的儿子,只是心里面的念头告诉她,她找不到了。 第5章 范谢将军 芸芸与阿哲骑着各自的摩托车一起回家,等他们整理好准备睡觉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们牵着手平躺在床上聊天。 “总觉得今天都没跟你好好说上话。” “才一天而已,有什么关系?我们每天都能好好说话啊~”芸芸笑道,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地握了一下。 “对不起,本来今天要带你出去吃饭的,结果还是你买鸡肉饭回来跟香客一起吃~” “白痴!鸡肉饭也很好吃啊!幸好庙旁边那间还没关,我最喜欢吃那间鸡肉饭了。” 阿哲笑了出来,“我老婆是饭桶~” “你欠揍!”讨厌! “噢!” “话说…你知道林太太的儿子在哪里吗?”芸芸口气一沉,瞬间连房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阿哲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开口,“嗯。” “如果帮林太太找回来,你会受惩罚吗?” 阿哲笑了下,“惩罚是一回事,但就算找到了,他也会以不同的方式死去。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这下,换芸芸沉默了。 “同情心是一种选择。如果我说了,那下次要不要说?有时候,同情不过只是在折磨当事者罢了,甚至比冷漠更残忍。”阿哲叹道。 “那刘婆婆的侄子呢?” “我是不知道他在哪,老爷在跟我交代因果后只让我知道人平安,至于确切的地点我没看到。但我想,为了躲他妈,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意外啊~” “我真的想不到,像刘婆婆这么好的人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妹妹。” “一样米养百样人~”阿哲凉凉地说。 “刘婆婆一定很难过,明天她来庙埕聊天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安慰她。” “我尽力~那老婆…” “嗯?” “我今天好累喔,你要不要也安慰我一下?” 尽管房间很暗,但阿哲还是确实的看到芸芸的白眼。 “快睡吧,晚安~”芸芸转过身去背对阿哲,她拉好被子后闭上眼准备睡觉。 “哈哈哈,老婆,我们结婚也快七年了吧?怎么还会害羞?”阿哲侧过身去,朝芸芸的方向挪动,伸手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睡吧~明天早餐吃蛋饼好不?” 芸芸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主动的朝阿哲靠更近,享受他给予的安心感。 幸好,今天阿哲依然好好的留在她身边!谢谢神明保佑。 芸芸虽然一直都表现出支持阿哲的样子,但她其实很不安,毕竟阿哲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早早就去世了,所以芸芸每天每天都向城隍爷祈求,祈求阿哲能够平平安安,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阿哲好好地陪在她身边她就满足了。 在林太太寻求协助后过了五天,在八掌溪下游寻获了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肿胀到无法辨识,但经由衣服鞋子等物品判断确定是林振威。 跪在林振威的大体旁,林太太破碎的哭声让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 阿哲陪林太太到场处理相关的事情,并连系了目前从事葬仪行业的初中同学-刘金虎来处理林振威的后事。 在来到林振威大体边时,阿哲并没有看到他的灵魂,所以阿哲四处找了下,终于,在距离大体大概五十公分处的桥墩下方找到他,找到他时,他正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哭泣。 阿哲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是振威对吗?”他没有理会阿哲,只是沉浸在他的恐惧当中。 他死的突然,加上生前有智力上的问题,所以理解自己已经死亡的时间会比一般人还要久,虽然自己还没有机会经历死亡,但阿哲能够将心比心。 “振威?不要怕,我们不怕,嗯?”阿哲朝着林振威伸出手,而他的动作成功的吸引了林振威的注意。 ‘你是谁?你看的到我?’林振威迟疑的看了阿哲一眼,又再次低下头。 “我叫阿哲,是你的妈妈请我来带你回家的。”阿哲笑的温柔,“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妈妈吗?妈妈在哪里?’听到阿哲这么说,林振威连忙站起身,但随即又蹲了下来,‘妈妈一定很生气,因为威威不乖,随便跑出去。’ 林振威的泪水不断的滴落,祂很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阿哲蹲在一旁,心里头一酸。 “妈妈没有生威威的气,她只是很担心你,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妈妈没有生气?那妈妈为什么不来找威威?’他抬起头与阿哲四目相交,阿哲发现祂的瞳孔开始白浊,这是即将丧失理智的前兆,当瞳孔完全转白,那这条灵魂就会彻底成为怨灵,救不回来了。 “妈妈有来找威威阿,但威威躲在这边妈妈找不到,你听话,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阿哲再次对着林振威伸出手,他是城隍爷的乩身(代),有城隍爷的庇佑,能净化一部分因怨而生的戾气,只要林振威愿意触碰他,他就能净化他。 幸好,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林振威还是牵住阿哲的手,这一瞬间的寒冷让阿哲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尽管如此,他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 阿哲站起身,牵着林振威朝祂的大体走过去。 走越近,林振威就越反抗,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本能让他抗拒接受眼前的景象。 阿哲感受到他的抗拒,更加坚定地牵着他,不让他逃走。 ‘不要-’林振威像孩子一样大声哭喊,他用力地摇着头、甩着手,祂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心好痛好痛,痛到他快死掉。 “威威乖,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不要、我不要!’ “不可以这样!”阿哲扳起脸,“你看,你妈妈在哭,因为找不到你她好难过好难过,妈妈最疼爱你了不是吗?你舍得让她这么难过吗?” 听到阿哲这么说,林振威大哭了起来,‘妈妈最疼威威了,妈妈最疼威威…’ 突然,阿哲感觉到一股极度寒冷的阴风朝着他吹过来,下一秒,黑白无常出现在林振威身边。 黑白无常通常一黑一白,成双出现,虽然与范谢将军相似,也是一黑一白,但他们并不等于范谢将军,以人类世界的阶级来说的话,黑白无常是兵,范谢将军是将,只有拥有一定修为的黑白无常才能升为范谢将军成为城隍爷的左右手。 黑无常的锁链仿佛有生命一般,刹那间缠上了林振威的脖子,吓的林振威嚎啕大哭。 “鬼差大哥!”阿哲伸手阻止了黑鬼差拉扯的动作,换来黑无常的白眼。 ‘放手。’黑无常不耐烦的声音让阿哲胆颤心惊,一般来说他是没有权力阻止阴差办事,但他实在是很同情林振威与林太太的遭遇,想都没想就出手了。 “我是县城隍弟子,能否卖我一个面子?”这两名鬼差并不是直接隶属于城隍爷,而是范谢将军的子弟兵,所以不认识阿哲是正常的,而影响鬼差抓捕幽魂是阴间的重罪,可不向阳间的妨碍公务这么简单,不仅身体会受到惩罚,连福报跟心神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因此,阿哲连忙呼叫救兵。 范叔谢叔救我- ‘公事公办。’白无常不容分说的举起手上的刑具就要往阿哲头上砸,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阴风朝白无常袭来,像是一记拳头打在身上一般,白无常弹得好远跌坐在地上。 还来不及开骂,白无常便看见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像左右护法一样分别站在阿哲身边。 ‘伊是县城隍乩子,尔等敢冒犯!’范将军怒瞪的双眼瞪着白无常,祂沉着稳重的嗓音震的白无常连忙跪好。 ‘我不知道-’ ‘住口!’范将军不愿意给白无常解释的机会。 ‘阿哲,有何求?’谢将军问道,祂盯着林振威看,尽管对阿哲的想法心知肚明,还是要让他用嘴巴讲出来。 “城隍爷同意林母让我负责林振威的身后事,并给予他们母子三天的相处时间,黑白无常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人带走。”阿哲指着黑无常,“请立刻把人放了。” 黑无常看了阿哲一眼,又望向因惊吓而剧烈颤抖的林振威,犹豫是否放掉祂。 见黑无常犹豫,谢将军再次发声,‘没听见?’ ‘是!’语毕,黑无常轻甩了下手上的铁链,铁链倏地自林振威的颈项脱落,林振威连旁跑到阿哲身后躲着。 ‘此后认得此人非尔等能犯之人。’范将军叮咛道,‘下次再犯,吾必重处。’ ‘是!’语毕,黑白无常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谢谢范叔谢叔特地来这一趟。”阿哲松了一口气,他拍拍紧紧拉着自己t恤衣角的林振威的头,安抚一下他。 ‘不来这趟,你就惨了。’在下属离开之后,不需要维持威严的范谢将军,其实亲切又随和。 “嘿嘿!” ‘我是觉得你还是赶快接受指令成为老爷的人,不然以后这种事情会很常发生,我们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你身边保护你。’谢将军忧心道。 阿哲尴尬一笑。 ‘还笑!’范爷冷冷地笑了一下,接着伸出手上的令牌朝林振威的背轻拍了一下,‘我做了记号,暂时不会有人找他麻烦,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是~谢谢范叔谢叔!”下一秒,范将军与谢将军跟着消失在空气中,留下阿哲与林振威。 “好了没事了,我们去找妈妈吧!”牵起林振威的手,阿哲走向正在挥舞招魂幡的刘金虎。 林太太正在林振威身边烧金纸,她的眼泪簌簌地掉,落入火焰中闪烁了火光。 在看到林太太后,林振威挣脱掉阿哲的手,朝母亲奔去,一段时间没见了,他很想念妈妈,然而,妈妈却是再也看不到祂了。 阿哲站在一旁,看着林振威抱着母亲痛哭失声的画面,跟着落下泪来,此时,阿虎走到他身边。 “阿哲,招到了吧?” 阿哲点点头,“可以回去了。” “嗯。”收到阿哲的指示后,阿虎走到工作伙伴身边,协助抬起大体,往车子前进。 乌云遮掩住太阳,四周有点暗,灰扑扑的让人心情不舒爽。 空气有点微凉,水声潺潺,他们一行人踩过石头搭成的简陋阶梯回到马路上,经过苇草丛时,微风轻吹,暖黄色的苇花轻晃,似在道别一般。 没人有心思欣赏,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伤? 走完程序后,林太太捧着骨灰罐准备返回到她与林振威的故乡。 “林太太,真的不用我陪你回家吗?你一个人可以吗?”阿哲送她到火车站,做第三十一次的询问。 “不用了赵先生,这几天真的很谢谢你。”林太太牵强的笑了下,她还需要时间来冲淡失去孩子的悲伤。 “这没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吧!” 林太太点点头,“下次…我再来江州的时候请您带我到处走走看看,这次来,我没什么时间能在这里逛逛。” “那有什么问题?”阿哲笑笑,火车即将要进站,林太太一手拿着火车票,一手捧着儿子的骨灰进站。 站在入口处看着林太太的阿哲似乎看见了什么,点点头。 在要前往第二月台的楼梯前,林太太停下脚步,回过头朝着阿哲挥挥手,阿哲也挥挥手道别。 在阿哲眼中,他看见的景象,是一抹比林太太高大约一颗头的男子扶着林太太的肩膀走下楼梯,那名男子脸上的笑容很朴实,他黏着林太太好紧。 他们就要回家了,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也必须离开了,但林太太不会是一个人,因为林振威会一直住在她的心里,不会离去。 第6章 请神 处理完林振威的事后,阿哲骑着摩托车回到庙里,这几天来回奔波,他都没有好好地整理庙的环境,所以他打算先好好地打扫一番。 一如往常的,这个时间庙埕外都会有一群老人家聚集,刘婆婆也在其中,只是她的脸上多了些忧愁,也不像往常一样与他人互动热络。 阿哲知道她心里有事,但他帮不上忙。 “我们逃跑的庙公终于回来啦?”王叔叔在看到阿哲骑摩托车进来,吆声大喊。 “哈哈哈!”阿哲将摩托车熄火,拿下安全帽,“抱歉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 “你是在说什么?人家阿哲是去做城隍爷公交代的工作,又不是出去闲晃。”洪叔叔连忙替阿哲说话。 “我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阿哲不会怪我的!”王叔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当然啊!王叔叔可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呢,不然我哪能出去乱晃啊。”阿哲在阶梯坐下,与这群老人家闲聊一下后才回庙里工作。 阿哲仔细地拿抹布将这几天积压的灰尘抹净,借由打扫来平静一下这几天的心情。 对他来说,生离死别的过程并不陌生,但不管看几次都没办法习惯。 阿哲重复洗抹布、擦拭、洗抹布、擦拭的动作,直到庙宇里头一尘不染。 他点了净香让檀香的味道环绕在整座庙宇中,在熟悉的味道里,阿哲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老爷,我可不可以不接这一类的工作啊?”他忧郁地对着神像说道。 城隍爷感受到阿哲内心的不安定,祂从神像走出,来到阿哲身边。 ‘面对生离死别的过程,做不到淡然是理所当然之事,然,过程圆满,不也是对亡者的祝福?’城隍爷从不显示真身给阿哲看,祂的化像常常都是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但眉宇间的皱褶,跟神像上头一模一样,气质不怒而威。 “我担心情绪化的反应会影响工作,反而造成伤害。” ‘神明都有恻隐之心,你只是个凡人,又怎么不受影响?然而,你知道界线,更能掌握分寸,要我说,你这次处理得很好。’ 阿哲摇摇头,“阿妹婶的事情我就没处理好,我不应该将那些事情说出,让刘婆婆担心了。” ‘不能说的事我不会让你说,我让你说的事就是你应该说的事。坦白需要勇气,改过也是,如果不敢坦白,又如何能改过?这是给姚吴阿妹最后的机会,并无不恰当。’ “但是-” ‘乩子,你应当更加修为自己,而非沉浸于不必要的悔恨当中,每走的一步路、每悟的道理将来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是。” 城隍爷拍拍阿哲的肩膀,‘这周我没收任何红单,你同媳妇走走散心去。’ 说完,他再次走回神像当中。 阿哲看着神像只能苦笑,城隍爷说的他都懂,但懂是一回事,能身体力行又是另一回事,或许他该找时间去拜访老朋友了。 时间将近七点了,但芸芸来没来,阿哲看了下手机,里头没有芸芸的讯息。 “跑去哪?”阿哲拨了通电话给她,但电话没人接。 阿哲走到庙门口去探了探,他的亲亲老婆是跑去哪了呢? 城隍爷没指示,代表她人是平安的,只是被耽搁了,但晚归也要告知一声吧?他可是会担心的。 阿哲又等了一会儿,再次走回庙里拿手机拨电话给芸芸,这次,芸芸接电话了。 ‘阿哲啊?不好意思我在医院,你今天先自己回家好不?’芸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怎么了?为什么去医院?” ‘是刘婆婆啦,我下班的时候去看她,发现她昏倒在椅子上,连忙叫救护车载她到医院。’ “哪个医院?” 得知地点后,阿哲连忙收拾东西后关上庙门离开,前往医院与芸芸会合。 芸芸就坐在急诊室的病床边,阿哲走了过去。 “刘婆婆还好吗?是不是胃病又犯了?”看着刘婆婆的睡颜,阿哲内心很自责,要不是他当着刘婆婆的面说出阿妹婶的事,刘婆婆怎么会病倒呢? 芸芸摇摇头,“不是啦,你不要乱猜。刘婆婆只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所以精神耗弱才会睡这么熟。” 阿哲疑惑的看着芸芸,“刘婆婆是睡着,不是晕倒?” “是啊!我去刘婆婆家的时候,看她倒在沙发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真的是吓死我了。但刚刚医生来检查过了,确定刘婆婆只是太累了昏睡而已,晚一点醒了就能回家了。” 阿哲松了一口气,拖了一张椅子在芸芸身边坐下。 “幸好!” “真的是吓死我了。”芸芸吐了下舌头,“晚一点刘婆婆的孙子会来跟我们接手,你要先回家吗?” “不用~”阿哲牵起芸芸的手,“晚一点去看午夜场电影?” 芸芸的头轻轻地靠在阿哲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以啊,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休息,这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你都没有好好睡,还一天到晚皱眉,都不知道你在忧郁什么。” 阿哲挑眉,“我有吗?” “有。” “让你担心了。” “不只是我,吴大哥他们也都有感觉,虽然不能怪你,但大家都很担心你。” 阿哲叹气,“虽然同情心是一种选择,但我很难释怀。我其实很想跟林太太说她的儿子就在她身边,但说了又如何?她会快乐吗?但不说她这么伤心,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我没有让他们好好道别。” 芸芸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阿哲,只是抱着他,紧紧的。 “阿哲来啦?”此时,不知道何时苏醒的刘婆婆说话了。 “婆婆?你醒啦?”阿哲连忙起身查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没事~”刘婆婆挣扎着要起身,阿哲赶紧阻止。 “婆婆你躺着啦!” “吼~躺着腰很酸,芸芸阿,帮婆婆一个忙,帮我把床立起来。 在阿哲与芸芸的协助下,刘婆婆坐起身。 “婆婆,是不是因为我把阿妹婶的事情说出来,让你烦恼了?”阿哲在婆婆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他抿着唇,表情愧疚。 刘婆婆看着他,无奈地笑了下,“白痴孙,我妹妹做的坏事,就算你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啊!鸭蛋再密也有缝啦!”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从小的时候开始,阿妹的心思就比较精明些,但看来,她的小聪明害死了她。只是我的侄子,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城隍爷不让我看。” “既然是城隍爷不让你看,那也没办法。”刘婆婆牵起阿哲的手,轻轻地拍着,“阿哲啊,你只是一个替城隍爷做事的人,不是神,人间事不用你来烦恼,太沉重了。再者,你也还没领旨正式成为庙里的乩身不是?你愿意协助我们,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刘婆婆这几天看阿哲这样奔波,连笑容都忘记了,实在是很心疼。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自从我同意为城隍爷服务后,这些责任自然就落在我的肩上,不是吗?” “恩~”刘婆婆不认同地哼了一声,“谁要你扛?你哪扛的完?造化看个人啦。我警告你,你再继续给我歹势下去,我连庙都不去,让你担心不完。” “婆婆~” “不要哭腰,”刘婆婆用力拍了阿哲的手一下,发出响亮声响,“好了,我孙子也快来了,你先带芸芸回去吃饭吧?芸芸应该很饿了。” “我陪您等阿纬来吧!”阿纬是刘婆婆的孙子,目前高一。 “啧!鸡婆什么?叫你回去就回去~让我们家芸芸饿肚子,我就惩罚你。”刘婆婆不耐烦的挥挥手,像赶小鸡一样的赶着阿哲。 “好了啦~我们先回去吧?我真的饿了。”芸芸看到刘婆婆使的眼色,拉起阿哲准备离开。 “好好好,我明天再去找刘婆婆吃饭,要煮澎湃一点喔!”阿哲起身。 “好~我再炖汤等你们两个过来,中午十二点要准时喔!” “知道了!”阿哲向刘婆婆挥手道别,与芸芸一起离开医院。 第7章 鬼楼 在他们一起看完电影后,才骑着阿哲的摩托车回家。 才刚抵达摩托车停车场,里头人山人海,搞得像开演唱会一样。 “哇哇哇!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阿哲惊呼着从一个又一个人的身影中穿过,“礼拜五晚上开party吗?” “什么啊?”后座的芸芸什么都没看到,“都这个时间了,哪有什么人啊?” 阿哲苦笑,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摩托车好好地停在摩托车停车格上后下车。 “宝贝你先上楼,我晚点上去。”阿哲替芸芸拆下头上的安全帽,“东西我拿就好,你小心走别摔倒啦!” 芸芸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毕竟跟阿哲在一起也好几年了,该有的敏感度还是有的,所以她没再说什么,提着自己的手提包便往电梯走去。 今天地下室还真的有点冷。 电梯原本停在一楼,抵达地下二楼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芸芸走进电梯离开停车场。 阿哲看芸芸离开了,才在立了中柱的摩托车上跨坐下来,双手握着摩托车后头的扶手,双脚晃啊晃的。 “怎么啦?怎么这么晚了都还聚集在这里?”鬼跟人一样也是有生理时钟的,加上这里的居民长期过着稳定的生活,所以基本上这个时间这些鬼都回家去休息了吧? 带头说话的是一名老居民,因为他头上一根发都没有,所以大家都叫他毛叔。 “我们在等你回来啊,你周一到周五是城隍爷公的人,那周六周日总能挪一点时间帮帮我们了吧?” 嗯? “有啊!我普渡的时候不是都会想很多给你们吗?” “对啦,你确实有回想很多给我们,一般来说没什么要紧事我们也不会找你,最近你一直在忙我们也不好意思吵你,但真的越来越夸张,所以想说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些忙?”毛叔有一点紧张到不知所云,语毕还叹了一大口气。 “你先告诉我吧,如果我能帮的话就帮忙阿~”阿哲早就习惯被鬼魂求助,大不了就是多念点经、带去庙宇修行之类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困难的事。 显然,毛叔对于要向阿哲求救这件事还有些疑虑,他回头去看看背后乡亲,但黑压压的人群喧腾,毛叔只好清了下喉咙请他们安静,“是这样的,其实这件事情一个月以前就开始了…” “快说啊!你在嘀咕什么?”后头的乡亲对于毛叔的扭捏感到不以为然,接着,一名穿着唐装伛偻着背、额头上还绑着一条桃红色丝带的老人家拨开重重人群往前面挤过来。 “敏婆。”见来者,阿哲无奈地笑了,敏婆是这间公寓的包租婆,常常把阿哲当小弟指使,通常是见不到敏婆的,但只要她一出现,阿哲就知道有麻烦了。 “臭小子,你还记得我敏婆啊?最近是在忙什么?我找你好多天了。”敏婆不屑地哼了一声,“喂、你们,没事先回去,我跟阿哲说就好。” “可是-”此起彼落的抱怨声回荡在偌大的停车场内,磨尽了敏婆的耐心。 她深吸一口气,体型瞬间膨胀了好几十倍大,苍白铁青的皮肤上长出了又长又浓密的皮毛,皮毛上还出现了像老虎一样的纹路,原本两脚直立的她现在四肢着地,一双长到下巴的犬齿锐利骇人。 她对着这些居民虎啸了一声,声音宏亮有劲,是警告,更是威胁,瞬间,所有怨言被吞回肚子里,众人嘴巴闭紧紧,一声都不敢吭。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敏婆这样,但阿哲还是被吓得有点发抖。 “好了好了敏婆~”阿哲轻轻拍着敏婆毛茸茸的手,一方面对着其他人使眼色,要他们赶快走。 一些老居民连忙拉着其他人快步离开停车场,沿途还听见有人小声地说着虎姑婆三个字。 因为这些居民普遍不需要坐电梯、也不用开门,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就撤光了,停车场内只剩下阿哲跟敏婆。 敏婆在所有看不见的居民撤光后再次恢复成老奶奶的样子。 “现在这些小伙子都活得不够久,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敏婆不开心地啧了一声。 “没有啦,他们只是一时忘记了,您可是敏婆噎!谁不知道您啊!”阿哲连忙陪笑,担心自己变成炮灰,“您说有事情要跟我说,是什么事呢?” 敏婆睨了他一眼,接着叹了一口气,“我们这间楼因为是住商混和,一到四楼荒废多时,所以我租给一些想定居下来的游魂,生意做得挺不错,就连四楼以上的空屋基本上也都被我租光光了对吧。” 阿哲点头。 这栋楼在这个区域是很有名的鬼楼,传说是当时建筑商拖欠工人薪水,所以工人在这栋楼里头埋了符咒,要让住的人不安宁,但这只是传说,就阿哲所知,是没有这件事的。 但为什么会成为鬼楼呢? 这栋公寓位于江州市最外环,因为距离市中心有些距离,所以房价不像市区这么贵,便宜就比较多人买,全盛时期可是没有空房的呢!然而,全盛光景没过多久,一名因为老公外遇而想不开的孕妇从顶楼一跃而下,摔在人行道上,她的血还喷溅在停车格上的轿车上、摩托车上、行人鞋子上,造成当地居民的人心惶惶,更奇怪的是,自从孕妇自杀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又有人跳下来,有些死者还根本就不是住户。 就此,抓交替的传闻绘声绘影,加上商场没开成,一到四楼随着时间推进变成废墟,一夕之间,抢手的物件变成抢着脱手的物件,以至于到现在,这栋公寓的空屋率达到七成。 但这个空屋是普通人眼里的空屋啦,在阿哲看,这里可是住满了人,人山人海。 “你也知道我很挑租客的,通常都会挑比较乖巧的进来住对吧!”敏婆又问。 “嗯啊!”基本上住在这里的鬼魂都是不需要下地狱也不能上天堂只能在人间晃的善魂,也因为他们住在这里,自杀案件几乎是没再发生了,至于为什么? 因为没人想抓交替阿~ “但最近有一些附近的冤鬼想要混进来,要不是我在门口挡着,这里啊,肯定会出事。”敏婆双手抱胸,她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你这一阵子都在外面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附近很多没见过的生面孔,个个凶神恶煞的,还随便抓人!隔壁栋的有很多人都被抓走了。” “隔壁栋?你说棋叔那边吗?”阿哲住的这栋楼左右都还各有一栋,左边的包租公叫棋叔,右边的包租婆叫拗婆,虽然他们两个也是很恐怖,但最恐怖的人就属敏婆了,敏婆不只凶、还很不讲理。 “对,阿棋那边的。而且回来的都怪怪的,全部都呆呆的。”敏婆又啧了一声,“两眼无神、甚至还会随机攻击路人。” “攻击路人?”阿哲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啊!但没让他们成功就是了,要是被盯上是很麻烦的。” 近几年来由于人口数爆炸量增加,以至于人死后造成地狱有客满的现象,为了因应这种状况,十殿阎罗与各地城隍讨论之下,会在人间界比较少人烟的地方设置一些容纳鬼魂的地方,并选出管理者,敏婆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管理者是要负责任的,如果出现随机攻击人类的事件,管理者不仅要受到连带处罚,更会直接拔除管理者的身分,由黑白无常暂为看管,但黑白无常通常是不讲道理的,那种严刑峻法式的管理可是令鬼魂吃不消。 为此,管理者通常会尽责管理自己区域的居民,避免这一类的事情发生。 “那那些被影响的鬼魂在哪?”阿哲问。 “阿棋先暂时把他们关在牢狱结界里。” 牢狱结界从字面上来看,就是监牢的意思,每个区域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牢房,这些牢房直接连接到城隍庙。 被关进去的鬼魂会直接送进城隍庙下方的监牢里等待审判,而审判者会先由范谢将军做初步的判定,仅有极度稀少的案件会直接请城隍爷处理。 阿哲知道程序,但他并没有实际参与过,所以对于审判这类的事情不了解,尽管如此,他想,肯定也是不好过的吧! “我再去了解一下吧?也请范谢将军来这里巡一趟,毕竟发生了鬼抓鬼的状况。” “嗯!记得多帮我说点好话啊!范谢将军总是给我坏脸色看,我可是良好公民呢!” “好~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事没事,臭小子快回去陪老婆吧”敏婆拍拍阿哲的肩膀,下一秒,消失在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瞬间回归宁静,空荡荡的,有些吓人。 阿哲跳下摩托车,往电梯间走去。 明明没有人下来,但电梯的led灯却显示着b2的字样。 阿哲笑了下,善心的居民道了声谢后,坐上电梯回到他居住的楼层,结束这一个夜晚。 第8章 鱼潭 隔天是周末,因为芸芸不用上班、阿哲不用顾庙,所以两个人睡得比较晚,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左右了。 “阿哲,你有没有闻到很香的味道?”先醒过来的是芸芸,她拍拍阿哲的肩膀将他唤醒。 阿哲挣扎了下,抱着棉被背过身去继续睡,芸芸见状也不想再吵他,自己披了件外套就走出房间。 穿越走廊来到客厅的芸芸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着。 “爸!你怎么来啦?”见来人,芸芸兴奋地跑了过去。 “芸芸啊!有睡饱吗?”说话的人是林伯,是阿哲的养父。阿哲的父母亲在他很年幼的时候就离世了,从父母亲离世后,阿哲便由爷爷扶养长大,然而,在阿哲初中的时候,爷爷也因为年迈而离世了,后来遇到了林伯,由林伯收养为义子。 “有,神清气爽的!”芸芸笑咪咪的,“你在煮什么啊?好香啊!” “熬了一大锅排骨汤,你瞧,还在炉上滚着。等等放冷了冰进去冷冻里面,你们想喝就有。” “我还想吃蛋饼~阿哲说什么得到爸的真传,但他还差你一大截呢,我都不好意思说他。” “我听到了老婆~”阿哲的声音在芸芸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音。”芸芸猫了他一拳,外加大白眼一双。 阿哲笑了笑,伸手将芸芸揽进怀里,“爸。” “嗯,最近还好吗?”林伯开了锅子闻闻味道后,将葱加进锅里一起滚。 “还不错。”阿哲内敛地笑着,林伯看了他一眼,心照不宣。 “你们两个去餐桌坐着,别碍事~我先准备一下材料,煎点东西给你们垫垫胃。” “好~”搂着芸芸,阿哲一步一步慢慢退出厨房。 “对了,爸,我们明天要去刘婆婆家吃午餐,你也一起来吧?”芸芸回过头去询问。 “你们去吧,下午我还有事,就不一起了。” “去阿绪那?”阿哲问,阿绪跟他同年,但不是同学,会认识也是因为林伯。 “嗯,阿绪那边有点状况。” 阿哲拍拍芸芸的头,“你先去看电视吧,我跟爸聊一下天。” 芸芸乖乖的点点头去看电视。 “阿绪那边有出什么怪事吗?”阿哲走回林伯身边,帮忙搅拌面糊,而林伯则是切着菜。 “阿绪事务所巷子那里的大鬼说,最近有一名不知道是道士还是法师一直靠近想要拉拢他们,原本阿绪是不当一回事,但是大鬼们很不安定,阿绪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所以派一位兵将跟他走,后来,兵将回来的时候失神失神,连二爷的玉印都弄丢了。”林伯叹道,“那名兵将跟着二爷修了很久才得到玉印,二爷知道玉印不见的时候很不舍,现在那名兵将跟在二爷左右,意识才慢慢回复过来。” 林伯口中的二爷,是俗称的关圣帝君,他的庙宇位于江州县决灵山43公里处,是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庙宇,也是目前林伯居住的地方。 “昨天敏婆来找我,说棋爷那边有几个住户也被牵走,回来的时后也是失神失神的,还有一些凶神恶煞企图冲进来。” 林伯看着阿哲,像在想什么似的,“同一票人?” “我还没有头绪,最近我在处理一件失踪的案件,比较没有多余的心力关心住户,”阿哲轻叹,“庙里的事情也没处理好。” 林伯笑了笑,轻轻拍着阿哲的肩膀,“阿哲啊,你是人,不是神,不要把责任揽这么大,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哲抿抿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喔,明明面对复杂的事情总是能处理的有条不紊,怎么简单的事情就一直钻牛角尖?”林伯捶了下阿哲的头,“今天下午阿绪会去兰潭一趟,这阵子他追出了一些线索,你跟他一起去?” “当然好啊。” “好~我等等跟他说一声。”林伯将粉浆倒进热锅,发出撩人的吱吱声,“你也去看看电视吧~这里我来就好。” “谢谢爸!” 早餐吃饱后,芸芸跟阿哲前往刘婆婆家继续吃午餐,两个人饱的骑摩托车稍不注意就会产生彩虹。 送芸芸回家后,阿哲骑着摩托车往江州水库前进。 他将摩托车停在公厕前面,没多久,严绪的黑色休旅车也开了进来,停在他旁边。 车子停妥后,严绪下车,他穿着笔挺衬衫外加西装裤,不苟言笑的他气场慑人,虽然认识好几年了,但阿哲还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唷!”阿哲走过去,对着严绪打声招呼,严绪只是点点头后,往水库边走去。 他们越走,周围人烟越稀少,直到最后一个人影也没有,甚至四周是荒烟蔓草。 严绪卷起衬衫长袖,拨开比他还要高的芒草深入水库边,阿哲则是跟着他走啊绕的,穿过芒草后是陡坡,左边下去是潭水,而他们走的陡坡在右边,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走的这条坡道有洞,水是会直接灌进来的。 坡道下面很黑,越走,光线就越透不进来,尽管严绪走在阿哲前面,阿哲还是觉得有点怕怕的,这么黑,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像蛇啊之类地躲在里头?但严绪却完全不在意的,连手机都没拿出来照光,笔直地往目的地前进,仿佛眼前的黑不是黑一样。 明明最近下了很多雨,尽管潭水没有淹过来,但应该也会有点积水或是潮湿的,然而,这里却是干燥的连尘土都会直击肺部的地步,感觉这里好像与世隔绝一般。 因为长年没有照到阳光,这里空气越走越阴凉,阿哲穿着短袖忍不住颤抖,再往下走一段时间后,终于来到感觉平坦的地方,会说感觉,是因为这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到耳鸣的程度。 严绪的脚步声停下,于是阿哲也跟着停下,彼此的呼吸声回荡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显得突兀。 “我是严绪,二爷请我来拜访您。”严绪的声音不大,低沉的嗓音很醉人。 四周再次回到宁静,阿哲觉得奇怪,这里看起来没住人啊,是要拜访谁? 就在他疑惑到要开口询问时,一盏又一盏小小的火光在他周围亮了起来。 火光大小似烛光,小小的,一点一点地渐渐布满了他的脚下。 “咦-”他感觉到惊奇,却也觉得诡异,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接收到严绪要他闭嘴的讯息。 “嘘。” 四周的亮光虽不足以让他看清楚一切,但也足够让他看见严绪的表情了,此时的他表情比起方才更严肃,眼神也更冷,他手指轻敲着大腿,似乎在等待什么似的。 “鱼女大人,我是严绪,奉二爷之命前与此拜访您。”严绪又说了一次,口气淡定而坚定。 “我听见了。”一抹淡淡的、柔柔的声音从洞的深出传了出来,而脚下的火光停留在严绪前方大约两步的距离,看起来似乎是不欢迎他们继续向前挺进。 “鱼女大人,大约一个月前,一对男女双双溺毙鱼潭中,二爷想知道,是否与您有关。”严绪说道。 “无关。”鱼女发出一声叹息,“我这阵子不在潭内,几天前才回来,对于溺毙之事,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谢谢您。” “还有什么事?”鱼女声音慵懒,还有些没耐心。 “没了,我们这就离开,感谢您的相助。” “无妨,替我向二爷问好。”鱼女道。 “是。”语毕,严绪领着阿哲往回走。 回程比去程快上许多,他们没花多少时间便回到车道上。 第9章 凉亭 回到车道的他们并没有走到停车的位置,而是走在环潭步道上往第二的地点前进。 四周不少带孩子来散心的父母与情侣,悠闲的气氛与他俩的氛围格格不入,严绪更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连带阿哲都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快步拉近与严绪之间的距离,尽量让自己走在他身边,而不是跟在他身后。 “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严绪看了他一眼,“凉亭。” 凉亭? 以他们停车的公厕为据点,刚刚去的小涵洞在潭东,而现在要去的凉亭(如果是阿哲想的那个的话)在潭西,走路大概要十分钟左右,甚至更长。 他们从人烟较多的地方再次走向人烟稀少的地段,几台摩托车从他们身边骑过,发出呼啸声,但随即又安静了下来,原本能听见的虫鸣鸟叫也渐渐听不见,仿佛这里被围起了一到结界一般,外界的声音传不进来。 再往前走一段路,他们来到了严绪口中的凉亭,而这个凉亭果然就是阿哲想的那个。 这座凉亭在当地人口中是极阴之地,平时不会聚集在这里。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几年前有一位母亲因不明原因带着年幼的孩子到这边引火自焚,直至今日当初焚尸的地板还是黑一块,而从那天起,这座凉亭时不时就传出有人上吊的事件,当地居民苦不堪言,里长只好请法师作法,在凉亭较阴暗的地方建了一座超级小的石头庙,借此安抚亡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建了小庙,还是贴在柱子上的防自杀标语,总之自杀案件确实越来越少,渐渐也不再发生了。 但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居民依然将这边视为不祥之地,加上凉亭位于水库较偏僻的区域,后方又是荒烟蔓草的树林,依然不太会有人在此聚集。 原本让人休憩用的石椅为了预防上吊自杀被撤的精光,凉亭只剩下建筑,里头没有任何可以坐下休憩的设施,严绪跨越车道走进凉亭,他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浓密的眉毛皱的死紧。 “人呢?” 听他这样问,阿哲才意识到,原本聚集在凉亭中的飘群全都不见了。 确实,他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是门庭若市的,怎么今天一个鬼影都没有? 对飘群来说,这里凉爽又照不到太阳,也不太会有人来打扰,可以说是天堂,就算没有聚集很多,但至少来是会有几只休憩的鬼魂吧?现在虽然不是正中午,但太阳还是很晒,没道理跑的一个飘都没有吧? “对耶!人呢?” 阿哲静下心来,呼唤着维维。 维维是谁?维维就是被焚尸的儿子,他跟阿哲是忘年之交-应该说,他们的友谊跨越了生死。 至于他们怎么认识的?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通常阿哲只要呼喊着维维的名字他就会出现,然而今天不论他怎么呼喊,维维就是不出现。 “太奇怪了,维维呢?”阿哲突然一阵心慌,“不会哪个白目跑来把他们赶走了吧?” “应该不至于,他们是地缚灵,要赶跑他们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是把他们灭了。”严绪达道。 “他们还在,我还是能闻到他们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焦味,“我去找找。” 说完,阿哲往树林的方向离开凉亭,他一边拨开芒草,一边呼喊维维的名字。 “维维?是阿哲哥,你在哪啊?”他喊道,植物发出的飒飒声削弱了他的声音,但维维毕竟不是人,就算阿哲今天是用气音喊,维维也能听见。 他继续深入,再往前走就是另一边的潭面了,而那边因为还没开发,所以很原始,也很危险。 ‘阿哲哥?’维维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总之阿哲没看到人影。 “维维?你在哪?”既然听见声音,就代表人在附近,阿哲继续往前挺进,突然,他感觉到衣服被用力地往后拉扯,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回头一看,拉他的人是严绪。 “小心。”他紧皱的眉头虽然很不耐烦,但更多的是关心。 阿哲不明所以,他起身拍拍灰尘,往前一看,才发现刚才差一点他就掉进水里了。 咦?水面有这么高? ‘阿哲哥!’维维从另一边的草丛朝着他狂奔而来,无视于乱长的草与树枝,也合理啦,毕竟维维撞不到嘛! 维维伸手抱住阿哲,虽然不是实体,但阿哲确实感觉到大腿一紧。 “唷!维维啊,妈妈呢?” ‘妈妈跟叔叔阿姨都躲在那边,我带你过去。’拉着阿哲的裤管,维维领着阿哲往他所说的地方前进。 那是一棵老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但被四周比人还高的苇草与藤蔓覆盖住,从外头看不见。 果然,原本会出现在凉亭的飘群们都在那,在看到阿哲后各个眉开眼笑。 ‘阿哲啊!’ 靠水边就已经很凉了,树这边更凉。 阿哲抖了下,还是对着他们挥挥手。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怎么不待在凉亭?那边比较舒适吧!” 阿哲的问题让在场的飘群们发出不悦的咒骂声,一人一句,杂的阿哲听不清楚。 ‘好了啦,你们这样说阿哲怎么听的懂,都不要吵了。’维维的母亲-娟姨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她是资深居民,说话也比较有力度,果然众人安静了下来。 “谢谢。”阿哲苦笑。 ‘事情是这样的,约莫一个月前,有一个穿唐装的中年男子半夜跑来凉亭,那个人也是看一看后就离开了,我原本以为是来夜游的,倒也不是很在意,但隔天晚上,他又来,一来就在凉亭烧一种味道很难闻的香,你有看过鬼魂呕吐的吗?我吐的一蹋糊涂。’娟姨抱怨,‘而且那个香闻了昏昏沉沉的,溺死鬼还不小心又溺死了一次。’ 娟姨指着树下那位全身湿透皮肤肿胀苍白带着青的溺死鬼,溺死鬼对着阿哲露出羞赧的笑容。 阿哲尴尬了下,“你知道那是什么香吗?” 娟姨耸耸肩,‘我不知道,但后来更夸张。他之后天天都来烧那种香,还带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恶鬼占领凉亭,我们逼不得已只好躲到这里来,这里有鱼女大人的结界保护,他们进不来。’ 恶煞? “可是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阿,凉亭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都傍晚才会过来,有时候还会带一些不知道哪里抓来的鬼来,袁叔说他亲眼看到那名穿唐装的男子硬是把他烧的那种香灌进被抓过来的鬼的身体里。’ 袁叔就站在娟姨后头,是娟姨离世后第一名在凉亭上吊自杀的人-鬼。 袁叔点点头,‘我亲眼看到的,那个鬼一直挣扎,但他的手脚就像被什么绑住了一样,怎样都挣脱不开来,不知道那个人在进行什么仪式,但被做完法的鬼灵魂就像空壳一样,我还看到那个人从被仪式的鬼身上抓出绿色的光球。’ 所谓的绿色光球,是灵魂的核心,跟活人的心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差在鬼魂没有核心依然还是能游荡在人间,但他的意识会消失。 所以,这就是棋叔那边居民失神的原因? 虽然兰潭与阿哲所居住的公寓距离很近,但鬼魂是有地域性的,就算很近也不会随便串门子。 然而,娟姨说的话却跟敏婆说的大部分吻合…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三个礼拜前,一对男女来这里跳湖自杀,但他们的灵魂没有留下。’娟姨说出她的疑问,‘溺死鬼还去当友好代表,想说把他们拉进来我们这边比较有依靠,但怎么就是没找到他们的灵魂。’ 阿哲再次望向溺死鬼的方向,溺死鬼依然笑的很腼腆,看久了会让人想揍他一拳,没有原因的。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调查,尽快找出那个穿唐装的人,让他们不要再来骚扰你们了,这段时间,你们躲好,过一阵子我会再来找你们。” ‘好!’ 阿哲与这些老朋友挥手道别,在走出大树结界时,他发现严绪就站在旁边等。 “先走吧,晚一点再讨论。” “嗯。” 就这样,阿哲与严绪离开树林,走回停车场,各自坐上交通工具前往阿哲家。 第10章 沟通 对于严绪的到来,芸芸是意外的。 “严大哥?哇呜!芝芝也来了吗?”打开大门的一瞬间,芸芸被严绪吓了一跳,“爸在里面。” “芝儿在家。”严绪在听到妹妹的名字后表情柔软了几分,他在芸芸身后走进屋里,林伯正在客厅看电视。 “阿绪来啦?” “林伯。” 阿哲随即跟着进屋里,“下午在干嘛啊?” “爸跟我包了一些饺子,你有口福了~” 芸芸牵起阿哲的手走进客厅,林伯跟严绪一起坐在三人座,阿哲坐在单人座,芸芸则是坐在单人座扶手的位置。 “总结目前的信息,就是有个不知名的人请了阴兵阴将取走魂魄的魂心。”阿哲这句肯定句说的有些不确定,“但问题是这个人是谁?” 严绪看了林伯一眼,若有似无的笑了下。 “既然这个案子有人处理,我就撤。” “很好啊,你有其他事要忙,就让阿哲处理就好。”林伯笑道。 “我?我哪有办法?”阿哲慌张地挥手。 “你要想办法啊,这里是你的管区,阿绪有多忙你也知道的吧?”林伯的笑容温柔而坚定。 “有事可以来事务所找我,我的电话你也有。” “但是严大哥-” “这也是让你跟城隍爷更亲密的机会,你会需要的。”林伯说,“就这样说定了!” “等等-” “对了阿绪,你应该要赶回山上了,今天要做晚课不是?”林伯不让阿哲有机会发表意见,拉着严绪就要离开,风风火火的,这两个人快速离开阿哲家。 “欸等等啊!爸-”回应阿哲的,只有大门被关上的声响,“阿绪来干嘛的?” 芸芸笑了出来,“他应该是来接爸回去了,爸今天是严大哥带过来的。” “搞什么啊?”阿哲苦笑,“怎么觉得被算计了?” “哈哈,都遇到了,就只能想办法了?”芸芸牵起阿哲的手,“没问题的!城隍爷公会帮你的。” “是吗?总觉得这个洞就是他挖给我跳的。”阿哲无奈,“好啦~明天的是明天再说,我们下午去逛逛?” “好!那我收拾一下。” “嗯!” 语毕,芸芸跳下扶手往厨房走去,阿哲看着芸芸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但愿不会把芸芸牵扯进来,这个世界,不适合她。 周日晚间,阿哲骑着摩托车来到城隍庙作晚课,接近关庙的时间,吴大哥在门外等着阿哲的到来。 当阿哲的摩托噗噗骑进庙埕,吴大哥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阿哲身上。 “来啦?” “吴大哥!吃饭没?”阿哲停妥摩托并拿下安全帽。 “还没还没,刚要回去吃而已。”吴大哥挥挥手。 “我这边有一袋水饺,我爸包的。”阿哲将挂在摩托车上的塑胶袋递给吴大哥。 “林伯有来?什么时候?怎么没来庙里走走?”吴大哥接过水饺,笑容灿烂,“你爸包的水饺最好吃了!” “周六的时候包的,没待很久就回山上了。” “怎么不住个几天啊?” “他喜欢待在山上,”阿哲笑道,“吴大哥,水饺不能放的,你先拿回家里冰,不然会坏掉。” “对!”吴大哥笑笑,“好,那庙门留给你关,我先回去了。” 吴大哥提着水饺,拿着自己随身的物品转身离开。 “大哥再见~”语毕,阿哲走回庙里,并将庙门关上。 周日晚间阿哲都必须到庙里作晚课,一待就要待到很晚,甚至有时候要到周一清晨,但阿哲习惯了,他也总是利用这段时间沉淀自己的心情,今天也不意外。 当庙门关上,庙里头就会变得很热闹,平时因为顾虑有阴阳眼的人会吓到,所以范谢将军都会躲在神像里,但既然不会有平常人来,他们也无所顾忌地现身给阿哲看,当然,城隍爷也是,还有一些天兵天将在庙里头忙碌。 虽然庙门关上了,但晚上才是城隍庙的重头戏,日间审阳夜间审阴,一些被抓回关在地下牢房的恶鬼会被抓出来审判,加重罪刑后押进地狱。 这些会被关在城隍庙地下监牢的主要都是鬼门关时脱逃的恶鬼,以及扰乱人间界的坏鬼,数量是一年比一年多,这些案子并不是由城隍爷主审,而是由庙里的资深老鸟来做,这些资深老鸟当功德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能成为城隍爷的分灵,前往他地守护乡里,俗称城隍爷(代),目前庙里的城隍爷(代)共三位,另外还有两位资历较浅的跟在旁边学习。 通常这些案子都是由那三位城隍爷(代)负责,只有一些重案会由城隍爷亲审。 但基本上城隍爷只会稍微看一下,并不会介入太深,这段时间,他通常是陪在阿哲身边训练他,而今天也不例外。 阿哲关上庙门后,便走进摆放神像的小房间,拉着立在墙上的蒲团坐下,开始今天的功课。 今天的他很难静的下来,而他的烦躁城隍爷感受到了。 “契子,你怎么了?”虽然知道阿哲烦躁的原因是什么,但城隍爷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说。 阿哲原本想坚持紧闭双眼,但最后他放弃了,他叹了一大口气后睁开双眼。 “老爷,你知道三个礼拜前的那对情侣为什么自杀吗?” “嗯。”化身成中年男子的城隍爷公盘腿坐在阿哲旁边。 “你知道这一阵子出现在我家附近徘徊的凶神恶煞是谁派来的?” “当然。” “那你知道最近在兰潭造成当地居魂困扰的人是谁?” “那还用说?”城隍爷一双眉头吊的老高,刷的打开握在手上的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自己,“但我不会告诉你。” 仔细一看,扇面正反各用红色朱砂写着善与恶二字,扇柄的部分来挂着一个小小的翠玉葫芦,随着城隍爷的动作左右轻弧度的摆动着。 “为什么~”阿哲哀号,“你直接告诉我,我就不需要绕路了不是?万一又绕错条,岂不是拖延时间?” 城隍爷笑笑,“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是你的契子、这间庙的庙公。” “还有呢?” “芸芸的老公?”语毕,阿哲的后脑勺遭到扇柄重捶,“噢!” “我是你的乩身(代)阿…”阿哲说的不情不愿的。 城隍爷抿唇点头,“既然你只是乩身(代),不是我的乩身,我干嘛告诉你?” “老爷~你在威胁我吗?”阿哲眯起小眼睛,盯着城隍爷看。 “我哪有威胁你?我只是跟你说,你现在的身份不能知道这些事情,但如果你愿意把那个代字拿掉,我倒是可以考虑。” “老爷-” “不要在那边哭爹喊娘的,原则就是这样,想知道这些事情,就把代拿掉,如果你坚持要那个代字,那就自己想办法,我不会给你提示,更不会给你答案。”语毕,城隍爷笑着将阿哲的眼皮合上,“现在,把你的心静下来,好好的沉淀一下,你会知道方向。” 方向?什么方向? 阿哲在心里嘀咕了句,但他依然顺从的闭上双眼,而这次,他的心静了不少,也快速的沉淀下来。 在静坐的过程中,他屏除了内心想得知真相的欲望,全心全意与城隍爷做沟通。 这个沟通的过程有点难用言语写下,他们的沟通内容没有文字,只有不同颜色的光,以及层层交叠的温暖,阿哲内心的不安在这个过程中被抚平,从不稳定中抽离的他,似乎体悟到了什么。 第11章 太极扇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睁开眼,城隍爷依然坐在他身侧。 “老爷。” “嗯?”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把代字拿掉吗?”阿哲微微叹了口气。 “知道,但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阿哲苦笑,“理智上,我知道总有一天我必须把代字拿掉,但情感上我却做不到,我不认为我能替您做事,我不像严绪是个天生的通灵者。” 城隍爷抿抿唇,“何谓天生的通灵者?” “就是像阿绪一样无师自通啊。” “你又知道阿绪无师自通?他付出的努力是你看不到的,不信,问你爸就知道了。” “但他的要有天分才能做到这样,我并没有天分。”说完,阿哲的后脑勺再次遭受到重击,“噢!这次太大力了!” “不痛我干嘛打你?”城隍爷笑的很和蔼,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中的玉骨扇,“你说说看,何谓天分?” “就是天生就会做的事。” “例如?” “例如…”阿哲仔细的想了下,算数学?语言?“好像都是有通过一点点的学习然后发扬光大的样子。” “那你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天分?你也是经过学习,把自己的能力发扬光大不是?” “唔-” “你太看轻你自己了,在我看来,你很有天分。”语毕,城隍爷站起身,拍拍阿哲的肩膀,“好了,谈心时间结束,起来锻炼身体。” 语毕,城隍爷走出小房间,往正殿的方向走,阿哲也跟着站起身,将蒲团立好后走出小房间。 走出小房间后,阿哲发现范将军正站在墙边等他。 “黑叔,我去拿虎头牌,你等我一下。”谁站在门外等他,就是他今天的老师,既然等待着他的是范将军,那今天就是练习虎头牌,尽管他已经熟练到闭上眼睛自己就会跳的程度,但为了维持体魄,阿哲依然会乖乖地练习。 “不是~老爷公说今天要教你跳太扇。”范将军指着摆放法器的箱子,那个箱子里头都是宝,这些法器都是从建庙开始就保存到现在,只有特殊节日能拿出来使用,不过阿哲想要就能拿,不只因为他是庙公,更因为他是城隍爷的契子、乩身(代)。 这个不大的箱子里头摆放着三件法宝,一件是范将军的虎头牌、一件是谢将军的火羽扇、最后一件是城隍爷御用的太扇。 虎头牌的样貌有点类似方形的扇子,牌面一边是一头猛虎下山的图案,这头老虎眼睛炯炯有神,活灵活现仿佛有生命似的;另一面写着惩恶赏善,及一个大大的令字,这个长宽大概三十公分乘与二十公分大小的虎头牌重量高达二十三公斤,是范将军最熟手的法器。 火羽扇,通常谢将军的熟手法器分别是火签与羽扇,火签的是拘捕犯人的令牌、羽扇则是用来打鬼,而火羽扇顾名思义就是结合了火签与羽扇的一把扇子,虽然说是扇子,但每一片扇叶都是一支火签,这把火羽扇由十八支火签所组成,其中扇炳是由桃木枝绑成,这把火羽扇不仅能赶鬼、驱鬼、更能镇鬼,它的重量与虎头牌相差不多,大概是二十二公斤。 最后是城隍爷御用的太扇。这把扇子虽然说是扇子,但它是一把由铁片组成的扇子,总共有三十六扇叶,由于历史悠久,扇叶的部分都起了深棕色的铁锈,但依然不损它的庄严。这把太扇已经撑不开了,没人知道这把扇子上面写了什么,只知道它很重,就算生锈掉了不少铁屑,量起来还是有三十公斤左右。 这几年来身体方面都是由范谢将军来训练阿哲,阿哲从来没举过太扇,一是因为它实在是太重了、二是因为他用不到,然而今天城隍爷公却说要训练他,这让阿哲有些诧异。 “太扇?”阿哲问道。 “太扇。”范将军肯定的点点头。 “拖什么?快点。”正殿传来城隍爷的呼喊声,阿哲连忙将沉在箱底的太扇捧起拿到正殿去。 他先将法器放在桌上,接着将地上摆放的跪垫等杂物移到一边去。 当他回到正殿中央时,他看见城隍爷正轻轻地抚摸着太扇。 “长时间以来让你关在里头,肯定不好受吧?” 在城隍爷来回抚摸下,原本颜色暗沉的太扇仿佛被上了油一般,渐渐转亮,阿哲在一旁看的惊奇。 “过来,”城隍爷对着阿哲招招手,“你们认识一下。” 阿哲走到城隍爷身边,由城隍爷牵起手轻轻放在太扇上,猛然地,阿哲觉得自己的手被电了一下,反射性地要收回手,但城隍爷握得很紧,将他的手紧压在太扇上。 在这个过程中,被电击的感觉不曾停止,甚至是越来越痛,但伴随着疼痛,是一片一片的画面闪过阿哲脑海中,他的头好晕好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在地上一样。 就在他即将忍受不住倒地时,一股温暖从太扇传入阿哲的手里,那股温暖很柔和,就像是温热的水缓慢的温暖传递到阿哲身上,渐渐的,他的身体没这么痛了、他的头痛也渐渐平息。 一旁的城隍爷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叹气,接着,他松开压在阿哲手上的手。 “总算醒了。” “什么醒了?”阿哲问。 “扇灵。这把扇子跟了我超过百年,其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箱子里睡,难怪脾气不好,但看来他挺喜欢你的。”城隍爷满意的点点头。 “喜欢我?”阿哲诧异,“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怀疑啊?你现在举举看就知道了。” 举就举,又不是没举过~ 刚刚阿哲才将扇子搬到桌子上放而已,虽然三十公斤,但也不是举不起来的重量,他双手捧着扇子,用力地往上举,但他的用力过猛,整个人不稳的晃了一大下。 “喔喔喔!” 一旁城隍爷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是不是轻上许多?” 阿哲讶异地看着手上的扇子,“太扯了吧?这比一把香还轻!” “不奇怪啊,扇灵接受你了,自然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使坏,他可是也不会轻饶你。” “我哪会使坏~”阿哲嘟哝了声。 “接下来它就是你的伙伴,从今天起,你天天都要来练习太极扇。” “太极扇?那是什么?我只听过太极拳。”太极拳是林伯的专长,也因为林伯要求阿哲每天早上五点都要起床跟他一起练拳,所以太极拳他不仅不陌生,还熟的很。 但太极扇? “我已经联络好老师,至于是谁,你明天就知道了。” “可以不要卖关子吗?” 城隍爷但笑不语,“等你熟练了再告诉你如何运用太扇。” “感觉你会等到天荒地老。”阿哲苦笑,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电了一下,还很大力,痛得他哇哇叫,城隍爷看好戏的扬起半边嘴角。 “别让太扇等太久,他的耐心可不比我。” 被电了的阿哲不敢再出声,但他的嘴巴动的厉害,碎念着别人听不见的话语。 “别机机歪歪的,我可没给你拒绝的馀地。”城隍爷翻白眼,“现在你试着打开扇面看看。” “扇面哪打的开?都绣成这样,早就卡死了。”虽然这样说,但阿哲依然尝试将扇面摊开,结局不出所料,扇面确实打不开,“看吧!” “呵呵~”对此,城隍爷只是笑笑,“等到你能打开扇面,我再来教你怎么使用太扇吧,今天就先回去休息,我想明天应该会很早起。” “不要吧?现在都快三点了-”阿哲看着时钟发出哀号。 “别啰哩叭唆的,把太扇供在神坛,不要再放回箱子里了。” “是~”阿哲听话地将太扇供上神坛,接着认分地收拾了下环境后一一向好友们道晚安。 在关上庙门跨上摩托车时,摩托车上的电子钟显示三点整。 第12章 溺水 隔天一早,阿哲被人从床上挖起来,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干涩的眼睛眨呀眨的,拼命地想看清楚把他叫醒的人是谁。 但有家里钥匙的,除了他跟芸芸之外,也就只有林伯了。 只见林伯笑容和蔼的看着阿哲,“快出来,别吵到芸芸了。” 说完这句话后,林伯走出房间。房门外的走廊灯被点亮,房间一片漆黑,形成强烈对比。 阿哲因睡眠不足而狂跳的心脏让他有种即将死亡的感觉,但他还是乖乖地起床。 头昏脑胀的他一下子撞到浴室门,一下子撞到墙壁,发出不小的声响,林伯连忙走过来扶他。 “难为你了。”虽然这么说,但林伯脸上的笑容可是一点同情的意味都没有。 “爸,真的会过劳死,你知道我昨天几点离开庙吗?三点!回到家都已经快三点半了,楼下的居民还拉着我说话,我洗好澡躺上床已经四点多了。”阿哲深感委屈,“怎么最近这么多烂事啊?” 林伯像在牵醉汉一样牵着阿哲往门口走,“好好好,能者多劳嘛!你是江州东区小劳勃道尼!加油一点啦!” “我真的很困啊!”阿哲抱着林伯的肩膀哀嚎着。 “等等给你睡,你先自己穿鞋。”林伯微微叹口气,“总不能连鞋子都要我帮你穿吧?” “要出门吗?我穿睡衣!”阿哲瞬间一个惊,“我去换衣服。” “哎呀不用啦,谁知道你会不会给我在衣柜里睡着?我车上有帮你带,你在车上换就好,不要拖拖拉拉的。”林伯拉住阿哲,催促着他换鞋,接着拉着他上自己的车,往江州公园前进。 接下来的每一天,同一个时间,阿哲都会被林伯拉去江州公园练太极扇,原本就有太极拳底子的他练起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唯一的缺点就是… “我叫你慢慢推你是-”林伯的扇柄直直往阿哲头砸,通常林伯是位超好先生,但只要是有关于太极之类的事,他就会变魔鬼,角度差一点点都不行。 “噢!”阿哲有苦难言,“爸~我就还年轻-”做人比较急- “顶嘴?!”又是一记暴栗,阿哲乖乖闭嘴。 阿哲手中这把藏蓝色的纸扇耍起来是既阳刚又阴柔,加上动作有力又柔美,这几天的练习让他累积了不少观众,其中有不少是庙的信徒。 又要早起又要练习又要跟观众博感情,阿哲真的觉得自己会过劳死,但他心里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还担心林伯会不会太累。 这已经是第n次回程阿哲与林伯的对话了。 “爸,你每天来回快两个小时,我想我可以自己练习了,你就不要这样奔波了吧?” 林伯专注在挡风玻璃外的街景,“你毛没长齐就想飞啊?在我看,你现在太极扇的动作才五十分而已。” “~动作熟记了,只差练习啊。” 阿哲打了个大呵欠,“而且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林伯趁停红绿灯时白了阿哲一眼,“你爸我老当益壮,你不用替我担心。” “是是是~不然这样,爸,你回家跟我住一阵子?” 车子继续前进,林伯但笑不语。 看林伯这样,阿哲只能抿抿嘴,他右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街景。 这个时间该去上课的都去了,但该去上班的才刚开始准备出门,车上摩托车汽车一堆,堵车的令他感到心烦,却又生意盎然。 矛盾吧? 他就是一个这么矛盾的人。 林伯在开到即将抵达阿哲公寓前的十字路口时,突然从对街冲出一道人影,直直往林伯的车撞过来,林伯紧急踩下刹车,但那道人影却没有,反而往林伯的板金爬了上来。 “喔喔喔喔喔喔!”阿哲惊呼,林伯则是一改轻松的态度。 在那个人爬上来的同时,林伯已经知道这个不是人了,因为他身躯肿胀,就像泡了好久的水一样,肤色惨白又透着青光。 而阿哲认出了来人是谁。 “爸,你等一下有空吗?陪我去一趟兰潭吧?” “好。”林伯点头,车子经过公寓没停,往兰潭的方向前进,而原本在挡风玻璃上的溺死鬼钻进车子里,现在就坐在后座。 “我警告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吓人,会车祸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刚好后面没车。”阿哲透过后照镜望着溺死鬼,他眉头皱的死紧,而被念的溺死鬼只是害羞地看着阿哲。 林伯也看到溺死鬼的表情了。 “你朋友啊?” 阿哲苦笑,“算吧?” 溺死鬼讪笑。 好吧,虽然他的样貌有点可怕,但其实挺可爱的。 车子在来到兰潭外围时,阿哲被消防车吸引了注意力,林伯也是。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林伯问后面的溺死鬼,但回话的是阿哲。 “没用的啦,我认识他好几年,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有人溺水。”突兀的,溺死鬼用非常温柔细腻的声音回话,还对后照镜比了个yeah,“两个。” “靠!你会说话?”阿哲太过震惊以至于整个人往后转,错愣地看着溺死鬼。 而回应阿哲的,又是溺死鬼那抹害羞内向喜爱大自然的腼腆笑容。 阿哲翻了个大白眼,转正身子坐好。 “所以呢?你知道溺水的人的身份吗?”阿哲双手抱在胸前问,但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喂!”阿哲再次回过头去望向溺死鬼,但溺死鬼依然是那抹羞涩的笑容。 林伯笑了声,将阿哲的问题再问一次,“你知道溺水的人是谁吗?” “知道,这两名都是外地人,一男一女。” “为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就不回我啊?”阿哲问,当然,溺死鬼用甜甜的笑容回应他。 “你就不要纠结这种事了,坐好。”林伯拍拍阿哲的手臂,“要下坡了~” 林伯顺着环潭道路来到位于音乐喷泉前方的公厕前,而这里就是先前阿哲与严绪的碰面地点。 几年前,这里就只有这间公厕,渐渐的,周围建设起装置艺术、水舞喷泉之类的相关设施,也因为这些装置艺术,让假日来兰潭散心的人变多了,但平日依然是鸟无人烟。 三台消防车停在原本应该是停小客车跟摩托车的停车场,好几名消防队员在附近搜救,警察则是封锁现场,不让不相干的人进入。 林伯停好车后率先下车,阿哲连忙跟上。 “等等,爸,不可以过去!” 林伯没理他,依然大步走过去,甚至是往拿着大声公的消防队员靠近。 “爸!你会妨碍到人家!”阿哲连忙拉住林伯,但林伯顺势牵起阿哲的手走过去。 “没事没事,如果你派不上用场,那溺死鬼干嘛叫你来?”林伯说道,转眼间,他们来到那位拿着大声公的消防队员身边。 林伯轻拍那名消防队员,吸引他的注意,“尉尉,你怎么在这?” “林伯?”那名叫尉尉的消防队员放下大声公,严肃的脸庞在那个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在这?” 接着,尉尉的视线转移到阿哲身上,“阿哲?” 尉尉的全名是张尉,他是严绪的弟弟,是一名消防队员,但这里不是他管辖的区域。 “嗨!是他叫我来的,”阿哲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溺死鬼说道,“你呢?你又不属于兰潭分队,怎么来支援?” “先别闲聊了,人从哪里下去的?搜救多久了?”林伯打断他们话家常。 “距离报案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目前没找到人,但有在岸边找到遗留的身份证,已经联系家属。” 已经下去一个小时了,这表示这两个人凶多吉少。 此时,溺死鬼拉拉阿哲的衣袖,并带着他往潭边走去,而林伯与张尉也跟着走过去,在经过副手身边时,张尉将手上的大声公塞给他。 在溺死鬼的带领之下,他们穿越防止擅闯的围篱,越过树丛来到潭边,这里虽然离岸边很近,却很隐秘,溺死鬼领在前头,却突然停下脚步。 第13章 盖魂咒 “怎么了?”阿哲不解,但溺死鬼只是露出很为难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在说他不能继续往前走一样。 阿哲似乎在这一刻跟他心灵相通,他绕过溺死鬼,这里的草不高,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与落叶及一些飘上岸的垃圾,看起来很正常,但他就是觉得这边有什么。 “爸、尉尉,帮我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伯与张尉纷纷越过溺死鬼来到阿哲身边,三个人弯下腰,查看泥地。 阿哲觉得心跳很快,那是一种即将找到东西的兴奋感,但这个感觉来的很莫名,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双手翻着杂草,不知不觉走到一棵树的树荫下,这种树的学名阿哲不知道,但是兰潭周围种了不少,是一种很常见的树。 在这棵树下、深埋在杂草中,有三棵约手掌大小的石头堆叠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自然堆叠的,这是什么? 阿哲蹲下身子,将影响视线的杂草拨开的瞬间,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爸!”他呼叫着林伯,林伯赶紧走过来,一旁的张尉也跟了过来。 这三颗石头的下方,露出黄色的纸张一角。 阿哲一一将石头移开,露出的这张看得出很新、却很脏很破的黄纸,不出众人所料的,这是一张符纸,符纸上头令以红色颜料所着,是一张武符。 符令简单来说有两种形式,黑文红武,文符主辅、武符主攻,其中效力因颜材有区别,而天地万物皆能为颜材,其中以血液为颜材的符令攻击性最强,这张符上头的字迹虽然看得出是红字,但颜料转暗,推测颜材应该就是血液。 阿哲并没有受过完整的符咒教育,他没办法判断这是一张什么作用的符咒,所以他需要林伯的协助。 林伯在阿哲身边蹲下,他眯起双眼瞪着符咒不到三秒的时间得出答案。 “这是盖魂咒,符咒下面应该有八字。”林伯说。 “我该怎么做?”阿哲问。 林伯无奈的耸耸肩,“我只能知道怎么判断,不会解。” 张尉在一旁也是耸肩,他只看的到鬼,其他什么都不会。 阿哲将视线转移回符咒上头,苦笑。 “啊!打给阿绪吧!”林伯提议。 “对!打给阿绪!”阿哲连忙拿起手机致电给严绪,但电话没通,“可恶,不是说有事情打给他吗?” “大哥的电话通常不会接。”张尉补充道。 那该怎么办啊? “阿哲啊,你应该问的人不是我们吧?”林伯拍拍他的肩膀。 “打110?”阿哲苦笑,张尉也不小心笑出来。 林伯不可思议地哼出声,接着叹气起身,“我儿子怎么可以这么笨?” 张尉安慰的拍拍林伯的肩膀,让阿哲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最后,某人看不下去了,朝他后脑勺拍去,力道之大,让阿哲一瞬间不稳跌了下去。 “噢!” ‘还唉?快起来!’出现在阿哲面前的是一个光点,他的声音直接传入阿哲脑海。 “老爷?”阿哲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你怎么这么娇小?”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虽然只是一个光点,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哲就是知道城隍老爷正在翻白眼。 阿哲再次蹲下。 ‘现在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 “好。” ‘明机达礼、天地同参、崇正黜邪、圣神合撰、养乾坤之正气、破恶心之鬼法-’ “明机达礼、天地同参、崇正黜邪、圣神合撰、养乾坤之正气、破恶心之鬼法-” ‘奉城隍之名、承城隍之意、斩恶念、破恶阵、急急如律令!’ “奉城隍之名、承城隍之意、斩恶念、破恶阵、急急如律令!”阿哲跟着城隍爷显在脑海中的手势比划,手势一下,地上那道黄符中腰被烧破了一个小洞,一抹青烟浮游而上,下一秒,潭水那头传来吆喝声与口哨声。 “找到了!在这里!”听见队员的声音,张尉连忙赶回岸边。 阿哲将符咒拾起,压在符咒下方的两张红纸伴随着阿哲的动作散落,林伯将这两张红纸拿起来后,发现上面各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证明了林伯刚刚说的,这是一张盖魂咒,而被盖魂的,极有可能就是刚才从潭里被捞起来的那两个人。 阿哲与林伯面面相觑。 林伯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红纸交给阿哲后起身。 早晨的太阳没有这么烈,潭边微风徐徐,却是吹不散逐渐聚集在阿哲心里的阴霾。 是谁这么做的?这是两条人命! 他不断的换气,希望能让内心的怒火平息下来,但他只是不断的换气,也只能不断的换气。 等他收拾好心情走出围篱时,其中一名死者的家属也赶到了,一下计程车,一名瘦小的妇人朝着的上盖着白布的人影快步走了过去,看她行动的样子,不难推测她行动不方便。 但尽管她行动不方便,依然在尸体旁跪了下来,她的哭声回荡在广大的潭边,哀戚的令人不忍直视。 一旁的警察搀扶着哭晕了的妇人,让她不至于摔的东倒西歪。 阿哲拿着手上的符纸朝妇人走去。 他知道妇人是谁,因为他手里握着的其中一张红纸上的名字他不陌生,那是刘婆婆的侄子、阿妹婶的独生子-姚启胜。 阿妹婶一见到阿哲立刻朝着他破口大骂,刚才的慈母样消失殆尽。 “你!你这个凶手!就是你杀死我儿子的!”甚至,原本不方便的膝盖像是从来没受伤过,健步如飞的朝着阿哲冲过来,作势要打他,幸好一旁的警察连忙阻止。 “你这个凶手!如果你跟我说阿胜在那里,他就不会冤死在这个鬼地方了!都是你!是你!”阿妹婶朝着阿哲怒吼,“说什么替神明办事,你就是个骗子!死骗子、杀人凶手!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死无全尸!” “阿哲,你别过去,我们先回去。”林伯搂着阿哲的肩膀,将他拉离现场,后头阿妹婶的怒吼与诅咒就连他们上了车都还是不绝于耳。 第14章 与鬼酒 芸芸发信息给阿哲告诉他自己先去上班了,而林伯在带阿哲回家后也回山上去了,家里只剩下阿哲,然而他没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已经迟到了。 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阿哲抓了钥匙就骑车往庙前进。 一停好摩托车,阿哲连忙向吴大哥道歉。 “抱歉抱歉,吴大哥我迟到了。” 吴大哥正站在庙门口抽烟,他笑笑。 “没事没事,我老婆说今天客人不多。” “谢谢你们,接下来我来就好。”阿哲将车子停好,往庙里走。 “你吃早饭没啊?看你慌慌张张的应该还没吃吧?我去给你买来吧。”吴大哥将香烟熄灭丢进垃圾桶内,跟着走进庙里。 “不用了,我等一下再想办法。”阿哲笑道,他将随身物品放在解签台上,开始今天的整理工作。 “客气什么?”吴大哥拍拍阿哲的肩膀,“我看你就像在看我自己的弟弟一样,多依靠我一点吧。” 说完,吴大哥不让阿哲有拒绝的机会,就走出庙宇去买早餐。 阿哲将刚刚随手带回家的符纸与八字从口袋掏出来放在神桌前,才刚从暗门拿出清扫用具时,庙门传来一阵非常洪亮不友善的声响,听起来像有人拿着不知道什么砸了庙门。 阿哲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当他回头时,阿妹婶就拿着铁椅凳站在庙门前,而庙门明显有一道凹痕。 “你这个夭寿神棍,”一看到阿哲,阿妹婶拿着椅凳就要往阿哲身上砸,“赔我儿子的命来!” 阿哲从小就在林伯的指导下学习太极拳,虽然在大家的既定印象中,太极拳是老人家用来练身体的,但其实如果使用得当,太极拳绝对是攻守皆备的一套拳法。 阿哲只是轻轻一拨,原本要砸在他身上的铁椅凳就这样被拨离他身上,再一个使力,椅凳摔在地上,而阿妹婶也因为重心不稳要往地上摔,阿哲扶住她。 “不要在那边假好心!我儿子就是你害死的,如果当初你跟我说我儿子在那里,他今天会淹死吗?”阿妹婶不领情,指着阿哲狂骂,比泼妇还要泼妇,“现在好了,我儿子死了,你开心了?” “阿妹婶-”阿哲想出言阻止她接下来的发泄性文字,但失败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乩身?居然在庙里偷拐抢骗?说!你骗我姐姐多少钱?你也太不要脸了吧?好手好脚死赖在庙里,我如果是你的父母,真的会见笑死!” “阿妹婶-” “不用叫我,一百万!给我一百万,不然我就去警察局告你。” “不可能。”阿哲深深吸一口气,“请你离开。” “喔?口气还这么大?你以为你是谁啊?杀人要偿命啊!你不给,我就去四处宣传,说大庙里有鬼,一大只恶鬼!骗吃骗喝不成还到处害人!” “阿妹婶!请你自重。” “我告诉你,不用在那边嚣张,我等着看你得到报应!”语毕,阿妹婶对着地板啐了一口痰后,走出庙宇。 阿哲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大口气。 “老爷,你说,我刚刚是不是应该用物理性攻击让她闭嘴?” ‘省省吧,你别把她的话往心上放,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老爷的声音在阿哲的脑海中响起。 “我想赶快把事情了结,你愿意把谁做的法、为什么做法、跟他之后想干嘛都告诉我吗?”阿哲抽了张面纸,眼神死的将地板擦干净,接着走道被砸的木门前,审视损坏状况,这种文化古迹修理起来真的很贵,这笔帐,他一定会讨。 就像是信号断裂一样,老爷的声音就这样消失了,就连石头掉进水里都还有噗通一声,但老爷就像是风一样一去不覆返。 “都这样,每次难题丢着就飘走,真的是!”阿哲边走边抱怨,他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给芸芸最好的朋友-花花,她是一名古迹修复师。 “喂~有案子,来一趟吧?”阿哲的语气好无奈,莫名其妙的庙又要多一笔支出,真的是好心疼阿! 这几天刘婆婆住在阿妹婶那边帮忙处理侄子的丧事,没来庙里,刚好让阿哲抓紧时间修理庙门,没让刘婆婆知道阿妹婶来庙里乱的事。 阿哲不仅要忙着修理门,还准备了七天七夜的酒菜来向门神赔罪,早上要早起练习太极扇、到庙里处理琐事、帮忙花花处理庙门修补的事、还要处理他自己手头上的副业-室内设计的案子、回家还不得闲,那些看不见的居民就连家人烧的外套拉链打不开也要来找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了两个礼拜,阿哲觉得自己都快过劳死了,但显然城隍爷不这么认为。 “星期日晚上还是要来庙里作晚课。”城隍爷倚着神桌站着,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坐在小椅凳趴在神桌上的阿哲。 刚刚才帮最后一个人收完惊的他现在比狗还累。 “休息一个礼拜不行吗?芸芸都快忘记我是她老公了。”阿哲的声音从手臂的缝隙里透了出来,语气很委屈。 “放心吧,芸芸记忆力好的很,记得阿,星期天还是要做晚课。”城隍爷其实看阿哲这么累也是挺心疼的,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阿哲的后脑勺,替他带走一些疲惫感,“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门关一关你先回去吧,周末不需要早起练扇子,能让你好好睡了。” 语毕,城隍爷消失在空气中,但范将军可没有。 “阿哲啊,你真的辛苦了。”范将军心疼的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阿哲,这个孩子,虽然不是说从小看到大,但从初中开始到现在也十几年了,感情很深厚啊! “小黑叔叔,没事没事~”阿哲挺直腰杆对着范将军微笑,“你看,我现在肌肉超结实的。” 阿哲掀开t恤露出强健的体魄,范将军苦笑了出来。 “你这只肉鸡也敢露给别人看啊?衣服穿好吧!别着凉了。”范将军手上的羽扇拍在阿哲赤裸的肚皮上,惹得阿哲一阵痒,连忙将衣服拉好。 “唉唷,你看不上眼,我家芸芸可是爱的很。” “说到芸芸,今天怎么没看见她来?” “芸芸今天有其中聚餐,走不开,晚一点会直接回家,就不过来了。” “那晚一点我陪你回家吧。” “当然好啊,咱们在家里喝一杯。” “怎么,不叫上我啊?”谢将军突然出现在阿哲身后,吓了他一跳。 “吼谢叔,谁不知道你跟小黑叔叔是好搭档?当然一起去啊,我们这个礼拜都这么辛苦,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啊,你们说是不是?”阿哲挑挑向毛毛虫一样浓密的眉毛。 “就你嘴甜,”谢将军比起范将军要严肃的多,一开始阿哲还有点怕他,但久而久之就知道谢将军就是个面恶心善、面冷心热的滥好人,“其实你需要协助可以叫我们,不用一个人这么累的。” 阿哲笑了笑,“还好啦,如果真的撑不下去,老爷自然会替我挡事,好啦!我把门关一关,咱们回家喝酒啰!” 阿哲一兜咻的起身,将庙门关妥后,骑着摩托车三贴回家。 这副景象要是让有阴阳眼的人看到,恐怕又多一起灵异故事了吧? 当阿哲的摩托车滑进地下停车场,这些平日有冤不得申的列强们排成一排,迎接阿哲的到来,他们原本肯定是很想开口抱怨,但当他们看到阿哲车上的范谢将军后,全都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更不用说是开口申冤了。 阿哲看着两排长长的漂龙原本看到他摩托车的激动样到看到范谢将军后的恐惧样就觉得好笑。 等阿哲停好车,飘群也散的差不多了,阿哲抓住还来不及跑的毛叔问道,“怎么啦?” 毛叔看了看阿哲身后的范谢将军,刚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一张嘴闭的像吃到酸梅一样,接着,他牵强的笑了笑。 “没关系,明天我去找你吧!”阿哲觉得有点好笑,这些飘民们全都是拿到居留证可以留在人间的,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看到范谢将军还会害怕呢? 阿哲也不想勉强毛叔,于是放开他。 毛叔只是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后,跟着消失在空气中。 “连回家都不得闲,你真的会把自己累坏。”范将军在停车场清空后才卸下脸上严肃的表情,但他还是看起来很不开心,他可不认同阿哲协助阴间居民这件事。 “有缘嘛!”阿哲笑笑,他们一起进电梯后,按下八楼键,电梯门缓缓关上。 “缘分有分深浅,你再这样搞下去,很快就跟他们在一块儿了。”范将军冷笑。 “嘿嘿!”知道范将军生气了,阿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几乎是没有人在搭电梯,阿哲从地下室直达家门,没耽搁到。 一打开门,芸芸已经回到家了。 “老婆啊,我回来了,小黑叔跟谢叔也来了!”阿哲套上拖鞋,想直接给芸芸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芸芸果断地拒绝了他。 “去洗手!”边说,芸芸边起身往厨房走。 “我刚好有买两手台啤,你们慢慢喝,我先回房间了。”芸芸将啤酒拿到客厅桌上放后走回房间。 “谢啦!晚安~”阿哲从客厅抬起脸,他正在收拾桌子。 “好了,范叔谢叔,熟男趴踢time!” “死小孩,讲这话能听吗?” “真的是死小孩。”看着谢将军一脸嫌弃,范将军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聊着最近的鬼魂素质越来越差、数量越来越多、跟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等阿哲醉倒后,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 “有够没用,啤酒!”看着呼呼大睡的阿哲,谢将军摇摇头。 “阿哲真的累了。”范将军心疼的看着他,“悠悠闲闲过了十年,为什么老爷现在要开始磨练他呢?照原本的计划跟阿哲的命格来说,应该也要等四十岁才开始吧。” “大局在变,老爷有他自己的想法,”谢将军拍拍阿哲的头,“只是,要从生乩转变成熟乩这条路没这么简单,阿哲可千万要撑下去。” “是阿,”范将军感慨地说道,“是阿。” 窗外的虫鸣鸟叫就算鸟叫哑了阿哲依然熟睡不醒,但林伯的早餐香味一飘过来,阿哲一双眼睛立马‘噔!’地睁地大大的。 他坐起身,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薄毯滑落,昨天可能喝太多了,头有一点痛不由自主的,他哀号了一声。 “噢!” 他的哀号让林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继续煮早餐。 “醒啦?宿醉啊?我看你也才喝三罐啤酒而已,是在跟人家宿醉什么?”林伯嘲笑的说道,“桌上我放了一杯解酒茶,喝了你会舒服一点。” “爸~你都知道我酒量不好还嘲笑我,”阿哲委屈的哀道,听话的将桌上的那杯热茶喝下,“嗯嗯,不会太热不会太冷,刚刚好。” “还要你来说阿?我可是你爸,时间算的准准准,”林伯关上炉火,将菜脯蛋跟两盘清炒的青菜放上餐桌,“好了,既然醒了就去洗澡,会舒服一点。” “是~”阿哲听话的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拿衣服,往浴室前进。 第15章 做梦 芸芸起床的时候阿哲还没洗好,但一闻到饭菜香就知道林伯来了,飞快地跑到餐桌前坐好。 “爸早~” “芸芸啊,早啊!”林伯回头望了芸芸一眼,继续摆盘,“睡的好吗?” “昨天阿哲睡客厅没人吵,睡的超好~” “呵呵,这孩子。”林伯将冷菜端出来摆上餐桌,接着在芸芸对面坐下。 “最近晚上阿哲每天都做梦,嘴巴念整晚的,有时候身体还会跟着动,我都没办法好好睡觉。”芸芸苦笑。 “你有听清楚阿哲在念什么吗?” “他说的很清楚,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林伯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笑笑,“可能城隍爷晚上来教阿哲一些事,这段时间你可能要多忍耐一下,不然我叫阿哲这几天去睡我的房间吧?” 芸芸摇摇头,“不用了啦,阿哲最近很忙,我们相处的时间已经够少了。” “最近阿哲真的很忙,谢谢你愿意体谅他。” “我不怪他,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也还没时间跟我说,不过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是啊,很重要,对阿哲来说,这是一个大关卡。” 走廊那头传来开门声,阿哲洗好澡走出来。 “芸芸醒啦?我本来还想用王子的香吻唤醒你的说。” “拜托不要。”芸芸翻了个大白眼。 阿哲走到芸芸身边坐下,“怎么?亲亲不好吗?” “如果是帅哥当然好啊~”芸芸笑的很虚伪。 “怎样?我不帅?爸~你看芸芸,我就这两个礼拜比较忙,就从她心里面的帅哥排行榜降下来了。” “哪有降?是你本来就没有被排上去吧?”林伯笑道。 “爸~” “闭嘴,快点吃。”芸芸打断了阿哲的嗯嗯哀哀。 “阿哲,你最近晚上有做梦吗?”林伯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想确认城隍爷目前训乩训到哪里了。 “做梦?没有啊。我每天都好累,哪里还有时间做梦啊?”阿哲摆摆手。 看着这样的阿哲,林伯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小子,七窍全不通阿。 “城隍爷真的是很辛苦,选了你这个乩子。”林伯喝了口粥,无奈的摇摇头。 “哪有,祂很幸运好吗?我这么好配合又这么乖,打灯找都找不到~” 林伯像在看什么荒谬的物体一般看着阿哲,接着又摇摇头,叹气。 “好啦,你有自信就好,有自信就好。” 一旁的芸芸是笑到肚子都痛了,阿哲还是一脸茫然。 “什么啊?我真的很乖阿!使命必达耶!” “好好好~” “什么啦!” “就说好了你是怎样?快吃饭!” “是~” 这栋公寓由于自杀人数节节攀升,让原本的住户赶着脱手,以至于房价严重下跌,而林伯就是看准了这点,将这些脱手的房屋全买了起来,因此,他拥有这栋公寓大厦大约八成的物件。 而原本要规划成商场的一到四楼也因为建商投资失败而作罢,成为空旷的毛胚屋,除了一楼的管理室及一些公设之外,林伯全都以低价买入,成为一到四楼的拥有者,而这些空旷的空间,就成为敏婆做生意的地方啦! 虽然人类眼里看到的二到四楼都是空空旷旷的,但在阴间居民眼里,一层八十平的空间可是被隔成将近二十间的套房。长长的走廊连结左右边逃生梯,走廊两旁各有十扇门,每扇门的门牌上都有写着居民的姓名、入住时间,管理得宜。 不仅是二到四楼这六十套套房,连四楼以上的空房都被敏婆租光光,所以虽然这栋楼在人类看来空屋率达到七成,但事实上,人满为患啊。 为了避免闲杂人的打扰,二到四楼的逃生梯都从外面锁起禁止进入,而有钥匙的,除了林伯与阿哲之外,就只有一楼管理室有。 因为电梯直接略过二到四楼,在吃饱后,阿哲拿着钥匙走下逃生梯来到四楼找毛叔。 一到四楼,阿哲将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虽然锁是开了,但门却是怎么也推不开。 阿哲觉得奇怪,他轻轻敲了下门,但里头一点回音都没有,于是阿哲再次锁上门,往一楼走去。 一楼大门一进来右手边是管理室,右手边是信件收发室、往内走左右边分别是厕所及一间大约十平大的图书室,再往内走有一扇上锁的门,这扇门依然只有阿哲他们有钥匙,连管理员都没有,而这扇门后有个将近三十平的大空间,这里是敏婆的家。 阿哲向管理员打声招呼后便往里头走去,他用钥匙打开这扇洁白的门后走进去,再关上上锁。 里头黑得不像话,阿哲摸黑往前摸着走,大约三步的地方是一道墙,墙上有一颗按钮,阿哲按下去。 四面八方响起了电铃声,不是叮咚那种,而是喵喵叫的那种萌死人的电铃声。 “来了来了!”墙后头传来敏婆的声音,没多久,墙面出现了一个像门框一样的洞,阿哲走了进去。 屋里可说是别有洞天,这里是公寓大厦内侧,但眼里看到的,却是一座三合院,而阿哲走进来的洞口连接的是三合院的埕,好几只猫惬意地趴在地上晒太阳,理都不理阿哲。 阿哲不是第一次来了,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确实吓了他一大跳,林伯说,这是敏婆的能力之一,她的化像能力极强,也因为这项能力,让她能把楼上的租屋工作做得有声有色,虽然在人间,这栋楼的房价很低,低到底的那种低,但在阴间,这里的房价可是全江州市最高的。 “敏婆~你在哪?”阿哲走了进去,他身后那扇像门一样大小的洞缓缓地阖上。 “我在正厅阿,你来的刚好,快进来吧!”敏婆喊道。 阿哲依照敏婆的只是走进三合院的正身,与外头的景象冲突极大的是,这三合院的内装是夸张的巴洛克风格。 墙上有烧柴式暖炉、三张深棕色纹路华丽的沙发围着一张钢琴烤漆的黑色茶几,水晶灯垂直而下,地上还铺着红色地毯,总之,夸张到会让人怀疑主人的品味是不是死掉了,但敏婆就是很爱这种风格。 阿哲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头已经有客人了,他们一人一张沙发坐的舒舒服服的,当阿哲走进屋子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终于来啦?我们都还想说要不要去把你叫过来呢。”敏婆的高脚杯里放着牛奶,她端起来啜饮了一小口。 “敏婆、棋叔、拗婆。”阿哲一一问好。敏婆是虎姑婆这件事情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至于棋叔呢,那是一条千年蛇妖,原本栖息在八掌溪上,但由于开发加上枯水期渐长,他越来越难躲藏,在敏婆的提议之下,成为隔壁栋的管理人;而拗婆的身分有点特别,她是一只在八掌溪旁上吊自杀的吊死鬼,因为怨念极强,黑白无常收不了她,最后城隍爷请敏婆帮忙,让这只女鬼成为另一栋公寓的管理者,不过拗婆没有实权,她归敏婆管。 “坐下吧,我们讨论一下。”敏婆指着棋叔身边的空位说道,而阿哲乖乖入座。 “等等,我想问一下,我刚刚要去四楼找毛叔,但逃生门打不开,敏婆您有做什么吗?” “那个我等一下会讲,”敏婆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先不要插嘴。” “是~” 第16章 制灵环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前一阵子一直有黑衣人我们公寓前面的人行道徘徊这件事吧?” “嗯!我有请范谢将军帮忙,多派一些黑白无常来附近巡逻。” “但事实上,虽然频率有变少,但被带走的人数却没跟着变少,我们怀疑,那些黑白无常中,有他们的人。” “怎么可能?”阿哲眉头一皱。 “这件事我们只是怀疑,还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最近被抓走的人太多了,为了保护剩余的人,我把这三栋公寓的居民全带到我们这一栋的二到四楼,连同原本住在四楼以上的都集中在里面,预防万一。” “喔!所以我才会打不开是吗?”因为人太多? “你会打不开是因为我设了个结界,无论是人还是鬼都进不去也出不来,唯一能自由进出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那些被带走又放回来的,现在还是在城隍庙下方的地牢吗?” “不,”棋叔回答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城隍爷有派人调查这件事,从敏婆跟你说完后,出去的人就没有再回来过了。” “失踪了?” “是。” 这是大事,因为战后人口暴增,造成灵魂数量也跟着暴增,地府因此空间不足,所以开放向敏婆这样的大人物借由给幽魂容身之处,进而避免这些鬼魂到处作乱,而这些在阳世间的鬼魂受到严格控管,无论是数量还是居住状况,都必须在固定的时间回报给人称管区的黑白无常,再由黑白无常转告给范谢将军,最后报告给城隍爷知道。 “失踪的有多少人?”阿哲脸色凝重地看着棋叔。 “截至昨天,我那边已经少了三十七个人。”棋叔回答。 “我那里二十三。”拗婆补充说道。 “我们这边十四。”敏婆叹气,“阿毛的老婆跟小孩都不见了。” “什么?”阿哲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在地下停车场车道等待他的飘群,“所以昨天他们在停车场就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应该是吧,不少居民的家人都不见了。”敏婆疲惫的按了按眼窝,“这件事原本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的,你最近在忙城隍爷交代的事情已经快不成人形了,但这件事已经影响到我们了,我们三个讨论过后决定跟你说,想说看你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须先去跟城隍爷禀报,并且寻求协助,总之,你们这边维持现在这样,别让居民出去,我来想办法。”阿哲说。 “知道了,这件事情再麻烦你。”棋叔道,“我有个线索想跟你说。” “嗯?” “我那边有一户人家姓李,他们一家四人都住在我那里,上礼拜晚上他们四个不顾我的警告晚上还去旁边的公园散步,后来,只有女儿回来,女儿一到大楼就马上跑来找我,跟我说他们原本在公园散步都还好好的,但后来走在她前面的父母亲突然发狂似的转过来就要抓她跟她弟弟,她弟弟阻止了父母亲要她回来讨救兵,但是随后我跟着她去公园的时候,她的父母跟弟弟已经消失了,目前也没有他们三个人的消息。”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去现场看过,那边白天的时候原本就没什么人会去,但连附近的游魂都不愿意靠近,我在那边走了好几圈,一只鬼都没看到。”拗婆皱着眉,“而且,那边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闻过,有点像香的味道,但很难闻。” “喔?”阿哲想了一下,“我先去看看吧,这几天你们三老也不要出去,尽量集中在一起,好互相有个照应。” “我们三个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能力比黑白无常好太多了,别小看我们。” “是是是,但敏婆,你们手上戴着的手环可是抑制住你们大部分的灵力,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阿哲指着敏婆手上那只金色的窄框手环,这种手环叫做制灵环,这种手环是用来制约大妖怪用的,是一种契约的概念。 意思是神明不会干涉他们这些大妖怪的行为,但大妖怪们也不能随意骚扰人间,这种金色手还会随着妖怪们的品行呈现不同的颜色,总共分为五种,从最差到最好的分别是蓝绿红银金,一开始手环的颜色会是红色,随着时间的消长与妖怪的行为渐渐改变颜色,当手环的颜色降到蓝色,那手环的主人将会被带回阴间管束,转言之,如果手环的颜色是银色甚至是金色,那就代表手环的主人是品行优良的好妖怪,在人间界就能开创自己的事业。 敏婆跟棋叔的手环就是闪亮亮的金色,而拗婆的是银色。 “如果真有必要,要我拿下来也是可以的。”敏婆笑了笑,但他的笑容却让阿哲心里发寒。 “先不用,我先处理看看,”阿哲边说边起身,“我先走了,麻烦敏婆帮我开门。” “不用走出去了,我开在这儿呢!”语毕,在阿哲方才坐下的沙发后头出现一个门型黑洞。 “谢谢你。” “替我们向老爷问好。”棋叔说。 “当然没问题。”语毕,阿哲越过洞里,在后脚踏出洞后,四周原本因自然光而明亮的空间瞬间回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阿哲再次摸黑找到门把,并用钥匙开了门,离开这个小房间。 门外的光线让他有点晕眩,但他只是甩甩头,没多做休息,便往公寓大门外走去,走向那座位于这三栋并排公寓后方巷子底大约三百米的小型公园。 这条巷子进来是个中型住宅区,左右两旁皆是彼此对称又神似的四层楼高透天厝,屋龄大概是二十五年,而这座小公园的前身是一块空地,不知道是否因为城市计划还是怎样,总之前几年政府将这小块土地盖成一座公园,公园有一座凉亭、一座溜滑梯、一座秋千、几张石桌椅、以及总是比来公园的人数还多的树木。 公园再往后走是条宽约两米的大水沟连接着八掌溪,那边就真的很荒凉了,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基本上都不会有人靠近那里。 阿哲可能是今年第一个走过去的人吧? 他在心里叫自己勇士。 他穿越凉亭、穿越溜滑梯,放眼望去,偌大的公园里头跟往常一样一个人都没有,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虽然才刚由春天变成夏天,但天气已经炎热到马路会浮起一层薄薄的海市蜃楼了,人都怕热了,当然鬼也是。 这座公园通常都没有人,但鬼倒是不少,然而今天却一个都没看到。 “真的是太奇怪了。” 他走着走着,突然被一股香味给吸引了过去。 他极度讨厌夜来香的味道,可以用厌恶两个字来形容,而现在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夜来香的味道? 他的身体本能的反抗着,但意志却驱使着他继续寻找味道来源,最后,他来到公园最深处、靠近水沟的一棵大树下。 第17章 阴术 树木的叶子很茂盛,走进来温差形成强烈对比。 太冷了。 阿哲低下头来寻找的味道来源,浓烈的味道让他知道,很靠近了。 但还不够。 阿哲蹲下身,像小狗一样四脚朝地,跪在柔软的pu地板上仔细地嗅闻着。 最后,他在树瘤与树瘤中间找到了一包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高度近乎与地板齐平,不仔细找还真不会看到。 阿哲将这包从树瘤中间挖出来,轻轻地闻了下,确定味道就是从这里面透出来的。 该打开吗?他的内心还在挣扎,双手却已经很诚实地将这包谜样物品打开。 在拨开一层又一层的牛皮纸后,扑鼻而来又甜又腻的味道让阿哲呛咳了出来,他剧烈的咳嗽着,手上的牛皮纸被他随手搁在地板上,他爬离这个东西远远的,却克制不住想咳嗽的冲动。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狂咳,感觉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紧接着的,是克制不了的呕吐感。 他连滚带爬的起身往水沟冲去,低头就是一阵呕吐。 “额!”爸对不起,他浪费食物了。 胃里的东西全被吐的精光,尽管连胃酸都被吐光了,阿哲依然不断的干呕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后,他带着极度不适感,将这包东西包好塞进口袋后,虚弱的走回公寓大厦。 他考虑过是不是要直接去庙里,但今天是周六,庙里头的香客很多,他去会造成城隍爷的困扰,因此,他选择回家。 一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正拿着吸尘器在整理家里的芸芸,还来不及叫她的名字,阿哲便晕了过去。 “阿哲!”芸芸吓得连忙丢下吸尘器,死拖活拖的把这个高自己二十公分多的阿哲拖进家门放上沙发。 没时间感叹肾上腺素的伟大,芸芸拿起手机拨了林伯的电话,告诉他阿哲的状况,而刚离开没多久的林伯连忙折返回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林伯打开大门入内。 “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阿哲打开门就晕过去了。”芸芸紧张的握着阿哲的手,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 林伯拍拍芸芸的肩膀安慰她,“不用担心,爸看一下,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 芸芸有点犹豫,但随后叹了口气,起身收拾打扫用品。 林伯先是替阿哲把脉,再看看他的眼球。 脉象有点弱,感觉心脏很努力地要把氧气运输到所有的器官,却怎么也送不达的那种无力感。 这是怎么了? “芸芸啊,你知道阿哲刚刚去哪里吗?” “阿哲刚刚说要去找毛叔。”正在厨房洗碗的芸芸回道。 林伯想了下,会是居民对阿哲下毒手吗? 不可能,有敏婆在,没人有那个胆。 那是谁? 刚刚看了阿哲的眼白布满黑点,很明显的是中了阴术,但下术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固然重要,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阿哲的安全。 林伯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喂,启梁啊,能否麻烦你到我家一趟?”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门铃响了,芸芸前去开门。 外头站着的,是一名身穿整齐西装的高大男子,看起来年纪与林伯相仿,拥有一双能洞悉一切世事的眼睛。 他在看到芸芸时,严肃的脸庞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你好,我叫严启梁,请问林伯在吗?” 这位名叫严启梁的先生让芸芸有一股亲切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他,但却又想不起来,而现在,严启梁跟林伯并肩跪在阿哲身边。 严启梁伸手探向阿哲的短裤口袋,从里头掏出一包用牛皮纸包裹住的物品。 “就是这个,这孩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捡啊?”严启梁苦笑。 “这是什么?”林伯问。 “我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上面裹着一层很厚的负面能量,来者不善。” “这孩子是去哪里捡的?虽然还没正式领旨当乩身,但也当生乩好几年了,应该也知道什么该捡什么不该捡吧?”林伯气急败坏的说道。 “这上面的东西没有指定咒方,但我要打开才能确定这里头有多少种术法,我不能在这里开,但我也不能带回关正庙。”严启梁将这包东西塞回阿哲口袋,“这两天城隍庙里不方便,我周一再来,你这几天先待在家里别上山,周一一早我去城隍庙跟你会合” “这东西放着没问题吗?”林伯问。 “不打开就没事,我想阿哲肯定是打开了,还很勇敢的大口吸了一下。”严启梁笑道,“他晚点会醒,醒的时候叫他自己画净符,洗的喝的都要,我想画的方式城隍爷应该有教他。” “我来画吧?”林伯边说,边从茶几的抽屉拿出符纸。 “欸欸欸,不行喔~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考试,就让阿哲自己画吧。”严启梁阻止了林伯的举动,“我现在帮他安神,不然他不会醒。” 语毕,严启梁将右手覆在阿哲额头上,他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过了半晌,严启梁将手收回,睁开双眼,嘴角上扬。 “这孩子,六窍全通就第七窍不通,看来城隍爷很苦恼。” “可不是吗?他明明比别人都还要努力,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没自信。”林伯苦笑,“要是他自信一点,人生的路会好走许多。” “不用担心啦,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替他担再多心也没用。”严启梁站起身,“好了,我先回去了。” “嗯,谢谢你跑这一趟。” “谢什么?都一家人。”语毕,严启梁往大门走去,“先回去啦!芸芸掰掰!” “严叔叔掰掰。”芸芸对着严启梁挥挥手,在这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严启梁很熟悉了。 严启梁就是严绪的爸爸! 时间来到傍晚,阿哲终于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他哀号着起身。 “噢,为什么我的头会这么痛啊?像被天鹅船戳到一样。” 林伯做在单人沙发按着遥控器,电视节目一台换过一台。 “还敢说啊?你这傻小子,做事都不经大脑,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性?还敢说头痛?你应得的你!”林伯看也不看阿哲一眼,而看到这样的林伯,阿哲知道他正在生气。 “唉唷爸~!我下次不敢了。”前因后果不重要,总之先道歉就对了。 “下次?你还敢提下次?这次你没倒在路边被车撞到是你幸运,下次?哼呵!”芸芸拿着一杯水重重的放在阿哲面前,力道之大,水杯里的水泼出不少。 “老婆,对不起!”这边也是,前因后果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废话不要说了,你自己画几张净符吧。”林伯将抽屉里的符纸、毛笔、墨条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多画几张,要喝的也要洗的,数量你自己抓,要用到星期一早上。” 第18章 净身咒 尽管对自己画的符有疑虑,但阿哲还是乖乖的把符拿来净身,意外的效果还不错,虽然不是说痊愈了,但至少不会再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周日夜晚,他们一家人待在客厅看电影,度过了很难得能全家人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原本塞在阿哲口袋带回家的那包诡异物品现在被林伯拿密封袋包好放在茶几上,不只是阿哲,在场这三个人对那个味道都感到不适,所以没人想打开它,但这不代表没人好奇。 “所以这是什么啊?粉末吗?”芸芸抱着写实香菇抱枕,倚着阿哲坐在靠墙的三人座沙发,林伯则是坐在单人座。 “是粉末啊,很臭很臭的粉末。”阿哲一脸嫌弃的说。 “我还以为你忘了它的存在呢。”芸芸挑眉。 “不是忘记,是这几天我跟孕吐一样早也吐晚也吐,现在想到还会怕。”阿哲哀嚎。 “你是因为气味吐的,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你吐成这样?”林伯也很好奇,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现在既然有人起头,他就顺势问下去吧! 阿哲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很不解,“要说是因为气味…也确实,因为这个味道真的挺骇人的;但要说完全都是因为气味,我不觉得。” “我一开始被这包东西吸引是因为味道,太恶心了,但是当我打开的那一刹那,我的头像是被什么钝器重击一样,痛的两眼昏花,晕到一个不行,所以我才会吐成这样,差点把自己也贡献给八掌溪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听你讲的很可怕。”芸芸嫌弃的看着那包谜样粉末。 “我也不是很清楚,粉末的颜色跟檀香很像,都是深棕色的,里面有一点一点白白黄黄的粉末-不行,想到我又想吐了。”阿哲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 “反正明天就能知道了。”林伯叹道,“希望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阿哲摇摇头,“爸~光是它的味道,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星期一一早,本来阿哲应该跟林伯一起去公园练习太极扇的,但由于阿哲的身体不适,所以林伯破例让他休息一天,在送芸芸出门上班后,林伯骑着摩托车载阿哲前往城隍庙。 严启梁已经在那里等了。 林伯停好摩托车,拉着阿哲下车进庙。 “咦?阿林?很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吴大哥一看到林伯,兴奋的叫了出来,林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将阿哲往庙里推,自己则是留在庙门外与吴先生寒暄几句。 阿哲进到庙里,发现办事用的小板凳现在被放在正殿前方,而严启梁就站在小板凳旁。 “来啦?有吃早餐吗?”严启梁笑笑,阿哲不明白,为什么严先生这么爱笑的人,会养出像严绪一样颜面神经瘫痪的儿子。 “严叔叔早。我没吃,爸说先别吃。”阿哲将随身物品放在解签台前,然后朝严启梁走过去。 严启梁满意阿哲的答案,“很好,不然处理到一半要找垃圾桶可麻烦了,但预防万一,你还是把垃圾桶先准备好如何?” 阿哲笑了出来,“我的胃真的有这么脆弱吗?” 虽然这么说,但阿哲还是将垃圾桶套了个全新的塑胶袋拿过来。 “我要七十二柱清香、两叠金纸,还要朱砂笔,你先去准备一下。”严启梁说。 “好的,还有需要其它的东西吗?” “麻烦给我一杯水,谢谢。”严启梁笑道。 等阿哲一切准备就绪后,林伯也结束与吴大哥的对话走进庙里,他朝城隍爷与众神明一一问好后来到阿哲身边。 “你坐下吧,剩的我来就好。” “没事没事,我都准备好了,对吧严叔叔?” “是啊,该拿的都有了,阿林,等等过程可能会需要你,但你不要靠太近。”严启梁叮咛。 “好。”边说,林伯边默默的退到距离阿哲大概十步之遥的龙门边。 “阿哲,口袋的那包东西拿出来放在神桌上,但不要打开。” “好。”阿哲依照严启梁的指示将口袋那包东西掏出来放在他们正前方的神桌上,接着再次在椅凳上坐下来。 严启梁看准备的差不多了,拿起那一大把香走到点火处点火。 照着一般的sop先到庙外向天公禀报,然后走进庙里向城隍爷报告。 在这两个动作完成后,严启梁调整了阿哲的坐姿让他坐挺,严启梁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持香由左至右或甩或点,借由火光先将阿哲体外的秽气扫除,接着他用香脚底部点在阿哲尾椎处,伴随着口中念念有词,阿哲突然觉得一股恶心感由体内最深处渐渐浮了上来,就好像胃里明明就有一股气在,却怎么也打不出嗝来一样难受。 随着严启梁的动作,那股恶心感像是排斥着什么一样在阿哲体内流窜,他的头好晕,耳鸣严重到他几乎听不见严启梁念着什么语言,只知道严启梁越念越快,而不适感让他越来越不耐烦,身体反射动作让他伸出惯用右手往后想拨开严启梁。 严启梁从事这个行业已经好几十年,经验老道的他伸出右手轻点阿哲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定字,阿哲瞬间双手动弹不得。 这个小插曲没有打扰整个收惊过程,严启梁继续持咒,手上那一大把星火点点,随着他的动作抖落的香灰散落在阿哲全身与地板,与一旁光洁干净到会反光的地板呈现完美的对比。 阿哲的烦躁对应着严启梁的从容犹如身处在平行世界。 当净身程序到达一个程度后,严启梁右手迅速拉起垃圾桶往阿哲脸上递过去,与跺脚的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阿哲将头埋进垃圾桶内开始狂吐了起来。 “阿林。”林伯在接受到严启梁的指示后连忙向前帮忙扶住垃圾桶,而严启梁则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伴随着阿哲的呕吐声,严启梁手上的那一大把香轻轻的拍打着阿哲的背,由下而上、再次由下而上,不断循环。 严启梁的力道明明很轻,但阿哲却是吐的像是有人猛力的拍打着他的身体,要把他的体内器官打出来一样严重。 然而,随着阿哲越吐越多,他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转成红润,最后,他颤抖着身体,将体内最后一口秽气吐出,严启梁也结束了拍打的动作。 他将手上的香递给林伯,接着左手捧着阿哲的额头、右手扶着阿哲的后脑勺将他扶直,他的手好温暖,阿哲在这一刹那突然感觉原本在他体内流窜的乌云散尽,阳光透了进来,那是一种舒畅感,让阿哲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覆护吾身。急急如律令!”严启梁以纯正的江州话念出这段净身咒,他的咬字清晰魄力,一字一句就像是打字机一半将这串文字烙印在阿哲脑海里。 阿哲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不适感消失殆尽。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严启梁放开原本扶在阿哲头上的手,从西装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汗。 “我觉得全都好了,”阿哲转过头去望向他,“好神奇…” “呵呵,”严启梁拍拍阿哲的背,“好了,既然你好了,那我们来研究一下这包东西的来历吧!你先把椅凳拿回去放好,别踩到香灰阿,不然整间庙都会是你的脚印,有得你扫的。” “好!”阿哲笑道,他起身后拿起椅凳,跨过香灰后将椅凳放回神桌下,再走回来。 第19章 迷魂香 在他走回来时,看到严启梁正将夹链袋打开,阿哲连忙飞奔过去阻止。 “欸欸严叔叔!先不要吧~我好不容易才能跑能跳,那个味道我真的不行~” 严启梁挑着半边眉头一脸兴味的看着阿哲,“傻孩子,不打开怎么解?” “可是叔叔,这个味道我真的受不了!”阿哲抗拒的说道。 “不用担心,不信你打开看看。”严启梁双手抱在胸前,朝着那包东西点点头。 “嘶-”阿哲虽然抗拒,但他奴性太强,依然乖乖地伸手将夹链袋打开,“咦?” 确实,还是能闻到一丝丝令人感觉到不适的味道,但味道确实淡了很多,阿哲疑惑地望向严启梁,不解。 严启梁将夹链袋拿过来,将里头的牛皮纸取出,摊平在神桌上。 “这种东西就是俗称的迷魂香,你应该知道人死后为鬼,鬼吃不了东西吧?” 阿哲点点头,“他们是靠香气来满足空虚的,并不是真的有吃到或是喝到。” “然而,鬼的嗅觉并没有好到什么味道都能闻到,只有特定一些味道才能吸引到他们,例如檀香,以及自然界的那些花草香。”严启梁继续解释,“因为鬼魂能受到花草香的吸引,所以另一方面,我们会讲香花聚阴。” 阿哲点点头。 “这些香花中,最能吸引鬼魂的,就属夜来香了。更不用说,这种花除了在夜间开花之外,在越阴凉的地方,会越香,而越香,就越阴。” “超级臭!”以上言论并不代表本台立场。 “所以,你大概能猜出这里头有什么东西了吧?”严启梁指着粉末问道。 “以檀香为基底,融合了夜来香的产物?” “很好。于此,能吸引游魂靠近,但这不只迷魂,还控魂,你觉得是怎么做到的?” 阿哲想了下,“要能控魂,应该就是催符咒了吧?” 虽然阿哲不会,但对于催符咒控魂时有所闻。 “这是其中一种方法,另一种方法,就是找到鬼魂恐惧的东西,让他们不得不受控于施术者。在你看来,这是用哪种方式呢?” 阿哲低头仔细的看了看那堆粉末,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摇摇头。 严启梁笑笑。 “每个人的手掌都有掌气,这股气会从掌心往外流,而非将气吸回体内。无生命体例如桌椅是不会有气的,但如果有外力赋予他们生命的话就不同了,我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给你听。” “你这几天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烧化净符净身对不?” 阿哲点点头。 “晦气、瘴气这种东西不会主动入侵人体,它们是被动的被吸进身体里的。而当然在进入身体后,它们不会自己离开,造成身体不适,俗称阴病。在你在画符咒时,无意识地将你本身的气带给了符咒,服用进身体里的符咒以气逼秽,将那些不好的气逼出你的身体,接着,净身用的净符,则是协助将那些秽气从你身上拭净,在多次循环之下,自然而然能使阴病痊愈。” “所以不管是谁都能施予气给符咒吗?那不就是谁都能画符了?”阿哲的问题让林伯翻了个大白眼,但严启梁脸上却没有不耐烦的表情,依然笑得谦和。 “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他们甚至连自己有没有气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用,也有些是气不足,所以需要借助神明的力量补强符咒的能力。” “不对阿,我不会画符,但我画的符确实有让我感觉到比较好一点。” “你确实不会运用,但你的气很强,在你画符的同时,一并沾染上去了,虽然效果不彰,但多用几次确实能达到净身的效果。” 阿哲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怎么判断这些粉末是用哪种方式控魂的。你手过来,”他牵起阿哲的手,让阿哲手心向下隔空感觉自己的手掌,“什么感觉?” 阿哲惊讶地看着严启梁,“很温暖、强劲,仿佛要灌进我身体里似的。” “很好。”严启梁微笑,他继续拉着阿哲的手,让他的手心向下隔空感觉那堆粉末,“这里呢?” 阿哲一开始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后来确实感觉到了些什么。 “非常微弱,但确实有一股很冰冷的气涌出来。”不适感让阿哲不由自主地握拳,“催符?” “是,”严启梁走向香炉,随手拔出一根香脚再次走回原位,“还有唷,你仔细看。” 严启梁用香脚轻轻地拨着粉末,“符咒的气是没有冷热之分的,你会感觉到冷,是另外一种物质透出来的。” “骨头。”不用说,阿哲知道是什么,他早就怀疑这些粉末里头掺有骨粉。 “你觉得是什么的骨头?”严启梁问。 “不会是人的吧?”阿哲笑的很勉强,严启梁只是耸耸肩。 “不是。”这个问题,阿哲很感谢严启梁给予自己肯定的答案。 “这些白色的粉,没有意外的话是黑猫的。” “黑猫?”阿哲恶心的看着严启梁,“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骨头,是不知道哪个家庭里头走失的小咪的。” “靠!太没良心了吧?”阿哲哀号,脸皱成一团。 严启梁无奈的笑着,“五行当中黑色属水,在一般没什么知识的情况下,会认为黑色属阴,所以道法上很常说黑色的动物身上的物品极阴,因此让黑狗、黑猫、黑骨鸡这类的动物白白丧失性命,这三种动物最常被人拿来利用,但事实上,这些无论是血啊、骨啊都只是穿凿附会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动物的怨念确实是极佳的素材。” “所以,这个施咒者利用黑猫的怨念来控制游魂?这不合理啊,猫怎么说就也只是猫,怎么能控制人?” “猫是没办法,但猫妖的话就不无可能了,想想你们那栋楼的二房东。” “敏婆?她是母老虎!”实质上名义上都是。 “你倒是能去问问她,看猫的怨力有多大。”严启梁大笑。 “我可没那个胆子。”阿哲怎么会没见识过呢?他们住在一起将近十年了,敏婆有多任性他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推测起来,这个就是诱惑鬼魂的东西吧!但这里头有能窃取魂心的东西吗?” 严启梁摇摇头,“你捡到的这个已经是被使用过的了,法术被触发后消失的差不多,我光这样看没办法知道施咒者以什么方式窃取魂心,但窃取魂心的法术是被禁止的,知道的人也很少,不应该会被拿出来用。” 阿哲有点泄气,“严叔叔,那你知道怎么让魂心被窃取的鬼魂回复到原本的状态吗?” “没有办法,魂心是灵魂的生命,一旦没了心,那这条灵魂也废了,连地府都不收,只能随着时间消散而已。” “但-” “阿哲,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角色,不要投入太多同情心在里头,谨记着量力而为这四个字,不然迷失你自己是早晚的事。”严启梁正经的盯着阿哲,“答应严叔叔,不可以做越矩的事。” 阿哲迟疑了下,但还是点点头,“我不会做越矩的事。” “记住啊,你已经答应我了。”拍拍阿哲的肩膀,严启梁笑笑,“好了,今天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看看我家那几只小宝贝有没有乖乖的做自己的事了,每次我不在,那几只兔崽子就会做乱~” “谢谢严叔叔。” “不谢。阿哲,你也有我的电话,有问题就打给我,我知道的就会告诉你,要记得。”严启梁话中有话,但阿哲没领悟过来。 “知道了,叔叔再见。”阿哲送严启梁到门边,“对了,我的呕吐物跟那些香灰怎么处理?” “香灰浇水后跟你的呕吐物一起丢进垃圾车就好。” “好。” “那我先回去啦!”他们在门边道别后,严启梁坐上车启程回家。 第20章 小娟 等阿哲回到庙里时,林伯已经把地上跟桌上的香灰清理的差不多了。 “爸,谢谢你。”阿哲本来打算自己清的说。 林伯对着他笑了笑,“饿了吧?你这几天都没什么吃。” “对啊,但我可以忍耐到十二点再吃。”阿哲望了下时钟,大概是十一点左右。 “好啊。”阿哲接过林伯手上的打扫用具物归原位,而林伯则是捻香三炷开始走庙,他曾经是这座庙宇的代理庙公,但那已经是快要十年前的事了,自从把庙宇交给年仅十四岁的阿哲代为管理后,自己就很少来。 尽管很少来,但城隍爷对他的照顾可没少过,默默的,林伯在心里对着城隍爷道声谢。 林伯回头望向阿哲正在整理香客带来的花的背影,欣慰的笑笑。 城隍爷公,我这个儿子虽然不聪明,但还希望您别嫌弃他,多多牵教才是。 看着城隍爷那张被香火熏黑的脸,若有似无的,林伯在祂脸上看到了笑容。 当天与阿哲吃完午饭后,林伯驱车回山上去,庙里的香客零零散散的,阿哲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慵懒的打着哈欠。 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的瞬间,一道人影风风火火的摔进庙里。 “阿哲?阿哲~”由于解签台有高度,加上阿哲把脸埋进手臂中,进来的人又刚好从龙门进来,解签台的位置在虎门,理所当然地以为庙里没人,开始四处喊道。 啧!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阿哲不耐烦的抬起头,涌起的睡意消失殆尽。 “想偶尔当个薪水小偷都不行。”阿哲碎念道,“阿虎~我在这里!” “靠,你偷睡觉啊?我要去跟吴大哥告状。”阿虎朝着阿哲走过来,满头大汗的他虽然有些狼狈,但也不失帅气。 “去啊你去啊,”阿哲打了个大呵欠,“来庙里干嘛?”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啊,”阿虎边说,边寻找着椅子,最后在角落拉了张红色四角塑胶板凳跑到解签台后方跟阿哲挤在一起。 “哎,很热!”阿哲抱怨着,“坐远一点了。” “啧!你真的很爱靠北。”阿虎不理会他,径自把手机放在阿哲面前。 “你那个视频我不能看了,芸芸会生气。” “想什么!这里是庙,我有可能给你看结衣吗?”阿虎不客气的扒向阿哲的后脑勺,“是正事。你还记得两个礼拜前在兰潭自杀的那对男女吗?” “自杀?你怎么知道是自杀?”他当然记得阿,其中一位死者就是刘婆婆的侄子。 “新闻报很大阿,你是不是都没在看电视?” “我看起来像是有空看电视的人吗?” “少骗,你这么爱看八点档,哪里像是没在看电视的人?” “那是不一样的。”阿哲摇晃着手指,阿虎则是不予置评。 “随便你说,总之这个案子以自杀结案的,刚好这个案子是我们葬仪馆承办的,所以有一些小道消息跟你分享。” “哎哎哎,我才不要听,你那张嘴吐不出象牙。” “靠。”又是一记后脑杓攻击,“你要不要听?” “不要。”阿哲谨记三不原则:不听不看不好奇,“我已经很忙了,不要再增加的工作量好吗?” “不管,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分享这件事,你逃不掉的。”阿虎笑的好奸诈。 “那你刚刚是在问辛酸的喔?快说完快滚!” “你真的很不友善啊,想当年,你安静的像影子一样,现在比里长伯的拨放器还吵。” “呵呵。”阿哲冷笑,“要不要说?不说就滚。” “好啦好啦!欸我是你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位好朋友,你确定要对我这么冷漠吗?” 阿哲虚伪的笑笑,“哪有,我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位好朋友叫刘金花,你的妹妹。” “很扯!”阿虎佯装生气,“不跟你废话了,事情是这样的-” 那两具尸体中,只有男方有联系上亲友,也就是男方的母亲阿妹婶,女方的身分至今不明,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在失踪人口的名单里头也没有找到相对应的资料,一直到现在,都还放在冰柜里头等待有人来认领,大概再过两个礼拜,就会由警方送去火化,而委托的葬仪馆就是阿虎开的。 由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尸体化验后也没有使用其他药物的嫌疑、尸体身上没有外伤等等,判断无他杀嫌疑,以自杀结案。 奇怪的是,在这起自杀案件发生当晚,这对情侣有在沿路上的便利店买酒,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有问题,很像是嗑了药,连小七店员都说他们的行径很可疑。 他们是开车来的,由女方下车买酒,但女方下车后神经质的看着四周,战战兢兢地像在躲什么似的快速冲进便利店,走到放酒的冰箱前,却突然像失智一样站在冰箱前面发呆,正当店员要前去关心时,女方大力的拍打着冰箱门,发出巨响,吓了店员好大一跳,随即又像没事一样从冰箱拿出两手啤酒,用跑的去结帐,结帐时还是一直催促着店员快点,甚至给了一百块还要店员不要找了,就冲出商店。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在女子要离开便利店之前,口中一直重复念着:小娟必须死。 小娟是谁? 店员觉得很奇怪,但因为大夜班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能跟出去,所以他只是走到店门口隔着玻璃往外看。 随后,他彻底的后悔自己做了这个举动。 那是一张苍白没血色的脸,就只有脸印在车子后座的窗户玻璃上,由内而外。 那张脸是笑着的,无论是眉毛、眼睛、还是嘴,都笑的弯弯的,尽管看不到瞳孔,但店员就是知道,那双像弦月一般细细弯弯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虽然是笑着,但充斥着警告的恶意就像是一道冷箭笔直的射向店员的心,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冷,让店员一时之间无法离开原地,他颤抖着双脚,站在门口好久好久。 “等等,小娟是谁?会不会就是那位女性死者的名字?”阿哲问,“有些奇怪的女生说话的时候都会拿自己的名字当主词不是?” “不可考,”阿虎摇摇头,“但我有把这个ptt文章分享给认识的警察,让他们用这个名字去调查,也是一无所获。” “那名店员有没有说,那张脸看起来是几岁的人啊?” “店员写说那张脸看起来很像小朋友,却又很苍老,非常的奇怪。”阿虎解锁手机,找出文章截图递给阿哲看,“在看到文章后,我秉持着没事找事做的精神前去拜访那位店员,我有找到人喔,所以这篇文章有可考性,然后,我也要到监视器画面了,是不是很厉害?” 阿虎笑容灿烂,一副讨功劳的样子,但阿哲只是白了他一眼。 “你真的很闲,你怎么可以这么闲?” “喂喂喂,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喔,我这叫做有实事求是的精神好吗?再说了,你看那个女死者的反应,觉得她是自杀吗?”阿虎抗议。 “我又不是心理系的,也不是学肢体语言的,怎么会知道?”阿哲看完文章后将手机还给阿虎。 “但你学了学校没教的阿~”阿虎动动浓密的眉毛,三八三八的笑着,“老实说我看了视频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你可能可以看到一些我看不到的。” 阿虎边说,边打开视频。 “声音先关掉。”阿哲叮咛,他被这一类的视频吓过好几次,都是被声音吓到的。 “知道了~”阿虎将手机转静音后递给阿哲。 那是便利店门口朝马路拍的监视器画面。 第21章 视频 从画面中,一辆黑色轿车原本行驶在从兰潭往江州市区的方向前进,但却在双黄线违规回转停在商店前,轿车的窗户隔热纸黑到看不见里头坐了几个人,半晌,一名女子下车,她头发蓬乱双眼无神,确实很像是嗑了什么。 一下车,女子开始左右张望,战战兢兢的就像是有谁在那里看着她似的,然后,她快步的跑进便利店,还不小心撞到未全开的自动门。 “哈?她真的有嗑药吧!”阿哲不以为然。 “你没看到什么东西吗?” “我该看到什么东西吗?”阿哲挑了一半的眉头看着阿虎,“本来路上就会有鬼啊,又这么晚,很正常。” “我说的不是在路上走的那种,我是要问你有没有在那台车上看到什么。” 阿哲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阿虎对阿哲的回答感到诧异,“没关系,我也有店里面的监视器画面给你参考。” “哇,你真的应该去当警察的。”阿哲佩服的说道。 “不了,这种需要职业道德的工作不适合我。” “哈哈!难得你说出老实话来。” 阿虎打开下一段视频,这是饮料那一区块的监视器画面,才刚按下播放,阿哲的表情立马变的严肃。 阿虎看见了,但他不吵阿哲。 画面上,女子确实是独自一人走在走道上,但透过冰箱玻璃的反射,阿哲清楚的看见一位身穿白色洋装的小女孩拉着女子的衣?前进。 可能是因为反射的关系,这位小女孩的脸上五官模糊不清。 当女子走到酒柜前,透明玻璃上反射出小女孩与女子面对面交叠的影子,从玻璃反射看的出来,女子瞪着玻璃门的表情有多惊恐,想必,她也看见女孩了。 人在恐惧到一定程度时会变勇敢,下一秒,女子的手用力的拍打在玻璃门上,接着,她快速打开冰箱拿出两箱啤酒,往柜台跑去。 那小女孩呢? 小女孩在女子关上冰箱门的瞬间,跳到女子的肩膀上,她跨坐在女子的肩膀上,牙齿紧紧的咬着女子的头皮,跟着女子来到柜台结账。 第二段视频结束。 阿虎接过手机拨放第三段,再次回到店门口的那支监视器。 阿哲也看到店员看见的那张诡异笑脸了,而这张笑脸的主人,就是那位小女孩的,没有意外的话,女子口中说的小娟就是她。 但有一点店员说错了,那张脸不是黏在车窗上面看着他,而是穿过窗户玻璃,与他四目相交。 第三段视频结束,阿哲将手机还给阿虎。 “怎样,你看到什么?” 阿哲摇头,“没有。” “你骗人!快说啦!”阿虎跟阿哲认识少说也十年了,对于阿哲的表情可是了如指掌,休想骗他。 阿哲重重的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对你也不会有帮助,不要太好奇。” “~说嘛!反正这个案子也结案了,我又不会去外面乱说。”阿虎可不打算放过阿哲。 阿哲看着阿虎,他有点不想说,但阿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与其让阿虎把自己烦死,不如透露一点不是重点的给他知道。 “那女的被跟了。” “真假?” “嗯哼~”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靠!你打发我啊?” “就跟你说了不要太好奇,你是听不懂人话?” “人家的求知欲就很旺盛。” “你的旺盛怎么没反应到课业上啊?”阿哲笑他。 “不一样的部分嘛!所以,那名店员说的是真的?那张玻璃上的脸也是真的?” “嗯啊,那名店员状况你觉得如何?”阿哲问。 “我是前天晚上去找他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他说他有吓到,所以有去收惊。” “那就好,你把视频传给我吧。” “好啊,虽然赵颖哲很小气,但我刘金虎可大方的很。”阿虎揶揄道,并将视频传给阿哲,“对了,既然那个女的真的有被跟,那我处理她的案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阿哲看了看阿虎,“你的状态很好,影响不到你的,就算真的被影响了,来庙里写红单我再帮你处理就好。” “靠,那还要等到礼拜五~” “不要就算了,你去找别人啰~” “呿!损友,我要跟芸芸告状。” “去啊~芸芸可是我的亲亲好老婆,才不会被你挑拨离间呢!” “恶心~”他们俩拌嘴拌的好开心,直到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好了,我公司的同事说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我先走啦!”阿虎起身,将椅子物归原位。 “知道了,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阿哲挥挥手,一点送他的意思都没有。 “好,掰掰。” “掰掰。”就这样,阿虎像一阵风一样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庙再次回到宁静。 但阿哲的心可静不下来,他有话没说。 第一段视频,女子进到商店时,身边并没有跟着那名小女孩,所以说,那名小女孩原本在哪里? 阿哲再次打开视频仔细端详。 在第一段视频中,确实女子下车时是没有跟着一位小女孩的于是阿哲打开第二段影片。 视频一开始,当女子转入饮料区走道时,就看见小女孩倒映在冰箱玻璃门上。 “不合理。”阿哲按下暂停,调整了视频速度后再次拨放,他仔细的看了好几次后才看见小女孩出现的瞬间与女子并不同步。 “找到了!”但小女孩原本就在商店里吗? 这个可能性太低了,如果这位小女孩是地缚灵,那就不可能随便离开;难道是有人带进去的? 通常灵体跟着人就会一直跟着,跟丢了也会自行离去,不会留在一个定点太久,所以这位小女孩是跟丢的吗? 从小女孩的行为,阿哲认为不可能。这位小女孩很明显有针对性,不然为什么要吓店员威胁他不准向女子透露自己的存在?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就是有人带她去的,而且那个人在小女孩离开之前都一直待在商店里。 ‘唉唷!聪明喔!’城隍爷突然现形在阿哲身后。 “老爷?我以为你今天出去巡视乡里了,整天都没看到你跟范谢将军。”阿哲笑笑。 ‘我们确实是去巡视乡里没错,但我先回来了。’ “巡的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样?犯人看到警察除了跑跟躲之外,难道还会对警察挥挥手吗?’城隍爷不屑的笑道。 “什么犯人啊?” ‘只能说一如往常,老范跟老谢一现身,魑魅魍魉跑的比风还快,哪巡的到什么?’ “既然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干嘛好好的庙不待着,跑出去吹风?”语毕,阿哲的后脑杓再次被攻击。 “噢!”这一下是今天最痛的一下。 ‘最近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我想你心知肚明吧?’ “我不知道阿。”这是实话,但城隍爷听的无言以对。 ‘算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城隍爷在下一秒化为一道光点往神像射去。 “喂~也给我一点提示吧?不速之客是谁啦!”当然,没人回应阿哲,时间又到了庙埕的party time,老人家纷纷朝这里靠拢,开始今天的八卦大会,阿哲走出去跟他们一起聊天。 “洪伯伯,今天刘婆婆还是没有来喔?”阿哲坐在庙门口的阶梯上,手里捧着刚泡好的热茶。 “还说呢,昨天她孙子来我家吃晚餐的时候我才刚问过,她的妹妹说看不到出殡的好日子,尸体放在冰柜里还不知道要放多久。”洪伯伯摇摇头,“我是觉得啦,她妹妹吼,肯定是找理由跟借口把刘婆婆留在她那里。 “两姊妹很久没聚了,倒也不错啊。”只是阿妹婶的个性挺令人吃不消的就是了。 “不错?她那个妹妹从小就不学好,我们同一个村的阿,小心机很多啦。这次把刘婆婆留在那里,应该是在哭自己没钱吧。”洪伯伯不屑的笑笑。 “那干嘛不赶快把尸体火化呢?冰柜的租金也很贵阿。”阿哲不解。 “很贵?你刘婆婆帮忙付的。” 老人家们此起彼落的批评着阿妹婶,也让阿哲越来越担心刘婆婆,他决定今天晚上下班后先去刘婆婆家一趟,再去视频里头的商店。 第22章 人影 时间到了关庙门的时间,芸芸决定一起去,他们将芸芸的摩托车留在庙里,只骑一台车。 阿哲买了很多粮食去刘婆婆家给他的孙子,一见到阿哲,孙子开始大力的抨击他姨嬷,仿佛想将所有抱怨的话一次讲完似的,孙子紧紧拉住阿哲的摩托车龙头不让他走,最后终于说累了,彼此互道晚安后孙子提着粮食回到家里去,等孙子关好门后,阿哲才离开。 之后,他们驱车前往阿虎提供的视频中的商店,刚好店长在,刚好店长是庙的信徒,又刚好店长认识阿哲,所以店长二话不说便同意把门口到店内四面八方共五支监视器的画面提供给阿哲,由于已经过了两周的时间没办法马上把片子找出来,所以店长说他会把视频寄给阿哲,彼此加了社交软件的好友,在道完谢后,他们骑车回家。 终于回到家后已经是八点半了,阿哲连忙打开八点档,拉着芸芸一起看。 “阿哲,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芸芸想问很久了,但一直没问出来,而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阿哲将视线转移到坐在单人座的芸芸身上,接着有点为难的搓搓脸。 “老婆,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保证,等我整理好这些资讯后会一并告诉你。” 芸芸抿抿唇,对阿哲的答案有些不满意,但她也知道阿哲从来就没有欺骗过自己,可能就像阿哲讲的,他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把来龙去脉告诉她吧? 最后,芸芸叹了口气,问:“有危险吗?” 阿哲笑笑,他对着芸芸招招手,让芸芸坐到他面前去,并伸手将芸芸抱在怀里,三人座够大,能让他们两个一起半躺在上头。 “我不会跟你说没危险,毕竟我吐成那样你也都有看到,但有城隍爷跟范叔谢叔在,所以我想不会有事的。” 芸芸叹气,“真是这样就好。” “还有严叔叔在,他说有事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严叔叔这三个字就像是强心针一样,芸芸稍微放了点心。 “那就好,我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似的,好不安。”芸芸转个身,把自己埋进阿哲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有他味道的空气。 阿哲轻轻地拍着芸芸的后脑勺,安慰道:“我们只是太久没出去约会了,这个礼拜我跟老爷请假,我们周五就去看电影。你呢,只需要考虑要看哪一部就好。” 芸芸微笑,“我想我们回家看就好,我们先去卖场补些垃圾食物,再回家看电影?” “都依你。”阿哲亲亲芸芸的额头。 “你继续看吧,我先去洗澡。”芸芸推开阿哲起身离开沙发。 “嗯嗯。” 客厅只剩下阿哲一个人,虽然他的目光聚焦在电视上,但在演什么内容他都不知晓。 他只是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芸芸不滚进这颗雪球里。 要他怎样都可以,但芸芸的半根头发,他都不允许被伤害到,或许跟严叔叔讨论一下,让芸芸先到山上跟爸住上一阵子吧? 阿哲有一种预感,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店长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大约十一点左右,视频就传到阿哲手机里了,总共有十五支视频。 芸芸已经睡了,在不吵到她的情况下,阿哲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他拿起笔电,在电脑上观看这十五支视频,这是五支监视器三段的所有视频,一段是八分钟。 习惯性的,阿哲将声音转静音,开始观看的一支视频,然后,阿哲注意到那个坐在用餐区、身穿白衫白裤的男子。 男子带着一副眼镜,在阴暗的灯光下看不出来是哪一种颜色的镜框,他坐在用餐区的角落,背对着商店自动门与监视器,桌上摆着一杯咖啡用纸杯,看起来很正常,但那仅对于普通人来说。 阿哲确实看到了,那名小女孩,就站在男子旁边。 光是这样不能代表什么,阿哲需要更多资讯找出男子的身分,他要知道,这对情侣自杀,是不是与他有关系。 阿哲拿起手机传信息给严绪,虽然严绪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要拿到监视器画面,对他来说就跟吃蛋糕一样简单吧? 信息才刚传出去没多久,阿哲就拿到严绪的回复,简单的一个好字,让阿哲顿时感到无比的信心,但这信心是哪里来的,他却不知道。 隔天一早,因为身体的不适感痊愈了,先前中断的太极扇训练重启,但今天的效果令林伯极度不满意,才刚开始就叫停。 “阿哲,只是让你休个几天,怎么动作全走钟了?” 阿哲牵强中带着满满歉意的笑道:“爸,抱歉。我有一点静不下来。” 林伯微微皱了下眉,“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不要一心多用,这样会事倍功半的。” 阿哲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来吧!” 语毕,他手持扇,从第一式到第五十二式一气呵成。 林伯在旁边看,在阿哲完成后递上毛巾。 “很好啊,我想太极扇的部分你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还需要我来指点的了,从明天起你就趁庙里没人的时候练习就好,我就不特地下山陪你练了。” 听林伯这么说,阿哲嘴角藏不住笑,“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这么早起床了。” “看你笑的,可以放松但不可以怠惰,无论有多熟练,依然要天天复习,知道没?” “知道了~” “好了,扇子的事咱们暂时摆一边,你刚刚在分心想什么?”拿好随身物品的林伯与阿哲肩并肩往停车场走着。 “爸,我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芸芸,”阿哲抿抿唇,“我有一点不放心。” “你想让芸芸跟我上山住一段时间事吗?” “你怎么知道?!”阿哲惊呼。 “拜托,你是我儿子,我哪会不知道你的心思?”林伯笑笑,“山上是有空房,我相信启梁不会有意见,如果芸芸愿意的话当然是可以,但我想芸芸不会愿意。” “为什么?” 林伯夸张的笑了下,“笨儿子,芸芸最近都被你的梦话吵的睡不好,我跟她说让你去睡我的房间她都不愿意了,又怎么会愿意离开你去山上住?” “我说梦话?” 林伯翻了个大白眼,他这个儿子总是抓不到重点。 “总而言之,如果芸芸答应要上山你再联络我。”林伯打开车门,“但如果她不愿意,你不许逼迫她,而是要负起保护她的责任,知道吗?” 阿哲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对着林伯点头,“当然,她可是我的老婆。” 阿哲梳洗后前往城隍庙,严绪已经在里头等他了。 “阿绪?早阿。”难怪吴大哥站在庙外头,严绪的存在感太强了,甚至让人有种压迫的感觉。 严绪背着手站在正殿,脸上有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在看见阿哲后笑容的弧度扩大了不少。 “怎么?你今天心情不错喔!”真难得,但他的笑容让阿哲有点心惊胆颤的。 “城隍爷说,你很笨。” 阿哲一听,翻了个世纪大白眼。 “我确实没有阿绪优秀,但我也不算笨好吗?”阿哲对着神像抱怨说道。 “你不笨,只是不聪明。”严绪安慰他。 “谢谢喔!你今天真亲切。”阿哲无奈的笑了笑。 “当然,苦差事有人做,我落得轻松。”严绪朝着阿哲走过去,将随身碟递给他。 “监视器画面?”严绪点点头,“速度也太快了吧!” “希望你解题的时间可以跟我一样快。”说完,严绪往庙门走去。 “哪有这么简单啊?”阿哲嘀咕着,“谢谢你啊!” 严绪头也不回的离开城隍庙,庙里头又只剩阿哲一名人类了。 阿哲思考了下后还是决定先打扫环境再来看监视器视频,然而,在他打扫完庙宇,处理完两个室内设计文案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阿哲将随身碟的资料打开,里头只有两个档案,看来,严绪已经替他过滤过资料了。 阿哲在心里头感谢严绪的大恩大德后点开第一个监视器画面。 这个监视器的设置点就在姚启胜落潭地点左手边两百公尺的桥上,以高度推测,这个监视器被安装在路灯灯杆上。 这支监视器清楚的拍摄到远方坐在步道定点设置的木椅上的两道人影,以及战在这两道身影后方约一百米的白衣白裤人影。那道白衣人影站在公厕前方的树丛后方,远远的盯着那两个人,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已经够惊悚的了。 除此之外,那名红衣小朋友的身影不断的在姚启胜两人身边绕圈、嬉闹,过没多久,小朋友一手拉着姚启胜,一手拉着他女朋友站起身,往潭水的方向走去,此时,白衣人影往前走,与姚启胜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接着,两人落水,但水面却没有挣扎的痕迹。 白衣男子手上似乎握着什么,朝草丛走去,而那个方向,就是阿哲找到符咒与两张生辰八字的方向。 阿哲脸色凝重的关闭这个视窗,开启第二段视频。 第二段视频架设在与公厕隔了一条双向道马路的路灯上,从公厕的右手边朝着公厕照,距离白衣男子很近,解析度虽不算太好,但能清楚的看见男子的衣着,如果男子再靠近监视器一点,连表情都能照的很清楚。 男子身上穿着的白色唐装,脚底下踩着黑色鞋子,早上出现在公园的话会被归类在练功夫的长者这个行列,但凌晨穿这样真的会吓到人。他的胸前挂了一块推测起来约成年男性手掌大的玉佩、手腕上挂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佛珠,这是算命师或风水师的标配吗? 阿哲想到这不禁笑了出来。 他用两倍速拨放着视频,这段视频背对着那对男女的位置,所以只能看见这位白衣男子,终于,画面中的男子向前进往监视器的方向前进,在他的脸上,浮现成事的笑容,他笑的很隐讳,在路灯的照耀下,令人毛骨悚然。 依照这两段监视器内容来看,白衣男子肯定跟姚启胜有关系,最可恶的是,当死者跳进潭里的时候,他没有前去关心、没有呼救、没有报警。 他是存心看他们死去的吗? 如果是的话,真的太坏了。 第23章 归庙 紧急联系了吴大哥请他协助顾庙后,阿哲骑上摩托车往兰潭的方向前进,既然当天那位白衣男子在那里,那娟姨他们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阿哲先是来到凉亭,就跟两个月之前一样,一个人影都没有,所以阿哲将摩托车停妥后依照之前维维带领自己的泥土路往他们可能在的地方前进。 事情不对劲。 原先是淡淡的,但随着阿哲越往里面走,迷魂香的味道就越重。 阿哲加快脚步,无视于被芒草割伤的双手,快速的走向娟姨设立结界的那棵大树。然而,阿哲来到先前的那棵树的位置,却依然没看到人影,有的只是那股令阿哲感到恶心的气味。 “维维?维维你在哪?”回应阿哲的,只有偶尔穿梭在草枝中央的风声。 “干!”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不会连他们都被抓走了吧? 阿哲快速的离开这里,骑上摩托车往鱼女居住的洞穴前进。 他停好车,开始寻找入口,但却遍寻不着。 不合理啊,之前阿绪确实是带着他走这条路,为什么今天走进来却没有往下的小道呢? 阿哲慌张了起来,娟姨他们都是自己的好朋友,一想到他们可能遭遇不测,阿哲就快疯了。 他打电话给严绪,但严绪没有接,所以他打给严启梁。 “严叔叔,我、我在…那个…”紧张感干扰了阿哲的语言能力,他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我在、我-” “阿哲,冷静下来,慢慢说。”严启梁安抚着阿哲,而他柔和的语调确实达到安抚的效果。 阿哲重复了几次深呼吸的动作,在心跳的速度慢下来后才再次开口,“严叔叔,我在水库,我的在地朋友全都不见了,我想找鱼女问问看,但找不到入口,请问您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鱼女吗?” 严启梁安静了半晌,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有点疑惑,“阿哲,你刚刚有经过桥吗?” “桥?”阿哲想都没想就点头,“有啊,我从市区那边来的,有经过桥。” 水库有两个路口,从山那边过来会经过许多小山坡,而从市区那边过来则会经过桥。 “你没看到尸体?” “什么尸体?”严启梁的话让阿哲大惊,他连忙离开树丛朝桥的方向奔过去。 此时阿哲才注意到,今天的嘉义水库很安静,太过安静了,别说虫鸣,连鸟叫声都没有。 动物是很敏感的,他们肯定是感受到了什么。 肾上腺素激升下,阿哲几乎感受不到累,在他狂奔之下,很快的来到桥边。 放眼望去,一台交通工具都没有,无论是脚踏车也好、摩托车也好、汽车也罢,通通没有,也看不到人。 真的很奇怪,虽然是平日、虽然在当地人眼中不是适合休憩的场所、虽然偏僻,但这里总会有三三两两来聊天散步跑步的人啊,今天却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一个人。 抵达桥边的阿哲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时间,他先往右手边的桥墩看去,除了宁静的潭水之外,什么也没有,于是阿哲往左边走去。 还没有探头下望,阿哲就知道没有下望的必要了。 在桥的中间防止掉落的石灰柱上,有一条灰色麻绳的突兀踪影。 阿哲喘息着,在心中沉静了三秒钟左右,才往麻绳的方向走去。 在没有风的情况下,一抹洁白的人影在桥下晃啊荡的,阿哲突然感到反胃不适感,对于尸体,他还没有能够平静看待的功力。 他打了通电话给警察,没有动手把人拉上来,反正对于死者来说,他的时间已经静止了,就算早点拉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阿哲选择等。 在等待的时间,他注意四周的动向,奇怪的是,他没看到黑白无常的踪影。 难道是已经把人带走了? 不可能。 阿哲马上反驳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有人气,但尸体上依然有魂魄的味道,这代表魂魄没走,还留在尸体旁边。 死多久了? 阿哲不知道,他不是法医,无从判别。 于是,阿哲决定就在旁边等,既然魂魄还在,那黑白无常肯定是要来的,他就不信自己等不到。 警察都来了黑白无常还没来。 阿哲眉头紧皱,这也太混了吧? 阿哲趁警察将尸体拉上来之际呼喊着范谢将军,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喊,周围风声四起,巨风把塑胶布吹得啪搭啪搭作响,卷起的砂石让众人眯起双眼。 不如阿哲预期的,现身的不是范谢将军,是城隍。 ‘契子,归庙。’连问为什么的时间都没有给,城隍拉着阿哲离开。 几名警察虽有看见阿哲诡异的倒退走姿势,但忙于处理尸体没多加理会,就这样,阿哲被拉到他摩托车旁。 “老爷,您-”阿哲拿起安全帽,正想问问题时再次被城隍打断。 ‘归庙。’城隍坚定的语气让阿哲闭上嘴,快速的发动摩托车往城隍庙前进。 见阿哲风尘仆仆的从庙埕快速走进庙里,吴大哥震震手上的报纸将其整理折好放在解签台上。 “回来啦?我以为要更久。”吴大哥将老花眼镜拿下来,揉揉眼睛,漏看了阿哲沉着的一张脸。 “被叫回来了,谢谢吴大哥的帮忙。”阿哲微微一笑,“但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再顾一下,老爷叫我进去。” 阿哲指着神像后头的小房间,歉然的笑道。 “那有什么问题?”吴大哥朝着阿哲挥挥手,让他快走,“午饭我请我老婆买来,你的份也买了,你快去吧。” “谢谢吴大哥。”语毕,阿哲快步朝小房间走去。 “老爷,你为什么硬把我拉回来呢?”阿哲关上门后劈头就问。 ‘危险。’早就在里头等的城隍倚着石墙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哪有什么危险?那边就只有我跟警察而已。”阿哲拉着蒲团盘腿坐在地上,也是双手抱胸。 ‘我说危险就是危险。’ “你总要让我知道什么危险的吧?”没头没尾的。 ‘一般来说,人死后魂魄离,大约多久时间黑白无常会去缉魂?’城隍问。 “基本上,在即将死亡之前就会在旁边等了。” ‘那今天,你可有看到黑白无常?’ 阿哲摇摇头,“没有。魂魄还在身体里面,所以我才会呼唤范叔谢叔去,想了解水库那个区域的黑白无常为什么没动作。” ‘这就是我说的危险。’ 阿哲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被收买?” 城隍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已请老范老谢亲自跑一趟去了解,你不消多心,只管锻炼心性即可。’ “那如果真的有人被收买呢?”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绝不轻饶。’ “但这跟我有没有危险有什么关系?” 阿哲的问题换得一个白眼。 ‘现在的你被我保护在庙里,这些阴间烂事都屏除在外,你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曝光?更何况是曝光在被收买的阴官面前?’ 阿哲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辩解,一张嘴张合张合像极了金鱼。 ‘别跟我辩解,该做什么事做就是了,不消你插手的事不准碰,这些事我会让老范老谢去查清楚,至于敏婆那儿的事,只要她不要让居民外出就不会有事,你趁这段时间多磨练磨练。’城隍爷看了阿哲一眼,很深沉的一眼,接着消失在空气中。 阿哲心里有点不甘心,虽然他还没有接下替城隍爷办事的指令,但当生乩这十年来该学的该磨练的他一样都没少,难道只因为自己是生乩,就该这样被屏除在外吗? 如果是,那他愿意为了敏婆、为了他内心里的那一股正义感从生乩转为熟乩吗? 他不知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对阿哲来说,还太过未知。 第24章 鬼片 所有忙碌的事情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自从城隍爷要他收手后,瞬间什么麻烦事都没有了。 但阿哲却是比忙碌的时候还烦躁,难得的,他的设计图出了点差错,这几天忙着补救。 而对于他的烦躁,感受最多的是芸芸。 晚饭过后,芸芸端起一块阿哲切好的苹果,无奈地望着阿哲。 “阿哲,这是苹果,不是马铃薯。这有棱有角的是怎么一回事?” 阿哲双眼无神紧盯着电视,没听见芸芸的声音,“阿哲?” “赵颖哲,回神!”阿哲依然没听见,芸芸只好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丈夫。 手机的震动吓得阿哲抖了一大下,正想咒骂时看见来电者,又骂不出口,只能委屈的往芸芸的方向望去。 “你怎么啦?最近这两天都失神失神的。”芸芸把手上那块苹果递给阿哲,阿哲接过苹果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婆,不是说要动刀的我来做就好,你看,这苹果削得像马铃薯似的。” 芸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削的,不是我。” “怎么可能?我刀工精湛,雕龙是龙雕凤是凤-” “好啦好啦,你就是想着马铃薯削苹果,苹果才会变成这样~”芸芸拿起另一块往嘴里塞,“形状怎样都好啦,好吃就好。我是要跟你说,你这两天很常心不在焉,昨天洗澡还差点淹死在浴缸里。你是怎么了?” 昨天这个人把脸埋进浴缸里面想事情,结果忘记自己的鼻子在水里,呛一个不要不要的。 阿哲对着芸芸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怎样啊。” 芸芸回应阿哲的,是更加灿烂的笑容,“我要去花花家住到你愿意跟我说为止。” 俗称的离家出走。 “不要啦老婆,双人枕头若无你-”虽然抓不到key,但阿哲依然故我的唱了起来。 “闭嘴啦!”才一句演出被迫中止,“说不说?” 阿哲委屈地看着芸芸,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阿哲就是不说,受够了的芸芸‘簌!’地站起身。 “我说!”蚌壳精终于开口,“我说嘛!” 林家母老虎坐回主座,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盯着阿哲。 “事情是这样的,”阿哲懒得把远古时期的事情拿出来说,只说这两天的,水库的居民好友消失、上吊自杀的白衣男子、以及城隍爷要他乖一点不去管事。 “这样很好啊,你闲下来了就能多休息,不好吗?”芸芸听完后更不解了,她不懂为什么阿哲会失魂落魄的。 “我很担心维维他们,还有那些被拐走的居民阿。”阿哲回道。 “但那个奇怪的法师已经自杀身亡了不是吗?之后就不会再发生失踪事件了不是?” “如果事情告一个段落,为什么老爷依然要敏婆关住这些居民不让他们外出?” “可能只是预防性的暂时先维持现状阿。” “我觉得可能性很低阿,”阿哲抓起抱枕将头埋进去,“而且这两天我都见不到范叔谢叔,我很想知道他们的调查结果啊!” 芸芸无言地哼了一声,“说这么多,你只是因为八卦而已嘛!” “才不是呢!”阿哲将抱枕扔回椅子上,“我想帮忙嘛!” “你真的是奴性很强!”芸芸无奈地摇摇头,“你想帮忙,跟老爷说啊。” “老爷这次不让我插手嘛!他说有危险。” “那你当个吃瓜民众不好?” “哪有瓜可以吃啊?” “吃苹果?”芸芸又叉了一块苹果给阿哲。 “不要~”幼儿园儿童闹脾气。 “那吃拳头?” “你打,又不会-!李芸芸!超痛的,你想把我打死吗?”阿哲捂着被痛殴的手臂哀嚎着。 “你叫我打的。”芸芸幸灾乐祸的站在翻滚着的阿哲身边,“不要耍宝了。” “什么耍宝啊?是真的很痛,我要抱抱。”阿哲打开手臂,揽住芸芸的腰,“你觉得我有办法成为城隍庙的正乩吗?” 芸芸顺了顺阿哲滚乱的头发,“你想要就可以。” “不是做兼职,是正职!”阿哲抬起头,下巴顶住芸芸的腹部仰望着她。 “你现在的兼职都做得比正职还要正了,只要你不觉得苦,我都支持你。” 阿哲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脸黏在芸芸腹部,“可是我怕我做不到。” “你以前也怕鬼,现在不也跟他们处的很好?”想到阿哲被鬼追着跑操场,芸芸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阿哲也想到同一件事,“我一千六第一次跑这么快。” “可惜没人帮你测秒数。”芸芸笑得合不拢嘴。 “我想想吧?毕竟一但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芸芸皱了皱眉。 嗯?难道阿哲现在还以为自己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但她没把疑惑问出口,看阿哲烦恼其实也挺可爱的。 这种平静的生活不知不觉居然也过了快两个礼拜的时间,短袖都换成长袖了,而阿哲也从原本的不安渐渐转为惬意。 当然,他每天该练的太极扇他没忘、每周五的红单他没忘、周日的功课也没忘,只是他这段日子以来风平浪静、神清气爽。 只是,原本会在停车场对他打招呼的居民们现在一个都见不到,阿哲还真有点惆怅。 阿哲坐上摩托车,往城隍庙前进。 今天是周一,又是一周的开始,周末跟芸芸窝在家里看了好几部电影让他精神不佳。 没办法,他虽然有阴阳眼,但鬼片里的鬼还是很可怕。 想到昨天的电影场景,阿哲还抖了一下。 啧啧啧!真的是太可怕了,那个头齁,这样飞出来真的是很母汤。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吓死自己没什么好处。 停了这个红绿灯,再转下个路口就到城隍庙了,才刚吃完早餐的他把心思往午餐放,想想美食,把昨天可怕的剧情忘掉吧! 转进熟悉的街道,沿路熟识的老人家不少,阿哲一一打招呼,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嘛! 惬意~chill~ 停好车,阿哲神清气爽的对正要入庙参拜的信徒们道声早,半跑半跳的走进庙里。 “吴大哥早~” “哇,你昨天睡很好喔!这么有精神?”吴大哥把目光从报纸移到阿哲身上。 “才没有呢~昨天晚上做完晚课后,芸芸坚持要看鬼片,我吓得要死,整晚都没睡,现在呈现一种亢奋的状态。”阿哲无奈的解释道,昨天他很想上厕所,但又没胆去,还被芸芸嘲笑。 他真的是又委屈又可怜。 “哈哈哈!你是乩子耶,哪有乩子在怕鬼的啦?”连吴大哥都忍不住笑意。 “吴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喔!乩子也是人啊~中国人怕鬼、西洋人也怕鬼~”阿哲眯起双眼,假装战战兢兢的说道。 “好好好~”吴大格无奈的摇摇头,“不怕不怕喔!城隍爷工会保护你的。” 阿哲顺着吴大哥的话往神像望去,接着不认同的摇摇头。 “啧啧啧,吴大哥你错了,老爷他笑得很大声,说我很没用。” “哈哈哈!你真该检讨。好了,我不跟你聊了,先回店里了!”吴大哥起身,准备离开庙宇。 “好啊,谢谢吴大哥!吴大哥再见~” 吴大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25章 意外 这几天阿哲把设计案件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事做又不想闲下来的他开始把脑筋动到香炉身上。 拿着抹布,阿哲仔仔细细的将每个角落擦得干干净净的。 “不错~金狮子现在亮金金~”满意! 接下来是神桌的凿痕,他细心的用抹布的角角深入缝隙清洁,既然老爷说自己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其他的不要管,那他就仔细的把分内的事情做好。 说是这样说,但即使阿哲努力的清洁庙宇,他心里头的那股沉闷感却是怎么也挥不掉,他不懂为什么老爷要让他淌了这摊泥水后又要他离泥地远远的,明明都弄得全身脏了不是? “唉~”阿哲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个大男人唉声叹气的,能看吗?’今天的城隍穿着潮牌t恤牛仔裤,打扮得很年轻。 “你这身衣服哪来的啊?”阿哲看傻了眼。 ‘不错吧?我蛮喜欢的。’ “呵呵,”冷笑,“你喜欢就好。” ‘契子,你这样擦,都快把底漆擦掉了,轻一点可否?’城隍心疼的看着这张陪伴自己超过一甲子年的神桌,望阿哲高抬贵手。 阿哲看了他一眼,耸耸肩,“只有打扫能够让我平静一点,你现在连打扫都不让我做了吗?” ‘不是不让做,是要你轻一点,你看这里、这里!’城隍指着神桌一块一块的斑驳,眉头皱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阿哲将抹布放回水桶,“我明天买漆回来补,你又没意见了吧?” ‘别,你的手艺毁天灭地的,我怕本来还堪用五十年的东西你一碰就要叫新货了。’ 阿哲无言的瞪着城隍,“所以呢?你通常不会出现陪我聊天的,今天有事情要我去做吧?” 城隍耸耸肩,‘看你闲得发慌,帮你找点事做不行吗?’ “你想要我去拜访谁,还是有谁要来庙里啊?” ‘都不是。虽然不是今天,但快了,你准备一下,看要拿铁链固定好我的香炉还是怎样,大庙有劫难。’城隍说的很无奈。 “大庙有劫难?大庙能有什么劫难,有你镇守在这里,谁敢来造次啊?” 城隍冷笑,‘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入的愚妇。’ “啊?谁啊?” ‘总之你该做好准备就是了。’ “铁链是吧?我今天下班就去买。” 城隍意有所指地看着阿哲,‘傻瓜,我是要你好好准备升等考试,该是时间到了。’ 城隍的一席话让阿哲傻了半晌,“我、我-” 城隍没再说什么,神秘的笑了下后,消失在空气中。 “什么啊?”这不是早就为他决定好了吗? 阿哲生闷气的将水桶提出庙外,将水倒进小水沟,接着赌气的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庙里。 他自以为噪音能骚扰到城隍,但最终只有让他的膝盖疼痛,没造成人家太大的困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别说大风大浪,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唯一让阿哲觉得奇怪的,只有依然不见范谢将军身影这件事,但每次只要问起,城隍就会自动消失。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庙里太安静还是怎的,这几天只要阿哲静下心来,就会听到有人的呼救声与哀嚎声,听起来声音很远。 阿哲循着声音去找,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他也问过香客、吴大哥、甚至是芸芸,然而,除了阿哲之外,就没人听到了。 当然他也问过城隍,但他老大爷只是笑笑,说句:你听错了。 阿哲总觉得城隍老爷在骗他,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虽然不甘心,却只能作罢。 但好的事情是,最近街道的空气变得比过往都还要清新,游走在街道上的鬼魂们数量减了不少。 这天下午,阿哲单手撑着头打瞌睡,才刚正要睡进去的那个刹那,庙门外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以及诡异的呼喊声。 难听的话语不堪入耳,另一旁,是刘婆婆苦劝的声音。 阿哲知道谁来了,他站起身正要往庙门外走去,阿妹婶便已踏进庙里。 “阿妹你不要这样!”在后头苦劝阿妹婶的刘婆婆不断地伸手拉住阿妹,却又不断地被她挥开。 “你不要管,不然我连你一起打。”阿妹婶的脸上写着狂怒,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经失去理智了,而阿哲看到的更多,他看见阿妹婶的魂魄正在与身体对峙着,以至于阿妹婶在阿哲眼里不断地出现叠影。 魂魄不安人何得安?阿哲还没时间搞清楚阿妹婶发生了什么事,意外就发生了。 “阿妹!”阿妹婶直接将刘婆婆往后推,力道之大让刘婆婆一时不稳,就要往地上摔去,阿哲眼明手快的冲到刘婆婆身边搀扶住她,避免掉这场灾难。 老人家最怕摔了,这一跤跌下去可不得了。 阿妹婶看了阿哲一眼,眼里的狂暴让阿哲不由得敛起和善的脸色,“有事吗?” 阿妹婶冷冷地扬起嘴角,“我来拜拜不行吗?” 在阿哲的协助下刘婆婆站稳脚步,但她的身体明显的很虚弱,所以阿哲依然扶着她,而她只是一直摇头,“阿妹啊,不要这么做,你会有报应的。” 阿妹婶冷冷地看了姐姐一眼,“五百万啊,你给我五百万,我就离开。” “我能给你的都给了,别说五百,我连五十万都没有啊。” “那就闭上你的嘴,”阿妹婶对着刘婆婆吼道,“不要在那边假好心假善良,我看的就想吐!” 阿哲不发一语的想扶刘婆婆到椅子上坐好,他的视线才刚离开阿妹婶不到三秒钟的时间,耳边便传来刘婆婆的尖叫声,接着,是重物掉到地上发出来沉闷的坠地声,再来是金属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阿哲猛然回头一看,正殿上供奉城隍爷的香炉被阿妹婶硬生生地推倒在地上,满地都是香灰与香脚,蒲团也是杯盘狼藉。 “你在干嘛!”阿哲发出怒吼,将刘婆婆安置好后,连忙向前阻止阿妹婶的脱序行为,“你上次毁坏庙门我还没跟你求偿,现在是怎样?要闹回家闹,这里不是你家!” “你杀了我儿子,你们杀了我儿子!”阿妹婶犹如鬼上身一般力气大到不行,她用力一推,阿哲整个人往神桌撞过去,下一秒,阿妹婶往庙门外冲,刘婆婆拖着虚弱的身体起身要追过去,阿哲也是连忙稳住身体要往外追,但就在他们俩刚踏下庙外头的阶梯时,悲剧在他们眼前上演。 失去理智的阿妹婶冲出牌楼,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被一辆货车撞击,力道之大,她整个人飞到对巷车道被另一辆车子辗了过去。 刘婆婆的悲恸万分的哭声、街道上行人的尖叫声、汽车临停的警示声对阿哲来说好远好远,垄罩着他的,是刺耳又无法屏除的耳鸣。 他怎么做到的自己不知道,等他有意识时,他已经拉着刘婆婆躲进庙里了。 刘婆婆哭得很伤心,几乎要晕厥过去,阿哲拿着面纸来给刘婆婆,接着不发一语的拿起扫把开始收拾阿妹婶造成的混乱。 “阿哲啊,我应该要出去。”恐惧让刘婆婆浑身颤抖着,但一想到外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刘婆婆还是想到她身边去。 “婆婆,你现在出去也没意义阿,外面人这么多,要是被撞到就不好了。你先在庙里休息,等一下警察应该会过来问我们一些事。”阿哲安抚地笑了笑,“要不要喝茶?我泡杯热茶给你喝。” 刘婆婆摇摇头。 “等我这边都清干净了,我再帮您收收惊。”阿哲叹道。 ‘早跟你说用铁链把香炉固定好,你就是不听。’耳边传来城隍的声音,阿哲只是叹气,没做回应。 门外传来警车与救护车的声音,大约十分钟后,两名警官走进庙里。 “阿哲,我有事要问你-”人未到声先到,来的其中一名警官是庙的香客之一,姓廖,与阿哲关系不错,当他踏进庙里看到整个地板都被香灰泼的整个都是时,眉头整个皱里起来,“靠,你不会被处罚吗?连香炉都翻倒。” 阿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凶手不是我。电脑在解签台,你自己去连一下监视器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至于笔录,” 阿哲朝廖警官招招手,在他靠近时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死者是刘婆婆的妹妹,但刘婆婆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晚一点再做吧。” 廖警官理解的点点头,“小吴,我们先去看监视器,你过来。” 第26章 归属感 城隍庙总共有五个监视器、两只在牌楼上,一左一右的照着马路、一支在庙门口正对整个庙埕、一支在虎门广角照着前殿、最后一只在庙后方,由于庙里没有安装通讯萤幕,如果需要就会由阿哲从电脑连线云端播放。监视器视频需要看的部分很短,看完时阿哲才刚把大部分的香灰扫起来而已。 廖警官走向刘婆婆,在刘婆婆做的长椅凳旁坐了下来,“婆婆,你还好吗?” 眼泪过后,刘婆婆的脸上只剩下茫然,她看了廖警官一眼,摇摇头。 阿哲正跪在地上用抹布将香灰擦干净,“婆婆吓到,我等一下会帮她收个惊,监视器画面有需要的话我再拷给你们。” “好。”廖警官回答。 “对了,你们联络的业者是阿虎吗?”阿哲爬起来,双手插在腰上,他好累。 “是啊,现在尸体应该已经送去太平间了-”姓吴的警官答道,突然觉得不妥,又闭上嘴。 “好。”阿哲点点头。 “我们先回局里,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做笔录再打给我。”廖警官站起身朝阿哲走过来,“有事打给我。” 警官离开庙宇后,阿哲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将扫除用具归位后泡了杯热茶走到刘婆婆身边。 “婆婆阿,喝茶。”阿哲将这杯温热的茶递给刘婆婆,此时,他才知道刘婆婆的手有多冰冷。 刘婆婆接过茶后,只是捧着,她不发一语的望着前方,眼神空洞。 “婆婆,没事了。”阿哲握住婆婆的手,安慰的搓揉着。婆婆的这双手皱皱的,每条皱痕,都是婆婆勇敢坚毅的证明。 “阿妹小的时候很皮,我们家在北港,那时候没有很发达,四处不是田就是树,她每天就像一匹野马,眼睛一睁开就到处冲,每次回家都会带新伤痕回来,” “我就不一样,我从小就比较安静,总是跟在我阿母身边学家事,每次我阿母在念阿妹的时候,阿妹都会躲到我背后来,她说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干嘛去学这些小事?”说到这,刘婆婆笑了一下。 “我原本也打算就算之后嫁人了,也要把阿妹一起带过去,但后来我嫁到嘉义时,我阿爸反对,硬是把阿妹留在北港,过几年后,阿妹也嫁人了。我头家对我很好,我们是做生意的,我每天就是陪在他身边卖杂细,说是大富大贵也没有,但日子算很好过。反观阿妹,不知道哪里惹阿爸不开心,把她嫁到隔壁村去,她的头家是老实人、种田的,不太会说话、憨厚憨厚的,但可能是因为不太会说话的缘故,阿妹不是很喜欢他,加上做庄稼的,累阿,偏偏那时候交通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我也没办法常常去看阿妹,可能是因为这样,阿妹就越来越偏激了。” “阿妹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全村最漂亮的,当时很多人追喔!但后来她染上了一些坏习惯,老公又身体不好走了,到处借钱,最后街访邻居听到她的声音都会怕,那时候我头家就说,不然把阿妹带过来嘉义跟我们同住,也好有个照应,但我阿母反对,她说都嫁出去了,由不得她继续任性的,也因此我没有把阿妹接过来,虽然对她在外头的事情时有所闻,但真要说阿妹做了什么,我其实也不太知道。” “后来我阿爸过身了,我阿母也在两年内跟着阿爸走了,他们俩老原本打算把祖厝留给我,但阿妹在外面欠太多了,跟阿胜两个人有一餐没一餐的,我看了可怜,便把房子跟家产全都给了阿妹,希望她能好好过生活,后来我也没了她的消息,直到阿胜不见她才又来找我,算一算我们也二十几年没见面了吧?” 刘婆婆牵强的扯扯嘴角,“没想到-” 回忆将刘婆婆紧紧的包围在里头,阿哲无法插手,他安抚的拍拍刘婆婆的肩膀,却拍出了满眶的泪来。 阿哲捧着面纸,替婆婆将落下的泪珠拭去,却拭不去婆婆心里的伤。 婆婆没再说话,但那眼泪阿,也没停过。 不知道是终于没眼泪还是累,婆婆靠着墙壁睡着了,阿哲拿了靠垫跟薄被让婆婆能够睡的舒服点后,拿着手机走出庙宇,打了通电话给阿虎,告知到大约七点半左右到医院与他会合。 尽管清洁人员协助清理,马路上还依稀能看见一些血迹。繁忙的街道依然是车水马龙,大部分的车辆不知道稍早发生的意外,亦或是即使知道依然必须走这条路,总而言之,车流量再次回到与往常一样的多,阿哲靠着庙外的石柱发了下呆。 他还没办法思考方才发生在他面前的惨剧,甚至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为刘婆婆收惊。 吴叔叔来了,看到恍然的阿哲有点心疼。 “阿哲,”他唤了阿哲一声,“阿哲啊。” 阿哲调整了下站姿,吸了一大口气,笑了笑。 “吴大哥。” “累了吧?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顾就好。”吴大哥拍拍阿哲的肩膀,笑笑。 阿哲摇摇头,“您从一大早就开始忙,已经很累了,我怎么能让你还来顾庙?你放心,我可以。况且我等等还要帮刘婆婆收收惊,她吓到了。” “不要逞强,一张脸铁青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去煞到呢。”吴大哥责怪的皱皱眉,“刘婆婆的事情有我呢,更何况,你晚一点不是还要去太平间?先回去休息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太平间?阿虎说的喔?”吴叔叔是阿虎的舅舅,感情不错。 “不然咧?我通灵啊?”吴大哥笑笑,“好了啦,不然这样,你就去走走散散心怎么样?我暂时帮你顾一下,这样你就没意见了吧?” 阿哲笑笑,“那就麻烦你了,我先去里面找老爷聊下天。” “也行啊,去吧去吧!”吴大哥推着阿哲往庙里走,“什么都不用担心,外头有我顾着。” 阿哲感谢的回过头去对吴大哥裂嘴笑,“谢谢你。” 语毕,阿哲往正殿神像后头的小房间走去。 阿哲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后走进小房间,这间小房间要说是小房间其实算不上,就是神像与神桌中间的一个小隔间,但石墙很高,所以外头看不到里面。 阿哲盘腿坐了下来,吴大哥贴心的在外头点了净香,熟悉的味道和缓了阿哲的情绪。 “老爷,你刚刚为什么不帮阿妹婶?”对于这件事,阿哲是责备城隍的,在事发当时,他清楚的看到城隍爷就站在刘婆婆身边,没道理没办法阻止惨案发生。 ‘阎王要人三更死,我又怎能出手相救?况且这个劫难,也是祂自己造成的。’城隍出现在阿哲身边,倚着石墙站立。 “至少…至少别让刘婆婆看见吧?那个画面太残忍了。” ‘阿哲,现在讨论过去发生的事,有什么意义?’ 阿哲苦笑,“是啊,抱歉,我只是觉得很烦,想乱怪而已。” ‘不怪你。’城隍在阿哲身边坐下,‘想必你也有感觉到对吧?阿妹身上的魂魄只剩下一魂二魄这件事。’ 阿哲点点头,“对,我本来想帮忙的,但还来不及就-” ‘那你应该也知道,她命中带大劫。’城隍爷打断了他,‘天理可不是你说想逆就能扭转的,这是怎地也怪不到你身上来。’ “我没有责怪我自己。”阿哲说的有点心虚。 ‘此话当真?’ “可能…有一点。” 城隍摇摇头,‘对于你,我一清二楚。好,即使今天你真的出手救到她了,那又如何?你救的了她的身与命,可救不了她的魂与魄,体无魂魄不为完人,这你不也是清楚的吗?’ “或许还是有机会把魂魄带回她身体里阿。” ‘难道有了魂魄,她就能成为善人?’城隍不屑的笑了下,‘别傻了,她的自私自利可不是别人教她的,是她自己一点一滴磨毁了内心里的良善,一步一步带领自已走到这个无极地狱。死于非命者,非天之欲绝于人也,乃人自绝于天也。’ ‘阿哲,你必须屏除小我,同情不会成就你,难道你真安于这不上不下的现况?该长大了。’城隍爷语重心长地拍拍阿哲的肩膀,‘我也不催促你,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原本看着自己膝盖的阿哲缓慢的抬起头来,与城隍对视,他们之间没有继续多馀的对话,也不需要,因为在阿哲坚毅的眼神中,城隍知道了阿哲的回答。 祂满意的点点头,消失在空气中。 而阿哲也因为终于下了决心而踏实了不少。 这个感觉来的很刹那,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当他下定决心的瞬间,他的心似乎与城隍有了连结。 他,赵颖哲,决心接下城隍爷的指令,正式成为他的乩子,背着祂的名与信念,惩恶扬善。 这个瞬间,是他二十四年来,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第27章 闭关修行 下定决心后,阿哲打了通电话给林伯,请他来庙里一趟,并请吴大哥也留下来,等芸芸到庙里后,阿哲才将自己的决定说出。 “我决定接受老爷的旨意,闭关修行。” 芸芸捧着林伯买来的鸡肉饭,一口饭还夹在筷子上来不及往嘴里塞,又掉回饭盒,她脸上的惊讶让阿哲有些歉意地挠挠头。 “你决定啦?终于。”林伯明显松了一口气,不受影响的挖了一口饭往嘴里放,“城隍爷公有说几天吗?” 阿哲摇摇头,“老爷说让我自己依照情况来做决定。” “哈哈哈,现在是民主法治社会,总不能硬性规定嘛!”吴大哥呵呵笑,“那你想闭关几天?” 阿哲看了下在场的人,“我想要闭关两个礼拜,正常来说是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的,但事情来了,我没这么多时间。” “两个星期连一半都不到,你确定吗?”芸芸问,不安的感觉就像红墨水滴在心湖里渐渐扩散。 “只有十四天,你会被弄死。”林伯不赞同的皱起眉,“二十一天呢?” 阿哲摇摇头,“不,我决定十四天出关,也已经做好会过劳的心理准备了。” 林伯见阿哲有所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表示支持,“十四天就十四天吧,这两个礼拜的时间我会待在市区,顾庙的工作我来接手,食物我也会替你准备好,你就安心的去吧。” “谢谢爸!”阿哲笑道,这就是他请林伯下山一趟的目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芸芸一脸担忧,恨不得掐死阿哲。 “要先净身三天,所以预计是大后天的晚上八点入关。”阿哲回答,“老婆,你不会十四天没看到我这个帅哥老公就随便跟别人跑了吧?” 芸芸翻白眼,“到底帅哥在哪里?” “儿子啊,你就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林伯笑道,看着芸芸紧绷的神色,林伯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不会,我们阿哲耐操肯做,要说帅虽然没有,看久了也是挺顺眼的。”吴大哥连忙接话,他是真心这样觉得,但阿哲可开心不起来。 “你们这些贪图我肉体的家伙。”抱着胸,阿哲的表情很欠揍,而当然,芸芸的巴掌不客气地招呼了过去,“噢!” 林伯维持一贯的笑容,将话题拉回正题,“你愿意入关我很替你开心,但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之所以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阿哲抿抿唇,“第一当然是近期内有太多我熟识的好兄弟不见,他们的家人很担心他们,希望我能从中协助,但老爷说碍于我目前的身份不应该介入太深,我希望能透过这样的方式获得老爷的协助,将这些失踪的人找回;第二,刘婆婆的侄子在水库自杀这件事太多疑点,一样因为身分的问题老爷不愿意我继续追查,我不想要疑问一直悬在心上;第三,我水库附近的朋友们都不见了,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当然还有很多原因就是了。” “你真的觉得自己担的起这么重的责任吗?这可不是凉缺喔。”林伯暗示道。 “我知道。我不能说自己的心智已经完全成熟到面对各式各样的案子都能无动于衷,但人嘛!总是不断的在挫折中成长,当然我也是一样。况且,老爷总会替我分担一些的。”阿哲拇指朝着神像指了指。 林伯了解的点点头,“好,你也长大了,自己决定好就好。这三天我来将入关需要的东西备妥,你只需要乖乖的守戒律准备入关就好,庙里一切事务有我跟老吴,至于芸芸,我不会让她饿到。” “顺便帮我介绍几个帅哥吧?严叔叔家的孩子长的都挺不错的。”芸芸冷笑。 “好啊!当然好~我们文生虽然说要颜质没颜质,但个性倒是挺可爱,很好相处喔!只比你小三岁而已。” “很好啊,吃幼齿顾眼睛~” “爸~”阿哲哀号。 “还真的咧,你最好认真一点准时出关,不然呐,我就真的把芸芸介绍给文生。” “老婆帮我顾一下啦,我会准时出关。”阿哲委屈的像被责备的小狗一样,逗笑了芸芸,这是芸芸在听到阿哲要入关的消息后浮现的第一个笑容。 “会的会的,吴大哥也会帮你顾的,你就安心的入关,这里有我们在呢!”吴大哥爽朗的笑笑。 “谢谢吴大哥。”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例如银行卡之类的。”芸芸问。 “早就都让老婆大人管了不是?随便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钱老公之后再赚就好。”阿哲拍胸。 “我带文生出去玩~”芸芸冷笑,阿哲又再次可怜兮兮地透过眼睫毛望着芸芸,“还真的咧,说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有,”阿哲原本轻松的神情一凌,“在经历今天的事情后,我很担心刘婆婆会有状况。虽然我稍早已经有替她收惊,但她的问题不只是受到惊吓,加上之后要替阿妹婶办丧事,我担心她的身体会受到影响,如果可以的话,多帮我注意她。” 芸芸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个部分我知道该怎么做。” “就麻烦你了,”阿哲欣慰的笑笑,“至于丧事的部分,我也已经跟阿虎说好了,他那边也会帮忙注意的。” 林伯笑道,“你这小子想的倒是挺仔细的,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阿哲摇摇头,“没了。” “那好,今天就散会吧。”吴大哥说,“我等等去刘婆婆家看看,你们今天就别去了。” “好,谢谢吴大哥。” “谢什么,我们都做好邻居超过一甲子了,彼此照顾是应该的。”吴大哥笑笑,起身将塑胶椅摆回墙边,准备离开。 “回去小心一点啊!”林伯挥挥手,送吴大哥走到庙门外。 深夜,阿哲一如往常的抱着芸芸进入梦乡,在他平稳的呼吸声中,芸芸得不到安详。 芸芸反手抱着阿哲,思考着即将面临的十四天别离。 人家总说小别胜新婚,但等阿哲出关后,他依然会是她认识的人吗? 芸芸不知道。情感上,她希望阿哲停留在现在这种状态就好,现在也没有不好啊,阿哲一样能帮助一些需要他协助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接受考验正式成为城隍乩身呢?更何况,江州这么多乩身,哪有缺阿哲一个? 但理智上,芸芸知道自己不得不支持阿哲。现在的阿哲并不是正式的神职人员,得到神明协助的部分很少,最重要的,是其中的限制让阿哲不快乐。 芸芸不希望阿哲不快乐,虽然阿哲总是轻描淡写,但芸芸知道无论是帮助阳世人还是阴间魂,阿哲都是充满热忱,他不会满足甘于现状的。 月光微微透过窗帘映照在墙上,芸芸仰望着阿哲熟睡的脸庞,无奈的笑了出来。 没办法,谁叫我爱你呢? 芸芸闭上眼,紧紧的反手抱着阿哲,在心安的味道与温暖环抱之下,芸芸渐渐踏入梦乡。 三天后,阿哲入关,开始连续十四天的闭关修行。 第28章 洗净 城隍立坐于正位上,不如往常的轻便装扮,今天的他着华服、戴官帽,衣冠楚楚气势慑人。 范谢将军立于身侧,左右侧位分别坐着另外两位前来商议的城隍副,这两位城隍副原是这所庙宇初代的范谢将军,在城隍身边修行了好几百年后,分支出去替城隍镇守南北方。 尽管阳世将江州重新划分区域命名,但神明并没有依照人间来划分这块土地,而诸罗则是从台州北边一直到云州下方这个区域,这两位城隍副一位镇守着斗南地区、一位镇守着嘉县与部分台州,守护着诸罗地区的阴间和平。 “老爷,在我这边调查的结果,确实在我底下有部分黑白无常遭到收买,依照您的吩咐,我这边没有采取行动。”说话的是初代范将军刘驹。 “老爷,我这边也有。”初代谢将军赵嗣说道。 “很好,在吾等行动前,尔等不动声色,必将彼方狗盗之贼一网打尽,极刑伺候以绝后患。”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想,“世道安逸,易起恶心,吾倒要看看,是谁给的胆让彼方如此造次。” “再过三夜,乩子出关,吾会嘱咐彼前去拜访,协助处理此事,此之前,勿扰勿动。” “是。” 散会后,只剩下城隍与范谢将军在这。 “老爷,阿哲的状况如何?”范将军询问,这十天以来,除了城隍能靠近阿哲之外,其他人被下了禁令。 城隍看了他一眼,“驽钝,却聪颖。” 他的回答让在场的范谢将军全摸不着头绪。 “驽钝指的是他那颗过于固执的心,但本质聪颖。”城隍解释道,“等他出关,有劳你们了。” 听城隍这么说,范谢将军稍微放下心,谢将军笑笑答道,“是。” “这两天准备一下,出关后可没时间让阿哲休息。”语毕,城隍爷消失在正殿,留下面面相觑的范谢将军。 “十四天不眠不休的操,出关后还不能休息,我看阿哲真的会过劳。”谢将军叹道。 “放心吧,老爷只是嘴硬,要说担心,他肯定在我们之上。”范将军笑道,“好了,咱们出去巡个几圈运动运动。” “走呗走呗!” 时间终于来到阿哲出关的日子,林伯特别请严启梁来一趟,严启梁原本就打算过来,刚出关的乩子有两种状况,大好与大坏。 好的是完成了所有训乩过程成为独当一面的乩身,从此为主神办事;坏的是精神层面没有通过考验,好一点的状况是痴狂,糟糕的情况能让人疯狂。 芸芸下班后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前来庙宇与林伯会合,阿哲不在的这几天她根本睡不好,但害怕阿哲担心的她今天特地上了厚重的遮瑕膏。 “爸、严叔叔。”芸芸将包包放在解签台上,朝小房间走去,林伯与严启梁已经在那里等了。 “再过两个小时阿哲就会出来,你们两个要不要先去吃饭?”如果眼睛能射出光波,林伯跟芸芸两个现在应该已经把门打穿了。 “严叔叔,你能知道里头的状况吗?”芸芸回头望向严启梁。 严启梁摇摇头,“除了主神之外,没人能提早得知状况,但我想不需要担心,阿哲这个孩子,可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走这条路的。” 严启梁的话安慰不了芸芸,她的视线再次移转回那道紧掩着的门扉上,眉宇间满满的担心。 “阿林,你也看过阿绪出关,不应该这么紧张的。带芸芸去吃晚饭吧?出关后有得你们忙了。”严启梁苦笑,拍拍林伯的肩膀。 林伯也是苦笑,他回头看了严启梁一眼,“胃跳的比心脏高,什么食物都进不了。” “那至少拿张椅子来坐吧,站两个小时,膝盖可撑不了。”说着说着,严启梁从旁边拿出三张塑胶椅放妥,让这对父亲与媳妇能稍作休息。 这两个人确实乖乖坐下了,但没过多久又站起来。 “吼,你们两个人这样,连我都担心起来了。”严启梁苦笑,“冷静一点吧?当初阿绪入关,我也没这么紧张。” “阿绪聪颖过人,但我家阿哲很笨啊。”林伯叹道。 “阿哲不笨,只是耿直。我相信城隍爷很了解阿哲的本质,不会有事的啦!” “可是-” “好了啦,你们放松一点,不然我就把你们拖出去庙外面,不让你们在这里等。”严启梁威胁道。 林伯与芸芸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一坐回椅子上,嘴巴虽然没说,但他们两个依然沉浸在一股担忧的气场内,严启梁看着这对傻瓜父亲与傻瓜妻子,笑着摇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吴大哥也来了,“靠,你们怎么搞的像跨年倒数一样?” 他悠悠的走过来,还噗哧的笑了出来。 “是吧?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严启梁笑道。 “比跨年还刺激。”林伯默默的补了一句。 “呵呵,”吴大哥笑出声,“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要不要后退一点啊?不然等等门一开岂不是打到你们。” 严启梁看了下手表,“确实,时间快到了。”他站起身,“椅子收一收,走道净空。” 听他这么说,林伯与芸芸快速动作,不过本来庙里头就维持一定的洁净,走道上也没摆放什么站空间的物品,所以将塑胶椅收一收基本上就完成工作了。 “你们等等都站在我身后,如果有什么状况才不会妨碍到我。”严启梁叮咛,他看了下表后走到庙前点了一大把香,“预防万一。” 他对着一脸疑惑的芸芸说。 在众人忐忑中,紧掩的那道门发出巨响,下一秒被推了开来。 阿哲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的脚步甚大,双眼紧闭着的他笔直的朝正殿走去,沿途什么都没撞到。 “阿林,你拿一下城隍的太扇做准备;芸芸、吴先生,等等会很冷,你们去把外套穿起来。”严启梁叮咛,跟在阿哲身后的他很谨慎。 “好。” 阿哲走到正殿中央后,随即跪了下去,严启梁双手各三十六柱香朝阿哲赤裸的上身拍打,嘴里念的净身咒。尽管严启梁的动作不是太用力,但阿哲身上却出现了一道一道的鞭痕,像火焰灼伤一般的赤红。 芸芸见了心疼,想上前阻止,却被吴大哥拉住。 严启梁持续持咒与鞭打,直到阿哲身上没有一处赤裸的肌肤不红的。 “城隍爷,乩子一身罪孽已受惩罚洗净,以干净的灵魂接旨。”随着严启梁的声音动作,阿哲双手手心向上,谦卑地往上举,低头。 虽然除了严启梁之外没人看到所谓的旨是何物,但阿哲的手却像是被重压一般下晃了下。 “乩子收旨。”阿哲跟着严启梁的旨令将手心握紧,接着手的位置回到胸前。 “上太扇。”林伯听闻,将沉重的法扇递到阿哲面前,阿哲举起右手抓住平举,缓慢起身。 踩着练习已久的太极扇步伐,阿哲单手举着好几十公斤重的太扇毫不费力,尽管双眼紧掩,却没妨碍到他的动作,到第八式开扇的瞬间,一阵阴风像漩涡一般从扇片扑了出来,庙宇内的气温在这个刹那低了好几度,就连习惯山间气候的严启梁都冷的起鸡皮疙瘩。 但这低温就只维持一瞬间,回着阿哲的或甩或点,庙宇内的温度逐渐回归到原本的温暖,甚至更热了几度。 他的动作刚烈强劲却又带着几分柔和,严启梁点点头,他很满意阿哲的训练结果,当然城隍也是,而林伯会心一笑,笑容里头满是骄傲。 在做完收扇的动作后,阿哲睁开了双眼,眉宇间的英气更甚从前,“乩子赵颖哲在此奉城隍命行城隍旨破恶阵灭恶法诛恶人惩恶鬼,愿以城隍之名行善天下,至死不悔。” 语毕,阿哲起身,将太善摆放在神桌上,他点了清香三柱,走到庙门外禀告玉皇,将香插进天公炉后再次入内,看着在庙宇里头等带着他们家人朋友们,露出久违的笑容。 “爸、芸芸、严叔叔、吴大哥,我回来了。” 下一秒,芸芸冲向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哲拍拍她的背安抚,眼神坚毅的望着林伯,林伯回望着他,满满的欣慰。 他是赵颖哲,在通过十四天的入关后完成考验归来。 他是赵颖哲,是庙宇好几百年后才有的一位由城隍亲自指导的熟乩。 他是赵颖哲,他是城隍的代言人,他将背着祂的名号,赏善罚恶! 第29章 游魂 自从出关后,阿哲的夜生活更加忙碌了,基本上,从庙里回家后吃完晚餐人又出门了。 “你吃太快了!”看着他扒饭的速度,芸芸不认同的皱起眉。 “没事没事,”阿哲笑笑,“晚一点我要出门,你有没有想吃什么宵夜?我买回来。” “你回来都几点了啊?我是吃宵夜还是吃早餐?”芸芸抿抿嘴,继续吃她的饭。 “这阵子确实会比较忙一些,等过一阵子就闲下来了,到时候你想到时候你想去哪做什么,我都陪你。”阿哲安抚的夹了块萝卜给芸芸,芸芸虽然不是很开心,但她还是接受了。 她知道阿哲在忙,她也不会抱怨什么,但就是希望他能多注意安全一点,昨天回来的时候膝盖一大片擦伤,真的是快把她给吓死了。 “不用~我想去哪想做什么都能自己来,你只要小心安全就好,别让我老公的身体少一根寒毛啊!” “是!夫人。”阿哲笑道,将最后一口饭往嘴里塞,也不管嘴里的饭吞下去没,风风火火的起身将碗放进水槽后,随口说了声再见便离开家了。 看着阿哲这样,芸芸放下手上的碗,望着桌上几乎都还满盘的菜,却什么食欲都没了。 离开家门的阿哲避开繁荣的街道往冷清的巷子前进,一盏一盏路灯越过骑摩托车的他,最终,他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这里是早上城隍指示他今天要来的地方,在他摩托车停妥后,范谢将军出现在他身后。 ‘这里原本有一处聚落,但你看,什么鬼影都没看到。’范将军说道,‘连掌事的人都不见了。’ 阿哲皱起眉头,“掌事的是谁?” 掌事的人通常都是像敏婆他们有一定能力与法力的妖或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带走呢? 谢将军举起手上的火牌指着空地正中央的一棵榕树,榕树已经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腰部围着的红布条看起来旧旧脏脏的。 “不会吧,大树公?”阿哲惊呼,大树公属阴神,虽然不像正庙里头的神明属于领正牌的神祉,但大树公的法力有时更胜于一般小庙的神明。 但尽管法力高强如大树公,对范谢将军依然有所忌惮,毕竟没领正牌,再怎么大的鬼终究都是鬼罢了。 ‘你前去查看,有可能祂只是躲起来而已。’谢将军说道。阿哲点头,朝大榕树走去。 树大招风,阿哲才刚举步,一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树叶剧烈晃动,但阿哲没因此止住脚步,继续往前走。 月黑风高,茂密的榕树叶遮掩了大部分的月光,在树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阿哲继续前进,在进入大榕树的结界范围时,阿哲明显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因此他断定,大树公肯定还待在里头。 他不发一语靠近,停在双手能触碰到树身的范围,接着举起右手轻放在树干上。 闭眼,不过瞬间,却是千军万马的哀号朝他辗压过来,痛苦的意象源源不绝。 大树公的怨在阿哲心中盘旋,最后,阿哲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赵颖哲,带城隍指令前于此,尔等所受的屈辱与委屈尽可对我诉,我定助你一臂之力。”语毕,阿哲轻轻闭上眼,等待大树公的回复。 风止。 树叶停止了颤动,四周静的犹如身处幽冥。 ‘我乃百年大树公于此,众鬼之归去地。鄙人前于此,以术法害之。我亲眼所见,方圆百里善鬼恶鬼皆纳于鄙人锦囊,无尽哀嚎与哭诉朝我袭来,奈何我断手断腿,无力救之。’大树公的声音苍老,有气无力,‘吾友,盼助。’ 阿哲皱起眉头,“我会,现在我先解您的咒,让您舒服些。” ‘没必要,我使命已完,不敢贪恋人世,断手罢、断脚也罢,我放心不下的是那些上不了天下不了地的故友,城隍乩子阿,甭白费力气于老身,我在风中成长、在雨中茁壮,最后,将化为土壤。’ “大树公,我会保住你的元灵,或许哪一天,谁种下了一棵树木,能为你所长。”阿哲红了眼眶。 ‘有也罢,无也罢。承诺我,你将会前去营救故友,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大树公的声音有着期盼,他的期盼并不是让自己永生于世,更多的,是对故友的担忧,这样的一位神灵,谁能不动容? 像是满意阿哲的答案,树叶轻轻摇晃了起来,轻柔的摩擦声像是道别一般,大树公不再说话,渐渐的,风再次朝大树吹来。 温柔的、爱抚般的围绕着这棵百年大榕树,最后,带走了最后一丝生的气息。 阿哲蹲下身,将浅埋在树根旁的符令挖出解开,焚烧后的灰烬被风吹得一点也不剩下,消失在空气中。 阿哲往更深的地方挖去,拨开纠结的树根,里头躺着一颗犹如沉香一般深色的木子,他温柔的拿起绵布包裹,收进自己的口袋中。 “走吧。”起身,阿哲走向范谢将军,面无表情的阿哲让他们很担心。 ‘看到谁呢?’范将军问道。 “一清二楚。”阿哲看了范将军一眼,眼里的狂怒显而易见。 ‘阿哲,记住你自己是谁,不可忘本。’谢将军拍拍他的肩,提醒道。 阿哲望向谢将军,他轻闭上眼,几次深呼吸后,他点点头。 “我知道,谢谢谢将军提点,我们前往下一处吧。”阿哲说道,领着范谢将军二人,阿哲骑上摩托车前往今晚的第二处地点。 那是一座由石头推砌而成、已经废弃许久的小土地公庙,位于幽深的巷子尾,这是一座废弃的铁皮工厂,看来这间小土地公庙是当时工厂的主人供奉的,但随着厂区废弃不用,小土地公没人供养,演变成现在这副破败的模样吧? 但其实这里几年前已被城隍收为己用,这座小庙有两位管理人,是跟在城隍身边的第二代范谢将军,也是现在的范谢将军的恩师。 “我感受不到觉爷与柳爷的气息。”昏黄的路灯闪烁,阿哲蹲在小庙前,很容易被鬼魂误认为同类。 ‘不说你,我们也感觉不到,但不可能,他们肯定在这里’范将军紧皱眉,想伸手到庙宇内,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了开来。 “结界?”阿哲吃惊地看着范爷,“谁设的?” ‘恐怕,只有觉爷与柳爷才知道。’谢将军摇摇手中的羽扇,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阿哲从口袋拿出城隍爷庙香炉的香灰,用拇指轻点在小庙顶。 香灰是城隍爷的信物,尽管不认识阿哲,但只要觉爷与柳爷看到,就肯定能了解阿哲所代表的人是谁。 接着,他们在静默中等待,一刻钟、两刻钟…一个小时,依旧没人出现。 “或许结界太强大,老爷的圣光透不进去。”阿哲猜,但范将军不以为然。 ‘不,不管结界有多强大,城隍爷的光都能照耀进去,会不会觉爷与柳爷根本就不在里头?’ ‘就算是外出,也总不会两位都出去了,肯定有人在里头。’谢将军道,‘再等等吧,城隍爷指定要来这儿,一定有祂的缘由。’ 阿哲双手抱胸站的直挺,环顾四周,冷清的彻底。 “你们有没有发现,无论是巷子内或是巷子外,都没看到鬼魂的身影。”阿哲问。 ‘确实。’范将军点点头,‘不说这,这几个月来,整个城里的鬼魂数量锐减,在人间游荡很久的不说,刚去世的魂也几乎没看到,黑白无常还反应闲到心慌。’ “之前被诱拐走的灵魂再被取走魂心后又被放回,这一部分的灵魂会消逝吗?” ‘不会,但因为这部分的鬼魂会无意识的伤害活人,所以一有看到,就会带回城隍庙关着。’谢将军回答。 “那最近庙里的地牢人数有增加吗?” 谢将军摇摇头,“,其实从你入关前就已经很少抓到缺少魂心的游魂了,怎么了吗?这跟路上鬼魂减少有什么关系吗?” 第30章 口无遮拦 “我在猜,只是在猜,或许这些游魂像敏婆的租客一样,被聚集起来保护着,避免再有人被夺走魂心。”阿哲淡淡的说,“而这里,应该就是其中一个据点。” ‘所以,为了避免被诈欺,即使见到城隍爷的信物,觉爷与柳爷依然不打算现身是吗?’ “可能性很高,毕竟城隍庙里的香灰谁都拿的到,他们会怀疑也是合理的。” ‘但他们总会看见我们吧?我们可是他们的徒弟,总不能造假。’范将军皱起眉。 一个念头闪过阿哲的脑袋。 “他们可能担心你们被收买了,也就是说,黑白无常里头,有人被收买?”这个讯息范谢将军是知道的,但城隍爷不打算直接告诉阿哲,“这就对了!之前不知道跟谁有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搁着搁着我就忘了。” 范谢将军有种孩子终于会算鸡跟兔子有几只脚这种问题的释然感,虽然阿哲出关后灵力与能力大幅进步,但天真与耿直的部分可是一点也没变。这些日子范谢将军一直想办法要提醒阿哲这件事,但无奈不知道是不聪明还是笨,阿哲总是联想不到这一块来。 ‘可能!’范将军无奈的笑了,‘所以我们两个可能被收买了。’ “才不会,你们两个有多正直我可是知道的。”阿哲直接撇除范谢将军二人,“如果黑白无常里头有人被收买,那你们两个一定会知道的,你们没跟我说的理由…老爷!” 凶手只有一个! 谢将军虚伪的笑笑,‘提醒可没少过,但你真心痴傻,怎么也点不通。’ “我只是把心思放在不同层面上罢了,总而言之,我现在知道了!” ‘真是谢天谢地,难怪林伯总说你六窍全通,就七窍不通,要点你,还真得有些耐心才行。’范爷笑道,‘是没错,这里是其中一个据点,而这里的结界,是严绪设的,所以你别想破解。’ “阿绪?”出乎意料。 ‘没错,虽然这个案子应该要由你全权负责,但碍于你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都不会,所以严绪暗中帮了你不少忙,你可要好好的感谢他阿。’范爷说道。 “那,水库那边的?” ‘都被严绪藏好了,你用不着担心。现在,你只要想办法让觉爷与柳爷出来见你就好,怕的是,你连这件小事都做不到。’谢将军有些疑惑,虽然好久没见面了,但应该不至于连他跟范将军都不记得了。直觉告诉谢将军觉爷与柳爷是故意要刁难阿哲的。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做,毕竟城隍庙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乩身了,加上他们不认识阿哲,光看阿哲这两光的技术,会怀疑阿哲也是情有可原,但阿哲可不像他们所想的这么简单。 “我想想办法。”阿哲眨眨眼, 接着从侧背包里头拿出为了让他好好练习太极扇,林伯特地买给他的那把扇子。 ‘你不会要在这边跳扇步吧?那可不是随地能跳的。’见状,范将军连忙阻止。 “放心吧,我又不是笨蛋。” ‘你是。’谢将军毫不留情的抢答道。 “我顶多称得上傻瓜,算不上笨蛋的,你们不用紧张。”阿哲翻翻白眼,唰的一声打开这把拥有藏青色扇面的扇子,令范谢将军感到惊喜的是,其中一面扇面被盖了城隍庙的御玺印。 ‘什么时候盖的?’ “老爷说带着祂的太扇到处跑不好,所以特地替我把章盖在这上面,方便做事。”阿哲骄傲的下巴翘的比天高。 ‘骄傲什么?’谢将军的羽扇一把拍在阿哲头上,‘该干嘛干嘛去。’ “是~”或许对常人来说是感觉不到什么,但这对阿哲来说可是重击。 废话不多说,阿哲将有玉玺的那面面向小土地公庙,轻轻地搧阿搧,一股莫名的清香出现在他们周围,闻起来就像是身在城隍庙一样的身心舒畅。 “老爷说,只要开扇就能净化空气,比空气清净机更好用。”阿哲就像是在献宝的孩子似的滔滔不绝,“还有阿,这扇的力道不能太大,不然阿,连魂都会扇散,祂说最好是三分-” 阿哲的话还没说完,一股阴凉的气息就像是龙卷风一般的从小庙里头卷了出来,夜晚的温度又低了几度。 ‘来者何人?’那人的声音低沉,接近大鼓的音色一般低沉,祂站在众人背后,与阿哲他们一同面向小庙,阿哲等人连忙回头去与祂面对面。 他很高。 不是说飘的很高,而是他的身高非常的高,阿哲身高将近一百八,但与那个人有着三十公分的最萌身高差。他的体格看似瘦弱,但一举一动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素净着的一张脸有点长,不怒而威。 “范叔,请问觉爷或柳爷生前是打篮球的吗?”阿哲问的小声,却还是免不了被谢将军痛殴了下。 ‘没礼貌,’谢将军再补一拳,无视阿哲的哀号声,向来人打了招呼,‘柳爷。’ ‘是驹?还是现在应该称呼你谢将军?’柳爷看着阿哲的头顶,嘴角微上扬。 ‘还是叫我驹就可以了,柳爷。’ ‘柳爷。’范将军行礼,‘久疏问候,是否安好?’ ‘彻,一切平安。’柳爷达道,‘这位是?’ “您好,我叫赵颖哲,是老爷的乩子。”阿哲跟着范将军行礼,一改嘻皮笑脸的样子。 ‘乩子?老爷终于愿意认乩子了?’柳爷的语气很是震惊,‘多少年了?自从-’ ‘确实很久了,三百多年。’谢将军说。 ‘自从退休后,过多少时间都没概念了。’柳将军笑道,‘来此,有什么要事?’ ‘无要事,老爷希望能让阿哲与您、觉爷会会面。’范将军答道。 就这样? 阿哲心里想,可没胆说出口。 ‘甚是不巧,阿觉回地府一趟,目前不在,过阵子再过来吧。’ “那个…”阿哲举手,希望能取得发话权。 ‘是?’柳爷对着他点头。 “请问这个据点容纳的数量以及还能容纳多少数量呢?” ‘目前这方圆五十里的鬼都在这里,数量难以计算,至于还能容纳多少的这个问题,这个据点连结地府,虽然拥挤,但要再容纳几万鬼是没问题的。’柳爷回答。 阿哲点点头,“那是否有需要协助的地方?” ‘暂无,有我跟阿觉守着,这个据点很安全。’柳爷意有所指地说道,但阿哲听不懂。 ‘当然,柳爷与觉爷拥有神格却不成神。’范爷释道。 有神格却不成神? ‘誓佐城隍,伴伊左右。’柳爷说,‘若无要事,我要回去了,不能出来太久。’ ‘是!’ “谢谢您特地出来一趟。”阿哲道。 柳爷的视线再次回到阿哲身上,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扩大了不少。 ‘赵颖哲,我记住你了。虽然我与阿觉不插手圣事,但未来若需协助,甭客气。’ “谢谢柳爷!” ‘还有,’柳爷弯下腰直视着阿哲的眼,‘开扇的动作太过白痴,这可不像你。’ “咦?”阿哲一头雾水,他开扇的动作一直都是这样的,难道柳爷认错人了吗? ‘先告辞。’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柳爷再次被风卷走了,留下一脸疑惑的阿哲。 “咦?!”阿哲左右扭转着头看着范谢将军二人,“我开扇的动作很白痴吗?很白痴吗?” 范爷但笑不语,谢爷虽然没笑,但严肃的神情确实软化了点。 “为什么不说话啊?你们总要提醒我一下的吧?” ‘这可是你出关后第一次在外头开扇,你这么想献宝,我当然是让你好好献一下啊。’范爷笑道。 “老爷也没说过啊,吼怎么这样?我以为很帅的说!不管,我要回庙里练习必杀技。” ‘必什么?你还是乖一点,别想东想西的,按部就班即可。’看着阿哲,谢将军眉头再次皱起。 阿哲动动那对浓密厚实的眉毛,“安啦!不过柳爷真的好高喔,穿上谢将军的白衣不会很像电线杆吗?” ‘口无遮拦,’范将军不是很认真的怒斥了下,‘柳爷是范将军,觉爷才是谢将军。’ “柳爷是范将军?那觉爷多高啊?”以前的人都是巨人吗? ‘觉爷不高,跟你差不多。’范将军回答,‘身高只是你们的刻板印象罢了。’ 刻板印象吗? 阿哲再次左右看着范谢将军。 看来不是啊! 当然,他不敢说出口。 怕什么? 谢将军的羽扇是还好,但范将军手里拿着虎牌呢!相信这虎牌打下来,跟被真的铁板打到的触感应该是相差不远,他还想好好走回家抱老婆的呢! 第31章 惊魂未定 回到庙宇,阿哲将大树公的木子放在神桌上。 自从出关后,阿哲变得不能直接看见城隍爷,这项改变,他怎么也不习惯。虽然听觉不受影响,但他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老爷,这是大树公的木子,我寄放在你这里。另外,我依照你的指示前去拜访柳爷了。”阿哲燃香三炷向城隍禀报,庙门紧掩,整座庙宇只有他一人。 ‘太扇是否派上用场?’城隍的声音在阿哲耳边响起。 “有,老爷英明。” ‘如此甚好。’ 阿哲瞟向墙上的钟,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已经十二点了,居然已经十二点了? “那…我可以回家了吗?”完了,没向芸芸报备一声,回去准打算盘的。 ‘再等半刻,有客人。’ “客人?这世间哪有什么客人?我好累喔老爷,我想回家睡觉~” ‘噤声,焚香。’ 焚香就焚香,但要他闭嘴不可能! “老爷,说到这就是祢不对了,虽然现在我是你的小公仆,但我终究还是个人阿,这样操下去,我真的会香消玉殒,你难道舍得芸芸这么年轻就守寡吗?”阿哲将檀香舀了两匙加进香炉里,点火。 “而且最近这么累,我工作都没办法接,现在都在吃老本,祢总不希望我让芸芸养吧?我这么帅气的男人说什么都不应该吃软饭啊,更何况,说出去你多没面子啊?欸欸那个城隍的乩子吃老婆的软饭~”边说边翻白眼,“超没面子的!” 阿哲走回神桌前,“还有,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陪老人家喝茶了,也不知道他们最近好不好,明明都在庙门口,我却躲在小房间睡得跟猪一样,吴大哥虽然嘴巴上没说,但他肯定觉得我是心水小偷。” ‘你怎么这么多话?’城隍受不了了,‘安静个十分钟行吗?’ “我很安静啊!我又没有大吼大叫。我只是想跟你分享我的想法而已不行吗?难道你得到我的身体之后就开始嫌弃我吗?”阿哲继续碎念,“我真的是太难过了。” 城隍无语问苍天,阿哲不闭嘴,那他闭嘴总可以吧? “还有-”此时,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阿哲的夺命连环念。 ‘真是谢天谢地。’一旁的范将军笑道。 “这时间是谁?”阿哲疑惑的走到虎门,因为庙门没有猫眼,所以阿哲仅能透过门缝往外看,而当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敲门声再次响起,“有人在吗?拜托帮帮忙吧!”一名年轻男子喊道,在那名年轻男子说完,周围有一些人附和着。 阿哲将门阀取下靠墙放着,拉开庙门,门外站着四男三女,其中一位女生瘫软由两名男子搀扶着。 “怎么啦?”阿哲看着那名失去意识的女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她昏倒了,你们应该送她去医院吧!” “我们一开始是送她去医院没错,但她对医生拳打脚踢的,还咬护士,好不容易打了镇定剂,想说她昏迷了就没事,没想到她眼睛突然睁的大大的,冲着我们一直笑。”讲到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法忽视的寒意。 当然阿哲也感觉到了,他微微叹气往后退,让他们入庙。 “你们先进来吧。”看来今天可能要睡在庙里了,趁这些人进庙的同时,阿哲从牛仔裤口袋掏出手机发了道歉的信息给芸芸,然后放回去。 阿哲从墙边随手拿了张红色塑胶椅摆在正殿中央,但随后又发现不妥,因为这种塑胶椅没有靠背不方便,所以他往庙外头走去,借了张老人家泡茶用的那种有扶手的塑胶椅走进庙里,摆在正殿中央。 “让她坐下来吧。”边说,阿哲边点香,“你们跑去哪?” “我们只是去夜游,但摩托车骑到一半,美香就开始大吼大叫的。”解释的男子叫文昌,他也是一开始敲门的人。 “你是说,她坐在摩托车上,莫名其妙就开始大吼大叫?”这么嗨? “对,我们都有看到,”说话的是叫文仪的女子,“我们本来想要上山看夜景,但才刚出市区没多久就出事了,所以才赶紧又回来。” “在离开市区之前,有任何状况吗?”阿哲问。 “算吗?”文昌回头看了看朋友们,犹豫着要不要讲,但最后还是说了。 “我们一开始要上山前,有差一点出车祸,三只野狗从小巷子冲出来,阿宏的车差点撞到,有轻微的摔车,但人没事。”文昌指着阿宏,“我们再次启程没多久,阿宏的摩托车就抛锚了,但后来也还能发动。” 阿哲点点头,“这听起来挺平常的。” “但发动后没多久,美香就发作了,阿宏是第一台摩托车,我载美香骑在第二台,弘毅在第三台,他亲眼看到,美香的头往后仰,直到一百八十度,直视着弘毅,脸上还挂着很诡异的笑容。” “真的超恐的,她的后脑杓贴在自己的背上噎,一般人做得到吗?我吓到差一点摔车。”弘毅惊魂未定,那个画面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 “对,我也有看到,我坐在弘毅那台车,亲眼目睹了美香往后仰,后来,美香还作势要摔下摩托车,我们赶紧停车阻止她这么做,但美香一直挣扎,放声大叫,我们已经进入山区,周围只有树跟草,一户人家都没有,最后是启泰把妈祖娘娘的护身符带载美香身上,她才昏过去的。”文仪说。 阿哲听完,走到美香身边,将护身符取下来,并从锦囊中掏出符纸,符纸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焦痕,不只阿哲,在场醒着的人都看到了。 “怎么会这样?”文仪问。 阿哲听完他们的描述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脸上被打扰的不悦才终于消失殆尽,但严肃的情绪让他的脸看起来比刚才更不友善了许多。 不管今天附在这位叫美香的女子身上的是谁,它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美香死,甚至是要这七个人的命。 阿哲不发一语,从神桌的侧边抽屉拿出一叠黄色符纸、一黑一红的毛笔,以及朱砂与墨汁及容器。 他看了美香一眼,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昏迷的状况,但恶鬼是很奸诈的,非常可能这只是假象。 但这里可是城隍庙,再怎么凶狠的鬼,进到这里,挣扎,只是徒劳无功。 阿哲仅思考两秒钟的时间,便开始着手画护神符给醒着的六位,避免等一下作法时有人成为替代的容器,这样永远处理不完。 他嘴里念念有词,将法力注入符咒内,过过香炉后,一人发一张,“拿好。” 语毕,他换持朱砂用的毛笔,写下三道符,这三道符没过香炉,只是摆在桌上,用砚台压着,接着,他拿出一个碗、并确认水壶里头有没有水后,走到点香处去点了三十六柱清香。 “你们退远一点,不要妨碍到我的动作,符拿好,死都不准放手,知道了吗?”阿哲叮咛,在他们表示同意后,他回到美香身边。 手持三十六柱清香对着美香隔空净化,阿哲口中念念有词,先是驱净美香身上的秽气,换上光明,以明逼暗的方式想将盘据在美香体内的恶鬼逼出。 阿哲手上的香或甩或点,没多久时间,美香周围布满了香灰,点点火光飞散,如果现场的气氛不是这么紧绷的话,其实看起来蛮美的。 在阿哲终于将美香身上的秽气驱净后,他的动作改变了,他先是随手抓起原本藏在神桌下方的垃圾桶摆在美香嘴前,右手持着的那把香开始轻轻拍打着美香的背,明明力道不大,但美香居然开始痛苦的呕吐了起来。 “额!”美香双眸紧闭,除了空气之外,什么都吐不出来,阿哲打到手有点酸,身体与心灵两者都呈现疲惫状的他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你该知道自己现在在哪,我现在拿香打是对你的宽容,要是我拿法扇出来,你恐怕不是痛而已,最好现在乖乖出来。”阿哲语带威胁,一旁看戏的范谢将军都吓了一跳。 因为在他们眼中,阿哲对鬼魂一向都是非常宽容的,虽然吊儿郎当,但也还算的上客气,看来,今天阿哲真的是累到了。 第32章 美香 尽管阿哲语带威胁,但在美香体内的鬼魂依然不愿意出来,阿哲将垃圾桶往旁边摆,手上的香脚朝内架在神桌上,拿起原本供在桌上的法扇。 法扇才刚拿起来,美香瞬间睁大双眼,恐惧的瞪着那把扇子,她的身体忍不住的发抖着,看起来像是受到剧烈的惊吓。 “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阿哲走回美香身边,像是阿哲手里拿着火焰一样,美香开始闪躲,她怎么也无法从椅子起身。 这归功于严启梁教的定身法,然而因为阿哲学艺不精,所以不像严启梁能完全定身,阿哲只能做到定下半身,但这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够了。 美香开始哭喊,“放开我,救我啊!文仪?文昌?快来救我,他要杀死我了!” 声音确实是美香的声音,但后头那群人谁也不敢动,比起美香的哭喊,阿哲的眼神更是吓人。 “自己出来,还是要我逼你出来?”阿哲问,给它最后一次机会。 “不要!不要!不要!”美香哭的好可怜,鼻涕眼泪一直往下掉。 “你不要,那只好我来了。”语毕,阿哲手持扇骨,以扇叶顶端轻点美香脊椎底部,仿佛被热火烫伤似的,美香放声尖叫。 “啊!”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众人不由得捂起耳朵。 ‘拿开!’美香的声音从原本的女声转换成一名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极度不友善。 “你出来我就拿开。”阿哲不妥协,但也没有更多动作,只是把扇子顶在那里。 ‘快拿开!’美香的声音又变了,这次是小女孩的声音,语调委屈,‘拜托你,我好痛!’ 阿哲没说话,也没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我叫你拿开!”美香嘶吼着,伸手就要打阿哲,但阿哲抓住她的手,像把脉一样按住她的脉搏。 阿哲皱起眉头,“五个?她的灵也太轻了吧?” 这句话,阿哲是对城隍说的。 ‘不轻,只是伤着了。’ 阿哲叹了口气,“打出来?” ‘现在她的灵伤着了,硬打的话,很有可能连本体的灵都打出来,最好想别的方式。’ 阿哲点点头,“不打,我用搧的。” 阿哲将法扇移开,走到神桌前拿了张用朱砂写下的符咒点燃,放进碗里,没几秒的时间,黄纸化成灰,阿哲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法扇走到美香面前与她面对面,只见美香像是已经知道阿哲要做什么似的,一张嘴闭的像蚌壳一样紧,不过阿哲不在意,人有七孔,从哪个孔进去都是一样的。 阿哲用手指将灰烬揉的更细一些,接着打开扇叶,小力地、缓慢地将灰烬往美香脸上搧。 美香开始挣扎,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想避免吸进符灰,但符灰很轻,美香越是挣扎,这些符灰就黏她越紧。 一开始是眼睛、再来是鼻子,符灰一点一滴地渗透进美香体内,明明是常温,却像是烈火烧着体内一般,美香痛苦地喊叫,也因张嘴的动作吃进更多符灰。 阿哲不理会美香的挣扎吼叫,拿起第二张符纸用烛火点燃后放进碗里,加了些水后直接抓住美香的下颚,将水灌进去,并迅速地将垃圾桶拿起,避免美香吐的到处都是,而美香真的吐了,一坨绿色的谜样物体最先被呕进垃圾桶,接着是第二坨、第三坨,美香的脸上满是眼泪、鼻涕、与口水,阿哲趁空档再焚烧第三张符纸加水灌进美香的嘴里,让她能把晦气吐干净,终于第四坨、第五坨谜样物体被吐了出来,美香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浑身止不住颤抖。 “你们过来帮她一下。” 阿哲转头对着那群被刚才的状况吓呆的男女,并对着他们招招手。 文昌连忙起身走过来,“请问…没事了吗?” 他不敢靠太近,站在大约五步的距离。 “没事了,你们过来吧,我现在要开一些符让她净身养魂,你们帮我注意她的状况。”阿哲说,然后走到神桌侧边,拿起沾有黑墨的毛笔开始画符。 “她现在神智还没回复过来,所以你们帮她记一下:我开三天量,黑字的用来洗澡,洗澡水一定要多到可以全身浸泡,连头顶头发都要进水至少三秒;红符的部分用喝的,一天一次就好,看要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都没差,但不可以断,三天后再回来。” 阿哲解释着,他的手没停,快速的画着符咒,“另外,因为灵有损伤,所以她最近很容易被吓到、卡到,最好避免她经过丧事,最晚六点前一定要回家,下午过后帽子一定要戴起来,回到家之前不准拿下来。最后这一张要随身携带,连洗澡的时候都不准拿下来,知道吗?” 说完,阿哲最后一张符咒也写完了,他拿夹链袋将符咒包起来,又重复放进两个夹链袋,最后放进红色的护身符套,将这个护身符套在美香身上。 “好,那我们呢?”文昌问。 “你们喔,虽然没事,但最近事情比较多,尽量一样六点过后待在家里,想做什么过一阵子再说,没这么馋。”阿哲将三黑三红的符纸折起来放进夹链袋里递给文昌。 “谢谢,请问多少钱呢?”文昌又问,看了下时间,快两点了。 阿哲挥挥手,“不用,现在时间很晚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在庙里稍作休息吧,等明天天亮再离开。” “你们可以吗?”文昌回头问了其他人意见,他们纷纷点头。 “好,那我也要去睡觉了,有事叫我。”阿哲打了个大呵欠,将神桌上的笔阿纸阿放回神桌侧边的小抽屉,接着关上庙门,架上木阀,然后走到神像后头的小房间。 “庙公住在这里?”看着小房间的门关上后,文仪才问。 “他是庙公吗?”文昌疑惑,“看起来不像啊!” “ 先休息吧,我好累。”阿宏坐在地上抱膝,将头靠在膝盖上。 “美香怎么办?”文昌问。 “应该是没事了,她那张椅子看起来挺好睡的。”阿宏说。 “那…就先这样吧?”文昌再次看了美香一眼,美香不再颤抖,累极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所有人先进入梦乡了。 虽然这里是庙,没有床没有被,但不知道是祥和的气氛还是心终于安定下来,这几个人窝在正殿中央,倚靠着彼此沉沉睡去。 第33章 结界 早上来开庙门的吴大哥先是疑惑为什么原本锁在虎门的铁链被移到龙门,从龙门进庙后,又被这群瘫睡在正殿地板上的人吓了一跳。 “这个阿哲!什么都捡捏!”吴大哥碎念,“啊天气这么冷,这样会着凉啦!” 吴大哥念归念,还是烧水泡了姜茶给这群人喝。 吴大哥的声音吵醒了文昌,文昌叫醒了其他人,他们纷纷对吴大哥投以怀疑的目光。 “阿哲就把你们丢在这?他人呢?”吴大哥问,趁水还没滚,打电话叫了早餐给他们吃。 “请问他是大概这么高、头发有一点乱乱的人吗?”文昌问。 “对。”吴大哥看都没看就点头。 “他在后面的小房间休息。” “知道了,”水滚了,吴大哥泡了一大壶的即溶姜茶,“那边有啤酒杯,先喝点姜茶暖暖身子,早餐等一下会送过来。” 说完,吴大哥往小房间走去。 他一打开小房间的门,便看到阿哲一脚跨在墙上,一手放在衣服里摸着肚子,歪七扭八的睡相。 虽然在睡觉,但阿哲脸上不得闲,不是皱着就是碎念。 “这孩子,睡也不好好睡。”吴大哥走进小房间,避免鞋子踩到睡垫,他蹲下身去抓起小被子盖在阿哲身上,随后走出小房间,回到正殿,早餐还没来,但芸芸来了。 “吴大哥早!”芸芸进到庙里,表情担心,“阿哲在庙里吗?” “怎么来啦?才刚五点而已,怎么不多睡会?”吴大哥倒了一杯姜茶给芸芸。 “谢谢。我昨天半夜没摸到阿哲,醒过来才看到阿哲的讯息,他说庙里有事不回家,但他没跟我说什么事,我一担心就睡不着了。” “没事没事,他现在睡的跟猪一样,不用担心他。”吴大哥笑道,“倒是你,穿这么少,万一着凉了不好。” “不会啦。”芸芸摇头,“今天周六,我等阿哲起床后再回家吧,我先打扫一下。” “不用扫~留给阿哲星期一扫就好,你坐下来休息滑手机就好。”吴大哥拉到解签台后方坐下,“我看阿哲最近很累,他每天晚上都出门啊?” 说到这个,吴大哥有点忧心。 芸芸点点头,“晚饭都随便吃两口就出门,弄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这样身子怎么吃的消?” “我也很担心,但阿哲一直说没问题,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唉,咱们庙里要马就是没乩童,要马就是把乩童操的要死,希望城隍爷公能让阿哲休息个两天喔,我刚刚看阿哲的脸,黑眼圈跟被打一样重。”吴大哥心疼的说道。 “是啊,”芸芸叹道,“希望老爷能让阿哲休息几天。” 才刚送走那七个人,又来两个,阿哲还没睡够就被挖了起来。 “怎么了?”阿哲双眼布满血丝,打了个超级大哈欠。 “说煞到,整个人空空笑笑。”吴大哥虽然很过意不去,但他不会处理,帮不上忙,还是只能喂阿哲起床。 “煞到?”阿哲疑惑的样子看起来还没清醒,但他还是离开睡榻走到正殿去。 一男一女坐在倚着墙的红色塑胶椅上,女的九十度低着头,男的脸色很难看。 虽然很累,但阿哲还是提起精神处理,处理到一半,又来三个。 “今天不是礼拜六吗?这些人有写红单吗?”阿哲对城隍抱怨,但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乖乖的协助这些人安神。 好不容易送走三个,又来两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已经十二点了,阿哲早餐没时间吃。 “为什么这么多?”阿哲问,他提问的对象是城隍,城隍则是不回答。 “路上没鬼,怎么去煞到的?”阿哲又问,城隍依旧不回答。 阿哲懒得问了,他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芸芸,我们回家吧,我好累喔。” 但芸芸才刚起身,还没来的及回答,庙门外又走进两个人。 看着其中一名信徒身上的秽气,阿哲翻了个大白眼。 “我回的去吗我?”他苦笑,点香替信徒除秽。 完了,我真的要过劳死了。 阿哲哀号,就在他万念俱灰时,他的救命恩人走了进来。 “阿哲。”是严启梁与林伯。 “严叔叔、爸!”阿哲激动地只差没哭出来,忘记手上有香,差点烫到信徒。 “我来吧,这两天我都会在,你回去休息。”严启梁接过阿哲手上的香,温柔的拍拍阿哲的背。 “谢谢严叔叔。”阿哲热泪盈眶。 “你这样骑车不安全,我带你回家吧。”林伯说,“芸芸,你骑摩托车好不?” “好。”阿哲终于可以回家了,芸芸开心的情绪表露无遗。 “我先带阿哲回家休息,你帮我买菜,我们帮阿哲补一补。” “好。” “爸、芸芸~”阿哲委屈。 “先回家吧。”拉着阿哲,林伯走出城隍庙,“这两天我会住在家里,你严叔叔会住在阿绪山下的家,庙里的事有我们在,你好好休息两天。” “谢谢爸!但你们怎么会下来?”阿哲问。 林伯笑笑,“当然是有人上山讨救兵阿,就怕你壮志未酬身先死。” “老爷吗?”他们分别坐上林伯的车子。 “不然还有谁?”林伯发动车子,驶出庙埕,“你可不要以为老爷存心要操你,看你累成这样他也很心疼,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呢!也不可能把这些烂事都隔绝在庙外,你说是不是?” 阿哲点点头,沉思了下,“我在庙里这么久,第一次一天处理这么多煞到、附身的事情,你觉得这跟夺走魂心的事件有关系吗?” “我不会直接说有或没有,但现在住在人间的鬼魂不是被抓走了就是关在结界里,要不是有心人士做了什么的话,那些人要去哪里撞鬼?”林伯说。 “确实,所有的鬼魂不是被抓走就是在结界里,鬼比人还难撞,怎么会这么多人撞邪呢?”阿哲边重复林伯的话边思考,“所以说,是同一个人所为的机会很大,但那名法师已经自杀了啊!我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吊在桥上。” “会不会不只一个人,你看见的那名法师,只是替死鬼呢?”林伯又说,一句话点醒了阿哲。 “对!所以老爷才要求敏婆他们继续把鬼魂们锁在结界里!” 林伯笑容扩大,他是真的开心。 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第34章 害喜 一回到家才刚洗完澡,阿哲就像一滩烂泥滩在沙发上熟熟睡去,就连芸芸回家都没吵醒他。 “让他睡吧,你想吃什么?爸先煮给你吃。”林伯小声地说。 芸芸先把食材放在餐桌后,走到阿哲身边替他把被子盖好,心疼的看着他的熊猫眼,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后才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这两个礼拜真的不知道在忙什么,我看到他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芸芸小声地说,坐在她对面的林伯正在整理芸芸买回来的食材。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哲会这么忙,但城隍会这样安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现在不懂,或许之后就会懂了。” “阿哲成为熟乩这个决定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芸芸拿出一包豆子去丝。 “虽然阿哲看起来很累,但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不仅更稳重,也更有想法,我认为这个决定是他需要的。”快煮炉跳起,热水好了。 林伯起身替芸芸倒了一杯热茶,杯子里头有几样中药材,“暖暖身子,不只是阿哲,你的气色也不好。” 芸芸道声谢,她将冰冷的手靠在马克杯上取暖,“最近睡得不是很好。” “担心阿哲?” “可能吧,但也可能是因为身边空空的,不习惯。”芸芸苦笑,“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自己睡觉了。” “如果觉得孤单,不然跟爸一起上山住一阵子如何?” 芸芸想也没想便摇摇头,“我还是想待在这里等阿哲回家。” 林伯点点头,“爸没意见,但如果你想上山陪陪我这个老头子,爸会很开心。” 芸芸笑笑,“好,如果我想上山,一定跟爸讲。” 阿哲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大概五点就惊醒了,在听见芸芸与林伯的声音后,他才从紧绷着的情绪中舒缓过来。 他在家啊?他为什么在家? 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爸,我想吃沙拉。” “当然好啊,你想吃的爸都做。”林伯切菜的声音规律好听,阿哲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对着厨房大喊。 “爸我想喝鸡汤啊!” “阿哲醒啦?汤已经煮好了,你要先喝一点吗?”芸芸说。 “当然要阿~”阿哲站起身,却因为晕眩又跌回椅子上,芸芸看到了,连忙跑过来。 “阿哲?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有点晕,”阿哲笑笑,拉着芸芸的手坐在他腿上,“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抱抱你。” “你还敢说?”芸芸轻轻捏了阿哲的脸颊,“是不是太累了,内耳不平衡?” 阿哲摇摇头,“没事,应该只是因为站太快。” “不会发烧吧?”芸芸摸了下阿哲的头,确认他的体温,确实比较高,但又不太像有发烧的样子。 “量一下体温也好,”芸芸起身走到橱柜拿出耳温枪替阿哲量体温,“三七五,有点高。” “没事~那是因为老爷跟在我身边,所以体温偏高。”阿哲解释。 “是阿,没事的,阿哲比牛还壮,你不用担心他,”林伯说,“两个来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拉起芸芸的手走到饭桌后,阿哲走进厨房帮忙将菜端出来。 “感觉好久没吃爸煮的饭了。” “是很久了阿,”林伯替大家添好饭,“两个多礼拜有了。” “这么久啦?” “你才知道?”芸芸说。 “好好好,老爷都听到了,他应该会帮我减少工作量吧。” “你们现在很常在一起吗?”林伯问。 “嗯~”阿哲想了下,“基本上都在一起,老爷说非常时期所以暂时把庙务交给土地公代为管理,但如果是晚上被指派的工作,他就会让我跟范叔谢叔三个人合作,训练我们之间的默契。” “那…要不要多双碗筷啊?”芸芸环顾了下四周,但当然身为麻瓜的什么都看不到。 “不用~”阿哲笑道,摸摸芸芸的头。 “那你晚一点还是要出门吗?”芸芸捉住阿哲的手,突然这么温柔,肯定有鬼。 阿哲尴尬的笑了笑。 芸芸无言地看着他,沉默了大概有一世纪之久,最后,她开口了。 “爸,帮我介绍一下严叔叔家其他的儿子吧?虽然除了严绪以外其他年纪都比我小,但幼齿顾眼睛,我需要补一下。”芸芸放开阿哲的手,继续享用晚餐。 “哈哈哈,当然好啊!这样我想阿生最适合,笑起来有够可爱的。” “爸~” “闭嘴。” “阿谦太帅了、刺眼,不然阿谦也不错。” “爸~芸芸,还是我比较好,帅的刚刚好,看了赏心悦目又不会太过锋芒毕露,点灯都找不到像我这样的。” “恶!” “害喜?” “我害怕。” “哈哈,”林伯笑了出来,“快吃吧,吃饱后哪边凉快哪边去。” 阿哲笑着点点头,而芸芸呢?她虽然百般的无奈、千般的生气、万般的担心,但除了支持阿哲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吃饱饭后,阿哲出门了,这次他没有骑摩托车,而是徒步往郊区的方向走。 这条路如果一直往上走,就能抵达水库,骑摩托车大概是十分钟左右,走路的话可能要半个小时甚至是四十分钟。 沿着新整修好的环溪步道,阿哲享受着寒风的吹拂。 ‘今天老爷明明说要让你休息,怎么你又跑出来了呢?’范将军显像在阿哲身边,与他并肩行走。 “我心里不安,”阿哲望了下黑压压的溪底,“总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个情绪让我下定决心入关,但即使出关了,我还是感到很不安,这样的情绪会影响到芸芸跟爸、甚至是我其他的朋友们。” “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太软弱了?”阿哲停下脚步,深深叹了一口气,四周除了风声与树叶被吹动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孩子,你只是太累了,到目前为止,你做的很不错啊。’谢将军拍拍阿哲的肩膀表示支持。 阿哲只是勉强的笑了下,“是吗?” 是吗? 阿哲忧郁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距离阿哲所在的前方约三百公尺处的巷弄中传来骚动的声响。 阿哲左右看了看范谢将军后,朝着骚动方向奔跑过去。 当他们奔下阶梯转进巷子的瞬间,阿哲目睹了一男一女的鬼魂被白无常的锁链炼住脖子,一名穿着像是法师还是什么职业的鬼魂站在黑白无常身后,当他们看到阿哲的瞬间愣了下,但因为不知道阿哲的身分,所以他们不怕死的朝阿哲攻击过来。 明明黑白无常是阴官,但当他们手上的武器朝阿哲身体打过来时,阿哲却能感觉得到疼痛。 躲好! 阿哲在心里头对着范谢将军说道,他知道,如果范谢将军一现身,那这三个人肯定逃之夭夭。 他还有话要问呢! 但阿哲没打算挨打,他从口袋拿出他惯用的法扇,抵挡黑无常新一波的攻击。 铿锵一声,铁链缠上法扇,转眼就要将法扇夺走,阿哲太极扇练的勤,底子不错,加上城隍的训练下,让阿哲舞扇的能力可说是无敌。 只见阿哲轻轻一推,以进为退的缓冲黑无常的攻击,接着一拉,扇子突破铁链的囹圄,安安稳稳的躺在阿哲手上。 阿哲一个箭步踏出,压低身形,一个转身,大幅度的朝黑无常靠近,接着扇柄一打,黑无常手上的铁链硬生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刹,阿哲挺身,一巴掌打在黑无常脸上。 白无常见苗头不对,将缠绕在一男一女鬼魂颈上的铁链收回,朝阿哲袭来。 小卒。 阿哲冷笑了下,一把抓住白无常的铁链,往自己的方向拉,将白无常朝阿哲冲过来的作用力借力使力。 ‘糟糕!’白无常惊诧出声,却已来不及,阿哲以握刀的方式握住扇柄,薄又利的扇缘朝白无常肩窝一刺,喷出大量的白烟。 白衣鬼见大事不妙,转身就要跑,但出现在他面前的范谢将军阻却了他的退路。 原本还想挣扎黑白无常见到范谢将军,知道大势已去,跪在地上,不再动作。 阿哲搀扶起因白无常攻击而伤痕累累的冤魂,让祂们待在自己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阿哲问,他不怒而威的语气让黑白无常感到心惊,他们突然惊觉到,阿哲似乎不是一般的乩身,在阿哲的声音里头,有着一股若有似无城隍的声音交叠。 他们的头更低了,却依然不开口。 阿哲望向范谢将军,他们一人一手拉着那名白衣鬼,阿哲点点头,“把他们带回庙里,由城隍审问。” ‘是!’范谢将军点头,范将军先是用手上的刑具靠住白衣鬼,由谢将军向前压制这对反叛的黑白无常,但当谢将军一往前走时,白衣鬼不知怎么做到的,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可能! 范谢将军的刑具上头都有法咒,鬼魂是逃脱不了的,为什么白衣鬼跑了? 范将军也感到疑惑,祂确定自己为白衣鬼上了手铐,怎么跑的了? 但这件事稍后再厘清,祂们抓住了黑白无常,准备回庙里。 “你们先回去,这里我来解决,弄好了我会去庙里一趟。”听到阿哲说的,范谢将军消失在空气中。 在阿哲身后的一男一女鬼魂在看到攻击自己的黑白无常消失后,腿软的跪在地上。 第35章 原班人马 “你们是谁负责的?为什么现在在外头游荡?最近城里不安全。”阿哲席地而坐,与他们面对面围成一个圆。 男鬼与女鬼对视后,由男鬼开口:“我们不是城里的鬼,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知道,我们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顺着河道走下来,结果就被攻击了。” “很好闻的味道?”阿哲反问。 “是,很像庙里的味道。您看起来是乩身,应该知道因为门神的缘故,我们不能随意进出庙宇,但庙宇的味道对我们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不仅对人,对我们来说,也有安定的效果。我们就是循着这股味道找到这里的。”女鬼回答。 确实,他也有闻到一股类似庙宇檀香的味道,但因为太淡了所以他没有太在意。 阿哲点头,“回去你们的地方吧,近期内不要靠近这里。” “好,谢谢你的帮助。”语毕,这两名鬼魂离开,四周的空气再次沉静下来。 阿哲深深吸了口气后起身去寻找味道来源。 阿哲嗅着嗅着,在巷子的墙角一个小洞里找到一只铝罐,里头有焚烧过后的痕迹。 经过上一次的经验后,阿哲这次学乖了,没有用力地朝罐子里闻,而是从口袋拿出面纸罩住罐口,将铝罐带回去。 ‘去阿绪那。’在阿哲奔走的同时,城隍的声音在阿哲耳边响起,阿哲点点头,回到公寓地下室,骑上摩托车往严绪在山下的家前进。 那是一条非常不起眼的小巷子,却是非常特别的一条巷子,一条位于嘉市非常难找到的无尾巷。 之所以说非常特别的原因就要回溯到抗战时期的嘉市,在日本人的规划下,嘉市的街道属于棋盘式的,基本上每条路都是通的。然而,严绪家的巷子却是无尾巷,非常特别。 那一盏挂在灰色墙上照着深色大门的灯为阴冷的巷子增添不少暖光,阿哲让摩托车靠着墙边停放,走到门边轻敲。 门内传来开门声,探出头的是严启梁。 “阿哲?怎么跑来啦?”边说,严启梁边让开身让阿哲入内。 “严叔叔好。”阿哲腼腆的笑了下,走进室内,由于房子刚买没多久,很多家具都还没就定位,空荡荡的,只有摆在客厅的一组沙发与茶几。 “阿绪。”严绪就坐在单人座上看着手上的资料,听见阿哲的声音后,随手将手上的纸本资料放在茶几上。 “来啦。”对于阿哲的到访,严绪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就像是有人先通知了似的。 阿哲走到严绪身旁的双人座坐在靠他最近的位置,并将手上的铝罐往桌上放,跟在阿哲身后的严启梁坐在阿哲身边。 “刚刚我在河堤边散步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人在强抓拥有人间居留证的鬼魂,靠近一看,是黑白无常及一名白衣鬼,黑白无常的样子有些奇怪,能够留在人间的鬼是不能乱抓的,他们不应该不知道才对。后来我跟那两名鬼魂聊了下天,他们说不是城里的鬼,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阿哲双手手肘靠在膝盖上,身体向前倾。 “阿哲,你这次应该没笨到用鼻子去闻吧?”严启梁挑起半边眉,回想起前一阵子阿哲才因为乱闻而吐得不成人形这件事,嘴角上扬。 “没有没有严叔叔,我可是记取教训,学聪明了。”阿哲笑道,“那两名黑白无常已经被范叔谢叔带回庙里,将由老爷亲自审判,至于白衣鬼,明明我亲眼目睹他被铐上范叔的手铐,但却脱逃了。” 说到这,阿哲眉头皱起,“这是不可能的,我从来没听过有鬼被鬼差的刑具抓住了还能挣脱的,更何况是范叔。” 严启梁点点头,“确实,一般的黑白无常都不可能了,更何况是身为神官的范谢将军,那个白衣鬼是何方神圣呢?” 严绪不屑的翘起半边嘴角,“不是神也不是圣,更不是鬼,而是生灵。” 生灵,是尚未过世灵魂,有可能是因为遭受到严重的事故造成昏迷而与身体脱离,也有可能是灵魂本身比较轻,容易与身躯脱离,最后一种可能,是经过训练而做到进出自如。 听严绪这么说,严启梁的眼神激赏的亮了下。 阿哲则是恍然大悟的啊出声,“对喔!人还没死,所以刑具上的法咒对他没有用!难怪老爷叫我来找你,你真的很聪明!” 严绪无言地看着阿哲,“他叫我来,应该不只是因为我很聪明。” 严绪拿起铝罐,将上头的面纸拿下来,看了下里头的灰烬,轻轻地闻一闻,接着将铝罐传给严启梁。 严启梁闻了下,“这是只是一般的檀香,上头的咒术已经散去。” 在严启梁说话的同时,严绪从茶几抽屉拿出一张a4纸,接过严启梁递过来的铝罐,将灰烬倒在纸上。 “你赶紧看看。”这句话,严绪是对阿哲说的。 “喔。”阿哲伸出右手,依照严启梁教的方法,感受了下灰烬上头的气,只见他越感受,眉头皱越紧,“咦?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啊!” “因为上头什么都没有。”严绪调皮的笑了下。 阿哲头上好几只乌鸦,“你干嘛欺负我?” “这是一种练习,下次阿绪再骗你的时候,你就不会被骗了。”严启梁笑道,“以我来看,这次的香,是上次阿哲捡到那包的改良版,上次是借由迷魂香控制灵魂后取走魂心,这次是吸引灵魂后直接把魂心取走。” “很难说是同一个人所为,”阿哲说,“毕竟没有证据。” “是同一人所为,你仔细看一下灰烬,里头一样有骨粉。虽然因为燃烧而有些焦黑,但颜色较浅。”严启梁随手拿了支笔指了几个颜色较浅的灰烬。 “不对啊,有骨粉的话,我应该能感觉的到气才对,但今天我什么都没感觉到。”阿哲摇头,他不是反对严启梁说的话,而是疑惑。 “要隐藏气虽然不简单,但有心就能做到,为的就是让你不把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你太耿直了,想必施咒的人知道你的个性。”严启梁脸色严肃不少。 “施咒的人会是我的熟人吗?不可能啊,我身边没人做这一行的,如果有,我应该会知道才对。”阿哲想了下,但就是没想到。 “不一定是你认识的人,但一定是认识你的人。”严绪说,“你不用去想,反正我们会把他找出来。” “怎么找?”阿哲问。没头没尾的,怎么找? “无论是这次还是上次的香,基料都是相同的,制香的厂家虽然不少,却也不是多到不好找,更何况,你先前闻过没烧过的,要找出是哪种香并不难。”严启梁说道。 “确实,这两次的香的味道十分相近。”阿哲点头。 “所以啰,好鼻师你要多努力一点,当然,阿绪会陪着你。”严启梁笑道,反观严绪则是面无表情,一副百般不愿意的样子。 “真是抱歉,”阿哲对严绪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严绪十指交握,双眼如鹰隼般盯着阿哲,“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就这样,他们开始寻找香料来源。 深夜,一名意料之外的拜访者来到城隍庙,在没经过同意的情况下进到庙内。 城隍刚结束审问那两名反叛者,现在心情极度不愉悦,祂坐在神桌上,一脚弯曲在桌上,一脚垂在桌沿。 “老爷,好久不见。”来者对城隍敬了个礼,笑容满面。 “阿觉。”见来人,城隍严肃的脸庞松懈下来。 “柳说,他回到您身边了,是吗?”来者觉爷,是城隍爷第二任的谢将军,现在与柳爷守着其中一个据点,守护阳间阴魂。 城隍笑笑,“是阿,我等了三百年,他也够拗的,死不投胎。” “哈哈,样貌不同,性子倒是改不了,您可辛苦了。”觉爷在一整排塑胶椅的其中一张坐下。 “可不是吗?耿直的像笨蛋一样,但心不改以往的良善。”城隍笑的温柔,“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他别投胎为人,太苦了。” “这您倒不需要担心,他自己能活得很快乐。”觉爷笑道,“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想问您。” “说吧。” “放在十殿阎王那儿的箱子,被拿走了是吗?”觉爷说,脸色转为严肃。 “是,”城隍皱起眉头,“再三确认过了,已遗失。” 觉爷苦笑,“那可真不妙,三百年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是吗?” “可能更严重也说不定,毕竟他掌握了方法,这次要重演,肯定容易些。” 觉爷摇摇头,“原班人马呢。” “可不是吗?”城隍讽刺的笑了笑,“但愿阿哲这次也能守住。” “他一定、必须要守住。”觉爷严肃着一张脸,“必要的时候,我跟柳也会协助他的。” 城隍但笑不语。 第36章 地牢 阿哲与严绪绕了大半个市区就是没找到有卖这种檀香的店家,眼看店家关得差不多了,只好暂时作罢。 “先回家吧?明天我再去你家找你。”阿哲说。 “你要回家了?”严绪挑着半边眉,不怎么相信。 看着他,阿哲挠挠头。 “对啦,我想去庙里一趟,虽然没抓到白衣鬼,但黑白无常倒是带回庙里了,我想看看他们是否会透露出一点什么。” 严绪笑了下,他跨上阿哲摩托车后座,带妥安全帽,“那还不走?” “你要一起去?”阿哲一脸震惊。 “啰嗦。”难得轻松的表情消失殆尽,严绪再次回到一号狗屎脸。 阿哲跨上摩托车,往庙的方向前进。 时间已经很晚了,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家之外,其他的店都关了,民房也是拉下铁门或是紧掩大门,总是热闹的街道难得冷清。 在路灯的衬托之下,街道显得清冷,水气让四周有些许朦胧,但不影响视野。 阿哲的摩托车声显得突兀许多,扰人清梦般的从这条街道扫到另一条街道,终于静止。 虽然庙门紧掩,但无论是庙门口还是庙里头的灯火依然通亮,阿哲拿起备用钥匙打开庙门上拴着的锁后将铁链取下,入庙。 庙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我说的,是”人”。 “老爷,在吗?”阿哲将安全帽随手放在神桌上,环顾四周看能找到谁都好,但谁都不在。 阿哲关上庙门,往神像后头的小房间走,严绪跟在后头。 进到小房间里头,依然什么都没有。 “怪了,跑哪去了?”阿哲挠挠头,“不会都在地牢里吧?如果是的话就白跑一趟了。” 严绪疑惑的看着阿哲,“虽说是地牢,但并不是真的有间牢房对吧?” “是啊,传说庙下方是真的有类似地下室的空间,但入口封起来了,没有路可以进去,老爷说的地牢是第三度空间。” “那…要进去有什么难的?”严绪笑了下,他摸了下墙壁,似乎在找什么似的,突然,像是被什么刺到手一样抽手握拳,“你的手过来。” 严绪拉起阿哲的手往墙壁探去。 冰冷。 比冰还要冷的寒气透过指尖往阿哲的心头刺去,那一瞬间的冻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为什么特别冷?”阿哲不解。 “入口。”严绪解释,“这里进去,应该就是城隍口中的地牢了。” “怎么进?我从来没到过里头,如果贸然进入,老爷不会开心的。”阿哲担忧的看着严绪。 “你不想进去吗?那你在外头等着。”严绪不打算强迫阿哲,但他自己很是好奇。 “欸欸!我也想去啦!”阿哲自己是好奇的不得了,但又没胆子。不过有严绪陪着,就算受罚也有个伴。 严绪望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忍受着想拨掉的冲动,他冰冷的眼神让阿哲收回手。 “你知道怎么进去吗?”阿哲呵呵笑。 “去把门反锁。”严绪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但阿哲还是乖乖去把门反锁,锁好门后,他看见严绪拿了两个蒲团放在地上。 “过来坐。”严绪先行坐下,阿哲跟在后头。 “关于观想,你的能力到哪了?”严绪问。 “灵魂脱离躯体没问题。”阿哲回应。 严绪点点头,继续说:“等等观想,我会带你进去。” 语毕,严绪闭上双眼,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阿哲清楚的看见严绪从自己的身体中走出来。 也太快了吧! 还来不及惊讶,严绪不耐烦的表情让阿哲赶紧闭上眼观想。 虽然没有严绪快,但阿哲也没让严绪等多久,他们两个人站在最冰冷的墙面前,严绪拉起阿哲的手,自己的另一只手则是往墙壁探去。 就像是从空气进到水里一般,在严绪的带领之下,阿哲穿过墙壁,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寒而栗。 城隍庙比起其他的庙宇来说总会让人心里头有些芥蒂,但进到庙里头,那股温暖不证自明、安定人心。然而,墙后方的世界却是强烈对比。 这面墙就像是一面镜子,阿哲肉身所在与灵魂所在刚好是正反两面、完美对比。原先温暖的烛火在这里是清冷的蓝色烛光,空气也转为阴冷,由严绪领头走出小房间,阿哲才发现所有人都在这边。 原本摆放着神像的地方现在摆着一张大的书案,城隍爷就坐在后方君临天下,范谢将军站在城隍左右,威严严肃。神桌不见了、庙宇左右两旁的摆设也消失殆尽,转而站着两排兵将手持武器面无表情。 阿哲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发抖,还是因为太冷了而发抖,他控制不住自己。严绪看见了,他不发一语,却贴心的往阿哲更靠近一点,让自己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能够温暖阿哲。 此时,城隍注意到阿哲与严绪的到来,他让谢将军将他们带到殿前。 这是第一次阿哲看见正装的城隍老爷。 深棕色的长袍金光点点墨色绣边,尽管上头没绣龙刺凤,却不显得单调,反而使其庄重气质突出,城隍没戴官帽,以与长袍同色的发带将长发整为一束垂至身后,素净着的一张脸英气杰济,手持玉扇轻摇。 “阿哲,立于后,禁言。”城隍要阿哲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阿哲点点头,乖乖的站好,严绪则是站在他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有城隍在前面挡着,阿哲觉得似乎没有像刚才这么冷了。 “老爷,既然阿哲来了,那是不是要把人带进来了?”谢将军问道。 “再等一会儿,责罚尚未结束。” “是。” 责罚? 阿哲皱了下眉,他好想问~ 等待的时间,隐约能听见哀号声,但声音感觉很遥远,尽管遥远,却很凄厉。 “感觉就很痛...”阿哲不小心脱口而出,随即摀住嘴巴。 严绪看了他一眼,笑了下。 “禁言。”城隍再次提醒,“在我身后能确保你的脸不被看见,但声音可阻挡不了,别再说话了。” 阿哲差点又要脱口而出,但忍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声音似乎安静下来,“老范老谢,可以准备把人押进来了。” 第37章 血痕 “是。”语毕,范将军与谢将军亲自前往提领犯人,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返回正殿,后头跟着两对牛头马面,双双压着一名犯人,这两名犯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连行走的能力都没有,可以说是被拖进正殿的,在他俩身后被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血腥的味道瞬间布满正殿,阿哲感到一阵恶心。 原以为死亡后就不会流血,看来是假的。后面那长长的血痕不就是证据吗? 范谢将军站在桌案前面左右边,等待牛头马面将那两名犯人拖行到定点。 定点不知何时被摆放了两座针山,牛头马面纷纷将两名犯人甩上去。 肉被插进竹签的声音传了出来,人犯的哀嚎声有气无力,看来是就算再痛都没力气叫了。 “尤清、梁志杰,任职七十九年。”范将军看着手上的竹简说,接着将竹简上呈到城隍面前。 “尤清、梁志杰,怠忽职守、藐视职本,与外魂勾结,引诱鬼魂窃取魂心,知罪毋?”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两名犯人连呜咽的能力都没有了,又怎么回应呢? “死鸭子嘴硬,证据确凿还不承认?继续刑求,我就不信还有命嘴硬。拖走!” “是!”牛头马面重重的将这两个人从剑山上头拖下,被剑山揪住的血肉在强烈拉扯下留在尖刺上头,这两名犯人痛得发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新血痕覆上旧血痕,正殿殿堂上杯盘狼藉。 没过多久,范谢将军带着仆役入垫,将血肉清理干净。 “让其他人退下吧,歇息一阵子。”城隍说,语毕,两排神役退出正殿,只留下城隍、范谢将军、严绪与阿哲。 “老爷,那个看起来很痛啊!”阿哲眉头紧皱,想到肉还留在剑山上,就觉得可怕,“更何况,他们不是不认罪,是痛到认不了罪吧?” “是故意的吧?城隍要得从来就不是那两个人认罪,而是想继续责罚他们,对吧?”严绪说。 城隍赞赏的点点头,“不愧是二爷的孩子,阿哲你可要多学着点。你们两个到前面来,一直躲在后头我看不到人。” “不要~前面好冷,我要躲在这里。”阿哲任性。 “别像个孩子一样,过来。”城隍无奈的笑道,“这里会比较冷,是为了减少味道,要是温暖点,可不臭死了。” “什么味道?”边说,阿哲乖乖地从城隍椅背后头走出来。 “腐肉味、血味、脑浆、骨髓之类的随便你想的到的器官味。”城隍摇着扇子,睨了阿哲一眼,“你这孩子,我还不打算让你进来这里,怎么跑进来了?” 喔喔!责罚时间。 阿哲当机立断的指着严绪,“是他带我进来的。” “胆小鬼。”严绪呢喃了句。 “你这孩子,”城隍失笑,“胆比猫还小。我有说要责罚你吗?” “对啦是我自己要跟进来的~”诚实是美德。 “来人阿,上剑山~”城隍假装喊道,阿哲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不是说不处罚的嘛!那个剑山上面还有肉啊!” “开个玩笑不行?”这下,连严绪都笑出来了,“目前已经抓回八个手肘向外的阴官,个个口风紧的像蚌壳一样,不管用火烧用水淹用铁打还是用牛拖,不说就是不说,看来是有把柄在人家身上,说要问出什么倒也是没有,你们两个可要辛苦点了。” “既然问不出来,为什么还要刑求?”阿哲不解。 城隍换下轻松的表情,“你可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有多少灵魂失去魂心?” 阿哲摇头,“粗略计算,将近五千名。” “五千名?” “粗略估算。” “那这些失去魂心的灵魂现在在?” 城隍按按疼痛的太阳穴,深呼吸,“这数量说多不多,但说少还真不少,我已将这状况上呈十殿阎罗,他们将会开会决议怎么处理这些灵魂。” “最坏的打算是?” “失去魂心的灵魂没有判断能力,不能分辨是非对错,不管在人间界还是在阴间都会造成困扰与灾难,只能将其毁灭,别无他法。” “这五千条魂魄牵连多少因缘与轮回,恐怕造成世道大乱。”严绪的表情跟着严肃了起来。 人死了会再投胎为人,这是轮回,亲人朋友之间,这是缘分,彼此磨成,称为修行,在一世又一世的修行之下,魂魄会转为成熟,成熟的灵魂能避免纷争,世道逐渐平和,然而,无论是哪条魂魄的缺少,这个圆都将不再完整。 “肯定的,这太复杂了,不消你们忧心,尽管找出迷魂香的使用者,阻止灾情持续下去,阴间事有我们处理。” “是。此事我会向二爷说,寻求他的协助。”严绪说。 “可以的话就太好了,至于阿哲,要劳烦你多担待,他尚不成熟,却是良玉。”城隍笑笑。 “是。” “你们讨论的当事人是我吗?我还在这里呢!”阿哲出言抗议,但没人理他。 “阿哲,今后你依然与老范老谢一同行动,我会留在庙里守着。” “好~” “你们先回去吧,严绪的身体不说,你的可成受不了太多阴寒,回去先点净香净净身子,静坐会儿。” “好~” “你是有没有在听?” “是!”阿哲在扇子朝自己脑袋招呼过来的前一刻来个童子军敬礼。 “快回去吧!等等要继续来审问了,画面只会更不舒服而已。” 阿哲可不好奇之后的审问,他拉着严绪的衣袖准备离开。 “还有,今晚回家睡,别乱跑,老范老谢会留在这,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可岂不了什么作用。” “谁三脚猫啊?今天因为我才抓到他们的。” “得了吧,快走。”城隍不耐烦的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将阿哲赶走。 “是。”严绪转头离开,边走还不忘调侃阿哲,“快走了,小猫咪。” “谁是小猫咪啊?我是大老虎!” 一直到阿哲他们离开之前,正殿都还是吵吵闹闹的。 看着他们的影子,城隍爷失笑,“真的是很吵。” “阿哲是越来越开朗了。”范爷笑道。 “他是开朗过头。”尽管没笑,但谢爷的眼神温柔不少。 第38章 香灰 经过严绪与阿哲锲而不舍的寻找,终于终于找到了位于某个距离市区大约三十公里小乡镇的制香厂。 因为制香厂只有一名老板兼装钟,产量不大,只提供给市区一家店做贩售,加上这种香价格比较高,买的人很少,所以市区店家的老板记得很清楚,除了几名熟客之外,没有其他人跟他买香。于是他们循线找到了制香厂的老板。 “请问最近有没有人来跟您买香呢?”阿哲问,笑容亲切的先跟他买一点,卸下老板的心防。 “最近?没有啊,我的香都是直接卖给**(店家名),你今天来跟我买我才觉得奇怪呢,这里这么偏僻。”制香厂老板是一名七十岁的老先生,姓陈,是位挺开朗的人。 “这里确实是很偏僻,”阿哲看了下大致的环境笑着说,他们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弯进来的小巷子。 “对啊,所以来的人很少,如果有我一定会记得。”老板笑道,此时,他老婆刚好为他送饭来了,“阿萍啊,你有没有印象有人来跟我们买香?” 他老婆才刚踏进工寮,就被她老公的声音吓了一跳。 “喊这么大声是要吓死我吗?”她嘟哝了句,还是快步走了过来,“有啊,有两次喔!刚好你都不在,跑去赌象棋了。” 听到这,阿哲的眼睛亮了起来。 “姐姐你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唉唷!叫什么姐姐?我已经二十几年没被叫姐姐了,叫阿姨就好了。”说是这样说,但瞧阿萍姨心花怒放的,就知道那是违心之论了,“没有你们高,大概这样,不胖捏但也不是说很瘦,带着眼镜、眼睛小小的、鼻子塌塌的,嘴唇很薄...” 阿萍姨边说边比,“啊!” 突然的惊叫声吓了众人一跳,老板才刚要发作就被阿萍姨阻止了,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上次他来买香的时候因为大盘才刚拉走大部分的香,所以他买很少,他有留电话给我,说如果有货的话打给他,我去找。”边说,阿萍姨边走,来到老旧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寻找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 “阿萍姐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吧?”阿哲跟了过去,“可以让我抄一下电话吗?” “你要做什么?”阿萍姨随口问,并不是真的很在意。 “我其实是庙公,之前有人点了这个香后把雨伞留在庙里了,啊这个香跟我们庙在点的净香味道不一样啊,我就想说说不定靠这个香能找到人,把雨伞还给他。”阿哲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严绪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他其中一位弟弟的影子。 “你是庙公?你这么年轻!”阿萍姨惊呼出声,“哪间庙的?” 阿哲说了庙名。 “大庙!哇!真是看不出来,我们村里的大庙庙公如果像你这么帅我一定天天去。”阿萍姨笑的花枝乱颤,老板在一旁冷眼旁观。 “最帅的在这里,你看老板,浓眉大眼鼻又挺,我哪比得上啊?”阿哲连老板都夸下去了,老板默默的开始将香装袋。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这个老头从年轻就长这样。”阿萍姨摆摆手,口是心非不认同着。 “欸这才难得啊,从年轻帅到老,**金城武溜~”**是地名。 “啊哈哈哈!”阿萍姨笑得开怀,老板舀着净香的手没停过。 严绪确定了,阿哲这张嘴,真的跟他弟弟一模一样,人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们是把狗说的跟象一样。 严绪摇摇头,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无奈。 他们又聊了很久,终于要离开了,老板拿了一包比阿哲买的量还要多五倍多的净香给他。 “这怎么好意思啦!”阿哲推托,假的。 “我这边好久没有像你这么有趣的人来了,就当作是交朋友。”老板笑道。 “嘿,很久没这样聊天了,你就收下吧,以后有空常来找我们聊天就好。”阿萍姨说,她是真的喜欢上阿哲了。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陈大哥、阿萍姐。城隍爷公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客气啦,回程小心啊,山路小条不好走。”陈大哥他们送阿哲到车边。 “会的会的,谢谢陈大哥、阿萍姨!再见!”道别后,陈大哥与阿萍姨目送着阿哲离开。 “不得不说,你的嘴很厉害。”严绪专注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路况说道。 “我很常陪老人家聊天,陈老板跟阿萍姨没有小孩,总是孤单了点。”阿哲的语气比起方才沉稳了不少。 “好了,电话号码拿到了,也拿到不少净香,你要不要拿一点去给二爷?” “不用,二爷有他自己惯用的。”挑的很。 “那电话给你,你能找到人吗?” “可以。” “太好了,这几天这边跑那边跑的我好累,我可以睡一下吗?”一放下心,疲惫感整个冲了上来,阿哲打了个好大的呵欠。 严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下一秒,阿哲陷入梦乡。 累?开车的人都是他,这只小猫咪是在累什么? 严绪笑了下,在安静的氛围下开车回市区。 回到庙里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吴大哥正在打瞌睡。 刚吃饱饭嘛!不睡觉是要干嘛呢? 严绪留下来,不知道将电话传给谁,没过多久,真的没过多久,就收到回复了。 讯息上写的地址与姓名。 “走吧!”拉着阿哲,严绪往庙门外走。 “咦?我们才刚到而已,我椅子都还没坐热-” 由于严绪与阿哲两个人都有很强大的灵场,所以他们不敢靠太近,只敢隔两条街看,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信息指出的地址是边间四层楼透天厝,位于市区某个住商混和区域,距离城隍庙大约是十五分钟的路程,位于江州北边。 “这太夸张了,这个人数是要开演唱会吗?”阿哲惊呼,小声的惊呼。 民宅周围被为数众多的阴兵阴将给包围着,左三圈又三圈。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这里比他处冷一些,但比较敏感的人会感到脾气暴躁,甚至是身体不适。 “这附近的居民没事吗?”阿哲担忧地说。 “这里是租的,这几天才刚搬过来。”严绪回答。 “最近?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些资讯的?”阿哲回头看向严绪,头上是满满的问号。 严绪看了他一眼,接着将他的头转回去。 “这就是你要练习的。” “阴间没有个资保护法吗?大律师?”严绪的职业。 而阿哲得到的回答,只有冷眼。 “冒昧请问一下。” “你已经冒昧过很多次了。” “再一次?” “嗯哼!”说吧!的意思。 “如果没有我,你多少时间可以解决这些事?”阿哲说的事,是指这将近三个多月来所有的事。 “大概三天。”严绪想都没想。 “那为什么要让我来做呢?徒增加伤亡人数...”阿哲眉头皱了起来。 严绪知道阿哲在责备自己,他叹了口气。 “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这是劫,你只是刚好在这个劫里头而我不在罢了。” 阿哲想了下才表示自己的了解,“那你为什么要进到这个劫里头呢?” 严绪看着阿哲,“因为你需要人帮忙,而我刚好会。” 听到这,阿哲笑了出来,“你还真的是一点也不谦虚。” 严绪笑而不答,看着阿哲的后脑勺,严绪敛下笑容。 如果阿哲能够\\\"醒\\\"过来,哪里还需要他呢? 想到这,严绪淡淡地叹了口气。 “知道据点与状况了,我们回庙里讨论吧?”阿哲问。 严绪点头,率先举步离开。 “欸欸你也走太快了吧?”阿哲连忙跟上。 第39章 第一任 严绪并没有回家,而是与阿哲一起留在庙里,阿哲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就这样,严绪坐在解签台前,阿哲则是拿的清扫用具打扫庙宇,日常的工作让他异常的放松。 太阳渐渐西下,外头的光线渐暗,来回的车流量增加不少,毕竟是下班时间,这里又是主要干道,可说是平日光景。 阿哲开始补充香烛。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阿哲停止从纸箱拿出金纸的动作,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 “已经六点了,芸芸怎么还没回来?被什么耽搁到了吗?”阿哲将手上的金纸堆叠在金纸塔上,从口袋掏出手机,里头没有芸芸的信息。 再等一下吧?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去耽搁到了。 阿哲整理着红色束带,维持地板整洁。 然而,一直到了六点半,芸芸依然还没回庙里,阿哲的心跳异常快速,他很不安。 拿起手机,他拨了芸芸的电话,却没人接,阿哲再打了一次,依然是一样的状况。 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他连忙打电话到芸芸的办公室去,然而这个时间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当然电话也没有人接。 这下,阿哲确信芸芸出事了。 他快步走向解签台去,抓了摩托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怎么了?”严绪问。 “芸芸不见了,他这个时间早就应该到庙里来了才对,但她没来,电话也没有接。” “你打算怎么做?”严绪问。 “我想先去他们学校看看。”阿哲心急如焚,要是可以,他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回答严绪问题上面。 “你去学校找不到她的。” “你怎么知道?”严绪的话语,让阿哲不悦的皱起眉头,他不悦的点在于严绪那事不关己的态度上面。 “你冷静下来,现在的你什么都听不到,怎么找人?”严绪站起身,拉着阿哲往神桌前走,“城隍一直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我现在哪有心思-” “欲速则不达,林伯最常讲的一句话。”严绪提醒,“你冷静下来,听听城隍爷怎么讲,你自己办过这么多次寻人的案子,最常跟案主讲的话是什么,你忘了吗?” 语毕,严绪站在阿哲身后看着他。 谁管什么案主?他现在只想出发去找芸芸! 但严绪说的对,他这么急也没用,说不定城隍爷知道芸芸在哪里,说不定芸芸只是在来庙里的路上,说不定她只是去逛街买东西碰巧没接到电话而已。 阿哲安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几次深呼吸都没用,他的心思不断的往芸芸失踪了这个念头飘去。 振作一点啊! 他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他的右脸颊整个红肿了起来。 冷静、冷静下来,他必须冷静下来。 阿哲闭上眼,开始在心里默念心经,想借由经文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着经文不断的在阿哲心中重复,阿哲的呼吸渐渐的平稳了下来,他的心脏不再疯狂的跳动,肌肉也不再紧绷,终于,他听见了城隍的声音。 ‘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城隍的声音很冷静,‘听好,无论我接下来要跟你说什么,你都必须维持冷静,唯有你冷静下来,我才能交代前因后果,知道吗?’ “老爷,你知道芸芸在哪里吗?”阿哲劈头就问。 ‘我知道,我会告诉你,但你必须保持冷静。’ 阿哲深呼吸,脸色凝重,隐约地,他似乎知道城隍要跟他说什么,“好。” ‘芸芸被抓走了,但目前没有危险,为了保护她的安危,我已经请老严前去营救,你不需要担心。’ 阿哲怒火中烧,“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为什么会牵扯到芸芸?她是最无辜的-” ‘你必须冷静下来!’城隍打断了阿哲的话,口气严厉,‘你必须冷静,老严一定能救出芸芸,你要相信他。’ “我必须亲自去,不然我不会安心。” ‘你有其他事情要做,只有你能做,没人代替的了你。’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芸芸-” ‘唯有你做好这件事,才有可能成功救出芸芸,这两件事必须同时进行。’城隍说,‘现在,你是否能冷静地听我说话?’ 阿哲不断的吸入冷空气,希望借此冷静自己,他点点头。 ‘这件事要从三百年前开始说起,我必须跟你交代前后因果,你才能知道怎么解。’ “你说吧,我在听。” 三百年前,当时的城隍庙还只是一座小庙,虽然香客不少,但也不多就是了,尽管如此,身为当地最重要的信仰,城隍爷背负着的不仅仅是阴间事,还必须负责香客的疑难杂症,虽然必须付出加倍的心神,但祂甘之如饴。 由于当时是农村社会,人民的心思较为单纯,所以能与神灵沟通的人不占少数,而天底下没有一个地方只有好人的,当然,也存在着少数怀有恶心的人。 在当时的西可地区有一位很有名的符仔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有点邪,虽然他确实很厉害,但如果非必要,一般人是不会向他求助的。 当然,这名符仔仙也在众神明的重点观察名单里面,西可地区众神明的观察名单里头有两位重点人物,一位是这名符仔仙,另一位,叫陈大贵。 这名叫陈大贵的年轻人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儿子,天性憨厚,过于憨厚,明明是二十七八岁人,但智力停留在十岁,也因此,陈大贵的母亲时常带着他到城隍庙里祈求,希望能让他平安健康,因此,陈大贵与城隍结下善缘。 事实上,陈大贵并不像外表这样是个傻子,他不仅不傻,还聪明过人,在他出生时,陈家曾经重金聘请一名算命师为陈大贵卜卦,这名算命师算出陈大贵有大劫,这个大劫难会造成陈家家破人亡,而陈大贵也会因此死无全尸,然而这种事属天机,不可随意说出口,在请示妈祖娘娘后,妈祖娘娘慈悲,将陈大贵的智与慧封印起来,待有缘人来解,因为智慧齐封,所以在外人看来,陈大贵痴痴傻傻的,但城隍爷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劫难,并且愿意与他结缘,替他挡下这场大灾厄,条件是陈大贵必须离开陈家,将自己奉献给城隍,当他的左右手。 陈大贵同意了城隍的条件,在清醒的当天拜别父母,来到城隍庙,与城隍一同修行,成为他第一任乩身。 第40章 大贵 当年,一场大地震夺走了好几百人的性命,当时黑白无常疲于奔命,在人数不够多的情况下超时过劳,导致一个不注意,大开地狱的结界,雪上加霜的是,一名不应该闯入的人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之下闯进结界里,那个人,正是被众神明列为重点人物的符仔仙。 来到地狱的他得知了魂晶这个禁忌的物品。 所谓的魂晶,必须取得十万零八千条魂魄的魂心精炼而成,魂心是魂魄最初的原点,是最纯粹、最强大的精髓。魂晶是魂魄集结体,祂的力量因纯粹而强大,能量在神灵之上的存在,若是存在恶心,甚至能够弑神。 由于提炼魂晶必须牺牲掉十万零八千条魂魄,且魂晶能弑神,为了保护无辜的魂魄确保世道轮回,这项法术一直没有外传,然而,众神认知的和平在符仔仙闯入地狱结界后被严重破坏。 习得这项法术的符仔仙回到人间后开始窃取魂心,当时神明们并不知道符仔仙已经知道了这项法术,对于魂魄的消散虽感到奇怪,却也没有过于在意,等到发现时,符仔仙几乎要完成魂晶。 当时,陈大贵领天兵天将前去讨伐符仔仙,经历了七天七夜的征战最后符仔仙,与陈大贵大斗法的符仔仙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吐血而亡。 由于符仔仙的灵魂过于危险,担心让他回到轮回会再次唤醒他的记忆,在众神明讨论之下,决定将他的灵魂封印起来,并且由五殿阎罗保存,确保符仔仙不会再次转世于人间。 ‘然而,封印符仔仙的盒子失踪了。’城隍的语气很沉重。 “失踪?怎么会失踪?不是由五殿阎罗守着吗?”阿哲惊讶道。 ‘原本我并没有往符仔仙的方向去想,但状况与三百年前太像了,所以我随口询问了五殿阎罗,才发现那个封印着符仔仙灵魂的盒子,在三十年前就失踪了。’ “三十年前?”阿哲想了下,“意思是说,他逃过所有神明的眼睛,再次透过轮回来到现世吗?” ‘没错。而且,由于魂魄记忆,无论是制造迷魂香还是窃取魂心对他来说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要炼成魂晶,需要十万零八千颗魂心,就我们所知道的,他现在窃取的魂心大概是五千颗左右,距离炼成还有一大段距离不是吗?”阿哲问。 城隍凝重的摇摇头,‘三百年前,他所窃取的魂心数量已经是九成,仅差一万多颗魂心就能完成魂晶,加上他现在窃取到五千颗,距离收集齐全差没多少了。’ “什么?为什么三百年前的半成品还留着?”阿哲惊呼,不敢置信的望着左前方的空气,虽然现在看不见城隍了,但他就是知道城隍站在那里。 ‘这九万颗魂心来自于清澈的灵魂,观音菩萨不忍让这些灵魂魂飞魄散,所以将半成品留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解放这些魂心。我们没想到符仔仙有逃出来的可能,甚至还留着当时的记忆。’城隍解释。 “他可能没有留着当时的记忆,但却留着当时的恶心。”严绪淡淡地说着,“当时他炼成魂晶的目的是什么?” 城隍摇摇头,‘除了陈大贵之外无人知晓,然而大贵并不打算告诉我。’ “为什么陈大贵不愿意告诉你呢?当时他不是祢的当时他不是祢的乩子吗?”阿哲问。 ‘大贵仅说了二字:承诺。’城隍说完,众人皆沉默,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 “既然不能说,那他有提示些什么吗?”阿哲问。 ‘他仅说自己不愿再次为人,在他死后,无论哪尊神明去拜访他,他都不愿意再次轮回为人。’ “这样很简单啊!只要我去地府拜访他不就可以知道缘由了吗?甚至说不定还能寻求他的帮忙?”阿哲为他自己想到的办法感到开心,只觉得自己太聪明。 而严绪看着城隍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什么什么?老爷做了什么事吗?阿绪在笑什么啊?”阿哲看不到,他拉起严绪的衣袖拉拉扯扯。 严绪敛下笑容摇摇头。 “居然在我面前有秘密?在我还没答应成为你的熟乩时,说我是你最爱的乩子,现在得到我的身体后,就把我丢在一旁,弃如敝屣。啊!天公伯阿!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啊,你们可要帮我做主-” ‘闭嘴。’ “…是。” ‘你是不是忘记芸芸还在别人手上?’还能这样开玩笑。 “我当然记得。”阿哲一秒变脸,让人非常怀疑上一分钟他是不是真的还记得芸芸被抓走这件事。 “不用担心芸芸的事,我爸会负责。城隍爷,请问您是否已经有制作醒魂香的方法了?”严绪插嘴,他不希望阿哲再次陷入黑暗,对他来说,阿哲开心的时候已经很麻烦了,生气时真的会让人想掐死他。 城隍点点头,‘确实已经研究出来了,但是要制作醒魂香,需要赤子之血,阿哲的已经不能用了。’ “您说什么浑话?只要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谁的血都是赤子之血。”听见严启梁会先去营救芸芸,阿哲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开始三八了起来。 严绪无言地看着阿哲抱着自己的手,忍着把他的手剁掉的冲动。 “还有呢?”严绪问。 ‘香的底料必须与迷魂香相同,这个部分你们已经拿回来了,最后,要由阿哲以赤子之血写符。’ “哪一类的符咒呢?”严绪继续问。 ‘当初封印住符仔仙用的咒法,这个咒法是陈大贵自行想出来的,并无外传。’ “谁会画?”严绪再问。 ‘只有陈大贵能画。’ “所以我就说,要下去地狱找我师兄吧?不然还有谁会画呢?”阿哲硬生生地插进话题里,努力不让自己被冷落。 只见城隍面有难色地看着阿哲,但阿哲看不见,严绪无奈地盯着阿哲的眼,硬生生地叹了口气。 “要下地狱你自己去,但我告诉你,就算你从第一层找到第十八层,你都找不到陈大贵的。”严绪说。 “怎么可能?他既然没转世,不待在地狱要去哪?还是他也在人间当管理员?这样更简单啊,我问一下敏婆,说不定敏婆有认识呢!”阿哲继续天真地说着。 严绪一脸荒谬地看着阿哲,仿佛他是一只有着狗头的老虎一样的珍禽异兽。 “你就算问到嘴巴烂掉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大贵以前是痴傻,还有药医;阿哲是笨到极致,没救了。’城隍无奈的笑着。 “难怪林伯总是说你六窍全通就七窍不通,我看他还太高估你了。”严绪抓起阿哲的手,将他的掌心向上摊开,他的食指轻轻放在阿哲掌心中央闭上眼,嘴里无声的念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法术,刹那,阿哲感到一阵晕眩,过往的回忆朝他袭击而来,速度飞快到他觉得自己正撞在这些一幕一幕的画面,他好晕,好想吐,又好骄傲,因为他的回忆里头,有七成以上都有芸芸。 ‘连回忆都在晒恩爱。’城隍无奈的笑了出来。 终于,阿哲突破现世,前往前世记忆。 一个瞬间,他懂了。 严绪稳住他因晕眩而摇晃的身体,让他站挺。 “靠,陈大贵就是我啊!我要去哪里找人啊?” 听他这么说,城隍与严绪纷纷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阿哲没说:靠,陈大贵怎么附身在我身上! 因为这种会让人吐血的话,非常有可能从阿哲嘴里溜出来。 第41章 醒魂香 虽然知道自己是陈大贵,但对于前世的记忆,阿哲是半分都没有,他拉了小板凳靠着神桌坐下,一手拿着毛笔沾湿墨水,一手压着黄色符纸,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笔。 严绪冷眼旁观,这个部分,他确实帮不上忙,只能靠阿哲自己想起来。 “我想,孟婆给我的孟婆汤肯定是最高剂量的。”阿哲想到头都快破了还是一点要出来的迹象都没有。 “不要在那边说一些有的没的,赶快想,你没时间了。”严绪叹道,他拉了张塑胶椅坐在阿哲左手边,抽了几张符纸,拿着墨笔开始画他需要的符咒。 只见他毛笔字写的工工整整行云流水,随着时间经过完成不少张符咒,但阿哲的第一张还空白在那里。 “唉!”阿哲自己都感到烦躁,“陈大贵到底是画了什么符咒?里头有什么元素?” 他抓着头发,看看疼痛是否能带来一些灵感,但除了头皮爆痛之外,什么都没有。 阿哲倏然起身,从口袋拿出法扇,将正殿的障碍物纷纷移开,开始舞扇,他想,或许这么做会有一些灵感。 严绪仅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头,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还好,没真的这么笨。 阿哲舞着太极扇,一拉一推之间,仿佛有谁与他一起舞着这把扇子。这种感觉很奇怪既熟悉却又陌生,他感觉到无论是手部动作还是腿部动作都更加到位,原本他已经舞得够好了,但融会贯通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太极扇结束后,阿哲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继续着舞着城隍法扇的动作,城隍法扇的动作与太极扇最大的差别在于,太极扇主守、而法扇主攻,但两者皆可攻守。 这时,一股灵感涌入阿哲脑海,他改变了舞扇方向,就像是有人指引着自己,他舞出了第三套扇舞。 不像太极扇的柔,亦没有法扇锋利的气,不仅舞起来更加顺手,在攻防上更是可圈可点,更甚的是,这套扇舞仅十二式,单纯好记,在舞完一轮,阿哲已熟记九成。 这段记忆就像存在在他的细胞里头,他没想,就自己浮现出来了,他的脑筋感到恐惧,但身体却是兴奋无比,他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脸上尽是古怪的表情。 “脸抽筋?”严绪嘲笑的看着他。 阿哲摇摇头,“不,我有点害怕,会不会我心里头有第二人格,但我自己不知道?” 严绪冷冷地笑了一声,“快把符咒画一画吧,我们要出门了。” “对喔!我完全忘记符咒这件事,”阿哲赶忙拉了小板凳坐在神桌前,随手将法扇往神桌上摆,“要画也要知道怎么画阿。” 阿哲再次陷入苦战,他挠挠头,脑筋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他手上的毛笔再次被他丢弃到一旁,他拿起自己惯用的法扇开始把玩,看到城隍爷的玺印,感慨地摇摇头,“啧啧啧,老头,庙里你惯用的玺印都糊掉了,要不要刻一颗新的啊?” 刻一颗新的? ‘老爷,你这颗旧印章已经糊成这样了,该换新的了吧?’ ‘要换,总得找个人来刻,不仅要能懂我的文字,更要能将法力注入印章中,除了你,谁能做?’ ‘要我做我就做,但我可能没办法刻得很好,您可要多担待了。’ 这段对话莫名其妙地浮现在阿哲的脑海中,他抖了好大一下,回过神后立刻抓起玺印仔细的看着印痕。 这不是糊! 阿哲拿出朱砂沾上玺印,接着盖在符纸上,转动手腕依循脑海中的笔划移动着手中的玺印,接着将玺印拿开。 一张清晰的符咒呈现在阿哲眼前。 他感叹地摇着头,用崇拜的语气说道:“陈大贵真的是天才,亏他想得出来?” 严绪冷笑,“所以说,你是不愿意醒过来愿意当个白痴,还是真的忘记自己上辈子的才能?” 阿哲苦笑,“我就说了嘛!孟婆给我喝的孟婆汤肯定是最高剂量的。” 阿哲尝试了玺印的四个方向,分别印出四道符咒,这四道符咒分别有不同的功用,分别是破、缚、攻、守。 不仅阿哲感到惊奇,连严绪都被这四张符咒给吸引了目光,他拿起玺印仔细端详,默默在心中肯定陈大贵的才智,甚至能理解为什么上天会将他的聪明给封印起来,这种才智,若没有往善的方向走,是能毁灭世界的。 “等等!”阿哲再次惊呼出声,他拿起扇子,仔细看了下,“果然!” 他大笑了出来,“太佩服陈大贵了,真的!” “什么意思?”严绪不解。 “那十二式,”阿哲将扇子摊开,玺印朝上,“这三式,对应的是守。” 玺印朝下,“这三式,对应的是缚。” 收扇,扇缘向前,“这三式是攻,而最后-” 阿哲将扇子转了个方向,扇柄朝前,“这三式,是破。” “不是符咒,而是我本身,就是符咒。”阿哲收扇,转向柱子旁一处空无人烟的地方,“对吧,老爷?” ‘看来,七窍要通的日子不远了。’城隍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赶快制作醒魂香吧。’ “问题是,要用哪一个咒法才能制作醒魂香呢?破太强、缚感觉就不对、攻也怪阿,但守也不太可能。”阿哲喃喃自语。 ‘要保护魂心,你觉得呢?’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城隍爷原本因阿哲终于聪明一点了的感动烟消云散了。 “喔!对喔!好~”阿哲转头面对着严绪,“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阿绪阿,麻烦你捐个五给我,可以吗?” “不要。”连考虑都没有,严绪直接拒绝。 “你不是说要帮忙吗?”阿哲皱起眉头,安捏母汤的看着严绪。 “我的血不适合催符。”边说,严绪拿着预备在桌上的针戳了下食指,将血滴在黄色符纸上头,接着将符纸拿给阿哲。 阿哲接过符纸,吓了一跳。 “你的血是盐酸吗?”虽然没有破一个洞,但血的周围有着一圈显而易见的焦痕。 严绪摇摇头,“我的血对符咒来说太热了,用不得,你不是有一位朋友叫阿虎?叫他来贡献吧。” “对喔!阿虎!”那个母胎单身二十六年的家伙,肯定全身都是赤子之血。 阿哲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阿虎,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把他骗到庙里面来,最后,在阿虎凄厉的叫声参杂着凄惨的脏话声之下拿到万众瞩目的赤子之血,赶工制作醒魂香。 第42章 符仔仙 在调配好醒魂香之后严绪先离开处理一些私事,稍后回来。 而阿哲呢?还有一项重要工作等着阿哲做。 他走到小房间去盘腿坐在地上,让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接着他走到异界入口,再次穿越小洞,来到石墙后方的异界-阴间。 城隍坐在案前批示着公文,范谢将军立于他身侧。 “老爷,醒魂香已完成,稍晚将会出发前去符仔仙的据点,阻止他继续危害人间。” 城隍从公文上头移开视线,他看着阿哲不发一语,半晌,他才开口说话。 “准备好了?” “还没。”阿哲尴尬的笑了笑,城隍紧绷的神情因此软化不少。 “这么有自信?还没准备好就想打仗啊?”虽然语气是调侃,但城隍爷却放心不少。他原本很担心阿哲顶着三脚猫功夫就以为自己可以上梁山,而现在看来,阿哲对自己能力有多少程度是低估的,也会对这次行动比较小心。 “我认为自己还没准备好,但又觉得应该可以了。”阿哲挠挠头,有点不明白自己的自信哪里来的。 城隍只是笑笑,“去吧,在你与严绪抵达符仔仙据点同时,老范老谢将会领着黑白无常聚集在周围。在醒魂香开始作用后,周围的黑白无常会将这些灵魂收回庙里。那些黑白无常是经过考验的,全是自己人,你不需要担心腹背受敌,尽管做你该做的事情即可。” “是。” “还有,你仅需专注于眼前事,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城隍爷指的,是芸芸的安全。 “是。” “好了,别无他事,你先离开吧!我这儿还有其他要事要做。” “是!”语毕,阿哲离开阴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或许是知道今天晚上是场硬战,阿哲吃了点宵夜,等待严绪的到来。 当严绪抵达庙宇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他们拿好要带的物品,有醒魂香、以及阿哲随身携带的扇子后,由严绪驾车来到符仔仙在现世的据点附近停车,步行前往。 阿哲与严绪来到符仔仙在现世的据点时,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这个时间可说是一天当中阳气最弱的时刻,周围的阴兵阴将没有顾虑的纷纷现身在建筑附近,一圈又一圈失去魂心的灵体也在附近游荡着,这里头,有一些阿哲的熟面孔。 渐渐,他的眉头越拢越紧,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我看到不少我们社区的居民,原来真的被抓到这里来了。” 严绪望了一眼,“魂心都被取走了,他们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 这句话是事实,也是对阿哲的提醒,提醒他别意气用事。 对此,阿哲只是点点头,不做回应。 严绪的手机传来信息,严启梁通知已找到芸芸的所在位置。 “找到了。”严绪说。 “芸芸?在这栋建筑里头吗?”阿哲回头看着严绪。 “在山区的一处工寮,林伯与我父亲在她身边。” “好。”阿哲点头,心中的阻碍少了一个。再次,他的目光聚焦在符仔仙的据点。 “这里鬼魂众多,空间肯定是扭曲的,除了在城隍庙之外,你还有其他踏入扭曲空间的经验吗?”严绪问。 阿哲想了下,摇摇头,“没有。” 意料之外的,严绪并没有不耐烦,只是低声解释。 “扭曲的空间就是将实体空间延伸成好几倍大的空间,里头时间是错的、人也不一定是对的,你看到的体验到的都不一定是正确的,如果你的心不够坚定,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甚至还会迷失自我,被永远留在那个空间里。” “需要注意的是,每个扭曲空间中都有一名控制者,控制者能找到入侵者内心最遗憾甚至是脆弱的一块加以攻击,我父亲说芸芸在他们那里,地点不在这边,你须谨记,别被牵走了。”严绪提醒。 “我知道了。”知道芸芸不在里头的阿哲可能是因为没有罣碍而轻松不少。 “至于,这个扭曲空间的控制者是谁,我只能说,有可能是符仔仙,也有可能是帮凶。” “帮凶?”阿哲小心翼翼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帮助符仔仙逃出五阎罗殿的凶手。” 阿哲头轻点,“所以,我有幸能看见凶手?” “嗯,就算是我,也猜不到凶手的身份,但我知道,凶手肯定是个会让我们都感到很意外的人。”严绪说。 严绪从口袋拿出两张方形约手指大小的符纸,纸上头用黑色墨水写了一个大大的严字。 “这两张符咒上头有我的气,进到里头后我们肯定是会被分隔开来,只要有这张纸就能找到我,我给你两张,可别全丢了。” 阿哲接过符纸,放进口袋,“好,但我没有这种东西,你怎么找的到我?” 严绪只是笑了下,他摇头,“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真有自信。 阿哲挑起半边眉看着严绪。 “另外,醒魂香的使用方法记记得吗?”严绪问。 “记得。”阿哲点点头,“在魂心还没回到灵体之前,醒魂香的效果只有四成,这四成不能让灵体清醒,顶多就是镇静的效果。并且,必须与迷魂香做交换,两者不可同时存在于相同空间,否则灵体会错乱,变得更加狂暴危险。” 严绪点点头,“没错,失去魂心的灵体没有自制力,能使这些灵体能继续绕着这栋建筑转肯定是以迷魂香来控制的,为了将这些灵体驱离这栋建筑物,我们必须用迷魂香换取他们短暂的清醒。” “这个工作交给你来做,我来掩护你。”严绪接着说。 “好。”对于严绪的实力,阿哲时有所闻,但他自己并没有看过严绪使用自己的能力过,所以他也很好奇。 阿哲左边口袋系着一只黑色塑胶袋、右边绑着醒魂香的袋子,里头的醒魂香已经分成小等分方便作业、右边口袋插着扇子、左边口袋还躺着两张严绪刚刚给他的符咒;反观严绪,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 阿哲来回看着彼此,觉得荒唐的笑了出来。 “明明是处理同一件事,怎么你看起来一派轻松,而我却是如临大敌呢?” 严绪嘴角微扬,“工作不一样,配备当然不同。” “准备好了吗?”这句话,是严绪问阿哲的。 阿哲深深吸的一口气,用力地点了下头,“好了。” 语毕,他们朝着目的地-符仔仙的据点前进。 第43章 策略 他们的策略是这样的。 由于严绪的实战经验比较足够,所以他会打头阵,阿哲跟在他身后处理漏网之鱼,接着,由阿哲前去寻找迷魂香的香炉,将香炉里的香换成醒魂香,由守在外围的范谢将军带领的黑白无常将这些迷失的灵体带回地府。 这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就看事办事了。 严绪使用特殊符咒将自己与阿哲的气息隐藏起来,虽然说是很厉害,但由于严绪身上的灵力太过强大,根本藏不起来。 “你这样大概一百米就被发现了。”严绪烧了好几张后还是一样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阿哲无奈的摇摇头。 严绪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没办法了,计划就是要用来打乱的,我看阿,我先打头阵,你在外面等吧?”阿哲笑着向前走,往一圈一圈的鬼龙走。 看着阿哲自信的背影,严绪笑了出来。 “要是你有一半前世的记忆,这一趟我根本不需要来。”严绪喃喃自语,“但要是你有前世一半的记忆,我的符咒,恐怕也封不住你的灵力。” 阿哲缓步向前,刺探的将自己隐身入鬼群确定没人发现他的踪影后,拿起法扇、打开腰间的黑色垃圾袋,以不开扇叶的方式,将碰到的鬼魂一个一个挑进黑色垃圾袋里。 怎么鬼魂搞得像章鱼烧似的? 阿哲挑着挑着,不正经的笑了出来,一刹那忘了小心的呼吸将人类的气息带进这个满是鬼魂的圈子里,一个瞬间,鬼魂像是感知到血液的食人鱼,开始寻找人息的来源。 阿哲也没那么笨,赶紧屏住呼吸,等待鬼魂翻腾的情绪平稳下来,所幸阿哲兔出的气息少,他们很快的又回到行尸走肉的样貌。 阿哲这次小心的松了口气,继续将鬼魂挑进黑色垃圾袋里,他一边挑,一边寻找迷魂香的位置,这个香的味道很特别,照理来说应该是要很好找才对,然而,因为味道太过浓烈,反而找不到焚烧的地点,加上四周黑黑暗暗的,路灯的亮照不进这个因过多魂魄聚集而扭曲的空间。 阿哲仅凭着引以为傲的夜间视力寻找着香炉,却遍寻不着。 能放在哪里?地上?天花板? 不知道是不是阿哲透露出什么香味还是怎的,阿哲总觉得围着自己的鬼魂越来越多。 不对劲。 阿哲停下脚步,再次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些鬼魂看起来是漫无目的的胡乱走,但阿哲就是觉得奇怪,这些鬼魂的漫无目的,也太有目的性了吧? 阿哲刺探的移动自己的步伐,发现这些围着自己的鬼魂是同一批。 他数了下数量,不多,约莫十二个。 要直接收进垃圾袋里,还是想办法甩掉呢? 阿哲想了下,决定甩掉这十二个,但他又不能走太快,怎么办? 最快速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武力进行对决,但身在敌营的他如果直接这么做,不就是将自己入侵的事实诏告天下? 还是其实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阿哲推翻了这个想法。 如果被发现了,那为什么符仔仙没有动作呢?深入敌营的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处理很简单才是。 那…这十二只鬼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因为这十二只鬼在阻挡,所以他才找不到香炉的吗? 阿哲恍然大悟。 仔细一看,这十二只鬼围绕着阿哲,带着他不断地绕着圈,因为光线不明加上四周鬼魂林立,让阿哲产生了不断往前走的错觉,事实上,他根本就还在最外围! 他被戏弄了。 想到这,阿哲的脸塌了下来,能玩弄他的只有芸芸一个。 阿哲右手抓着扇身,扇柄向右,轻闭上眼,将气凝聚在扇柄上,在睁开眼的瞬间,疾刺着围绕在他身边这十二条灵魂,仅一瞬,这十二条灵魂化成黑点,被收进阿哲腰间垃圾袋里头。 他实在是很不想这么做。 看着周围那一双又一双围绕着他的眼睛,阿哲苦笑。 “就说会曝光了吧?”他无奈的哀道,远方传来严绪的笑声。 “没关系,我喜欢速战速决。”语毕,严绪从口袋拿出一条被折成很小的朱砂法绳,他一甩,法绳摊成三尺长。 “喔!”阿哲的笑容在他脸上漾了开来,他振开法扇,“速战速决!” 严绪鞭着法绳,被法绳甩到的冤魂无不倒地,连呜呼哀哉的力气都没了。 “这条法绳怎么这么厉害?为什么老爷不赐我一条?”阿哲激赏的看着严绪耍绳。 “你会耍绳吗?不会的话给你有何用?”严绪看都不看阿哲一眼,专注在法绳上,“有时间看戏,不如快点把要紧事做了。” 对喔! 阿哲将法扇玺印朝下,左脚向前踩踏弓步,右手持扇摀着缚扇,在扇风吹拂之下,周围的鬼魂像是被绳索捆绑住手脚一般,不得动弹。 舞扇之际,阿哲不忘打开腰间的垃圾袋,用扇缘一把一把的将这些受囹圄的鬼魂挑进袋中。 在严绪的带领之下,他们来到第一个香炉边。 香炉的位置并不隐密,但围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鬼魂,让人遍寻不着。 阿哲蹲下身,将迷魂香弄熄后倒进随身携带的另一只垃圾袋中,接着将醒魂香倒进香炉点火焚烧。 应该不需要多久的时间,这些鬼魂就会醒过来了吧? 阿哲想,但没花多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严绪已经领头往第二个地点前进。 第二个定点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在处理完第四个香炉后,严绪停下脚步。 “门外的迷魂香已经全数换成醒魂香了,接下来的动作是范谢将军的,我会在外头协助祂们,你要自己进去屋子里找到符仔仙与魂心。” “我一个人?”阿哲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严绪耸肩。 “你确定?” 严绪还是耸肩。 阿哲深深叹了口气,“我做得到吗我?” “快去,符仔仙已经在准备逃跑了。” “你怎么知道?”阿哲眯起眼睛,盯着严绪的眼睛看。 “我就是知道。”语毕,严绪将阿哲推进门内,“记得阿,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别被骗了。” “说的倒简单…”阿哲踉跄了下,但还是认命的自己往门内走去。 第44章 恶鬼 白铁制的拉门紧掩,看起来是锁上的,但阿哲还是硬着头皮伸手拉住门把,意外的是,这扇大门并没有锁紧,“喀啦!”一声被打开了。 “是这扇门太弱,还是我太强啊?”阿哲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把,他本来想说如果门被锁上,他就回去拉严绪一起行动,这下子连回头的机会都没了。 阿哲探头进去左右望了下,门内不像外头显示的灯火通明,反倒是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但这股味道却是令人怎么闻都不舒适。 阿哲皱起眉打从心底抗拒这股味道,但他又没办法回头。 上吧,怎样都要进去的,干脆一点。 阿哲在心中对着自己说。 他挺直腰杆,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当他的脚一踏进屋内,一阵强烈的晕眩感朝着他袭击而来,一个瞬间,他有种失去知觉的感觉,但随即又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股灵压如此强大,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不适感让阿哲浑身颤抖,他不断的调整呼吸,想让自己舒适一点,但这强大的灵压与刺鼻的檀香味并不打算放过他,下一秒,他吐了,吐的稀里哗啦。 诡异的是,他没有听见自己呕吐物喷洒在地板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听不见吗? 阿哲对着左耳弹指,又对着右耳弹指。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惊觉到这个事实的阿哲陷入恐惧。 怎么会这样?他耳聋了?怎么可能,上一秒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身体不适的感觉加上对于听不见的恐惧让阿哲陷入自我怀疑。 他进来干嘛的?好好的生活不过,当什么乩身?神事说到底关他屁事啊?还有那些被取走魂心的魂魄,他又不欠祂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阿哲蹲下身抱住头,他突然好想念爷爷。 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他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鬼魂的存在,当时的他是自由的,更不是城隍爷的乩身,他好想回到那个时候,他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像现在,为了这些破事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一定是疯了才答应城隍爷的要求,如果可以重选,他连生乩都不想当,反正这个世界上想当乩身的人多的是,不缺他一个啊! ‘但赵颖哲只有一个。’ 一个声音,突兀的弹进阿哲的脑海中,这个声音不是用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撞击进他脑海之中。 是谁? 阿哲左右摆头寻找声音来源,但四周除了黑、还是暗,别说别人,连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我是我,也是你。’声音再次回荡在阿哲脑海中,‘你该醒过来了,总不该到现在还在睡吧。’ 一段画面在阿哲脑海中浮现,那是一名穿着古装的女子正俯视着自己的画面,‘你该醒过来了,总不该到现在还在睡吧?’ 然而,这段画面稍纵即逝,阿哲还来不及意会到这名女子是谁,画面就已消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让阿哲振作了起来,他从双膝中抬起头,接着站起身,表情坚毅不少。 该振作了,才刚进门就被打倒未免也太逊了。芸芸还在等他回家呢! 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阿哲嘴角,他伸手握住放在口袋里的法扇,将扇子紧紧握在手中。 该前进了,三百年前他能打败符仔仙,三百年后,他一样能打倒他! 冷静下来的阿哲意识到他只是踏进了一个结界,他身体并没有受到损伤,没道理丧失听觉。 他将扇柄向前握住,向前踏出左脚,左手摊平手心向下,缓慢的将手心转向上、左手臂往后拉,将气凝结在掌心,接着一个劲道,左手心打击在右手虎口扇缘,使出破阵中的破津。 四周传来玻璃被震碎的声响,下一秒,崩解。 日光灯透了进来,四周亮的让阿哲眯起双眼。 破阵有三式,破津就是其中一式,破除迷津就是他的命名由来。 真的是有够随便的。阿哲在心中喃喃自语。 这个回忆拼图回到阿哲脑海,他笑了出来,陈大贵果然就是他自己,不然这些回忆哪里来的? 该继续前进了,赶快把魂心取回,结束这回合吧! 阿哲走进客厅,里头场景看起来很熟悉。 那是他还没有被林伯领养之前所居住的家的客厅样貌。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四周的景象真实的就好像爷爷下一秒就会从房间走出来。 连味道都一模一样。 阿哲红了眼眶。 但这次他没有被迷惑,他知道这是假的,是幻觉。严绪稍早提醒过自己,别被迷惑了, 他没有被迷惑,只是怀念。 然而,当他想要继续前进时,爷爷的声音朝他袭来。 “阿哲?你回来啦?饿了吗?我有买包子给你当点心喔!” 阿哲猛然一回头,爷爷就站在门边。 对亲人的想念让阿哲热泪盈眶,他没想到经过十几年的时间还能看见爷爷。 这情绪来的太快太慢,阿哲泪流不止。 下一秒,爷爷的手掌掐住阿哲的脖子,这不科学的高度让阿哲意识到自己回到小学六年级的身体里。 唯一没有产生变化的,就只有手中的这把法扇而已。 可想而知,这一切都是幻觉,无论是身体回春还是爷爷,都只是幻觉,然而,那股想杀了自己的意图,却是真的。 “身中诸境内、三万六千神…我身常不灭,急急如律令!”阿哲咬着牙,念出净三业神咒,随着他的咒语,金光从他身体溢了出来,而这光芒像是有温度一般,滚烫的让那只握着阿哲的手散发出烤焦的味道,而手的主人也因为烫伤而放开手。 定睛一看,掐住自己的根本不是爷爷,而是一只舌头裂成两半、浑身罩着黑气的恶鬼。 阿哲双手竖起剑指交叠,口中念念有词,咒语铿锵有力,形成一道光球,聚集在阿哲前方,“敕!” 阿哲的命令让光球有了生命,快速的朝恶鬼袭去,恶鬼根本跑不及,下一秒,光球裂成两半,捆住恶鬼,恶鬼动弹不得。 “他在哪里?”阿哲问的,是符仔仙。 恶鬼别开眼不看阿哲,但阿哲不打算放过恶鬼,在这间屋子还能保有自我意识的鬼魂,肯定替符仔仙做了不少坏事。 阿哲一弹指,光球束得更紧些,恶鬼表情痛苦,却紧闭双唇。 “他在哪里?”阿哲再次询问,但恶鬼依然不说。 阿哲冷冷地笑了,左手弹指、右手弹指,光球束得更紧了,恶鬼的表情也变得更痛苦,然而,他依然不说。 阿哲不问了,他左右手反复弹指,光球缩到恶鬼的身躯都变形,他哀嚎出声,哭求着阿哲请他高抬贵手,但阿哲不予理会,只是缓慢的来回弹指。 喀啦!恶鬼的手骨应该是断了;喀拉!恶鬼的腿骨应该是断了;喀啦!恶鬼的肋骨应该也断了,但阿哲依然不停手。 恶鬼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却也越来越虚弱。 够了,阿哲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最后一下弹指,恶鬼的头部发出噗嗤响声,喷出青绿色的液体,恶鬼应声倒地。 看着恶鬼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阿哲一点怜悯心都没有。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城隍爷明明知道问不出答案还是要刑求犯人了。 城隍爷并不是想要得到答案,他只是找个借口惩罚犯人罢了。 因为有些人的恶,不是理能说得通的。 第45章 觉爷 当恶鬼失去行为能力后,他所幻化出来的场景消逝,恢复成这个客厅原本的样子。 死白的墙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污渍,在白灯的照射下,看起来更凄惨了几分。地板铺着白色瓷砖也是脏兮兮的,虽是客厅,但却是什么都没有。 阿哲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奇怪的地方,然而,这却是最奇怪的地方。 阿哲站在厨房中央,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确实有声响。非常细微、没有规律的声响,有点像是有人拿筷子敲瓷碗的那种清脆的声响,但阿哲不确定。 他静下心来仔细的感受,想找出声音来源,但却发现这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环绕着他似的。 “怎么搞得像在做饭?”阿哲皱了下眉头,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看见。 阿哲想,不如先跳过这里,往下个地方前进,然而,回到客厅的走道消失、阶梯也不见踪影。 “想把我关在这里?”阿哲冷笑。 既然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闭上说不定就能看的清楚了。 阿哲闭上眼,四周光线骤然消逝,原来,这里原本是没有开灯的。 阿哲笑了下。 果然是障眼法。 在黑暗中,数个细微渺小的亮点分布在阿哲四周,不消想,阿哲都知道这些是什么。 那些是灵体,一点一点的灵体失去了魂心而成不了灵魂的灵体,这些灵体围绕着阿哲,却又像是没有目的一般的游移。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敲击瓷碗的声音。 阿哲身边的光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看来这个声音是信号,召集屋子里的灵体往这边靠近。 阿哲刺探的打开绑在腰间的黑色垃圾袋,仅一瞬之间,距离他最靠近的灵体发出像猫咪受到刺激一般的嘶吼声,下一秒,在阿哲周围的灵体纷纷朝他快速移动过来,团团将阿哲围住。 巨大的灵压让阿哲无法顺利地开启塑胶袋,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这些灵体在吸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 看来这些灵体是属于生前有在修行的那一种灵,能收集到这么多这类的灵魂,这个符仔仙真的不简单。 修行的人在离开人世后依然会继续修行,祂们往往会聚集在庙前或是跟随与自己有缘份的人一起修行,让自己的灵魂更加成熟,进而在不断轮回后升华到另一个境界。然而,绝大多数修行的人修的只是他们执念当中的法,并不是修炼他们本身的德,也就是人家口中说的修法不修心,而这种修行者最可怕,因为他们的执念往往是最深的,也最容易走火入魔。 而这类的人失去魂心后更是可怕,他们会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灵力较强大的人身上,不断的吸取宿主的灵力,造成宿主精神不济,进而影响宿主的身体与心灵。 阿哲在被周围这一大群灵体围住吸取灵力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像是断层一般的萎靡。 他又开始想要呕吐了。 不妙。 阿哲自己知道,但随着灵力被取走,阿哲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许多,别说开扇了,连打开垃圾袋都有问题。 就在他的精神越来越萎靡,身体越来越疲倦之际,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不会吧?才第二场就惨兮兮的?”柳爷与另一名更加高大的男子站在阿哲后方约十步的距离看着被团团包围着的阿哲。 然而,尽管他的出现,围绕着阿哲的灵体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然紧紧围着阿哲吸取他的灵力。 “觉…爷?”阿哲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双膝无力跪了下来,身上被一层又一层的灵体给团团围住。 “是我没错。”像在看戏一般,柳爷就只是站在那里,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愿都没有,此时,另一名男子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比大鼓还低沉。 “你还想看多久?”他的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 柳爷笑了下,“觉都说话了,如果我还继续站在这里看戏,岂不是太白目了?” 语毕,柳爷往后退了两步,“我站这里总可以了吧?” 觉爷淡淡的瞥了柳爷一眼,下一秒,原本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抽出,电光石火间,刺眼的红光炸裂,将黑暗劈成两半驱逐出境。 这股红色光芒所到之处的灵体无一幸免,连哀嚎都还不及,就已灰飞烟灭。 “觉,虽然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但或许这些灵体还有救阿。”柳爷言不由衷的提醒,但上扬的嘴角显现出他的好心情。 “啰嗦。”边说,觉爷边走向阿哲。此时的阿哲因为灵力被大量吸取,呈现恍惚状态,看着这样的阿哲,觉爷不怒而威的脸庞严肃的更吓人了,“驽钝。” “你也别这样,孟婆给他的那一碗真的是高剂量浓缩精华,才刚苏醒一天,这个状态很宜人了。”柳爷朝着他俩走过来,边走边替阿哲说话。 “这个状态岂能成事?”觉爷可没这么好沟通,他怒瞪着柳爷,要他停止扮白脸。 “即使阿哲什么都做不了,这些杂鱼我俩还处理不来?”柳爷冷笑,“灭了就不需要思考如何完整魂体了不是?” “只需要三分钟,这里便会干干净净。”柳爷说,语气虽是轻佻,但让人无法怀疑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不行。”阿哲孱弱的声音传入他俩的耳里,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还有力气说话?我看你都剩不到半条命了,就休息吧。”柳爷扶着阿哲的腰杆,总算记起他需要搀扶了。 “柳爷、您是觉爷吧?久仰大名。”阿哲虚弱一笑。 “觉得累就闭上嘴。”觉爷眉头紧皱,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坐一下就好。”阿哲盘腿坐着,挺直腰杆,深呼吸几个循环,缓慢地调整自己的气息,虽然灵力不是马上就能恢复到先前的水准,但补充的速度不算慢。 阿哲觉得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个小盒子,里头装填着满满的灵力,平时这边漏一点、那边漏一点,但只要他想强迫自己将盒子打开,那只盒子便消失匿迹;然而,当他需要的时候,盒子的开口又会开的比平时还要大一些,譬如现在。 几次的深呼吸循环后,阿哲原本馀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晕眩感去了大半,肌肉的无力感也渐渐离他而去,才刚过去不到十分钟,他又满血了,甚至,现在的状态好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感觉好多了?”柳爷问,原本扶着阿哲的手离开他的身躯。 “嗯。”阿哲点点头,“可以前进了。” 语毕,阿哲站起身,他看了看柳爷、又看看觉爷,过往的回忆伴随着从盒子溢出的灵力填充入阿哲的脑海里,“柳、觉,好久不见。” 直到阿哲说出这句话后,觉爷脸上严肃的神情才全数褪尽,虽然没有明显的笑容,但阿哲知道觉爷内心有多开心。 “贵?你记起几成?”柳爷开心地搂住阿哲的肩膀,欢迎兄弟回归。 “我现在是阿哲,还是叫我阿哲吧。”阿哲说,“大概八成,但多动一点应该很快就能全部记起了。” “哲。”柳爷点点头,“准备好再次把那家伙送回地府了吗?” 阿哲脸上漾起一抹自信又不自大的笑容,“当然。” 阿哲将手中的扇子摊开,仔细地端详了下,“这把扇子虽然工艺挺细致的,但终究比不上过往的品质。” “你的扇子不是拿来硬干的,这个就很好用了。”柳爷说。 “文人有文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阿哲搧了搧扇子,“只怕这把扇子承受不住我的灵力。” “坏了再买就好。”柳爷说,阿哲笑笑。 “先不说我,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我还有这把扇子。你们的武器呢?带来了吗?” “当然~哪有赤手空拳上战场的?”柳爷伸直左手,比了个七,食指朝前,右手像在拉着弓弦一般往后扯,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聚集在柳爷食指前方,他轻轻闭上左眼,朝着往他们奔跑过来的一只漏网之鱼射过去。 灵箭穿心,灵体当场倒地,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空气中。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你的招式很帅,”阿哲笑道,转头望向觉爷,“觉呢?” 只见觉爷指着阿哲后方的柱子上头那抹夸张的焦痕,回答了阿哲的问题。 阿哲笑了出来,“你是太久没用,忘记怎么控制力道了是吗?” “他是气炸了,才懒得控制力道~”觉爷说的凉凉。 “总之,我们速战速决吧?”阿哲笑了出来,“等把那家伙送回地府,咱们再好好地喝一杯?” “哪那么没用?咱们用瓮计算,来几瓮喝几瓮!”柳爷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厨房,他们三人肩并着肩,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阶梯,前往二楼-第三个战场。 第46章 感知 这座楼梯就好像永远走不到顶一样扭曲,明明是往上走,却总是出现像是在下楼的感觉,甚至还感觉的到楼梯似乎在平移,让人觉得是否是自己的感知出现问题。 “烦死了。”阿哲皱眉,“总觉得敌人在拖延时间。” “距离你进来到现在其实才过十分钟不到而已。”柳爷提醒,“在你进来没多久,我们才进来的。” “那你们有遇到阿绪吗?” “有,他在门口滑手机。”柳爷笑道。 “我在里头拼死拼活,他在外面滑手机?”阿哲惊呼,不敢相信,“虽然他不用进来这边流血流汗,但至少也装一下担心吧?” “何须担心?我们都在这里。”觉爷轻皱了下眉头,不明白阿哲的问题,因为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请问您的自信来自于哪里?”阿哲回望觉爷,表情很滑稽。 “我们。”觉爷想都没想,反而让阿哲一阵脸红。 “那是过去的我们,现在的我,恐怕没这么优秀。” 柳爷拍拍阿哲的肩膀,笑的一脸灿烂。 “担心什么?如果只有你,那你担心合理。现在我们都在,你怕屁?” 看着柳爷,阿哲眉宇间的乌云逐渐散去,“是喔!你们都在,我怕什么?” “这就对了,”柳爷放开阿哲,“既然你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打算在这边耗,咱们赶紧处理完正事,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语毕,柳爷右手食指指着楼梯天花板的某个点,拉弓,射出。 被射中的地方发出巨响,灿烂的绿色光芒像是反射了镜面一般四处闪着晶亮光芒,鬼打墙的结界应声被破坏,露出肮脏残破的楼梯。 “哲,我们要加快速度,不然那浑小子已经准备好要跑了。”虽然说的是正经事,但柳爷依然是嬉皮笑脸的,让人感觉不到严重性。 阿哲点点头,“走吧!” “等等。”觉爷突兀的拉住往前走了两个人,并从牛仔裤口袋拿出一张空白宣纸。 “对喔!”看到这张宣纸,柳爷恍然大悟,“确实阿哲还没看过,我真是糊涂。” 这张摊开大约b4的空白宣纸在觉爷的手上慢慢地浮现墨迹,那是一张地图,这栋建筑物的地图-严格来说,是这个扭曲空间的地图。 “怎么会有这个?”阿哲惊讶的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地图,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老爷给我们的,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先不明说,你先搞清楚位置比较重要。”觉爷解释。 “好。” 这栋外表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在地图上只有两层楼高,一楼与二楼的大小不成比例,如果这是一间实体房屋,依照力学来看肯定会因为支点不足而倒塌。一楼就是方才阿哲走过的客厅与厨房,然而二楼却是从楼梯往外延伸约一楼五倍大的空间,看不清楚有多少房间,但隐约能知道被隔成三个区块。 柳爷指着最外围的空间,“目前知道的是,符仔仙把魂心藏在这里,依我看,我们先去取魂心。” “那符仔仙在哪呢?”阿哲问。 “不知道,他肯定是躲起来,在偷偷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吧?”柳爷说。 “既然他知道我们进来了,为什么不拿了魂心逃走呢?” “他之所以不跑,是因为他跑不了。”柳爷摇摇手指,“要炼取魂心,地点很重要。这栋建筑物刚好在五鬼方,加上长年无人居住,本身就聚集了很多灵体,加上位在路口,收集鬼魂相对简单,最后,随意移动正在成形的魂晶是有风险的,很可能前功尽弃,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在今天之前,那家伙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这整起事件与他有关,老爷早就怀疑有内鬼,所以全面封锁消息,而他之所以会抓走你老婆,只是因为他听说过你这个人,想把你纳为己用。”柳爷继续说。 “我?他不知道我是陈大贵吗?” “他怎么会知道?无论道法如何,他终究只是人。”觉爷说。 “但他现在肯定知道啦!因为我们三个又聚集在一起了,再傻的人都联想的到。”柳爷笑道。 “他太贪心,贪到脑子都变笨了,学法之人,却忘记天理。”觉爷淡淡的说。 “既然他意识到危险,难保他会做出什么脱序的行为,我们还是快走吧。”阿哲说,并领头往楼上走。 柳爷与觉爷跟在阿哲身后,他们三个人也不偷偷摸摸,反正敌人肯定是知道他们闯进来了,如果还遮遮掩掩的岂不太矫情? 上到二楼,阿哲有一瞬间傻眼。 这个场景他无比熟悉,因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城隍庙正殿,甚至,前方还摆着城隍爷的神像,左右两边伫立着范谢将军。 “像又不像的,搞得我好像很久没回庙里了。”看着这副景象,柳爷说。 “这种东西也能仿吗?”阿哲问,觉得很不可思议。 “仿外貌不难,但要有神很难。”觉爷说。 “既然如此,他现这个景给我们要干嘛呢?我们都是城隍庙的关系人,他给我们看这个有什么意义?”阿哲问。 “或许熟悉感能让我们卸下心防?抑或是这个场景里头有什么是你恐惧的,他拿出来吓唬你?”柳爷说。 “我恐惧的?”阿哲皱起眉头,“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应该没有什么是我恐惧的吧?” 阿哲刚讲完,下一秒,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天花板掉在阿哲脚边,一个瞬间,阿哲忍不住放声尖叫。 “靠!”只有他一个人吓到,柳爷在一旁笑歪了腰,而觉爷虽然没笑得这么猖狂,但他的嘴角也是上扬着。 “到底为什么有人觉得当乩身就不怕尸体的?”阿哲嘀咕。 “没人说你不怕阿,只是你的叫声太可爱了,抱歉抱歉!” “但为什么会掉人头下来?这是谁的头啊?”阿哲边说,边鼓起勇气蹲下身去查看,下一秒,他跌坐在地上,双眼瞪得比水煮蛋还要大,四肢无意识地颤抖着。 看着阿哲不对劲的样子,柳爷与觉爷的笑容尽失,纷纷跟着蹲了下来,在看到人头主人的瞬间,两个人都僵在原地。 这个原本血淋淋的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木雕像的头,而这个雕像的头,正是城隍庙的主事神-城隍爷。 第47章 神像 阿哲颤抖着双手捧起这颗木雕成的头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理智的告诉他自己,这只是假象,不是真的,然而,从木雕断头上透露出来的灵力却是如此熟悉。 这尊神像,百分之百是庙里的那一尊。 不只是他,连柳爷与觉爷都感觉到从木雕断头透出来的城隍灵力,那是一股纯粹强大的灵力,如今仅剩下微波徐徐。 “怎么会?怎么可能?”柳爷跪了下来,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大部分的光芒,形成偌大的阴影。 “庙门已经关了才对,他不可能拿的到神像。”觉爷站着,他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着。 “更何况,我们来之前有先到庙里会见城隍,当时一切都还正常,没道理这么短的时间,神像就被带到这里来才对。”柳爷说。 在柳爷与觉爷讨论期间,阿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怒火中烧、更是悲从中来。 老爷守护着众生,然而他却守护不了老爷。 阿哲双手捧着神像断头缓缓起身,往香炉走去,远远的,阿哲就看见香炉被插满了倒香,数量惊人到全满了出来,比刺猬背上的刺还密集。 那只香炉上头还有前一阵子被阿妹婶砸到留下的凹痕,说是仿的,也太像了。 ‘虽然不是今天,但快了,你准备一下,看要拿铁链固定好我的香炉还是怎样,大庙有劫难。’ 阿哲突然想起当时老爷对他说的这段话。 原来老爷说的大劫难根本就不是指阿妹婶来庙里乱这件事,比起今天,当天的事情根本就只是小巫见大巫。 阿哲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怒火而浑身颤抖,就连柳爷与觉爷站在他身后他都没感觉。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香炉上头的凹痕,又看看坐在神桌上没了头的神像,他的心里已有了答案,却不愿意说出口。 知道芸芸对自己的意义、有庙里的钥匙、又能从庙宇中拿出香炉与神像的人,只有一个。 这一个人,阿哲认识超过十年,这些年,他对自己嘘寒问暖,甚至与他和芸芸亲如家人。 这一个人,与城隍爷的缘分更甚过自己,每每有庙会或是庙宇需要协助帮忙,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这一个人,与香客热情谈天,更是里民中的滥好人,对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从不视而不见,甚至给予的热情会比他人需求的还要更多。 这一个人、这个人-阿哲无比熟悉的脚步声从庙门外传了进来。 “吴大哥,为什么。”尽管背对着来人,但阿哲知道是谁。 “阿哲,我也是不得已-”吴大哥的声音传了过来,口气满是无奈,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阿哲给打断了。 “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能让你做出这件事?”阿哲没有回头,他害怕自己抑制不了冲动,暴打吴大哥一顿。 而阿哲的问题,吴大哥没有回答。 “在这里的你,是实体,还是魂体?”阿哲再问,他的双眼因为怒火而通红,被逼出的泪水在眼眶闪烁。 他的问题,让吴大哥笑了出来,“很重要吗?无论是实体,还是魂体,都是我。” 突然,吴大哥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而且抖得很夸张,就像是一名上半身赤裸的人被丢进飘着浮冰的池塘,那种由心底寒出体外的冷。 阿哲转过身,他看着吴大哥,面无表情。 “有差,因为,这关系到我要怎么爆打你。”语毕,阿哲一个蹬脚,拳头跟了过去,尽管距离吴大哥有些许距离,但阿哲毕竟年轻,吴大哥措手不及,被一拳击倒在地。 至于为什么阿哲知道吴大哥是实体? 原因出在于吴大哥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试想一下,两名彪形大汉怒火中烧,手里拿着武器一左一右站在你的身边,还能不害怕吗? 于此,阿哲断定吴大哥看不见柳爷与觉爷,既然看不见,那就不可能是灵体,所以,阿哲收起扇子,决定以拳头招呼吴大哥,就算之后被告上害也没关系,他可以花大钱请严绪替他打赢官司,前提是,吴大哥还有命能告。 吴大哥被打倒在地后,挣扎着要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被什么给压在地上一般,他动弹不得。 阿哲蹲下身,看着下巴紧紧黏在地上的吴大哥,表情冷冽。 “你做了什么?”吴大哥咬着牙问道,一股莫名的力量压着他的头,力道强到他觉得自己的下巴剧痛的好像要裂了。 “为什么背叛老爷?”阿哲不打算回答吴大哥的问题,他只是问。 “放开我!”吴大哥突然大声尖叫,他的左眼爆出鲜血,阿哲看着柳爷拇指刺穿吴大哥的眼,但他不同情,只是问。 “为什么背叛老爷?” 吴大哥不断的哀嚎,他的右眼跟着爆裂,喷出鲜血,让他因血压高涨而通红的脸颊染上更血腥的颜色。 “为什么背叛老爷?”阿哲冷笑了下,“我问这什么烂问题?小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的,不是吗?” “你可知道,这半年内有多少善灵被取走魂心而行尸走肉?你可知道,魂魄的心也会痛,失去亲人的他们有多悲伤?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胆战心惊躲躲藏藏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有多难熬?”阿哲站起身,无视吴大哥的尖叫求饶,“你都知道,但你却假装自己不知道,只因为吴秉晟是你的儿子,对吗?” “秉晟…”吴大哥奄奄一息,用气音呼喊着这个名字。 “我岂会不知道带头作乱的人是谁?我岂会不知道你与他的关系?我只是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阿哲摇摇头,“那是老爷对你的宽容,也是老爷对你的疼爱,然而你却罔顾这一切,为虎作伥,既是你自己选的的路,就抬头挺胸走完吧。” 语毕,阿哲将手中的断头扔在吴大哥面前,木雕碰到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正殿中,反观吴大哥逐渐羸弱的气息,显得唏嘘。 看着阿哲挺直的背影,柳爷与觉爷有些担心,却不发一语。 突兀的,阿哲打破沉默说:“我还记得今天出门前,老爷对我说的话。” ‘你仅需专注于眼前事,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 “老爷要我不要担心其他的事,而他肯定知道吴宜男在背后做了什么,也知道庙里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却要我不要担心,这表示他自己也不担心,他自有打算。”吴宜男是吴大哥的名字,过去阿哲总是称呼他为吴大哥,但现在,他不再把吴宜男当成大哥看待了。 阿哲这句话虽然是对柳爷与觉爷说的,但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世间事老爷自有定夺,但明明方才你沉浸在如此滔滔怒火中,怎么有办法思考到这些事?”柳爷问,对阿哲的成熟刮目相看。 “在我入关的时候,老爷曾经跟我说过:神像是信徒的寄托,像有形神无形,只要有信念,那神就存在人心。”阿哲淡淡的笑了下,原来,老爷无时无刻都在教导自己,尽管是总是被他忽略的小事、一句话,在阿哲需要冷静时,总是派得上用场,对此,阿哲甘拜下风。 “只要我把老爷放在心里,就算我死了,他依然在我的意志当中,我就不会走差。”阿哲说,“但对于神像被毁,我确实是伤心的,怎么说才好呢?那尊神像,确实是众信徒的信念所托,更何况,那是超过五百年的骨董耶!我一定要告吴宜男,把他告倒,抓去关!” 看阿哲事在必得的样子,柳爷失笑,“这种事之后再来说,老子被解决掉,小子也不能被逃掉,咱们赶紧办正事吧,还有成千上万条灵魂等着魂心归位呢!” 在他们踏出庙宇的意象后,在他们后方的庙宇就像是映照在湖面上的月光被搅动一般消失了,只留下两张长桌,一张摆着断头神像的身体、一张摆着插满倒香的香炉,以及一名趴倒在地上的老人昏厥在地,无外伤。 第48章 弑神 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脚底下的地板又开始浮动了起来,一开始微小的晃动让阿哲以为是他头在晕,但随着摇晃的频率增加、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阿哲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头晕,还是真的地板在摇晃。 “怎么状况一直来啊?我们现在还要赶路呢!”阿哲语带不悦的说。 “人家知道你要去打他,会乖乖给你打吗?”柳爷无奈笑道,“你们先去,这边我处理就好。” “好。”知道柳爷肯定没问题,阿哲与觉爷快速穿过前方的圆形拱门,往魂心的方向走去。 “好了~我来看看这要怎么解。”柳爷扳扳手指关节,发出清脆响声,他眼观四方,想找出造成骚动的家伙所在地,然而,在阿哲离开后,地板却恢复平静。 这种小伎俩单纯只是要吓唬阿哲的吧?只是没想过自愿留下来的人是他,肯定是怕了吧? 柳爷不屑的笑了下。 还是赶快解决吧,放着不管,肯定作乱。 柳爷右手食指朝前,轻闭上左眼,寻找目标。 穿越石制拱门的阿哲与觉爷下一秒被黑暗给团团包围。 “靠,这么黑,至少也点根蜡烛吧?”阿哲抱怨。 “扇子。”觉爷提醒。 “对喔!”阿哲从口袋中掏出扇子,萤萤光火在伞柄顶端亮起,说要照亮这整个空间可以说是自不量力,但要看清楚眼前两公尺范围的空间足矣。 “先找到开关打开灯好了。”阿哲说,并准备摸到墙边去找开关,却被觉爷阻止了。 “这里是扭曲空间,就算你找到开关,也开不了灯,不要走太远。” “说的也是,”觉爷的话让阿哲恍然大悟,“那我们继续前进吧,不要跌倒了。” 走了几步路,一阵剧烈的晃动让阿哲跌倒在地,觉爷伸手要拉住阿哲却来不及,下一秒,阿哲摔进地板裂缝里。 觉爷骂了声脏话,连忙拿出斧头,要将地板再次劈开救出阿哲,然而,无论他怎么做,地板就是毫发无伤,他愤怒的槌打着地板,努力催眠自己阿哲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的!绝对不可能有事! 摔进裂缝里的阿哲来到了一个四面被打满白光的地方,方才在黑暗中的他突然被四面八方的光线照射,刺激的双眼睁不开来。 “这里是哪?”虽然感觉是摔下来,但阿哲毫发无伤,甚至除了眼睛之外,其他地方没有疼痛感,“觉?” 阿哲感觉不到觉爷的气息,他努力让双眼习惯周围强烈的光线,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这个空间不大,应该说,非常小。 粗估应该是六十乘六十公分的小空间,三面墙面全是灯泡,剩的那一面有一道门,那道门上亦是满满的灯泡,不仔细看,还看不到门把。 阿哲忍着光线带来的不适,想都没想便打开了那道门,意料之外的是,门外是一个灰暗的空间。 偌大的房间里仅有两盏散发着红色光芒的桌灯,后方的白灯全不见了,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这个房间四周贴了数量不少的符咒,不知道哪来的风吹的符咒晃动,诡异到不可思议。 仅有一张桌子,也就是摆放着桌灯的那张,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当然也没半个人。 “这是在搞什么?”阿哲皱起眉头,不明白这个空间存在的意义,突然,他发现了在那张桌子下有一闪一闪的光芒。 阿哲小心谨慎的前进,右手紧紧握着扇子,以防突发状况杀的他措手不及。 他草木皆兵,紧绷着每一处神经,直觉告诉他,这里绝对有人,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 就在他蹲下身准备钻进桌底时,桌上一阵巨响,接着,是尘与灰飞扬,阿哲被呛得开始剧烈咳嗽,他赶紧离开桌缘,往后滚动,此时,桌面上跳下了一个人,拿着桃木剑往阿哲的方向疾步奔来。 阿哲被灰尘刺激地泪眼汪汪,仅能依稀透过泪水看着这个朝自己袭来的身影闪躲。 他快速的擦掉眼泪,震开手中的法扇,将即将刺进自己腹部的剑峰拍开。 “是谁?”他问,换得对方的笑声。 阿哲定眼一看,确定眼前这名男子他并不认识,那人的身高比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阿哲还矮上一颗头,四肢纤细但腹部不正常的隆起。 看起来不像是有啤酒肚的年纪- 阿哲心里想,然后继续审视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人。 虽然不高,但长的挺宜人的,浓眉大眼白白净净的,介于阳刚与阴柔之间,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哲总觉得不和谐。 “看够了没有。”那人被阿哲的视线骚扰的不愉悦,眉头皱起。 他的声音有点高,仔细一看,他没有喉结。 “你是女生?”阿哲终于知道心里头那股异样感来自于哪里了,眼前的她是一名女性。 “那又怎样?”她瞪着阿哲。 “不对啊…吴宜男生的是儿子…你是谁?”眼前这名女子不是吴宜男的儿子,却有着吴宜男身上的气息,更有着符仔仙的灵气,阿哲迟疑的眯起双眼。 女子脸上漾起一抹谜样的笑容,“我是吴秉晟。” “你是吴秉晟?不对阿…你怎么会是吴秉晟?”阿哲头好痛,三百年前的符仔仙是名男子,照理来说应该会投胎成同性别才是,“你选错投胎的性别了吗?” 吴秉晟冷笑,“废话就不多说了,反正知道太多对你也没什么用处。” “反正我等一下就要死了,对吗?”阿哲挖挖耳朵,一脸不在意,反倒是台词被抢走的吴秉晟脸上一瞬间出现尴尬的表情。 “你还真的都没变,那张嘴一样令人讨厌。”吴秉晟冷冷地说。 “不只是我的这张嘴,跟三百年前一样,我会送你回老家的。”阿哲笑道。 “这次谁输谁赢很难讲,你看,”吴秉晟指着自己的肚子,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哲警觉的盯着她的肚子,他一直都知道这颗肚子里头装的东西不单纯,但不愿意去猜。 “三百年前,我只知道魂晶是由魂心组成,但把魂心聚集起来的容器却不明就里,所以才会以失败收场,但现在我知道了一个道理,只有神能弑神,所以,我让魂心结合体寄生在我体内,等到魂心数量足了…” 第49章 魂心 “收集到的魂心需要灵力来维持,一开始我还在想,该把魂心藏在哪里比较好…既能摄取到需要的灵力,隐蔽性又高,后来我才意识到,最适合的地点就是在人体当中,”吴秉晟骄傲地笑着,“所以,我才会自愿投胎成女孩,为的就是用我自己的身体来当藏匿地点。” 阿哲像在看疯子一样盯着吴秉晟看,“你知道魂心需要的灵力与数量是不成正比的,越多魂心集结在一起,需要的灵力就越多,根本就是以倍数在成长的。你这么做,可以说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不是吗?” “那又怎样?生命终究会消逝,我又何须在意?”吴秉晟耸肩表示自己的不以为意。 “难道你还是认为,只要杀了神,就能取代祂的位置吗?”阿哲皱着眉,不解地望着吴秉晟痴狂的脸。 “神?”吴秉晟笑了出来,“我早就不稀罕成为什么神了,依我看,神不过就是披上伪善披风的一群疯子罢了,要疯?我自己就够了。” 关于吴秉晟疯了这点阿哲不能再同意更多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坚持炼出魂晶?你已经重新投胎到现世,可以做其他你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吴秉晟看着天真的阿哲,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是什么都不懂呢~” 阿哲确实不懂。 “我只有说我不想当神,我没有说我不想杀神啊?”吴秉晟痴狂的大笑出声,“对于这些伪善的家伙,我很厌恶啊。所以我决定,当我炼成魂晶之后,见一个杀一个。” “你真的疯了。”阿哲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你以为魂晶炼成后,你还能活多久呢?在我看来,你的寿命剩不到半年了。” 尽管灯光灰暗,但吴秉晟脸上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被拳头揍过,加上肤色白到发青、头发枯如稻草,看起来像是生了很严重的病一样,不只如此,向来就能看见人类气场的阿哲发现吴秉晟周围笼罩着一团黑雾,这团黑雾即将吞噬掉她。 “我不否认啊!”吴秉晟耸耸肩,“好了,我们就别闲话家常了,三百年前我不喜欢你,三百年后亦然,既然如此,咱们何必话家常?” “我向来不喜欢动武,或许你可以考虑放下屠刀?把这些灵魂的魂心放了,我会想办法把这些魂心还给原来的主人,至于你的刑罚,我也会恳求城隍从轻量刑的。”阿哲不放弃言和,但吴秉晟显然不愿意接受阿哲的好意。 “果然只有伪善的人能与伪善的神在一起,”吴秉晟冷冷地笑着,“你们都一样,好恶心。” “吴小姐,有话好好说,都是能解决的。”尽管吴秉晟的态度如此,但阿哲依然不愿意放弃一丝言和的希望,他不是畏战,只是在他心中,吴秉晟只是灵魂生病了,只要她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一切都会好转的。 “解决?”吴秉晟漾起一抹甜美的笑花,格外诡谲,“你看看身后那些人,觉得他们会好转吗?” 听见吴秉晟的话,阿哲猛然回头,赫然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后不远处聚集了密密麻麻失去魂心的灵魂,他们各个面无表情,痴呆的盯着阿哲与吴秉晟,就好像在等待谁下令杀了谁一样。 这些人群中,有不少是阿哲的熟面孔,而这些熟面孔,几乎都是棋叔那栋公寓的住户,有单身的、有一家人、有老、有小,他们应该是熟识阿哲的,但现在却意识不到眼前的熟人。 “阮叔叔、阿宝…张姨?”阿哲念出认识的人的名字,却没有在他们空洞的眼神里里得到一些反馈,阿哲知道他们在失去魂心后,连意志都消失了,但他不愿意放弃,继续喊着认识的人的名字,而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没用的,你也知道在失去魂心之后,这些灵魂等于是死了。不像活人死去一样还能保有灵魂,这些失去魂心的灵魂等于是死透了,只是意象游荡在人世间罢了。”吴秉晟怜悯的看着阿哲,“不会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天真?” 阿哲再次回望这些老友的脸,他闭上双眼深呼吸,让自己因悲伤而起伏不定的心灵镇静下来。 他转过头面向吴秉晟,接着睁开双眼。 “把魂心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回。”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方才的怜悯,面无表情的阿哲看起来冷酷慑人。 虽然一抹不安的情绪闪过吴秉晟的心,但她故作淡定,她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谁稀罕?”吴秉晟笑容灿烂,阿哲礼貌的回应了她一个笑容。 “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呢!”语毕,吴秉晟弹指,一抹轻烟从她的指缝透了出来,往阿哲身后飞去。 轻烟无形,阿哲拿起扇子,想将这股烟吹回吴秉晟那儿,但总有漏网之鱼。 后方的灵魂只闻到一点,却陷入疯狂的状态。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吴秉晟笑道,“没了魂心的灵魂渴望的东西。” 阿哲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你拿魂心制作狂魂香?” “你真的很聪明,要不是我是唯一一个看过法书的人,我还真的怀疑你也看过。”吴秉晟开心的笑道。 “你真的疯了!”阿哲震开法扇,舞出手式,防止这些朝着他不断扑过来的魂魄将他团团围住,“你明明知道发狂的灵魂有多可怕,却还是这么做?” “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我有何畏惧?”吴秉晟无辜的耸耸肩,“我劝你废话还是少说吧?他们越聚集越多了喔~你一个人…行吗?” 阿哲狠狠的瞪了吴秉晟一眼,接着专注在往自己不断堆叠过来的灵魂,又是守式、又是福式的,不断的阻止这些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犯下过错。 为了无意识的攻击受到责罚,也太无辜了。 阿哲亦守亦缚,就是不愿意展开攻势,他不愿意伤害这些灵魂,尤其,这其中还有不少他的故友,他要想想其他办法才是。 “到现在你还这么天真?你真的以为这么温柔的招式能让他们清醒过来放过你吗?少做梦了~他们的魂心可都在这儿呢!”吴秉晟指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不过你是生是死我都不在意就是了,当然最好是死在这里,因为阿,你的魂心肯定很纯粹很宜人。” 阿哲愤恨的瞪着一旁无事一身轻的吴秉晟,“前一阵子水库的情侣自杀案件、以及上吊在桥墩上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问问题啊?”吴秉晟挑起半边眉,“要说关系吗…这三个人都是我养的小鬼杀死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真的疯了!” “至于我的宝贝女儿…现在可是正在屠杀你那两名兄弟呢!” 阿哲脸色一沉,“不可能,觉与柳没这么简单就被杀死的。” “是不简单,但为了茁壮我的女儿,我可是喂她吃了好多人血呢,有我的、那对情侣的、还有好多因为贪图我的美色而接近我的人…一共是几个人来着?”吴秉晟佯装思考着,“七七四十九个吧我想。” “你全杀了?”阿哲怒火攻心,他涨红了脸,拼命的压抑心中的怒火,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做白工。 “我没杀啊!我跟我的宝贝女儿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我的宝贝女儿可能太饥渴了,不小心就全部吃掉了啊!啧啧啧,这应该怪人命太脆弱吧?” “你这个!”阿哲朝着吴秉晟冲过去,然而他的动作,让法扇阵式大乱,原本被缚住动弹不得的灵魂再次朝阿哲袭来,淹没了他前方的道路。 “呵呵呵!你好好玩吧?跟朋友叙叙旧啊~毕竟是最后一次了。”语毕,吴秉晟消失在阿哲眼前。 第50章 小女孩 在地上的洞将阿哲吞噬后,觉爷一个人跪在原地,恼怒吞噬掉他冷静的心,尽管拼命压抑内心的怒火,但效果不彰。识相的人就算不认识他还是会离他远远的,但无奈现在朝着他走过来的人不识相。 四周黑暗笼罩,别说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放在眼前都看不见。 一个人一步一步踩着缓慢的步伐朝觉爷的方向前进,觉爷听见了,却没有动作,这个地方这么黑,但来者却能在视线不佳的地方朝自己的方向笔直前进,再蠢的人都能知道来者不善,更何况,觉爷从好几百年就已经当城隍爷的伴驾好久好久了。 “呵呵呵!哇~不见了。”听起来是名年幼孩童的声音,稚嫩又天真。 觉爷没做回应,甚至看起来像是没听见的样子,然而小女孩可不觉得自己的声音觉爷听不见,距离觉爷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她继续问道。 “叔叔,你还要跪在地上多久啊?”随即传入觉爷耳里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但觉爷依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连手上的斧头都抓得很轻。 终于,小女孩来到觉爷身后五步的距离,“很挡路,知道吗?” 语毕,一抹微弱的灯光从觉爷身后闪了起来,小女孩的影子打在觉爷面前,巨大的令人恐惧。 觉爷没有移动头的角度,只是斜眼往后看了下,而当然,这个举动并不能看见那个站在他身后的‘东西’,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的左边脸颊,有着一股异样的冰凉感。 “既然叔叔你这么懒得动,那我就来帮你-” “干嘛不开灯啊?”小女孩的动作硬生生被闯进这个空间的人声打断,下一秒,光线浸染了每一处黑暗,四周瞬间明亮了起来。 而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小女孩措手不及,刺眼的让她缩起手遮掩住自己的脸,然而,她的样貌却还是被看得清清楚楚。 要说她是小女孩实在是太过牵强。 的确,她的身高看起来不过一百二一百三十公分,是很矮小没错,但她的脸却是苍老到不会有人把她跟小孩联想在一起。 “嗯!”柳爷目睹了这冲击的画面,不舒服的抖了一下,然而,他的举动让这名女子勃然大怒,她不再遮掩自己的脸,反而是握紧手上那把原本要刺向觉爷的短刀,往柳爷冲过去,但不像她原本计划的那样,她手上的刀子并没有刺中柳爷,反倒是她拿着刀子的那只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砍到,硬生生地掉在地上。 “啪搭!”一声,听起来像是腐肉掉在地上那种有点黏的声音,怪恶心的。 女人来不及反应,看着自己的断手,她回过头去望向觉爷,但觉爷依然是跪在那里,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她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将自己的手弄断的,也没机会想了,因为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从头顶开始裂成两半,慢慢的、平均的往两旁剥离。 “恶!”看着这副景象,柳爷的厌恶全写在脸上,“觉,说过好几次了,不要这样,太恶心了!” 这个偌大的空间回荡着一声又一声肉品坠地的声音,“啪搭、啪搭、啪搭-” 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女子就像是被踢倒的乐高一样,化成一块一块的零件分散在地板上,还来不及尖叫,也没时间求救,甚至是被杀的莫名其妙,还没意识过来,女子便已失去意识。 或许女子没来得及看见,但在女子被分成两半的脚下,有一条深又粗的痕迹深深烙印在地板上,隐隐约约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红紫色光芒。 “你知道她是谁吗?”柳爷朝觉爷走过来,问道。 觉爷摇摇头,不说话。 “你不知道她是谁,就把她砍了?”柳爷感到不可思议,“她可以说是这里唯一一个有意识的灵体,你没问她是谁就把人家砍了?” 觉爷耸肩,表示不在意。 柳爷瞬间觉得头晕目眩,但随后马上转念,“是的确不重要,但下次你还是问一下吧?” 觉爷回过头,看了在地上快速腐化的烂肉一眼,接着视线朝柳爷射了过去。 柳爷只能苦笑,“好好好,不重要就不重要,阿哲呢?怎么没看到人?” 觉爷再次转头,面向阿哲摔下去的地方,柳爷于是走了过来,蹲在觉爷身边。 看着地上深刻的凹痕,柳爷知道这肯定是觉爷的功劳,“所以,是你洞挖太大,阿哲摔下去了?” 柳爷的话换来觉爷的怒瞪。 “开玩笑也不行?”柳爷觉得委屈,“看这痕迹这么深也没看到下面,就知道这个空间是假的,就算你挖到死都看不到阿哲。” 觉爷用一个:我也知道你这傻瓜!的目光盯着柳爷看。 “所以啊,我们分工合作,找出这个空间的缺角,把这里毁了,自然就找的到阿哲了~”说着说着,柳爷开始观看四周,却发现原本分散在地板上的碎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聚集在一起,蠕动的往最中间的方向前进。 “靠!这太恶了吧?”柳爷连忙站起身,他是不怕那坨烂肉作怪啦,但他对这种恶心的东西实在是没辙,“觉,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留下这么恶心的东西?看了我会做恶梦的。”柳爷埋怨的说着,觉爷白了他一眼后跟着起身,面向地上那坨越聚集越大坨的物体。 觉爷右手紧握着斧头,正在思考什么时机给予第二击,但这谜样的物体实在是太过恶心,连觉爷都不想让斧头碰到这个物体。 “叔叔,你弄得我好痛喔,小娟好痛喔,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小娟好痛喔!”烂肉发出刚才小女孩的声音,她哭喊着,但配上那坨烂肉,实在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这是什么鬼?”柳爷的表情明白的显示着他内心的恐惧,至于怕的东西是什么…只能说绝对不是怕打不赢。 “刚刚是我去,现在换你。”觉爷难得开金口,却是要柳爷出卖肉体。 “喂!把人家弄成这样的人是你耶,自己解决啦!”柳爷不依。 “斧头会脏。”觉爷皱眉。 “说这什么鬼话?你的斧头会脏,我的箭就不会脏?”柳爷做好吵架准备动作-双手插腰,才刚要大声,就被眼前烂肉发出来的尖叫声给打断。 “别吵了,”柳爷朝着烂肉怒吼,“这次我不管,来猜拳啊!” “那你出石头。”觉爷说。 “哪有人这样的?我要出布!” 结局-觉爷胜。 “你老千啦!” “快去!在你嗯嗯哀哀的时候,那坨肉已经长的比你还高了。”觉爷双手插腰,走到墙边看戏。 “早知道我就等你打完再进来,苦差事都丢给我。”柳爷嘀咕着,时不时还瞪向觉爷,“所以呢?你是谁?” “她说她叫小娟~”觉爷代答。 “哼!无事一身轻很开心喔~”柳爷咒骂了几声,“虽然很抱歉,但请你先去死吧?我们还有事要忙呢!” 语毕,柳爷的箭矢瞄准了那坨烂肉应该是心脏的位置,‘咻!’的果决往那个方向射去。 第51章 那抹笑 以柳爷的准度来说,这支箭确实射中小娟的心脏,也真的如他的预期没入小娟的身体,然而,却是他预料之外的结果。 那支闪着浅绿光芒的箭矢被吞进小娟体内,造成的伤害程度是零。 “被吃掉了?”柳爷纳闷地看着依然是呈现烂肉状态的小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旁觉爷眉头皱起,他亦是不明白为什么柳爷的箭矢对小娟造成不了伤害。 “再射几箭我看看。”觉爷说。 “不是吧?虽然我是没有弹药用尽的危险,但是每一支箭都有我的灵力在里头,可以说是绝佳的粮食耶,这样白白喂太不值了吧?”柳爷哀嚎。 “快射。”觉爷连白眼都吝啬给予。 “呵呵呵!”远处,小娟发出笑声,“好吃好吃。” 边说,小娟边发出莫名的咀嚼声,明明箭矢没有实体,也已经消失在小娟的身体外头,不明白她究竟在咀嚼什么。 突然间,柳爷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觉,你看我的手。”从柳爷的左手食指开始,一道又一道的啃痕出现在上头,血液缓慢的从伤口中流出。 觉爷大惊,直接伸手砍断柳爷的左手手掌。 “哇~”小娟发出可惜的声音,“没有了。” 那只掉在地上的手掌转眼间被啃蚀的连骨头都不剩。 “大意了。”柳爷苦笑,虽然他不会痛,但少了左手就等于少了武器,只剩下弓的他能做什么? “她的能力是什么?”觉爷喃喃自语,仔细的看着那坨肉,惊讶的发现上头微微发着清澈的绿色光芒,那是柳爷灵力的光芒。 “恐怕就是我们想的那样,能透过我们自身的灵力攻击我们本体。”柳爷虽然是笑着,但眼神无比认真,“或许,我们的战斗方式不适合这场战役。” 觉爷摇摇头,“不是或许,是不可以用。你的灵力被夺走,可以说她有了躲过我攻击的防护衣,我的攻击不一定对她有效。” “都是老爷的错,说什么担心我们互殴会两败俱伤,赋予我们两个相辅相成的能力,现在好了吧?”柳爷苦笑。 “有时间废话,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她吧?”觉爷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嘴巴这么说,但他们两个可是武将,不能使用武器的情况下要打倒敌人可真的难题。 “不打我了吗?快打我嘛!我好饿喔!”说着说着,名为小娟的那坨烂肉开始向上生长,渐渐的,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柳爷与觉爷面前。 “靠!我要告你侵权喔!”眼前小娟的脸变成柳爷的,身材亦然。 “好恶。”觉爷不小心说出心里话。 “叔叔长的好高喔!是小娟吃过的人里头最高的耶!”虽然有着柳爷的身体,但小娟的声音还是一样软软嫩嫩的,违和感爆表。 “身为受害者的我心灵严重受创。”柳爷还因此打了个超级冷颤,“你说我是你吃过最高的人?” 小娟点点头,但想了一下后又摇摇头,“不对,你早就不是人了,但你比其他人都要好吃好几倍。” 说着说着,小娟脸上浮出贪婪的笑容,“我好饿喔!” 她的笑容让柳爷与觉爷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做了好几百年的神将,他们两个什么世面没见过?然而,小娟这个能力确实是第一次。 “你吃过多少人?”柳爷刺探的问道。 “我?我吃过好多好多人,”边说,小娟的身材与脸孔有了变化,她一个一个显像给柳爷与觉爷看,柳爷不动声色的数着人数,自己的脸孔不算了话,数量来到四十九个,里头不止有成人老人,甚至连小孩都有。 “这个好难吃、这个很恶心、这个人吃起来有一股很臭的鱼味,小娟最讨厌吃鱼-”边画像,小娟边解释,就像是在展示自己的玩具一般。 “这些人现在在哪里?”柳爷面无表情的问,神情比觉爷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冷。 “小娟喜欢吃的会吃光光,不喜欢吃的就咬几口,妈妈说不可以挑食,所以小娟都有吃。”小娟的童言童语让她说出来的内容更加惊悚几分。 如果说她的粮食是灵魂的话,将她的话语翻译起来,被吃光的人肯定已经不再这世界上了,至于被啃几口的、灵魂残缺的情况下,应该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总共有四十九个人呐!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人跟你有仇?”柳爷继续问。 小娟的身形回到最原始的小女孩样貌,天真的她摇摇头,但嘴边挂着的那抹笑容,却是柳爷见过最邪恶的。 “没有,但妈妈要我吃,她说把这些人的灵魂吃掉,小娟就会越来越厉害,越厉害就能吃越好吃的,然后,小娟可以帮妈妈…杀了你们。”语毕,小娟伸直右手臂,比了个七,对于这副景象,柳爷一点也不陌生。 “既然是我的能力,那应该伤不了-”柳爷的话还没说完,小娟的箭矢便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划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靠!她这个根本开外挂!”柳爷连忙往旁边闪,避免更严重的伤害。 “原本我跟你有一样的想法,但现在我知道要闪了。”觉爷凉凉的说,“想办法破解掉吧,毕竟是你的招式。” “怎么讲的无事一身轻?”柳爷苦笑了下。 “还可以聊天啊?小娟下一支箭一定会射的很准很准喔!” “你先上吧?你的招式还没被她拿走,可能还有机会。”柳爷拉住觉爷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前挡。 “小人。”觉爷口气不悦,但也没有要推脱的意思,“睁大眼睛看清楚,如果她能单凭你的箭矢就夺走你的灵力与能力,那要夺走我的灵力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喔!”柳爷点点头,牵强的笑了下。 怎么办?他没什么自信啊!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认真,但柳爷紧盯着小娟看,而觉爷则是收起灵力,手上的斧头瞬间变回一张白纸,拿着那张白纸,觉爷朝小娟冲了过去。 看着觉爷手上的白纸,小娟大笑出声,“怎么?因为害怕自己的灵力被我夺走,所以放弃了?” 转眼间,觉爷来到小娟面前,直到这一刻,小娟才发觉事态不对,因为,在觉爷脸上的那抹笑容,是这么的游刃有余。 第52章 白蛇 觉爷手上的白纸在碰触到小娟的刹那化为一条白绳,一圈一圈的捆绑住小娟的身体。 “没用的,这种雕虫小技对我是没用的!”恐惧只存在在小娟脸上不到一秒的时间,下一秒,她开始变化自己的身体,但无论她怎么把像黏土一般的身体拉长,都无法快过白绳缠绕她身体的速度,这下她慌了,因为被白绳缠绕住的身体非但不能挣扎,也不能随着她的意识变化,完完全全被局限住了。 小娟甚至发现,那条缠绕在她身上的白绳根本就不是绳子,而是一条白蛇,那条白蛇有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无论怎么转怎么绕,那双眼睛就是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逃不了的。 这个念头在小娟的脑海中响起,恐惧就像是流沙,逐渐将她淹没直到灭顶。 最后一声尖叫还来不及出口,小娟被白蛇一口吞进肚子里。 下一秒,四周的景象被震碎,露出房间的原貌,而那条巨大的白蛇朝着觉爷的方向爬过来,缠绕住觉爷的左脚扶摇而上。 “谁会知道,觉的斧头原型是一条蛇呢?”柳爷笑道。 “不能用灵力,那用蛮力不就得了?”觉爷抓起蛇的脖子,阻止白蛇的血盆大口往自己的手臂咬过来。 “对她好一点吧?今天她可是功臣。”柳爷伸手拍拍白蛇头,“我说的对吧?素贞小姐。” 回应柳爷的,是白蛇的一阵嘶吼。 觉爷望着这条蛇,表情有些无奈。 “太久没把她放出来,现在不愿意回去了吧?就跟你说定时放她出来晃晃,你就不听。”柳爷在一旁凉凉的说,而这次回应他的,是觉爷的白眼。 觉爷轻抚着白蛇的头部,“先回去,等事成后再放你出来。” 觉爷的语气带着一股柔软的温暖,白蛇看似听懂了觉爷的话,下一秒乖乖变回一把冰冷的斧头,仔细一看,这把斧头握把的位置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绳,若不是知道这把斧头的原型是一条白蛇,还真的会忽略这绕着把手的白绳布满了细小却密集的鳞片。 “该走了。”觉爷再次望了手上的斧头一眼,轻微的叹了口气。 “喔!”柳爷伸伸懒腰,“确实该去找阿哲了,希望他处理好了。” 觉爷冷笑着回应柳爷的话,如果是以前的阿哲,觉爷决不会怀疑,但现在的阿哲,觉爷说不担心的话,绝对是骗人的。 阿哲被灵体团团围住,有陌生的、有熟悉的,这些灵体就像是蝗虫一样啃蚀着笼罩在阿哲身上的灵力,然而,这些灵力并没有让这些灵体恢复理智,反而是在吃进阿哲灵力的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残虐的啃蚀着阿哲,恶性循环着。 阿哲抓着扇子左拍右打,但面对这一大群灵体大军,他的举动可以说是一点用也没有,不仅赶不走一丝一毫,甚至是白费力气。 “赵大叔、柳姨…”阿哲一一叫出认识的名字,但别说理智,连一点回应也没有,然而,阿哲不愿意放弃,而他的温柔,并没有对他的困境带来一丝曙光。 就在阿哲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一抹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偌大的、黑暗的空间里。 “软弱!”简单两个字,让阿哲稍微从失神中回复过来。 “…爷爷?”这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阿,是就算他忘却所有的记忆,也不舍得忘记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做,这些人会感谢你吗?别忘了,老爷在等你回去,芸芸也是。”赵爷爷威严的声音不失慈爱,看着阿哲脸色发青的样子,他比谁都要心疼,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出手相助,他能够站在这里,已经是老爷的恩典。 “可是-” “你不是神,没资格救人。”赵爷爷的话说得很重,话锋一转,“且力为助,且用力相助,尽力而为,非莽撞行事。” 阿哲无法反驳,只是看着爷爷朦胧的身影,轻微的点点头。 爷爷说的没错,他不是神,他只是爷爷的孙子、芸芸的丈夫,他只是赵颖哲。如果他在这里倒下,别说帮助这些失去魂心的灵魂了,他不仅成不了事,还会坏事。 难道林伯教他太极扇是让他用来迎向死亡的吗?难道老爷教导他跳太扇是为了让他任人宰割的吗?难道…难道陈大贵放弃安逸的生活投胎转世,是要让他莫名其妙死去的吗? 他太懦弱了! 阿哲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后仅存的一丝力量将扇叶摊开,玺印向上。 唯有先守己,才能护人。 阿哲睁开双眼,眼里的迷惘消失殆尽,他的嘴念念有词,似嘀咕似呢喃,唯有最后一个字,铿锵有力,震耳欲聋。 “守!”一道温暖如阳的金光从阿哲体内透了出来,原本层层堆叠在他身上的灵体被这道金光震的老远,纷纷跌落在地上,而原先笼罩着阿哲的黑暗消失殆尽,虽不到明亮的地步,但要看清楚室内摆设已无问题。 看着地上横倒却挣扎着起身的灵魂,阿哲不再迷惘,玺印朝下,一个箭步加上滑步,嘴里的咒语随着他的动作在房间里飞舞,紧接着,一个缚字在空中展开一道绿光,仔细一看,扇子中央展开了一道裂痕,将这些挣扎着的灵体吸进扇子里,不一会儿的时间,所有在这个空间里的灵体除了赵爷爷之外全都消失殆尽。 阿哲将扇子合起,站直身驱,调息。 赵爷爷依然距离阿哲有五步之遥,原先凝重的表情不见了,转而的是骄傲的笑容。 “看来,你长大不少。”赵爷爷和蔼的笑道。 “爷爷,好久不见,您好吗?”阿哲向前一步,他之所以答应成为庙里的生乩,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想再见爷爷一面,然而,一直到成为熟乩的今天,他才终于再见到爷爷一面,他的内心澎湃化成泪水,氤氲了视线。 “你好我就好。”赵爷爷退后一步,维持自己与阿哲之间的距离,他深怕自己靠得太近会忍不住拥抱阿哲的冲动,然而,他的阴气是阿哲现在最不需要的。 阿哲理解了爷爷的心思,不再往前走。 “我真的好想您。”泪水滑落阿哲因争斗而弄脏的脸,形成一道明显的泪痕。 “我也是,或许这次事情过了后,你能下来陪我喝喝茶?”赵爷爷亦是热泪盈眶,他的笑容里头满是慈爱,看着阿哲,他骄傲的点点头。 阿哲点点头,“好,我会让老爷答应让我下去找您,到时候,还要他给我上等好茶,让我拿去孝敬您!” “我等着,”赵爷爷笑道,“好了,我该走了,万一被抓到了可就不好玩了!” 随着话语,赵爷爷的身影越来越淡,消失在阿哲面前。 “谢谢您,谢谢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这么疼爱我的您。”阿哲跪了下来,朝赵爷爷消失的方向拜别。 再流两滴泪就要起身了。 阿哲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要赶紧前往下一个地点、赶紧找到魂心、赶紧将吴秉晟抓回去、赶紧回到芸芸身边。 所以,再两滴泪就好,再两滴泪,他就能继续前进! 第53章 蝎子 阿哲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再次起身,他望了下身后,尚未看到柳与觉的身影。 虽然还没看见他们,但阿哲相信以这两个人的能力,绝对不会轻易被打败,没什么根据,只是相信他们罢了。 好了,没时间耽搁了,赶紧把正事解决掉吧?爷爷可还等着他去泡茶呢! 淡淡的一抹笑容在阿哲嘴角漾起,他朝唯一一个入口前进。 阿哲踏进这个全新的空间,到处都是花香,非常不自然的花香,而这花香,刚好就是阿哲最讨厌的花香。 这个空间很明亮,在房间中央长了一棵约一米高枝叶繁茂的夜来香,一张摇椅就摆在树下,一个人坐在上头轻轻的摇晃着,这个人,就是刚才跑走的吴秉晟。 “靠!全都夜来香的味道是想熏死谁?”阿哲举起左手臂捂着自己的鼻子,依然无法阻绝不断朝他侵袭而来的香味。 “香吧?大家都喜欢这股味道。”吴秉晟淡淡的笑着轻抚着巨大隆起的腹部,“孩子也很喜欢呢!” 她的样子与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一名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母亲,然而阿哲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一回事,她肚子里的生命,是足以弑神的可怕存在。 “我有问题想问你。”阿哲轻声说道。 “说吧,”吴秉晟望向阿哲,“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阿哲警戒的皱皱眉。 “不用担心,我没什么意图的,反正孩子要出生了,你再也奈何不了我。”吴秉晟脸上尽是无害的笑容。 “你炼魂晶的方式,是怎么把魂心塞进肚子里头的?” 吴秉晟浅浅一笑,“正确来说,我是把魂心吃进肚子里的,让这些魂心成为孩子的养分。” 阿哲被她的答案吓了一跳,“你用孩子的身体炼魂晶?” 阿哲因震惊而洪亮的声音让吴秉晟皱眉,“可以请你说话轻声一点吗?会吓到孩子的。” “你疯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把自己的生命都拿来炼魂晶还不够,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吴秉晟只是笑,“我看起来像是有怜悯之心的人吗?” 阿哲不敢置信的摇摇头,“放手吧?别继续这样下去了。” 吴秉晟摇摇头,“三百年前,我不愿意放手,你怎么会认为三百年后,我甘愿放手呢?” 吴秉晟站起身,“我逝去的生命,将会让我成为神一样的存在,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放手呢?这世界太过良善,需要一些像我这种人来制造一点刺激,生活才有乐趣,不是吗?” 阿哲看着眼前淡定的怪物,他不明白,一个人的心境要经过多少挫折,才能变成像吴秉晟这样的怪物。 或许,吴秉晟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挫折,而是生来就是怪物吧?但阿哲并不想这样想,因为人性终究本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至少,对阿哲来说是这样的。 “还有问题吗?”吴秉晟双手一摊,表情无奈的问。 “没有。” 听到阿哲的回答,她笑了,“太好了,我仅差一条灵魂就能成功炼成魂晶,就拿你的吧?我挺喜欢你的。” 阿哲笑了出来,“我是不讨厌你,但我也没到喜欢你的程度,恕我不能同意加入你的阵营,我可是心有所属了。” 吴秉晟冷冷的笑了下,“你总会成为我的人的,难道到现在你还以为自己能战胜我?三百年前的失败造就了现在的我,然而三百年后的你能你没有过去的一半,收手吧?至少没有痛苦,不是吗?” 阿哲深深吸了口气,被满室的臭味熏的眉头紧皱,在这里,他连要大口呼吸都有困难。 “或许过往的记忆没有全数回到这副身躯,但我终究是我,三百年前能打败你,三百年后亦然。” 阿哲拿起扇子,甩开扇叶轻轻地搧着自己微风徐徐,虽然很臭就是了。 “我们就别再废话了吧?既然我们彼此都不愿意让步,就快点解决吧?” 吴秉晟看着阿哲的双眼,有点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我只好用武力把你生吞活剥了,今天,你的魂心,一定要留在我身体里。” 阿哲笑了笑,“没想到都快死的人了,还这么会做梦啊?” 所谓的符仔仙,就是依靠符咒来解决大小事务,符咒能引鬼、能驱鬼、能使居家平安、亦能把人弄得天翻地覆,只要有一支笔、几张符纸,翻能纸上谈兵也不是不可能。 而吴秉晟正是这样的存在,她不是神明的乩身,也不带天命,然而,当她拿起笔的时候,不管是要载舟还是覆舟,都掌握在她手中。 她拿起一支毛笔,笔尖朝外,面向阿哲。 淡然的笑容在她脸上浮起,浑身散发着一股灵气,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还会以为她是名艺术家之类的。 她确实是艺术家,翻天覆地的程度。 她的毛笔在空气中写着什么,四都一阵平静,但阿哲警戒的望着四周,草木皆兵。 他是不是应该直接把吴秉晟的笔抢下来比较好?这个念头才刚出来,一阵巨风起,朝阿哲吹了过来,下一秒,四周黄沙漫飞,场景巨变,唯一没改变的,是那股阿哲打从心里厌恶的夜来花香。 “在这强风当中,你要展开法扇,我想是没办法的,”吴秉晟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黄沙让阿哲怎么也睁不开双眼,只能依靠耳朵判断她的位置。 “去吧,孩子。”吴秉晟声音淡淡,明明风声充耳,但阿哲却还是依稀能听见她轻轻吹气的声音。 什么孩子? 阿哲才刚在脑中闪过这个问题,一个瞬间,他的双脚感觉到像是被火灼烧到的剧烈疼痛。 他哀嚎了一声,低头看了下,发现他的双脚爬着密密麻麻的蝎子,而这些蝎子的螯,正扎在自己腿上,这正是他感受到的疼痛感来源。 好恶心! 阿哲想甩开这些蝎子,但它们咬得很紧,阿哲痛的冷汗直流。 符咒可怕的地方就在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蝎子是真实存在,还是咒术的发挥呢? 如果判断不出来,那阿哲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第54章 幻象 符咒能幻化出物体,也能召唤物体。幻化的话要多天马行空都可以,只要是存在在世上的一切事物皆可;但召唤的话就不一样了,召唤的概念来自于用意念将心所想的事物呼唤到自己身边来,所以如果要召唤建筑物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要说车子这一类的却也不算难。 主要决定这一切的,是符仔仙的能力,而吴秉晟的能力,可不容小觑。 三百年前,她甚至召唤了树灵来把陈大贵打得稀巴烂,而现在,她或许只剩下建筑物叫不过来而已吧? 阿哲从自己大腿上拔起一只蝎子,由于蝎子的螯紧紧掐进阿哲的肉里头,所以当阿哲拔起时,惨烈的连同自己的皮肉也一起被拉了起来,鲜血直流。 阿哲紧咬牙根忍住疼痛,但额头上的冷汗暴露了他痛感。 他将蝎子放在手上,用力一掐,如果是幻象,那这个动作就能让蝎子化为无影,但如果是实体,他只会更痛而已。 是哪个? 手心的痛感消逝,看来是幻象。 阿哲嘴角微扬,但他高兴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远方传来吴秉晟的声音。 “你以为我只会用一种招式与你打吗?或许你手上那只是幻象,但你确定在你身上的其他蝎子不是实体吗?”吴秉晟说的很轻松,因为她不是被蝎子的螯紧抓住的那个人。 疼痛让阿哲不由得颤抖了起来,那是人体对抗疼痛的反射反应,就算阿哲想要抑制这种影响他判断的颤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秉晟说的对,他不能因为一只幻象就以为全部都是幻觉,要是有这么简单,那这个任务就不会派在他身上了。 阿哲轻闭双眼,调整自己的呼吸,借由呼吸让痛感远离自己,他需要更多时间调整,然而,他没有多余的时间。 既然不能开扇,但物理性攻击不也是个好选择吗? 阿哲抓着扇子,物理性攻击挺好的,什么步伐阿动作阿都不重要,砸就对了,见一只砸一只,而吴秉晟确实没骗他,还真有几只是活体,被打死时螯还留在阿哲身上当纪念品。 “你杀了他们也没用,”吴秉晟低声的笑道,“你应该知道有些蝎子是有毒的吧?很刚好这些就是。” 阿哲冷冷笑了下,“如果怕死,我就不会来了。”语毕,阿哲踏好箭步,吴秉晟会画符,难道他不会吗?或许他不够精通,但救急的部分已经足够。 他右手剑指,左手轻搭在右手手背上,指腹向着自己。 “天地自然、晦气分散;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妖伏邪、杀鬼万千;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敕!”伴随着口号,阿哲剑指转向,朝着吴秉晟的方向指去,“破!” 铿锵有力的一声令下,周围的风沙阵被破了,原本狂风大作泥沙纷飞的环境瞬间静了下来,回到一片宁静的室内。 “没想到你还记得怎么催符?看来我的情报来源者对你的了解不够深。”吴秉晟冷笑。 “我才刚想起来怎么弄,当然没人知道啊!”阿哲笑的理所当然,他震开法扇,“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看来某些符咒对你没用?”身为符咒重度使用者,吴秉晟当然知道阿哲所催的是哪道符,那道是最纯粹、最简单、也最容易出错的符,所有符咒的起源-净天地神咒。 它是净符的一种,能除去世间上一切不干不净,不知道怎么使用它的人仅能用来净化空间,然而,只要能懂其中的奥妙,它的效用可以说是能摧毁一切符咒的强大。 阿哲现在想起多少?吴秉晟并不知晓,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一切,虽然她嘴硬不愿承认,但她实在不认为自己能战胜阿哲,尤其是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的时候,为了魂晶,她的能力即将耗竭,然而,若是放弃,那她努力的这一切将失去意义,甚至,她会辜负那位大人对她的期待,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吴秉晟双手手指交缠,将毛笔握在其中,“万物生灵、听我命令;前者为殃、后者为祸;祸福相依、毁天灭地,众魂听令-急急如律令!” 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笔仙这个招灵术呢?那是两个人手指交缠握住笔不断的画着圈直到招唤出笔仙并送回笔仙为止。现在吴秉晟的动作就像是在召唤笔仙一样,不断的绕着圈。 “你疯了!”阿哲连忙朝吴秉晟的方向前进,然而,一道透明的墙挡在阿哲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你明知到在这里游荡的灵魂全都失去了魂心,招唤他们过来,你以为你会没事吗?” “这些失去魂心的灵体是不会理会你是谁,你的身体撑得过吗?”阿哲用力拍打着那道透明墙,然而吴秉晟看起来就好像是听不见阿哲的声音一样只是专心的念着咒语、绕着圈。 一条、两条、三条…无数条死白色的灵体从地面上浮了起来,不只是阿哲那边,就连吴秉晟身边也出现不少,阿哲连忙摆起架式,将这些灵体吸进自己扇子的结界里,然而,灵体出现的数量与速度实在是太惊人,阿哲根本来不及动作,便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些灵体有的攀附在阿哲身上,有的攀附在其他灵体身上,贪婪地吸取阿哲的灵力。 这个景象阿哲稍早经历过了,他知道灵力耗尽会有多痛苦,所以他不愿意再发生一次,但他却还是没有毁灭这些灵魂的决心,只是不断地将这些灵魂拍离自己、不断地将这些灵魂吸进结界里。 没完没了。 前方吴秉晟已经被吞没。 “不行-”如果吴秉晟死了,那魂心就拿不回来了,而魂心拿不回来,这庞大数量的灵魂就真的没救了! “身中诸境内、三万六千神…愿我身自在、常住三宝中,当于劫坏时,我身常不灭-急急如律令!”阿哲火速的念着净三业神咒,紧接着,他呼唤着祂的名讳,“呼请城隍爷公前于此,乩子呼请城隍爷公之名,行天道事!” 强制降灵的电击让阿哲在刹那间失去意识。 在全身刺痛感消退的瞬间,阿哲感知自己的意识被挤到最后头,知道老爷来了。 “每次优柔寡断的时候就把我推出来,你好意思?”老爷借阿哲的口说。 ‘没办法,这业我担不起,您多担待些。’阿哲笑道,‘可有救?’ 阿哲问的不只是这些失心的灵魂,更是问吴秉晟。 老爷不屑的笑了下,“我的答案,你不会满意的。” 第55章 寄生 城隍爷手握法扇,因对于手感不顺而微微皱起眉。 “想把我叫来,也不带上我的扇子,你这把轻飘飘地怎么使?”他嘀咕了几声,“罢了,想你也没料到要把我叫来,这次先不跟你计较了。” 城隍爷摊开扇子,轻轻地扭动手腕,明明看起来没使上什么力,但刮起的风却将原本团团包围住阿哲的灵魂全往天上吹,阿哲与城隍共用一双眼,看得啧啧称奇。 ‘老爷,您怎么没教我这招?’ 城隍爷不屑的笑了下,“我哪里没教?你不是不会,是施力点错了,你看-”边说,城隍边示范给他看,“不能全依靠手腕的力道,否则我的太扇这么重,你能甩几下?” 城隍边说边扇,一坨一坨的灵魂被往天上吹,却没见他们坠下来,仿佛在他们上方被筑起了一道安全网,阿哲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灵体没下坠,于是问。 ‘他们呢?’ “我都来了,老范老谢能不来?”顺着城隍的目光,阿哲看到天花板上方聚集了密密麻麻身穿黑白衣裤的使官正忙着挥舞手中的锁链,将这些灵魂捆绑阻止脱逃,而在这些官吏上方,站着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是范叔与谢叔!’阿哲惊呼出声。 “先跟你说,我是看你累才来协助你的,庙里的破事我可还没完全解决,现在你好好休息,估计不用多少时间,身体要还给你的。”城隍说,手中的动作可没停下,终于,来到了那道隔绝着自己与吴秉晟中间的结界。 只见城隍手持法扇,扇缘朝着结界,轻轻地往前刺,明明扇子并不是什么锋利的武器,但结界却像是一块柔软的蛋糕一样,被切了开来。 阿哲看的目不转睛。 “别发呆阿,念在你才刚醒过来,这些技巧不会我不怪你,但不好好学,我可不会放过你。”城隍叮咛。 阿哲听话的盯着缺口,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微微的烧焦味,阿哲顿时理解这道结界是怎么被突破了。 城隍爷将自身的气贯注在扇缘化成火光,烧开了这道结界。 但他做得到吗? 阿哲怀疑自己。 “你下次试试看就知道了。”城隍爷可是把阿哲的心声听的一清二楚,“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该回去了。” ‘咦?你才来不到五分钟!’不只城隍用扇的技巧不可思议,就连时间也短的不可思议。 “就说了我只是来让你短暂休息的,而且这么多条跟僵尸一样难搞的灵魂都被黑白无常收走了,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但吴秉晟身上还有很多啊!’阿哲好不容易能够稍微放下心来休息,说什么都不愿意轻易的放城隍走。 “那是你的事,你是我的责任,除此之外,其他都与我无关。”城隍拍拍阿哲的屁股,耸耸肩,将手中的扇子插回裤子口袋,准备离开。 ‘哪有这样的啦!’阿哲抱怨,但无效,下一秒,城隍离开他的身体。 一阵晕眩后阿哲站直身体,“喂!真的这样就走了?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阿哲对着天花板呐喊,但当然他没得到城隍爷的回应,取而代之的,是范爷与谢爷灿烂的笑容。 “老爷有事先回去,但我们会在这里,你赶紧把那些灵体抛上来吧?”范爷说。 阿哲哀怨地将扇子从口袋抽出来,展开扇子。 刚才老爷是怎么弄的? 阿哲稍微转动手腕,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朝他袭了过来,他顿时懂了。 原来城隍来此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让他休息,而是想让他的身体能记住动作。 阿哲深深吸了口气,用肌肉记忆搧动扇子,一阵风吹起,虽然不像城隍一般吹起大量的灵体,但也是将一小部分聚集在吴秉晟外围的灵体往天花板的方向吹。 一回生二回熟,阿哲很快的就掌握了技巧,第二次、第三次-在越来越熟练的情况下,将团团包围住吴秉晟的灵体全往天花板上吹,而上头的黑白无常也没闲着,铁链声铿锵回荡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 “这声音比白噪音还宜人。”原本刺耳的声音现在阿哲却觉得听的好舒服。 这些灵体被抓走后,相对比留在这边安全,而他担心的问题少了一个,现在就只剩下怎么把魂心取出、以及如何处理吴秉晟这两个问题了。 阿哲走近一看,发现吴秉晟脸色苍白到青紫的程度,她倒在地上早已失去意识。 “不会死了吧?”阿哲连忙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前面,还有呼吸,但很微弱了。 她的肚皮莫名的开始蠕动,而吴秉晟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唔…”她呻吟出声,突然,阿哲感觉到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个人将他往后面拉,转眼一看,是柳与觉。 “别靠她太近,她的肚子里头不太妙。”柳爷说,眼神紧盯着吴秉晟看。 “看来,这女的快死了,所以她肚子里头的怪物要赶紧找下一个宿主寄生。”觉爷说,“它需要灵力支撑自己的生命,而这里,最妥当的宿主就是你了。” 阿哲吓的脸都白了,“不会吧?我又没子宫,难不成要寄生在我的膀胱吗?” 觉爷白了他一眼,“哪来这么多废话?快想办法解决掉吧,等从这女人肚子里头爬出来就没救了。” “怎么个解决法?”阿哲虚心讨教。 觉爷定眼看着阿哲,坚定的说:“毁了它。” “毁了它?”阿哲用力地摇着头,“不行,这里头有上万条的魂心啊!如果毁了,那些灵体就没救了。” “你到现在还这么天真?就算你真的把这颗还没炼成魂晶的东西拿出来,难道就有办法把这些魂心还给原本的灵魂吗?不可能的,他们失去魂心已久,早就回不来了。” “没有试过,谁也说不准。”阿哲坚毅的看着觉爷,“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魂心归还给原本的主人,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毁了它。” “你真是顽固不宁!”觉爷气的脸都胀红了,阿哲也半斤八两。 “你们两个别吵了,”柳爷连忙介入他们之间,将他们分开,而因为这个动作,让阿哲发现柳爷的左手不见了这件事。 “柳,你的手呢?”阿哲拉起空无一物的衣袖,眉头紧皱。 柳爷耸耸肩,表示不在意,“没事没事,事情结束后再请城隍赐我一只手就好,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决定怎么处理那坨魂心球,你看它一直想冲破吴秉晟肚子的样子,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阿哲点点头,“我想把它从吴秉晟肚子拿出来,接着找东西装起来拿回庙里。” 第56章 封印 阿哲掏着自己的口袋,除了手机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他手上的扇子可没办法装实体。 他继续摸着口袋,莫名的从屁股的口袋掏出一张手掌大小的符纸,他这才想起来严绪给了自己一张能找到他的符咒。 “这是什么?”柳爷问,“字这么漂亮,肯定不是你写的。” “就算轮回百千次,我也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阿哲笑道,“这是阿绪写的,他说在这个空间很容易迷失自己,而这张符能带我回到他身边。” “阿绪…?”柳爷轻轻咀嚼这两个字,突然一个顿悟,“啊!二爷的-” “是的,二爷的乩身。”阿哲点点头。 “他怎么会愿意帮忙?我听到的风声是,他很懒、又很贵,你看起来没钱没人脉的,他怎么会肯帮?”柳爷说。 “喂喂喂!嘴巴放尊重点,我跟阿绪是好朋友好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突然插入对话,吓了这三个人好大一跳。 “谁跟你是朋友。”才刚提到阿绪的名字,他便出现在这里。 “你是某种召唤兽吗?怎么叫着叫着人就来了?”阿哲惊讶的看着严绪,相较于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严绪依然是一身西装笔挺、工工整整的样子。 “城隍离开前说你需要协助,要我进来一趟。”严绪冷冷地说,他看了众人一眼,接着将目光放在躺平在地上的吴秉晟。 “她快死了。”严绪平淡的说,仿佛眼前的一切是八点档一样,他漠不关心。 “不只,她快生了。”阿哲说,“她把魂心聚集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让胎儿成为下一任宿主。” “这孩子承受不住的,他并不像他的母亲,拥有庞大的灵力能够提供养分给魂晶体。”严绪皱起眉,“但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是律师,不是医生,不会接生。” 严绪的目光转移到阿哲身上,阿哲连忙挥手,“我是室内设计师,也不是医师喔!” “那怎么办?这个孩子的气息很微弱,能不能生的下来都是个问题。”严绪有着一双视力极佳的眼睛,他能看见的视野比阿哲还好上许多,而连阿哲都能看见孩子的气,严绪当然也可以。 “那怎么办?柳、觉,你们能接生吗?” 觉爷依然在生气,所以没理会阿哲,而柳爷则是尴尬的笑笑,“我们是武官,不是医官。” 说的也是,手术刀与斧头总是不一样。 阿哲苦笑,怎么办呢? 突然间,一个念头快速闪过,“啊!” 他拉起严绪的手激动的左摇右晃。 “主生娘娘啊!”他喊道,“庙里的注生娘娘,如果是她,应该知道怎么接生吧?” 严绪冷漠的看着眼前这只激动的青蛙,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阿哲渐渐冷静下来。 “行不通吗?”阿哲眼神死的看着严绪。 “废话吗?先不说注生娘娘能不能到达这里,我们谁能借身体让注生娘娘接生?”严绪冷言说道。 阿哲露出灿烂笑容,“我怕血。” “那就是你了。”严绪难得对阿哲露出笑容,“城隍说的,有历练才能成长,恭喜你,下一份考验即将来临。” 语毕,严绪双手手指交叠,比了个阿哲从没见过的指法,“刚刚净三业,现在应该很好入灵。” 看着严绪脸上难得出现的笑容,阿哲居然觉得有些心慌,他想站离严绪远一点,但显然他的速度不够快。 “恭请注生娘娘降临,敕!”简单几个字,阿哲下一秒全身感觉遭受到电击,但这波电击比较柔和,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水朝自己流过来那种,温柔却强硬的感觉。 他的意识又被推到最后面去了。 城隍庙里的注生娘娘是位沉默寡言的人,她对信徒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亲力亲为,是庙里不可或缺的一位神明,阿哲在庙里服务的这十几娘的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与注生娘娘说过话,顶多只是微笑点头而已,尽管不熟,但注生娘娘的温柔,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 注生娘娘温柔的走到吴秉晟身边蹲下,她的动作既柔和又轻盈,然而,阿哲感受的到娘娘紧皱的眉头诉说着的强烈不舍。 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再怎么样都不应该让孩子受这样的苦才是。 只见娘娘将手放在吴秉晟肚子上方,一股温暖的气息从阿哲掌心透出,原本剧烈蠕动的肚皮渐渐缓和下来。 “白绫。”这可以说是阿哲第一次听见注生娘娘的声音,虽然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有点失真。 严绪从口袋拿出一条摊开大概是一百乘一百公分的白色棉布递给娘娘。 娘娘左手接过白布,右手重复着由上往下抚摸着吴秉晟肚子的动作,孩子还没足月就被强迫要出生在人世对他有些不公平,但情势所迫,这已经是下下策了。 随着娘娘的动作,大量的液体从吴秉晟下体流出,紧接着是些微血水,不一会儿,孩子就这样被生了出来。 娘娘一个手势切断了脐带,用白布将孩子包起来,她站起身,把孩子递给严绪。 “封印。”仅说完这两个字,注生娘娘离开阿哲身体,阿哲硬生倒地。 “不会吧?你还好吗?”柳爷连忙蹲下来看阿哲的状况,只见阿哲右手手臂捂着眼,微微地啜泣着。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阿哲嘴里喃喃自语,“就说了我晕血,真的好可怕!” 众人眼神死的看着他。 严绪懒地理会阿哲,他从口袋拿出一条红线,绑在孩子的肚子上,“这条绳子能维持的时间很短,我必须先把孩子带离开这里,剩的你们处理。” 语毕,严绪转身就要离开。 “不许…把我…小孩…”远方传来吴秉晟虚弱的声音,“还…给我。” 柳爷连忙将阿哲拉起来,“要控血晚一点,现在这要怎么办?” 阿哲强忍着身体不适,对严绪挥挥手要他先走,“刚刚娘娘在替她接生的时候,吴秉晟已经没有气息了,现在说话的不过就是她的执念罢了,你们看这个空间并没有消失,就代表着她的执念还很强大,要化解掉并不简单。” 吴秉晟从原本仰躺的姿势慢慢做起,她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像是有生命一般四处蠕动着,毫无预警地,她放声尖叫,“把我的小孩还给我!” 下一秒,空气仿佛凝结了,耳鸣地声响在阿哲耳中响起,尖锐地声音让他皱起眉。 “吴秉晟,放下吧,你是不可能炼成魂晶的。”阿哲痛苦的说道,他的头因为耳鸣剧烈疼痛着,尽管捂住耳朵,这声音却怎么也隔绝不了。 一个瞬间,吴秉晟的声音恢复到冷静,在阿哲耳边响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在四周寂静的情况下,她的举动着实吓人,也确实让阿哲心脏漏跳一拍。 阿哲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了声,这种感觉就好像溺水一样,张口想呼救,却只是吸进更多的水。 甚至,他的肺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疼痛,他伸手想拽住吴秉晟让她停止对自己的折磨,但无论他的手怎么挥舞,就是碰不到吴秉晟。 他要死了吗?死的这么莫名其妙吗?在事情快结束的时候死掉真的很悲剧啊! 突然之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串脏话,有三个字连在一起的、五个字、九个字,最后,仅仅一个字脱口而出 “干!” 在脏话出口后,四周再次回到一片宁静,原本光亮的环境被黑暗笼罩,吴秉晟就跪在他面前,双手捂着脸低声哭泣。 “我以为我能够为你们复仇的,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我做得到的…”吴秉晟低声地说出这几句话,阿哲摸不着头绪。 阿哲犹豫着自己是否靠近吴秉晟,这个女的不按牌理出牌让他吃了好多闷亏。 “吴秉晟?”阿哲很孬,只敢远远站在这里对着吴秉晟喊道。 他就是孬,怎么样? 但吴秉晟就好像没有听见阿哲的声音似的不予理会,只是重复着上述的句子。 第57章 镜向世界 吴秉晟口中的“你们”是谁? 这个念头一瞬间闪过阿哲的脑海,他想问,但问题刚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将吴秉晟的灵体再次封印,万一让她得到轮回的机会,要重新炼魂晶对她来说肯定不是难事。 “我很希望你能跟着佛祖走,但你的执念太强大,肯定是到不了佛祖那边的。”阿哲苦笑,“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 “好让你把我封起来?”吴秉晟的声音淡淡,“你封住我的灵魂也没用,天地之大,可不只有我会练魂晶,我的孩子将来即将成为一把利刃,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吴秉晟站起身,“既然这辈子我无法达到与您的约定,就拿我的下辈子还您。” 一抹耀眼的光芒在吴秉晟手心闪耀,是刀子吗?太亮了,阿哲眯起双眼。 然而,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吴秉晟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以及她的意图,吴秉晟握着手中的物品,往眉心刺去。 阿哲连忙向前想阻止,但他晚了一步,吴秉晟的影子像是一片玻璃,碎裂而后崩解,化为一阵青烟消失在空气当中。 “靠!”阿哲愣了几秒,赶紧跑到吴秉晟身边,她的躯体早已没了气息,而随着她崩解自己的灵魂,笼罩在这栋透天建筑物的结界也随之崩解,阿哲现在所处的空间看的出来是一间卧房,但除了墙壁与灯之外什么也没有,地板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明显久无人居。 阿哲瞪着吴秉晟的尸体不发一语,一旁柳爷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先回庙里吧?老爷需要你。” 阿哲回望向柳爷,眼神当中的迷惘相当明显。 柳爷与觉爷一把拉起阿哲,“报警,然后回庙里去。” 语毕,他们将阿哲拉离这个房间,走下楼梯后,阿哲看见吴宜男趴在地上依然是昏迷状态,位于楼梯走廊上。 “快走。”阿哲似乎想做些什么,但柳爷拉着他继续往楼下走。 就这样,阿哲行尸走肉的被拉回庙里,怎么走回去他,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昏迷了七天七夜。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人就躺在城隍庙的小房间里,四周包围着他的是熟悉的净香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叹。 终于回家了。 他往后仰,发现在他头顶放置了一个小香炉,而净香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时间差不多了,该添香了吧?”房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说话的是芸芸。 阿哲知道自己应该起身给芸芸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知道芸芸这些日子肯定过的很不安,但他却提不起劲,甚至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睡。 “还没吧?才刚过半小时而已,晚点再去就好。”另一个人像是听见他的心声,阻止了芸芸打开门的动作,这个人是林伯。 “真的吗?那好吧。”芸芸悻悻然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阿哲松了一口气。 这七天七夜的时间,他可是意识清楚的很。 事实上,他刚回到庙里,魂魄就被强迫离开自己的身体,而早就在庙里等待的林伯依照城隍稍早的指示,将阿哲搬进小房间里点上净香。 而阿哲的魂魄,则是由柳爷与觉爷架着直接往镜向世界前进。 穿越小房间里的墙面,来到城隍庙的镜向世界后,阿哲跪倒在城隍爷案前。 “现在没时间让你消沉。”城隍爷走下阶梯,来到阿哲面前,“还是,你想当个废人一直赖在这?” 阿哲抬起头来,倔强的望着城隍,“吴秉晟毁了自己的灵魂。” 他有好多怨言想说,但最后只说得出这句话。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你呢?你想怎么做?” “我想把那些被取出的魂心放回那些灵魂里。”阿哲答道。 城隍深吸一口气,“第一,魂心在离开灵体七天后就回不去了,就算还在时效内,魂心上没写名字,你不知道是谁的;第二,魂心被捆绑在一起,不是你说想解开就能解开的;第三,以你现在的能力,不管是解开魂心之间的连结,还是把魂心放回灵魂中,都是做不到的。” 阿哲站起身,“总要做的,不能说放弃就放弃,这些灵体都有挂念的以及挂念他们的人。” 城隍爷摇摇头,“做得到的事情要尽力去做,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应该白费力气。这就是做不到的事情,你何苦费尽心思自讨苦吃呢?” 阿哲眼中闪烁着怒火,“我不认为这是自讨苦吃。每一颗魂心都代表着一条魂,每条魂都代表着一段缘分、羁绊,谁都可以放弃,就你不行。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 城隍看着眼前对着自己怒吼的孩子,严肃的脸逐渐漾开一抹笑容,他顺顺自己的胡子,对着空气喊道,“看,我的孩子,不也值得骄傲?” 从柱子后头走出两道人影,这两个人高大无比、魁武壮硕,气质相近却又相差甚远。 左边那一位身旁跟着严绪,脸上带着温文儒雅的浅笑,他的胡子长又浓密、整整齐齐;右边那一位身边跟着一名他不认识的人,素净着的一张脸面无表情,气场碾压全场。 严绪朝他走了过来,“城隍早就知道解决方法了,你这呆子。” 严绪耻笑他,阿哲的怒火在瞬间消失殆尽,转而疑惑地望向城隍。 “虽然这些魂心回不去灵魂当中,但魂心是活的,只要想办法将灵魂从心养出即可。城隍爷这几百年的时间可没闲着,等等有得你忙了。”严绪拍拍阿哲的肩膀,明示了自己不会帮忙。 “啊?”阿哲来回望着城隍与严绪,不明白严绪在说什么。 此时,陪伴阿哲来到这里的柳爷与觉爷朝阿哲走过来。 “去花园一趟,你就知道了。”城隍爷说,笑盈盈的。 花园?这里还有花园? “但去之前,先拜马头吧?” 拜马头? “这位是二爷,等你回到人世,务必上山拜访一趟。”城隍指着左边这位温文儒雅的书生说。 “二爷?二爷的气质出众,怎么严绪这么-”阿哲惊呼出声。 “怎样?”背后传来严绪的说话声。 “这么有气质。”阿哲连忙赔笑。 二爷走向前,仔细地端详着阿哲,尔后点头。 “另一位是上帝爷。” 上帝爷是谁? 阿哲的头上出现loading的图示,而他的疑惑,被看出来了。 上帝爷轻笑,在他身旁的陌生男子也跟着笑,“幸好他不够聪明,有阿绪在就已经让我头很痛了。” “不得无礼。”上帝爷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其中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韵味,让人听的醉耳。 “是。” “先这样,你先忙。”语毕,上帝爷与他身旁的男子消失在空气中。 “咦?” “是阿,你先忙,我也要走了。”说完,严绪转身就想走,但二爷拉住了他。 “阿绪,留下来帮忙。”语毕,二爷消失,但严绪被迫留下,他臭着一张脸,双手抱在胸前,不悦的瞪着阿哲。 “怎、怎样?又不是我-”阿哲无辜地看向城隍,城隍不理会他小狗一般的眼神。 “赶紧把工作做完,事情忙了好久,你不累我很累。”边说,城隍边往庙外头走,意识阿哲跟上。 什么叫我不累?我都比狗还累了哪里不累? 阿哲瞪着城隍的背影,在心里碎念着。 第58章 大树公 城隍爷领着一脸好奇的阿哲与一脸怒火的严绪穿越中廊来到庙后方的一大块空的,这里种植了许多植物,有些在人间有看过,有些则没有,突然想到之前被法术所害的大树公元灵还被他收在袋子里,阿哲开口问。 “老爷,我能把大树公的元灵种在这里吗?” 城隍回头看了阿哲一眼,“你想种就种吧,等他复原后想回人世间再移回去就好。” “太好了。”阿哲说,他在花园四处走,突然发现一朵白花,长的有点像百合花,却又不太像,闻了下味道,虽有淡淡花香,但气味却与百合却大相径庭。 “这是什么花?”阿哲问。 “这里的花草大部分都是三百年前你捡回来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花了,我怎么会知道?”城隍翻白眼。 阿哲讶异地看着他,“陈大贵从以前就喜欢乱捡东西吗?” “你现在不也是吗?”城隍挑眉,“每次看到流浪猫流浪狗就往庙里带,这十年间你捡了几只自己知道。” “全都送人了嘛!”阿哲笑道,“要不是芸芸不让我养,数量肯定更多。” “先别废话了,过来这里。”城隍爷驻足在一棵三尺高的大榕树前,榕须茂盛垂地,上头长着茂密翠绿的叶子。 “哇!我说老爷,你这儿植物长得特别好,我从来没看过榕须上头长叶子的。”阿哲连忙朝城隍跑去,严绪则是踩着沉稳的脚步走向城隍。 城隍懒得回应阿哲,只见他伸手拨开榕须,里头有一个树洞,但说是树洞也不太正确,应该说,榕须后头是一块约十坪大的空间,里头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哇!”阿哲跟着城隍走进去,“这里是桃花源吧?” 里头清新的空气围绕着他们三个人,阿哲惊叹的环顾四周,这个空间不方正,有些棱角,围绕着这座空间的树干上头攀附着满满的发着黄光的花朵,花朵是有点像鸡蛋花,一抹淡黄点缀在洁白的花朵中央,而这抹淡黄所散发出来的光温暖祥和。 “这棵树灵自愿成为养育魂心的载体,而这些花朵是自愿于此的,他们能保护这些魂心在长成灵魂时不受侵扰。”城隍说道,“而你们的工作,就是把那结成球的魂心一一分开,埋进树根附近的落叶里。” 边说,城隍边从怀里拿出一只藏青色的锦囊,他打开锦囊,从里头拿出一颗像金苹糖一般大小的光球,这颗光球在城隍手心越胀越大,直到最后,大到像一颗瑜珈球的大小。 这颗光球散发着缤纷的色彩,光七彩不足以描绘这些颜色,美不胜收。 “每颗魂心在经历了不同的人生后会变成不一样的颜色,有些人天真、有些人浪漫、有些人沉稳、有些人暴躁,而这些特质影响了颜色的深浅,造就了不同的魂心,而这些魂心养成了天下百样人的性格,和谐了这个世界。”城隍说,“无论好坏,这些魂心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你们可要善待这些魂心啊!” “是。”阿哲回答,“要如何分开缠绕在一起的魂心呢?” “你怎么解开缠在一起的绳索,就怎么解开魂心。”城隍笑笑,“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年轻人,我先回庙里去了。啊~好忙好忙喔!” 边说,城隍边飘出树洞,留下一脸无言的阿哲与脸色一直都很难看的严绪。 “神明最喜欢尿遁了,哪有什么事情要忙的?”阿哲对着城隍离去的背影扮鬼脸。 “还不赶快解?这里要花多少时间才解的完?”严绪口气很差的说,虽然不愉悦,他还是乖乖的在魂心球周围坐了下来,开始手边的工作。 阿哲跟过来,坐在严绪对面一起解。 “那个孩子呢?”阿哲问的,是吴秉晟的孩子。 “在把魂心从他体内分解出来后,先交给我爸带回山上照顾了。”严绪答道。 “那就好。” “吴宜男也送医了,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严绪说。 “这样啊。”挂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 “芸芸暂时跟林伯住在山上,你也不需要担心。” “唔!” “所以快点,专心把这魂球解开吧。” 咦?怎么觉得严绪变相在骂他? “知道了,”阿哲将解开的魂心堆在脚边,“谢谢你,虽然嘴巴一堆怨言,却还是愿意帮我。” 严绪仰起嘴角,可惜阿哲没看到。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没对话,在树洞里头感受不到光线照射,所以也没有时间概念,他们就这样一直解一直埋,直到最后一颗魂心被埋进土里的当下,他们两个才发现自己可能快过劳死了。 “真的是累爆!”瘫坐在地上,阿哲头晕目眩恶心想吐,一旁的严绪虽然疲惫不堪,但光看外表根本感受不出来。 “既然用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吧。”严绪伸伸懒腰,向瘫在地上的阿哲伸出手。 阿哲看着严绪笑了下,“喔!” 他拉住严绪的手要起身,然而,严绪却突然放开手,阿哲硬生生地摔倒在地。 严绪扬长而去,阿哲哀号了一声后对着严绪的背影喊着:“你也太没良心了吧?超痛的啊!干-真的超痛的啊!” 他边哀边起身,快步朝严绪跑过去,在靠近严绪时,听见了他的笑声。 “这么好笑?这么好笑吗?这么好笑,你怎么不笑死算了!”阿哲走在严绪身边,忍不住嘴里的怒骂。 “哈哈哈!”严绪忍俊不住,还真的笑了出来。 “还真的给我笑出来?好啊你-”阿哲伸手推了严绪一把,接着搭着他的肩往正殿走去。 回到身体里后,看着墙上挂的每日一撕日历,七天就这样过去了,阿哲累到好想吐,虽然他很想起来抱抱芸芸,但还是让他睡一下吧? 就这样,阿哲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终于能好好睡了。 隔天庙门打开的声响吵醒了阿哲,他看了放在地上的阳春小闹钟,时针指着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坐起身,边伸懒腰边打了个超级大呵欠后站起,打开小房间的门走出去往正殿前进。 进庙的是林伯,手里提着早餐。 “醒啦?”见阿哲出现在自己面前,林伯爽朗一笑。 “嗯!早啊,爸。”阿哲浅浅一笑,“芸芸呢?” “芸芸累坏了,昨天她一直到两点才愿意回家睡,她以为你昨天就会清醒。”林伯将早餐放在解签台上。 “两点?她今天不用上班吗?”今天周五耶!“我老婆学坏了吗?” “她请两天特休,因为这两天你有机会醒过来,她可不希望你醒的时候她不在你身边。” 阿哲听了笑笑,“难为她了。” “你还知道啊?快过来吃饭了,晚一点,还有一票人会来呢!”林伯对着阿哲招招手,阿哲走到他身边,拉了张塑胶椅坐下。 “谁啊?”阿哲将吸管从塑胶套取出,晃了几下手中的奶茶,“啵!”的戳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我的灵魂回来了!”他感叹的多吸了好几口。 “固定会来泡茶的香客啊,他们每天轮流跑来庙里问你是不是跑了之类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他们好像不打算放过你。” “刘婆婆他们?”阿哲咬了一口培根吐司,幸福的脸颊都快溶化了。 “是啊,这些是看的到的,庙门外头你的好朋友都来了。”林伯指着庙外说。 “谁啊?我什么时候这么多朋友了我都不知道。”阿哲探了探头,果然,一只全身苍白的鬼就站在柱子后方偷偷地看着庙里的情况。 “溺死鬼?”阿哲惊讶的手中的吐司掉回纸袋里。 门外的溺死鬼听见了阿哲的呼唤声,腼腆的笑了下。 阿哲打了个冷颤,回应了祂一个笑容。 “快吃吧你,吃完要干嘛就干嘛去。”林伯笑道,转身去处理日常庙务。 而阿哲则是在溺死鬼的注视下,结束了他七天来的第一餐。 “我一定会消化不良。”阿哲喃喃道。 第59章 托梦 刚吃完早餐的阿哲被深深埋在神桌下方的一只黑色垃圾袋给吸引了目光。 “啊!那是我带回来的吗?”阿哲问道。 “是啊,凶手就是你没错。”林伯顺着阿哲指的方向望去,“找时间清干净吧?总不能一直堆在神桌下面,被香客们看到不妥。” “对了,老爸,你有看到觉跟柳吗?”阿哲问。 “你是说带你回庙里的两名彪形大汉吗?” “跟我差不多高吧?” “呵呵,人家高你足足一颗头多,你好意思?” “~爸~他们是古人,古人都长得比较高阿,你儿子我的身材比例以现代标准来说堪称完美。” “堪称...呵呵呵,谁称?”林伯冷笑三声,“他们带着你到小房间后就没看他们出来了,你可能要问一下城隍爷。” “我也记得他们带我到城隍爷那后人就不见了,好吧,我等等问一下-”在阿哲拿着早餐垃圾弯着腰要丢进垃圾桶时,刘婆婆从庙外走了进来,正好与阿哲面对面。 “阿哲?你回来啦?你也真是的,怎么能把芸芸放着自己去骑自行车外出呢?这样太不负责任了吗?”刘婆婆责备的轻皱了下眉头。 骑自行车外出? 阿哲转过头去望向林伯,挑起半边眉头,林伯只是微笑,之后便飘走了。 阿哲再次转头去,笑容灿烂的看着刘婆婆,慢慢的挺起腰杆。 “既然娶了老婆就要好好对待人家阿~这几天芸芸虽然都没说,但整个人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你喔!”刘婆婆继续念。 “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阿哲歉然一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道歉。 刘婆婆只是看了他一眼,“刘婆婆知道你也不是会出去花天酒地的坏男人,不过你放芸芸整整七天真的太过了。” “是~”他的肉身可完全没离开庙过呢! “好啦,我今天来庙里主要是要谢谢城隍爷公,昨天我侄子来给我托梦,说他要离开了。”刘婆婆拉起阿哲的手,“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跟菩萨去修行了呢?” 阿哲莞尔一笑,“当然啊。” 刘婆婆的侄子也是魂心被取走的其中一条灵魂,在阿哲与严绪努力了七天七夜后,终于让他自由了。只是,托梦? 阿哲想,应该是他对刘婆婆歉意的执念让他剩余的魂魄前来告知刘婆婆好消息吧?不然他魂心刚种下,灵魂都还没养出来,哪能托梦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婆婆安心的笑了笑,“只是,阿妹都没让我梦到,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好啦,哪会不好?”阿哲扶着刘婆婆的肩膀往神桌前走,“别说她了,你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阿哲只是在安慰刘婆婆,他并没有解到阿妹婶的魂心,而在这四周也没看到阿妹婶的魂魄,看来,阿妹婶的魂不是被押解到地府受罚,就是灰飞烟灭了。 “好~哪会不好?”刘婆婆拍拍阿哲的手,“好了,我自己去上香就好,你看哪里忙就哪里去吧?” “嗯!”阿哲点头。 “爸、爸!你说阿哲醒了,人呢?”芸芸摩托车随便停在庙前,人影未到声先到,门外一抹莽撞的身影跑进庙里。 阿哲连忙迎向前去,让芸芸撞进他怀里。 “唷!” 芸芸抬头一望,在看见阿哲的刹那眼眶都红了,下一秒,一巴掌打在阿哲脸上,馀音绕梁三日不绝。 “噢!老婆,你是觉得我太帅是不是?这个力道脸会歪的!”阿哲痛爆,捂着脸弯着腰,表情痛苦但那张嘴依然胡说八道。 “会痛?那代表这不是梦。”芸芸沉着的脸部终于有了笑容,下一秒,她抱着阿哲蹦蹦跳跳,“我真的好想你,你还好吗?身体有哪里痛吗?是不是还很累啊?” “老婆,其实你可以轻轻捏我一下就好,你那一巴掌真的好大力,你看我的帅脸,你看!”阿哲一手指着脸上的巴掌印,一手环抱着芸芸。 “唉唷,抱歉抱歉。不过就算有巴掌印还是很帅~” “恶!”严绪一走进庙里就听到了这让他不太舒服的言论。 “怎样?羡慕嫉妒恨啊?”看着严绪,阿哲讪笑。 “没有啊。”严绪看着阿哲的巴掌印,同情一笑,“可以上山了吗?老头等很久了。” “一定要今天吗?感觉我好多事情要做。”阿哲微微皱眉。 “你去吧,庙我已经替你顾了整整一个礼拜了,不差这一天。”正在整理香的林伯说。 “是啊,老林处理庙里的事情比你好太多了。”刘婆婆补一枪。 阿哲佯装心痛的捧着心脏,“唔!” “别白痴了,快点。”说完,严绪走出庙宇。 “老婆,我去去就回嘿!”阿哲说,但芸芸丝毫没有想放开阿哲的意思,她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不安。 “真的,这次我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了,我保证!”阿哲哄道。 芸芸想了一下后点点头,才慢慢放开手,“晚上你要带我去吃饭看电影,如果你食言了,我们就离婚。” “这么严重?”阿哲失笑,“好!如果我食言了,我就胖五公斤瘦不下来,这样好不好?” 芸芸抿着唇。 “十公斤?” 芸芸依然不回答。 “再多不要吧?别说我,你也受不了阿。”阿哲挠挠头。 “白痴!快去,真的是。”芸芸笑了出来,推着阿哲往庙门走。 “好~我出门了!”阿哲拍拍芸芸的头,走出庙宇。 严绪的车子就停在庙埕,阿哲连忙走过去。 一上车扣上安全带,严绪便以非常、非常不科学的速度疾驶而去。 “开这么快干嘛?”阿哲一双眼睛瞪的极大,右手恐惧的紧拉着手把。 “你真的想胖十公斤?”严绪笑道。 “我宁愿胖十公斤!” “呵呵!” 第60章 关正庙 关正庙位于决灵山上公路43公里处的一条乡道进去,在乡道前有一扇巨大的铁门耸立,从这里进去是私人空间,每年只有巡山礼那段时间会开放让香客进入。 车子驶入乡道,两旁种植着的樱花树依旧翠绿,再过一些时日,等天气更冷些,这些叶子就会掉光,长出花苞,到时候肯定美不胜收。 车子很快的停妥在庙埕前,这是一处在山中难得的平原,三面环山的环境让这间庙宇被宁静与祥和包围,阿哲下车,跟着严绪往庙里走。 “爸上来住也好多年了,我却从来没上来过。”阿哲被四周修剪得宜的花草树木吸引了目光,一不小心踩到小石头摔倒在地。 “你还好吧?”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少女快步朝她跑过来,在即将抵达阿哲面前前被严绪挡了下来。 “摔不死。”严绪拉着少女的手往庙里走。 “可是-” “摔不死。”严绪重申一遍,拉着少女跨过庙槛。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爸说你今天都会在外面忙不是?”少女的声音好遥远,但她如铃般悦耳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进阿哲耳里。 “回来一下后就要出门。” 阿哲听着他们的对话赶紧起身往庙里前进,“也不等等我,真是。” 庙宇外头挂着一块大匾额,上头用金漆凿下关正庙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万钧。 不知道为什么,仅看见这三个大字,阿哲的心莫名的沉浸下来。 随即,阿哲走进庙里,里头祥和庄严的气氛与城隍庙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这里仅侍奉主神二爷、土地公、及田都元帅三尊神祉,但灵气逼人,阿哲眼角甚至在毫无预警之下涌出泪水。 严绪伫立在正殿中央,一起入庙的少女却不见人影。 “过来。”看着呆呆站在庙门口的阿哲,严绪不耐的皱眉,“我们还要去水库一趟,别耽搁太久。”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将手上的三炷清香递给阿哲,“干爹说,让你与祂结缘。” 少女淡笑,在阿哲接过清香时,默默地离开庙宇。 阿哲举着清香走到正殿中央,严绪让位。 香烟袅袅,阿哲行三礼,并且在心中感谢二爷愿意让严绪协助自己完成此次任务。 “他说不用谢。”一旁,严绪微笑,“但你的感谢我收下了,欠我人情可是很难还的。” 阿哲白了他一眼,“这种感人肺腑的时刻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讲话?” 一个瞬间,阿哲似乎听见了后方的柱子有人的笑声。 祂的笑声虽低沉却爽朗,但阿哲回过头却谁也没看见。 “你喔,修行还不够。”严绪挑起半眉,“好了,该前往下一个据点了,别耽搁太久。” “好。”阿哲将香插进香炉,再行三礼,随后跟随严绪的脚步往庙外走。 ‘有疑问的时候便上来,吾庙门为尔开。’那人语气淡淡,就像是一阵风拂晓而过,然而,阿哲就是知道,这是二爷在对自己说的话。 阿哲回过头去,深深一鞠躬。 天公炉上香烟袅袅直达天际,在这庄严的气氛下,阿哲很难不热泪盈眶。 下一站,他们俩来到水库,严绪并没有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反倒直接往凉亭开去。 还没抵达凉亭,周围热闹的人群喧哗,阿哲安心的笑了出来,待车子停妥在凉亭前,阿哲快速打开车门下车。 “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阿哲数了数人头,一百零三位全都在,原本应该是分散在整座水库的灵魂全聚集在凉亭前。 原本在凉亭内玩耍的维维在听见众人的呼唤声后,牵着娟姨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出凉亭。 ‘阿哲哥~’一看到阿哲,维维不由分说的直接飞扑而来,然后穿越阿哲的身体平安落地,惹得阿哲颤抖连连。 ‘维维,不要调皮!’娟姨轻斥了声,‘阿哲。’ “娟姨。”阿哲点点头示意,“这些日子你们躲到哪里去了?上次我来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也被抓走了。” 娟姨淡淡的笑笑,‘鱼女大人让我们暂时躲在她那里,尽管她几乎不管事,但遇到事件时她依然会守护这里的居民。’ 阿哲恍然大悟,“幸好有鱼女大人,不然可危险了,被夺走魂心可不是开玩笑的。”好不容易拿回来的魂心现在还种在土里呢! ‘是啊,幸好严先生提早将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告知鱼女大人,否则可没这么便宜我们。’娟姨对着阿哲后头的严绪点头,阿哲回过头去看了面无表情的严绪一眼,狐疑的皱起眉,但阿哲并没有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只是笑着回过头去继续与老友们聊了几句后,才离开水库。 坐上车子后,阿哲才开口。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严绪不发一语,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你真的是惜字如金耶。”阿哲双手抱胸,小家子气的噘着嘴。 “天机不可泄漏~”凉凉的,严绪的嘴里飘出这句话,接着,他扬起嘴角,“这天机你也知道,太多迹象出现在你面前,但无奈你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我哪-”好吧,他有,他把问题往别的方向想去了,“就算有,你也可以提醒我啊~” 严绪挑眉看了阿哲一眼,“为什么要?看你烧破脑子都想不到答案的样子挺有趣的。” “阿绪,你真的挺恶劣的。” “可不是吗?” 夜深,阿哲终于躺在家里的床上,发出叹息。 “这张床真的是我这辈子睡过最好睡的床了!”他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 芸芸正在吹头发,眼神死的看着这只巨大鸡母虫把床铺弄得凌乱。 “话说敏婆也太坏了,居然把我丢进那些居民当中当炮火,我也不是故意让他们被关这么久的呀你说是不是?”稍早,在阿哲回到公寓的路上就觉得有些不妙,因为通往停车场的入口排了长长的人龙,当阿哲的摩托车驶进停车场时,这些人团团将他包围住,开始一人好几句的抱怨,这抱怨声阿,堪比选举造势现场,更是过之而无不及,吵的阿哲是头痛欲裂。 而这起批判大会持续了近三个小时之久,这些居民心不甘情不愿地放阿哲上楼睡觉。 阿哲虽然觉得委屈,但随后又感动到泪流满面。 因为从电梯里到他公寓家门前的墙面上,被塞满了一种只有地府会开的花,俗称地狱草。 这种草之所以叫做草,是因为它终年不开花,然而有一个条件,只有纯洁的灵魂将魂心一部份的灵气灌入,地狱草就会长出一只特别长的枝枒,绽放嫩黄色的小花朵。 而灵魂是不太会愿意做这件事的,因为灵气对他们来说太过重要,不是能随便浪费的东西。 这些花,正是居民对阿哲表示的感谢之意,阿哲怎么能不感动呢? 他一个人蹲在电梯里哭的有够丑,还沿路丑回家,芸芸打开门看着哭的眼歪嘴斜的阿哲还一度迟疑是否要放他进来,不过最后还是给他爱的抱抱好声好气的安抚他。 “有胆,你直接抱怨给敏婆听。”芸芸关上吹风机后爬上床。 “我没有胆,所以我只抱怨给芸芸听。”阿哲一手抱住芸芸,舒服的将下巴靠在芸芸肩上,“这阵子让你担心了。” 芸芸忍住不哭的情绪瞬间溃堤,她泪流满面的对阿哲展开全身性物理攻击。 “既然知道我会担心,你还这样搞?你知道这一个礼拜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真的是会被你气死气死气死!”左钩拳右钩拳外加两记铁沙掌还不过瘾,双脚并用连牙齿都用上了。 阿哲哀号着求饶,却怎么也舍不得抵挡芸芸的攻击,最后芸芸打累了,阿哲也几乎半残了。 看着阿哲又是瘀青又是咬痕的脸,芸芸破涕为笑,但下一个瞬间,她又回复到面无表情,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阿哲像个小媳妇一样连呜咽都不敢出声,他轻轻地拉拉被子,却被芸芸无情的将整件被子都拉到她那边去。 “老婆~” “不要吵!”怒斥,“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点,等着胖十公斤瘦不下来吧!” 语毕,芸芸用被子仅仅捆住自己,准备进入梦乡。 “不要啦!不要~”阿哲哭丧着脸蠕动到芸芸身边,伸出双手双脚紧紧缠住芸芸,“万一我从帅哥变成胖帅哥人气不跌反增怎么办?刘婆婆总说我太瘦-” “闭嘴!” “是~”阿哲闭嘴,但他上扬的嘴角整夜都没有放下来。 总算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了,从今以后,就能平安快乐的与芸芸度过每一个朝夕了,对吧! 对吧… 对吧? 谁知道呢? 第61章 选人 谁说事情有开始就有结束?别傻了,有些事情呢,只要一开始就别想有结束的一天。 阿哲拿着抹布哀怨的擦着神桌脚。 明明说好每个周末都是他的休息时间,现在倒好了。 ‘阴历没在过周末的。’老爷一句话结束这回合。 “我是现代人,我过阳历,有周休二日!”阿哲不妥协,但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沉默。 “真的是剥削劳工,我就不信没有检举专线可以打!”阿哲越擦越用力,愤慨像是漂白水,将深色木头擦成了浅色的。 “唉唷喂呀,你不要这样擦啦!这个木头骨董溜!”刘婆婆从外头走进来,就看到阿哲拿着手上的抹布像拿菜瓜布一样猛刷桌脚,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前来阻止阿哲的辣手摧神桌。 “刘婆婆-”阿哲哀怨的仰望刘婆婆,“城隍爷公好坏。” 刘婆婆苦笑地看着阿哲,“城隍爷公慈悲。” “才没有,他是惯老板代表,扒劳工的皮、吃劳工的肉、啃劳工的骨、喝劳工的血!” “呵呵呵~”刘婆婆干笑,“你哪是劳工?你志工馁!” 这下,阿哲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 见阿哲可怜兮兮的样子,刘婆婆敷衍的安慰道:“城隍爷公哪里舍得?我们阿哲这么耐操,没事没事!” “呜呜呜!我想喝鸡汤~” “城隍爷公不是说你最近要吃素?” “…”呜哇! 天理不公啦!神明欺负人啦! 而身为被告的城隍爷人呢? 他正双手抱在胸前,对跪在地上的这家伙投以嗤之以鼻的目光。 ‘说我惯老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惯老板!’ 这下,阿哲哭得更大声了,刘婆婆不明就理,敷衍的拍拍阿哲的头后,便默默的点香祈福去了。 自从吴秉晟的事件过后,吴宜男举家搬离了这个他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原本的菜摊已经空了三个月馀,而城隍庙也少了一名得力助手,暂时由阿哲开门关门,差点没把他累死。 看他这么累的样子,这附近常常到庙里聊天的老人家们自告奋勇的排班替阿哲开门顾六日,让阿哲很是感动。但这些老人家最年轻的七十六岁,虽然开庙门不是什么很困难的工作,可是老人家怕摔,阿哲笑着拒绝掉这诱人的提议,还是决定自己来。 虽然是这么说啦,但早起对阿哲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在周五晚上庙办事办到很晚,隔天又要早起的时候,阿哲都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不知道城隍爷是真的心疼阿哲行尸走肉的样子,还是终于良心发现了。 在第四个月中,一名出乎意料之外的人走进庙里。 而这时候的阿哲在干嘛呢? 他正双眼大开的打着瞌睡呢! “阿哲,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正在打瞌睡的阿哲疑惑的皱起眉,好奇心让他将远远的意识拉了回来。 “林姐?你怎么会来?”站在阿哲面前的,是将近一年前一起寻人案件的案主林云霞,林云霞为了寻找患有认知障碍的儿子林振威而来到庙里寻求协助,虽然最后找到儿子时,已经是天人永隔了,但在城隍爷与妈祖娘娘的慈爱之下,林云霞渐渐走出丧子之痛,长期待在妈祖庙里当志工,至于为什么阿哲会知道?因为他们保持联系嘛! “想说来嘉州走走、拜拜,顺便看看你。”林姐笑容和蔼地看着阿哲,虽然还是依稀能在她的脸上看见丧子的哀伤,但确实比上次见面时好很多了,“你吃午餐了吗?” 阿哲搔搔头站起身,“还没呢!不太饿。” “这怎么行?上次看到你的时候虽然也是瘦瘦的,但现在真的太瘦了。”林姐不认同的皱皱眉,“我去买便当回来给你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阿哲连忙挥挥手示意不用了,但林姐可不打算接受否定。 “你不饿我很饿啊,”林姐抿嘴,“不想陪我吃便当啊?” 阿哲搔搔头,这时候再拒绝就真的白目了,“当然好啊!那不然这样,我去买吧。” “你不是很累了?我去买吧!”林姐摇头。 “还好啦,睡了一下有点肩颈僵硬,我顺便出去动一动,”阿哲伸展了下紧绷的躯体,“林姐想吃什么呢?” “你决定就好。”林姐微笑。 “好喔!那你先坐,我去买饭,去去就回。” “小心安全啊!”林姐挥挥手,看着阿哲踏着慵懒的步伐踏出庙宇。 “这个孩子也太累了吧?”林姐有些心疼,虽然阿哲没抱怨,但他的黑眼圈已经长到上眼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画眼影呢! 林姐边摇头边走到点香处点香,然后一一的拜过神明后回到正殿神桌前。 “城隍爷,谢谢祢的保佑,前一阵子,我们家阿威有回来,他说城隍爷把他带在身边修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说着说着,林姐有些哽咽,“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的折射还是怎的,林姐依稀看见城隍爷的神像眼睛似乎闪过一阵光,林姐带着微微泪光的眼角笑了,不管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城隍爷给予了她肯定的答案。 而她,也在心中确定了新的人生方向,坚毅的笑容扬起,“不知道搬家公司要多少钱呢?” 她的声音喃喃,若有似无的回荡在空旷的庙宇中。 阿哲随便买了他喜欢吃的素食炒饭以及两杯手摇饮便返回庙宇,人影未到声先到,“林姐,吃饭了!” 刚踏进庙宇,阿哲便看见林姐正拿着扫把扫着地。 “咦?林姐,不用我再扫就好-” “反正没事,动一动也好啊。”林姐只是笑笑,“饭呢?” “怎么好意思?你是香客!”阿哲搬了张椅子到解签台对面放着,接着把食物放在解签台上后,自己在惯坐的位子坐下。 “这边坐啊。”他边食物从保温袋里拿出来,边对着林姐招招手。 “好哩,我洗个手。”语毕,林姐走到厕所去洗走后才走到阿哲面前坐下。 “先吃先吃!”阿哲拿出手机拍照,“我老婆怕我光睡不吃饭,要求我每天都要拍午餐给她看,没拍到就惨了。” 一个晚上吃三餐,你说惨不惨? “呵呵!她真的是很关心你的身体,那你就不应该让她担心你啊。”林姐笑道。 阿哲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也不想让她担心我,但最近真的是太累了,一有时间我就努力睡,有时候就会不小心忘记要吃饭。” 林姐不认同的皱起眉头,“再怎么累都不能忘记吃饭,你现在啊,快比白骨精还瘦了。” “哪有这么夸张?”阿哲笑了出来。 “哪里没有?你看你这手臂,比我的还要细!男孩子就是要壮一点才好看~你就不怕在继续这样瘦下去,老婆跟别人跑啦?”林姐睨了阿哲一眼,她打开筷子套拿出竹筷子递给阿哲,“好啦,先吃饭,吃饱了再聊天。” “是~”阿哲抿嘴笑笑,拿起便当盒将炒饭扒进嘴里。 “慢慢吃!吃这么快怎么有办法消化?”林姐皱起眉头,将吸管插进饮料封口,“别噎到了。” 阿哲嘴巴塞满了饭,只能点点头。 直觉告诉他,如果嘴巴里面有食物说话的话,肯定要被斥责了。 原本十分钟就能完结一颗便当的阿哲今天在林姐的严格监视下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吃完,他拿水漱漱口后收拾了下桌子。 “有吃饱吗?”林姐问。 “有~超级饱的。”阿哲不敢说自己因为疲倦而胃口不佳这件事给林姐知道,不然肯定又要被碎碎念了。 “有吃饱就好,”林姐拿抹布将桌子擦干净,“阿哲啊。” “嗯?”花栗鼠正在咀嚼珍珠,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林姐看到忍不住笑了出来,“吸小口一点,别噎到了。”像个小孩似的。 “我想搬下来这里住,你觉得怎么样?” 从阿哲嘴里喷出来的不是珍珠,是诧异。 “欸,你这孩子,吃东西要小心一点。”桌上散布着被咬过、没被咬过的珍珠跟奶茶,林姐哭笑不得的将这些残骸擦干净。 “你要搬下来?”不管会不会被碎念,阿哲就是要讲话。 “对啊,你先吞下去再讲话。”果然被念了。 阿哲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快速解决嘴里的残奶,“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啊?” “我原本的房子就我跟阿威两个人住,自从阿威去世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有点太大太空了,所以我就想说,看要租人还是卖人都好。” “四处走走看看也不错。”阿哲认同的点点头。 “阿哲,我跟你说一件事。”林姐认真地说。 “什么事?”阿哲认真地听。 “我梦到阿威说,他留在城隍爷身边修行,所以我想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阿哲吸了口气,然后点点头,“这-样啊!” 确实,有几次进去镜面空间的时候有看到林振威在打扫庭院,但阿哲没想到城隍爷居然会让林振威托梦给林姐。 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那能不能让他多睡一会? ‘这不就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城隍的声音在阿哲耳边响起,还来不及问更多,林姐便将她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想说,搬到庙里住,在庙里修身养性。” 此话一出,阿哲的双眼瞪的大大的。 “你要住在庙里?” 他激烈的反应让林姐以为自己即将被拒绝,脸色有些勉强,“不行吗?香客的那些房间租给别人了吗?” 下一秒,阿哲双手握住林姐的手,笑的脸颊都要裂了,“求之不得呢!” “感谢林姐,赞叹林姐!” ‘我呢?’ 罪魁祸首居然敢邀功? “感谢老爷,赞叹老爷。”声音低八度。 “有、有这么开心吗?所以我是录取了吗?”林姐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庙门随时准备好为您大开!等你准备就绪就搬进来吧!”阿哲闪亮亮的大眼睛眨呀眨。 “那你觉得我台中的房子要卖还是租呢?” “我觉得吼-”阿哲捧着林姐的肩膀,扶她起身,“用租的好,每个月固定有一笔房租收入,庙里面呢,也会有薪水,还不收房租喔!” 阿哲简单带过林姐的房子的问题,开始介绍庙里面优渥的条件以及格局,恨不得林姐今天就能上班,最后,在林姐跟阿哲约定好后天就会搬过来后,便启程回台中收拾行李了。 看着林姐的背影,阿哲开心的连魂都要飞了,连好久不见的走跳步伐都跑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在庙外头渐渐聚集的人群看见阿哲这么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阿哲对着来人比了个ya,“兆伯伯~咱们庙里后天就会有新的庙婆了!” “嗯!啊你呢?不会跟我说辞职不干了吧?” “不会啦,我还是会乖乖地来,但可以不用这么早来啰!喔呵呵呵呵!” “看你开心的,也好啦,你被操成这样,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刘婆婆笑得很开心,她真的为阿哲开心。 “刘婆婆,新的庙婆人很好,一定可以跟你们当朋友的~” “当然啊,城隍爷选的人,哪会不好呢?” “你看看我们阿哲,多将才~” “不要这样夸我啦,我脸皮吹弹可破馁~”阿哲害羞地搔搔头,惹得这些老人家捧腹大笑,几句粗俗的话语让聊天更为生动,阿哲随意的在阶梯坐下,跟着故友们嘻嘻哈哈、谈笑风生。 虽然阿哲没有意识到,但他确实已经好久、好久~没出来跟这些老人家聊聊天了。 第62章 收入 林姐要来庙里帮忙这件事不只对阿哲来说是好消息,就连芸芸听到都笑裂了嘴角。 “老婆,收敛一下。”这六个字换来一记左钩拳,“噢!”很划算吧? “阿哲~太棒了!”芸芸抱着阿哲的脖子又叫又跳,前一阵子她真的很担心再这样下去阿哲会早死,看来城隍爷听见她的心声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开心~”芸芸虽然总是笑着,但阿哲岂会不知道她有多担心自己?他将芸芸揽在怀里,“但我想,既然林姐要常住在庙里,我们应该把房间整理得更宜居一点比较好,不知道老婆大人愿不愿意陪我去采购一些家具呢?” “当然好啊!我们走吧?顺便吃晚餐。”牵起阿哲的手,芸芸笑得很灿烂。 “我应该可以提早下班吧老爷?”阿哲回过头去,望向城隍爷的神像,俏皮的对着神像抛媚眼。 耳边传来城隍不怎么舒服的叹气声,‘去吧。’ 看着阿哲牵着芸芸的手,踩着愉快的步伐轻飘飘的飞去东边关灯,又飞去西边关排风扇,接着笑脸盈盈地道再见,城隍爷就觉得好笑。 ‘这孩子,怎么到现在还这么不稳重?’城隍爷笑着摇摇头,‘老范老谢,跟着去吧。’ 语毕,两道黑影从城隍身边掠过,跟上阿哲的步伐。 就算庙门已关上,还是听得见阿哲的笑闹声。 他愉悦的心情感染了城隍,没自觉得,城隍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然而,这短暂的愉悦可无法化解城隍眉上的结。 收买黑白无常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尽管抓到了被收买者,但源头还没查到,说什么都放不下心,还有,是谁偷走了放在九殿阎罗那的藏魂宝盒放出吴秉晟?这眼下都还没个线索呢! 阿哲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记忆就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停留在那个不上不下的阶段,这件事也让城隍挺苦恼的。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呗! 香客房一共有三间,位于庙外的左手边,皆是套房。 阿哲跟芸芸两个人把香客房第一间整理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林姐一踏进去惊喜连连。 “一只皮箱即可入住喔!第四台也装好了、浴室里的浴帘换新的了,床单也多备了几套放在衣柜里,你看还有缺什么再跟我说。”阿哲掏钱掏得开心,一想到不用早起,花多少钱都值得。 “你也弄得太舒适了吧?”虽然空间不大,但里头摆张加大单人床、一座双门衣柜、一套双人沙发与茶几、简易小厨房、一台两门冰箱却不显得拥挤,“我记得之前来住的时候只有床跟厕所不是?” “之前您的身份是香客,现在不一样啊,现在可是要长住在这里,不用舒适一点怎么行?”阿哲扶着林姐的肩膀将她推进房里,“当自己家,别客气啊!” “谢谢。”林姐将行李放在沙发上,看着这间房间,莫名的有股家的感觉。 “另外,薪资的部分-”芸芸转身离开去顾庙,由阿哲负责跟林姐解说,阿哲打算把庙公的薪水全都给林姐,自己就当挂名的就好,但当然他一到五还是会来顾庙就是。 “等等,一人一半。”而他的心思被林姐看出来了,“勉强来说,我只负责开门跟顾六日而已,你把全部的薪水都给我,我会很不安。你不用担心我没钱,我房子租出去了,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收入,够花了。” 看着林姐坚毅的眼神,阿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好,就照林姐说的做吧!” 就这样,林姐正式成为城隍庙的庙婆,而阿哲也终于能够睡到自然醒再起床了! 真是可喜可贺-暂时的。 由于林姐很好相处,才来没多久就取代阿哲在这些老人家心目中的地位了。 “小林阿,这个炒米粉我老婆炒的,真的是好吃到爆。”兆伯伯拿着一个保鲜盒来给林姐,坐在解签台的阿哲有点吃醋。 “吼~兆叔叔,我的份呢?我最喜欢吃嫂子的炒米粉了。” “你已经吃太多次了,这次换别人吃~”兆伯伯理都不理他,直接把保鲜盒塞进林姐手里。 “谢谢啦!”林姐笑道。 “还有呢!这个芒果,家里面太多了,你也拿去吃。” “我也喜欢吃芒果阿~” “额。”没有甜头,反倒被凶了一顿,阿哲委屈地坐回椅子上。 看他这样可怜兮兮的,兆伯伯不小心笑了出来。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性。” “我以前可是你们的小宝贝馁,现在被你们当宝特瓶随手丢,阿哲好可怜啊!” “你这孩子真的是-”很会哭,“有啦!我有带你的啦!我老婆知道你爱吃特地炒给你的,怎么可能没带给你吃?还有芒果在这,哪~都给你去皮去籽了!” “就知道兆伯伯人最好了!帮我谢谢兆婶婶。”捧着保温袋,阿哲笑的脸都裂了。 “你看这孩子,骗吃骗喝。”兆叔叔看阿哲这样,要不笑也很难。 “阿哲是性子好、人人好,托他的福,我都变胖了。”林姐笑道。确实在庙里工作没什么压力,加上交了好多朋友,心情舒畅,连身体都渐渐宽了起来,“才两个礼拜,我已经胖了两公斤了。” “那是林姐之前太瘦,现在这样刚刚好~”比个赞。 “是是是,那怎么没看你也一起肿起来?前一阵子瘦得皮包骨,现在还是皮包骨,我老婆都说我把她要给你的头吃掉了,你说我冤不冤?”兆伯伯挑眉。 “嘿嘿嘿,我就还在大嘛!都长身高去了,当然没长肉啊。” “你这孩子最会说这些胡说八道的话了,趁热吃吧,我也要回去吃饭了。”兆伯伯挥挥手走出庙宇。 “谢谢兆伯伯!下午见~” “掰掰啦~” “你人缘真的很好。”看着阿哲,林姐真心说道。 “还好啦,是这些老人家不嫌弃。” “快吃吧,刚好也中午了。” “嗯!” 然而,阿哲才刚把筷子从抽屉拿出来,连保鲜盒盖都还没掀,他的电话就响了。 一看来电者,是阿虎。 “喂~”来者不善啊,阿哲可是连接都不想接。 ‘阿哲,你快来我这里一趟。’电话那头,传来阿虎着急的声音。 看吧,就说来者不善。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阿哲放下筷子,开始将钥匙钱包准备好。 ‘出事了啦,我们师傅莫名其妙在丧家大乱,现在整个人昏倒在这边,你快过来看看,地址我传给你了。’说完,阿虎就把电话挂上了。 “切~交友不慎阿。”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阿哲站起身,“林姐,帮我顾一下,我外出嘿!” “嗯,小心安全。” 第63章 不吃不喝 情况比阿哲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丧家帐篷外头满地的碎玻璃、饮料液体、被沾湿的金纸。 “靠,这师傅是干嘛去了?”阿哲将机车停放在一旁,快步走到阿虎身边,“虎哥~干嘛去了?” “叫什么虎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阿虎铁青着一张脸,“快点,我们师傅现在躺在客厅里面。” 边说,阿虎边拉着阿哲往里面走,越过满目疮痍、掠过家属盛怒的脸庞,阿哲来到客厅。 只见躺在地上的师傅周围围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神色凝重地望向阿虎。 “虎哥、阿哲哥。” “怎么啦?”阿哲看着地上那个双眼紧闭的中年人问,这个中年人他也认识,叫标哥,是阿虎家葬仪社的老员工了。 “不知道,今天早上在搭帐篷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刚刚突然抓狂,开始破坏灵堂,这对往生者是大不敬,我们都要吓死了。”说话的是刚进来未满一年的小菜鸟阿德,他是一名不高但很魁武的汉子,听他讲这话挺违和的。 阿哲挑起半边眉,环顾四周,“往生者呢?怎么没看到人?” “摆在里面的房间。”阿虎释道。 听闻,阿哲往里头走去,在客厅尽头有一间房间,灯火通明。 “你还好吧?”阿哲问的,是那个坐在床沿的往生者灵魂,往生者灵魂面无表情,朝着阿哲点点头。 “那就好,先躲好嘿。”语毕,阿哲离开小房间,走回客厅,“阿德,你跟阿聪把人扛到庙里,丢在正殿地上就好,我跟阿虎来收拾一下残局。” “好!” “记得人丢着就可以回来了。” “好。” 说完,这两个人把标哥从地上拉起来,拖出丧家。 “标哥是怎么了?”阿虎问。 “晚点再说,你先去收拾残局吧,有得你道歉的了。”阿哲笑道。 “真是的,莫名其妙搞这一出,往生者有生气吗?” “暂时没有,但家属有,你快去吧,再不去,就无解了。”阿哲推了下阿虎,把他赶出客厅。 在阿虎离开后,阿哲脸色沉了下来。 “有看到发生什么事吗?”阿哲问的,是一直躲在楼梯间的地基主。 只见地基主缓慢地朝阿哲走过来,有些恐惧地摇摇头。 “这样啊,那黑白无常有来看过吗?”通常,在死者离世之前,黑白无常就会在死者身边等着,确定灵魂离开身体后离开,等七天后再来,所以没意外的话,地基主应该是要见过黑白无常的。 地基主点点头。 “好。”语毕,阿哲默念着这个家的地址、死者姓名,请范谢将军去查看这个案子是谁负责的,把他们带过来这里。 没过多少时间,一阵刺骨的冷风在客厅吹起,瞬间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阿哲。’范将军身旁站着两名黑白无常,祂们俩冷着一张脸,活像是别人欠祂们很多钱似的。这不能怪祂们,毕竟祂们公务繁忙,累都快累死了,哪里还能维持笑容? “你们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阿哲问。 ‘死人。’白无常回答,声音里一点抑扬顿挫都没有,平的象是心电图仪器。 “除此之外?” ‘没有。’ 没有?“四周有无异像?” ‘没有。’ “好吧,谢谢。”语毕,这两名黑白无常再次化为冷风消失在客厅。 ‘阿哲?’范将军看着他凝重的脸问。 阿哲望向范将军,凝重的脸一秒崩落,转为可怜兮兮,“我真的好饿。” ‘噗哧!’谢将军不争气的笑了出来,‘不要耍宝了,事情快解决完就可以回庙里吃饭了不是?’ ‘我们先回庙里盯着,你快点回来啊。’范将军拍拍阿哲的肩膀,随后消失在空气中。 盯着什么?是盯着中邪的人,还是盯着他的炒米粉呢? 饿着肚子的阿哲脾气暴躁了起来,他快速往屋外走,用眼神催促着阿虎快一点,所幸没过多久,阿德他们就回来了。 戴上安全帽,阿哲载着阿虎回到庙里。 阿虎这两位天兵的员工,真的依照阿哲只是的,把标哥扔在大殿地上,也没拿个外套还靠垫之类的让他靠一下,一点也不贴心,反倒是林姐,看他昏在地上深感同情,拿了件被子让他盖避免着凉。 虽然外面天气很热,但地板可是很凉的,更不用说这边是城隍庙,温度又比其他地方还要来的低。 阿哲机车停妥后往庙里走,阿虎跟上。 “林姐,我回来了。”阿哲快步往庙里走去,阿虎原本以为要开始处理了,但阿哲只是走到解签台去,看着早已冰冷的米粉,表情哀伤,“都冷掉了。” “还管什么炒米粉?快看一下标哥的状况啦!”看着好同学好朋友哭丧着脸捧着炒米粉,阿虎哭笑不得。 “看什么标哥啦?他等一下自己会醒,你自己问就好了啊!我快饿死了。”阿哲对着阿虎凶巴巴的说,“没听过吃饭皇帝大吗?吵吵吵吵吵~” 阿虎眼神死的盯着阿哲,“猪头。” “你管我。”阿哲打开盖子,虽然冷了,却还是香喷喷。 “我也要吃!”饿死鬼二号被香味吸引了过去。 “我才不要给你咧!这是我的!” “我们是好兄弟-” “谁跟你好兄弟?我好好的人不当干嘛去当什么好兄弟!” “谁跟你说那种好兄弟?” “吼呦你不要用啦!” “那你给我吃啊!” “好了都二十几岁人了,不好看!”林姐连忙介入将这两只猴子拉开,“为了米粉吵成这样。” “那你叫他放手!\/那你叫他放手!”这两人手上各拿着一支筷子跟对方的领子,这景象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默契这么好?”林姐很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别吵了,我的也还没吃,我分你们就是了。” “不准!那是兆伯伯要给林姐的,这是兆伯伯要给我的,没你的份!” “你的就是我的,我们是好兄弟-” “谁跟你是好兄弟?你爱当你自己去!” “你王八蛋!” “你大猪头!” “好了啦!”见他俩又吵了起来林姐有点头痛,“都不要吵了,吃个饭吵吵闹闹的,都坐好!” 林姐不愧是林姐,阿哲与阿虎乖乖地面对面坐下。 “乖乖吃。”接着,林姐把自己的保鲜盒跟筷子放在阿虎面前,见状,阿哲又要发作了,但被林姐阻止了下来。 “我昨天晚上的鸡汤还没喝完,刚刚已经有吃一些了,现在不饿。你们快点吃。” “呿!被你这白吃白喝的赚到一餐。”阿哲愤恨不平的瞪着阿虎。 “你才骗吃骗喝~” “你管我。”就算有得吃,还是硬要拌嘴才甘愿。 “好了!吃饭就吃饭,哪来这么多话。” “是。”嘴上纷争是结束了,但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彼此。 第64章 标哥 时间算的准准准,当阿哲盖上保鲜盒盖子,并将嘴巴擦干净后,标哥醒了。 “喂,你员工醒了。”阿哲的方向正对着标哥,但阿虎背对着,于是阿哲提醒道。 “醒啦?等等,我还没吃完。”边说,阿虎边将炒米粉扒进嘴里,“这个真的很好吃耶!” 阿哲死鱼眼的瞪着阿虎,“你真的是吃货。” “说什么呢!怎么可以跟美食过不去呢?反正标哥都昏这么久了,没差这点时间。”阿虎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阿哲一点动作也没有,而这代表了标哥的危险是零,既然这样,他又有什么好急的? “你快吃一吃吧,好不容易你员工现在是醒的,再晚一点,我可不敢说他的状况还能像现在这样喔。”阿哲笑的很坏,他没有想去帮忙的意思,只是拿了水壶喝口水。 “吼!你真的很没良心耶,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硕果仅存的唯一好友-” “的哥哥。”阿哲再次提醒,他的朋友是刘金花,不是刘金虎。而金花是金虎的双胞胎妹妹。 “我的真心换绝情啊!” “靠,快去!”阿哲一把抢下阿虎尚未完食的保鲜盒,赶鸭子上架。 阿虎一脸不悦的瞪着阿哲的脸三秒后,起身往标哥身边走去。 “标哥,你知道你刚刚干嘛去了吗?”标哥还是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呆滞,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可能连他自己是谁都忘了。 “嗯?”他头有点昏,摇了几下想把这种不适感赶跑,却事与愿违,“阿虎?” “对,我是阿虎。” “这里是哪?” “城隍庙。” “我为什么在城隍庙?” “因为你疑似中邪昏倒,所以我们就把你扛到这里来了。” 标哥一脸疑惑,“我?怎么可能?我不是在搭架子吗?” “那是早上的事了,你把丧家搞得一团乱,有没有印象?” 标哥还是一脸蒙,“我?怎么可能啦!” 阿虎脸色凝重地拿出手机,滑了几张照片给标哥看。 越看,标哥的脸色越黑,“靠!这我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还冲过去要咬丧家的媳妇,被阿德阻止后,你用头用力撞地板,所以昏倒了。” 难怪他头这么痛。 “但我为什么会这样?”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阿虎疑惑的盯着标哥看,此时,阿哲插嘴了。 “你这几天有没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伴随着阿哲的声音,他的人也由远而近,最后蹲在标哥面前。 “没有阿,最近我几乎天天都有上班,除了丧家跟公司之外,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是阿,阿伟离职,他的工作都是标哥接下来,所以最近标哥没什么休到假。”阿虎作证。 “你这贯老板、压榨员工的血汗企业!”这个最近阿哲很有感。 “北七,我也跟着做啊。你没看我很久都没来找你聊天了。” “谢天谢地喔!”阿哲翻白眼,“你仔细想一下,你应该有去一个平时不会去的地方。” 听阿哲这样说,标哥想到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了,依然没有印象。 “平时不该去的地方?”阿虎也帮忙想,“平时不该去的地方…” “靠北!钓虾场啦!”突然,阿虎说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地点,“上礼拜没?在西区靠中埔那边不是有一间废弃钓虾场有人吊死在那里吗?” “阿靠!对喔!”听阿虎这么一说,标哥也想起来了。 “不是那里。”阿哲泼冷水。 “不是?那还有哪里?”阿虎想到脑浆都要绞成一坨了还是没想法,“你就直接说吧!干嘛浪费我的脑细胞。” “我哪知道你们去哪里?但你们说的我没共鸣,所以肯定不是那里。”阿哲冷冷说道,他又不会通灵~ “啊!” “怎样?”阿虎紧张兮兮草木皆兵。 “有,我家巷子口前几天停了一台车子,一直都没有人来牵,让邻居不甚其扰。于是我爸叫我通报警察把车子拖走,我因为好奇,所以就伸手拉了下车子的门把,没想到门居然就这样开了。” “然后呢?”阿虎继续问。 “然后他就被煞到了啦!”阿哲一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阿虎,没办法,谁叫他们是超级好朋友呢~“但这只是其中一件事,应该还有另一个巧合才对,你再想想。” “还有…”标哥想得头昏眼花,“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捡到一个东西没有还回去。”阿哲叹道。 “我捡到东西?我哪有捡到什么东西?我-啊!”标哥连忙将手往口袋探去,“靠腰!这个啦!” 只见标哥从长裤口袋掏出一枚戒指,“我开车门的时候,这枚戒指就这样掉下来,我顺势捡起来就放口袋了,但我没有要偷窃喔!真的!我只是太累了没有意识到。” 这枚金戒指的光泽有点黯淡,上头满满的刮痕看起来有一定的历史,看起来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肯定是某个人的宝物,如果不是,那个人又为何一脸怨怼的站在标哥身边呢? 阿哲抬眼望向那名站在标哥身后的长发女子,她一脸怨恨的瞪着标哥,却又拿他没辙。 因为这名女子心里也清楚,标哥不仅不是坏人,还是超级滥好人。不管事对丧家、对路边被辗过去的小动物、还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标哥总是不遗余力地伸出手,所以女子其实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只是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拿了她的东西罢了。 “那台车拖走了没?”阿哲问。 “我不知道。这几天忙得昏天暗地的,今天也是天没亮就被叫出门了,没仔细看。”标哥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大呵欠。 看标哥这样,阿哲责备的望向阿虎,“人手不足就不要接这么多案子,消化不了,好事都变苦差事。” “我也不想啊,但家属都希望我们来办,我也拒绝不了嘛!”说到这,阿虎真的很无辜。 虽然阿哲很爱嘴炮阿虎,但对于他的工作态度自己也是很清楚,也明白为什么这些丧家会指名让阿虎来办家人的后事。 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台车是事故车,上一任车主是一名年轻的小姐,在参加完父亲的告别式后太伤心自撞而亡,你手上拿着的,就是那名小姐父亲的遗物,不知道为什么二手车商没有清理干净又把车子卖出,至于为什么车子被丢在巷口,我想,应该是小姐吓到新的驾驶,所以新驾驶才把车子丢在那里的吧?” 第65章 遗产 标哥的事情处理得很完美,该怎样就怎样去,往生者家属在拿到高额折价券后也不计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林姐,你真的不用这么努力打扫没关系的,你看神桌都闪闪发亮了。”有点跟城隍庙的形象不符。 “有年纪了,能运动就多动,关节才不会这么快退化嘛!”林姐笑道,毕竟这城隍庙里大大小小的事阿哲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自己也没什么要忙的,如果不打扫,她还真的当自己是冗员呢!心里怪不踏实的。 “真的可以休息没关系,城隍爷本人都请你休息了,你就听话吧?”阿哲假传圣旨。 “好好好,我这里弄完就去休息~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今天是星期五,晚上阿哲要办事,现在该进去小房间静坐了。 “哎呀!居然连林姐都开始会嫌我碍事要把我赶到小角落了?我真的好伤心。”阿哲假哭假的很有心得,但林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得了吧!你这招留着等芸芸来再用,快去静坐吧!” “呜呜呜!”讨不到拍的阿哲哭丧着一张脸,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小房间门口打开木门,“我真的要进去啰!” 只见林姐像在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去去去~” 阿哲哀怨地走进小房间关上木门,熟练的将蒲团放在地上,脱下鞋子开始静坐。 虽然说是静坐,但自从他有了陈大贵的记忆后,每次静坐总是让自己的灵魂脱离身体去到镜面世界,仔细的照顾着在树洞里的魂心。 大多数的时间,在镜面世界里只有几位仆役,这些仆役与阿哲算是熟稔,总是点点头打招呼。 而今天,原本应该不在的城隍爷却跟着阿哲一前一后的回到镜面世界。 此时的阿哲正在一一审视那些魂心的状况,城隍爷掀开树藤走进来,阿哲回头望了一眼。 “老爷?祢怎么不顾着庙,跑到这里来?”不知道为何,当阿哲成为熟乩后,他便无法透过肉眼看到城隍爷的身影,顶多就是个小光点;但来到镜面世界可就不一样了,hd高画质4k影像外加杜比音效,要多真有多真。 “来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这些魂心啊。”老爷走到阿哲身边,“看这些魂心长的挺好的,估计不用多少时间,又能长好灵魂回归轮回了吧。” “希望如此,我可是很用心的。”阿哲伸出手指拨弄着一颗带着温暖黄光的魂心,这颗魂心似乎会痒似的,在地洞里左闪右躲的,莫名的有些可爱。 “别欺负它。”城隍死鱼眼的盯着阿哲。 “这叫刺激,有刺激才有成长嘛!” “就你鬼话多。” “嘿嘿嘿,这叫口才好~”阿哲回过头去望着城隍,“所以呢老爷,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是啊,毕竟现在庙里有庙婆在,你又学不会闭嘴,我只好挑这种没外人的时间了。”意思是阿哲大嘴巴。 阿哲听闻,紧闭双唇。 要他学会闭嘴?他就逼给祂看! 看着阿哲幼稚的样子,城隍严肃的脸庞有了笑容。 “你这孩子。”叹息,“我想问你,对于前世有多少记忆回来了?” 阿哲想了下,“嗯~没进步也没退步。” 意思是停留在原地,没前进也没后退就是了。 “你难道就没想要多想一点起来吗?应该没这么难吧?” “当然有啊!孟婆给我的汤可是高剂量的,哪有这么简单就能想起来啊?”阿哲说的理所当然。 “呵!”城隍却是冷笑,“我是劝你,有时间在那边胡说八道,不如赶快把记忆找回来,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 “怎么可以?万一陈大贵有喜欢的人,那我岂不是对不起芸芸?” 城隍看了他一眼,“呆子,陈大贵上辈子爱的人跟你这辈子爱的人会不同吗?” 一语到醒梦中人,“你的意思是说,当我不轮回的时候,芸芸一个人孤零零的飘泊在这浩瀚宇宙?我说这陈大贵也太王八了吧?” 城隍头都痛了,“这是重点吗?”祂的语气满满的隐忍。 “芸芸就是我人生中的重点。” “你要不要看哪里硬,一头撞死算了。”不然祂也可以协助一下他。 “别别别!芸芸会伤心的!” “你如果不赶快想起来,我会让她很.伤.心。”城隍笑着说。 “哪有这样威胁人的?” “就我。” “任性…” “快想!”爆气。 “是是是,我把这些魂心看过一轮后就回去想~”阿哲委屈的转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念归念,但他确实加快了查看的动作,然后回到自己身体里面去看能不能找回前世记忆。 但这种东西有这么好找吗?如果有,那孟婆这么辛苦煮汤煮假的喔? 呿~ 时间来到晚上快七点,差不多是该准备处理信徒的疑难杂症时间。 阿哲踩着沉稳的步伐走出小房间,正殿早已摆放好阿哲办事时要坐的小板凳,他没有一分迟疑,直接从那张摇摇欲坠的凳子坐下。 他从桌上拿起三张红单,这些都是这周要处理的案子。第一张写着家庭祖坟问题、第二张写着家宅问题、第三张是婆媳问题。 婆媳问题?看着镶嵌在红单上头的这四个大字,阿哲有些错愣。 ‘老头,你连这种案子都接啊,是有这么缺业绩吗?’阿哲在心里问,没有说出口,毕竟这问题太不礼貌了,他也是有形象要顾的。 城隍只是笑笑不回答,而阿哲也不是真的期望能得到回复,于是接过芸芸递给他的三柱清香,拾起第一张红单唤人。 “李阿香,过来这边坐。”阿哲指着在他右手边的红色塑胶椅说。 没多久时间,一名年约六十岁的妇女走了过来,在塑胶椅坐下。 “城隍爷好。”李阿香说。 “叫我阿哲就好。”李阿香是第一次来,所以不知道阿哲不是走附身路线的。 “阿哲。”配合的,李阿香点点头。 接着,环绕着他们彼此的,是一阵静默。 阿哲透过跟着李阿香前来的家属了解了下目前的状况,他频频点头,像是在听别人说话似的,告一段落后,他将视线移转到李阿香身上。 “简单交代一下事情始末。”阿哲虽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习惯听人说,一方面是能了解当事人对于事件本身的了解程度到哪里;另一方面是能借由说话的方式得知当事人的人品。这点很重要,关乎到他要透露多少讯息。 “我家住在东区-,家族墓在县山区,今年清明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有到场去扫墓,家里有两兄弟一个小姑,我是排行老二的妻子。由于墓区在山间,所以我们一年就去一次,刚到的时候,草长的很高,我的丈夫跟大哥先除草。原本我在旁边准备拜拜的东西,突然听见我大哥的呼喊声,然后就看到我先生昏倒了。”说到这,李阿香眼眶里浮现泪水,“他到现在都还没醒,还住在加护病房,医生说状况很不乐观,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我问了我们家常去的宫庙,庙主说这件事情他没办法解决,要找大庙神明做主,所以就介绍我来这里。” “墓的状况如何?”阿哲点点头,继续问,“当天你们留下谁扫墓?” 阿哲问的问题让李阿香大吃一惊,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没说,但阿哲就是知道他们家的墓有状况。她尽量把自己还记得的记忆片段说出来。 “我陪我老公去医院,现场剩下我大哥大嫂跟小妹三个人扫墓。小妹事后才告诉我说墓碑左下角出现裂痕,还长出树根,但附近没有树枝有草,大哥看只有破那一点点,要请人处理很麻烦,于是第二天就拿水泥去把那个洞补起来。” 连芸芸听都觉得头一晕,真的是天兵,拿水泥补墓碑这种事也做得出来?阿哲也是觉得头很晕,原本破掉就已经很糟了,又填异物进去难怪到现在都没醒。 “你的状况我知道了,但这件事我现在没办法帮你处理,明天早上九点过来庙一趟,我跟你去现场。”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跟我去一趟吗?”阿哲的话让李阿香大吃一惊,他们长期配合的宫庙都不愿意去了,眼前这位陌生的少年居然想也没想的就点头要去? 虽然李阿香有考虑到费用可能会很贵的问题,但只要能让她老公醒过来,这笔钱还是要花。 “要准时。”阿哲点头,“下一位吧。” “好!阿哲谢谢。”李阿香对着阿哲拜了拜,老实说这个动作让阿哲很感冒,他都还活着馁,干嘛拜他?但阿哲不表示,因为太多人这么做了,他也懒得争。 阿哲将第一张红单放回神桌,拿起第二张。 “陈淑琬。” “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女子连忙起身往阿哲走来,并在塑胶椅坐下。 阿哲听了下前因后果,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是去同间宫庙是不是?怎么都把工作往外推啊?” 说完,阿哲打了个大呵欠,“说吧,发生什么事?” “我们是刚搬来市区的,买的房子是中古屋,因为很便宜,在买的时候我们没有太注意,但住进去没多久,我老公的公司就开始不顺,我的身体也变差,我去的宫庙说我家有不干净的东西,拿了些符咒叫我回去净宅,但没净还好,一净下去,我老公就出车祸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我听邻居说城隍爷很灵验,想说来这里拜托你们帮帮我。”陈淑琬年纪大概四十上下,口条很好,但心却不怎么好。 “你们为什么要搬来市区?”阿哲的眼神专注在陈淑琬的眼睛,莫名地让陈淑琬有点害怕,而她的眼神也开始闪烁了起来,讲话也不像刚开始的流利。 “就、就想说搬来市区比较方便…” “是吗?”阿哲皱起眉头,他有点没耐心,不明白案主为什么要说谎,她骗不了他啊。 “是啊!” 阿哲微微叹了口气,“那你婆婆呢?有跟着一起搬过去新家吗?” 此言一出,陈淑琬立刻倒抽一口气,她原本的扭捏转向恐惧,“你…看到她了?” “可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吗?诚实一点。”阿哲的耐心抵达终点。 陈淑琬还想说什么,但内心纠结了下后,还是决定诚实的说出来。 “其实我们原本住的地方是祖厝,但我们婆媳之间有些问题。”陈淑琬说得很含蓄,阿哲听着只是挑起半边眉。 “有些?是哪些?你硬要把身体还硬朗的老人家送去养老院,还挑了一间环境很差的,结果没两个月老人就走了,这叫有些?”阿哲直接替她讲出来,“然后你骗你老公的妹妹说婆婆没有遗产,低报祖厝的实价登录,拿一半的钱打发你小姑,接着卖掉祖厝后买了间新房子,祖先神明都没请过来。我说的对不对?” 听阿哲这样说,不只是陈淑琬,就连第一张红单的案主跟第三张红单的案主都讶异。 他为什么知道? 阿哲重叹了口气,“在这里,说谎是没有意义的。” 陈淑琬的手止不住颤抖,“对,那怎么处理呢?有办法处理的吧?” 阿哲搔搔头,看着陈淑琬身后那眼神凶狠的老妇人。 “也不要把人逼太紧,不然你自己也吃亏啊。”莫名的一句话让陈淑琬怕得要死,她心知肚明,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阿哲望向老妇人,频频点头,之后才把视线移回陈淑琬身上。 “第一,把房子的差额补给小姑;第二,请人协助把祖先请到新家;第三,你必须茹素,吃到你婆婆原谅你为止。” “可是我们手头上没有钱了。”陈淑琬的眼神左右闪烁着,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但阿哲只是看着她,眼神犀利。 “我说过,在这里,你说谎是没用的。”阿哲挥挥手要她离开,“我话就说到这,你可以选择照做或是去找别人帮你处理都可以,但如果你选择我跟你说的其他方式,之后请你别再踏进这间庙一步。” 阿哲的话说得很笃定,但陈淑琬似乎心里已经做了别的决定。 随便,反正之后也不与他相关了。 陈淑琬起身离开庙宇,一声谢谢也没留下,但阿哲不是很在意。 第66章 红衣女子 “赵文娟,请过来。”阿哲拿起第三张他最疑惑的红单,一名身穿深红色连身裙的年轻女子朝阿哲走了过来。 她的年龄跟阿哲差不多,大概二四二五左右,长得干干净净的,虽然没有芸芸漂亮,但也是会让人回眸的那种美女。 “请坐。”阿哲指着塑胶椅,而赵小姐缓缓地坐下来。 阿哲看了下她的四周没有任何灵体阿,难不成是真的”那种”婆媳问题?那她应该找心理咨询吧?怎么跑到他这来写红单了呢? 当阿哲准备在心里责备城隍爷的不挑时,芸芸拍了拍阿哲的肩膀。 阿哲抬头望向亲亲老婆,不明白为什么芸芸会碰他,通常当他在办事的时候,芸芸都不会触碰到他的身体才对。 “阿哲,”芸芸低下身子,把嘴巴靠在阿哲耳边,“你在跟谁说话?赵小姐刚刚去厕所还没回来啦!” 咦? 当下阿哲的疑惑来到最顶点,不对啊,这位小姐不是从刚刚就一直坐在门边听他念陈淑琬吗? 阿哲的视线再次摆回这名陌生女子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柳依珊。’女子淡淡地说,听见她的声音,阿哲才真的确定眼前这名女子不是人。太飘渺了。 “柳小姐,所以写红单的是你的婆婆?”阿哲又问。 ‘还不是。’柳依珊的脸上有些惆怅,‘她还没答应我们的婚事。’ “那为什么红单上写着婆媳问题呢?”阿哲再看了眼红单,发现单子上根本就不是写婆媳问题,而是家庭问题。 靠!他的实力一点零不是吗?难道提早老花了?家庭问题也能看成婆媳问题,难怪老头会笑他。 柳依珊但笑不语,没多久,赵文娟回来了,她是一名保养得宜的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怎的,她的眉宇间一直呈现川字型。 “赵小姐,轮到你了。”芸芸贴心的指着塑胶椅笑道,但赵小姐却没给芸芸好脸色看,看到这,阿哲眉头吊的高高的。 只见赵文娟直接朝椅子走过来就要坐下,阿哲连忙出声提醒。 “我劝你再拉张椅子过来,否则会坐到别人。”阿哲冷着声,而赵文娟则是一愣,脸色逐渐铁青。 “好。”语毕,她走回门边拿了张椅子,在原本那张塑胶椅约莫三步的距离坐下,看她这样,阿哲直觉好笑,但阿哲没点破,也没强迫她向前。 “发生什么事了?”尽管柳依珊什么都没说,但阿哲大概猜到了。肯定是这位赵太太不同意儿子冥婚吧~但确实也没人说一定要同意冥婚就是了。 “我儿子前一阵子出了场车祸,在山路撞到电线杆,当下人就走了。” 咦?怎么跟他预想的情节不太一样? 阿哲疑惑的望向红衣女子,女子依然但笑不语,然而,突然一阵凉风吹了过来,阿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下一秒,范谢将军出现在红衣女子身边,一人手里抓着虎头牌、一人手里拿着火签扇,表情不甚亲切。 当下阿哲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起身挡在赵文娟面前,表情严厉,“城隍庙里岂容你撒野?” 他的举动让赵文娟吓了一大跳,芸芸见状,连忙拉着林姐往神像靠拢。这是阿哲教她的,离城隍爷近一点,城隍爷好保护她。 ‘撒野?我哪是撒野?’红衣女子缓缓起身,原本脸上亲切的笑容转而冷冽,她洁净的五官开始扭曲,鲜血从头皮渗了出来,‘若我撒野,城隍岂会让我入庙?’ 这段时间城隍一句话都没说,阿哲知道老爷希望他自行判断,更何况在庙里还能出什么事?这里可是黑白无常聚集密度最高的地区啊!门庭若市呢! “我想,城隍爷会放你进来不是不让你撒野,而是不怕你撒野。有事好好说,在你身旁的范谢将军可不是吃素的。”阿哲威胁道。 柳依珊只是微笑,眼神柔情似水,然她身旁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表现的根本不是这一回事。 ‘这对母子欠我太多了。’边说,柳依珊边迈开步伐,想往阿哲的方向走来,但范谢将军手上的刑具局限了她的举动。 她淡淡地看了范谢将军一眼,止住了脚步,‘上辈子我是她儿子的妻子,他们两个对我是百般虐待啊。饭不给我吃、家事永远做不完,甚至还要我拿我的身体去换他儿子的平安,你说,我能不怨吗?’ 柳依珊将上辈子的场景放给阿哲看,那画面有多不堪,阿哲的脸就有多难看。 “但不管怎么样,这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就算你逼他们,他们也想不起来。”阿哲最讨厌处理这种事了。 原因之一,被记恨的早就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但劝记恨的又好像哪里不对,因为他们确实受委屈了;原因之二,这种案子成功率大概五五倍,只能用劝的,不能强求,偏偏老爷要求业绩,他有压力阿;其三,这种案子往往关系着人命,弄不好,阿虎会很忙。 之前老爷基本上是不接这种案子给阿哲处理的,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上升幅度有点快。 阿哲哀怨地望向城隍爷,又死鱼眼回来。 呿!装死。 ‘我也不是坏人,若他俩有悔意,我便不计较,然而,他俩不仅没悔意,又故技重施!’柳依珊愤恨地指着赵文娟,‘你自己问问看,看她跟她儿子做了什么事。’ 此时看向赵文娟,尽管她看不见柳依珊,但空气中冷冽的气氛还是让她白了脸色,她有些恐惧地躲在阿哲身后,止不住颤抖。 “说吧,你跟你儿子做了什么事?” “没、没有啊…”这语气说不心虚,那还真不知道心虚的人怎么说话的。 阿哲不耐烦的转身面对赵文娟,眉头深锁。 “在这里说谎是没用的,我让你自己讲是尊重你,不然我有的是方法去查。” 赵文娟眼神闪烁,手指纠缠在一块。 “太太,不早了,别拖我的时间。”估计也不是多好的事,要不是城隍爷慈悲,他早带着芸芸滚了。 “你可以帮我的忙,对吗?”想了半晌,只有这句话轻轻地从赵文娟口中飘出,阿哲翻了个大白眼,双手抱胸往柳依珊的方向走去。 “随便你要干嘛干嘛去,我要回家了。” 莫名的,赵文娟就是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连忙伸手拉住阿哲。 “庙公先生,请不要走。”方才骄傲的样貌消失殆尽,阿哲这个动作,连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阿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赵文娟咬着唇,眼神闪烁,但这次,她选择开口了,“我、我我替我儿子隐瞒了一些事情。” 咱们台湾人就是谦虚。 阿哲在心里头对着眼前这位太太讽刺道,但他嘴上不开口,等她自己说。 第67章 自首 “我儿子从初中开始,陆陆续续对一些女孩子做出一些-骚扰行为。” “哪些?”阿哲问的很直白,赵文娟有些招架不住。 “他、他-他原本是偷摸女孩子的身体一些比较敏感的部位,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赵文娟抬头望向阿哲,希望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可以不需要借由她的嘴巴说出来,但她想多了,阿哲才懒得跟她意会呢! “干嘛?” “他强暴过几名女孩子,有失败也有成功过。”怎么赵文娟把这种不是很光明的事情讲的很离志?还成功咧! 芸芸双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看着赵文娟,明明自己也是女孩子,怎么就放任她儿子做出这种事呢? “然后?” “我家有一点钱…”咬着下嘴唇,说出来,赵文娟自己都觉得羞愧,“如果有被找到,我就赔他们一点钱;如果没找到,我也不会刻意去找事。” 阿哲冷冷地看着赵文娟,“你都不觉得抱歉啊?对这些受害者。” “我儿子、绍聪他不是坏人。” “是啊,他不是坏人,他现在是死人。但你是坏人,而且坏的彻底。”阿哲看向柳依珊,“那你呢,你想怎么解决?他儿子都被你带走了,这个女的呢?要一起吗?买一送一,错过这个档期这辈子应该是等不到了喔!” 阿哲这一席话,让柳依珊笑了出来,反观赵文娟,她腿软地跌坐在塑胶椅子上,一个踉跄,连人带椅摔在地上,碰撞声回荡在整个大殿,吓了林姐一大跳。 “估计这种儿子也只能配这种母亲了,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就陪着他们生生世世不好吗?”阿哲右手拇指往后比着赵文娟,而眼前的柳依珊反倒是一脸嫌弃,阿哲看了只觉得好笑。 自己要报仇,还嫌弃被报仇的人啊? 阿哲的一席话让柳依珊瞬间清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傻事,但又不想轻易放弃报仇。 “而且你现在就把她带走还有一个好处,提早投胎,你可以提前下一世的报仇。”阿哲笑容可掬,一副真心想让柳依珊把赵文娟带走的样子。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阿哲这是激将法,但芸芸知道阿哲是真心的。 因为他累了。 看着阿哲微微苍白的双唇,芸芸知道阿哲很累了。 柳依珊没回答,于是阿哲转过身去看向依然软在地上起不来的赵文娟。 “她是怎么把你弄来这的?” “谁?” “谁让你怕到睡不着觉,我就是问那个谁。”这有这么难懂吗?难不成她虔诚到看到庙就自己走进来吗? 阿哲又翻白眼,这也是他很累的象征,估计他全身细胞都在抗议了。 见此,芸芸有些担心。 阿哲能够不透过当事人知道事情的全貌没错,但这需要耗费的精气神之大,每周一次就算了,今天还两次,真的吃不消啊。 “她一直显像给我看…” “就这样?你可不可以一次说完?” 奇怪,人家不是都说乩神慈眉善目吗?怎么眼前这个这么像流氓啊? “我开车的时候她显像给我看,七孔流血那种,我一害怕就撞车了;在家里洗澡的时候,她也显凶像给我看,我真的好害怕。” “所以说,她只是让你看到她的样子,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赵文娟点点头,毕竟看不习惯嘛! “这么没胆还做坏事?你有没有想过,你跟你儿子的行为,会让那些女孩子跟你有一样的反应?看到男的比看到鬼还害怕?” 赵文娟回不了话,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有多王八。 “你还比较好,人家的一辈子可能会很长,要长时间担心受怕,你就不一样了,现在这位柳小姐今天就想把你收走,提早解脱~”阿哲的拇指环指着柳依珊,这样,柳依珊摇头了,还摇得很勤。 阿哲看到了,回头看着她,“怎么啦?你反悔啦?不想收走了?” 柳依珊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 “那怎么行?你不是要报仇吗?快点收走吧,我也比较省心。”阿哲双手一摊,表情无奈,“莫名其妙已经十点了,我很累想休息了。” ‘可是我突然不想报仇了。’柳依珊深怕阿哲真的把赵文娟塞到她手上,连忙出声拒绝。 “不想报仇?那怎么行?那可是你的人生终极目标,哪能说放弃就放弃?”阿哲替她愤愤不平。 ‘没关系,我愿意回地府去把我的罪孽洗清,再次投胎为人。反正想找他们报仇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阿哲完全断了她想报仇的念头啊,柳依珊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想继续淌这滩混水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阿哲对着范谢将军使眼色,反正赵文娟什么都看不到,随便阿哲想怎么使坏都可以,此时,他拉高音量,“啊?你说上吊的鬼死的最难看啊?想让她舌头吐三尺长?不好吧!会吓到消防队员啊!” 偷偷的,阿哲看了赵文娟一眼。 赵文娟只差没尿出来,整个人抖到连塑胶椅都跟着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乩童在扶鸾呢。 “啊?水库?不要吧!那个膨胀起来真的是又臭又丑,还黏黏的。”阿哲继续说,赵文娟就继续抖。 “火烤?中秋节刚过-” “拜托您帮帮忙,我还不想死。”赵文娟痛哭出声,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但她罪有应得,不是吗? “你想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阿哲的语调冷了下来,严肃地看着她。 “我会去警察局自首,然后看能怎么帮助那些受害者,我不逃了。”奇怪的是,当赵文娟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的内心似乎没这么惧怕了。 阿哲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接着深深吸了口气,“老婆,你先回家吧,我估计今天晚上要待在警察局了。” 阿哲笑的很无奈,两手一摊。 芸芸也很无奈,她老公真的会累坏! 第68章 山区 终于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的事了。尽管警官说他可以离开,但为了确保赵文娟能够诚实地把所有做过的事情都做出来,阿哲坚持守在那里。 阿哲骑着摩托车回到公寓地下停车场,里头一改之前的冷清,现在是热闹的不像话。 ‘唷!阿哲回来了。’毛叔第一个迎上来,头上没几根毛的他笑的很亲切,露出少了几颗牙齿的嘴,莫名的有些可爱。 “是啊,但阿哲要上去睡觉了,不然阿哲要过劳死了。”阿哲连笑的力气都没了,摩托车停好切最短直线距离走到电梯前。 ‘看的出来,今天就不吵你,但我们明天要去公园打篮球,你要不要一起来啊?’毛叔继续说。 篮球?这些居民的活动真健康。 阿哲笑了出来,“怎么不去街上吓吓人?打什么篮球?”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这是体恤你辛苦,不想给你添乱懂不懂?’毛叔摇摇手指,一脸阿哲是小笨蛋的样子。 “是是是,谢谢你们的贴心,”阿哲是真心感激,“后面那个公园对吗?明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就去跟你们打球。” ‘说定了啊!没来就让你跟阿毛一样头上没毛!’刘叔说。 “哇!这个惩罚也太严重了吧?我会记得的!” ‘好了啦,先让阿哲去休息了,光看他这黑眼圈阿,都快跟我们脸上的一样重了。’吴婆婆打断这些想继续啰嗦的老头,还狠狠的瞪了眼。 “谢谢吴婆婆,那我先上去睡了,晚安!” 电梯早就在这边等了,阿哲走进去后对着这些居民挥挥手后回家。 明明是休假日,但阿哲一早就起床了。因为今天跟林阿香有约呢! 平时都是阿哲准备早餐,但今天芸芸起了个大早,让她准备早餐给阿哲吃。 “我先跟你说,之前老爷说我会活到一百零二岁,你最好照顾好你自己,不要太早死。”芸芸皱着眉头,端了杯奶茶放在还昏昏欲睡的阿哲面前。 阿哲笑了笑,“放心吧,就算我想早死,也死不了的。” 老爷肯定会压榨到他自己满意为止,在那之前,别说死,连要出重大车祸都不可能呢! “最好是这样。”芸芸在他对面坐下来,“昨天也不知道几点回来,现在刚八点就起床,你这样睡不到八小时。” “我昨天一点就回来了啦,差不多~差不多~”这时候,诚实可不是美德。 “是吗?但我等你等到一点半都没看到人,请问是你手表慢了,还是我的时钟快了?”芸芸可不给过。 阿哲顿时语塞,“嘿嘿嘿!” 芸芸也不逼他,“好了,快点吃,等一下还要出门呢!” “好~”阿哲拿起奶茶喝了一口,“甜度刚好、茶味浓厚,奶香如绕梁三日不绝-” “狗屁精,”芸芸笑了出来,“快点吃啦!” 阿哲看着芸芸脸上的笑容,顿时觉得疲惫感离自已远去,“老婆,你要不要找朋友去逛街啊?不要跟我去坟墓那种地方吧?我很怕你被蚊子咬。” 芸芸摇摇头,“蚊子是咬你,又不是咬我。” “但现在越来越热那种地方又没遮蔽物,我心疼你晒。” “快吃。”芸芸懒得跟他辩,专注地吃起自己的早餐,但才吃一口,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还是阿哲做的比较好吃。 看到阿哲星期六来出现在庙里面让里头的熟香客都觉得很讶异。 “阿哲,今天不是公休吗?”赵婶婶是礼拜六的义工,现在正坐在解签台跟林姐聊天。 “劳碌命啊,没办法。”阿哲苦笑,他环视了庙宇一周,看一下林阿香是不是到了。 “能者多劳啦~”赵婶婶笑道,“吃饭没?我有买面包来。” “吃饱了吃饱了,今天是我宝贝老婆煮给我吃的。”阿哲伸手搂住芸芸,“老婆,我们来闪瞎他们。” 芸芸冷眼看了阿哲,接着是一记暴击。周围笑声四起。 “噢!”阿哲痛呼。 “有时间就快去跟老爷说今天要忙什么,不要在这边五四三!” “真的有闪到。”赵婶婶止不住笑,“芸芸,你殴打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赵婶婶过奖了,毕竟打了十几年了,该打哪里我也是很清楚的。” 但林姐还不习惯看阿哲被打,笑不太出来,“看起来很痛。” “放心啦,阿哲只是唉比较大声而已,人家芸芸还舍不得打呢!”赵婶婶暧昧的看了看芸芸。 “赵婶婶英明。” “哪里英明?都瘀青了-”阿哲插话。 “还不快去!”然后被斥责。 “是。”可怜的孩子乖乖走到放香处点香,开始走庙。 “是说芸芸啊,怎么都没看阿哲爬起来啊?一样都瘦巴巴的。”阿哲离开后,赵婶婶才换上担心的脸色,他们这些人都有一种默契,就是在阿哲面前不说,但只要阿哲不在,那种担心的神色就会跑出来的默契。 “我也不知道,明明很努力在喂他吃饭,林姐也是盯紧紧他,但就是胖不回来。” “这样不行,我看齁,我等等回去炖些药膳,让你拿回去给阿哲喝。”赵婶婶说。 “不用了啦赵婶婶,这样怎么好意思?”芸芸连忙婉拒,但赵婶婶可不接受。 “不用说了,我说怎样就怎样,你们晚一点会回庙里吧?我再拿给你们。” “谢谢婶婶。” “这才乖~还有,你也是,跟阿哲一起这样操劳,也要补一补,记得也要喝!” “是!”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林阿香走进庙里,芸芸看见了,迎上去。 “林小姐,先去拜一下城隍爷公,请他保佑今天一切顺利。”芸芸领着林阿香走到点香处,并为她点了香。 “谢谢。”林阿香接过香,对芸芸点点头表示谢意后开始走庙。 完成走庙后,阿哲走到小房间去拿他惯用的法扇,有盖城隍庙玺印的那把,把他收在牛仔外套内部的口袋,接着抓起一捆红绳后走出小房间。 此时,林阿香也走完庙了,在芸芸旁边等着。 “到啦?那我们走吧!”不啰嗦寒暄,阿哲率先走出庙宇,由阿哲开车载着芸芸跟林阿香来到他们祖坟坐落的山区。 第69章 除咒 这个地点实在是很偏僻,左弯右拐不说,方圆百里都是竹林,路甚至是分不清楚是兽道还是人为开辟的,就连阿哲的小车开起来都很吃力。 离开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位于山腰上不大的地,种满了果树,果树也是种的杂乱无章,看的出来地主很随兴。 终于抵达一片空地,林阿香请阿哲把车子停在这里,“接下来要用走的,车子开不进去。” 阿哲与芸芸对视后纷纷露出苦笑。 这也太偏僻了吧! 幸好,他们走大概十分钟后就抵达林阿香家的祖坟,这是一块丘陵地,周围被茶树围绕着,目的就位于茶树正中央一处空地上。这些茶树很明显没人照顾很久了,枝叶乱长枯黄。 “这个茶园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但从我公公那一辈开始就没人想做这个,所以这里才会变成这样。”林阿香解释道。 祖坟很大,属于联合墓地那种火化后放一起的,而不是土葬那种。 阿哲示意点香,由林阿香跟祖先们说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接着阿哲开始现场探勘。 而他一眼就看到墓碑被水泥填补起来的位置。 他拿着铲子将水泥凿下来,这不难,因为水泥不仅没补平,还浮浮的,铲子一碰就自己掉下来了。 虽然没有办法弄得很干净,但至少可以让阿哲看清楚裂痕了。 阿哲静下心,将掌心往裂痕靠过去,感受墓碑的气。 然而极度的冰冷朝阿哲的掌心袭来,让阿哲控制不住握起拳头。 为什么? 阿哲不解的问自己。 这是家族墓,里头不埋尸,地属干,寒气何来? 阿哲趴在地上仔细的看着裂痕,接着,他伸出手指往裂痕抠,直觉告诉他,这道裂痕里,必定藏着些什么。 然而,就在他指间正要碰到裂痕的当下,一阵沉闷的尖叫声突如其来闹进众人耳里,现场的人无一没被吓到的,就连阿哲都震了好大一下。 阿哲连忙起身去挡在芸芸面前,接着循声找寻尖叫声来源。 就在阿哲如履薄冰的当下,祖坟的小门被踹了开来,一名年纪约初中生的男孩子从里头跌了出来,趴倒在泥土地上。 林阿香也是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在看到人后惊讶出声。 “玮琪?”林阿香连忙跑了过去蹲下身,将手放在男孩肩上,“玮琪?你怎么了?” 小男孩象是失去意识一样,没有半点回应,但就在林阿香准备把这孩子翻过来面向上的同时,男孩张开嘴,朝林阿香的手臂咬了下去。 “啊!”见状,阿哲连忙跑过去,将男孩的嘴扒开,但已来不及,林阿香的手鲜血淋漓,这样的伤口,不难看出男孩咬的有多大力。 “芸芸,把我的外套拿过来。”芸芸连忙把抱在手上的阿哲的牛仔外套递给他。 只见阿哲将口袋里的法扇抽出来后,将袖子往男孩嘴里塞,男孩频频发出像野兽一般的低鸣,怒视着阿哲的眼看起来充满恨意,但阿哲不怎么在意,快速的塞好塞满,接着从牛仔外套另一个口袋拿出红色法绳,将男孩的手反绑在身后,脚也绑了起来。 这捆绳子原本是要绑墓碑的,现在倒好,捆完男孩后剩下不到三十公分。 捆完男孩后,阿哲满身大汗,而芸芸正在替林阿香止血。阿哲起身将额头上的汗擦掉,有点喘的问林阿香这男孩是谁。 “他是我侄子,我大哥的大儿子,叫玮琪。”林阿香还没从恐惧中回复过来,说话还有些颤抖。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打通电话给我大哥问一下好了。” 是中邪吗?但这孩子身体周围并没有邪气啊?还是过动症?感觉也不像。 阿哲拿起法扇往孩子身上靠也没看他有害怕或疼痛的反应。 这是怎么了? 就在阿哲疑惑到极点的时候,耳边响起城隍的声音。 ‘阿哲,脚有东西。’阿哲连忙将孩子的鞋袜脱除,左边没有,但右边的脚底,被类似奇异笔的东西画上一个很象是毛笔字的炎字,又有点像失去的失字的文字。 这是什么? 阿哲想用手碰触,却被城隍阻止了。 ‘别碰,带回庙里。’ 看着躺在地上扭动的男孩,阿哲知道今天是处理不到墓碑的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对于男孩出现在家族墓这件事情已很震惊,最后,他们决定先把孩子带回庙里,让家长来带回家。 阿哲才刚离开庙宇,不到两个小时又返回让林姐与赵婶婶有些疑问,但看他扛着一名失去意识的少年,她们只好先把疑问放心底。 原本这位叫玮琪的男孩在车上像活鱼一样噗噗跳,但车子才刚驶离小道他便晕了过去,剧情转折太大,林阿香整张连刷白,不断的确认侄子是不是还有呼吸,甚至连自己被咬的伤口疼痛都忘了。 确认这孩子无性命之虞后,阿哲先带林阿香去趟医院处理伤口后才回庙里。 奇怪的是,明明住在山下,但当被折腾一轮的这群人回到庙里的时候,少年的父母亲却还没到。 “搞什么?”确定没看到人,阿哲眉头深深皱起,“你要不要问一下他的父母什么时候到?”阿哲问林阿香。 林阿香有点为难的抿抿嘴,“我有打电话了,但是没有接,我大哥大嫂都一样。” 阿哲直觉头晕。 是怎样的父母自己的儿子不见了不知道就算了,找到了还不来接回去的? “他们对孩子比较没这么看重。”林阿香苦笑着对阿哲解释。 “再怎么不看重,也要看场合吧?” “没关系啦,我先来照顾他吧。”边说,林阿香边拖了张有靠背的塑胶椅过来摆在角落,但阿哲却指着正殿中央指示林阿香把椅子放在这里,林阿香照做。 阿哲拉了张没椅背的塑胶椅放在少年面前,接着将少年双脚举起来架在椅子上脱掉有写字那只脚的鞋袜。 周围因为好奇想围观的香客则是被芸芸劝退,并以会沾染邪气为由阻止他们靠近。 要怎么做?阿哲在心里问老爷。 ‘此为咒非阴煞,除咒为先。’ 怎么除? ‘此咒我没看过,爱莫能助。’ 骗人。 阿哲哀怨地看着神像,但城隍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再说一个字。 阿哲嘴上碎念几句脏话后蹲了下来,在少年脚掌前面仔细的研究一下这个字是怎么写上去的,看着看着,他的手又想去碰了。 ‘就跟你说不要用手碰!’方法不说,骂人倒是很大声。 阿哲哀怨的放下手。 “不碰怎么知道这是怎么画上去了。” ‘想办法啊。’一句话堵死阿哲。 阿哲当然知道要想办法啊,问题是他想的第一个方法就被否决掉了嘛! 阿哲起身拿起一张卫生纸,往少年脚底蹭,但字还是去不掉。 所以是奇异笔吗?阿哲越蹭越大力,依然没有掉色的迹象。 ‘…傻子。’城隍爷的语气里头有着满满的鄙视。 阿哲不理会,起身走到神桌前,拿起符纸写了一张净符,用极少量的水调配出高浓度的净符水,接着拿起卫生纸沾湿擦拭-不见起色。 ‘呆子。’ 阿哲依然不理会,拿着汤匙挖了一些香灰,剑指比划了下,“敕!” 接着将这些香灰集中在金纸上,往少年脚底靠,借由金纸指摩擦着少年脚底。 香灰是染上了,但那个字屹立不摇,连缺角都没有。 ‘…’叹息声。 “啧!”阿哲站起身,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要解咒首先要先知道这是什么咒,但现在阿哲连这是什么字都不确定,又怎么能知道这是什么咒? 再来,少年刚才在祖坟那边因咒发狂,但阿哲并没有感受到催咒会产生的异动,也就是说,这个咒不需要催,只要触发某个条件就能生效。 但触发的条件是什么?在家族墓,除了亲人骨骸的阴气之外,就没了啊。 突然,阿哲灵机一动。 他伸出自己的手,将掌心对着少年脚底的符号,接着将散布在身体角落的气集中在掌心。 果然,阿哲才刚开始集气,少年就开始躁动了起来。 刚才要触碰裂痕的时候,避免自己受到阴气侵扰,所以阿哲将自身的气集中在指间,当他正要触碰裂痕时,少年才抓狂大吼大叫,这给了阿哲一点灵感,而果然是因为阿哲的气触发了这个咒。 ‘很好。’老爷的语气有一种,终于啊~的释然感。 “但这是阴咒吗?如果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阴气?”阿哲继续思考。 确实,如果是阴咒的话对阳气会有很大的反应,但阴咒通常会透出一些阴冷的气息,如果咒术更重一点,就连寻常人都能感觉的到不对劲。 然而,现在在少年脚底板的这个咒,别说阴气了,就连一丝丝气息阿哲都感觉不到。 ‘物极必反。’老爷提示道。 阿哲顿时顿悟出了什么,但随即又皱起眉。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提升阳气的咒语?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通了,“啊!” 阿哲瞬间蹲下身去,仔细地瞪着这个咒,“他体内的气息太热了,所以我的气靠近他的时候让他体内的气变的更热,他的身体受不了,所以才抓狂的对吧!” “这是炎字!”阿哲肯定道。 ‘不错。’ “也就是说,这个咒不解没关系,若硬要解,反而伤身,是吗?” ‘不是。’ “不是?”阿哲又开始若有所思了起来,“你说的不是,是指不解也没关系,还是指硬解伤身?” ‘咒不分好坏,只有施咒者好恶,知其因方能解其咒。’ 听闻,阿哲将手指放在少年手腕上,感受他体内的脉动。 “起浮后弱属阴湿。所以这个咒,是为了去除他体内的湿气而下的?下咒的起始点是好的,但剂量放太高是吗?” ‘不是。’ “又不是?”阿哲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烧坏了。 ‘若此咒既是有益于少年的身体,又何须下在临界点?’ “而下咒者又如何能拿捏得准这个临界点!”突破盲点,“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解咒者一定会认为这个咒属阴而用阳咒解,到时候少年身体负荷不了,轻则失去理智重则命丧黄泉!” ‘不错。’城隍认同的点点头,‘如何解?’ “阴咒阳解阳咒阴解。”边说,阿哲边从神桌旁的抽屉拿出符纸,开始写符,动作行云流水,符咒一气呵成。 接着,阿哲将此符烧成符水,拿起金纸沾湿贴在少年脚底,开始持咒。 要能解咒必先懂咒,阿哲刚到庙里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这个,而经过前一阵子吴秉晟的事件后,因为前世的记忆回来一些,阿哲持咒的能力又更上一层楼了。 阿哲画的是水符,水克火,他就不信,这个咒与没办法将这个紧黏在少年脚底板的咒扒下来。 果然,金纸都还没干,一阵风吹来,将金纸从少年脚底板吹了下来,而金纸上,就黏着这个炎字,少年的脚底板则是回复洁净。 “解开了!”阿哲就象是急于献宝的孩子,拿着这张还湿着的金纸就要往城隍神像跑过去。 ‘别弄丢了,搞清楚这个咒的写法,找出下咒的来源。’城隍连忙出声提醒他,不管这是什么纸,刚刚可都还贴在别人的脚底板上呢! “知道了!”捣蛋失败的阿哲拿着金纸走进小房间,放在里头的小茶几上用石头压好后走出来。 “警报解除了~”阿哲满头大汗,开始着手解着绑在少年身上的红绳,“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这个咒是谁下的。” 林阿香面有难色,“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们两家都住附近,但平时没什么接触。” “不合?”阿哲眼睛一亮,并不是因为他八卦,而是因为这也是线索之一。 “不至于不合,就是平时比较没有聚在一起。” ‘阿哲。’简单两个字,就让阿哲闭上嘴起身,因为有人进来了。 “玮琪?玮琪怎么啦?”少年的母亲一进到庙里,看见昏倒的儿子,整个人都大声了起来,“为什么玮琪会这样?” 第70章 咒术 来人是一名穿着看起来很高档又浓妆艳抹的女子,踩着世纪高的高跟鞋快步走过来,年纪与李阿香接近,但穿着打扮却是天差地远。她带着高浓度的香味走进来,把能平静心灵的檀香味压了过去,周围的人纷纷皱起眉头,阿哲也是。 “美惠,你们有没有跟谁结仇啊?”李阿香仿佛早就习惯这种香水炸弹的攻击,只是平静的问。 “我们哪有跟谁结仇啊?你们才跟人家结仇吧?你到底把玮琪怎么了?为什么玮琪现在昏迷不醒?”吴美惠双手抱在胸前,颐指气使问着李阿香,要说她担心嘛…也没看她蹲下去关心昏迷的少年。 李阿香显然有些无奈,但似乎也习惯了吴美惠的无理取闹,不厌其烦地解释,“我刚刚电话里有跟你说,玮琪跑到家族墓那边,我们带他回来的时候半路上他就晕过去了。” “你还想骗?明明是你把他弄昏的!”吴美惠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李阿香就是一顿骂,“你也不想想,扫墓那一天,你老公假装晕倒,害我跟阿源两个人扫得要死,现在可好,你随便找一个理由把我儿子带到山上去还打他,把人打昏了还敢说他自己晕倒的?你也不听听看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哑巴吃黄莲呐。李阿香虽然很想解释,但她一慌张起来,连话都说不好了,又该如何解释呢?这时候,母老虎发威了。 芸芸举起李阿香因为被玮琪咬还在渗血的手,皱起眉头对着吴美惠说,“你有没有看到这一包?这就是你这个无辜的好儿子咬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进来就开始大小声?我们好心把你儿子带回来,还要被你这样骂一顿,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把你儿子丢在那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方圆百里没车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吗?那我们知道了,之后看到你家的人,我们一定闪的远远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 “不然怎么说话?欸,现在大热天,我老公帮你把你儿子扛回来,你一声谢都没说开始胡乱骂人,这位女士的手被你儿子咬伤,你一句抱歉的话都没说,反而说人家欺负你儿子,你倒是教教我啊,怎么说话?” 这位吴女士被怼的不知道怎么回话,准备开始泼妇骂街了,“关你什么事啊-” “好了!”阿哲提高音量阻止,他喜欢听芸芸骂人,但不代表他愿意听芸芸被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跑来这里乱?” 阿哲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不笑的时候,确实自带强力气场,吴美惠被他这样一瞪,倒还真的闭上嘴了。 “我是这间庙的庙公,这个孩子是我带回来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抓狂朝李阿香咬,几乎把她手臂的肉给咬下来了,对于这件事,我们亲眼目睹,于理,你确实应该道歉。” 吴美惠看了眼李阿香渗血的纱布,眉头微微颤抖,她道歉了,却像蚊子叫一样。“抱歉。” “第二件事,你儿子中了咒术,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平常时都好好的,但一到正午就开始躁动,甚至口出狂言攻击周遭的人,我说的对不对?”阿哲继续说,而阿哲的话,让吴美惠眼之一亮。 “你怎么知道他的状况?”随即,吴美惠原本剽悍的气息冷静下来,转而换上慈母的形象,“确实玮琪最近状况不太好,所以他的老师希望能让他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感冒很难好,又总是手脚冰冷。”阿哲讲的很肯定,而他的一席话,让吴美惠更惊奇了。 “你怎么知道?” “所以,你找人对他下咒,对不?”阿哲说,语气平稳,就是陈述事实一般,但吴美惠却开始慌张了起来。 “是这个咒有问题对不对?我就跟我先生说不要听信这种鬼话,他就坚持要做,说什么医生医不好就要看法师,我好好的一个儿子-” 阿哲看着她演,眼神犀利的起来。 “我是说-你。你老公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一句话堵死吴美惠,她闭上艳红的嘴,双眼瞪到最大。 “咒术我解了,孩子的身体不好是天生,是药也是毒,方法错了适得其反,当然不会有起色。多煮一些孩子爱吃的,吃的多,身体自然就会好起来。”阿哲续道,“至于那名法师住在哪,你把住址给我,人你带走,晚一点就会醒了。” “好。”说完,吴美惠接过芸芸递过来的纸,写下法师的名字,“地址我不太确定,但我记得在某市。” “知道了,下次别去了。记得,留点口德,比拿香拜佛还有用。”阿哲接过纸张,赶人。 “谢谢您!”终于,阿哲得到一声谢,吴美惠扛起玮琪,往门外走去,林姐与赵婶婶协助她把人搬上车。 他们一离开,李阿香连忙对着阿哲就是一阵拍手,“没有人能让她闭嘴,没有人!你是第一个。” 看着李阿香崇拜的眼神,阿哲忍俊不住笑了出来,“恶马恶人骑,幸好刚刚绳子解的快,不然我就没本钱大声了。” 虽然红绳躺在少年周围,但幸好吴美惠似乎没看见。 “你还说,我超想打她一巴掌的。”母老虎左右挥拳。 “别吧老婆,打在她身上痛在我心底,你忍心?”阿哲握住芸芸的手抱在胸前,恶心巴拉的看着她。 “怎样?我打那个疯女人,你心疼啊?”芸芸的脸还是很凶狠。 “哪是!”阿哲一脸被冤枉的样子楚楚可怜,“我是心疼我老婆细皮嫩肉的手。”边说边搓。 这下,芸芸不笑都不行,“胡说八道些什么?”芸芸将自己的手抽出,“快把事情处理好,陪我去买衣服啦!” “是!”敬礼后解散! 阿哲将原本在正殿中央的两张椅子往旁边拖,自己在其中一张坐下,指着另一张要李阿香坐下。 “好了,你可以说了。你们两家不合对不?”阿哲接过芸芸递来的茶,对她抛出飞吻,换来一记白眼。 “是,不过一开始没有,是从我公公离世后开始的。”经过刚刚那出,李阿香也没办法在演出她们妯娌俩的感情有多好给别人看了。谁会信呢? “家产?” “一半一半吧,我大哥一直觉得公公对我丈夫比较好,但其实是因为我们跟公公同住,公公有问题都是我丈夫去处理的,当然公公看起来是对我老公比较好阿,但事实上,除了祖厝之外,公公把另一栋房子跟现金都给了大哥。” 第71章 握手 钱哪~ “生意呢?你丈夫做什么生意?” “我们两家都开公司,大哥的公司是公公出钱投资的,他嫌公公原本的公司规模太小没前景,硬要出去开,所以原本的公司就留给我丈夫接手。确实原本公司没什么赚钱,但我丈夫很努力,也亲力亲为,所以现在还过得去。” 果然是为了钱呐~ “这样说吧,以下是我推测的结论:你丈夫的大哥因为忌妒你们家过得比他们好,所以找了风水师破坏家族墓要断你们生机,转而庇佑他们那一房。” “应该…不会吧?” “你老公倒下的时候,他们有很紧张吗?”阿哲看了李阿香一眼,发现她眼神闪烁。 “没有,反而是小姑,她很紧张。” “那才是正常反应。若你丈夫的大哥与大嫂不知道你丈夫即将发生什么事,那们怎么可能不会被吓到呢?” “也太恶劣了吧?”芸芸皱起眉头,“亲兄弟耶!” “我说的其实只是推论,事实是怎样要等我真的把法破了才能肯定。但如果真的是你大哥找人弄你们的话,我破了那个风水师的法,你丈夫的大哥会倒下喔!而且速度很快,甚至会归西。” 听到这,李阿香猛然摇头,但随即又停止了动作。 她的内心很挣扎,虽然不亲,但毕竟是家里的大哥,血浓于水;但如果不破这个法,她丈夫恐怕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你丈夫的性命无虞,加上她儿子的咒术被我破了近期内那个疯女人应该不敢去找那位风水师,你还有时间可以考虑。我是建议你,如果你做不出决定的话,不妨找小姑商量一下。”自己的哥哥是怎样的人,做妹妹的最清楚了。 “我知道了。”李阿香决定找小姑聊一下,“那我什么时候再来找你呢?如果…我决定好了的话。” “我一到五固定都会在这里,如果你决定好了,礼拜一就来找我吧?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对你老公来说,一直躺在那边也不太好。” “好的,我知道了,”李阿香起身,对着阿哲深深一鞠躬,“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在意,缘分嘛!”阿哲挥挥手,送李阿香离开。 等她一走,庙里开始热闹了起来。 “吼~我生眼睛长眉毛没看过这么嚣张的女人。”赵婶婶指着庙外骂,她说的百分之百是吴美惠。 “嘿,没搞清楚状况就对人破口大骂,真的很不应该。”林姐附和。 “唉唷这种人很多啦,趁年冬搞消郎啊~”阿哲一口将水干,“走吧老婆,我们去逛街!” “去去去~记得傍晚的时候过来一趟,我拿补汤给你喝~”赵婶婶说。 “好~谢谢婶婶!”阿哲自知拒绝不了,只好以感谢结束这回合。 “记得回来拿啊!不然我就亲自送去你家。” “知道了,芸芸会记得的!那我们先走啦!”阿哲拉起芸芸的手飞快地离开庙宇,从背影看,就像是在逃一样。 没办法,再不走啊,就走不了! 果然,在阿哲离开庙宇后,方才听到阿哲在庙里办事的人开始鱼贯入庙,这些人是平时写红单城隍爷不给过的,想说偷渡一下,没想到还是没拦到人,于是又悻悻然地离开了。 这还是林姐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有些讶异。 “别看我们家阿哲这样,他可是很有人气的喔!”赵婶婶献宝似的尾巴翘的高高的。 “难怪他总是这么累,真是难为他了。”林姐苦笑。 “是啊,但城隍爷公也不是什么案子都让他接啦,他其实是很心疼这个孩子的-”以下,是赵婶婶的讲古时间。 周六陪芸芸逛逛街后,他们两个甜甜蜜蜜的又看了场电影才回家,才刚准备好饮品与零食准备挑灯夜战几部的电影时,阿哲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林伯。 “爸?” ‘孩子,你明天要做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林伯精神抖擞的声音。 “我跟芸芸今天准备要熬夜看电影,明天睡一整天吧。”阿哲将下巴靠在芸芸头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抱着她。 ‘这么惬意?怎么没想到上山来找找我这个老人啊?’林伯笑道,‘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 “好啊!那我们上去吃午餐,可以吗?” ‘没问题~那就等你们上来啰!’接下来,他们又稍微聊了下后才挂电话。 “老婆,那我们今天可能不能熬整晚,看三部就好,好吗?” 结果,别说三部,才刚开始第二部,这两个人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隔天,他们俩决定骑摩托车上山,由于出发的时间不算晚,所以路上的车流量还好,不至于难骑。 现在是春夏交接的时期,沿途树木翠绿,掉落的花朵铺在泥土地上,茁壮了树木,成就明年的自己,空气中透着一股沁凉舒适的香气,这是属于这个时节山的味道。 骑摩托车这个决定真的是太对了。 越过蜿蜒的山路,摩托车一路爬升到四十三公里处。 面对他们的,是一道巨大的铁门,现在正开着欢迎他俩进入这座现代桃花源。这条乡道一边是山,一边被山樱花树给包围着,要是再早一点来,肯定美不胜收!乡道走到底是一间庄严的庙宇,黑色匾额用金漆凿上关正庙三个大字,三扇庙门大开,散发出使人静下心的气息。 庙旁则是一间平房,不宽,但很长,再过去是车库,现在只停着一台红色的奥迪,那是林伯的车子。 摩托车才刚抵达庙宇,便遇上刚走出庙宇的严绪,于是阿哲停下摩托车。 “哟!早啊~”阿哲对着严绪挥挥手,严绪面无表情的脸庞似乎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太淡了,可能只有阿哲看的出来。 “哪里早?都快中午了。”严绪的声音不急不徐,更是听不出心情好坏,然而,一道清脆的嗓音透过庙门传了出来。 “大哥!你要出去也不跟我说一下,我撞到头好痛!”一名少女跨过门槛,一脸哀怨地走出来。 “撞到哪?”严绪连忙走向少女,将少女捂着头的手拿开,仔细的看了下撞到的地方,“就跟你说累了回房间睡,偏不要。木椅子这么硬,这下撞到了吧?” 他的语气里头三分责备七分不舍,阿哲眼睛为之一亮。 “你就是芝儿吧?” 被唤作芝儿的少女水亮浑圆的双眼望向阿哲,“是啊,请问您是?” “我是林伯的儿子,阿哲。”语毕,阿哲伸出手要去握握,但两只手阻止了他的举动,一只是芸芸的,一只当然是严绪的。不只是阿哲,连芝儿都笑出来了。 “小气!”接着,芝儿对着严绪扮了个大鬼脸后蹦蹦跳跳跑进大宅里,顺便充当广播器,“林伯~阿哲哥来啰!” “小气~”阿哲瞪了眼严绪,“不过就是握个手。” 此时,芸芸握住阿哲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既然只是握手,那握我的不也一样吗?” 芸芸的怪力差点没把阿哲的手骨握断,只见他痛的脸都狰狞了却连一声也不敢吭,“宝贝,小、小力点,我等一下还要骑摩托车呢!” “呵呵呵!”芸芸瞬间变脸,甩开阿哲的手跟着往大宅的方向走去。 这下,严绪真的笑出来了,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越过阿哲往大宅方向走,阿哲连忙跟上。 “笑屁笑!” 第72章 嫌疑 一进到大宅,只见芸芸与芝儿两个人正在聊天,还聊得很开心,仿佛认识很久了一样,林伯则是将菜从开放式厨房端出来放在长长的饭桌前,见状,阿哲连忙过去帮忙。 在他们家啊,热的东西女孩子端不得。 “爸。”阿哲走近,轻轻唤了声林伯,林伯只是看了他一眼,笑咪咪的。 “听说你想偷摸我们芝儿的小手啊?小心啊,我们芝儿可是有六个超级无敌凶的哥哥呢!” “六个?”阿哲惊呼出声。 “是啊,很不巧的是,现在在家里面这个,是最凶的。” “这个一个可以抵十个。”阿哲认同的点点头,“欸不对啊!我只是礼貌性的想握手而已,我的心脏很小,住芸芸就满了~” “你是说我很胖吗?”冷眼扫射过来,阿哲一阵恶寒。 “没没没!齁齁齁!我们家芸芸身材匀称的很,脸蛋又漂亮,世界上最漂亮的!最漂亮的~” “呵呵。”阿哲奋力的求生欲只换得两声冷笑。 “你喔~就会乱说话~”林伯笑道,“吃饭啰~阿绪,去请严先生严太太过来吃饭吧。” 严绪点点头,往屋外走去。 阿哲则是疑问,他们在外面?那为什么刚刚没看见呢? “他们刚才在庙后面种凤梨,不知道有没有收成的一天呢?”林伯释道。 芝儿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柠檬冰砖泡了一壶饮料出来。 “我打赌一定跟之前的香蕉、芭乐、樱桃、百香果一样,只开花不结果。” “林伯也这样觉得。”林伯神秘兮兮地对着芝儿讲,接着两个人大笑了出来。 没过多久,严绪三人纷纷走进屋里,除了严绪之外的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却不影响他们非凡的气质。 严启梁是严绪的父亲,脸上一如往常挂着爽朗的笑容;另一位是严绪的母亲,姓白,脸上也是虽淡然却亲切的笑容。 “我们先去换衣服,你们先吃。”严太太拍拍芝儿的肩膀,然后拉着先生往房间走去。 看着房间门被关上,阿哲才若有所思地开口说话。 “奇怪,明明严爸爸跟严妈妈都长得很亲切,怎么严绪这么难相处?”此话一出,除了当事人之外大家都笑了,芝儿尤其笑得最大声。 “阿绪只是严肃,哪是难相处?”林伯笑着敲了下阿哲的头,虽然严家两老说可以先吃,但他们很有默契地没动手,等他们出来。 严启梁夫妇很快就出来了,他们一起享用午餐,在吃完后,林伯从冰箱挖出一颗大蛋糕。 “今天是我儿子二十五岁生日,但我儿子本人好像忘记了。”林伯将蛋糕放在桌上,嘲笑着一脸茫然的阿哲。 “对啊!今天是我生日!” “是啊~因为你总是不记得,所以我们帮你记起来了。”芸芸站在阿哲身后,双手放在他肩上,“谢谢你,到现在都平安的活着。” “这话好像不太吉利。”阿哲回头对芸芸摆出古怪的表情。 “谁叫你这么剧烈的燃烧自己生命的蜡烛?”芸芸挑眉。 旁边的严太太笑着摇摇头,她好像在芸芸身上看到自己年轻的样子,她的一个眼神,就让严启梁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严启梁则是从后面抱着她,蜻蜓点水的亲了下老婆的脸颊。 “我好像也没资格责备这孩子。”他说。 “有自知之明很好。”她说。 吃完蛋糕后,严启梁带着阿哲来到庙里,接着从抽屉拿出一张空白符纸,手持狼豪,“你先去走庙。” 阿哲点点头,转身去点香,一一拜过庙里神明,接着才回到严启梁身边。 “孩子,因为你不需要护身符,所以我写了保命符给你当生日礼物,”边说,严启梁边将干了的符咒折起来,“这里头有二爷与我的祝福,必要的时候,这张符咒能护你周全。”说完,严启梁将折成小八卦的符咒交给阿哲。 阿哲有点受宠若惊,他感恩的接过这张符咒,“谢谢严爸。” 严启梁摇摇头,“我没办法让你免于灾厄,只能给你这个。” 阿哲则是笑得很灿烂,“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工作,只是刚好这是我的天命。如果承受这些灾厄,能让大家免于灾难,我很乐意承受下来。” 严启梁听闻,慈爱的拍拍阿哲的背,“好孩子,往后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就找阿绪一起解决,如果阿绪不方便,你也可以找我,千万不要客气。” 阿哲灿笑着点头,随即又苦恼的皱起眉来,“那严爸,你有没有方法,可以让芸芸不要这么担心我啊?” 严启梁听见阿哲的问题,失笑,“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后面这一句,严启梁是靠在阿哲耳边说的,阿哲笑了出来。 “那可真是糟糕啊~” “不会啦,过一阵子就好了。”严启梁说,但他没跟阿哲说,他口中的一阵子阿,时间大概是半辈子呢! 夜晚,城隍庙。 万籁俱寂,街道上几乎没车,感觉这世上只剩下闪黄灯还醒着。 当然,这是对活人来说。对鬼来说,现在才是party time,既没有烈日当头,又不会随便冲出个什么人来惊吓他们,城隍庙外的路上两排鬼市随他们逛,惬意的很。 正当他们热闹喧哗到无法无天时,两道身影由远而近,这两个人的气场强大到在场的鬼魂们瞬间就闭上嘴,默默地退到两旁。 而这两道身影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拖着疲倦的身躯往城隍庙走去。看他们俩进到牌楼结界中,周围的鬼魂才又开始享受夜晚舒适的凉风。 这两道身影穿过城隍庙门往庙宇大殿走来,此时的城隍庙与早上截然不同,冰冷的气息、冷冽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周围的黑白无常忙里忙外的走来走去,一条条冤魂被拉来扯去却不敢吭声,生怕一说话,断头是小,灰飞烟灭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往内走入正殿,城隍爷正坐在神桌的位置,但神像不见了,只看到偌大的桌案摆放于此,范谢将军立于祂左右两侧,不发一语。 “柳、觉。”见来人,城隍唤了一声。 “老爷。”柳与觉默契作揖。 “事情查得怎样了。” “目前五殿阎王那边依旧是嫌疑最大,存放吴秉晟灵魂的锁魂盒收藏的位置只有五殿阎王知道,加上能进去摆放锁魂盒的房间设有结界,只有五殿阎王能进去而已。”柳说,总是笑着的他眉头紧皱,“但是我始终不认为五殿阎王是凶手,毕竟我们认识一辈子了,他是什么性子的人,我比谁都懂他。” 城隍看着柳,点点头,“然而现在证据全指向他,要替他脱除罪嫌,不是件简单的事。” “确实。”柳无奈地叹口气,“五殿他比谁都正直,如今被泼了脏水,脾气是风风火火的,更是难为。阿哲呢?他跟五殿莫名的投缘,或许让他去一趟,五殿的心情会好些。” “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阿哲这孩子,自从吴秉晟事件后,一直没打算继续将过往的记忆拿回来,满足的说现在的能力够用了呢!”城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样子是头很痛。 “他这条灵随遇而安惯了,这状态倒也像他。”柳爷笑了笑,“不如这样,我们带着他查这个案子可否?” “我也想这么做,但阳世间的案子一直来,这孩子实在是走不开,”说到这,城隍深深地叹一口气,“对方有备而来啊。” “于此,我更笃定绝对不是五殿监守自盗了,正直先不说,他心思可没缜密到能只手遮天到这地步。”柳自信的说,但城隍只能苦笑。 正所谓阳世不知阴世事,官法如炉不自由。有时候埋的深,连他也看不透啊! 第73章 救人 真的不是城隍乌鸦嘴,阿哲接下来的日子确实不得闲。 周日做完晚课的阿哲被老爷要求留在庙里睡,隔天天都没亮,庙门却差点没被拍烂。 阿哲惊吓一个从地上弹起来,快步走到庙门前。 “最好是有正经事,不然我就报警把这些扰民的通通抓走。”他边走边嘀咕,靠近门口才听清楚外头的人在喊什么。 “开门,我朋友出事了-” “有没有人在吗?” “快开门啊-”这几句一直重复着,阿哲挑起半边眉,这声响这么大,万一把林姐吵起来就不好了。 “来了来了,你们不要再敲了!现在才几点,会吵到人的。”边说,阿哲边无奈地将门阀抽出靠在庙门后避免倾倒,接着拉开门下的金属阀,打开虎边的庙门。 就算原本脑子不够清醒,被清晨的凉风一吹也醒得差不多了。 眼前站着两名看起来大概是大学生这个年纪的男子,身高没有阿哲高,但也不算矮。他们两个人架着一名昏迷的男子站在庙门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被架着的关系,这名昏迷的男子脚尖是踮着的。 男子垂着头,但看的见皮肤的地方呈现青色的。见状,阿哲眉头皱起。 是卡多深? “如果你们有办法带着他跨过门槛,就进来吧。”阿哲边说,边走到点香处开始点香。 而门外的大学生听闻,抬起脚就要把昏迷的男子扛进庙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脚明明已经跨进庙里了,但昏迷的男子身体却怎么也拉不进来,仿佛有股力量跟他们两个人拉扯着。 这两名男大生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点好香的阿哲走了过来,“把他放在庙门外,你们先进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走出来,知道吗?”阿哲指着香炉跟正门中间的空地,要他们把人摆在那里,接着他打开正门的门闩,将庙门敞开。 “人放好就从虎边进来。”等他们两个人进到庙里后,阿哲才跨出正门门槛。 他对着天公炉拜了三拜,接着手持一把比他手腕还粗的香开始绕着这个侧躺着的男孩走,他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原本侧躺的男孩身躯开始颤抖,接着蜷曲成一个圆,而阿哲手上的香灰因震动而散落,渐渐地将男孩包围在香灰圈里。 男孩依旧控制不住颤抖,额头上冒着冷汗,明显痛苦的皱着眉,然而,他就是醒不过来。 “我说,刚好就好。城隍爷面前还敢造次,你勇气可嘉啊。”阿哲对着依然蜷缩在地上的男孩说-不,正确来说,阿哲是对着那个”坐在”男孩身上的女性鬼魂说道。 这只女鬼原先附在男孩身上,但随着阿哲的咒语开始作用,打算逃出来,却又被阿哲设下的结界封在圈里,进退两难,索性直接翘脚坐在男孩侧躺的腰上。 阿哲还是很累,他打了个大呵欠,“这个人对你做了什么?还是我应该问这些人对你做了什么?”阿哲指了指在正门后看戏的两个人,原本因为疲惫而呆滞的两人在接受到阿哲的视线后连忙摇头表示与他们无关。 女鬼笑而不答,身穿白衣的她与十只长而尖锐的指甲鲜红成强烈对比,只见她伸出食指,往”椅子”的腰刺了下去,她尖锐的指甲直接莫入男孩腰间,男孩痛的痉挛,但身体却动不了。 阿哲见状眉头紧皱,他知道女鬼正在传达的讯息是什么,只要不毁了结界放她离开,她就会一只一只地把自己的指甲往男孩身上刺。 她在挑衅他。 阿哲脸色一沉,正在思考着该怎么阻止女鬼的举动时,女鬼往男孩身上又刺了一指。 男孩的冷汗湿了地板,止不住的泪水融在大理石上。 救人先。 “我放你走,但你必须保证你不会伤害他。”阿哲说,女鬼先是噘起唇佯装思考,接着点点头,将自己的指甲抽回。原本剧烈抖动的男孩变得比较没这么抖了,但眼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扑扑的继续往下掉。 鬼魂能听见人的心声,如果阿哲在心里呼喊城隍爷或是范谢将军的话,女鬼能听见;那怎么办呢?阿哲实在不认为眼前的女鬼会照着承诺走。 眼尖的他看到牌楼外由远而近的熟悉身影,一抹淡笑浮现在他脸上,当然,那两道人影在看见庙外有状况后,便加速走来-在不惊动女鬼的情况下。 虽然这辈子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但他们彼此的默契已经写在灵魂里,阿哲蹲下身。 “在我毁了结界后,请你离开。”阿哲微抬眼看了下柳与觉得距离,算准了脚步的他伸出右手掌,将香灰抹出一道缺口。 女鬼得意的笑了,她起身就要离开。她打算暂时放过这名男孩,反正只要他们一离开庙,要取他的性命多的是机会。 然而,就在她从缺口钻出的同时,一道红光闪了过来,下一秒,女鬼的头与身体分离,滚落庙宇的台阶,在柳的脚边左右滚动着。 ‘我说觉,你应该知道,我对于尸体的尸体过敏这件事吧?’柳爷一点恶心的看着这颗头颅,鬼跟人有一点不太一样,鬼的话,就算器官分离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只要没有灰飞烟灭,黏回去就没事了。也就是说,女鬼的头颅还是活的。 此时,女鬼的双眼因愤怒而血红,她的嘴里长出獠牙,打算飞起攻击阿哲。但柳才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帅气的伸出右手比了个七,食指朝着女鬼的眉心,‘啵!’可爱的状声词后,是一道青绿色的光束射了过去,下一秒,女鬼的头颅像沙雕被棒球打到一样崩解,消失在空气中。 而原本倒在阿哲脚边的身躯也跟着崩解,阿哲看着友人,似笑非笑。 “我原本想说留个活口,结果你们举一反三,直接让她消失了。” ‘默契好咩~这种留不得,心眼这么多,估计也没办法转生成多好的人。’柳说,他看了下眼前的状况,‘等你解决完,还是我们可以先去找老爷?’ “现在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们忙吧。”阿哲伸出拇指比了比身后,“老爷在另一边。” 另一边可不是在庙后面的意思,在这里,另一边指的,是庙的镜像世界。 ‘知道了,我们先进去,让老范老谢出来。’ “嗯,谢谢。”语毕,柳与觉纷纷从虎门入庙,下一秒,消失在阿哲眼前。 阿哲一把抓起瘫在地上但苏醒过来的男孩从正门入庙。 “好了~现在,谁来交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第74章 双胞胎? 两名站着的男孩分别叫东源与西源,是一对长的完全不像的双胞胎,至于躺着的,叫志豪,他们三个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东西源目前是大三生,志豪则是大一新生。 而志豪怎么了呢? “他爸爸不知道是去哪里认识一位仙仔,说什么很灵验的,才没去几次,志豪就变这样了。”东源拇指比着因为虚弱而靠在墙边的志豪说。 “仙仔?”阿哲挑起半边眉,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仙仔? “是啊!说是人家介绍的,在某市。”西源说,“本来没事,一改运就出事,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 某市?怎么这么巧?昨天刚好处理到一个某市的,今天又来一个。 如果说这个某市很近就算了,偏偏距离市区开车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才会到,缘分可真奇妙啊~ 阿哲被自己的内心os逗到笑了出来,眼前三名男孩则是疑惑的看着他,接着面面相觑,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询问着彼此阿哲是否可靠。 但经过刚才阿哲不过就是对空气讲了几句他们听不太清楚的话就让志豪醒过来这点,阿哲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也说不定。 毕竟志豪稍早的状况,东西源两个都是有目共睹的。 “简单交待一下发生什么事吧。”阿哲还是困到受不了,懒得查了,直接问比较快。 “昨天我们约阿豪一起来我们家打游戏,本来想说玩彻夜的,没想到十二点刚过,阿豪就说他身体很不舒服,我们本来要带他去医院,结果他不过抬起头的时间,整个人都变了。” “对啊!他对着我们笑,笑得很邪-”东源边说,边低下头,吊着眼睛模仿着志豪的表情。 阿哲看着如此生动的两个人,笑了两声。 “阿豪还说他要把他带走,我们当时是觉得说话的人不是阿豪啦,但我们也很害怕啊!谁知道他说的他是谁?结果下一秒,阿豪整个人又晕了过去,还一直发抖,吓死我们两个了!” “对啊!偏偏我爸妈今天去旅游,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你们怎么会来这?”阿哲疑惑,他从来就没看这个人来过这里。 “不知道耶,我们骑摩托车三贴乱绕,就看到城隍爷庙,想说赌赌看。” 真是孽缘啊。 不用想,阿哲都知道这是城隍爷牵的线,祂应该是想说昨天处理有经验,今天再来一个也不成问题吧? 阿哲怨怼的望向神像的位置,但看也没用,这个时间,城隍爷人可是在庙的另一边处理阴间事呢! “幸好还有人在庙里,真是好李家在呢!”东源笑容灿烂的看着阿哲,让睡眠不足的阿哲有一股想殴打他的冲动,但阿哲忍住了,只是死鱼眼的看着他们三个。 “缠着阿豪的女鬼刚刚被解决掉了,暂时是不会有事了,但现在时间很晚了,你们三个就住下来吧,等我明天睡饱了再来看发生什么事。”阿哲又是打了个大哈欠,接着游荡着去关庙门。 刚才瞥了下时钟,现在才三点,正好睡呢!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回家不就好了?”东源说,阿哲不耐烦地看着他,指着半死不活的志豪。 “他都这副德性了,你还要带着他乱跑吗?别了吧!庙里没你想象的难睡,跟我走吧!” 虽然有些犹豫,但看着脸色虽然没刚才难看,却依旧惨白的志豪,东西源妥协了。他们搀扶起志豪,跟着阿哲的后面往庙侧边的香客房走去,边走,他边叮咛。 “别到处嚷嚷说庙里有香客房啊!”他可不想招揽麻烦。 “是~” 阿哲带着他们来到最后一间,接着把他们三个人推进去,“乖一点,不要吵闹,不然我有的是方法吓你们。” 阿哲困到口不择言了,一般来说,他的言论是吓不到任何人的,但对于刚刚经历过这些可怕的事情的这三个人来说,够恐怖了。 他们只是点点头,小声地道声晚安后便关上门休息去,而阿哲则是像鬼魂一样飘回正殿神像下方的小房间继续闭着眼迎接朝阳的到来。 现在,谁来吵他,他就咬谁! 隔天阿哲睡到九点才起来,原谅他吧,他真的很累。 只见他惺忪着眼走出小房间去厕所简单梳洗一下,然后走回正殿,边走边打呵欠,“林姐,早安!” “早啊!如果累的话,再睡一会儿不好吗?”看着阿哲疲倦的样貌,林姐皱起眉。 “有事要忙,今天回家再好好睡就好。”阿哲走到解签台前,在林姐对面坐下。 “芸芸早上有拿早餐来,叮咛我要看着你吃完,哪~”边说,林姐边将放在桌上的纸盒推到阿哲面前,“虽然冷掉了,但你还是要乖乖吃完。” “嗯嗯!亲亲老婆拿来的东西,我哪敢不吃啊?”只是现在胃口还没开,他可吃不下。 “昨天晚上有人来吗?我有听到一些声音。” 阿哲看了林姐一眼,点点头,“三个大男生,昨天让他们先睡在你房间旁边的旁边,应该晚一点就会醒了。” “出了什么事吗?” 阿哲苦笑了下,“晚一点再说吧,昨天太累了,没有问得很清楚。” “早上有谁来吗?”阿哲问。 林姐知道阿哲在问谁,只是摇摇头,“只有固定每天来的婆婆妈妈而已。” 阿哲耸耸肩,“这样啊-我还以为她会过来呢!”所以他才忍痛从睡榻爬起来。 “你大可多睡一会儿,事情不会不见,终究要做的,晚一点又何妨?”林姐笑笑,替阿哲把吸管插进奶茶封膜中,“吃不下至少喝点奶茶吧。” 阿哲讶异地看着林姐,“林姐,您真是我的蛔虫呢!” “谁想当你的蛔虫?”林姐瞪了他一眼,“快点喝!不然我就跟芸芸告状。”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喝,那你可以帮我吃早餐吗?” 林姐没有回应,只是拿着手机低头不语。 “林姐?” “别吵!我正在发信息给芸芸呢!” “我吃!我现在就吃!”看着阿哲拿着筷子苦哈哈的把早餐往嘴里塞的样子,林姐就止不住笑,“怕某大丈夫。” “这样说不对~我是听某嘴大富贵~” 第75章 车祸 也不知道是太好睡还是吓一个神经太紧绷,这三名大学生一直到接近中午才从香客房出来,从庙的侧门走进来,边走还边打呵欠,看着阿哲是一肚子火。 对!他马的就是羡慕嫉妒恨,要说他鸡肠鸟肚他也承认,他就是鸡肠鸟肚啊,怎样! 他对自己说道-在心里面。 但看着他愤恨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林姐就是知道阿哲在想什么,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就叫你再回去睡你就不要,现在没睡饱才在那边发脾气。”林姐斜眼看着阿哲,对他耍小孩子脾气的行为只觉得可爱。 奇怪,之前她就没这么会看人,怎么这么懂阿哲? 林姐自己也不明白。 阿哲没回话,只是起身,酸溜溜地对着这三个睡得很滋润的男孩说,“呦~不会认床馁!” 东源神经大条的搔搔头回说,“谁说不会?香客房的床硬死了,睡到脖子好酸喔!” “是啊,是不是应该装台空调啊?有点热。”西源跟着说,只有志豪读懂空气,用手肘搓搓左右两边,要他们闭嘴。 “床太硬是不是?太热啊?”阿哲笑容可掬。 “对-噢!”志豪一拳试图阻止血流成河,但伤害已经造成了。 阿哲朝东西源跑过来,追着这两个人就是一阵殴打。 “还嫌?啊?我这边旅馆是不是,他马的我收费了吗?还敢嫌?”宁静的庙里突然来这一出,莫名的有喜感,看的出来志豪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林姐连忙把人拉到旁边。 “过来这边,不然被撞到就不好了。” “啊就真的-” “还说?早知道嫌热大殿地板很凉,让你们睡在这边就好,也不想想昨天晚上扰人清梦,现在还敢嫌?” “不敢了!超好睡的啊!”西源抱头乱窜,无奈阿哲拳头不长眼,两个都打。 “哪里好睡-”还没说完,西源捂住东源的嘴。 “闭嘴啦,你白痴喔!” 志豪跟林姐算好时间出来将两边人马拉开。 “好了啦阿哲,几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这般计较,不好看。” “我他妈的才三岁!我老婆都叫我宝贝。”阿哲尽管盛怒,但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忍不住想笑,西源还不小心真的笑出声来。 “你们俩的嘴巴真的是很贱,人家都借地方让我们睡了,还嫌东嫌西的。”志豪也很想笑,但他可不想成为下出偶像剧的男主角,连忙向阿哲道谢,“谢谢您!” “看到没看到没?这才是礼貌!都活到这么大了还不懂礼貌,我看你们下课就来庙里当志工算了!”阿哲只是随口说,没想到东西源居然点头。 “好像还不错?” 阿哲眼前一黑,很想就这样晕过去,但正事要紧。 “阿豪,你过来。”阿哲对着志豪招招手,接着随意拉了张塑胶椅摆在正殿神桌前让他坐,而他自己则是将那张摇摇椅从神桌下拖出来,然后着手准备待会要用到的符纸、水杯、打火机等用品。 看东西源跟过来,阿哲不耐烦地指着靠墙的椅子要他们过去,“坐远一点,看到你们我就生气。” 林姐笑了笑,拉着东西源一起坐在靠墙面的塑胶椅上,“不要靠太近,秽气会传染的。” 虽然秽气确实会传染,但林姐不知道,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吓吓这两兄弟能不能不要再惹阿哲生气。 而她也确实成功了,东西源嘴巴闭紧紧,乖乖的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说吧,最近的状况。”阿哲拿起毛笔开始画符,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也知道要怎么解决了,但他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说,看当事人的记忆是否跟事实有出入。 卡到、中邪这一类的案件,很常会发生记忆被篡改或是涂销的状况,这会让当事人怀疑自己,进而心神不定,容易再次招惹冤魂,灵魂不安定的情况下,反复中邪就会让灵体受伤,到时候要痊愈就很难了。而阿哲现在要做的,就是稳定志豪的心神,重新让他的灵魂坚定起来,只要自己的信念坚定,外灵就很难入侵了。 “我妈说她的邻居介绍一个很厉害的老师给她,刚好我爸最近工作不是很顺,想说签个牌看能不能赚一点本钱回来,结果不赌还好,一签下去整个人都疯了,我家就开始欠钱,我妈觉得这个状态不对,就跟邻居一起去找这位老师,老师看一看说我爸身边跟了一个女鬼,一直影响着他的运势跟工作,但因为这个女鬼是我们家的冤亲债主,不能赶走,刚好我的灵魂属阳,可以抑制这名女鬼的秽气,所以我妈同意那位老师把原本跟在我爸身边的女鬼调到我身边来。”虽然志豪的语气平淡,但不难听出他对这一连串的事情有不少怨言,“很荒谬吧?我真的觉得他们疯了。” “不会啊,”阿哲专心的画着符,说话很敷衍,但却很实在,“本来遇到失意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想找个寄托,只是刚好你爸用错方式,而你妈所托非人罢了。” “但这方式不对。”志豪摇头,“太不对了。” “确实不可取啦,但事情都发生了,解决掉就好。” 阿哲手执法扇轻点符咒,“你自己呢?这一段时间有发生过什么事?” “我?我没发生什么事啊,我只记得最近身体一直都很不舒服,但我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都只说我快感冒了而已,也没其他症状。”志豪摇摇头。 “哪有,你大小车祸出了三次,忘啦?”东源插嘴。 “车祸?”志豪看起来很疑惑,他转头过去望向东源,“我什么时候出车祸了?” 东源一脸荒谬的看着志豪,“不会吧?你还没二十就退化成这样了,之后怎么办?你上个礼拜跟我骑摩托车要去吃早餐的时候,被一个推回收车的阿嬷撞到不是吗?你的膝盖还有伤咧!” 第76章 印记 “还有,被阿嬷撞到后没几天,在过马路的时候被红灯右转的摩托车撞到,人家还肇事逃逸啊你忘啦?幸好那次你只是摔到屁股,没什么大碍。”西源说。 “第三次是昨天你来我家的时候啊,这么近的事,你怎么会忘?”东源接着说,“你的脚踏车现在还停在电线杆前面啊!整台烂掉。” 他们一人一句地说的,但志豪的脸却是越来越疑惑。 “我…什么印象都没有噎,你们确定吗?” 听他这么说,东西源发挥了双胞胎的默契翻了大白眼,“比我们两个是双胞胎还确定好吗?你手都不痛了吗?左手臂的大瘀青啊?”西源说。 听闻,志豪掀起左手衣袖,果然,一大片瘀青就出现在他眼前。瘀青很新,黑中带青,不难看出撞击力道有多大。 “三宝吗?”志豪问。 “是啊,你这个大三宝,”东源翻了个大白眼,“你骑脚踏车逆向去撞一台停在路边的货车,把人家后照镜撞下来。” 志豪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像我啊。” “反而像阿东对吧?”西源笑了出来,“我原本也以为这么天的事情只有阿东做的出来,没想到你居然步上他的后尘,啧啧啧!之后我们不能一起笑他了,只剩下我自己笑,真孤单呐!” “你欠揍啊?”东源揍了西源一拳。 “还有吗?我还有做什么事吗?”志豪再次成功的终止了一次互殴。 “叫你来我家吃饭你不来算吗?”西源拉着东源的手腕说道。 “我怎么可能不去?阿姨煮的饭这么好吃!” “还有啊,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我之前在学校遇到你的时候,叫你都没反应。”西源继续说。 “我们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咧!”东源说。 “好了剩下的你们晚一点再说吧。”阿哲将画好的符咒一字排开,“阿豪,掌心向上放在神桌上,我来找找看那个老师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他爱的印记。” “靠!你这样说超级恶的!”东源嫌弃的看着阿哲,阿哲只是看了他一眼,亲切的笑着-让东源毛骨悚然。 “等我找到,就黏到你身上去。”阿哲笑咪咪,东源苦哈哈。 “拜托不要,我马上闭嘴。” 终于安静下来了,阿哲叹了口气,志豪乖乖地将手掌摊平,摆在神桌上头,阿哲打开手掌,以缓慢的速度隔空扫过志豪的手掌。 不躁不冷,体内的气息没有打架的情况。接着,阿哲的手指放在志豪手腕处,感受他体内的脉动,也很正常。 阿哲眉头轻皱,那会不会是他误会了,志豪并没有被下咒,只是被鬼跟罢了? 阿哲看了下他自己直觉性画的净符,里头确实有一张解咒用的,他的直觉出错了吗? 不可能。他的直觉一向准确,所以他才会直接将符画下来,如果经过思考,那事情就会有出错的可能,但直觉是不会错的。至少他是这样,因为他是第六感大于其他五感的怪人。 他是看到什么才觉得应该画下解咒的符呢? 单靠一句话是没办法把鬼安插在人身边的,因为鬼魂也有自我意识- 对! 阿哲恍然大悟,“把你的衣服拉起来,我看一下你的背。” 志豪听话照做,在他将衣服掀起来的瞬间,阿哲笑了。 “找到了。”这个咒,就下在他的脊骨上。 不像在玮琪脚底板上的这么大,在志豪脊骨上的炎字大概是成人拇指指甲这么大,现于志豪脊椎末端凹陷处,不显眼,但不难找。 麻瓜就算了,如果是灵魂比较轻的人,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时,脊椎会有一股酥麻或是凉感,因为这里的节有缝隙,所以鬼魂通常是透过这里进到人的身体里的,为了保护自身的灵魂,身体便会起一些警告反应,告诉大脑这里不太妙喔,但如果还是坚持不去理会的话,不善鬼魂就会直接钻进去跟自身的灵魂抢身体,如果自我的意志力不够坚强的话,就会发生中邪的情况,而这种状况将会非常难拔除,而且这么做的鬼魂,通常是带着满满恶意的;另一种是进不去身体转而黏在人背后,这就是比较多人说的被鬼附身会踮脚尖走的缘故,但这种附身,鬼魂进不到人体内,属于外力控制,情况比中邪好一点,通常属于玩耍性质,也比较好将鬼魂驱离,属于卡到阴的部分。 当然啦,这两者对身体都是有害的,无论深浅,灵魂受伤了就是受伤了,需要把被夺走的灵气补齐,不然很容易又中招的。 而被安在志豪脊椎上的这个咒呢,等于是一扇门,一扇能随意让鬼魂进出他身体的门。 这个法师很缺德呐!阿哲心想。 “衣服拉好啊,我帮你把这个咒拔除,拔除后,鬼魂不能随意进出你的身体,更不能随便控制你,但因为你的魂魄还很脆弱,所以我要做些安魂的动作,可能你不会太舒服,但一定要忍耐,忍一下就过了,知道吗?”阿哲边说,边拿起除咒的符纸与三十六炷清香,香的部分由林姐协助点燃。 阿哲手持法扇,将点燃的符咒放置碗中,倒入少许清水后,以金纸沾醮后黏在志豪脊椎被下了咒的位置,法扇或点或圈的,口中念念有词。 志豪先是感觉到一阵灼热感烫着了他,直觉想跳起来,还没来得起身,冰冷朝他袭击而来,这种刺骨冰冷,就好像有人拿着冰块捂着你的脊椎那种会顺着脊椎凉上脑袋的那种冷,止不住的哆嗦让他差点抓不住衣?,但他忍住了。在这种寒冷占据他全身到快让他失去知觉时,一股若隐若现的温暖缓缓地顺着最寒冷的点往周围扩散,慢慢的、柔柔的将温暖扩散到他身体的各个角落,渐渐的,他的手指不再因寒冷而麻痛、他的膝盖不再因寒冷颤抖、他的肩膀不再僵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甚至是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就像在泡温泉时,全身被温暖了的那种叹息。 第77章 解咒 阿哲将金纸拿开,那只咒就被黏在上头,阿哲拿到庙外头拉了放在一旁的小金桶一把火烧了,之后走回庙里。 “咒解了,你衣服可以放下来了。”阿哲边说,边着手准备安魂的程序,接过已烧一半的三十六柱清香,阿哲绕着志豪踩踏熟悉到不能再熟的步伐,替他将身边的秽气去除。 因为香灰不断落下,志豪被迫闭上双眼,这些日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渐渐离他远去,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情况,但志豪就是感到很心安,他完全把自己的心神交给阿哲。 随着阿哲的步伐踩踏,林姐帮忙把这把清香拿到天公炉插妥,阿哲再次焚烧净符至于白色瓷碗内。 “外头的秽气除了,但体内的还没清干净,这个喝完会想吐。”阿哲将瓷碗的给志豪,接着拿了只套了塑胶袋的铁桶给志豪预防他突然吐出来。 志豪听到会想吐后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瓷碗将这符水往嘴里倒的一干二净。 阿哲接过瓷碗后,示意志豪抱紧铁桶,接着稳抓着扇柄由志豪脊椎尾部往上轻拍,才刚拍到背中央,志豪已开始作呕,但阿哲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重复由下而上的拍打动作。 志豪吐的稀里哗啦的,东西源则看傻了眼,默默在心里沟通着,希望这辈子自己都不会遇到这种恐怖的事情。 “还要严禁爸妈去找什么法师!” “对!”这对双胞胎在心里沟通到忘记闭嘴,直接说了出来,但随后又把嘴巴闭的死紧,生怕把志豪吐出来的秽气吃进自己身体里。 终于志豪不再干呕,阿哲拿杯水让他漱漱口,林姐协助把秽物包起来拿去庙外头的大垃圾桶丢。 阿哲则是再次焚烧一道安魂的符咒让志豪喝下,不知道是吐完缺水还是怎的,这次志豪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把符水喝干。 “这样就好了。”阿哲接过瓷碗,拍拍志豪的肩膀,“但你要小心你的家人,如果你的母亲又跑去找那个法师,你很有可能又会遇上危险。” 志豪皱起眉苦笑,“但我没办法阻止我妈去找那个法师,还是你有什么办法呢?” 阿哲笑了笑,“有啊,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你妈断了去找那个法师的念头。” 志豪一听,疯狂的点着头,但阿哲没说的是,他打算请天兵天将用法师养的小鬼的名义去骚扰他母亲让她不敢再去。 这几天他家可是热闹到不行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处理完志豪的事情后,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直到这三个人离开庙宇,也快四点了,还是没有看到李阿香的影子。 看阿哲一直望着庙门外紧紧皱着眉,李姐安慰的说道:“说不定李阿香已经找到其他处理的方法了,你就别担心了吧?” 阿哲摇摇头,“不会的,她不可能找的到处理的方法,我敢说这里能处理的只有三个人,一个现在在爬山、一个出国了,最后一个,就是我。” 在爬山的是严启梁、出国的是严绪。 林姐想了想,“也可能是她老公自己醒过来,或是她大哥家良心发现?” 阿哲只是淡淡地笑笑,他没有嘲笑林姐的天真。能天真地活着,可以说是偌大的福分呐! 外头的老人家都聊天一轮,准备收手回去煮晚餐了,但李阿香还是没有来;芸芸都下班骑车到庙里了,李阿香还是没有来。 “或许明天就会来了吧?”芸芸捶着酸涩的大腿,对着正在整理神桌溢出来的香灰的阿哲说道。 阿哲只是淡淡一笑,“拖越久,他的老公就越难醒。” “但你不是跟她说不急吗?”芸芸说。 “这个决定不应该是被逼迫下做出来的,如果我跟她说很急,当下她决定作法,之后后悔了,怎么处理?” 芸芸皱了皱眉,“确实有可能会发生,但机率很小的吧?一个是老公、一个是大舅,怎样都是选老公的吧?” 阿哲看了芸芸一眼,有点高深莫测的眼神让芸芸很想殴打他,“宝贝,我想李阿香跟她老公还有大舅子的关系,肯定不只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阿哲说完,芸芸惊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喂喂喂,这种话不可以胡乱说!” “我才没胡乱说~举例来说,如果今天躺在床上的是我,你会犹豫救我只因为其他人可能受伤害吗?” “不可能~我管别人去死。”芸芸说完,眉目跟着开阔了起来,但她抱在胸前的双手却僵了一下,“不会吧?不可能吧!” “现在应该没有了,但我想过去肯定有些什么,只是李阿香不明说,我也不好意思问罢了。”阿哲将抹布放回水桶内,提起水桶朝芸芸走来,“你也看到了,李阿香的大嫂对她的态度有多糟,说为了钱确实有理由,但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妒忌。” “太扯!”芸芸跟在阿哲身后走出庙宇,准备将水桶水拿去浇洒植物。 “光看儿子倒在那,但母亲却是先跟别人吵架,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了。”阿哲边浇边说,“更何况,那个法师下的咒,要让二房一夕之间全倒都没问题,但为什么李阿香没事?” 芸芸一个惊,“不会吧?” 阿哲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一个是老公,一个是以前的情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呢!”阿哲笑道,他伸出空闲的猪手搂住芸芸的肩膀,“幸好我家芸芸的初恋对象、老公、情人都是我。” 芸芸看着阿哲,突然来个皮笑肉不笑,“谁知道呢?”留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她拉开阿哲的手走回庙里。 什么? 什么什么? 这下,换阿哲一个惊了。 “不会吧?老婆?国小年纪太小,不能算情窦初开馁!”阿哲抓着空水桶追了过去,“还是国一的时候?不可能啊…班上有谁比我这个忧郁美男子更能够吸引你?” 他自言自语着,没听见芸芸喷笑的声音,“吼!芸芸~告诉我啦?真的吗?你真的喜欢过我以外的人吗?吼!告诉我啦!” 看着昏迷着的丈夫的脸,李阿香紧皱着眉。 确实如阿哲猜想的,她跟大伯之前有过一段情,然而,阿源-大伯为了能够成就他的个人事业选择与家境较好的吴美慧结婚,而李阿香最后也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成为张家的一份子。 但李阿香是知道的,大伯从来就没有把她从自己的心上抹去,以至于造成吴美慧对她充满敌意。 她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丈夫,虽然嫁给了丈夫,但大伯总是在她生命中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要割舍何其容易? 如果救了老公,大伯可能会出事;但如果不处理,老公就必须永远躺着,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第78章 阿香 李阿香很早就到了,她抵达庙埕时,天都还没亮、街道上的人不多,自行车几辆。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呢? 不,应该说,为什么她这么晚才来? 因为她很犹豫,犹豫着是否要下这个决定。阿奇-她的丈夫是否也会支持她的决定?依阿奇的个性,说不定他会要求让大哥活,那她怎么办?没有孩子的他俩约定好在阿奇退休后要一起游山玩水,她不贪恋山水,只要阿奇陪着自己就好,但阿奇呢? 如果大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阿奇能原谅她吗?还是觉得她很自私呢? 李阿香望着微亮的天,太阳尚未升起、月亮尚未落下,而她,尚未做好抉择。 林姐梳洗后打开庙门,在看见李阿香坐在石阶上的背影时有些讶异。 “李小姐?阿哲还没有来唷。你吃早餐了吗?”林姐跨出庙门,来到李阿香身边问。 李阿香抬头望向林姐,牵强的笑了下接着摇摇头,“我不饿。” “这样怎么行?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不吃身体会坏掉的。我刚好要叫我的,不如一起帮你叫一份吧。吃素煎包好吗?” 林姐不让李阿香有拒绝的机会,直接走回庙里打电话叫早餐。李阿香则起身跟进来。 林姐挂上电话后,数了数大支香的数量,开始为庙宇上早香,“李小姐,你也一起吧?” 说着,林姐为李阿香数了香数后点火递给她。 “有什么心事跟城隍爷说,虽然我们听不见城隍爷公的回答,但祂会想办法让我们知道祂庇佑着我们,再怎么不安的心哪,都会安定下来的。”林姐笑道。 李阿香呢喃了句感谢后,跟着林姐的步伐一一上香。最后,她回到正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林姐也不打扰她,安静的洗抹布去。 李阿香跪在蒲团上忏悔着自己的行为,她希望自己能勇敢一点,保护她的家庭、家人。 尽管她早已斩断与大伯的情分,但大伯对她的丈夫来说,是比父母亲都还要亲近的家人,如果为了救自己而害了大伯,那阿奇不会开心的。 但基于这个原因,就要让阿奇继续躺下去吗?李阿香也不愿意啊!这几天她总是待在医院跟阿奇聊天,虽然阿奇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她,但她知道阿奇确实在她身边,然而,这种状态还能持续多久呢?难保有一天,阿奇就被来医院带人的黑白无常顺便带走了也说不定啊。 她真的好想狠下心来告诉阿哲她的决定,但却又无法下定决心。 城隍爷公,若您真有灵验,指引我方向吧! 李阿香紧闭双眼对着城隍爷祈求着,因而没感受到在她背后的那股温暖,正若有似无的安慰着她疲惫的心灵。 阿哲的摩托车驶进牌楼,看见一辆陌生的黑头车停在庙的侧边,不怎么在意的他直接将摩托车骑到庙宇龙边一抹阴影下停妥后,提着笔记型电脑走进庙里。没办法,他有两个案子要赶,别看他这样,他确实有在做自己的副业-室内设计师的工作,还做得有声有色。只是最近太忙,总是提早交件的他居然被案子追着跑,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哼着莫名其妙的曲子跨进庙宇,热情的对林姐问早。 “林姐早~兰潭金城武到了。” “金-”林姐想吐槽,但随后响起庙里有其他人,赶紧对着他招招手,接着指向跪在正殿的李阿香。看到人,阿哲还真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李阿香不会来了咧! 还好吗?阿哲用口语问林姐,林姐则是摇摇头。 阿哲见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将笔电拿到解签台后方的小柜子上面放好,接着拿起香走庙,一一向神明问早,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完成后,他走到李阿香身边站着,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先吃早餐吧?”指着庙门外由远而近的脚踏车说道。没多久,素煎包的老板 提着一袋煎包走进庙里。 “林姐~阿哲也来啦?怎么没多叫几颗?阿哲不是很爱吃吗?”煎包老板一年四季脸上都挂着会让人看了也想笑的那种亲切笑容,阿哲也不意外,跟着笑出来。 “阿济叔的手艺最好了,但最近我老婆天天要求我在她面前吃早餐,所以我的胃已经很满了。” “吼~跟芸芸说别这样啦,你是我们家的大户馁!” “好啦好啦!我明天就叫嘿!”林姐掏了钱递给老板后,老板又笑咪咪的道别离开了。 “先吃先吃~阿哲,我也买了两颗给你,快过来一起吃。”林姐对着他们招招手,而阿哲一听,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人家是阿嬷养的,我是芸芸跟林姐养的。” “还说呢!快过来吃啦!不吃哪有力气工作?” “可是我已经饱到下巴了,再进去一点点就会全部出来了啊!”阿哲哀号着走过去,“但这个又要热热吃才好吃…” 边说,阿哲边拿起他那一份,咬一大口,“真的好好吃。”他哭丧着脸说,看他吃的又委屈又幸福的样子,林姐忍不住笑了出来。 “早餐多吃点,不然你自己说,你已经有几次忘记吃午餐了?” 我怎么会记得? 阿哲挑着半边眉,望向神像,在心里咒骂城隍的剥削,要不是因为城隍,他哪会忘记吃午餐?要不是因为他忘记吃午餐,怎么会一早就被塞这么多食物?所以千错万错,都是血汗老板的错~ “专心一点吃,吃东西东看西看的。”林姐的碎念将阿哲从抱怨中拉回,“不用看城隍爷公,祂不会帮你吃。” 帮我吃?我才不让他吃咧~ 想完,阿哲忿忿地又咬下一大口素煎包。 真的是好好吃啊…就算很饱,还是能把这些塞进肚子里。 第79章 安神 在结束第二顿早餐后,阿哲拉了椅子坐在李阿香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直视着她的双眼。 “你来,是决定好了吧。” 李阿香看着阿哲,却又别开眼,有些为难。 阿哲望向坐在解签台里的林姐扮鬼脸,林姐则是摇摇头,要他专心。 “既然还没决定好,那你来干嘛?”阿哲挑起半边眉,他没有责怪的意思,虽然听起来很像有。 “我…我…”李阿香开口我了半天,又闭了回去,最后,她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阿哲没插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说。 “我的丈夫叫阿奇,我婆婆在他三岁的时候因病过世了,因为我公公要工作,家里又没有人,所以从他有记忆以来,照顾他的人都是他的大哥,也就是阿源。”李阿香的声音颤抖,她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阿源大阿奇五岁,但怎么说也还是孩子,所以从小也做了不少糊涂事。我就住在他们家同一条巷子,阿源大我三岁,那时候我们有一群孩子从小玩到大,而我跟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最好。” “阿源他-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或许是因为他这我们这群孩子里头最年长的,所以责任心很强,如果隔壁村的孩子欺负我们,他就会想办法欺负回去,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个性比较好强,所以长大后才会为了表现自己很优秀而选择离开公司自创企业吧?”林姐倒了一杯水给李阿香润润喉,“而也因为这样,他不能接受阿奇的公司越来越强,或许因为忌妒而让自己走差了吧?我也不知道…但即使这样,阿奇依然是很敬爱阿源,我不确定阿奇是不是能接受为了让他清醒,而可能伤害到阿源的这件事。” “你觉得你的丈夫会宁愿躺在那里把你丢着,就为了让那个害自己变成这样的哥哥继续逍遥法外?”阿哲问,眉头紧皱、意有所指,“亦或是你有其他没告诉我们的事?” 李阿香想了下后摇摇头。 “你跟大伯的关系,丈夫是知道的吧?”阿哲继续问。 李阿香看着阿哲,这次,她的眼神没有逃,“阿奇知道阿源在娶大嫂之前曾经与我相爱过,或许,他希望这次大哥能够好好善待我,别再把我丢下,然而我拒绝了阿源的提议,在同意嫁给阿奇之后,我的心里就只剩下他了。” 听李阿香这么说,阿哲笑着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想你的答案是想救丈夫吧?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这次,李阿香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那就把你丈夫救起来阿,有什么好犹豫的?”阿哲换下原本充满怀疑不屑欠揍的脸,笑得灿烂。 他站起身,做了些伸展动作,“更何况,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 阿哲从神桌下方从一叠干净的符纸中拿出三张后,手持朱砂笔在上头挥舞,等写完后静置在神桌上,“这三张符咒拿去医院,烧化后对开水,水不用多,能淹过符纸就好,全数让你老公喝下去,喝完后不用一个小时他就会醒过来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要立刻带他来庙里,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来,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回到庙里,那你老公这辈子都别想醒过来了。” 阿哲将干掉的符纸对折交给李阿香,“还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大哥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连护士医生都不能说,知道了吗?” 李阿香点点头,“好。” “另外,为你跟你的丈夫准备七天的换洗衣物及日用品。” “为什么?” “以备不时之需。” “好。”李阿香还想问什么,但她只是点点头。 “嗯,等一下去医院的时候小心开车,注意安全。”语毕,阿哲送客的挥挥手,而李阿香简略的道别后离开庙宇前往医院。 这段时间,阿哲手写着暂休的告示,请林姐协助贴在庙门外头,然后把龙边、中间的庙门给关了起来。 “虽然我不觉得那名法师有多厉害,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谨慎点好。”阿哲解释,边说,他边将八张塑胶椅俩俩靠拢摆成一张简易的床,又准备了水桶、一壶刚烧开的水、一壶冷水摆在神桌上,最后,他从神桌下方拉出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椅坐下,开始画符咒。 他闭上眼睛,接收不知道来自哪里的直觉,用飞快的速度谨慎地写下了四种符,分别是解咒、捆咒、安神,数量是各两张,然而净身的部分却画了八张。 接着,他点起凤梨蜡烛摆在一旁备用后,起身点香禀告天庭。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时间过了四十分钟。 “对了,我的扇子呢~扇子扇子~”他转过身往神像座前进,他记得昨天处理完小伙子的事后就把扇子摆在城隍面前补气了,今天应该也充饱电了吧? 正当他打开神像座小侧门时,耳边传来城隍低沉的嗓音,‘用我的。’ “为什么?祢那把很重噎。”阿哲抱怨着,还补充说道:“至少重五倍。” 城隍的手重重捶在阿哲后脑勺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噢!” ‘因为你把太扇关太久了,他很不开心,所以我建议你,今天拿太扇出来用吧。’ “说话就说话,每次都偷打我。” ‘我可是正大光明的打~不信你问土地公有没有看到。’ “怎么不问林姐-我拿太扇!我这就拿太扇。”虽然看不见城隍,但祂那巴掌朝自己袭来产生的风流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很惜命的。 ‘就爱动嘴,怎不多动脑?’ 阿哲没有回话,只是嘴巴还是停不下来无声的抗议着,但身体是诚实的,他乖乖地蹲下身来从铁盒中拿出太扇,太扇肯定超不开心的,因为他重死了。 “这下不止五倍,说五十倍都不为过。” 耳边传来城隍的笑声,‘就说他在闹别扭,你今天可要多多安抚人家了啊!’ 阿哲不依的噘着嘴,“太扇大人,好歹您也轻个十公斤吧?这么重我单手举不起来啊~” ‘别废话了,这事解决完后进来一趟,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别吧?祢每次说正事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下,毫无预警的,阿哲的脑袋再次受到巴掌攻击,这一击直破天际、响彻云霄,可谓馀音绕梁三日不绝。 这下不用问林姐了,看她往阿哲的方向直奔而来就知道,连她都听见了。 第80章 神扇 李阿香的车子开进庙埕的时间距离一个小时只剩十分钟,阿哲见她到来,连忙出去帮忙。 “抱歉,今天莫名路上一堆车子,耽搁了一些时间。”李阿香不明白明明最久不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怎么会开了五十分钟。 “没事,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阿哲伸手进车子里扶起因躺了一段时间而行动有些不方便的张招奇。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看着阿哲的眼神很坚毅。 “有事情之后再说,先进庙里吧。”阿哲对着他点点头,虽然颤抖,但张招奇还是很努力跨过门槛走进庙里。 进到庙里后,阿哲直接带他坐在他方才准备的简易小床上,然后跟他解释等一下要做什么。在李阿香进庙后,他请林姐关上庙门静候。 “等一下我可能要请你脱掉上衣,必要时裤子也得脱。我要找那个法师把咒下在哪,你同意吗?” 张招奇看了阿哲一眼,又看向林姐,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好,你先坐好休息一下,我找找嘿!”语毕,阿哲从头开始翻找,幸运的是,这个咒被下在后颈部连接头部的地方,被后面的头发挡着,一般人不会看到。 “找到了。”阿哲笑了下,接着开始进行解咒、捆咒的动作。毕竟已经有两次经验,阿哲轻而易举的就把咒术解开了,然而,这次他并没有把黏着咒的金纸拿出去烧,而是放在一旁的铁盘上。 “接着我要替你净身,可能会非常非常不舒服,如果你头很晕的话,就侧躺在椅子上,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阿哲叮咛。 张招奇点点头,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他非常不安。 然而,当他看见阿哲双手握着扇子的手疯狂颤抖时,他从非常不安变成超级不安。 看起来就很重,要是打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半残吧? 阿哲无奈的看着太扇,心想着: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扇子,一样难搞。 这想法一出,扇子更重了,阿哲几乎要拿不起来。 “太扇大人,童言无忌啊!请您别跟我这粗人计较了行吗?我就天生嘴贱,如有冒犯,晚一点再让你罚。现在,咱们先把事情解决的可好?”阿哲笑咪咪地看着太扇,一副求饶样。只是在其他人眼里,阿哲真的很奇怪就是了。 干嘛对着扇子说话? 李阿香跟她的丈夫面面相觑。 而阿哲可没空管他人的想法,嘴里继续念着:“求求太扇大爷行行好,都是我坏嘴得罪您大老,暂时原谅我吧?” 他持续的对着扇子求饶,终于太扇决定暂时原谅他,顿时,扇子的重量轻上好几十倍,阿哲用力地手不再颤抖,甚至能单手举着,让张氏夫妇啧啧称奇。 “终于。”阿哲长吁了声,豆大的汗水布满了他的双臂跟脸,但这次他可不敢再抱怨了,他举起扇子,有些无力的对着张招奇招招手,“来,背对我。” 接着,他抓起垃圾桶让张先生抱着,虽然满头问号,但张先生还是依照指示抱紧垃圾桶。 在举起扇子准备敲的时候,阿哲才意识到符水还没烧,“对喔!” 阿哲有些不靠谱的举动让张先生瞪大双眼看着李阿香,而李阿香只是笑了笑,百分之百相信着阿哲。 对于阿哲的能力,她可是亲眼所见。 “抱歉抱歉。”阿哲拿起净符念念有词,然后借由凤梨蜡烛的火光将这两张符纸化为灰烬,兑水后拿给张招奇喝。 虽然心有疑虑,但老婆这么相信眼前这个人,自己倒也就没这么不安了。张招奇接过瓷碗喝干符水。 在喝干的瞬间,他马上就吐出来了。 诡异的是,明明喝进去的是干净的水,但吐出来的却是犹如墨汁般黑的水。 阿哲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状况发生似的,只是冷静的又烧了两张符,放进瓷碗兑水。 在张招奇吐到一个段落后,又把磁碗递给他。 “继续。” 由于吐的一塌糊涂,这次喝的时候,张先生有些迟疑。 “快喝啊。”倒是他老婆,像是没看他因呕吐而泪眼汪汪的样子催促着他。 张招奇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把第二碗喝进肚子里。 就像喝第一碗时一样,他又抱着垃圾桶狂吐,只是这次出来的东西毕竟没有第一次的这么黑,吐到最后,是有点像泥土的黄色。 阿哲看了状况后挑起半边眉,继续烧两张符对水,“继续嘿。” 张招奇喝下第三碗符水,因为吐得有些头昏眼花,他侧躺了下来,而李阿香则是赶快过来替他扶住桶子让他继续吐。 这次吐出来的液体清澈了很多,就是灰灰的、能看到液体里头有一点一点如炭灰的颗粒。 然而,在吐完这次后,张招奇彻底没了力气,只是苍白着一张脸侧躺在那里。 阿哲没打算让他休息,他烧了最后两张净符对水,请李阿香协助扶起他,因为剧烈呕吐让张招奇连拿瓷碗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最后这一碗,是阿哲灌进去的。 看老公吐成这样,李阿香是心疼的,她想请阿哲先让她丈夫休息一下,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是扶着丈夫紧皱眉头。 阿哲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开口解释。 “要趁胜追击赶紧把他体内深沉的秽物逼出来,要是这个步骤稍停,秽物又开始产生秽气的话,刚才就白吐了。” 李阿香听闻后才点点头。 阿哲拿起第二个铁桶递给李阿香,因为第一个已经八分满了,接着,他手持太扇,从张招奇的脊椎末端开始拍打。 在扇子碰到张招奇身体的瞬间,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冷颤,紧接着,是止不住的全身颤抖,见李阿香压得有些吃力,阿哲连忙呼叫帮手。 “林姐,麻烦你来帮忙压另一边。”林姐压好后,阿哲才开始拍打动作。 不愧是太扇,充满灵性的祂每一点都充满自我意识的捶在点上,甚至比阿哲用法扇时捶的更深沉,直接打击着在张招奇体内的秽物。才不过三下,花花绿绿的东西便从张招奇嘴中呕出,并发出十分惊人的恶臭。 才一次循环,便逼出了张招奇体内的秽物,阿哲有些惊奇,而太扇发出炫目的光芒,就像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一般,阿哲看着笑了出来。 “谢谢祢~祢最棒了。”阿哲恭敬的将太扇摆上神桌,然后倒了杯水让张招奇漱口。 张招奇还是很晕,但状况确实比刚开始好很多了。 “先躺着,安神的部分可以晚一点再做。” 第81章 清闲 说完,阿哲将两个垃圾桶的垃圾袋包好,打开虎边的门,将呕吐物靠着庙宇侧墙放好。这么臭,放在庙里面谁都受不了。 之后他走走回庙里,却不再关上虎边的门,任由他敞开。 “不用关起来吗?”林姐问,阿哲摇摇头,笑着说:“这么臭,通通风也好,更何况,现在什么东西想进庙里,我都很欢迎。” “臭小孩,胡说八道的。”林姐不认同的皱皱眉。 “我是认真的~毕竟咒解了,原本被安插在张先生身边的冤魂顿失其所,现在在庙外面到处乱窜呢!”阿哲笑道,甚至对着门外呐喊:“想惹麻烦的,现在可以进来试试看啊。” 林姐觉得奇怪,虽然阿哲本来就是个白目的孩子,但也没真的这么白目,怎么今天嘴巴这么坏? 林姐只是心里想,并没有说出来。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但照她对阿哲的了解,阿哲的行为都具备着某种意义在,她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吧? 而阿哲并没有马上解释,只是走到神桌前拿起冷水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 “咒都被我解了,那个法师肯定很慌张,所以我叫嚣了一下,让他的传声鬼替我下战帖,如果他真的有两把刷子的话,就会亲自来一趟了。”阿哲又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喝,“你呢?好点了吗?有没有力气坐起来?” 阿哲问着张先生,张先生拍拍妻子的手,请他将她协助自己扶起起身。 虽然不至于红润,但至少他的脸没有刚才这么苍白,阿哲点点头,开始安神的动作。 在结束科仪后,阿哲问:“决定好怎么处理这个诅咒了吗?” 张先生看向妻子,李阿香则是对着他点点头。 “公事公办吧。” 阿哲点点头,“其实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原本被指使来取你命的鬼在解咒后无所适从,最后还是会找上你大哥。” 听阿哲这么说,张招奇的脸皱了起来,他低下头,却遮掩不了眼里的哀伤。 “真的…没有解决方法吗?你这么厉害,肯定有方法可以救我大哥的,对不对?”张招奇恳求的说,“他真的不是坏人啊。” 阿哲挑起半边眉头摇摇头,“善有善报,恶有恶治,他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况且,就算我救的了他的身,也救不了他的心。” 欲望生念想,然要斩断欲望的根何其困难? “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大哥。” “善缘是缘、恶缘也是缘,只要是缘,皆有起有灭,上天注定好的,谁都改不了。”阿哲指了指上天,“山不转路转,既然改变不了,只能转念。” 张招奇听懂了阿哲的拒绝,只是表情凝重地叹气,而李阿香则是轻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我就不加重他的责罚,这诅咒我会拿去烧掉。造化在个人,之后他遇上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阿哲说,“至于你们,为了避免你们嫂嫂跑去找法师哭,这几天都住在庙里头,哪里都不准去。” 这下,李阿香知道为什么方才阿哲要请她先准备好七天的换洗衣物了。 “车钥匙给我,我帮你把行李拿下车。林姐,麻烦你先带他们去昨天那几个小浑蛋住的厢房吧。” “好咧!”林姐笑咪咪地为张氏夫妻指引方向,“厢房里有浴室,至于三餐呢,我会为你们准备好,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看着林姐的背影,阿哲忍不住笑出来。 奇怪,明明是间庙,怎么搞的像大饭店似的? 事情忙到一个段落后,阿哲向林姐说了要进小房间一会儿,有什么事都别叫他后,就走进小房间了。 阿哲有点累,实在是很难集中精神,竟然就坐在蒲团上睡了过去。 “哲…阿哲?阿哲-”有人持续的拍着阿哲的肩膀,让阿哲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有够吵,真的。 他不过就睡一下,干嘛一直叫他? 直觉的,阿哲挥挥手想把那只放在他肩上的手挥掉,但别说手了,连只苍蝇都没有。 “真的是,你就让他睡一会儿也不打紧,干嘛一直叫他?”另一个有点人性的出声了,阿哲满感谢他的。 “不是我不让他睡,你有没有看到老爷的脸越来越黑?现在我是温柔地唤醒他,要是换老爷-”另一个人没好气的说。 然而,换老爷会怎样还没说出口,当头棒喝瞬间让阿哲清醒了过来。 “噢!”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阿哲摀着头,泪眼汪汪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名叫老爷凶手,思考着要不要干脆昏倒,直接逃避现实。但城隍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他冷笑望着阿哲,双手抱胸。 “你睡够了吗?可以起床了吗?” “凶神恶煞。”阿哲嘀咕着,他摀着被正中红心的额头,无声的咒骂着城隍的没良心。 “谢谢。看来你是完全醒了。” 还能不醒吗?要真不醒,那他应该也不会醒了。 阿哲这次嘀咕在心里,“所以呢?你说的正事是什么?”阿哲看了看站在城隍两边的好友,“哟!好久不见。” “还说?最近忙什么?要找你也找不到人。”柳说,他同情地看着阿哲额头中央的红痕,却不敢问出口。 肯定很痛。 “也没真的忙什么,但莫名其妙就很忙。”阿哲耸耸肩,“但应该告一段落了,我打算这两天找时间去会会这位法师,把他的神坛掀了,让我自己清闲一些。” 城隍意有所指的笑了下,“那也要你找的到人才行。” “当然~我可是拿到地址了。”阿哲骄傲地扬起下巴,“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就搭火车去找他。” “这是翘班的理由吗?”城隍挑着半边眉,“算了,明天老范老谢跟你一起去吧,若不眼见为凭,恐怕你也不信我。” “哪有跑这么快的?总要时间收东西的吧。”阿哲耸耸肩,“不说这个了,老爷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城隍摆摆手,“柳跟觉会跟你说,我先回正殿去了。你这小子,清理工作越发不认真了。” 哪有啊?呕吐物不是都搬出去庙外了吗? 但算了,既然老爷打算亲自动手,那他也乐得清闲啊。 第82章 九殿 城隍消失在他们面前,偌大的殿堂只剩下他们三人对望。 “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吴秉晟的灵体被封印在五殿阎罗那里这件事吧?”柳说,随意地在阿哲身边坐下来,觉则坐在他们对面。 “知道是知道。” “十殿阎罗把矛头指向五殿,但他太过正直,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五殿阎罗…我记得是-包公?”阿哲的小脑袋仅仅挤得出这两个字,包公叫什么名字,他倒是不记得了。 “是啊,既然你知道他是谁,大概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阿哲点点头,虽然他并没见过本人,但对于包公,他总感觉有些熟悉。 “虽然没有直接被判罪,但他的个性太过刚直,不能接受别人对他的质疑,一气之下,他就跑了。” “跑了?”阿哲惊诧出声。 “跑了。”柳点点头,有些头疼的苦笑着,“就这样偷跑出来,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要是东窗事发了,难保别人说他畏罪潜逃,到时候啊,他肯定更生气。” “跑去哪了?”阿哲问,柳则是耸耸肩。 “不知道,他什么也没交代,只让文判官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位置上。” “也不想想身材天差地远,骗鬼啊。”觉说。 “是骗鬼啊,那些去五殿接受裁判的鬼哪敢正视阎王的脸?不至于马上就被拆穿-如果十殿里真的没人要弄他的话啦。” “他们感情很差吗?”阿哲觉得荒谬。 “不管是人是鬼是神,总会有自己的小团体嘛!五殿这家伙偏偏就不喜欢这样,弄得大家都说他难搞,不免俗就有人想搞他啰~”柳不怎么在意的抿抿嘴,“他这个性已经吃亏几百年了,就是死不改。” “缺点也是优点嘛!至少听起来,他刚正不阿~”阿哲笑笑,“所以呢?你们是希望我去找人吗?” 柳摇摇头,“就算你找到人,也不一定能把人带回来,所以这个工作还是交给我跟觉就好。今天找你来,除了想跟你说阎罗王满街跑之外,还要跟你谈谈吴秉晟灵魂被放出来的后续。” “阎罗王满街跑听起来怎么有点可爱?”阿哲笑了出来,“这个案子老爷跟我提过,希望我能跟你们一起去查,但无奈最近莫名事情一直来。” “可爱?等你看到本人,我倒不相信你还能说他可爱。”柳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忙,但总会到头的,到时候如果我俩还没查出个所以然,你再跟我们会合就好。至于我想跟你说什么?我怎么被你一个打断就忘了?” “老了。”觉面无表情的补了一枪,换得一双白眼。 “我们怀疑跟九殿赵良脱不了关系。”柳靠在阿哲耳边说得很小声。 阿哲知道他深怕隔墙有耳,只是点点头。 “对于他的生平,我们皆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空降部队,原本的九殿因为想念家乡所以返回印度去了。”觉不明白柳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小声,他们现在身处城隍所设的结界之内,方圆百里别说鬼,就连一缕烟都没有。 “哈哈哈!就想骗骗阿哲,没想到这笨蛋居然真的上钩了。” “咦?” “你睡着了~哪里能到镜向世界?他骗你的。”觉道。 “欸,嘴巴放干净点,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阿哲只是冷眼的看着柳,皮笑肉不笑。 “好嘛!但这种事情这么重要,镜向里头人多嘴杂,再怎样都不可能在里头谈要事啊。” “哼!”阿哲可不领情,头甩的可用力了。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你什么时候跟觉一样难相处了?” 这下可好了,柳得罪人,还一次两个。 阿哲与觉对视了几秒钟的时间,纷纷起身,丢柳一个人坐在那。 “喂?要去哪?我事情还没说完呐!喂!” “所以,这个赵良是什么来头?”阿哲问,忽略从后头追上来的柳。 “不知道,突然有一天,他就出现在九殿,能进到十殿阎罗的人都必须接受地藏王菩萨的考验,就算我们都很怀疑,但他是菩萨认证过的人,其他人也无权说什么。” “理我一下可以吗?” “但这样很奇怪啊,原九殿要离职之前应该有按照劳基法吧?他做多久?提前三个月?” “是有。” “呦吼~”持续被忽视的柳硬是挤进觉与阿哲中间,双手搭在他们肩上,“原本热门人选呢,是老爷,但因为老爷他自觉神格未达标,所以婉拒了这项提议。” “有人问你吗?”觉冷冽的说。 “呜!”柳心痛地说,“你寒铁造的箭射进我幼小柔软的心。” “神格未达标只是借口,他认为地狱里有够多能人了,但人间却乏有,所以他选择留在上面。”觉不理会他,继续陈述。 “总之,九殿的身世是谜,我们这些日子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他的生平、底细。”柳接着说。 “怎么可能?又不是船过水无痕~”阿哲挑起半边眉,“干净就是一种证据,他刻意把过往的一切全都抹煞掉了,为什么?” “行的直做的正自然不需要这么做,但我不懂的地方是,为何地藏王菩萨允许他担任九殿的位置?”柳说。 “这恐怕只有菩萨本人知道了。”觉说。 “那不是很简单吗?只要去问菩萨就好了啊?”阿哲说。 “我们也想,但菩萨现在在十殿当志工,没空。”柳苦笑,“最近地狱涌入大量新住民,塞爆了。为了舒缓人口压力,只要没犯什么重罪就赶紧把人推进十殿进入轮回,一不小心忘记每座桥限重二十人,除了奈何桥之外,银桥、玉桥、木桥都被踩断了。” “踩断了?”阿哲不敢置信地叫了出来,“限重二十人是什么概念?” “一次只能上去二十个,但天天几百人在上面推来挤去,然后桥就断了。”柳耸耸肩,“工程意外,血池的鱼倒是吃的很饱,每只浮上来都圆滚滚的。” 阿哲顿时无言以对,“所以你说地藏王菩萨去做志工,是去渡化人吗?用他的方式送人轮回之类的。” 柳听完大笑,他摆摆手,“不是不是,他是去帮忙修桥的。” “啊?”阿哲大困惑,“让地狱里头职位最大的去修桥?” “他自己说的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第83章 工具人 吴美慧给阿哲的地址距离他所住的地方,骑摩托车要超过两个小时,所以芸芸不允许他这么做,而火车实在也不是个理想的交通工具,原因嘛…阿哲对计程车有些阴影,租摩托车又有太多变因。更何况,在他身边有一个这么称职的工具人存在,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七早八早把我叫起来,你知道我他妈的昨天几点睡吗?”阿虎右边的刘海翘到左边、单眼皮肿成双眼皮,身上穿着睡衣睡裤踩着拖鞋坐在驾驶座里没好气的翻着白眼。 “你不是都说我是你兄弟吗?兄弟的事就是要紧事,哪来这么多话?”阿哲悠闲地喝着奶茶,望着窗外的无限春光,十分惬意。 “马的,还说什么好兄弟?买早餐也没帮我买一份,让我看着你吃,良心哪去了?”阿虎看着迟迟不转绿的红绿灯更烦躁了,“居然还吃我最喜欢的劲辣鸡腿吐司,你真的超级无敌没良心。” 阿哲不耐烦地指着灯号,“绿灯了绿灯了,你可不可以多注意一下路况?” “我现在只想把你赶下车。”阿虎放开刹车,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他怕如果自己不握紧的话,下一秒他的双手就会掐在阿哲的鸡脖子上。 “别说我对你不好,中午请你吃饭总可以了吧?”他阿哲可不是什么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你说的喔!我想吃什么你都要请我吃喔!” 回应阿虎的,是阿哲一脸灿烂的笑容。 “当然好啊!”看着阿虎一脸兴奋准备揩油的神情,阿哲都有些同情他了。 都当这么久的兄弟了,还相信这种鬼话?还真是小天真呐! 车子下高速公路后左拐右拐的驶过一条比一条荒凉的马路,直到最后,仅剩单向小路。 “靠!你这地址没问题吗?这里方圆百里只有白鹭鸶,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看着刚收成完光秃秃的稻田,阿虎有些恍然。 “我哪知道有没有问题?我又没来过。”阿哲耸耸肩平静的很,而阿虎则是眼神死的看着他。 “你没有搜索过吗?” “我可不想做现代科技的奴隶。”啧啧啧! 阿虎瞬间理智线断裂,他朝阿哲扑了过去,双手紧掐着他的鸡脖子。 “看我不掐死你!” 方圆百里都是农田、小道上只有一辆不停剧烈摇晃的车子,虽然日正当头,但也不免让人有些遐想空间。 幸好,真的幸好,现在路过的,就只有白鹭鸶。 虽然阿哲实在是不靠谱,但毕竟阿虎从事的职业要不断地拜访陌生人家,所以找路的部分他擅长多了。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间位于小村落边角的平房。 阿哲看着外观,眉头皱了起来,“在车上等我啊。”仅交代这句话人便下了车。 这间水泥造的小平房骑楼空空的,既没摩托车也没自行车,早已斑驳的蓝漆手动式铁卷拉门现在拉门被上拉到一半,阿哲弯下腰去往屋里望,发现里头除了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那一点五的阴阳眼,他肯定会认为吴美慧给了他一个假地址。 阿哲佯装没看见在平房周围游荡的各色人影,笔直地走回车上。 “你马的人真给跑了,老爷真够乌鸦的。”阿哲关上车门后便是一连串的咒骂,“这没种的家伙居然跑了?没担当当什么屁法师?真是王八蛋。” 见阿哲这么生气,阿虎反倒笑了出来,“你骂脏话还是一样没力,有够可爱。” 阿哲冷冷地看了阿虎一眼,这下,换他的手掐住阿虎的鸡脖子了。 这两个脖子带伤的家伙简单的吃了午餐后便启程回家,尽管一路上阿虎哀嚎着没吃到大餐,但他也拿阿哲没辙,只能在心里想着要找时间一次全部讨回来。 抵达城隍庙时,“谢啦!”简单一句话,阿哲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庙里,留下一脸错愣的阿虎。 “怎么有种被昨日的山盟海誓,今日的昨晚歹势的感觉?” 阿哲因生闷气,所以踩进庙里的步伐十分沉重,仿佛没人知晓他正恼怒当中似的。 林姐正在擦神桌,远远的就听到阿哲的脚步声,正想着是哪个小孩在闹脾气时,阿哲就走进来了。 “怎么啦?气噗噗的。”香客三三两两,因阿哲散发着乌烟瘴气,纷纷离得远远的。 “人跑了。”阿哲转进解签台,重重的坐了下来,椅子发出滔天巨响。 林姐这下白眼都翻到天花板去了,她拿着抹布朝阿哲走来。 “去去去,看要去哪里发脾气就去哪里,不要在庙里这样,城隍爷公会生气的。” “我才要生气好吗?我敢说祂肯定知道那个假法师人在哪,就是不直说。”阿哲鼓着脸皱着眉,林姐看他这样,不觉得他真的在生气,反倒像是女友在跟男友赌气似的,笑了出来。 “或许老爷知道你自己能找到,不需要祂出马呀。” “省一事少一事。” 林姐敲了下阿哲的头,不认同的笑着,“哪有这么容易省事的?别尽想着靠别人。算了算了,庙有我顾着呢,你自行车骑着晃晃散散心吧。” “不想!人家就是要留在庙里臭脸给老爷看嘛!” “快出去吧~昨天芸芸不是说很久没吃棒球场附近的葱抓饼有点馋吗?你就自行车骑着去附近公园走一走,顺便买回来。” “对!芸芸想吃葱抓饼。” “是的,顺便也帮我买一份,我要加辣椒酱啊。”林姐吩咐完后又拿着抹布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工作。 “好哩!”阿哲抓起手机钱包后起身,“林姐,你也不用这么认真打扫啦,最近天气这么冷,别冻着手了。” “知道了~小心骑车啊!”林姐敷衍地朝阿哲挥挥手,专注着自己的工作。 “好~”就这样,刚回到庙里不超过十分钟的阿哲又走出去骑自行车出门了。 第84章 怪风 阿哲骑着自行车来到嘉义公园,将自行车停好,打算在里头逛逛。 前一阵子为了练太极扇每天来,但自从不练习后,他就没再来过了,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 他从侧边的缺口进到公园里,这个时间里面的人很多、无形的更多。 太阳不晒风不算冷,不这个时间出来要什么时候出来?鬼也是很怕冷的。 阿哲对着几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点头问好,当然他是确定身边没有人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不然多吓人啊? 阿哲一路往上走,这儿生态好树木多、散起步来倒是挺舒服的。 远远的,阿哲看到一名中年人坐在一座被树木围绕的凉亭内,手里不知道抓着什么,似乎有些生气地拔着上头的东西。 公园里头奇怪的人很多,似乎也没特别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哲就是被眼前的这位中年人给吸引了过去。 随着步伐越靠越近,这位中年人的样貌也越来越清晰。 一头蓬松凌乱的中长发随意披散在宽厚的肩上、尽管坐着,却难掩他身材高大的事实、浓眉竖目嵌在他一张国字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更生气了很多、浓密的胡子包围着他正在碎念的小嘴,同发丝一样凌乱。 走近才发现,这名中年人手中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摘来的芒草,不断的拔着,在他脚边满是芒草碎片。 这个人真奇怪。 阿哲挑着半边眉,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准备穿过这座凉亭。 殊不知,正准备越过凉亭的同时,里头传来怒吼。 “草尼玛的王八稿子蛋、你娘生儿子没屁眼!…猪八戒的死耙子-” 脏! 真够脏! 阿哲吓了一跳,但随后又笑出来。 现在哪有人这样骂人的啦!而且猪八戒的死耙子是什么? “龟孙子-就不要让我抓到你他马的把柄,不然老子肯定把你当玉米啃得干干净净-” “噗哧!”忍俊不禁的,阿哲笑了出来,打断了凉亭中的咒骂声。 “谁在那!”那抹高大的身影肃然起身,虽然本来就知道这人很高大,但直到他站起来,阿哲才知道他有多高、有多大。 目测这人肯定超过一百九十公分,宽肩窄臀,十足十的壮硕。 此时,他正盯着阿哲看,视线十分不亲切,仿佛阿哲正是他嘴里那猪八戒的死耙子似的。 开玩笑,万一这人拳头打过来,他的身形不印在树上才怪。古人说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嘿! “不好意思喔,我路人甲啦、路人嘿!”阿哲表示歉意的挥挥手后便准备离开,然而,凉亭中的庞然大物居然追了出来。 “阿呆?”他的声音充满惊喜,甚至在跑出树林的时候还因兴奋不小心绊了下腿。 谁是阿呆? 阿哲眉头皱了起来,“你说谁是阿呆!” 虽然身形输人一大截,但气势可不能输! 阿哲挺起胸膛,然而,随着那人越靠越近,阿哲的勇气也跟着越缩越进去。 算了,随便他怎么叫吧,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啊。 “你啊,阿呆!”那抹兴奋的身影来到阿哲面前,他宽厚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阿哲纤弱的手臂上,瞬间震麻了阿哲的手部神经。 “我不是阿呆。”阿哲可怜兮兮地说着,他现在只想逃。 “你是阿呆啊!”说完,那人紧紧的抱住阿哲,或许他没用力,但阿哲差点没了气。 阿哲就像只被抓住的兔子,拼命的挣扎着,无奈眼前壮汉实在太壮,无论阿哲怎么推打踢踹,就是撼动不了半分。 “阿呆,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转世后,我有多想你?”壮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顿时让阿哲傻了眼。 他壮成那样却哭成这样,未免太违和了吧? “先生、先生,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阿哲直觉自己遇上怪人-不会是暴露狂吧?但他衣服穿得好好的,也没披风衣…还是有认知障碍之类的精神疾病患者? 唯一一点阿哲可以肯定的,就只有这个人没有中邪这件事。 “阿呆啊-阿呆~”这个人就像是遇到人生伴侣一般委屈地大声哭着,阿哲原本的恐惧转变成尴尬。 要不是现在没路人,肯定会被投以异样眼光的吧? 算了,日行一善的安慰一下他吧? 阿哲反手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叹气着。 “包子-”咦?这两个字打哪来的?阿哲自己都叫的莫名其妙。 “你想起来了?”包子大吃一惊,他从自己的拥抱中解放阿哲,但他的双手还是搭在阿哲肩上,因为激动,让他有点施力过猛,阿哲痛的大叫。 “噢!要断了,我的肩膀要断了。” “抱歉抱歉,”包子赶紧放走,随手擦掉在他脸上狂暴的泪痕,吸吸鼻涕,“你想起来了?我记得孟婆说,她给你的孟婆汤是高剂量的不是?” 咦!? 咦咦咦! 为什么他会知道? 阿哲像只半夜被发现的蟑螂,定在原地不敢动作。 见状,包子笑了出来,宏亮的笑声回荡在偌大宁静的公园,显得特别突兀。 “是我啊!我啦!” “谁?”是我是我诈骗吗? “包子啊!你刚刚不就是这样叫我的吗?”包子看着阿哲,仿佛他是个傻子,“阿呆,你不会连这辈子转生都是傻子吧?” “我哪是-”阿哲正要开口反驳时,身边突然出现两股怪风,吹着阿哲睁不开眼睛。 风止,看着来人,阿哲一脸茫然。 “包爷。”觉站在阿哲左边、柳则站在阿哲右边。 “阿拯~终于找到你了。” 阿哲顿时明白现在的情况,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该说我幸运吗?怎么随便出来散个步,都能捡到五殿阎罗王啊?”阿哲苦笑地看着包子,而包子则是满脸无辜。 第85章 玻璃 他们四个人走回凉亭去坐着,此时,五殿阎罗王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说吧,你打算晃多久才甘愿回去?”柳双手抱着胸,挑着半边眉头看着他。 “我才不要回去。”阎王赌气的跟着双手抱胸,“我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换来的是飞天的闲言闲语,我傻子吗?” “那是你的工作。” “人间不是流行那个什么罢工吗?我不能也跟风罢一下吗?追流行啊!”阎王越说越大声。 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紧盯着阎王,用不友善的目光质问着他的幼稚;阎王则是盯着阿哲看,紧紧地盯着,希望阿哲能帮他说说话;觉心不在焉地看着在石桌上爬行的蚂蚁,甚至捡起落叶调戏着它们;至于阿哲,正看着觉玩弄蚂蚁。 最后,柳受不了的一把将蚂蚁吹走,却不怎么开心的看向他。 “阿呆,你怎么看?”阎王拍拍阿哲的肩膀,看似力道很小,但阿哲差点没被拍吐血。 “阿拯,阿哲可没你想的强壮,你这样拍他,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拍死了。”柳提醒道。 “抱歉抱歉,我都忘了现在阿呆是人不是鬼。”阎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哲则是尴尬地笑笑。 就算是鬼,你这力道,难保不会魂飞魄散的吧? 阿哲在心里碎嘴道。 “还有,现在他是阿哲、不是阿呆,你叫他阿呆,会让他很混乱的。”柳继续说。 “阿哲就阿哲,不就是个称号罢了?本质都是好兄弟。”阎王笑道。 好兄弟? 阿哲忍俊不住大笑了出来。 “阿哲或阿呆都可以,但请千万别叫我好兄弟,在这里,好兄弟跟你想的那种不太一样。” “哪来这么多规矩?”阎王皱了下眉头,“咱俩确实是好兄弟啊。” 阿哲呵呵笑,“好好好,好兄弟就好兄弟。但阎王大人-” “你不总叫我包子的吗?突然叫什么阎王大人听了别扭。” “是,包子,你也知道我喝了高剂量的孟婆汤,所以对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阿哲说。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时孟婆给你整瓮,你却站在桥上大声喊出她的名讳,气得她掏出浓缩液灌你喝下去,要是你还能想的起来,她情何以堪啊?”阎王手舞足蹈地笑的可开心了,“好像是叫吴月娇对吧?她可是气得七窍生烟啊!你也不想想,她总叫自己赵飞燕,直接就把人家的本名喊出来,这不就砸了她的锅吗?” 他真的做过这蠢事吗? 阿哲望向觉求证,只见觉坚毅的点头。 “你还在桥上跑给她追,不小心就把木桥踩断了。”柳补充。 “靠!我是罪魁祸首?”阿哲指着自己,“地藏王菩萨慈悲!” “还说呢,本想让你上银桥,谁知道你这傻脑子一股脑儿往石桥冲。”阎王笑道,“幸好你上石桥,不然哪!菩萨要修的时间可久了。” 阿哲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又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 他皱着一张脸,捧着他这颗痛得很的头,既懊恼又羞愧。 “不过你提这做什么?不会要客诉汤不好喝吧?”阎王皱眉,“之前就跟孟婆说八角不要放,坏了整锅汤。” 这是重点吗?话说阎王这么挑食吗? “不是。”阿哲清了口痰,“所以,你一点都不在意我把你忘了的这件事?” “有什么好在意的?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你都是我的好兄弟,毋庸置疑。”阎王伸手又要往阿哲拍去,一旁的柳连忙伸手阻止。 “再拍,你这兄弟就不见了。”阎王看着自己的手,笑了出来。 “对喔对喔,现在阿哲是玻璃,不耐拍~” 玻璃? 痾…虽然阿哲能理解阎王不太懂流行用语,但他说的话就是有那么一丁点怪。 倒是在上头待了好久的柳大笑了出来。 “笑什么?”柳笑的阎王一头雾水。 “没事没事。”柳挥挥手,却止不住笑。 “还笑?”阿哲冷冷地看着柳。 “断袖之癖。”觉突然插声,“在这里,说别人是玻璃的意思是断袖之癖。” 阿哲抿着唇点点头,“下次,你说我瓷器吧?会好一点。” 柳一听,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又喷了出来。 “这说话怎么这么多毛病?”阎王苦恼的皱了皱眉。 “文字艺术咩,多学着点。”柳耸耸肩。 “您怎么样才愿意回去地府呢?”觉强行将话题拉了回来,柳对他投射着崇拜的眼神。 “不回去。”果断。 “但若你不回去,到时候就算你是对的,也被说成错的。”阿哲说,“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不是?” 阎王吸了口很深沉的气,“那儿的氛围不对,我能感觉得出来,若继续待在那儿,难保我的灵力会受到影响,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你是说,有人在五殿做手脚?”柳说,方才的轻松消失殆尽。 阎王点头,“这些时间,我掉发严重。” 他话一说完,柳的白眼翻到脚踝去,“我这么认真,你给我来一个掉发严重?而且你这颗头毛绒绒的,哪里掉发严重?照你这么说,觉都秃了。” 觉认真地盯着柳看,语调平淡的为自己辩驳,“我是和尚,不是秃。” 但当然没人理他就是了。 “柳,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灵力的体现每个人都不太一样,只是包子的刚好在毛发上罢了。”阿哲说,“像我如果很虚弱的时候,也会掉发严重。” “是的吧?你看,就我好兄弟懂我。”阎王一个开心,那比阿哲头还大的手掌就这样拍了下来,这次,柳来不及阻止。 “咳咳咳!”阿哲只觉得天旋地转,只差血没吐出来而已。 “抱歉抱歉!” “但就算如此,也该回去把问题找出来,而不是躲到人间吧?更何况,你什么身分,在人间到处乱晃总是不好。”柳说。 “哪儿不好?有人的时候隐身就好了。”阎王不认同的说,“就你小眼睛小鼻子的,阿青,眼界开阔些行吗?” 柳深吸一口气,压抑逐升的怒火,“这不是小眼睛小鼻子,这叫做谨慎。要不是因为你是这是上硕果仅存知晓我名讳的好友,我早就痛扁你一顿了。” “你是谨慎过了头。”阎王凉凉的说。 “好了好了!”阿哲连忙插进这火药味渐浓的对话之中,“包子,你离开之后,头发有长回来吗?” “当然~”阎王摸摸自己毛茸茸的头发,“现世的护发产品真是不错,柔顺不纠结。” 阿哲笑出来,“那就好,但你总不能不回去的,否则你只是掉发,其他灵力较为薄弱的亲信可能连命都没了。” “他们早就死了。”要不是觉说的很认真,阿哲真会觉得他开的玩笑不好笑。 “灰飞烟灭,可以了吧?” “我的亲信?我的亲信…”阎王想了下,然后陷入沉思,接着大叫出声,“靠!他那死兔子要是灰飞烟灭,那我让他当替身这件事不就曝光了?” “兔子?” “他的名字叫菟丝子,是植物精。”柳释道。 “是。”觉正经的点点头。 “我先回去一趟,晚点再来看你。”说完,阎王倏地原地消失,连抹灰都没剩下。 阿哲看着空荡荡的石椅,对着觉与柳耸耸肩,“这算是变相的达成你们俩的任务吗?” 柳摇摇头,“你没听到吗?他晚点会再来看你。” 阿哲苦笑了下,是啊,晚点,但阎王没说几点,那他要在这儿等吗? “要买的东西买一买,该回庙里了。”觉提醒道,“我们先回去,你自个儿小心。” “嗯!” 下一秒,众人鸟兽散,方才拥挤的凉亭瞬间变的空旷,似乎还有点寂寞的气息。 第86章 林文生 是一个很黑的夜晚,月亮不愿意露脸,就连星光也显得零散。 一盏被飞虫团团包围着的昏黄路灯独自伫立在百里方圆,惨白的水泥墙既斑驳又肮脏。无论是城市,又或是乡镇,总会有几个像这样渺无人烟的角落。 被田地包围着的该是蛙鸣鸟叫,此刻却静的令人耳鸣,不说诡异,但即使仅是路过,都足以胆战心惊。 就连大白天都不见得有人经过的此地,此时却蜷曲着一道身影。 那人靠着墙蜷缩着,身上原是白色的t恤不知为何成了泥色,牛仔裤破的一点也不时尚,脚上成双的布鞋失了右脚,而仅存的那只也是残破不堪。 他双手抱着头,瞪大的眼布满血丝,鼻梁上方还有一个不浅的伤口,伤口周围满是干硬掉的血块,他一样有伤口的嘴不断咀嚼着一串文字,然,因声音太小,难以理解。 他被吓到了,光看他的举动便可知悉,但是什么把他吓成这样,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无人知晓。 本应无人问津的角落无声无息地来了第二位拜访者。比起蜷缩在墙边的那位,他的穿着整洁了许多。 一双经典白色帆布鞋虽然干净,但后脚跟大底的品牌胶条已磨损严重,刷白的牛仔裤倒是破的很时尚,他穿着浅到不能再浅的灰色薄长袖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他虽纤细,却筋肉分明的手臂。 他年轻、却老成。稚嫩的脸硬是戴上一副沉重老气的粗框眼镜,小巧的嘴因为嚼食口香糖而律动着,仔细一看,他左边耳垂戴着一只银制耳环,那是一个类似炎字的符号,但看得仔细却又不大像。 他冷漠地看着蜷曲的身影,默默的站在那儿好一会,似乎在考虑是否走向前。 最后,象是迫于无奈的,他叹了好大一口气,打破了空气的凝结,也震惊了受惊吓的人。 他就像是惊弓之鸟,不断地颤抖着,在心底抗拒着年轻人的靠近。 然而,年轻人压根不理会他的抗拒,抬起步伐朝他走去。 “唔。”随着脚步声朝自己靠近,那人呜咽出声,但他的哀嚎却没有让年轻人心生怜悯,只见他抬起右脚,朝那人踹了下去。 原本就因久蹲而颤抖的双脚支撑不了那人的重量,让他重重摔倒在地,甚至短时间无法站起。 年轻人看他这样又更不悦了。 “啧!真不知道上主为什么还要我来找你这个废物-”年轻人啐了一口,将口香糖吐在那人脚边,“梁文琪,要不是你毛遂自荐斩钉截铁的说自己有两把刷子,上主怎么可能给你机会替他做事?现在可好了,几支小鬼就把你整成这样…真够没用的。” “林师兄…我…”梁文琪全身剧烈颤抖着,下一秒,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一般,他恐惧的尖叫出声,“啊!又来了、他们又来了!救我啊!林师兄,救我-拜托您救救我吧!” 梁文琪看到的,他口中的林师兄当然也看到了,那是两只穿着红衣的厉鬼,青面獠牙不说,食指指甲还长的惊人,此时从地底浮了出来,双手向前伸直朝梁文琪飞去。 他们是原本跟在张招奇身边要索命的鬼,因为法被阿哲破了,所以回到梁文琪身边反过来索他的命。 只知道下咒而不知解咒的他这两天被这两只鬼搞的人不像人,但因为任务失败怕被惩罚的他又不敢求救,只能不断地闪躲,在闪躲的过程衣服脏了、裤子破了、鞋也掉了,身上大小伤不断,痛啊!但他又不敢去医院。 听说医院很阴,这两只鬼已经够可怕了,万一吸取更多阴气变得更强大该怎么办?他很怕,又怎么敢去呢? 看他窝囊成这样,他口中的林师兄-林检不耐的翻了白眼,只见他双手比出指法,对着两只鬼的方向在空中画到符,接着右脚蹬地三下,这两只鬼莫名的燃烧了起来。 火烧的痛苦让她俩扭曲的身体,恨与痛苦交织在他们愤恨的脸庞,他们瞪向林检,但林检却一脸不在意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丝毫不在意那两缕逐渐化为青烟的冤魂。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尸臭烧焦味,但林检一点都不在意,有什么好在意?不过是两只鬼而已。 看缠着自己两三天的厉鬼消失在空气当中,梁文琪的恐惧转为欣喜,他嚣张地对着空气叫嚣着,完全忘了方才是谁仰躺在地上挣扎地瑟瑟发抖。 “哈!魂飞魄散了吧!你们这两个窝里反的臭东西!” 然而,他嚣张的气焰被硬生生地打断。 “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真是没用。”林检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上主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梁文琪朝林检爬了过来,跪在他的脚边频频磕着头。 “知道知道!谢谢上主还愿意给我机会、谢谢林师兄的救命之恩-”想继续狗腿的他再次被打断。 “闭嘴。”林检厌恶的后退了两步,“看了就碍眼,不要靠我太近。” “要不是上主硬要我来看你死了没,我还真不想见到你。现在事情交代完了,我要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林检转身离开,而梁文琪呢?他依然跪在地上,恭送林检离开。 不管林检再怎么拽,总是有两把刷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上主的得意左右手,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得罪他。 而他呢?既然命捡回来了,当然就是要另起炉灶,完成上主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看着吧上主,他梁文琪可是愿意为了上主肝脑涂地,只求上主怜悯,给他一块安生之地。 林文生。 这三个字是上主磕在他脑海中的名字。 上主说,这个人是阻碍,而身为士兵的自己要为上主驱除蝼蚁。 上主说,除了这个人,他便是‘若水’的一员,唯有成为‘若水’的一员,他方得安生。 第87章 金花 时间快转了几周的时间,这段时间内,阿哲身边风平浪静,而回地狱的阎王也没回来,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另一件好事-对某些人来说应该算坏事的是,张招奇痊愈并与李阿香一同返家,但张招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在阿哲解完咒后当天晚上,他突然心肌梗塞送医急救,虽是捡回一命,但因为脑部缺氧的关系,半边身体失能,目前正积极接受治疗中,至于祖坟嘛-在接受了张招奇的香油钱后,阿哲也不好拒绝,协助修补完成。 事情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阿哲也落得清闲些-除了每日要到镜向世界去看看那些魂心的状况之外,他就是努力在赶副业案件,毕竟快过年了,多赚点钱让芸芸大买特买他也开心。 “但这么平静实在不是件好事,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阿哲咬着毛笔,他正坐在神桌前写净符。 林姐拿着一把粗香,想也没想直接往他头上敲下去。 “这么不得闲啊?怎么不把庙外头的柱子清一清?” “林姐,”不痛,吓到的成分居多,“那些柱子缝隙这么多,哪里清的干净?反正是灰色的,别人也看不出来啊。” 林姐白了他一眼,“就你敷衍,不想工作就闭上嘴,讲那些话是嫌自己太闲啊?” 阿哲嘻嘻笑了下,“不嘛!那个下咒的法师无论是我还是范谢将军都找不到,肯定还活着不知道躲哪里去,这种不定时炸弹很可怕馁!” “怎么不想着或许他改邪归正了呢?凡事往好处想,烦恼才不会越来越多。”林姐将扫帚放回角落,走回解签台坐下休息。 “如果人性真有这么容易改邪归正就好啰!”阿哲凉凉的说,转过身去继续写净符,“是说老爷真的很坏,明明知道人在哪就是不说,那张嘴闭的像蚌壳似的。” ‘天机不可泄漏。’城隍在阿哲身边看着他写净符,悠悠的扔下这句话又飘走了。 “天机不可泄漏…”阿哲翻白眼,“这算哪门子的天机?又不是问你什么时候大地震。” 但城隍已飘走,所以不予回应。 “每次问你就装作不在家,谁不知道你还站在我身后?”阿哲忿忿地将写干的毛笔蘸墨汁,“不然你也跟我说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吧?茫茫然然的,我哪里找?” ‘西北。’ 阿哲无语问苍天,“你可真老实。” 尽管看不见城隍,但阿哲直觉告诉他,城隍爷正对着他耸肩。 “只说西北,我还真不知道从何找起。”阿哲碎念道,“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肯定会自己出现的,我说的对吧?” 城隍不予回应,但这次,阿哲知道祂是真的飘走了。 阿哲完成了手边的工作后,打电话给阿虎,但电话没人接。 阿哲觉得奇怪,虽然他知道阿虎非常忙碌,但通常不会不接他的电话才是。算了~阿哲传了讯息给他后,将手机收回口袋,拿起长扫把清理庙与天花板的蜘蛛丝。 等他忙到一个段落后,天色也暗了,再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芸芸就下班了吧? “阿哲~休息一下,喝杯茶吧。”林姐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给阿哲,“这是刘婆婆拿来的茶叶,说是冠军茶,你喝喝看,看有没有冠军。” 阿哲接过茶杯,小心的吹凉,“那当然是冠军了呀,刘婆婆总是把我当孙子在疼,给我的也总是最好的。”阿哲笑的骄傲。 “好茶也要配上点心,你说是不是?”才刚说到刘婆婆,她下一秒便出现在庙里,“今天去里民游览,买了些名产来给你们吃。” “刘婆婆~好玩吗?”阿哲将自己的椅子让出来给刘婆婆坐,“我还以为是两天一夜呢!” “是两天一夜啊,阿林啊,下次跟我们一起去吧?别看都是老辉仔,其实玩起来挺有趣的。”刘婆婆把手上的名产袋放在解签台上,在椅子上坐下来。 “来来来,这杯茶我刚好吹凉,先给您喝。”阿哲狗腿的献出他手上那杯茶,接着走到饮水机台上拿了一只纸杯。 “呵呵呵,”刘婆婆笑得很开心,“你看这人,能让人不疼入心吗?” 林姐笑笑,“说到会做人,咱们阿哲若说自己是第二,还真找不到第一呢。”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这样称赞我了,别看我这样,我脸皮可是吹弹可破的呢。” 阿哲说的大言不惭,林姐跟刘婆婆则是笑得很乐,他们开始聊着游览的话题,直到天色都暗了,刘婆婆才起身回家。 “我家孙子还等着我回去煮饭呢,我先走啦!” “我陪刘婆婆回去,天色暗了,她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林姐跟着起身,尽管刘婆婆不断推辞,但她俩还是一同走出庙,往家的方向前进。 看了下时间,也差不多是芸芸要来的时间了,阿哲简单的收拾了下零食包装后,走出庙宇等待芸芸的摩托车到来。 他拿着扫把简单的扫着户外的垃圾,差不多半小时的时间,一辆摩托车骑进庙埕,但来人却不是芸芸。 那人风风火火的将摩托车停在阿哲身边,拿下安全帽。 “小花?你怎么会来?”见来人,阿哲停下手边的工作,而小花-刘金花,刘金虎的双胞胎妹妹此时神色紧张。 “阿哲,你有看到我哥吗?”她问。 “没有。”直到小花问起,阿哲才意识到金虎没有回电给他这件事,“对耶!他人呢?” “不知道,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我爸妈本来以为他在外地接案子,但员工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的人了。”金花气急败坏的说,“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要打电话报备一下,不知道家人会紧张吗?” “不可能,虽然阿虎吊儿郎当的,但他不可能一声不响就乱跑-”肯定出事了。 这五个字在阿哲嘴边悬崖勒马,并未脱口而出,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制造金花的恐慌感。 “小花你来刚好,阿虎是你的亲人,我不方便问,你来问问看城隍爷,看祂愿不愿意给我们个方向好找。”语毕,阿哲拉着金花往庙里走,任由摩托车随意停在庙埕。 第88章 拼凑 金花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她基本上就只有过年来庙里安太岁,其他时间不登三宝殿的,除了拿香之外,她还真的什么都不会。 阿哲指示她写下寻人红单,并呈上给城隍。 “阿虎毕竟常来庙里走跳,有活动的时候也是义不容辞的帮忙,我想老爷不会不接的。你先在旁边等着,半炷香的时间后再来掷筊。” “阿哲,小花的摩托车-”此时,芸芸从庙外走进来,看见金花站在正殿旁边吃惊地呼喊出声,“小花?你怎么来了?我摩托车帮你牵好了,你钥匙也没拔,怎么了吗?” 芸芸走过去搂住金花的手臂关心说道。 金花看着芸芸,不由得红了眼眶,“阿虎不见了。” “阿虎?”芸芸惊讶地说,随即她轻轻拍着金花的背,扶着她坐在靠墙的塑胶椅上,“你不会为了找他都没吃饭吧?看你的脸这么累的样子,这样不行,我去买饭回来给你吃。” 金花抓着芸芸的手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金花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却显得很虚弱,芸芸皱着眉,虽然想挣脱金花的手去买东西给她吃,但又觉得现在金花很需要自己,反而又狠不下心离开她,于是她在金花身边坐下,紧紧的牵着她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阿虎这么大的一个人会不见呢?”芸芸问。 金花抿了下唇,细细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不太稳定,没事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画室作画,加上阿虎的工作时间并不怎么稳定,虽然我跟阿虎住在一起,但我们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可能比阿虎与阿哲见面的时间还少。” “虽然我们两个人不常见面,但我们有个默契在。为了让彼此知道对方都还活着,他会负责把客厅的窗帘拉上,而我负责把窗帘收起,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接了工作,所以没回来。第二天晚上还是没回来的时候我有觉得奇怪,于是打了电话给他,但他没有接,我想说今天骑摩托车去他的办公室找人,边骑车边想着要怎么对他泼妇骂街,但当我抵达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同事也都在找他,我才发现他真的不见了。”说到这,金花红了眼眶,“虽然他长得很丑,说话又很难听,但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哥哥,要是他发生什么坏事怎么办?” 芸芸轻拍着金花的背安慰她,“你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阿虎跟阿哲在打棒球、我跟你在教室聊天,你突然觉得心脏很痛很痛,痛到整个人缩了起来,后来阿哲才跟我们说,阿虎为了救球被撞到篮球架,背部有一大条瘀青。” 金花点点头。 “之后还有几次,只要你或阿虎其中一个人受了比较严重的伤,另一个人都有感觉。这次,你有奇怪的感觉吗?”芸芸问,金花想了下后摇摇头。 “这就对啦!既然这样,代表阿虎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只是现在不知道跑去哪玩了,说不定晚点就回家了,到时候,我给你一百块,让你替我殴打他两拳。”芸芸双手扶上金花的肩膀,“现在呢,你只需要放轻松,阿哲会替你找到他的。” 金花看向芸芸,轻轻地笑了下,“让你担心了。” 芸芸摇摇头,“比起赵先生,小巫见大巫了。” “别趁机说我的坏话。”阿哲回头望了她俩一眼,“芸芸,林姐送刘婆婆回家,看时间也该回来了,但还没看到人我有点担心,能不能请你去路上看看,顺便买晚餐回来呢?” “可以啊,”芸芸点点头,“那我随便买,小花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阿哲点头,“一起去吧,没这么快有答案。” “走吧?”拉起金花,芸芸笑的很温和。 在她俩一同离开庙宇后,偌大的正殿变的很安静,阿哲静静地坐在缺了一小角的木凳上,双手握着笔却写不出一张符。 城隍不打算替他寻找阿虎,为什么? 看着原本被压在神桌正中央却被吹到边角的红纸,阿哲不解地望向城隍爷的神像。 他的脸色凝重,似乎带了点责怪的意味在里头。 为什么? 阿哲又问了一次,但城隍依然不回答。 “我没要祢跟我说的完整,起码给我几块可以拼凑的线索吧?”阿哲说,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静默。 阿哲感到无比烦躁,他实在是非常讨厌每次有正事要问的时候老爷总是假装不在家,但他却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逼祂说话。 他搔搔头起身,开始在庙里踱步,希望借由脚下的忙碌,能平静他心灵的奔腾。 阿虎不见了,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有这么在意,但他确实是非常担心,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如果连他都表现得很紧张的样子,那金花怎么办? 阿哲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强迫自己能冷静下来。 老爷不说不一定是代表不能告诉自己,或许是他问的方式错了,也或许是他希望自己问的更迂回,总而言之,老头不可能不回应他。 阿哲快速的动着脑,手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想尽办法让自己想出对策。 问题的所在是阿虎不见了不是吗?抑或是除了阿虎,还有别人也消失了? 阿哲突然顿足,一件事情的发生不会没有原因,阿虎会失踪或许并不是因为他自身遇劫,而是与他人共业也说不定! 阿哲眼睛动了动,他快速的走到解签台前打了通电话到阿虎的办公室。 ‘净土人本您好。’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阿哲不确定对方是否认识自己,但依然报了自己的名讳。 “我阿哲,标哥呢?” ‘阿哲哥?我阿德啦!’对方的声音从原本的拘谨转而放松了下来,‘标哥很久没进公司了,阿虎哥也为了找他,已经有三天没进公司了。’ 阿德这名字阿哲到是有印象,他长得很大众,身材虽不高却很魁武,为人厚道,一点小事都会脸比夕阳红。 电话那头的资讯让阿哲皱起没来,于是他又问,“你说标哥很久没进公司,大概是多久时间?” 第89章 王先生 ‘多久时间?真的很久了,自从…好像有一个月了!’阿德的声音充满疑惑,他似乎在跟身边的人确认什么,但他们的距离太远,阿哲听不清楚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哪有,怎么可能才两三个星期?标哥的案子全都被阿虎哥扛下来,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馁。’阿德似乎忘了电话这头的阿哲,跟对方聊了起来。 ‘不是吧?是吗?他是三个星期前去找师父的吗?我怎么觉得更久?’ 什么师父? 这两个字激起了阿哲的好奇心,他连忙问道,“找什么师父?水电吗?” ‘不是啦,’阿德笑了笑,‘他之前家里出了一点事,后来不是大闹灵堂昏倒吗?那一次阿哲哥也有来啊。’ “嗯。” ‘后来阿哲哥不是请他去找师父?他先是去找了一位师姐,但怎么处理就是处理不好,后来不知道是谁介绍他去云林的一间私人坛问事,他回来直说很准,只要没事就往那里跑。’阿德的声音有点受不了的说,‘人吼,有信仰是很好,但太迷信就不好了。’ 云林? 阿哲眉头皱的死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想到阿哲在庙里当庙公,自己讲的话或许不得体,阿德连忙解释说,‘但阿哲哥不一样,阿哲哥可是信仰中的好榜样,相信不迷信!’ “好了,不用对我狗腿,多说点云林师父的信息吧?”阿哲阻止了阿德的三寸不烂之舌,他现在可不想听阿谀奉承,也没时间听。 ‘嘿嘿!我们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啦,标哥什么都不说,神神秘秘的,但他每次回来的时候精神都特别好-’电话下一秒被抢走开了扩音。 ‘那哪是精神好?超奇怪的好吗?阿哲哥,我是阿聪啦。标哥回来的时候虽然精神很好,但维持不到半天的时间,又会变的很累的样子,你没亲眼看到可能不相信,但标哥的黑眼圈根本深不见底,都快长到下巴了。’ ‘这是真的,阿哲哥,我们都是亲眼看到的。’阿德插嘴。 ‘虎哥觉得标哥的状态不对,不希望他再去找那个云林师仔,但是只要一开口要阻止,标哥就会发脾气,根本不听别人说话,执意就是要去。’ ‘对!然后标哥就不见了,虎哥一直打电话给他,但都找不到人,最后甚至电话直接转语音信箱,虎哥以为标哥不干了,加上标哥的案子很多,虎哥不仅要处理自己的,还要处理标哥的,确实是忙到焦头烂额的地步,后来是标哥的家人都找不到他,最后跑来公司闹,虎哥才决定亲自去找人的。’ “三天前是吗?”事情有了大概的轮廓,阿哲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对!’阿德与阿聪异口同声的说道。 “知道了,谢谢。”阿哲道谢后便挂了电话,回到神桌前。 “老爷,”阿哲对着神像笑的了然,“祢是要说,不是祢不帮忙,而是红单的内容写错了,对吧?” ‘呵。’一声轻笑在阿哲耳边响起。 阿哲抓起毛笔,将红单上的阿虎名字划掉,改写上标哥的名字后重新压回神桌中央。 “这样,祢总会同意接了吧?”阿哲伸伸懒腰,起身准备稍后需要用到的物品,然后再打了通电话给阿德,请他联系标哥的家属。 半个小时后,标哥家属来到城隍庙,仅父亲一人。阿哲刚好扒完饭盒,正在嚼食口香糖。 “王爸爸吗?”阿哲起身迎向这位满面愁容的老伯,大约七十的年纪满头白发,因为疲惫看起来更没精神了些。 他一进到庙里就紧盯着神像看,就连阿哲跟他说话,他都没听到似的。 阿哲也不打扰他,就让他盯着城隍看,反正神像不会脸红,随喜随喜。 就在阿哲想说既然王先生还想跟神像交流一段时间,正想去上厕所时,王先生说话了。 “是你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对吧?” 阿哲刚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看来暂时是上不了厕所了。 “是。” “为什么叫我来这里?”王先生的视线从神像转移到阿哲身上,他的眼神虽然疲倦,却是炯炯有神。 “因为我想找人。”阿哲抿了下唇,随手拉了张塑胶椅摆在神桌前,与自己常坐的位置呈现九十度角,“请坐。” 王先生坐下来,看着阿哲摆在他面前的红单,方才划掉的痕迹下方写着阿虎。 “刘先生也不见了?”王先生问。 “是,那边那位是他的妹妹。”阿哲指着金花说,“我本来想直接寻找阿虎,但是城隍的意思是一步一步来,所以我才请你过来协助我。” “协助?”王先生疑惑。 “是,行规规定我们不能主动去揽事,必须有人请求才能动作,所以必须有你的协助我才能找标哥。”阿哲解释。 王爸爸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已经找阿标快一个月了,什么方法都用上了还是找不到人,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阿哲眉头一皱,“如果你这么消极,为什么还要去他上班的地方找人呢?” 王爸爸嘴巴张了又合上,眼神开始闪烁了起来,“我一开始很积极的找,报警、宫庙,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但以我自己的经验以及我对阿标的了解,我知道他人可能不在了-亦或是我真的相信他不在了,总之,我在他失踪后一个礼拜后就已经失去希望,只是抱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罢了。去他办公室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我梦到阿标人就在他的办公室,或许是因为我的精神紧绷到极点,我知道我的行为不对,但我隔天还是跑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人,想当然尔,阿标并不在那里。” “他怎么可能在那里?”说到这,王先生自嘲的笑了下。 阿哲看着王先生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突然感到不舍。 “王先生,或许这么说很不负责任-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标哥,但我希望你让我试试看,或许有机会也说不定。” 王先生的注视着阿哲的双眼,被他认真的眼神感动,他突然柔和的笑了,他点点头,“好,请你帮我找我的儿子王清标,拜托了。” 阿哲回应王先生的,是坚毅的点头。 随后,他请王先生上香,交代一下他儿子的基本资讯后,再回到这里坐下,王先生依照指示地做了一轮后,阿哲握住他的手,轻轻地闭上双眼,在心里面呼喊着标哥的名字。 但阿哲什么都看不到,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不合理啊,既然是老爷亲自指示的,那肯定会让他看到一些蛛丝马迹才对,怎么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呢? 阿哲稳下呼吸,继续他的灵视。 然而,无论他多么努力,四周都只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感到挫败的时候,城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呆啊!’那是一种因恨铁不成钢,既生气又懊恼的声音。 阿哲被骂的莫名其妙,不自觉地开口回应了城隍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阿哲问自己,突然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心惊。 会不会不是什么都没看到,而是什么都看不到? 阿哲深深吸了口气,深沉了自己的呼吸,让意识感受着周围变化。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什么都看不到,但隐约的,阿哲似乎听见一丝极微弱的声响,那象是有人的手指轻轻抚摸墙面的声音,而这声音太过微弱,以至于阿哲无法说的肯定。 但无论如何,只要这个声音确实是标哥发出来的,那就代表他暂时还活着。 阿哲努力地将心中刚萌生的欣喜押回原处,更仔细的感受着四周的氛围。 除了什么都看不到之外,他闻到了一些空气的味道,潮湿中带点铁锈味,但铁锈的味道并不明显,然后是泥土及草的味道,最后,是一股若隐若现的难闻气息,阿哲不确定那是什么味道,刺鼻的很化学,尽管若隐若现,但却令人忽视不了。 农药吗? 阿哲想了下,突然一个画面闪过他的脑海,而那个画面,正是他跟阿虎走错路来到田中央的画面。 猛然地,他睁开双眼。 他的举动吓到了王先生,但随后,阿哲笑了,笑得很明朗。 “王先生,我找到了。” 第90章 十年前 “王先生,我找到了。”阿哲对着王先生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你拿一件标哥的衣服给我呢?我需要他的物品让我更好判断人的位置。” 对于阿哲的说法,王先生是怀疑的,先不说阿哲年轻,就说自己不管是报警,还是去问过他所熟识的灵媒至今都寻无所获,怎么可能眼前这位年轻小伙子仅是握着自己的手就能找到他的儿子? 王先生有些排斥,直觉阿哲是骗子,但又觉得宁可信其有,若是假的就算了,万一阿哲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你要收多少钱?”王先生保守的问,这些日子以来,他找的灵媒从四位数到六位数都有,如果阿哲开价太高,那他就放弃了吧。 阿哲尴尬地笑了下,这个问题在他工作这么多年来被问过太多次了。 阿哲指着香油钱箱说:“随喜。我是这座城隍庙的主神正乩,每个月都有拿庙公的薪水,不予另外收费。” 王先生看着阿哲坦荡的样子,在心里盘算了下后终于点头,“我回去拿来给你。” 语毕,王先生起身,离开庙宇。 待他离开后,阿哲走向正坐在解签台后的芸芸与金花。 “小花,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你看起来真的很累了。”阿哲看着老友疲惫的脸,不舍说道。 “你看,连阿哲这个笨蛋都看的出来你已经累到极限了,还嘴硬。”芸芸在旁边帮腔,不认同地看着倔强的金花。 金花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的她最后只是摇摇头,“在找到阿虎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看金花这般坚持,阿哲也不好再说什么,至少方才晚饭买回来的时候有吃几口,不然他看金花这样,随时晕倒都有可能。 “芸芸,找人要紧,我这几天都会住在庙里,不然这样,你带小花回家里住几天?” “好啊,现在小花这样,我也放不下心让她自己回去。”芸芸虽然也担心阿哲,但她相信阿哲会照顾好自己。 “芸芸,我-”金花想拒绝,但芸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自己在这边急也找不到人,若是阿虎回来看到你黑眼圈长到下巴的样子,他不笑死你才怪,到时候你跟他打架,我跟阿哲又要去警察局把你们两个领出来,多丢脸啊。”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他们都还是高中生的时候。 芸芸话一出口,那段记忆直接浮现出来,阿哲忍不住笑出声。 “刘爸爸跟刘妈妈说太丢脸,死不进警局。” “可不是吗?”芸芸附和道,“所以啰,你就乖乖跟我回家。” “刘爸爸跟刘妈妈知道阿虎不见这件事吗?”阿哲问,金花摇摇头。 “我还没说,但如果两天后还没找到人,我也没办法继续隐瞒了。”想到就头痛,“让他们知道除了添乱之外也没其他帮助,我实在是很不想说。” 阿哲安慰地笑笑,“放心,我一定会把阿虎找出来的,既然标哥还活着,那阿虎肯定没事的。” 阿哲的乐观让金花勉强漾出一抹淡淡的笑,“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在拿到王清标的衣服道完再见后,阿哲关上庙门,方才的一派轻松消失殆尽,阿哲严肃着一张脸将衣服平铺在神桌上。 “老爷,祢知道人在哪里吗?”阿哲问。 ‘他们被关在结界里,我不知晓。’耳边传来城隍的声音。 “我想也是,不然方才在观的时候就能知道他们的所在地,而不只是能知道他们还活着。” 刚刚为了不让金花与王爸爸紧张,所以阿哲故作轻松,但他知道,现在每分每秒,阿虎跟标哥都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虽然不全然一样,但刚才你观到的地点,带有一丝之前下在张招奇身上咒术的气味。’ 城隍口中的观,是阿哲学习到的能力之一,不需透过神明,而是由阿哲自身的灵力透过受托者之间的羁绊观到受寻者的灵魂,借此连结至受寻者的双眼,查找线索。通常这是阿哲独立作业,城隍不会太过干涉,但这次由于阻断的力道太强,若不是城隍协助,阿哲根本连接不上。 “不合理啊,这个结界太强,以那个假法师的能力根本设不出来。” ‘有人协助的话不无可能。’ “之前我跟阿虎去云林的时候曾经迷路在一处田地,我想从那边开始找。” ‘可,但你自行前去我不放心,柳与觉暂时还有任务在身也不能跟你去,大庙我顾着,你领范谢一同前去吧。’ 阿哲点头,“事态紧急,我等等就出发。”语毕,阿哲前往摆放神像的小房间拿取法扇。 ‘领太扇去,有祂在,等同我随行。’ “好。”阿哲打开木盒,取出太扇,似乎能感受气氛不太对,太扇这次并没有为难阿哲。 阿哲拿起放在木盒旁一只很旧但完整的帆布袋,将太扇放入,随后走出小房间,将一大叠金纸、空白符纸、便携式毛笔、装进夹链袋的新鲜香灰与香脚塞进布袋后,将布袋背在肩膀上。 “啊!还要打火机!”打开抽屉,阿哲随手抓了两个放进布袋。 ‘东西准备好就出发吧,老范老谢已在庙外头等候。’城隍说。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处理,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我。”阿哲朝着城隍神像拜了三拜后走出庙宇,并顺手关上庙门。 正如城隍爷公所说,范谢将军已立于阿哲摩托车旁等候,在看到阿哲时,纷纷露出苦笑的表情。 “要我说,你也太可怜了,这天气这么冷,你只穿件薄外套,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范叔说。 “放心吧范叔,我现在可是满肚子火,要着凉没这么容易。况且,我这身外套可是标榜防风防雨,暖得很。”阿哲跨坐上摩托车戴上安全帽,将帆布包背妥后发动摩托车。 “衣服就算了,你这路痴可找的着路?”谢叔担忧地说。 阿哲对着他皱皱鼻子,“要看地图或许不能,但我鼻子灵的很!” 看他这样,范谢将军不由得笑出声,顿时紧绷的氛围舒缓不少。 “就你耍宝,若非城隍爷公说过你前世也是为他所用,我还真怀疑你上辈子是条狗。”范叔边说边坐上摩托车,“是说阿哲,又不是没钱,买台车不好?咱们老是三贴,实在不好看。” “挺拉风的吧?载妹仔算什么?我可是载了范谢将军呢!”阿哲大笑出声。他有车啊!只是不常开出来罢了。 不常到连范谢将军都忘记他有车,就知道他有多不常开了吧! “还说?快走了,万一被阴阳眼的看到,又要来收惊了。”谢将军虽脸上无笑容,但语气难掩笑意,“嫌自己不够忙啊?” “走就走,坐好了?”阿哲对着后照镜浅浅一笑,催了下油门往目的地前进。 第91章 天道 阿哲沿着省道一线往北骑,由于是上班日,晚上八点路上的车流其实不算多,所以阿哲的速度快了些。 昏黄的路灯照亮了马路,但难免还是有黑暗的角落。平时这些角落偶有几位无主孤魂站立于此,然今天似乎知晓阿哲载着范谢将军,全躲起来了,一片和平。 “如果我们每天都骑车乱晃,说不定就没人抓交替了。”阿哲说。 “天道岂是咱可干涉?专心骑车吧。”范将军白了他一眼,“但或许微服会好些。” “对!微服一下吧?不然全世界的鬼都知道你们两个跟着我,我还卧底个鬼啊?”阿哲茅塞顿开。 “傻小子,这一路都走多远了才想到?”范将军说,语毕,他与谢将军纷纷换上一套休闲服。 “哇!范爷谢爷,”透过后照镜,阿哲惊讶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你们走在时尚最尖端馁。” 只见他俩就像人体模特儿一般穿着知名运动品牌的成套配件,两个人还不同品牌。不仅是颜色搭配得宜,就连色彩冲突都很好看,重点是,款式都是刚发布未发售的全新款。 阿哲眉头皱了皱,只想着难道地府没有智慧财产权的概念吗?这分明就是仿冒品啊! “哼!还要你说。”谢爷冷冷的笑了下,“你也不检讨一下自己,明明还很年轻,却总是打扮得像老爷爷似的。” 阿哲一听,头上都是黑线,“这叫沉稳~毕竟我代表老爷,总不能穿得太虾趴,你们说是不?” “谁要你这么两极?举中间值不好?”谢爷无力叹道。 “是是是~”阿哲敷衍地说。这范爷谢爷从他初中的时候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都是叔叔的角色,只有林伯这位亲人的阿哲十分的珍惜他们之间的情感,但说真的,他们也太喜欢管他了,管得比住海边还宽阔。连芸芸都没批评过自己的打扮馁,真有这么差吗?或许下次买衣服的时候,把他们两个都带上吧。 随着越来越靠近目的地,他们三人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氛围又再次结成冰霜。阿哲肯定自己的直觉没错,这附近有一股淡淡咒术的符臭味,但味道依稀,可见距离他们真正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要走。然而前方已经没有路,望着黑暗中的稻田,阿哲皱了下眉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随后,他透过后照镜对范谢将军使眼色,将摩托车熄火,停在稍大条的马路旁后,他将原本放在脚踏板上的行囊背起,踩着猫步往他们摩托车方才抵达的地点前进。 他走得很慢,甚至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周围的声音。 果然,别说虫鸣鸟叫,连青蛙都懒得叫,四周静的连风吹沙石滚动都听得到。 阿哲转过身去对着范谢将军比了个静默的手势,而他俩则是默契十足的翻白眼。 他们又不是人,哪会发出声响? 阿哲不理会他俩的冷眼,只是专心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还是生乩时阿哲就时不时跟着范谢将军到处跑,正式成为熟乩后,几次事件也都是他们三人一同完成,彼此之间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自然,有他们守着自己的后背,阿哲十分放心。 阿哲立于范谢将军中间前后各三步的距离,他闭上双眼,心无旁骛的感受空气中的气味。虽然周围是空旷的田地不是那么好分辨,但味道一定有发源地,只要用心肯定能找着。 味道很淡,一丝一缕并不成串,也就是说,他们的距离还很遥远。 阿哲小心的循着味道,就在范谢将军中间转阿绕着,最后,他往斜前方踏了一大步,突然感觉到双肩被用力一拉。 阿哲猛然睁开双眼,前方没有路,是一条灌溉用的大水沟,而阿哲就踏在水沟的边上,再往前倾一点,人就摔下去了,而范谢将军在阿哲背后一左一右的稳着他,避免他摔下水沟。 看着水沟,又望向眼前漆黑的田地,阿哲回过头去,对他们使眼色。 然后,他们三人笔直往后退向阿哲原本站着的地点。 “是障眼法,地点不在这里。我无法知晓距离,但距离肯定还很遥远。”阿哲说,“有点奇怪,如果说是之前那个两光老师的话,应该持不出这种障眼咒才对,而且我有点好奇他们画符的介质是什么,味道也太臭了吧。” “若不是他先前在忽悠你,就是有人帮他。”谢将军说,“先别让既定印象影响你,我知道你鼻子很灵,但要不要试试看别种方法?倚赖自己的长处往往会出现盲点。” 阿哲点点头,拿出一张四方型的符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着黑色的小字,仔细一看,这符咒上的字体工整,十分优美。 “这符一看就知道不是你写的。”范将军说。 阿哲苦笑了下,“这是严绪给我的,要我,就算让我练习五百年也写不出这么漂亮了字。” 之前去抓吴秉晟时,严绪拿了一张给阿哲,说如果迷路了,可以透过这种符找到自己,在事件结束后,阿哲特地向严绪请益画法。 ‘不是我不教你,是你就算花五百年练字,也写不出来。’严绪口气并不轻蔑,他只是描述事实。 因为自己画不出来,所以请严绪画个十张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符纸只要沾染过被寻者的气味,在一百公尺内都能找到人,而阿哲拿着这次带了四张出来,两张黏着王清标的气味、两张黏着阿虎的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还真让他用上了。 阿哲拿出一张飙哥的放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对着它催咒。虽然要画是学不起来了,但口诀他可是背的滚瓜烂熟。 在铿锵有力的敕字脱口而出后,只见这张符咒轻轻地从阿哲手掌心浮起约莫五厘米的高度,接着开始打转了起来。 打转? 阿哲看着符咒打转,眉头皱了起来,“阿绪不会给我ng品吧?” 范谢将军对着彼此又是翻白眼。 “他哪可能给你ng品?你自己也说了这里被设了你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为界的结界,这符纸再怎么厉害,也需要时间定位的吧。”范将军说,“让他跑一下吧。” “我咧,又不是gps,还要loading喔。”阿哲叹了口气,“还是我应该跟严绪客诉一下?” 也不知道是因为定位完成,还是因为听见严绪的名字,符纸停止绕圈的动作,接着,笔直朝阿哲退回来的方向前进。 阿哲连忙抓住符纸,将其收进口袋里。 “怎么了?”谢将军不解,明明有了方向却不前进,是想留在原地发呆吗? 阿哲略感歉意地搔搔头,“忘了跟土地公说一声,顺便请他派些兵将隐身在周围,方便做事。” 语毕,阿哲从周围收集一些较大颗的石头、碎砖头及木板,将它们搭叠成简易的祭坛后,从帆布包里拿出尺六的香、一叠土地金、以及一把糖果摆放妥当后开始焚香。 第92章 土地公 阿哲从帆布包里拿出尺六的香、一叠土地金、以及一把糖果摆放妥当后开始焚香。 “恭请福德正神显现于此。”由于阿哲不知道附近的土地公庙在哪,所以他拿着香朝四个方向分别拜了三拜后,等待土地公的到来。 半炷香的时间过了土地公还是没现身,倒是一名老人穿着汗衫蓝白拖骑着自行车往阿哲的方向前进,看起来就像是老农民来夜间巡田。 “年轻人,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附近乱绕?这里都是田。”边说,他的自行车边发出尖锐的刹车声,阿哲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伯阿,你的自行车的刹车要换了啦,太大声了吧。” 老人从自行车下来,见他动作有些不利索,阿哲连忙伸手搀扶着他。 “你说什么?”老人似乎有重听,阿哲抬眼望星星。 “没事啦!伯阿,你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巡田水吧?很危险!”阿哲加大音量,几乎是用吼的。 “小伙子,干嘛喊这么大声?我听的到。”阿哲的贴心倒是惹得老先生皱起眉。 阿哲又抬眼望星星,无语问苍天。 老人看了下阿哲身边的简易祭坛,眉头皱了起来,“你不会在这边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这样不好。” 阿哲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自己做的简易祭坛,连忙澄清,“没有!我想说跟土地公聊聊天,看这样他会不会来。” 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这样没诚意,我要是土地公,才不要来。” 紧接着,老人又说话了,“那你想跟土地公聊什么?” 阿哲苦笑了下,这攸关商业机密,他能随便说吗? 看着老人望向自己的视线,阿哲顿时觉得他似乎有种了然于心的感觉,突然一个念头让他想全盘托出,但他还是解释的很含蓄:“我晚一点要去找我朋友,但我怕鬼,所以想请土地公保护我。” 老人看着阿哲,不屑的笑了下,“你怕鬼?我看鬼才怕你吧。你也不看看你带出来的左右护法有多吓人。” 老人的话让阿哲大吃一惊,不只是他,连范谢将军都吓了一跳。 他看的到他们? 人们都说阴阳眼阴阳眼,但其实阴阳眼普遍只能见鬼,无法视神,而这位老人家居然看的到他们? 阿哲就像看到猫的老鼠,双眼睁的大大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心中闪过一百零一种可能性,而最差的是还没深入敌营就被敌军抓起来了。 “放心吧,你看我这么慈祥的样子,不会是坏人啦!”像是能读懂阿哲的心思,老人说道。 阿哲尴尬的笑了下,说是这样说,但谁会说自己是坏人啊? “去吧,好好地做、稳稳地做。”老人再次跨上自行车,“你那些供品收起来吧,丢脸死了,至于金纸-事成后再化吧,不然坏人都知道你人来了。” 老人的话再次让阿哲掉下巴。 “贺啦,没什么事我走啦!”老人蹒跚地将自行车转向后踩了踏板,再次消失在黑暗当中。 “他是土地公?”阿哲问。 “应该是吧。”谢将军说。 “那他干嘛不用飞的?硬要骑自行车啊?难怪半炷香过了都没等到人。” “适时的运动才不会肌少症吧。”范将军苦笑了下,“这里的神明其实好像挺惬意的喔。” “刚好这辖区清闲吧,不然土地公最忙了。”谢将军说,“既然土地公也来过了,你可以专心找人了吧?” 阿哲点头,再次从口袋掏出方才那张符纸,由于被塞进口袋的关系,符纸有些皱褶,阿哲将符纸放在手掌心上持咒,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边边被折到的关系,符纸飘起来的动作似乎隐含着抱怨。 “好了,我们要偷偷进去,所以你们两个进来里头待着会好些。”阿哲打开帆布包的开口,示意要范谢将军进去。 范将军懒得挣扎,直接化成小光点往里头飘去;但谢将军可就没这么配合了,他看着袋子里头杂乱的空间,面容嫌弃。 “谢叔~没时间了。”阿哲提醒道。谢将军一脸不情愿了画成另一颗小光球,飘到范将军的光球旁边。 “好了,暂时不要出来嘿!”阿哲说完,便阖上帆布包,跟着纸张的方向前进。 符纸飘动的速度不慢,甚至有些快,似乎想赶快完成任务赶快离开似的让阿哲跟的有些吃力。 没办法,他脚底下踩的可是田里头的土,幸好前一阵子才刚采收稻谷,不然啊,他这样直接踩进来,肯定要被农民追着打了。 阿哲就这样举步艰辛的走了快要二十分钟,起初还能闻到一些符臭味,但味道越来越淡薄,他甚至怀疑符纸在报复自己乱塞,然而符纸飘的坚定,加上阿哲十分相信严绪的能力,所以尽管对方向有些怀疑,阿哲还是紧紧跟随着符纸前行。 越往田的中间走,便离路灯越远,方圆百里的黑单靠月光照亮是不够的,虽然眼睛习惯黑暗,但阿哲还是走的很辛苦,时不时被突起的石头或是纠结在一块儿的草给绊到,奇怪的是,这绊到的次数,似乎有点多-当阿哲意识到时,他眉头皱起。 似乎还有些频率? 接下来,阿哲越走越认真,并不是认真看地板,而是认真的数步伐四、六、八、四、六、八-虽顺序不规则,但总归都是偶数。 阿哲眉头一开,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早就进到结界中了,而这也难怪为什么符臭味会越来越淡薄,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嘛! 意识到这点,阿哲更认真地看着四周,结界是城墙,并非城堡,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所谓的城堡。 他有些不安。 结界能隔绝大多数的外界变因,厉害的,就连光都能改变。阿哲还没摸清设下这结界之人的底,依照目前看来的状况,他也无法判别设下的人功力如何,而糟糕的是,就像手机在深山会没有讯号一样,术法亦然。 也就是说,严绪的这张符咒,不知道还能领路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阿哲觉得这符纸飞的高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不会吧?我老说老爷是乌鸦嘴,难道跟他在一起久了,乌鸦嘴也会传染吗?”就像是失去动力而迫降的飞机,符纸终于完全躺平在阿哲的手掌上。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符纸,“严绪不会真的给我次级品吧?” 正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阿哲悲催的将符纸收回口袋,看着茫茫田海,毫无方向感可言。 第93章 偶数 阿哲双手捂着头,双眼瞪的老大,这是他正在努力思考的象征,但他自己却从没意识到过。 他嘴里念念有词:“二四六八、四六八、八四二四-” 他不断的念着方才他计算被绊到的数字。 偶数、偶数、偶数… 偶数又称双数,是二的倍数,能被二整除-知道这有什么屁用?又不是在考数学! 阿哲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继续念着没有规律的数字。 偶数在投票的时候很容易没有结果,所以如果要投票的话,最好还是奇数会比较妥当-靠!又没有要选班长! 阿哲又捶了自己一拳。 哪有这么难想? 突然灵光一闪,阿哲的双手离开了他的头。 “偶数是阴数-金木水火土…金水属阴,那是金还是水?”阿哲紧紧皱着眉,继续对着自己喃喃自语,他现在脑子动得很快,但他自己却有些跟不上速度,仿佛在思考的人并不是他似的,“金生水、水生木…不对,结界需要制衡,否则会溜溜去,单靠结界师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加上这里一棵树都看不到,不可能是相辅关系。” 是水! 这个结界的本质,是以水描绘出来的! ‘阴柔克刚强,水能动能静、可速可缓,可塑性极佳。唯土方可解。’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闪过阿哲的脑海,而这段话,就是画面里头的人说的。 唯土方可解- 阿哲突然很庆幸自己在离开庙之前,曾经挖了一大包的香灰带来。 “我果然是直觉系的!”阿哲放任自己骄傲三秒钟后,再次回到思考模式。 如果这个结界的本质是水,那就会非常、非常麻烦了,毕竟船过水无痕,要找出缺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找不到缺口,又怎么攻城呢? ‘无处进、处处进。’那个谁在说话的画面再次在阿哲脑海中闪现,他顿时明白了这个在说话的人是谁。 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他自信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方田。 “谢谢啦!过去的我。” 要从水中找缺口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就自己找一处缺口不就得了? 至于怎么造嘛- 阿哲动动关节拉拉筋,他从布包里拿出太扇,温柔地唤醒它,没办法,太扇的个性不太好,方才舟车劳顿,它肯定是心情不佳到极点的。 “老大爷,麻烦您帮帮小弟我吧?”阿哲双眼笑成弦月状,一脸谄媚的笑道。 被他握在手里的太扇原本冰冷到握在手上都有冻伤的错觉,看阿哲这没什么尊严脸皮很厚的样子,太扇似乎也懒得跟他生气,温度瞬间飙升到会烫人的程度,阿哲的手还因为温度剧变产生不适感,但他可没勇气抱怨。 阿哲将布包斜背好后,摊开扇面,脚下踏着太极。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嘴里念着口诀,顿时四周风声大作,扬起阵阵尘土,尘土将阿哲团团包围了起来,将其与水气隔绝。 对于自己无师自通的能力,阿哲肯定这都是他上辈子学习过的功课,他庆幸灵魂的记忆把这些宝物带给自己,但更多的是心疼前世的自己,要经过多少磨难,才能精通这些道法? 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把正事办妥,再来自怨自艾吧! 阿哲也不怕被敌人发现他的行踪,他本来就打算大吵大闹一场,既然本来就打算吵闹,那他何需小心翼翼? 阿哲吸收了更多的尘土,渐渐的,原先包围住他的尘土在扇面上悬浮凝聚成一颗土球,越来越密实、也越来越坚硬。 看着尘土越来越大颗,更加证实了这个结界的本质是水,要不是水,尘土怎能结成球呢? 一抹淡笑在阿哲脸上浮现,刹那间,他停止了凝聚土球的动作,跨了个箭步,摆出了排球发球的姿势。只见他借由太扇将土球往上抛,接着来个上手发球。 “嘿咻!”阿哲不怕力道太大会让土球魂飞魄散,反而是用尽全力的将土球往前击送,只见土球往前飞后像是撞到什么停顿了零点零零三秒后突破,下一秒,阿哲眼前出现了一座三合院。 原先映入眼帘的半亩方田现在浮现出一座三合院,怎么想怎么不合理,但结界本就充满障眼,不能以常理的角度做考虑。 只是阿哲本来还想说要走很久的,没想到自己这么狗屎运,一击必中呢! 阿哲连忙越过土球制造出来的临时缺口,再不过,缺口又会再次被补起来,水行就是这样,最大的优点是对手最大的缺点,非常麻烦。 进到结界内层,眼前的三合院从外头看一点光点都没有,外头的月光透不进来,虽不到伸手不到五指的程度,但能见度极低。 这也合理,毕竟被水包围着,火根本就点不着- 意识到这一点,阿哲双眼瞪得大大的。 火点不着,那他怎么催符? 想到这,阿哲在心里骂得很脏。 “留口德喔!”他对自己说,自言自语的有点可笑。 不管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阿虎他们找出来比较重要。 但这里怎么会一点人气都没有?别说人气了,就连戾气也感受不到,敌人把他引来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而对方既然画出这道结界,肯定也是冲着他来的,虽然阿哲自己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确实可以说在乩身界比上不足比下有馀了。既然如此,那人呢? 摆了这么大阵仗,不就是要吓唬他吗?不会目的还没达到,人就跑了吧? 或许是在测试他的能力? 阿哲想,这个可能性颇大。但他也不怕人家看,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他解一个、来两个嘛~解一双倒也不成问题就是了。 阿哲虽然吊儿郎当的,就连踩地的脚步都很随便,但他确实仔细地勘查了周围。 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尽管四周很黑看不清楚,但阿哲就是肯定这里没有人,甚至连只鬼都看不到。 会不会有可能这个结界不是那个假法师画的? 阿哲在喃喃自语。 确实不像是他画的,阿哲肯定那位假法师根本没这本领。 那是谁画的?把他引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像被结界罩住的自己一般,阿哲的脑海也被浓雾笼罩着,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问题之后再想,先把阿虎他们找出来比较重要。”阿哲对自己说,随后,他从口袋掏出原本追踪阿虎用的符纸。 在结界外头找不到人就算了,要是都已经把它带进结界里了都找不到,那他肯定是要去跟严绪客诉的。 阿哲将带有些许折痕的符纸平放在摊平的掌心,念着口诀,不一会儿,符纸飘了起来,笔直地朝一个方向前进。 第94章 隐门 符纸前进的方向出乎阿哲预料之外。 原本他想说人肯定是在三合院内的,要是不装人,要这个建筑物要干嘛? 然而,符纸却是带着它绕过三合院,往三合院后方前进。 还没来得及好奇三合院后方有什么的阿哲在看着眼前的茅坑后瞬间想逃。 这也太古老了吧?眼前的木门少说至少也快百岁的那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熏黑的表面看上去很可怕,复古-不能说复古,这就是古物!这古物还没有门把,只是用钻子还是什么工具在门侧边挖了一个食指大小圆形的小洞方便打开这扇门,而这小洞周围的颜色比门按了好几阶,想也知道摸了什么后- 不想了,再想下去,他都要吐了。 “咦?”太恶心了吧?什么癖好的犯人会把人关在茅坑里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或是既定印象的影响,阿哲隐约的闻到一股难闻的排泄物味道。 他想着或许符纸还在思考往哪边前进,来这里只是暂停,但天不从人愿的,符纸直接降落在他手掌心,动也不动一下。 心死的阿哲仰头哀怨的望了下天后,转过头深吸一大口没那么臭的空气,他伸出颤抖的食指像玩电流棒一样戳进圆孔,避免接触到门板。再多的心理建设都还是让他对于要碰触这块门板十分抗拒,但再拖下去也只是徒增厌恶感,梁静茹不会给他勇气。他快速地用食指勾住木板门,迅速地拉开-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阿哲愣了好几秒。 茅坑! 从外头说这不是茅坑,问一百个人,绝对是一百个人不相信;但里头的陈设,要是跟一百个人说这是茅坑,肯定有一百零一个人不相信,包括阿哲自己。 里头就是一般三合院正厅的标准配备:神明桌面正对着大门、木制的椅子绕着墙围成圈,昏黄的灯泡裸露在空气中,还因为电流不稳,发出滋滋声。 地上被铺着怀旧的酒红色三十乘三十公分的方形磁砖,有几片因为破裂而补上水泥,一层薄薄的砂土附在地板上,阿哲抬脚一看,果然看见自己的脚印印了上去。 意识到自己处在结界当中,眼前的不合理似乎也合理了起来。 也是,结界里头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就算在正厅摆上洛可可风的奢华家具也很正常不是吗?像他公寓的敏婆就是这样搞中西合并的,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阿哲环顾四周后,视线定格在神桌上。 与常见到的神桌一样,大片的神明联加上五尺八宽度的大神桌看起来很一般,但上头的东西可不一般。 原本应该是印着神明画像或是青龙白虎的神明联在这里是一张白纸,白纸中央用不知道是毛笔还是什么颜料画上一个阿哲最近看到不想再看的符号-那个类似炎字的字体;而神桌上并无摆放神像,但也不是净空的状态,在上头摆着一只瓷碗,阿哲靠近一看,发现里头注满了清水,映着左右两边红色灯泡发出来的光芒,显得诡谲。 四周木椅与木椅之间的茶几上也埋着一盆水,阿哲走近一看才发现在座位的椅背上,木头被刻上了与神明联一样的符号。 到此,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走错地方,也肯定这个局是为了他而设的。 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既是为他而设的局,就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而他们却抓走阿虎与标哥,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阿哲深吸的口气后左顾右盼,评估一下要从哪里开始找起。正厅就这么大,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他都看完了,而正厅左右两边各有一座拱型的门框,此时两边皆被木门遮着,看不见门后方的场景。 虽然正厅的摆设阿哲都看过一遍了,但难保没有暗室或暗门,阿哲决定还是先从正厅开始找。 他又敲又打的,墙壁地板都没有放过,正厅看的到的范围没有地方可以躲人,要是真的有地方可以藏人,那肯定是多出来的空间。 左边的墙壁没有、右边的墙壁没有,地板敲到现在也没有,现在,就只剩下神桌下方的空间还没造访过,阿哲蹲下身,爬了进去。 那是一股无声的压力笼罩着阿哲,他头痛欲裂,才刚进去就想马上出来了,这种强烈要把人赶跑的感觉跟方才巡视正厅时的空旷感差太多了,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感觉让阿哲肯定这里一定有鬼。 强忍着不适感,阿哲轻敲着地板,地板回馈的声音与前面的没有不同,阿哲一块瓷砖一块瓷砖的敲着,始终没有敲到可能有空间的空旷感,但阿哲并没有放弃,如果漏了的正是有问题的,那他真的会呕死。 最后,他依然没敲到有问题的磁砖,头痛欲裂的他半死不活的爬出神桌下方,他坐在地上捂着头,等待头痛的感觉远去。 时间过了多久他没有概念,他只知道方才他不应该强迫自己,但如果不做,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就算失败也是一种经验不是? 他深呼吸几个循环后起身,现在,他确定人没被藏在地板下、以及左右两边的墙。 阿哲望着挂有神明联的墙,只剩这里了。 之所以最后才找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阿哲看不出这个道法来自于哪个派别,他担心神桌上被摆了阵,若是中招了,别说要救阿虎他们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会赔上,侥幸心态让他从简单的开始,一无所获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现在,阿哲在尽量不去动到神桌上摆放物品、不动到神明联的情况下轻敲着墙壁,奇怪的是,只要他一靠近神明联,头痛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直觉告诉他人肯定在这里面,但要怎么把这陌生的法破了呢? 阿哲手握拳轻敲着抽痛的脑袋,疼痛让他难以思考,而迫切想知道答案的他越是思考,头就越痛,如此的恶性循环让阿哲烦躁不堪。 ‘冷静下来。’他的灵魂这样对他说道。 我知道要冷静下来,但说的简单,就是做不到啊! 阿哲在内心反抗着,而他的灵魂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像是沉睡了一般。 “冷静下来。”反而是阿哲,他对自己说道,“冷静下来-” 他强迫自己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压抑不断涌现出来的烦躁感,他必须冷静下来,不然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这边头痛就饱了。 几次的深呼吸后,阿哲奔腾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他因为疼痛的缘故全身颤抖。 以前遇到不认识的咒术或法术总有老爷提点自己,但现在老爷不在,光靠他哪做得到?他只是凡人呐!弄不好赔了命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开始怕死了? 当我死了,芸芸怎么办? 消极与积极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打架,再次混淆了他的脑袋。 “啪!”阿哲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力道之大,他的脸马上就浮现一记红通通的巴掌印。 不去做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阿哲冷静下来,他的眼神不再飘移。他坚定的向前一步,尽管头依然隐隐作痛,但他不去在意这个问题。 他看着瓷杯里头的水,面无表情的打开帆布袋,拿出香灰,往瓷杯倒了下去。 霎时烟雾弥漫,空气中甚至出现水碰到火时发出的‘滋!’的声响,伴随着这个声响,阿哲的头痛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法不就破了吗? 阿哲嘲笑自己的懦弱,方才担心的一塌糊涂,没想到简简单单就破了。 神明联与神桌并非一体成形,阿哲爬上神桌,双手抓着神明联,用力往旁边一拖,果然,一道隐门映入眼帘。 阿哲对着神明联又拉又扯,终于将神明联拆下来摆在一旁,而他再次爬回神桌。 这门没锁,或许对方压根想不到阿哲能找到,也或许对方压根不怕阿哲找到。 拉开这道约莫人能爬进去大小的木门,里头是一片黑。 阿哲抓起神桌上的红色座灯往里头照,心里只浮现了三个字- 找到了。 第95章 回魂 找到了。 阿虎与标哥都在里面,里头空间不大,这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大男人只能抱着膝蜷曲在里头。他们双眼紧闭,看似呈现昏迷状。 阿哲没有迟疑,一个一个把他们从里头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让他们待在地板上。 一离开那狭小的空间,阿虎便醒了,他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双眼无神。 阿哲将标哥拉下来之后才看见阿虎无神的眼睛,他伸手在阿虎眼前挥了挥,但阿虎一点反应也没有,呈现呆滞状。 “笨蛋,回魂啊!”阿哲痛击了阿虎的后脑勺,但阿虎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下,阿哲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出事了,但这事在这里解决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屈膝的缘故让阿虎无法伸直双腿,还是他痴傻到感觉不到脚麻都不可靠,总之,为了让阿虎方便行动,阿哲硬是把他因长时间固定动作而僵硬的双腿拉开。 明明应该会因此感到疼痛的,但阿虎却是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他眼里没有三合院的场景、没有酒红色的瓷砖地板、也没有阿哲,他的眼神空洞到阿哲感到十分不安。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阿虎现在的身体里,仅存一魂二魄了。 阿哲脸色凝重的替阿虎活动了下身体后,转而查看标哥的。 标哥的情况好很多,他只是昏迷而已,魂魄倒是安定的很。 阿哲拍拍标哥的身体,想叫醒他,没办法,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没办法同时救出两名昏迷的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或喝了什么,标哥就是叫不醒,阿哲心一横,对着标哥的人中重重压了下去。感觉指甲都要穿过他的皮肤的那种力道,终于把标哥痛醒。 标哥一脸迷糊的坐起身,摇摇晕眩的头,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的他有些不安,但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晰后,看清楚阿哲跟阿虎就在他身边,他的不安才渐渐消失。 “这里是哪?”他说着纯正的台语,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 “晚点再说,先帮我把阿虎带出去。”边说,阿哲边打开帆布包,“范叔、谢叔,人救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原本为了避免阵仗太大干扰救援动作而躲在帆布包的范谢将军,在听见阿哲的声音后,会做两颗小光球从背包里飞了出来。他们并没有现身,只是用光球的方式环绕在阿哲身边。 “你们知道摩托车在哪里吗?”在结界里头,阿哲可以说是方向感全无。 ‘不知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耳边传来谢将军的声音,话刚说完,他便领着阿哲等人走出茅坑。 阿哲背着阿虎一路狂奔,虽然不算老,但对平时没运动习惯的标哥来说确实有点吃不消,“标哥,再快一点。” 标哥看阿哲背着阿虎本来还想帮忙,然而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居然还落后了三步多的距离。 标哥看向阿哲,喘着气,用意志力跟了上去。 在走出第一层结界后,一只萤火虫朝他们飞了过来,它闪着微弱的灯光伴着阿哲飞。 这里可是结界里,现在又是寒冬,哪里来的萤火虫? 阿哲看了萤火虫一眼,思考着这只虫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直觉告诉他这只虫是来帮自己的,原因无他,就因为他周围飘散的,是庙宇里头令人安心的檀香味。阿哲迟疑也不过两秒,便跟着萤火虫走。 萤火虫出乎意料之外的飞得很快,而且走的都是阿哲刚刚没有经过的路,虽然阿哲有些怀疑,但既然都决定相信它了,也只能赌一把了。 不像来的时候踏着泥土路,这一路上走的都是碎石头路,已经算是好走很多了,但对标哥来说,这真的太艰难了,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往地上摔,但在他摔倒之前,总感觉到有人拉了他一把,而当他直觉要道谢的时候,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尽管内心充满疑惑,但标哥还是忍住了没问出口,只是拚命的追上阿哲。终于,在沿途赶路后,阿哲看见他的摩托车停在他印象中的平房旁边,而坐在他摩托车上的,正是土地公本人。 “小子,出来啦?你也进去太久了吧?天都亮了。”土地公灵活的从摩托车跳下来,拍拍没有灰尘的裤子,往阿哲走近。 “土-”正想叫出口,但想到标哥还在旁边,阿哲一时困窘,幸亏土地公为他解围。 “福伯。” “福伯,”阿哲点点头,“您怎么在这里?您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 阿哲快步走了过去,将痴傻的阿虎扶上他的摩托车让他坐着,也让他自己稍微喘一下。 这个阿虎,等他醒过来,每天都要他绕着城隍庙跑五圈!重死了。 “没有啦,你也知道老人家无眠,想说天亮了出来走走,看到你摩托车还在这里,就想说等你一下。”福伯笑道,“怎么?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福伯问的意有所指,阿哲只是淡笑,“有的,但我现在要先送他们两个回家,之后再来跟您讨教。” 福伯笑了笑,“当然~你会知道到哪里找我的。现在,你先去忙吧。” 阿哲点头道谢后,福伯踏上自行车离开,而方才那只萤火虫,就停在福伯白色汗衫后背上。 阿哲在心里对着土地公道谢,要不是有祂的指引,现在自己肯定还在结界里头乱乱绕呢! 阿哲看着倚着墙喘气的标哥,以及坐在自己摩托车上痴傻的阿虎,想着是不是干脆三贴回去就好,但想想还是叫计程车吧?反正是花阿虎的钱,算是对他的一点小小的报复,谁叫他要让自己这么担心? 最后,阿哲与范谢将军依然骑着摩托车三贴回庙宇,而在他们摩托车后面,跟着一辆计程车,上头坐着阿虎与标哥。 “就是要你当冤大头~走省道多绕点路,哼!”阿哲不小心把内心的os说了出来,范谢将军哭笑不得地透过后照镜反射看着他。 幼稚鬼。 第96章 借钱 回到庙宇还不到七点,阿哲的摩托车骑进牌楼时,正巧看见林姐在扫地。 林姐看了下阿哲停妥的摩托车,又望向后头的计程车,心想着阿哲不知道又带什么东西回来了。昨天晚上临时被刘婆婆拉去逛夜市的她没有参与到阿虎那一部分。 “林姐,借我钱。”阿哲拇指比了比后头的计程车,“我身上现金只有两百。” “好。”林姐拿着扫把走回庙里取现金,阿哲与标哥则是一同将阿虎从计程车上扶下来,与林姐错身入庙。 “林姐,借据麻烦写六千,抬头是刘金虎。”阿哲说,林姐只是冷冷地看了这位金光党员,走出去付钱,随后回到庙里,见阿哲推出解签台里那张有靠背的椅子放在正殿神桌前方。 “阿虎是怎么了?”林姐问,阿虎是阿哲数一数二的好朋友,又常到庙里来找他,自然林姐是熟识的。 阿哲冷眼看着阿虎,“他喔?没救了啦,白痴白痴的。”说完,阿哲拿出手机,拍下阿虎痴傻的模样传给金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收到金花回复的三个字。 马上到。 阿哲将手机放回口袋前还不忘传了早安亲亲与抱抱的贴图给芸芸,在收到芸芸拳头很大的贴图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期间,标哥紧张的想开口催促,但又不敢说出口。 “标哥,你也打通电话跟你爸报平安吧?他很担心你。”阿哲看着坐立难安的标哥说,“打完电话后,再跟我说发生什么事。” 语毕,阿哲走到林姐身边,“林姐,我想吃饭团,要加两块油条再一杯奶茶、标哥跟我吃一样的就好,至于阿虎...喝西北风就可以了。” 林姐不知道阿虎又哪里惹到阿哲,但他们的互动一向如此,林姐也只是笑笑,打电话叫了早餐-当然,也替阿虎叫了一份。 一旁,标哥打给父亲的电话,虽然没有听见对话内容,但父亲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隐约的,阿哲看到了标哥眼里闪烁着的光芒。 阿哲拿着茶壶去泡茶,等他回来的时候,标哥已经讲完电话。 他倒了一杯热茶给标哥、一杯给林姐、一杯给他自己,就是没倒给阿虎,小气的连林姐都嗤之以鼻,但阿哲当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在标哥身边的塑胶椅坐下来。 “王先生会过来吗?” 标哥点点头,“刚刚挂上电话的时候说要出门,应该不会太久。” 阿哲笑了下,“好,那等你跟王爸爸见完面后我们再谈,我先帮你收惊。” “你不先休息一下吗?让你奔波了整个晚上。”标哥有些担心的看着阿哲,虽然看起来阿哲的精神还是很好,但总觉得阿哲有种枯萎的感觉。 阿哲还是笑笑,他起身点香,“先把你净完,我就少一桩事要做。”阿哲对着标哥招招手,让他站在正殿中央,还顺手把阿虎推到旁边。 “那你先处理阿虎不是比较好吗?”标哥问。 阿哲摇摇头,“这个傻瓜,让他多点惩罚是好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乱来~” 标哥将杯子放在塑胶椅上,朝阿哲走来,接过阿哲递过来的香。 “你先站在这里,我去禀天。”说完,阿哲又点了一把香走出庙宇,向天公禀事由后回到正殿,向城隍陈述发生的状况时,他看到柳与觉从摆放神像的小房间走出来,面色凝重。 阿哲微微皱眉,但他依然快速的把事情交代一遍。 没多久的时间,柳已走到阿哲身边,‘出事了。’ 他说得很淡然,然而阿哲就是知道,事情没有这么轻描淡写。 见阿哲点点头,柳与觉才一同离开庙宇,晚些时间,在处理完标哥与阿虎的事情后,阿哲会过去跟他们会和。 阿哲将他手上那把香插进香炉里,然后从标哥手上接过那把一直让标哥握在手里的香,林姐默契极佳的拿了张塑胶椅摆在标哥身后,示意他坐下,阿哲闭上双眼,开始替标哥收惊。 奇怪的是,标哥身上并没有之前出现在张招奇身上的那种类似炎的符号,魂魄俱全,顶多只是受到惊吓而已,那为什么阿虎这么严重? 阿哲问在心里,当然没人回应他。 既然没被做记号,那标哥是安全的,收完惊就让他回家休息吧。 阿哲仔细地去除黏在标哥身上的秽气,并且为他安魂定魄,动作花上好一段时间,做到一半的时候,王老先生走进庙宇。 王老先生激动地看着平安归来的儿子,他想上前,但林姐阻止了他,并请他安静,让阿哲专心工作。 尽管天很冷,但阿哲却是满身汗,汗水随着香灰落于地围成圈,标哥浮荡的心随着阿哲的动作平静了下来,渐渐的,笑容重回到他脸上。 半晌,阿哲睁开双眼,将只剩一寸就烧到底的香把交到标哥手上。 “好了,拜完拜后,把这把香插进天公炉就好了。”阿哲接过林姐递过来的毛巾擦汗,并对着王老先生问好,“王老先生。” 王老先生一脸感激地朝阿哲走过来,二话不说握起他的手,嘴里不断道着谢,所有对阿哲的怀疑随着烧尽的香化成烟,激动得眼眶都湿了。 “没事没事,我想问标哥一些事,麻烦您在庙里多待一下,等会儿就能带他回去休息了。” “那...刘先生还好吗?”王老先生当然也看见了阿虎,阿虎眼中的茫然让他有些胆怯。 阿哲看了他一眼,“不太好,但我会让他好起来。” 语毕,阿哲望向庙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他这句话不只是对着王老先生说,更是对着庙外头那些关心阿虎的灵体们说。 看来,阿虎不知不觉也交了许多看不见的朋友呢!毕竟他的工作是礼仪师,顾客回流也是很正常的。 等阿虎醒过来,他一定要拿这件事好好的吓吓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就一头栽进敌营! 第97章 同姓 金花来了,跟芸芸一起进到庙里。 握着金虎的手,金花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他是撞到头吗?受伤了吗?怎么眼睛也不眨一下啊?” 芸芸扶着金花的肩膀,默默的支持着她,她回头望向正在与标哥了解事情经过的阿哲,接收到阿哲请他们稍等的眼神后,芸芸扶着金花在阿虎身边的塑胶椅坐下。 “你先别哭嘛!既然人都被阿哲带回来了,阿虎肯定不会有事的。”芸芸安慰道。 金花勉强点头,她坐下来,接过芸芸递过来的面纸擦擦眼泪,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又站起身拿手机出来。 “这只笨虎老是欺负我,不拿一点回来岂不是吃亏吗?”金花漾出一抹委屈的笑容,打开相机,一连拍了好多张金虎的照片,“我要拿这些照片来敲他一笔钱。” 听到金花讲的,林姐不由自主地笑出来,怎么这个女孩说出来的话跟阿哲一样?在她来看啊,金虎受到欺负的成分还比较多。 标哥手里握着马克杯,左边坐阿哲、右边坐着他的父亲,他的思绪乱的很,正在思考怎么说才能完整。 阿哲看出来他的状况,贴心地以一问一答的方式将拼图拼起。 “你说,在西市场里的师姊说他没办法处理之后,有人介绍云林的吴老师给你,但你并不认识介绍给你的那个人,是吗?” 标哥点点头,“我是在邮局旁边的红绿灯碰到他的,他很年轻,穿着也很年轻,但讲话很老成。他说他原本也是师姐的信徒,但一次机会下认识了吴老师,他说我跟他很有缘,才拉下脸皮介绍吴老师给我的,希望我不要觉得他很奇怪。他说的很诚恳,让我决定去试试看。” “那你去吴老师那边的时候,有碰过这名年轻人吗?”阿哲问,默默的把这个信息记在心里。 “有,”标哥点点头,“虽然不是每次,但我确实很常看到他出现。他只是站在吴老师身后,没有问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我总觉得吴老师好像有点怕这名年轻人,虽然这名年轻人都笑笑的...说不上来噎,就觉得他有点可怕。” “那在吴老师那里的时候,你有跟那名年轻人说过话吗?” “算...不上,他只跟我说:你来啰!然后每次我去的时候对我点点头,其他我就没印象了。”想到这,标哥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他腾出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头,而这个动作阿哲可没忽略。 看来,被下了禁言咒呢。阿哲冷笑了下。 “那你有印象去吴老师那边问了什么事,还是做了什么吗?”阿哲问,尽量避开有关于那名年轻人的话题。既然不让人说,那他不问了总可以吧? 标哥思考了下后才又开口:“第一天去的时候,我很单纯就只是要解决那名女鬼的问题,但当我一坐在吴老师指定的位子时,我突然-有一段记忆…” 刚说没多久,标哥的头又剧烈的痛了起来,这次他痛到有些承受不住,另一只握住马克杯的手松了,杯子就这样掉在地上,虽没碎全,但把手的地方断了,还撒了一地的水。 见状,林姐连忙过来帮忙,“先别动,我去拿扫把。” 阿哲脸色一凛,禁言咒是死咒,不是说这种咒语中了会死,而是这种咒无法解,咒语被缚死了,就算阿哲再怎么想解,他都是心有馀而力不足,他只能绕路,让受咒者以旁敲侧击的方式分享一些资讯让他拼凑右貌,但这种咒语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看不清楚咒语被下的范围、以及力道有多强。 以标哥的情况来说,那位吴老师,还真是下了猛药啊。 “这样吧,我问问题,你只要回答我就好。”阿哲说,标哥点头。 “男的女的?”不说主词总可以了吧? “男的。” “老中少?” “中。” “眼镜?” “无-” 阿哲又继续问了一些关于吴老师的外貌问题,进行到现在都很顺利,标哥的头也没有再痛起来。而目前得到的资讯是,这名吴老师是名男子、中年、未戴眼镜,他有着一对像老鼠一样的小眼睛,长的也很像老鼠,尖嘴猴腮的;声音很细,不是温柔的那种,有点像刻意伪装出来的那种偷拐抢骗的假道士佯装被附身时的声音;总是身穿白色唐装,裤子也总是着黑布裤,刻意营造出修道人的感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人左眼下有一大片青色胎记,范围从下眼睑到人中处、再连接到耳朵。 阿哲随手拿了张纸,照标哥的描述绘画,相似度让标哥啧啧称奇。 “对!他就长这样!” “厉害吧?再怎么说这都是我的专长呢!”明明没人夸奖他,但阿哲的尾椎莫名的就是翘了起来,“我们来试试另一个怎么样?” 最后,阿哲得到两张他自己画的速写,并将其收进口袋中。 接下来,阿哲打算以同样的方式了解吴老师做了什么法,以及用什么法器,但只要一接触到这个话题,标哥就头痛欲裂。 “看来是没办法了,”阿哲看标哥这样也是于心不忍,“标哥,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 尽管阿哲这样说,但标哥其实是想分享更多的,他不太愿意离开,但心里想说的话却又说不出来。 虽然还是生乩时阿哲也体会过被禁言的痛苦,但他就只是开不了口而已,不像标哥这样痛不欲生。尽管如此,对于被禁言一事,阿哲也是心有戚戚焉,他拍拍标哥的肩膀。 “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还有碰上什么怪事还是会怕,就马上来庙里吧。” 标哥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虽然他想留下来帮忙,但无奈他考的证照是礼仪师,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不管多晚,都打给我。”标哥说,跟着父亲一同起身。 “好,我拿几张净符给你,”阿哲起身,走到神桌侧边打开抽屉,拿了几张他写来备用的净符,以及一张护身符,“这张护身符在我说可以离身之前,都不可以离身,知道吗?就连洗澡都要戴着,拿夹链袋防水就好。” 标哥接过净符与护身符,仔细地收进口袋,“好,谢谢!” “回家小心~”阿哲挥挥手送走标哥与王爸爸后,走到金花身边,方才的惬意消失殆尽。 “小花。”他轻轻叫了金花,金花抬起头,眼里的泪水虽是止住了,但眼眶还是红得不像话。 “怎么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难过,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 听闻,金花坐直身体,严肃的看着阿哲。 “方才我是不希望标哥太有罪恶感,才会说的这么轻松,但其实阿虎的状况并不乐观。”阿哲深深叹了口气,“说太深你也听不懂,大概知道一下就好。人有三魂七魄,魂魄俱全则神智清,缺魂少魄轻则血光重则痴傻,而阿虎身上的魂魄,仅剩下一魂二魄,连一半都不到,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这样的原因。” 金花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才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因为我不会放弃,我绝对会把阿虎的魂魄补齐,但这不是简单的事情,我需要一些时间,或许还需要很多时间。”阿哲将手轻轻放在金花肩膀上,“你愿意等他回来吗?” 金花伸手挥掉脸上的泪水,坚强的笑了下,“难得看你这么认真,我应该拍照的。” “他是我哥哥,我当然愿意等他回来啊!我可是打算让他养我一辈子的,他不回来,难道我真的要喝西北风啊?” 阿哲淡淡的笑了笑,“好,在我找齐阿虎的魂魄之前,我不能放他离开城隍庙,但我没办法一直顾在庙里,这个部分,要麻烦你了。” “没问题,我以时计费的,等阿虎醒了,我再跟他请款就好。”金花吸吸鼻子,“如果不海噱他一顿,我就跟他姓!” 林姐在一旁听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们双胞胎一个叫刘金虎,一个叫刘金花,不是本来就同姓了吗? 但算了,现在还是别插话来的好。 第98章 不安全 虽是住在庙里,但阿虎的情况不适合让他住到庙旁的厢房,而庙宇的后殿供奉着观世音菩萨,菩萨的石座下有一处狭小的空间。这原本是训乩闭关用的,但因为阿哲从以前就赖在城隍爷摆放神像的那个小房间,所以他从来没用过这个地方。石座旁有一道小门,门内的空间有点像是胶囊旅馆,大概是单人床大小、无法站立。 阿哲先替阿虎做了锁魂的动作,避免剩下的一魂二魄又漂离他的躯体后,便把人往里头带。 “至于小花,让你住里面我实在也是于心不忍,你就在外头守着就好,累了就去香客房休息,如果需要协助的话,我在就跟我说,如果我不在就跟林姐说一声。”阿哲将阿虎关好后爬出来,对金花说。 “是啊!照顾孩子这件事我专长,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林姐站在一旁,她拍拍金花的肩膀表示支持。 “反正阿哲这几天要回家也很难,不然我搬来跟小花一起住吧?多个人手也好。”芸芸说。 “不用了!你平时工作这么累。”金花连忙拒绝,但芸芸紧紧握住她伸出来的手,表情很坚定。 “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阿哲伸手搂住芸芸的肩膀,“你也知道我们家这只是金牛座的,拗到极点,你就别拒绝了,不然就算她回家,肯定也是睡不好的。” 芸芸揍了阿哲一拳,“要你多话。” 金花也不再推辞,她点点头,由芸芸载她回家整理随身用品。 看着骑摩托车的芸芸,阿哲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该买台车给芸芸了?” 一旁的林姐只是看了阿哲一眼,“先让芸芸去考驾照吧,考过了再说。更何况,你家里那台古董车都没在开,干嘛买新的?” 阿哲扭扭鼻子,尴尬的笑了下。一时半刻他还真忘了自己有车这件事。 那台车是林伯的旧车,因为买新的后就把旧的停在公寓停车场,阿哲一年开不到两次。 “林姐,最近真的是麻烦你太多事了,我有些过意不去。”阿哲领头走回庙里,往后殿走去,林姐则是跟在他身后。 “讲什么呢?我有领薪水的。”听闻阿哲的话,林姐眉头都皱起来了。 “原本想说庙里的事情清闲,打算让你来养老的,结果没想到事情多成这样,现在还需要你帮我照顾阿虎。” “哪有工作是轻松的?而且当这里的庙婆已经够清闲了,除了挥挥扫把擦擦桌子之外,辛苦的你都接下来做了不是?”林姐说,“我们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啊,这次你帮我、下次我帮你,这才是善的循环嘛!” 阿哲回头望了林姐一眼,表情有些复杂,接着他笑了出来,“果然善人结善缘,我真的太善良了。” 他莫名的骄傲换得林姐的白眼,“会开玩笑了?你喔!还是笑脸来的好看,现在我要做什么?” 他们站在石座偏门旁,看着紧掩的门,门上有十道手指粗的缝隙方便通风,门内的黄光越过这些缝隙透了出来。由于孔洞很小,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阿哲双手插在厚棉外套口袋,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半晌才开口。 “我在想,有什么铁链,可以把这里拴起来。” 林姐觉得阿哲很荒谬,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有必要吗?阿虎现在痴傻,连上厕所都不会了,何况是开门?”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作,防范于未然。”阿哲嘻嘻笑着。 在林姐看来,阿哲恶作剧的成分居多,她只是冷眼地盯着阿哲的笑脸,之后摇摇头,走回前殿。 待芸芸与金花回庙宇后,阿哲才走进正殿的神像小房间静坐,让自己进到镜像世界。 镜像世界里一如往常很冷,它的冷并不是外套能抵挡得住的那种,而是由心冷上来的。尽管紧紧拢着外套,阿哲依然是冷的直发抖。 他走出小房间往城隍爷办公用的桌案走去。 奇怪的是,今日坐在桌案前的,不是城隍爷公,而是协助城隍爷公审案的职务代理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位。 “周爷?请问老爷呢?”阿哲疑惑地皱起眉,虽然一起工作好几年了,但阿哲其实对这三位职务代理人一点也不熟悉,只知道他们分别的姓氏。 周爷冷冷地看了阿哲一眼,仿佛正在思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最后祂依然开了口。“阴事自有阴法,非阳人可涉足,吾今仅劝汝一句:速速离开。” 阿哲的心抖了好大一下,对于突如其来的疏离感直觉不妙,柳与觉说出事了,这下,阿哲确定真的出事了。 “好。”虽然阿哲与老爷的职务代理人不熟,可见面时打招呼也不至于冷淡,周爷对他的态度很有问题。尽管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潜意识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 周爷因阿哲的妥协松了一口气,他严肃的神情一刹松懈,这阿哲可没漏看。 阿哲对着周爷点点头后便走回小房间,让灵魂回归自己的身体。 随后,他起身走出小房间。 “阿哲?”正在正殿聊天的芸芸看到阿哲严肃着一张脸,担心的走了过来,但阿哲并没有缓下脚步,只是对着芸芸点点头。 “我出门一下。” 芸芸点头,不再多问,目送阿哲离开。 阿哲骑着摩托车前往目的地-柳与觉驻守的小破庙,时间不过下午,天还很亮。 就着阳光,这小庙看起来更破了。 “柳、觉。”他站在庙外头轻声说道,然而,还没等到他们的出现,阿哲的手机率先响了起来。 看了下来电者,是严绪。 ‘那里不安全,来我这里。’说完,也没等阿哲回应,电话又被挂断了。 阿哲没时间抱怨,他跨上摩托车,往严绪的事务所前进。 第99章 阴间司法 这是阿哲第二次造访严绪的事务所,上次来的时候还在装潢,很多家具都没有。但这次来已经过一年,不仅家具都有定位,连布置都温馨许多。 “快进来。”严绪打开门让阿哲进来后,快速的关上门并上锁。 “有必要锁门吗?”阿哲问,“不怕有客户来啊?” 严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阿哲,“放心,我会跟你收咨询费的。” 靠,土匪! “我要跟严叔叔讲。” 严绪耸耸肩,领着阿哲换上室内拖鞋。从大门走进来,玄关正前方有一张白色小圆桌靠墙,放了两张黑色高脚椅,干净的桌面上摆着一只水晶碗,里头放满糖果;桌子后头是一间从门的方向看不见里面是什么的房间,而这面墙漆成黑色的,上头嵌着‘锗律师事务所’几个金色大字;门的右边则是一座及腰的水泥平台,上面有个放钥匙的碗以及一些广告单,水泥平台后方则是倚着三人座的黑色合成皮沙发邻着双人座、面对单人座,中间摆着一张米白色长桌,一台五十寸大电视挂在大门旁的墙面上正对着双人座;再往后走,在单人沙发后头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四大座书柜绕成口字型摆放,单人座正后方的那座书柜没有隔板,前面摆着几株仙人掌、小饰品,后头则是摆满了书本,透过层高差,能隐约看到里头书本的数量不容小觑;最离谱的莫过于客厅、书柜与楼梯间紧连的小型花园了,这座小型花园几乎跟客厅一样大,里头的花草才刚种下显得稀疏,但当这些植物成长后,肯定很惊人吧? “都弄好了?很不错!”身为室内设计师的阿哲都不由得感叹严绪的品味,虽然细数物件很多,但放置位子得宜倒也不显得拥挤,尤其是书柜区与小花园,为这儿增添了不少恬雅气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美国了吗?”阿哲坐在双人沙发上,面对着严绪的单人座而坐。 “完成考试就回来了,怎么?你还有时间话家常啊?”严绪挑着半边眉。 “是没有。”说到这,阿哲的表情跟着严肃了起来,“老爷不见了。” “实际情况如何我是不知道,但应该是跟五殿阎罗有关。”严绪说,“你不把你的朋友叫过来吗?他们应该清楚事情的经过才是。” 阿哲点点头,在心里呼唤着柳与觉,在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报告地址时,柳与觉穿过上锁的门扉往他走过来。 他们并不认识严绪,仅是见过面的关系。虽然不认识,但严绪就是有种让人心生敬畏的气质,于此,他俩对着严绪礼貌的点点头。 “坐吧。”严绪比着三人座,让柳与觉就座。 “你们刚刚离开庙的时候跟我说出事了,是出了什么事?” 柳与觉坐下后,以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阿哲。 “阳间有司法部门,阴间也是,而专职阴间司法的,就是城隍,这个部分,我想你应该了解吧?”柳对着阿哲说,阿哲点头。 “城隍系统分为二,彼此作业是独立的,不得予以干涉。在人间的城隍庙里的城隍管的是人与鬼;在阴间的城隍无庙,不管人鬼之事,主职在神,他们负责考察神祉,”柳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下去,“八百年前,主掌阴间城隍的神,就是老爷。” “一直到五百年前,他才接受玉帝指令前往现世主管人鬼之事,然后就一直待在那里了。”觉补充,“在五殿阎罗还在当鬼的时候,老爷已经成神了,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那时候就认识彼此的,甚至柳与五殿为人时还是同事。” “基本上是一起下地狱了。”柳自嘲的笑了下,“原本,阴城隍所属的单位设置在第五阎罗殿,位于十殿阎罗中央,然而,自从老爷为阳神后,接任这个位置的人,便把据点搬到第九阎罗殿去了,理由是五殿阎罗太吵,打扰他们办公。” 阿哲点点头,“也是,包子是用生命在办案的,情绪大了点。” “但我们一致都觉得这只是借口。如果搬迁的时间在九殿阎罗换人之前,我们还会相信。”柳说。 “他们几乎是无缝接轨,九殿阎罗换人,紧接着搬迁单位。”柳拍了下手,“你说,这不可疑吗?” “单是这样,很难确定他们有所勾结。”阿哲客观的说。 “当然不只这样,”觉皱起眉,“加深我们这层猜想的点在于,五百年前与老爷待在阴城隍的神祉全都被换掉了。” 柳点点头,“当我们朝这个方向着手调查之际,五殿与老爷分别被安了罪名,甚至连范谢将军都被抓回去了,那些人太没秩序了,老爷是什么角色,岂是他们动的了的?” 说到这,柳的脸紧绷到极点,“老包也太傻,别人随便一激,他便闻鸡起舞,这下可好,闹成这局面,把我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菩萨呢?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办法专心在修桥上吗?”阿哲问,他是真心对这个部分有疑惑。 觉摇摇头,“菩萨慈悲,他不管神与神之间的斗争,他相信因果轮回,偏离轨道的总会再自己绕回来。” 阿哲无语,这说好听一点是自由生长,说难听一点是放任主义啊! “前因后果我大概知晓,那目前的状况是怎样?”阿哲问。 “五殿因纵虎归山造成大量魂心失窃,被安了渎职的罪,现在关在第九阎罗殿;老爷的部分,稍早跟范谢二人一同被带回第九阎罗殿接受审判,若被安了罪,便回不来了。”柳说,“他们肯定有什么把柄害怕被我们找到,才会使这种烂把戏。” “这个部分,二爷都听到了。”严绪突然插进对话里,他指着自己的耳朵继续说,“他现在下去一趟,先想办法把城隍爷弄上来再说。” 严绪的话犹如定心丸一般,柳连忙道谢,“要是能这样就太好了,感谢您的协助。” “先不说别的,光是他们的交情,二爷就不可能放任那些魑魅魍魉欺负城隍爷。”严绪说。 阿哲深深的叹了口气,“都是我太无能才会这样。”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事情一件黏着一件来,“好不容易觉得自己上轨道了,结果什么都没处理好。” 严绪看着他懊恼的样子居然笑出来,“有时间自怨自艾,不如把事情说出来让我听听看,如何?” “反正我都要收谘询费了。”原本阿哲是很感动的,但听到后面严绪补这句,又立马把感动收回口袋里。 阿哲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还跟严绪要了一张纸,把那符号画下来。 严绪看着这个类似炎的符号,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这是炎字,我看倒是像水字。”边说,严绪边拿起笔,依照他看到的画了一下,再呈到阿哲面前。 阿哲一看眼睛亮了起来,“对耶!真的有像水字-啊!结界!” “什么结界?” 阿哲接着说去救阿虎时受困在水行结界里的事,但他没胆把客诉说出来,对于寻人符失效也只是轻描淡写,因为他怕,怕严绪不再写给他,毕竟拿人手软,而那寻人符还真的很好用。 “你说你朋友被拿走二魂五魄?”严绪认真的问。 “对。” “那你应该知道,你时间不多了。” 严绪的话让阿哲脸色一冷,“我知道。” “所以,莫名其妙的所有事情都绞和在一起了,是不?”语毕,严绪冷冷的笑了下,“对方想办法分散你们,逐一击破是吧?” “卑鄙至极。”阿哲不屑的说,“现在连我都怀疑,那个法师跟九殿有勾结了,不然怎么这么巧?一件接着一件来。” “我们不猜,就直接这样想吧!既然他想个别击破,我们就让他们个别击破。”严绪笑道,他的脸上,出现了非常不得了的奸诈笑容,让坐在他对面直视他脸庞的阿哲害怕极了。 虽然不知道严绪在计划些什么,但阿哲真的非常庆幸,严绪是朋友,不是敌人。 第100章 把兄弟 计划是这样的。 阿哲与柳觉一起将阿虎的魂魄救回来;另一方面,由于城隍与五殿的事情牵扯的层面较大,由二爷出马,严绪辅助。 但为了留给敌人一些惊喜,严绪会躲在暗处,不明着出面。 他们随后又讨论了些对策,而最重要的就是据点的问题。 “现在城隍庙是城隍爷职务代理人掌管,但明神不能做暗事,先把你朋友丢在庙里是安全的。”严绪说,“只是如果在里头要讨论这些事,难保没有内鬼。我会给你一副我这里的钥匙,如果我不在,你可以自己进来。” “谢谢。” “我这边的结界是我自己设的,除了我之外,绝对没有人能破解,在这里,绝对是不需要担心的。”因为有实力,所以严绪很自信,而他的自信,无形间增加了其他人的信心。 “为什么他们要设计老爷?这几百年的时间,老爷都待在人世,与九殿并无瓜葛,不是?”阿哲问出心中的疑惑。 柳与觉面面相觑,决定把全部说予阿哲听。 “在你看来,老爷是个什么样的神?”柳问。 阿哲想了下,“有点懒惰的神。看庙的知道,兴旺程度比上不足比下有馀,明明是区域大神、庙也很大间,但除了特殊节日之外,参拜的人确实比较少。” 听到阿哲这样说,严绪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但他也是一位很认真的神,对我始终是不离不弃,虽然我驽钝,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我。”阿哲说道,一抹温暖上了心,扯动他的嘴角,“对信徒的疑问务实的指点迷津,需要协助的无论人鬼也总是义无反顾,虽称不上亲切,却不得不说,他是一位非常认真的神。” 柳点点头,看来城隍爷真的没白疼阿哲。 “老爷确实十分认真,据说一开始是地藏王菩萨亲自前去拜访,才让老爷点头成为阴城隍。阴城隍并不好当,他必须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不语儿女私情,而这个部分,老爷实至名归,尽管成为阳神,但在阴间的影响力甚钜,”柳喘口气后继续说下去,“先不说他正直坦荡的个性让人信赖,除了五殿与九殿阎罗算新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是很老很老的神祉,他们对老爷的熟识与信任是无法言喻的,通常只要老爷选择站边,那些阎罗大人都会跟老爷站同边;而成为阳神之后,老爷与二爷、上帝爷公还是拜把兄弟,要动他太难。” “然而,正所谓优点也是缺点,老爷的个性太容易得罪人,想动他的人也不少,只要能扳倒老爷,地府肯定会大洗牌,被压抑在黑暗中的势力就能翻转成为主事者,到时候,他们想干嘛就干嘛,没人能管。”觉说,他看了柳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所以,我们合理的推测,当时吴秉晟所炼的魂晶,是要在老爷身上的。”柳接着说。 “确实不无可能,不然不会这么巧,五百年前跟现在都这么刚好让我遇到。”阿哲脸色一凛,“但如果真是这样,也太坏了。” “人死后为鬼,鬼修练后成神,既是如此,有这等心思倒是不意外。”严绪说,“只是,他们太傻了。想对付大神,简直是以卵击石。” 严绪冷冷的笑了下,他口中的大神,指的正是阳世间那受人敬仰敬拜的大庙正驾,而城隍爷就是他口中的大神中其中一位。 “既然已经讨论出方向,事不宜迟赶快进行吧,”边说,阿哲站起身,他将严绪递过来的钥匙放进口袋,“我们先去把阿虎救回来,我再来跟你会合。” “尽快啊,别忘了我是按时计费,拖太久,会很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钱赚,严绪严肃的脸庞突兀的笑了下,而这笑容,让阿哲浑身发毛。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给我打个折吧?我穷死了。” 严绪笑而不答,目送他们三人离开。 待门关上后,他才淡淡的说,“笨蛋,谁要你的钱?我要的,是更贵的东西。” 离开严绪的事务所后,阿哲直接跨上摩托车,他已经有了想去的地点,虽然知道的不确切,但土地公不也说了? 你会知道该来哪里找我的。 阿哲外套内拿出太扇,这是昨天晚上在救阿虎时一时手忙脚乱随便放进去的,突然一个想法窜入阿哲的脑海中。 ‘领太扇去,有祂在,等同我随行。’这是阿哲昨天晚上要出发前老爷对他说的话,会不会老爷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了? 会不会老爷其实,是故意让自己被带走的? 这个想法让阿哲眼睛一亮,他回头望向柳与觉,只见他俩的表情没了方才的慌张,反而轻松的像要参加校外教学一般。 “走吧?干嘛愣在这里?”柳说,还自动自发的跨上摩托车,但阿哲摩托车不够大,光坐上柳与自己就已经满了,觉皱起眉头,不知道该坐在哪。 “等等,你们刚刚在演戏给我看吗?老爷跟你们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阿哲对着他们俩说道,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在无尾巷内形成回音。 既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假装没听见;而柳则是耸耸肩。 “有猜到,但不确定是否会照着这个方向发展,所以我们不算对你有隐瞒。” 阿哲眯起眼睛盯着他俩看,这解释说合理也不合理,说不合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所以你们刚刚说的洋洋洒洒,有哪些是真的?”阿哲又问。 “基本上都是真的,基本上。”柳笑得很灿烂,但阿哲一张脸都黑了,比范将军还黑。 “但老爷干嘛让自己被抓走?甚至连范叔谢叔都一起被抓走?” “不这么做,二爷哪有理由下去?”觉的视线终于聚焦在阿哲脸上,而不是四处飘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一股怨气要发作又发作不出来,既然吐不出来,他也只好吞进去了。 虽然他很想把这两位玩弄自己的朋友丢着自己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就不要让他抓到机会,他会整死他们! 他打开太扇,“躲进来吧,不然载不下。” “不要~这里面这么小-”柳说。 “我也不要。”觉说。 “那你们想怎样?”阿哲皮笑肉不笑,看他处于火山爆发临界边缘,识时务的俩人谁也不想当那根稻草,虽然有怨言,还是猜拳,最后,柳被卷进太扇里头。 阿哲将收妥的扇子放回外套内袋里,发动摩托车往目的地前进。 后头载了一名没戴安全帽的鬼不知道会不会被有阴阳眼的警察拦下来开单呢? 若是真的发生了,那阿哲也不怕,因为一整天没睡的他黑眼圈已经扩散到苹果肌了,说不定警察还会以为他也不是人之类的呢! 没人的摩托车自己动起来之类的。 想到自己或许有机会成为新都市传说,阿哲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第101章 恩主公 由于阿哲实在是个方向感白痴,所以他决定沿着省道北上,就算途中有捷径他也坚持不走。 “嘴上是说成功没有捷径,事实上是走捷径可能会绕更远的路吧?”觉坐在他后头冷冷地说。 “唉呦,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听到阿哲的话后,觉不由得嘴角上扬。 “关于大贵的记忆,你回来多少?”觉问,虽然他刻意用淡定的语气说,但隐约还是能听出他的忐忑。 阿哲想了下后才开口说:“记忆的部分几乎是没有回来,但能力的部分,大概八成。” 觉听完点点头,但他脸上闪过的惋惜透过照后镜入了阿哲的眼。 “毕竟孟婆给我浓缩液了,要是连记忆都想起来的话,她的颜面要往哪里摆?无论有没有大贵的记忆,我就是我。”阿哲安慰的说道,“如果没有大贵的记忆,你就不愿意当我兄弟了吗?” 觉笑了出来,淡淡地摇摇头,“是啊,你就是你,无论是阿贵还是阿哲。” 阿哲透过照后镜与觉对望,淡淡的笑了下。 随着越靠近上次造访的乡镇,阿哲的内心就越忐忑。土地公仅说自己会知道如何找到祂,却没交代自己该往哪里去找。 这小镇其实没有像土地公想的这么小馁! 阿哲载着满摩托车的不确定驶入小镇,而他的彷徨,也在他进入小镇的同时烟消云散。 道路的两旁电线杆被挂上了整排的红灯笼,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不难想象到了晚上会有多壮观。 “什么日子啊?离土地公诞辰还很久不是?”直觉地,阿哲认为这些灯笼出自土地公的庙宇。 “关圣帝君诞辰。”觉道,“上面有写。” 在觉出声提醒后,阿哲才看清楚在灯笼上若隐若现的文字。 阿哲无奈的笑了下,“要是如此,我到底要去哪里找土地公啊?” 看灯笼的数量就知道这间庙是当地的大庙,既然有任务在这里,理当要先去拜拜码头才是。 想到这,阿哲依然顺着灯笼指引的方向前进。 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问到土地公的庙址。 阿哲在心中盘算着。 绵延好几公里的灯笼尽头位于乡镇的某个正路冲大路口,光看腹地就知道这间庙宇很有钱,但这都不是重点就是了。 阿哲将摩托车停在停车格上后脱下安全帽。 “一起进去?”阿哲问觉,觉点点头,并指了指阿哲的口袋位置。 “柳也应该一同入庙。” 对!没说还真忘了柳的存在。 阿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后,从怀里拿出太扇放出柳。 而柳一从扇子出来就开始抱怨连连,“这位子也太小了吧?又不是练瑜珈,这样折那样折的、路还不平,我骨头都快散光光了。” 他捂着自己纤细的腰抱怨着,“先说喔,我不要再进去了,等等换觉去。” “谁叫你要猜拳猜输。”阿哲看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不然这样,摩托车你们骑,把我关进去可好?” “别废话这么多,该入庙了。”觉对于柳的话听之不闻,他只是背着手背对着我们。 柳一张嘴依然碎念着,恨不得狠踹觉一脚,但他忍下来了,拉着阿哲往前走。 对于他们的拉扯阿哲是很习惯没错,然而,对于没有阴阳眼的人,看着阿哲的动作,肯定认为他是怪人;至于有阴阳眼的,看到两只大鬼,肯定会吓得忘记自己是谁。 阿哲正想着是否出言提醒,便被门边的老者给挡了下来。 “请问?”老者看起来年纪快八十了,小平头上满是白发,连眉毛都白了,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一件黑色及膝西装裤、一双很有年纪,表面的皮都龟裂的黑色皮鞋。 显然这位老者看的到柳与觉,因为他正不安地来回审视着他们两个。 “不好意思,我是来拜拜的。”虽然知道眼前的老者看的见柳与觉,但阿哲习惯装傻。 老者一脸诡异地看着阿哲,他严肃着一张脸不怒而威,不打算让阿哲进去。 “你不会是来惹事的吧?你是谁?”老者问,问的阿哲一脸茫然。 阿哲连忙挥手表达自己的无辜,“没有没有,我看起来像是来惹事的吗?大家都说我长的挺慈眉善目的啊。” 对于阿哲的话语,老者并没有接受,他等着阿哲诚实。见状,阿哲只是苦笑,突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出现在庙中。 “福伯?”他双眼瞪的大大的,伸脚就要往庙里跨去,但老者依然将他挡在门外,横竖不放人。 “福伯~”见状,阿哲连忙对着庙内的福伯求救,而福伯笑着摇摇头,缓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好了,你口中叫的福伯,是他才对。”福伯指着老者说,接着指着自己,“我呢,大家都叫我恩主公~” 靠! 阿哲吓一个在心里爆粗口,并且骄傲自己没有真的说出来。 看来这白色汗衫是这间庙宇神明的标配,不然怎么会关圣帝君跟土地公都穿着一样的汗衫呢? “谨言慎行。”但还是被听到了。福伯-不对,是恩主公出言提醒,“好了,别一直站在庙外头,先进来吧。” 在接收到恩主公的暗示后,福伯放行让阿哲等人入庙。面无表情的福伯绝对是阿哲见过最不友善的土地公。 进到庙里阿哲才发现,这庙里头别说香客了,连庙公都没有。不自觉的,阿哲皱起眉。 不对啊,如果没有庙公,这座落于大路口的庙宇怎么能如此干净? “当然是因为你要来,提早把人支开了啊,不然你要怎么能自在地与我对谈?” 这算妨碍秘密罪吗?阿哲心里想着,但随后又意识到恩主公还是能听见,尴尬的笑了下。 “不然这个时间香客最多了,唉~少赚不少香油钱。”恩主公领着他们往庙与左后方的泡茶区前进,“福伯,大门再麻烦一下。” 听恩主公这么说,阿哲跟着回过头,才发现福伯正站在庙门内望着外头。 “快过来啊,在发呆啊?”转眼间,恩主公已经坐在单人座上望着阿哲,啊哲也不耽搁,连忙走过去坐在双人座,而柳与觉则站在阿哲座椅后头。 恩主公仅是望了他们一眼后,再次把视线放在阿哲身上。 “来找东西的?”他问。 “是,来找我朋友被硬留在这里的东西。”阿哲答。 恩主公望着阿哲好久,不发一语,久到阿哲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开口,却被打断。 第102章 若水 “接近年关,很多怪东西都会趁机作乱,这些时间比较乱一点。” 阿哲点头,等着恩主公继续说下去。 “下个月中就是我的诞辰,陆续有各方人马前来参拜,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来,什么时候会来个想没事找事的都不一定。”恩主公意有所指,“你没时间了。” 阿哲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尽快把这事解决掉,带我朋友回家。” 恩主公点点头,“这样吧,我来让你欠一次,结个缘,如何?” 恩主公身体前倾,锐利的眼神直盯着阿哲,但阿哲一点也不畏惧,甚至没有别开眼,直视着恩主公,“当然好!与您结缘于我是偌大的荣幸。” 听闻,恩主公大笑出声,“甚好甚好!若不是你已被定下来,我还真想把你留在身边。” 阿哲不明白恩主公为何想将自己留在祂身边,只是尴尬的笑了下。 “若我把所知的全盘告诉你,你是否愿意留下来?”恩主公说。 阿哲笑着摇头,“这是没办法的,城隍爷公的恩情,无论几辈子我都还不清,只能感谢您的抬爱了。” 恩主公满意的点点头,“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不强求。” “约末一年前,一名外地人未经我的许可前来此地起坛办事,但此人并非有能之人-需要白话一点吗?我很随和的。”恩主公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越来越精简,连忙出言询问。 “没问题的,请用您舒适的方式说话。”阿哲笑了出来,做个请的动作。 “那人非有能之人,故吾不担忧能成大事,便未谨慎对之。毕竟骗子遍地开花,抓一个来一打,实在是浪费力气。” “直至半年后,前来求助的信徒才让吾意识到严重性,那人用的法与当今社会普遍常见的法不同,属古法,若非那人不纯熟,肯定出大事。于此,吾便派请兵将前去了解,方得知,此人所属于一支应灭绝的派别-若水。” 若水? 虽然没听过,但灵魂记忆让阿哲皱起眉,他转过头去望向柳与觉,发现他俩也皱着眉,严肃着一张脸,明显的,对这个派别知其一二。 “吾于此地约为两百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任命于若水关爷麾下,约莫于三百年前,这个派别便已被江州地区城隍乩子灭绝,不应有道法留存至今才是。”恩主公继续说,“虽然当时吾并无亲眼目睹,但当时的状况时有所闻,记忆中,城隍乩子毁其道断其咒焚其经绝其人,不应当还有余孽才是。” 听到恩主公这样说,阿哲眉头皱的死紧。 三百年、江州地区、城隍乩子,啊不就是陈大贵吗?阿陈大贵就是他自己啊! 苦啊!什么记忆都没有,真的是苦啊! 阿哲苦笑出来,后头的柳甚至笑出声来。 恩主公看着阿哲,表情有些微妙,“看来,你知道吾所言何者,但吾不言前世事,只道此生。你是否知晓你所背负的为何?” 阿哲想了下,“本以为我的责任,是解决三百年前留下的债,我也确实将提炼魂晶的恶鬼打回地府,没想到我想得太简单了。” 恩主公大笑了出来,“世间事环环相扣、层层叠叠,有始无终,确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太过深沉的事吾不得说予你知,但你应该猜的到,这若水与炼魂晶者的关系不浅。” 阿哲猜到了,更甚的,他有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的想法-会不会… “既定印象会影响你的判断,不应该先入为主。”恩主公直接打断了阿哲的想法,“相信城隍归来时会把事情脉络说予你听,现在,你的任务是找到朋友的魂魄。去吧乩子,带着我的祝福,够你破关斩将的了。” 阿哲道了声谢,对话到此应该停止他也该离开了才是,但内心的疑惑让他怎么也站不起身,最后,阿哲提起勇气,无视后方柳与觉的暗示让问题脱口而出,“恩主公,我能够再问您一个问题吗?”阿哲话一出,觉的嘴角微微上扬,但柳却是一脸去了了的表情。 “你说。” “为什么您那天晚上来找我的时候,不是骑马来呢?” 听完阿哲的问题,恩主公大笑出声。 真的问出来了!柳努力将想殴打阿哲后脑勺的冲动压抑下来,而觉不小心笑出声,引来柳的白眼。 “我是骑马没错啊!铁马铁马-铁马不也是马吗?”恩主公笑道,“更何况,骑马上省道会被警察抓,但骑铁马不会啊!” 阿哲笑了出来,他了然的点点头,虽然内心还是有成堆的疑惑,但解决了一个就是舒服很多。 与恩主公道完谢后,阿哲等人起身离开。 才刚踏出庙宇,面对眼前的三叉大路口,阿哲再次迷失了方向。 阿哲从怀里掏出严绪的寻灵符,默默的念着口诀。现在阿虎的肉身被关在石室里,外头有城隍庙的结界,所以这张寻灵符是找不到位在嘉州的阿虎的;但要找到失散在外头的二魂五魄应该没问题才对-只要这些魂魄没被锁在结界里就没问题。 寻灵符缓缓地飘了起来,但它犹疑着方向,最后只是在原地转圈圈。 果然被锁起来了。 阿哲脸色一凛,将寻灵符放回口袋。 “难办,那个人在拖延时间。”阿哲臭着一张脸,双手抱在胸前,极度不悦。 “除了寻灵符,你没有其他想法了吗?”柳抬着半边眉,稍早虽然他被夹在太扇中,但阿哲与觉的对话他全听见了,如果真如阿哲所说的能力回来八成,那他不应该不知道怎么寻人才对。 阿哲想了下后点点头,“有,但十分花时间。” “再怎么花时间都要尝试,有始才能有终,若你一直站在这边皱眉,那别想要找到阿虎。”柳难得冷言说道,阿哲看向他,点头。 阿哲拿出太扇,打开扇面,顶着城隍爷的法印正准备召唤附近的黑白无常来询问相关讯息时,耳边传来了恩主公的声音。 ‘不是跟你说了吗?带着我的祝福,够你过关斩将的了。’ 阿哲顿时疑惑,所谓的祝福,不是看不到的吗?如果是他想着的那个,那他确实带着了啊。 突然,阿哲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连呜呼都来不及脱口差点头就断了,被迫转过身的他看见在庙外靠着庙外墙立着的一台自行车。 不会吧? 又是杀了个措手不及,阿哲来不及问出口,耳边再次传来恩主公的声音。 ‘骑着它去,内建gps。’ 骑着它去?谁知道距离有多远?还没找到人,他就先累死了吧? 阿哲打从心底抗拒着,然而,如果这台自行车真的能载着他找到阿虎,确实比他自己在这边乱绕来的快很多。 阿哲犹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最后认命地朝自行车走去,乖乖地将自行车牵到马路上。 第103章 市侩 当阿哲的手碰上自行车龙头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气息透过掌心传递了过来,渐渐的,那股温热转为炙热,几乎要烫伤阿哲的手心。 “噢!这温度骑不用五分钟,我的手都熟了吧?”直觉地,阿哲想将手抽离,却发现手怎么也离不开龙头,顿时,他有股误上贼船的感觉。 头都洗下去了,不做不行。阿哲忍着灼烧而产生的疼痛牵着自行车往马路的方向移动,然而越走,他却发现原本烫手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现在的温度只比阿哲掌心高一点,挺舒服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他的周围,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 ‘不错!铁马接受你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带你去目的地,再平安的把你带回来的。’耳边再次传来恩主公的声音,他的语调中带着满满的笑意,但阿哲分不清楚是嘲笑的笑、还是会心一笑的笑就是了。 “谢谢。”语毕,阿哲跨上自行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恩主公骑过,这椅垫有点太低了,阿哲骑上去时看起来有点像大人骑孩童自行车一样憋屈,无法帅气的骑,只能双脚膝盖大开丑丑的骑。 走在旁边的柳放声大笑,一点颜面都不留给阿哲;而觉虽只是默默地跟在阿哲身边,但他的嘴角上扬,肯定也是觉得阿哲的动作很丑。 “我哪有办法?这椅垫这么矮…”阿哲小声地为自己抱屈,“刚刚骑摩托车的时候,你们两个抢着坐后座;怎么现在我骑自行车没人要上来了?” 柳敬谢不敏的摇摇头,“铁马的后座又没软垫,这个遇到窟窿会很痛。” 觉点点头,他也不愿意上车。 “你们这两个市侩的家伙。”阿哲白了他俩一眼,“奇怪,恩主公也不矮,怎么这自行车这么矮?” “不要抱怨了,赶紧走吧?再拖下去天都黑了,你打算在这儿耗几天?”觉说。 “唔-”阿哲噘嘴,想说些什么,但想想算了。 说来神奇,明明阿哲就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但铁马却像是有生命一般,不用阿哲控制,自行车龙头自动左弯右拐,“古代就有自动驾驶吗?怎么铁马的动作这么顺畅啊?要是我放开龙头的话-” 嗯,他的手拿不起来。 阿哲眼神死的看着前方,身边是呼啸的汽摩托车,就他一个人骑着老旧的自行车,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前进着。看着旁边走路都比他快的柳与觉,阿哲突然明白当时为何召唤土地公的时候,恩主公来的速度这么慢了。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啊! 铁马左弯右拐的从比较热闹的区域驶进小巷子,他们一行人绕过一条条的小巷子、越过一片片的田地,来到一个柏油路坑坑巴巴的区域,这里真的可以用荒烟漫草这四个字完美描绘眼前场景。 很明显这边曾经是一座小而古老的村庄,零星的三合院左边一座、右边一座并不是排列的很密集,这些砖造房屋斑驳的感觉轻轻一踹就会倒光,野草、小树从破碎的窗户冒了出来,比人气还生意盎然。 四周很安静,明明是大白天,最多鸟类飞来飞去啾啾叫的时间却听不见半点声响,方圆百里就只有铁马铁链摩擦齿轮、以及轮子接触柏油路所发出的声音。状况跟上次来的时候很像,唯一不同的,就只有这次阿哲听不见当时仿若真空环境出现的耳鸣声。 自行车领路缓慢前进,绕过弯曲的小道,原本被断垣残壁遮挡住的视线豁然开朗,但阿哲的脸色乌云密布了起来。 看着在他面前约一百公尺远的建筑,阿哲知道即将抵达目的地。 因为,眼前这座三合院,就是当时在水行结界里头,关着阿虎与标哥的那座三合院。 对比四周的残破,这座三合院的外观完整的多,至少屋顶没破洞,屋里的地板也没长草。 铁马缓下速度直至静止,或许是因为抵达目的地了,阿哲跨下自行车后,手很神奇的能离开龙头。 “谢谢。”明明是无机物,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哲就是觉得铁马有生命,他将铁马靠着三合院外墙立好后,回头望了好伙伴们一眼。 “准备好大闹一场了吗?”阿哲拿出太扇,痞痞的对着他们笑了下。 只见柳的弓早已上了他的手、而觉的颈部则是缠上一条十分细长的白蛇,这条白蛇不断的用头顶着觉,一副正在撒娇的样子,然而,它血红的双眼直盯着阿哲,时不时吐着蛇信,就好像盘算着什么时候要偷咬阿哲一口似的,让阿哲有些害怕。 “当然,上次手断了被接回来,还没测试复原程度有多少,今天希望有机会能让我试试手脚。”柳笑咪咪地看着阿哲,跃跃欲试的模样有点像变态,但阿哲只是把想法放心底,没真说出来。 “你还是小心点,别一拉弓又把手弄断了。”却冷冷地说。 “要真这样,我免不了要写客诉单的。”柳冷笑,“大闹赛华陀的药店好像挺不错的。” “好了,别闲聊了。毕竟我们不知道对手有谁、数量多寡,还是谨慎一点好,”阿哲打断柳的话题,“能一起行动当然最好,但如果分开了,我相信你们能保护好自己,你们也要相信我能保护好我自己,千万别被幻觉迷惑了。” 柳与觉点点头,对着阿哲笑了下,这笑容里,除了信任之外,还多了点自信。 他们的自信来自于阿哲,不同于上次他们总担心阿哲会出意外,现在的阿哲肯定能好好照顾自己。若非如此,城隍又怎么会让阿哲自己出来奋战呢? “走吧。”两个字过后,阿哲领着柳与觉,踏进三合院埕外围墙原本应该装有铁门的空洞,往里头走去。 第104章 寻灵符 由于现在处于现实世界,眼前场景更显得毛骨悚然。 看似空无一人的正身客厅木门大敞,阿哲探头入内,确认里头没有人后,才跨进门槛进入客厅。 眼前的画面与在结界里头看见的一模一样,神明联上的白纸被绘上了大大的似水似炎的黑色文字、神桌上依然摆放着一碗清水、两旁摆着两盏照着红色玻璃的灯,因为外头阳光灿烂,所以光线不明显、四周的木椅与木椅之间的茶几亦是摆着一盆水,而椅背上被刻着的字与神明联上相同。 虽然处于现实世界没有在结界里头那股若有似无的黏腻感,但阿哲感觉到的紧张却紧紧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 “从何找起?”觉开口问,他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既然他们已经踏入敌方的范围,敌方肯定知晓,如此,若是刻意压低音量或减小动作,就显得矫揉造作了。 “阿哲?”柳用下巴指指阿哲的口袋,“寻灵符。” 阿哲点点头,从口袋拿出寻灵符,在持咒后符咒虽然飞起,但也只是在原地转圈,一点用也没有。阿哲再次将符咒收回口袋,“没用,不然我们先分头找找线索,我就不相信我们找不到人。” 听闻,柳点点头说:“我去左边、觉去右边,至于阿哲,就在这边仔细地找找吧?” 觉一点意见也没有,直接往右边厢房的方向走过去。 “等等,”阿哲阻止了觉的动作,接着从口袋拿出两张寻灵符,分别递给柳与觉,“这两张寻灵符上有我的气,我也施咒了,只要注入你们的灵力,符咒能带你们来到我身边-在没有结界阻拦的情况下。” “但我想,就算没有这张寻灵符,你们也能够找到我的。”说到这,阿哲灿烂的笑了下。 看到阿哲的笑容,柳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用不重不轻的力道往阿哲的手臂捶了下去,伸手将阿哲递过来的寻灵符塞进他的牛仔裤口袋,“等这破事结束,我们再一起去找老包喝一杯。” 而觉则是从颈部掏出一条项链,缀饰是一只香火袋,他将这张寻灵符塞进香火袋里,“别吧,听老范老谢说,这家伙的酒量差到不行,还是别丢人现眼了。”不怎么健谈的觉出言调侃阿哲,只见阿哲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俩一眼。 “不然你们喝酒,我喝苹果西打?” 闻言,他们三人一同笑了出来。 “好好活着吧,兄弟。”柳对着阿哲说,“随便你想喝什么都行。” 觉没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阿哲。阿哲看着他们两个,喔了一声,三人就地解散。 柳一推开左边厢房的门,一股吸力便将他往里面吸,他狼狈地稳住身体预防往地上摔去的同时,莫名诡异的香气朝他扑鼻而来,放眼望去,竟是一大片无尽头的花园。 “咦?”回头望去,他进来的门消失了,后面也是花园,满满一片花海有红有黄有白,颜色缤纷的让人眼花撩乱,“我看起来象是适合这种粉嫩嫩场景的人吗?应该让给觉比较适合吧?” 尽管现下只有他一个人,柳还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爱乱说话的嘴。不能怪他啊,只有自己一个人怪孤单了,要是还像觉这么安静,他会生心病的。 说是这样说,但柳仔细的看着四周,这花海的高度及膝,花朵密度高,就算有人躲在下面他都不怀疑。 然而若真是如此,那他危险了。 警觉心让他轻皱起眉,直觉的,他寻找四周能驻足的高地,他必须找到一个能让他看清楚自己膝盖以下范围的地方,不然眼睛都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膝盖可能就被砍了。 念头一转,柳立马寻找四周是否有较高的区域,他环顾四周后发现距离目前他所在的位置约一百公尺处有一块大石,象是河流上游才会出现的那种巨大石块,有棱有角,不算平整,却足以站人。 见此,柳一丝犹豫都没有的朝大石奔去,然而,当他或奔或走之际,一阵巨风吹了过来,剧烈摇摆了周围的花朵,在花朵激烈晃动之下,那股香气更加浓烈了几分,甚至可以说是呛鼻,柳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跟着被挤出眼眶,但他依然朝着大石跑去,并未缓下脚步。因为直觉告诉他,再不快,他就快不了了。 他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在他距离大石仅剩不到十米距离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飒飒声,但柳并没有往回看,反而是加速朝大石奔去,而当他双手将自己撑上大石的瞬间,一条大鱼从花丛中一跃而出,它的血盆大口不多不少,装下柳刚刚好。 但这只鱼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咬到柳,刹那之际,再次潜于花海之中,徒留下看傻了眼的柳愣在石头上。 鱼? 柳翻腾的脑袋想过成千上万个可能性,就是没想过攻击自己的,会是一条鱼。 这下,柳更茫然了。 确实他是神射手,但他没当过渔夫啊! “这下可好,我得想想办法了。”柳苦笑地看着这茫茫花海,却感到脑筋一片空白。 看着柳一拉开木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觉眉头皱了起来,顿时迟疑了是否要打开他面前的这扇门。但就算有退路,他也不想走。 他推开木门,不怕阴暗生物的他只怕自己会不会跌个狗吃屎,幸运的是,他是自己踏进右边厢房,而不是像柳一样被吸进去的。 眼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对手若是要用这种招数吓唬他的话,那人注定会以失败收场,原因?当然是因为觉早已见识过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区区黑暗又有何惧? 觉轻笑了下,不仅是他,就连在他颈上的白蛇都没有出现惧怕的神色。这条白蛇的名字叫素真,在觉降伏她之后的将近两千年的时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俩的心意早已相通,只要觉不怕,素真就没有惧怕的理由。 觉伸手轻拂着素真的头,“素真,该醒过来了。” 白蛇朝觉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秒缠上觉的右手,刹那间,化成一把巨釜,釜身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这红色光芒不慑人、不刺眼,甚至带着淡淡的暖。 既然身处黑暗,那他何不制造光芒? 虽然亮度不足,却足以让他看清楚身处何方。他就站在一间狭小的茅厕内,四周的墙面是腐朽的木头,甚至传来浓厚的霉味,而这味道是方才他没闻到的。 真窄。 这是觉在看到茅厕的瞬间所起的想法。 既然这么窄,劈出去不就得了? 他一向是动手比动脑快的那一派,一出手,釜头断了四周的腐木,伴随着他又踢又踹,残破不堪的茅厕瞬间化为废柴,倒的倒、碎的碎,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下一间茅厕将他团团包围。 这下,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再次拢起。 要说他跟厕所有缘份的话,那这也太有缘了! 第105章 鱼 觉想都没想便再次将斧头劈向木墙,至于为何他不打开门走出去就好?因为这间茅厕没有门,就连他走进来的那扇门也早就消失了,四周围的木墙将他团团围住,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深不见底的茅坑或许有那一丁点的几会能通到室外,但这个方法是觉连想都不愿想的。 当他再次劈开茅厕的木墙时,他同时发现,外头依然是茅厕,而且,周围的空间,似乎变小了。 什么意思? 觉皱着眉,对于被关在茅厕这件事情感到满满的不满,这种烂地方应该比较适合柳吧?说不定柳还可以快快乐乐地坐在地上睡个午觉之类的,毕竟柳这奇怪的家伙十分喜欢闻霉味啊,这里对他来说肯定是天堂。 “看来要想想其他办法。”看着手中的战斧,觉意识到这次的问题不是武力能轻易解决的,他稍稍叹了口气,尽管他不喜欢动脑,但他绝非不聪明。 觉伸手摸了摸木墙,感觉到这墙壁虽然摸不到水,却有股很重潮湿感,就像吸饱了水似的。 自从在恩主公口中得知对手是若水时,觉一直很不安。三百年前的那一战,明明陈大贵已经杀死了若水的教主沁竹,并毁了他的魂魄,甚至连若水的文献也以火焰灭之,熟知若水道法的门徒也夺取一魂三魄借以忘却相关的记忆了,没道理若水还有存在在这世界上的可能才对。 那为什么若水依然存在? 除了沁竹之外,绝不认为有谁能够炉火纯青的运用若水教派的法术,但如果对手真的是沁竹,那阿哲的运气,就真的太糟糕了。 若这个空间是沁竹画出来的,那他确实不应该运用蛮力破解。对于水,越挣扎阻力就越大,只有顺着水流的方向才能轻松破解,但问题是,水流的方向是何方? 觉搔搔头,轻轻闭上眼睛,甚至解开素贞的斧头形态,让她再次缠上自己的颈项。 默默地,觉在心中默念起心经,借由这两百多个字平静喧闹不已的心灵,他知道,唯有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脑子才得空闲以思考。 别看觉现在一脸凶样,他还没成为城隍爷的左右手之前,可是一位得道僧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城隍爷让自己选择武器形式的时候,他会选择斧头的原因,因为他晚年长居庙寺,习惯劈柴的缘故,斧头用了顺手。 他关闭视觉,让自己沉浸在嗅觉与听觉之中,无意识的,他伸出右手,感知空气中的气流,借由身体的感受,接收外界的资讯。 隐约的,在霉味的伪装之下,觉似乎还闻到另外潜藏在里头若隐若现的一丝气息,那是水混和泥土时产生的独特气味,是一股闻久了会让人感到安心的气味。 觉生为人的年代与大自然生活在一起,这味道可以说是随处可闻,那是一股家的味道、一股醉人的味道,却也是一股危险的味道。 “想借此催眠我?”觉冷冷的笑了下,“没这么容易。” 边说,他抓住在坠落瞬间化为斧头的素贞,一记转身,往他身后一处角落劈了下去。 看过强化玻璃被敲到边角时的画面吗?只见茅厕的木头在刹那龟裂开来,下一秒,崩裂。 “抓到!”觉内敛的笑了下,看着原本阴暗的世界转为光明。他的欣喜不过几秒的时间,当他看到眼前景象时,又再次皱起眉。 这里是哪? 四周包围他的,是一欉一欉带着米白土灰粗细不一的细丝缠绕在一块,这些东西近看有点像豆芽菜白色那截,也有点象是植物的根,然而数量多到不可思议,他们全缠在一块,高度直逼觉的膝盖,因为他们缠在一起的缘故,觉进退两难,而身后茅厕的断垣残壁消失殆尽,有的,只是整片的荒烟漫草,极其孤凉。 而这些白色的条状物覆盖着土地,让人看不清脚下有什么。 觉小心的踏了几步,感觉脚下的土地很干燥,甚至有些粗糙,虽然感觉不到大颗的石头,但也没细腻到像砂土,只能说介于这两者之间。 看不到自己的脚实在是非常危险,万一这些白色条状物下面藏着什么伤人的武器或是骇人的野兽可就不妙了。 想到这,觉直觉地往四周围看去,想找个较高的站立点,然而,在这些白色条状物的覆盖之下,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有可能还没看清楚敌人的样貌,自己就被干掉了。 觉伸手拔了其中一根白色条状物,轻轻一闻,确定了这些白色条状物是植物的根。 但哪有植物倒着长的? 觉抽着另一根,并小心翼翼地尽量别拔断,但可能是因为根系错综复杂的关系,尽管觉再怎么小心,还是断了。 然而,那附着在根系上头的泥土与沙砾让觉确定了这在他眼前放眼望去的所有白色条状物都是某些植物的根。 他眉头皱的死紧,举起斧头往下砍,想为自己清出一条好走的路,并且借此让自己能看清楚他脚下踩着什么。但这些根长得太过密集韧性极佳,使得觉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他放弃了,在如此浪费劳力的情况下,还没遇上敌人,自己就先累死了。 突然,一个念头冲破他因烦躁而发热的脑袋。 对啊! 觉挣扎地将脚从团团包围着自己的根系中当中拔起来,让自己踩在根上头,既然破坏不得,就运用他们交缠紧密的特性吧! 果然,他的脚稳稳地踩在这些根上,但因为他的重量,让脚下的根受到伤害,溢出些微黏腻的液体,以及虽不难闻,却恼人的草腥味。 “烦死了。”他恨不得放把火把这些全烧了,他也省得麻烦。 就在他感到烦躁之际,他所踩的地底似乎有什么在窜动,地表从微微晃动转而剧烈摇晃,有什么…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了- 他草木皆兵如履薄冰地看着四周,手里紧握着斧头应对着眼前即将发生的状况。 突然,一条比公车还大的鱼从地底摔了出来。 为什么会说摔?如果是于跳出水面,那应该会是某种弧度向上,然而,眼前这只鱼,看起来就像是跳出水面的鱼因地心引力而再次沉入水中一般,觉看傻了眼。 鱼? 他盘算过成千上万种可能,但从来就没想过,他的对手会是一条大鱼。 素贞确实喜欢吃青蛙,但她不会吃鱼啊! “靠北。”嘴里嘀咕了句脏话,觉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柳与觉消失在自己面前后再次紧掩的两扇木门,阿哲心里燃上一股不踏实的感觉,虽然阿哲大部分的时间都自欺欺人天真的像个笨蛋,但重要时刻他还是十分务实的。与其去想柳与觉不会碰上危难,他更相信他们有办法全身而退,然而,不晓得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有股不安定的感觉,无意识的,他走向左厢房的木门,轻轻将手放在门板上头。 万物皆有气,何况木门在尚未被砍下来之前还是棵树,阿哲轻闭上眼,感受着门扉带给他的感觉。 然而,除了冷与湿之外,他感受不到其他的气息,而他碰触右厢房门扉时,得到了相同的感觉。 阿哲握了握拳,压抑着内心想到他们身边的念头,往自己的方向前进。 说好了等事情完结后再一起喝酒,他不食言,他相信,他们亦不会。 第106章 竹海 阿哲走回神桌前,思考着哪里最有可能藏着阿虎灵魂。 正厅里头的摆设虽然诡异但很单纯,桌椅之间并无藏人的可能,甚至也看不见橱柜,而神桌也没有抽屉,神桌下方也是空的,难不成,在神明联后面? 如果在那里,也太懒惰了吧?毕竟两次都藏在那里,不是很敷衍吗? 想是这么想,但阿哲其实也只想的到那里了。 他爬上神桌,伸手轻敲了下神明联。声音听起来很扎实,后方并没有空间,但阿哲就是觉得哪里很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神明联的缝隙,不断有微风溢出。 石墙怎么可能有风吹进来? 因为心有疑虑,阿哲还是决定将神明联拆开,来个眼见为凭。 他小心翼翼的拆着神明联,但免不了还是制造出声响,声响还不小。 “哐啷!”一声,没了支撑的神明联从神桌掉到地上发出巨响,却没激起本应有的尘土飞扬。当阿哲的视线从地上神明联移回墙面的瞬间,他傻愣在原地。 一个三十平方公分的洞出现在他面前,洞里头是绿意盎然。 但刚刚敲确实很扎实啊! 突然,他紧皱的眉头平稳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踏入结界当中却不自知。 阿哲钻过小洞后一个跳跃平稳的踩上泥土地,四周包围着他的竹子因太过密集,阳光透不太进来,让温度低了好几度,阿哲忍不住颤抖。他边搓着手边思考现在是什么状况。 竹林? 为什么是竹林? 而这茫茫竹海,放眼望去很大一片,他要从哪里开始找起? 不管了,先动起来吧?不然一直站着真的好冷。 阿哲不断的搓着手,却怎么也暖不起来,所以他放弃了让自己温暖的念头,想着赶快找,然后赶快离开吧! 于是他从口袋中拿出寻灵符,打算再试试看运气,或许这次,他来对地方,而寻灵符也能有用处。 颤抖着念完咒语后,寻灵符再次飘起,而这次,不负阿哲所望的,寻灵符笔直地朝某个方向漂去。 去过竹林吗?竹林虽然看起来非常美,但其实很不好走,竹子一欉一欉的长,高低起伏不说,在竹叶覆盖下,偶有刚发的新芽、枯竭断裂的残枝或硬或软容易扭伤脚,横在路上的躯干还很恼人,看的见的自然闪的过,但看不见的若是绊着了,跌的狗吃屎是小事,怕的是插到那藏在竹叶下的尖锐物品,别说瞎,脑子破了都有可能。 也因如此,阿哲走的很小心,差点就追不上符咒的速度。 而符咒飞的方向也很难预料,时而穿越竹与竹之间的缝隙、时而越过不知哪来的潺潺流水,总而言之,阿哲走的非常辛苦。他气喘吁吁甚至有了想抓住符咒不让他飞的想法,可以说是完全倚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苦撑走到这里。 结界里头的时间是错乱的,尽管手表或手机上显示着正午十二点,但肯定不会是这个时间。阿哲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好远,但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不过过了三分钟。 可能吗?虽然他不是运动选手,但他好歹体能方面在经过林伯有意训练下也称得上是优等生,怎么可能才三分钟的路途能让他喘成这样? 阿哲默默地将手机收回口袋,继续追着寻灵符,往更深的竹林走去。 周围的竹林逐渐幽深,渐渐的,茂密的竹叶遮掩住大部分的天,也遮掩了太阳光,四周阴暗了下来,而空气也跟着冷了几分。 四周寂静的只听得见他脚踩踏竹叶的微弱声响,耳鸣充斥在他脑海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莫名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总感觉这场景非常熟悉。 阿哲有了这个念头,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里看过。或许,这又是陈大贵的记忆也说不定。 空气湿润淡淡带着泥土混和着竹子特有的淡淡香气,闻起来十分宜人,若现在不是赶着要找回阿虎的魂魄,阿哲倒是真的想缓下脚步慢慢走。 真的很熟悉,但阿哲也再次确信这抹淡淡的回忆不属于现在的自己。 ‘大贵,你知道的,我很贪心,我希望这世上不再有打着神明名义招摇撞骗的恶人、不再有因为被骗而误入歧途的善灵了。’ ‘但你也知道,这真的太难太难了,不然为什么几百年过去,地藏王菩萨依然守着地狱不能离开?’ ‘我知道很困难,而这辈子或许也没有办法成功,但只要我的意识还在,无论经过多少次轮回,我都会再次宣扬若水的道法,把若水的理念宣扬出去。大贵,你知道我的执着,我会说到做到的。’ ‘沁竹,只怕你守不住自己的心,走火入魔是非常危险的。’ ‘那就这样吧,我守着善灵,你守着我。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会迷失自我。’ 这段对话莫名地在阿哲脑海中响起。 他知道大贵是谁,但沁竹呢?他们提到的若水,与恩主公说到的那个相同吗? 而陈大贵跟若水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脑海中的声响停止回放,陈大贵似乎不愿意再多给阿哲其他的讯息。 头痛啊,每次都这样。 阿哲想抱怨却又不知道该抱怨谁,毕竟陈大贵就是他自己,抱怨陈大贵不就代表抱怨自己吗? 但喝了高浓度的孟婆汤又不是他选的,怪自己好像哪里不太对。 虽然眼前被一片浓雾罩住,但阿哲有种直觉,直觉自己今天将会找到记忆的其中几片拼图,而这几片拼图,绝对与若水有关。 阿哲大力的吸了几口气。 继续前进吧,寻找答案的路途从来就不轻松,既然忽视不了,那他就向前走吧!既然寻找阿虎的魂魄算是主线任务,那寻找回忆就当作是旁支任务,加减解吧! 提起精神,阿哲继续追着寻灵符奔走,等找到阿虎的魂魄,他一定要花爆阿虎的钱去按摩,一次按个三天三夜,按到他银行帐户清空! 第107章 大鱼 柳看着眼前的花海,只觉得头昏。这下方可是结实的泥土地,怎么说鱼也没办法穿泥土跃跳上来的吧?再者,鱼不在水里有办法呼吸吗? 那只鱼几乎是一台公车这么大,方才他未跳上大石前,这花的高度大约到他的膝盖,若那只鱼仅仅是潜在花海之下,肯定会露出躯体的一部分,不可能他什么都看不见才对,他眼睛业障没有这么重啊! 唯一能解释的,仅有现在他身在结界当中,而大鱼是结界的产物,既非属于阳界之物、也非属阴界之物,若是这样,那他该怎么面对这条大鱼? 灭了,还是任由它在自己身下穿梭? 柳跟着神明修行好几百年,对于慈悲心这三个字也是感悟很深。 那是否放任大鱼在身下穿梭呢? 鉴于方才大鱼一口就想吞了他的状况看来,现在他最不需要的,正是慈悲心这三个字,毕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对于投身沙场的他可是奉为至理名言。但或许,他能想出在不杀了大鱼的情况下,了解这个结界存在的原因,并找到破除的方法。 柳仔细的观察四周,这结界中除了这片花海之外,分别有两处类似于山的存在,虽不到高耸,但相较于花海属于高处,而柳所处的大石头位于这两座山中间,不管是前往前面的山还是后面的山距离都很远,非常浪费时间,加上这方圆百里除了他脚下的大石之外,没有其他能够驻足而不被遮掩住小腿之处,万一他在前往山的同时,脚被啃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下的他就像是被困在涨潮时岩石上的钓客,一望无际只有海水这般凄凉。 “至少我方圆百里都是花。”柳苦笑了下。 “大鱼的部分,必须搞清楚有几条才是。资讯越多,就越安全。”柳的右手伸直比出七,隐约的,一抹淡淡的绿色光芒在他右手食指前方聚集。他左手则是做出拉弓的动作,屏气凝神的等待大鱼再次跃上。 他绷紧神经,善于实战的他尽管不透过双眼,也能感知到周围的变化。四周静的连风声都显得刺耳,柳尽他所能的不被周围的花香影响,甚至慢下自己的呼吸,专注在五感之上。 来了! 突如其来的风吹草动让柳转过身去,向花海抖动的方向瞄准,下一秒,将箭射出,此时鱼一跃而上,而柳的光剑就这么黏在鱼的肚子上,跟随大鱼再次末入土里。 他的光箭只要力道控制得当,就能从武器转为辅具,追踪几条鱼哪有什么困难。 柳再次蹲低身体,专注在眼前的草木皆兵,要打赢一场战事的首要任务就是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以及有多少数量。而这部分,刚好是柳的专长。 在觉眼前的这条大鱼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点类似搁浅的感觉。他躺在根系上头,不断地摆动着身体,而它周围的根系在他巨大的身体在激烈的扭动之下被辗得碎烂,一股异常难闻的味道朝觉扑鼻而来。 “这哪是植物被压碎的味道?这根本就已经是动物尸体等级了。”觉皱起眉,而在他肩上的素贞不再吐出蛇信,可见连她都觉得味道很臭。 觉思考着是要放任这条鱼继续活跳跳的蹂躏周围的根系,还是干脆给它个痛快,素贞似乎是听见了觉的心声,连忙要躲进他怀里,但觉的速度更快,一把抓起素贞强迫她化成斧型,一个箭步,往大鱼的方向冲,手臂一挥,直直地朝鱼的颈项劈去。在觉双脚落地的同时,大鱼的头身分离。 大量的绿色液体从鱼头以及鱼身流出,浸染了周围的根系,下一秒,令觉感到无比恶心的画面在他眼前上演。 只见这些根系似乎是饿了很久,一触碰到从鱼尸体流出的绿色液体,飞快地将其往自己身体里面吸,甚至,一些根系钻进鱼的切口,搅弄着鱼的尸体,试图获取更多的养分。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这条鱼仅剩骨头,而根系则恢复平静。 觉看傻了眼,原来这些根系不是吃素的? 风吹过来,稍微带走了方才那股剧烈的尸臭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觉觉得似乎更臭了些。 目前看来,这些根系会吃尸体,但却无法确定是否连活人都是他们的猎食目标。 没时间发呆了,他必须得到更多资讯,越多越好。 方才触发这些根系的,到底是鱼的动作,还是尸体的气味? 但刚才他也拔断过一些根系,并没有触动攻击,所以说,应该是尸体。 眼前除了这些根系之外,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如果要知道更多的资讯,势必要向下挖掘才有可能得到。 觉蹲下身,尽可能在不伤害根系的情况下往下挖。 这些根密集的程度简直跟五百年没清理积满头发的排水孔一样纠结,别说手,连水都透不过去。 “有够恶心!”觉咒骂了自己几声,责备自己为何要举这么恶心的例子来恶心自己。 这下好了,手指碰触根的感觉越来越像碰到湿湿黏黏的排水孔头发一样恶心- 真是够了! 觉努力压抑内心因洁癖产生的抗拒,努力将手指戳进根系当中,奇怪的是,他的手指已经完全被埋进根系里头,却依然摸不到底。 觉皱起眉头,将手指抽出来,他看了变回蛇的素贞一眼,只见素贞猛摇头。 “干嘛?我又没有要你钻进去看…”觉嘟哝了声,“缠好,别掉下去了。” 语毕,觉伸出双手,用挖的方式掰开这些紧紧缠绕在一块儿的根系。 他一层一层的剥开,伴随着他手部动作的,是越来越深锁的眉头。 他的疑问并没有因为逐渐明朗的景象消失,反而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为什么越往下面探去,触感越柔软? 脚越挖,手越软,希望真相不如他所想的这样。 在拨开最后一层根系的同时,觉深深吸的一口气。 他起身,思考着该如何继续下一步。 尽管指拨开一小块区域,尽管只看见这一小块区域,都让觉感到心惊。 原因无他,只因这些根系,是穿过肌肤表层生长的怪物,而他现在脚踩着的大地,正是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 第108章 方寸 在这方寸之间,映入觉眼帘的,是一块苍白的皮肤,皮肤上头稀疏的毛发没了生气全数匍匐在皮肤上头,大小不均的青紫色斑点显示这具大体的主人已经去世一段时间,而那刺穿皮肤逆向生长的根系象是寄生虫般紧紧的扒着这具大体生意盎然。 觉不禁皱起眉,这具大体是谁?会是阿哲一直在寻找的那名两光老师的吗? 那名两光法师前一阵子给阿哲带来不少麻烦,又是下咒、又是画符的,阿哲解到想吐,更遑论阿虎的魂魄可能还掐在他手里,万一这具尸体真的是那位两光法师的,那阿哲的运气也太差了。 这根系恐怕在那人死之前就已经被种下了,而那人死的原因,应该就是因为这些种子吃饱喝足准备一展长才吧?要是那人是被这些根系钻孔而死,那也太痛了。 但看到这具尸体,觉更笃定设局的人是谁了。 他能操纵空气中的水滋养万物、他能文善武,无论是符咒或是实战都难不倒他、他精通五行,懂得如何相成相辅、他善于布设结界,尤其是以水为基准的水行结界、他上辈子是陈大贵最好的朋友,也是最难缠的对手、他早该灰飞烟灭了,然却再次现于现世当中、他是若水的创办者,亦是摧毁若水的始作俑者-沁竹。 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觉在心里说道,“应该也只有他,能将结界设在尸体之上了。” “邪术。”觉说。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深呼吸,再顺便的打了个大呵欠。 既然对手是沁竹,那他还真不得不拿出十分之十一的气力了。 “素贞,这三百年来,你也太过安逸了些,甚至长胖不少,你说,这次你想躲起来,还是大闹个一场?”觉伸手搔挠白蛇的下巴,而白蛇一听到觉说自己胖,恶狠狠地朝他的手指咬了下去,但她最终还是舍不得见血,没让自己的牙齿刺穿觉的指腹。 “别说你,我都胖了。”觉笑道,“看来,你的答案跟我一样。” 素贞吐着蛇信,裂开的嘴漾出大大的笑容,她那双猩红的双眼此时看来异常嗜血。 觉将手伸进牛仔裤口袋翻搅,在口袋深处挖出一只大约食指第一节指腹大小的木牌,“幸好,这东西我一直放在口袋。” 仔细一看,这一小块木牌上头写着两个字-火签。 当年,在成为城隍爷副手谢将军时,城隍爷赐了两份大礼给他。其一是让素贞化为斧头成为他武器的能力,另一个,则是这道火签。 火签弹用的效果跟打火机差不多,那微弱的火光总是让柳耻笑自己。然而,当火签配上素贞,肯定有大闹一场的本钱。 “五行之中,水克火,但是…火行-克木!”素贞缠上觉的手臂,一口咬住被觉握在左手的火签,下个瞬间,素贞化为斧头-一把被红紫色火焰环绕的斧头。 抓着素贞,觉一个扭腰,开始披荆斩棘,被斧头触碰到的根系无不断裂燃烧,火焰啃食着四周的根系,将这片盎然蚕食至荒凉。 这些植物痛的不断扭曲自己,万根窜动的样子实在是称不上美观,甚至可说是十分恶心,想象一下,成千上万细长的根蠕动挣扎的样子,肯定是没有花园鳗可爱的。 觉就像是一头被放回森林的猛兽,享受在扑杀这些未知植物的过程,他丝毫不担心会引来何种后果,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这些植物痛到极点,无奈紧紧扎在皮肤上,想跑都还跑不了,只能处于被燃烧的状态,甚至发出人类的悲鸣。 顿时,这些惨叫环绕着觉,让觉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做错事的幻觉。 “好痛,我好痛!”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放火烧了我们?” “你会下地狱的!” 还有其他更难听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觉摇摇头,方才缓下来的速度再次冲刺了起来。 “地狱?我他妈的就是从那里爬上来的!”觉沉浸在斩杀这些不明植物的快感之中,或许是因为太过享受,没发现自己落入危险之中。 在他的背后,一条比觉的身躯还粗的根缓缓的从尸体中央窜了出来,一个瞬间,往觉的后背刺了过去。 当觉感受到危险袭来时,已经来不及,根朝他刺了过来,觉没办法完全闪躲,最后,他的右手被划出一道横跨上下手臂的伤口。 他的鲜血滴落在正在燃烧的植披上,原本濒死的植披象是勒戒到快死的吸毒者碰到毒品一般兴奋了起来,朝着觉伸长身体。 这个画面让觉回想到方才他砍死那条鱼时,鱼的尸体被这些根系翻搅的场景。 “消胎歌的!”他皱起脸来,快速往旁边跳去,原本握在右手的斧头丢到左手,狼狈地阻挡这些诡异植物的攻击。 他怎么可能会流血?流出来的应该是灵力才对吧?他都已经死好几百年了。 那为什么他不会痛? 意识到这点,觉马上望向自己受伤的手臂,突然发现,被怪物划伤的地方,居然开始长出鲜嫩的绿芽。 觉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直接卸了自己的右手臂,而被扔在地上的右手臂,在瞬间被根系团团包围,他们无视于自身正在燃烧的火焰,死都要将这些养分纳为己有。 觉冷冷地看着他们吞噬自己的手臂,仿佛那条手臂方才不长在他身上似的。 接着,他望向攻击自己的根系怪物,面无表情。 “那个谁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我不会蠕动,但我会把你砍下来。”语毕,觉笑的很残忍,右足一蹬,朝怪物飞奔而去。 尽管不是惯用手,但左手对觉来说也很够用了。他朝着怪物挥动斧头,两道又大又深的裂痕伴随着红色火焰朝怪物攻去。 听说地狱的业火是绿色的,但有眼睛的人,在看了眼前的场景后,绝对会反驳这句话。偌大的平原这边一片、那边一片的燃烧着红紫色的火焰,干枯的根系到处眼见,两道大又深的凿痕将尸体的皮肤劈出大洞,里面的烂肉伴随啃食腐肉的白色蠕虫因冲击力道过猛喷了出来,四散在周围,而那些要死不死的根系因为佳肴被端上桌而窜动着。 或许用恶心两个字还太过谦虚了些。 虽然周围的场景恶心到常人不敢直视,怕呕吐物会随时贡献出来,但觉可不是常人阿,他可是跟在佛祖身边修行一辈子的得到僧人,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这八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貌似什么都没看到的举起素贞就是朝着怪物猛击,而那怪物虽然结实,但毕竟碰到的是觉,也只能东一块西一块的分崩离析。 “啪答啪答!”声佐软烂物体被踩踏着的“啪叽啪叽!”,光听声音就能让人吐染第二轮。 但觉依然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享受自己舞动着的身躯,他杀红了眼,就连素贞都因颤抖了起来。 失去理智的觉,连素贞都害怕。 不知不觉,原本围绕着觉的生意盎然转为死寂一片,那些根系干枯的清脆,而未被啃食完全的尸块与大虫奚落在四周,任由红紫色的火焰燃烧着。 至于攻击觉的怪物,早已灰飞烟灭。 觉伸伸懒腰,但没有深呼吸。 “上次才笑完了,这次换我被笑了,真不愉悦。”觉大手一晃,斧头转换回素贞的白蛇形态爬上他的肩,觉从白蛇口中抽出火签,往自己口袋放去。 “下次真该找阿哲去公园运动下,太久没动,肌肉都酸痛了。” 四周依然是断垣残壁,觉看了下四周,往一处覆盖着根系的尸块走去,虽然厌恶,但方圆百里也只有这里能坐了。 “笨柳,不知道看到我的信息没。” 周围没了生的气息,仅剩风徐徐的吹、徐徐的吹。 第109章 呕吐 柳专注在射鱼上头,一只、两只、三只-紧接着的,仅剩下静默。 四周的风儿不吹、花儿不摇,更别说有什么动静了。 “连只蟑螂都没有。”毕竟蟑螂是地表最强生物,虽然这结界里本来就没有蟑螂就是。 他专注到好累,耸耸肩放松一下,甚至还有点想睡。 “奇怪,先不说我射中的鱼没有回来的迹象,怎么都过了这么久,都没等到第四只呢?”柳搔挠头,正准备坐下休息时,地表先是传来一阵怒吼,轰隆轰隆的感觉要裂开来似的。 “喔喔喔喔喔喔!”柳连忙坐下,深怕晚一步,自己会从石头上摔下去。 接下来是剧烈地晃动,左摇右晃的,差点没把他从石头上甩下去。 “谁啦!肚子有这么饿吗?”柳抱怨的说着,虽然感受不到他的认真,但他专注地看着四周,仔细盯着每一丝改变。 突然,一道巨大的声波突破地表炸了开来,瞬间将四周的花海炸成光秃一片,露出花海下方的秃地。 接着,一道又大又深的缝隙从下方龟裂开来,还越来越大,隐约的,柳看到了那围绕在裂缝边缘若有似无的红紫色光圈。 一些血肉模糊的块状物体从这道裂缝中喷出,烂皮腐肉很不巧地撒了些在柳身上,引来他的脏话连连。 由于太脏,实在不适合从文质彬彬气质非凡的柳口中说出,请自行想象。 “脏死了,这什么鬼?有够恶心了!是血吗?味道怎么比脓包破了还臭?”赶羚羊草枝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之类的言论时不时穿插其中。 “到底是怎样?这鬼东西泼的我全身!我今天穿新衣服出门!” 柳尽力的将脸上的液体抹除,但无奈他越抹越糟,整个人恶心到了极点。 “臭觉!我等一下一定要装一大壶,跟他同甘共苦!” 抱怨归抱怨,但这迹象代表了觉在自己下方? 这结界是什么鬼? 柳往裂缝望去,里头花花绿绿的,还布满了长条细丝状的物体,他皱起眉头,这颜色又红又青又紫的,实在很难判断是什么物品。 接着,他的视线移转到侥幸逃过一劫没被扯破的地表,发现上头似乎有-“毛?地板长毛?”柳跳下石头,他周围的花草其实也被震得东倒西歪,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这根本不是地板啊!这是尸体的皮肤,上头还有几撮稀疏的胸毛,而这些毛发的长度大约跟他一样高。 “靠!太恶了吧!这是巨人的胸毛吗?”最终还是哔不掉柳出口成脏的技能。 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站的地方,嘴巴张得大大的! “干!我刚刚站在他的乳头上!”还坐下来磨蹭过了。 下一秒,柳对着皮肤疯狂呕吐,呕出满腹委屈。 “是哪个变态这样搞?太可怕了,我真的会做噩梦!会吓死的!我要请阿哲帮我收惊了,我的天真的太恶心了!恶~”面对在可怕的恶灵都能平常心的柳这下真的完全走心,他一点努力的欲望都没了。 头晕目眩恶心想吐的感觉让他想直接昏死过去,但想到要是真如此,他就会躺在这巨大体胸膛上,他又怎么都晕不过去。 “去你马的小鸟依人!” 就在他自怨自艾不明白上天为何对他这般残忍之际,突然感觉到脚底似乎有什么在蠕动着。 他低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愣在原地。 只见无数白色蠕虫在他脚下窜动,“干!”下一秒,他再次朝大体的-石头爬去。 “这是蛆吗?是蛆吗?”他又想吐了。 蛆有这么大只吗?他穿二十六号鞋,这每只都比他的脚掌还肥美啊! 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是谁?到底是谁把这些鸟东西放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臭觉!你真的是王八蛋,不是知道我讨厌虫子的嘛!”柳朝着裂缝处大喊,不管觉听不听得见,一长串犹如七言律诗般长的脏话不绝于耳。 但骂完后,柳也冷静下来了。 虽然还不够,但既然宣泄过了,就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他总得把这局解了,才有办法去找觉报仇的吧? “烦死了,看来觉应该在大体的背部,而这结界要破必须我俩一起解开才是…觉应该是解了,那我这边呢?”既然觉特有的红紫色光芒能到达他这边,就表示觉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没了屏障,但可能因为出入口太惊悚,所以觉不愿意走过来。 换作是他也不愿意,就算他游泳可以游三百公尺他也不愿意。 “咦?鱼呢?”柳停止胡思乱想后,突然意识到方才那三只有去无回的大鱼,“没有浮上来,应该还活着才对-” 柳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伴随着巨大的压力朝他袭来,他一回头,其中一只肚皮上有他特有追踪箭记号的大鱼张大嘴巴朝他过来,打算一口吞。 连忙地,柳伸手拉弓射出,弓箭射进大鱼腹部,下一秒,应声爆炸,将鱼的躯体炸得四处都是,而柳因为近距离,根本躲不过,才刚清完从尸体内部喷出的花绿肉块,紧接着又黏上大鱼尸块,好不狼狈。 他紧握拳头停止呼吸默数三秒,让自己稍作冷静。 “我就说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这种招式的嘛!”看吧?就说三秒不够,不然干脆别呼吸算了。 通常已经弄得这么脏了应该也不会太介意再来个两只,但柳不一样,他没办法忍受再来一次,于是,他从口袋拿出一只戒指平放在手上。 仔细一看,戒指平滑面有颗呲牙咧嘴的虎头嵌在上头,尽管面积不大,却是栩栩如生。 “我几百年没用这东西了,不知道还堪用不堪用。”看着这只戒指,柳有些不安。 这是他成为城隍爷副手范将军时,城隍爷送他的礼物。 城隍爷总笑他说,虽然他射箭技巧高超,但顶多一次五只鬼,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于是赠与他这只虎头牌戒指。 虎头牌本就是范将军的标配,但柳的虎头牌可不一样,与他的弓箭做搭配,可形成大网,一把一把的抓鬼。 只是这虎头十分有个性,时常要用时打不开、不想用时又自己跑出来,让柳不堪其扰,最后只能让它静静地躺在口袋。虽然不用,却是随身携带。 但今天的狼狈已到极点,他实在不想再被尸块波及了,只好将这块虎头牌从口袋深处掏出来,套上自己的右手食指。 “今天不顺成这样,我想你也舍不得再欺负我吧?”他对着戒指上的虎头说,虽不清楚虎头是否听清柳的话,却隐约感觉到这老虎的眼睛闪烁了下。 柳苦笑,否极泰来若不假,接下来,他应该能顺上一会儿了吧! 第110章 象棋少年 阿哲感觉自己在竹林里已经走了好久,要不是有寻灵符飞在自己面前,他还真以为自己碰上了鬼打墙。没办法,竹子跟马长一样。 “到底是藏在多深?走这么久还没到。”他抱怨的说着,但寻灵符不理会他,只是一股脑地往前飞。 阿哲走的好累,再这样下去,别说救阿虎,他自己被困在这里都有可能。 而就在他走到生无可恋的情况下,寻灵符的速度慢了下来。感觉似乎要抵达目的地的阿哲提振起精神向前方探头望去。 但眼前除了竹子还是满满的竹子,除了竹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会在这里失灵吧?要真如此,我绝对要跟阿绪哭诉的。”阿哲眉头皱了下。而这次寻灵符不理会阿哲的口语威胁,继续缓下速度,最后,甚至黏在一根竹子上,不再动作。 “不会吧?不会真的失灵了吧?喂!”阿哲伸出手指轻戳着符咒,但符咒不动就是不动,就像每年春联的残胶一样,死皮赖脸的黏在那儿,“不知道路就说不知道路,你带我走这么久才说自己迷路,我哪走的回去?这方圆百里都是竹子,阿我又是路痴!” 阿哲看着寻灵符不动如山,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无语问苍天地翻了个白眼,这下可好,他除了疲累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但有可能吗? 如果是他自己画的符咒或许真的可能这么两光,然这寻灵符可是出于严绪之手,不太可能会这样的吧? 会不会其实符咒没问题,是他漏看了些什么? 想到这,阿哲提起精神,专注在寻灵符贴住的竹子身上。 “嗯,这根竹子,跟旁边这根长得一模一样。”语毕,阿哲自嘲地笑出来,“我的天啊,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开玩笑。” 阿哲伸出右手,轻轻将掌心靠近竹身,感受竹子本身的气。 涓涓细流的气如溪水般流畅而出,不同于竹林内阴森森的凉,这股气的凉感就像酷热天把自己沉醉在森林里头的那种身心舒畅的凉感,隐约的,阿哲甚至觉得自己似乎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好舒服,舒服到他闭上双眼,嘴角上扬。 ‘老爷说我属火,冬天还算温暖,但每到夏天,燥热到苦不堪言。’ ‘我属水,觉得热,你就靠近我,会凉些。’ ‘难怪我这么喜欢黏在你身边,舒服。’ 阿哲突然睁大双眼,又是一段记忆中的对话闪进他脑海,听起来,这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很好,才会语气中尽管无奈却依然带着笑意。 阿哲将掌心收阖,不敢继续感受这支竹子的气,尽管那股舒爽的凉意令他眷恋不已。 下一秒,像是接收到什么讯息似的,原本紧紧黏着竹筒的寻灵符再次飞了起来。 “要确定!是对还是不对?”阿哲苦笑着追了上去,这次寻灵符飞的速度之快,阿哲真的差点看不到它的车尾灯,他几乎是用跑着追上的。 眼前突然闪现一道光,习惯竹林里头阴暗的双眼一个瞬间不习惯,阿哲伸手遮住眼睛。 但深怕追丢寻灵符的阿哲强迫自己打开眼睛,定睛一看,那是一座凉亭,就伫立在竹林里。 凉亭周围围绕着竹子,不若竹林里头茂密,这里稀疏着的枝叶抵挡不住阳光洒进,亮了不少。 凉亭里的石桌旁坐着一名少年,石桌上摆着一盘象棋,少年的右手悬在空中,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前进。 少年远远看不出二十岁,稚嫩的脸庞硬是戴上沉重的粗框眼镜佯装老成,小巧的嘴因苦恼而抿着。他的四肢纤细,卷至手肘处的灰色薄长袖衬衫衬着他那筋肉分明的手臂更细了几分。 他翘着脚,节奏地轻晃着白色帆布鞋,左手则是轻抚着在左耳垂上的耳环。 “你来了。”虽然没看阿哲一眼,但他确实是对着阿哲说的。 阿哲思索着是否靠近他,并细心的观察周围景色,注意是否有危险。 见阿哲站在原地不动,少年又开口说:“怎么不过来?放心吧,我不会吃人,我是素食主义者。” 不晓得为什么,从这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话让阿哲忍俊不住,如果在别的地方遇见他,那他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我是阿哲,你呢?”阿哲相信少年的话,笔直地朝他走了过去。虽然不科学,但阿哲就是知道这名少年不会欺骗自己。 “你问的是上辈子的名字,还是这辈子的?”少年依然不看阿哲,“既然你报了这辈子的名字,那我最好也这么做-我是沁竹。” 阿哲应该感到诧异的,但他却意外地平静,完全接受了少年的话语。 “看来,不论转世几次,你都钟爱这个名字。”阿哲语调平稳地说,并在沁竹面前坐了下来,拿起黑马往红驹冲去,见状,沁竹执起红驹,吃下黑马。 “你这是自投罗网。”他说,意有所指地抬眼望向阿哲。 “总要有人做先锋,不然你这盘棋就算下到明天中午,也还是维持原貌。”阿哲耸耸肩。 “做先锋,也要有脑袋,这么横冲直撞,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经死了。”沁竹不以为然地抿了下唇。 “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获,我冲得快,可不代表不动脑袋。”阿哲挑眉,“为什么你还能活下来?” 沁竹挑着半边眉,“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有确切的记忆,但似乎当年,我已把你赶尽杀绝。”阿哲皱着眉,平静的语气跟话语内容完全对不起来。 “你确实对我赶尽杀绝,但我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逃跑而已,也没什么。”沁竹耸肩,说的不以为意。 阿哲将手放在心口,“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看到你,我的灵魂有些欣喜,却又感觉到悲伤,或许,你不应该执意让自己活下来。” “这是你的错,或许,当年你不应该让我有机会活下来。”沁竹的双眼澄澈,望着阿哲的,淡淡笑了下,“你欠我的,现在是时候该偿还了。” 第111章 善恶 阿哲看着沁竹,有些为难,对于他,自己隐约有股浓烈的情感,尽管于现在的自己,对沁竹并无记忆。 “我们从不欺骗彼此,就算在最后一刻,我依然不愿意欺骗你,但你诈死来骗我,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体内灵魂记忆太过深刻,陈大贵透过阿哲的嘴问出口。他的声音与阿哲大相径庭,只多了一丝老成的韵味。 而阿哲听到自己说的话后更是吓了一跳,才刚要脱口而出中邪二字就马上意识到与沁竹对话的,其实是陈大贵。 沁竹在听见陈大贵的话后,眼神闪烁了下,微扬的嘴角有些僵。 “因为我后悔了。在最后一刻,我不想死了。”他说,表情复杂,“为什么信守承诺?那时的我已不是我,而你也不再是你了。” “我答应过你,我会守着你。”陈大贵说的淡然,但阿哲却觉得自己眼眶一酸,这是陈大贵直接的反应,并不是他的。 这么说真的很奇怪,因为陈大贵就是他,但他却不是陈大贵。这让他有种身心无法合而为一的冲突感,不过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不方便,阿哲想想也就算了。 然而今天,他却非常想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他好想知道陈大贵与沁竹之间的所有事情。 沁竹听闻,苦苦的笑了下,“你总是这么不知变通,既然我毁约了,你又何必守着当年的承诺?大贵,人事已非了。” 陈大贵沉默了会,就在阿哲觉得他不会回应的时候,大贵开口说话了,仅仅八个字,却让阿哲心头酸酸的,“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陈大贵肯定非常重视沁竹吧?他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挚友,只是走着走着,便形同陌路了。 沁竹眉头皱了皱,戏谑的扬起嘴角,“你依然是如此的一厢情愿,要是我还是我,又怎么会请符仔仙下地狱偷取炼魂晶的方法?你可知道我炼魂晶的目的,是为了弑神啊。” “你只是对生活感到绝望了,是我让你误入歧途-” “不是!”沁竹无意识地提高了自身的音量打断大贵的话语,“别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我要你自由,不被他捆绑。” 陈大贵只是摇头。 错了,全都错了。 “他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正如张天师之于我的一样,我们都被强迫着。你帮助我得到自由,为什么你却不愿意让我拉你一把?”沁竹说的激动,“既然如此,我炼魂晶,把他杀了哪有不对?” 阿哲的双眼写满了大贵的哀伤,他深吸了口气,说的淡然:“老爷从来就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我在庙宇服务的每件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知晓,不是吗?” “不要再为他说话!”沁竹手一挥,将棋盘上的象棋全扫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睁开双眼看看?真相就摆在眼前啊!” “我始终带着初心,老爷的善与爱我全都了然,然世间事非人可道也,他并没有错啊!” “那他为什么不要我?我跟你是一体的,我们是最佳拍档,为什么他丢下了我?”沁竹的语调近乎尖叫怒吼,他双手捶着棋盘,发泄心中的不甘。 “他没有,他不曾落下你,是你自己离队了-” “不要再为他辩解!”沁竹一气之下,抓起棋盘便往阿哲身后的柱子丢,棋盘承受不了这股强大的撞击力,碎了好几瓣,而陈大贵则是闭上嘴,不刺激他。 “看来,不管过了多久,你依旧醒悟不过来,”看着陈大贵,沁竹冷笑了下,“既然如此,我就一点一点的逼迫你、折磨你,总有一天,你会清醒过来。” “善气清而白,恶气浊而黑。何苦不为清白甘为浊黑?沁竹,回头是岸。”大贵淡然道,但被恨意蒙蔽心灵的沁竹却听不进去。 “善非善、恶非恶,”沁竹摇着头说,“天道运行,并非善与恶两者可分别,你知道吗?要能成为善者,何人甘为恶人?” 沁竹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记忆,眼神逐渐癫狂,“你叫阿哲对吧?再给你一次与我为伙的机会,只要你点头,我便把你朋友的魂魄还给你,怎么样?很简单的交易对吧?” 阿哲看着沁竹猩红的双眼,知道对方已经失去理智了。但他还是摇头,虽然方才的对话仅片段,但阿哲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沁竹,我不会与你为伙。” 沁竹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哲,下一秒,却笑了出来,“哈哈哈!果然是你,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世,都这么顽固不宁。”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沁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一抹淡淡的光影从他掌心浮现出来,光影上头还牢牢黏着严绪所书写的寻灵符,光影氤氲着内部的光点,尽管看不清楚,但光点的纯洁却藏不起来-唯有纯净的心才能拥有纯洁的灵,仅一眼,阿哲便知道,这就是阿虎被拿走的二魂五魄。 “你知道我有多善妒的,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沁竹微笑着看向阿哲,“这个人,必须死。” 说完,沁竹将右手拳头握起,硬是碾碎了掌心上的光影。光影碎裂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仅是电光石火之间,阿哲根本反应不及。 “不可以!”阿哲朝沁竹冲过去,伸手就是一拳,然而悲愤蒙蔽了他的双眼,除了空气之外,他什么都没打到。 “呵~”沁竹闪到一旁,看着阿哲因绝望而染红的双眼,“逝者已逝,你自己不也说了,世间事非人可道也,既是命中注定,你又何苦责怪我心狠手辣呢?” “你这个王八蛋!”阿哲朝他的方向挥了的二拳,沁竹却闪的十分轻巧。 “想对我动手,凭现在的你,怕是白费力气。与其打我,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离开这里吧?我的挚友。”语毕,沁竹讽刺的笑了下后,便消失在凉亭中,徒留下阿哲一人,以及散落在地板上,原为阿虎灵魂的碎片。 阿哲看着沁竹消失,仅是握紧拳头,怒火无处释放。 下一秒,他跪在地上,仔细的、小心翼翼的,将飘落在各地灵魂碎片拾起,他捡着捡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泪光闪闪,映着碎片反射出来的光芒,虽美,却是凄凉。 第112章 虎头戒 泪水掩盖了阿哲的视线,也蒙蔽了他的智慧,不然,他不会漏看那张依旧黏在光影碎片上头的寻灵符此时正躺在石椅边缘,也不会哭得这么惨。 他真心以为阿虎没救了,哭得连鼻涕都喷出来,反正这里没人,他不需要顾及颜面。 阿虎的灵魂碎片像萤火虫般闪着细小、微弱的光芒点点,散落在阴暗的凉亭里颇美,然阿哲却无心欣赏,只是跪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把它们捡到自己手心,终于,他发现了那只黏着寻灵符的大块碎片。 他将碎片拾起放在掌心同那堆小碎片,一开始,阿哲确实没有看见,但过一会,他发现寻灵符像是有黏性一般,缓慢的一块一块,将碎片黏了起来。 “咦?”深怕自己看错,阿哲连忙将眼睛里的泪水挥掉,果然,目睹了寻灵符一块一块拼凑着阿虎灵魂碎片的过程。 “连这个也做得到?阿绪也太神了吧!”悲伤的情绪消失殆尽,转而升起的,是对严绪的钦佩与崇拜。 既然寻灵符能将碎片拼凑起来,那他还等什么呢? 阿哲埋头苦干,不漏毫分的将所有四散的碎片收集起来,他说要带阿虎回家,就一定会把阿虎带回家! 当柳将虎头牌戒指套上右手食指时,一抹淡淡的橘黄色光芒缓慢地从虎头的地方流淌出来,渐渐地,橘黄色的光芒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而柳也感觉到越来越热,象是要惩罚柳好久没把自己拿出来似的,虎头戒指烫伤了柳的食指。 “噢!你这个性到底像谁啊?这么爱计较爱记仇的-”柳抱怨的话都还没说完,前方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一条大鱼从尸体内部跳了起来,仅是一跃,下秒就来到柳的面前。 柳连忙拉起弓,原本聚集在他右手食指前的绿色光芒混合了虎头戒指所散发出来的橘黄色光芒,显得太过明亮。仔细一看,这道光芒不若先前如箭般的锐利,反倒圆滑不少。 “三、二、一-”箭矢射出,朝大鱼的方向飞奔而去。原该是一箭穿心的箭头在接触到空气后迅速膨胀,越扩越宽广,渐渐的,橘黄色带点绿的光芒将大鱼团团包围,犹如一张大鱼网,最后收网,“咻!”的一声,大鱼就像被光给吃掉了,空气中什么都没剩下,就连余光都烟消云散。 “嗝!”突兀的,虎头戒指发出饱嗝的声响。 柳失笑的看着他,“我说,你真的不挑,什么都吃!” 回应柳的,是差点没把他手指烫熟的灼热朝他袭来。 “噢!你真的是!”他闭嘴!闭嘴就是了,真的是老虎,脾气有够差! 当初从城隍爷那儿拿到虎头戒指时,还觉得很别扭,毕竟他从以前就阳刚惯了,总觉得戴戒指与他的形象不大符合。但第一次使用过后,柳便知道这虎头戒指绝对是最适合他的神器。 他怕脏,非常怕脏!五殿以前总是洁癖怪、洁癖怪的叫他,他也只是耸肩不生气,因为这是事实,他也无法反驳。 虎头戒指搭配上他的箭矢会成为一道网,这网,能包围他要射杀范围的所有灵体,将其吞入成为自身的灵力。但这虎头戒指可不只有这功能。 由于虎头戒指的灵力介质与柳本身的不同,吸入戒指里头的灵力无法为柳自身所用,而因此衍生了另一种使用方法。 只见柳的右手比七,食指朝着前方。“放!” 指令一下,炎热的橘黄色火焰从虎头口部朝前方喷射而出,巨大的火光比烤肉时用的喷枪强烈好几十倍,一瞬之间,围绕在柳周围的花朵化为焦炭,大体肌肤成了不毛之地,表面还有无数被火焰烤熟的蛆尸体,由于太过恶心,柳选择性不去看它们。 “嘿嘿!我还以为久没用你会退化,看来你依然很优秀嘛!”柳对着戒指笑道。而柳的夸奖并没换得甜汤,虎头戒指还是烫了他一回。 “噢!我们真的是最痂拍档,每次带上你总会留伤疤-但随便你吧!咱们赶快把这儿烧光光,去找觉吧!” 就这样,柳不断的在补充弹药、喷射火焰之间循环,没多久的时间,周围清空一片,但依旧无法解开结界。 还有两条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烤鱼的味道,这两只鱼说什么就是不现身。 “啧!”柳烧得累了,他的耐心跟他的右手食指一样也早已皮开肉绽,不耐烦的神色上了他的脸,突然,他很羡慕觉那暴力的能力,要是他也能将这具尸体的皮给劈开,那两只鱼就没地方藏了,咻咻两下,不就干净溜溜了吗? “讨厌,我又不怕脏,干嘛不过来找我啊?”柳边抱怨边烧着大体的肌肤,四周传出烧焦味,与原先的花香、尸体内脏的腥臭味、尸臭味混杂在一起,让柳忍不住又吐了几回。 要怎么把鱼逼出水? 柳突然豁然开朗,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抹淡淡的笑容重新拉扯着他的嘴角。 “我怎么这么笨?鱼怕热啊!”边说,柳边收集一块一块的花朵与蠕动的虫体,接着往觉制造出来的大洞射去。火焰剧烈燃烧了尸体内部,不仅烤熟里头的器官,更是将污血与脓液给蒸的气化。 光想象这味道就足以让柳继续让呕吐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于是他停止呼吸,专注在手边的工作。 时间久到柳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时,一条大鱼忍受不住热气,在洞的远方跳了出来。 这距离对常人来说非常远,足足有三百公尺,但柳可是神射手。他在大鱼跃起的瞬间拉弓,紧接着射出-这条大鱼成为虎头的第二道佳肴。 柳笑容灿烂,甚至哼着歌继续用从大鱼身上得到的灵力烧着尸体内部,成功逼出第三条大鱼。 然而,在烧完这条大鱼之后,结界并未消失。 柳疑惑的皱皱眉,怎么一回事? 沉浸在烤肉的柳忽略了在他身后隐没在焦土下头蠕动的条状物,那条状物不动声色的朝柳的背后袭来,在柳疑惑怎么还没结束的时候,朝他左后背袭来,刺穿了他的左边肩膀。 比起疼痛,更多的责备自己的不小心,柳被举的高高的,因此才看清这攻击他的怪物本身。 那是一条粗壮的根状怪物,上头布满密密麻麻的花苞,还黏的不新鲜的血肉,外观极度不讨喜。 “到底为什么沁竹这么清新的家伙,使用的怪物都长得这么恶心?”柳嫌弃的看着怪物,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这恶心的怪物刺穿,他又想吐了。 怪物紧接着就要朝柳再次攻击,但毕竟怪物的实战经验有限,柳只是轻轻冷笑了下。 “小猫咪~给我烧干烧净,最好连灰都别剩下。”语毕,柳的右手握住了刺穿他身体的根,下一秒,火焰的橘黄色染上了这条花花绿绿的根,像是感觉到疼痛似的,怪物开始乱甩,将柳甩飞了好远好远,重重跌在地上。 “噢!到底为什么这么粗鲁?怜香惜玉都不会!”意识到成语好像用错的柳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嗯…绅士礼节会不会好一点?” 幸好他是武将,不拘这种小节! 柳隔岸观火,看着橘黄色的大火燃烧着这庞然蠕动物,觉得恶心的摇摇头。 这根状怪物从原本的剧烈蠕动到最后逐渐消停,但火焰并没因此熄灭,而是沾染着四处的生机,让它们一同化为灰烬。 “小猫咪,谢啦!”柳将虎头戒指从烧烂的右手食指上拿下,塞回口袋里,嘴里哼着小调,好不惬意。 第113章 巨人观 随着周围花草殆尽、根状怪物也逐渐烧成灰后,柳觉得四周的景象似乎以极快的速度缩小着,看来,结界是破了。 惬意的,柳哼着小曲儿等待自己从结界全身而退。 转眼间,他发现自己被一大片竹林围绕起来,而觉就坐在离他五步不到的距离地上,在他俩中间,横着一具焦黑的尸体。 “午安啊!”柳对着觉挥挥手,笑容灿烂。反倒是觉,眉头皱的死紧,“干嘛?脸这么臭…不想看到我啊?” 柳跟着皱起眉,就说他们这段友谊只剩下他自己在努力,看吧!真的不是自己错怪觉吧! “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脏兮兮?有够恶心。”觉起身,往后头挪了更远的距离,看着柳的脸十分嫌弃。 柳白眼往上翻,“还不是你。你肯定很快就发现我们俩分别在这具尸体的正反面了对吧?所以才故意劈下那一击,让尸水脓液溅了我一身对吧?你是故意的吧?” 边说,柳咄咄逼人的朝觉靠近,通常觉都会在原地等柳挑衅,但今天他却是不断往后退,嫌弃的朝柳挥挥手,示意他滚远一点。 “你很臭,不要再过来了。” 觉的嫌弃让柳忍不住想大发雷霆,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恶作剧的机会。 他亲切的给了觉一个大大的笑脸,觉见状,也笑了下。电光石火间,柳朝觉跑了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觉朝反方向跑了起来。 “跑什么跑?你跑屁啊!我们不是好兄弟吗?你看到好兄弟会跑这么快吗?” “阿哲说了,谁跟你是好兄弟?你不跑,我会跑吗?” “阿哲现在不是好兄弟,但我们两个是啊!”柳说的意有所指,“你不累啊?停下来啊!” “既然是好兄弟,跑步不会喘,哪会累?”说是这样说,但觉忍不住还是喘了起来,“要我停,你先停啊!” 这两个幼稚鬼在竹林你追我跑的,丝毫不在意在他们身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沉着呢?稳重呢?你不是高僧吗?修佛修到哪里去了?” “有嘴说我,你不也是个什么大将军,战场上杀过这么多人,还怕这些液体尸块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我心里怕能说出来吗?能看吗?怕血能领兵吗?”说的也是有道理。柳虽然跑得很累,但说什么就是不想停下来,他一定要跟觉好好分享自己的狼狈,要臭一起臭,哪有让他一身干干净净自己浑身腥臭恶心的道理? 就在他们俩玩你追我跑喧闹竹林之时,一道黑影从远方朝他们靠近。 但玩的不亦乐乎-不对,是固执的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就算知道有人走过来,也装作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你们两个当自己在沙滩啊?”阿哲皱着眉看那两个绕着竹子跑圈圈的高大壮男子,突然想自己走掉。 “阿哲?你怎么在这里?”率先停下来的是柳,阿哲的出现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他真的跑得好累。见柳停下来,觉也跟着停下来,还伸手掸掸身上那看不见的灰尘,惹得柳狂翻白眼。 阿哲苦笑着摇摇头,等他收集完阿虎的灵魂后,便发现早已看不到沁竹的身影,更别说要追了。 “人跑了,结界也破了,我就走出来了。”阿哲耸耸肩,并皱起眉头审视着柳,“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有够恶。” “还不是觉,就跟他说过斧头不要乱劈,你看,溅的我一身又是烂肉又是血又是脓水的-”话还没说完,柳又想吐了。 “有够恶。”阿哲同情地看着柳。 “我又看不到你在哪,谁知道会喷到你。”觉冷不防地站在后头放冷箭,“我是好心给你提示,还要被你嫌。” 听到觉说的,柳抬头挺胸打算开启第二战场,却被阿哲硬生生地截断下来。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现在沁竹跑了,阿虎的魂魄也拿回来了,我们赶紧回庙里吧?”虽然魂魄是收回来了,但谁知道有没有哪里拼错地方,阿虎已经够笨了,要是魂魄错位…… 想着想着,阿哲同情起自己来。他不就要照顾阿虎一辈子吗? “当然好,但这边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柳伸手要拉阿哲,却被阿哲笑着婉拒,看着阿哲挡在面前的手掌心,柳是欲哭无泪,“那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应该就是下咒的两光师吧?” 说着说着,柳领着阿哲往尸体的方向走去,尸体就在离他们约一百米处,原本应该在柳觉身边的,但因为他俩打闹,而越离越远。 那是一具焦黑的尸体,不仅如此,在尸体身上还有密密麻麻象是虫体又象是植物根系一般细长的东西同样被烧得焦黑,在尸体胸口靠近横膈膜处,有一处极深的刀伤,原本应该流出液体的,但周围被火烤熟,里头的脏器甚至发出烧焦的气味,混合尸体原本难闻的气味,十分骇人。 “你们的杰作吗?”阿哲问,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身上的伤是,但他早就死了。”柳双手抱在胸前,“沁竹似乎在他体内下植物蛊,那些细长的是根系植物,应该是沁竹下令让种子发芽。而这具尸体的主人就是被那些芽从体内刺死的。” 这下,皱在一起的不只是阿哲的眉头,他整张脸都纠结了起来,“这也太恶了吧!沁竹看起来很文青,做事却很两极呐!” “可不是吗?光看那个根状怪物蠕动就够呛的了,你知道我吐了几次吗?”柳愤愤道,“你要不要去取些样本回庙里让老爷看看?” 阿哲笑容亲切地看着柳,猛摇着头,“别吧,咱们尊重尸体,就别去动了。” “那这尸体怎么处理?” 阿哲从口袋拿出手机,“当然是请警察处理啰!” 就这样,阿哲假装自己是观光客误入竹林,进而发现尸体。 当警察们看见尸体的惨状时,无不掩鼻,甚至其中一位还忍不住吐了出来。 幸好他们看不见柳,不然凶手只有一个,柳肯定会被铐起来。 为什么?他全身花花绿绿的,说他不是凶手,谁相信? 第114章 分身乏术 警察问完话后让阿哲离开竹林时,距离阿哲从严绪那出发不过过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天还很亮,阿哲走出竹林后发现自行车倚着一条斑驳的电线杆。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些砖瓦房,全都是假的?”看着后头一望无际的竹林,以及前方荒烟漫草的田地,阿哲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只能说,沁竹的能力真的不容小觑。别说你,就连我都没发现我们身处结界之中。”柳与觉分别站在阿哲两边,离开竹林后的柳身上干净了许多,当灵体有当灵体的方便,例如更衣不用更衣室、洗澡不用碰水之类的,让柳很庆幸自己早就不是人。 尽管如此,心理阴影面积还是很大,虽然身体干净了,但柳总觉得还是若有似无的能闻到那味儿,眉头怎么就是舒展不开来。 “结界一直以来都是若水的强项,身为若水之首,沁竹的能力是可以预期的。”觉说,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头渐渐聚拢。 “怎么?”看着觉,阿哲问道。 觉轻轻摇摇头,“这儿不方便,回庙里或是严绪那再说。” 阿哲点点头,他的手掌轻轻靠着被收托在怀中的太扇,阿虎的魂魄被保护在里头。“先回庙里一趟吧,把这小子弄回去,省点心。” 阿哲先将自行车骑回关帝庙,虽然没有与沁竹大打出手,但光找阿虎的魂魄就让他全身像从河里捞起来似的,一路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味道实在称不上好闻。 虽然恩主公不嫌弃他,但香客们可是离他远远的。 “先这样吧,我先回城隍庙了,事情结束后,再来拜访您。”阿哲站在庙埕,对着庙门内的恩主公挥挥手,恩主公理解的点点头,并对着阿哲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结束道别,阿哲走到庙侧停车格牵着摩托车,往家的方向前进。 归程的时候,柳与觉再次猜拳,而结果还是跟上次一样,柳输。 看着自己的拳头,柳不敢置信就连当上天兵天将,自己的运气还是这么差。 “我不管,我不要进去!现在你朋友在里面,已经客满了!”既然输了,那他赖皮总可以了吧?反正这里除了阿哲之外,也没人看的见他。 觉耻笑了声,“你总说包子爱耍脾气赖皮,你不也是?真是难兄难弟。” “说什么你-” “好了~”阿哲向前一步,直接挡在这两个幼稚好斗鬼面前,“愿赌服输。觉一样坐后面,至于柳…你真的不想进去太扇里头?”阿哲挑起半边眉问道。 “不要。说什么我都不要进去,你都不知道,我骨头被这样折那样折的-”边说,柳边示范起自己是怎么在太扇里头练瑜珈的,动作妖娆不说,看了确实挺疼痛的。 觉在一旁忍俊不住笑出声,阿哲也是笑了出来,引来路人的侧目。 “好,你不想进太扇,那就坐摩托车吧。”边说,阿哲边将摩托车牵出来,戴妥安全帽后坐了上去,觉跟着上车,稳稳地坐在后座,仅剩柳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上车。 只见阿哲笑容满面地指着前方脚踏板。 柳一双细长幽深的眼眸瞬间瞪的大大的,“阿哲,你应该知道,我是我们三个人最高大的吧?我身高快两百噎!” “我本来也考虑你腿长,如果坐在这里肯定会不舒服。但看你刚刚这样折那样折都没事后,觉得就算坐这儿也是没问题的。”阿哲笑道,向柳比个赞。 柳眼神死的看着摩托车上的两个人,然后悲催的望着天。 尽管内心充满怨言,但柳依然双手抱膝,努力的将自己挤上脚踏板。 看过咒怨吗?柳现在的脸啊,绝对是比那小孩有过之而无不及。 呜呜呜他觉得自己好可怜。他肯定是要抱怨的,等着瞧,他回去哭给城隍爷看!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霸凌的! 看他这样,觉与阿哲是笑扭了肠子,肚子痛的眼泪飙的就是不敢笑出声。 他们沿路颠簸回江市,尽管不说话,但满脸的笑意够他们乐的了。 当他们抵达城隍庙时,外头停了一辆黑色国产车,外表看起来颇有年纪了,但不难看出驾驶十分爱护这辆车子。 看到这台国产车时,阿哲就知道谁来了,他欢喜的将摩托车随便停在庙旁后,蹦蹦跳跳地往庙奔走而去。 “严叔叔~”人未到声先到,还没走进庙里,阿哲已经开始吵闹了。没办法,阿虎让他提心吊胆的,虽然还不知道灵魂碎片有没有拼对地方,但至少回来了,他也轻松愉快了些。 “回来啦。”严启梁双手背在身后,如故一脸谦和的淡笑站在解签台前。在他身旁的是芸芸,就像是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芸芸脸上也带着笑容。 “小宝贝怎么在这里?金花呢?”看到芸芸,阿哲自然而然的黏上去,而芸芸也熟练地推开他的咸猪手外加往他手臂重重一拳,“噢!” “知道会被打还这样,你真的是被虐狂。”林姐调侃的说完又飘走了,她是来前面倒水的。 “我也是会挑的~”阿哲嘟哝了句,“严叔叔怎么来啦?” 严启梁淡淡的笑着说:“时间紧迫,你分身乏术,所以我来帮你了。” 唔!感动! 阿哲捂着被爱心重击的心脏,轻擦没有掉下来的眼泪。 “好了,先把事情做完再来耍宝吧。你喔,跟我家老三一个样,可爱的很。”严启梁伸出右手,“把太扇给我吧。” “好!”边说,阿哲边从外套内袋将太扇拎了出来。明明看阿哲拿得很轻松,但放到严启梁手上时,那股沉重感令他快速伸出左手捧着太扇。 “哇!”他惊呼的看着手上的太扇。阿哲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道歉,并将太扇拿回手里。 “抱歉抱歉,一时忘了这把扇子个性跟他的主人一样别扭-”听到阿哲说自己的坏话,太扇沉了好几分,“唔…我是说有个性!” “我先把阿虎的魂魄取出来,扇子还是我来拿就好。”阿哲继续说,语毕,他将扇叶平放,一片一片的将扇叶打开。本来是想用甩的,但如果他真的用甩的,阿虎的二魂五魄可能会碎光光,他怕阿虎本来就笨的脑袋便更笨,只好小心一点。 扇叶全开后,阿哲念了下解印咒,解开太扇对阿虎的保护罩,只见扇心躺着一颗圆圆、小小,带着淡淡温暖的黄色光点,那是阿虎被拿走的魂魄。 严启梁看着这颗小光点,脸上的笑容更温暖了些,“有多少人,在经历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还能保有初心呢?实在是难得。” 阿哲听完笑着说,“该说是傻人有傻福吧?” 严启梁但笑不语,念了些口诀后,右手像是拎小猫一样将扇心上头的光点拎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左手的手心,“接下来我处理就好,你先去洗澡吧,弄干净后去阿绪那,他在等你了。” “好。”阿哲将扇子收进怀里后对着芸芸点点头,“小宝贝要等我喔,我去去就回。” 芸芸一脸不在意的对阿哲摆摆手,叫他滚。 阿哲只是笑笑,随后又走出庙宇。他要回家洗漱干净,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直到阿哲离开后,芸芸才走到庙门边,她皱起的眉头充分表达了她内心的担忧,严启梁看了下,只是笑笑。 说阿哲是受虐狂,其实在他看来啊,这对夫妻都是受虐狂,只是虐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第115章 同路 再次回到摩托车上戴好安全帽的阿哲,发现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率先坐在后座等他了。 “觉呢?” “先去了,他说距离近,不跟我抢。”看着照后镜笑的一脸得意的柳,阿哲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家都说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这句话还真是不假。 “好~你抓紧一点,别掉下去了。” “开玩笑,我都能倒吊在马背上射箭了-”柳还没吹嘘完当年勇,阿哲便催了油门,来的一百八十度回转,差点就把柳甩下车去。 阿哲透过照后镜看着瞬间刷白脸的柳,亲切的笑了下。 “别再想当年了,你不骑马已经过了好几世纪了。”阿哲欠揍的对着柳挤眉弄眼,“抓紧一点吧。” 柳闻言翻白眼,“你就跟包子同个鼻孔出气,每次我提当年勇,你俩总是不给我颜面的嘲笑我。” 阿哲笑了出来,“没办法嘛,你是柳,不当狄青很久了~” “我真的拜托你,别再把我的名字拿出来说嘴,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柳伸手捂住阿哲的嘴,咬着牙说道。 尽管旁人看不到,但阿哲的嘴就是张不开,他只是一直笑,带着愉悦的心情往严绪的事务所前进。 摩托车转进严绪事务所坐落的小巷子时,觉早就在巷口等了。阿哲将摩托车靠墙停妥后,三个人依序往大门靠近,由阿哲打开门入内。 “阿绪~我来了~”阿哲自动自发地换上室内拖鞋,蹦蹦跳跳的穿越石灰矮墙往客厅跑去。 严绪就坐在单人座上面对石墙后方的阿哲,挑起半边眉头,接着往靠着石墙的三人座点点下巴,示意阿哲看一下。 阿哲当然看见啦,但他想当作看不见,因为他还在生老爷的气,原因?谁叫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还不快过来?想在门边耗到何时?”一旁的五殿阎罗倒是等不及了,出声催促着,他们可是还有场要赶,没这么多闲功夫。 “包子也来啦?你没事吧?”阿哲听到声音才发现五殿阎罗也来了,明明五殿阎罗这么高大,但被鞋柜挡住,以至于阿哲没看见人。 闻声,他连忙走进客厅-带着柳与觉二人。 “是啊,”阎罗王自嘲的笑了下,“现在我被勒令停职,不然哪能名正言顺地出来闲晃?” 名正言顺?阿哲眉头快速皱了下。好像哪里怪怪的,又好像本来就应该? 阿哲在双人座坐下,柳与觉则是一左一右的坐在阿哲身边。 “多亏有二爷,不然咱俩还出不来呢。”城隍爷倒是一点都不像被抓去审问过,暂被卸下神职的他不仅穿着皮衣牛仔裤,还一脸轻松地仿佛去了地府校外教学一般;反倒是阎罗王,还穿着黑白相间的囚服,看起来不像被放出来,反倒是正要被抓进去。 “不对啊,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老爷了,怎么现在这么高清?”阿哲眉头蹙了起来。 回应阿哲的,是城隍爷公温儒的微笑,“我被降级了,现在不过是名冗员,不是你的主神,便不受规矩拘束。” 什么规矩?阿哲很是疑问,但旁边那个人的穿着不断吸引着他的目光,最后阿哲放弃挣扎,他挑着眉望向阎罗王,“包子,你不想换衣服吗?穿这身挺晦气的。” 阎罗王不怎么在意的耸耸肩,“最近我全身都晦气,看能不能负负得正。更何况,这囚服材质挺舒适的。” 看着阎罗王笑得天真,阿哲头又痛了起来,他看向坐在阎罗王身旁从方才就笑脸迎人的城隍,隐忍着狠咬他一顿的冲动。 “还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不能全说不然也透露一点风声给我听。”阿哲抱怨说道,“日子太清闲的是不是?谁都怕牢狱之灾,就你一头栽进去-” “别念了,你好吵。”城隍爷打断了阿哲即将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下去,我可不是真的去玩的。” 真的不是吗?谁相信!骗鬼可以,骗他阿哲,可没这么容易。 阿哲虽然闭着嘴,但他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很是不依。 “多亏下去一趟,我们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吴秉晟的灵魂会出现在人世间。”城隍爷说,“还有,沁竹的事-你遇上他了吧。” 阿哲听见沁竹的名字,坐直了身躯,他点点头,“嗯。这次抓走阿虎跟标哥,还有放咒的,都是沁竹的人马。” 听到阿哲说的,城隍爷的眼神带了点刺探,“那你还好吗?” 阿哲当然知道城隍爷在问什么,他叹了口气后点点头,“老实说,我对他的记忆很淡薄,但莫名的情感很浓烈。我知道他跟大贵情同手足,但也知道他们彼此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理智上,我清楚地知道沁竹是我的对手,我应该要想办法解决掉他;然而情感上,我却下不了手。”阿哲说,他认真地望着城隍的双眼说:“我的记忆不愿意回来,但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城隍爷原是希望阿哲自己想起来,但孟婆确实给了阿哲精华液等级的孟婆汤,要阿哲想起来确实太为难。 他点点头,同意了阿哲的问题,“我能大概跟你交代,但细节也只有你们俩彼此知道。” 第116章 下海 话说五百年前正值明朝,那时搭上郑和下西洋的热潮,许多中国沿岸的居民越过黑水沟来到江市做生意,而诸市就是当时的主要据点之一。不只是商业活动与行为,顺带的,是中国当地的信仰与神只,而城隍爷就是那段时间被带到江市这块土地,并坐落于召阳区的。 尽管当时城隍爷公已经当一阵子的神了,但来到这块陌生的土地还被分配了不同于往的职位,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幸好当时,他在地府的左右手陪着他一起调职,这三个人同心协力的才让城隍庙原本零落的香火得以昌旺。 一百年过去,当时城隍庙已经是当地的大庙,原本的草棚在不断改建下成了屋瓦建筑,而原本跟着城隍爷的两位左右手则是因为地方神只不足被调往远方成为城隍分灵,正苦着没人手的城隍爷还在思考是否要考虑下去找两个人上来时,五殿阎罗出现了,他带着柳与觉来到城隍爷身边。 五殿阎罗谦虚地说这两人堪用,殊不知是非常好用,拥有实战经验的他们甚至做得比第一代范谢将军还好,只是,尽管他们能力再好,依然无法直接与信徒沟通。 “随缘吧!”城隍最常对着愁眉苦脸的信徒这么说,当然,信徒是听不见的。 又过了一百年,一天闷热的晌午,由于忙于农耕,这个时间香客数少,城隍与柳觉就坐在大殿木椅凳上聊天,突然,一名妇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庙里,打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她手里提着一只树藤编制而成的篮子,仅是对着神像拜了三拜后,便将篮子放在正殿神桌下方阴暗处,又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 “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柳说,甚至激动地站起身,却迟迟不上前查看。 “就是你想的那个,缘分总是来的很突然,不是吗?”城隍爷苦笑着,他头痛啊。 或许有人已经猜到了,那只竹篮里头,装着一个小娃娃,他不吵不闹,乖巧地躺在篮子里。 他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自己被丢弃了,还舞动着小手玩着篮子把手。 城隍起身往婴孩的方向走去,并蹲在竹篮旁。 这婴孩似乎能看见城隍,原本对着竹篮把手舞动的小手竟而挥向城隍方向,甚至是对着城隍发出呵呵的笑声。 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城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婴孩啊,注定是要吃神明饭的,只是,遇到诱惑的话,是否能定静心呢?”像是看见孩子的未来,城隍爷轻轻叹了口气。 柳与觉跟在城隍后头走了过来,纷纷弯腰看向婴孩,严肃的觉甚至被这孩子的笑容感染了嘴角,怎样也凶不起来。 “既然这孩子身上有股沁人之气,又被装在竹篮里,就干脆叫沁竹吧。”这天,城隍爷为婴孩取了名,并收他为契子,从此成为城隍庙里的一份子。 沁竹由庙公扶养,八年时间过去了,从婴儿成长至孩童的过程不算短,但对城隍来说,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沁竹一直都能看见城隍爷与柳觉,加上被养在庙里,自然被信徒当成与神明沟通的桥梁。 “要是觉得烦,就躲起来。”城隍爷慈爱的拍拍沁竹的头,沁竹只是笑着说。 “不会啊!既然老爷愿意对他们说,沁竹就愿意转达,不觉得烦。” 却也因为沁竹的能力,让他交不到同龄的朋友。 人就是很奇怪,既依赖沁竹的能力,又惧怕沁竹有这能力。深怕自己的孩子被带坏,以至于不允许孩子们玩在一起。常常,就看到沁竹一个人拿着一颗石头在地上画画,而他画着什么,一般人看不懂,但总有人能懂-至少张天师懂。 张天师是一位奇人,平时身居山山,偶尔才下山,而每次只要他下山,就一定会有生意上门,他是一位风水师,不仅是看风水,更是懂得设界。 第一次看见沁竹在地上画的东西时,他大吃一惊,那时的沁竹才五岁,却已知晓五行相行相克的道理,若是等他再大一点,自己很是愿意把毕生所学全数授与这位天资聪颖的孩子。 但张天师毕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故意为恶,并不代表他不为恶。只要付得起,要他干嘛都可以,所以城隍非常不喜他到庙里来找沁竹。 然而缘分不可言断,加上沁竹还小,所以城隍也总只是点到为止便罢。 时间来到沁竹十岁,一名妇人带着另一名男孩到庙里求神拜佛,只因这孩子都到了十岁却依然开不了口。 这名孩童的姓名,叫陈大贵。 从这天起,沁竹与陈大贵几乎是形影不离,尽管大贵不会说话,但沁竹也不爱说话,凑在一起刚刚好,偶有的笑声,让城隍庙的气氛活络了不少。 他们是挚友,谁都不能分开他们,不管做什么都要一起,只有一件事让他们意见分歧,那就是张天师。 “我真的觉得他很奇怪,我不喜欢他。”即使大贵能说话了,但他的心智年龄并没有随着外表成长,都已经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还是像个十岁孩童一般。沁竹不一样,他长大了,思想也成熟了,尽管如此,他依然不离不弃的陪在陈大贵身边,既然他比较成熟,那他就是哥哥,他会照顾大贵一辈子。 “大贵乖,张天师不是坏人啦。”沁竹不明白为什么大贵不喜欢张天师,他虽也不喜欢张天师,但张天师却莫名的很喜欢他,总是会在下山时拨时间教他画结界啦、符咒之类的。 大贵猛摇头,“但是老爷也不喜欢他、柳与觉也不喜欢他。” 看见大贵开始闹脾气,沁竹只是好脾气的拍拍他的头安抚着说:“大贵乖,既然大贵不喜欢,那我少见他就是。” 听见沁竹的话,大贵的郁闷全数扫除,他开心的拍着手,笑得很天真。 沁竹看着开心的大贵,嘴角跟着上扬。 大贵开心就好,只要大贵开心,那他就开心。 第117章 虎姑婆 位于村庄好远好远的山脚下有一个聚落,人烟较稀少,但那里靠山,总有木材能捡来卖钱,所以尽管交通不便,总还是有人住在那里。 一位父亲养育着两名孩子就住在村庄最外围,那里最靠近山,也最危险,村里的人老劝他搬到村里,但父亲就是不愿意,毕竟非亲非故的,村民也没办法逼着他搬,就由着他去。 传说有只妖怪跟那些从唐山搭船过来的人一起上了岸,就躲在山上,然而山上有玄天上帝镇守,那只妖怪找不到栖身之所,只能到处流浪,时而在山腰,时而在山脚,总之居无定所的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了她,加上山里头什么没有,树木最多,走兽飞禽也是随处可见,既然有地方歇脚,又有食物能吃,那她干嘛离开呢?别被神明抓住就好了。 然而安逸久了,再怎么惬意的生活也满足不了她那一颗飘浮不定的心,久而久之,她又想作乱了。 反正也没人管她。 于是,她的目标,就锁定在那户远离村庄独居的一家三口上。 是夜、寒冬。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虽然没下雪,但那风吹过来,就是冻得让人受不了。冬天苦,穷人家的更是苦,先不说没有一间不会漏风的房子,他们就是连御寒的衣裳都没有。破旧的木制房屋角落摆放着一堆木柴,却没人去拿来生火取暖,因为这是要卖钱的,他们用不得。 小女孩的年纪看起来大概是八岁,至于弟弟的年纪则是五六岁左右,他们每天都吃五分饱,怎么也胖不起来。姐弟俩抱在一起缩在角落,仅用一条破旧的被子包着,这条被子,还是村庄里的林婶婆送他们的呢!人要知道感恩,至少他们爱惜着用了好几年才变成这副破旧模样的。 “姐姐,我好饿。”阿财是弟弟,从小没了母亲的他习惯对着姐姐阿枝撒娇,但成果不彰就是,毕竟阿枝也才几岁而已? “阿财乖,阿爹上山去打猎,明天就有肉可以吃了。”阿枝紧紧的抱着弟弟,柔声安慰道。 “天气这么冷,还抓的到兔子吗?”阿财问,他喜欢兔子多一点,毛茸茸的、耳朵大大的,抱起来暖暖的。 阿枝只是摸摸他的头,“可以啊,阿爹很会做陷阱,一定可以抓到的。” 然而,这一次,阿爹没有回来。 几天过去,这对姐弟又冷又饿,连床都下不了了。外头的阳光暖不到这里,他们知道自己的命即将抵达尽头。 这样也好,下辈子投胎时,别再当人了。 姐姐在心里说,或许当只兔子吧?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她苍白的脸,她轻轻拍着弟弟的头,安抚着弟弟即将失去生命那不安的心。 “叩叩叩。”隐约的,姐姐似乎听见木板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弟弟似乎也听见了,他嘤咛了声。 阿枝轻轻安抚着他,这门没有门锁,她认识的人总是直接推门而入,哪有人会敲门啊?肯定是听错了。 “叩叩叩。”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这次的声响更坚定也更有力了几分。 “嗯。”阿财闷哼了声,昏睡的他因饿着肚子而紧皱眉头。阿枝不想好奇是谁,但一想到或许有人带吃的来,她挣扎起身往门边走去。 一打开门,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婆婆伛偻着身躯,拄着拐杖的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她笑容和蔼的拍拍阿枝的头问:“阿爹呢?” 阿枝摇摇头说阿爹出门好几天了都没有回来。 “这样啊。”老婆婆一脸怜惜的看着阿枝,又接着说:“我是阿祖的妹妹,你们叫我敏婆就好。” 阿枝乖巧地叫了一声。 “乖~那没关系,我进去等吧?”敏婆说,但迟迟不往屋内走。 “好。”阿枝点点头,让开了一条路让敏婆进来。 可能是因为背对阳光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阿枝真的太饿太累了,她漏看了那抹映在敏婆脸上呲牙裂嘴的笑容。 山边有一头妖,名叫虎姑婆,她会扮成人的样子混入人群,再找到落单的人吃掉。恐惧就像瘟疫一样,山边扩散到市区,有人不以为意的笑说仅是迷信,有人则是怕的一到夜晚便紧闭门户,情况两极,而陈大贵的母亲就是后者,她不再让大贵出门,深怕大贵会遇上危险。 城隍庙里,沁竹百般无聊地坐在木椅上摇着晃着,大贵不来,他抑郁寡欢。 “老爷,不如这样,我们把这只妖抓起来如何?”沁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城隍,兴奋的说道,他长大了,这几年在张天师的教导下也学了不少抓鬼抓妖的技巧。 城隍倒没他这么兴奋,只是兴趣缺缺的挑着半边眉,“你做不来。” 沁竹听闻,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张天师说我很有天分,他的毕生所学全都教给我了,怎么我会做不来呢?” “若是张天师真的这么厉害,那为何他不去抓这虎妖?”城隍淡淡的一句话便突破盲点,偏偏沁竹被鬼摀住了耳朵,听不进去。 “那是因为张天师老了,身子骨不硬朗了。”狡辩。 “前几天不才看他在吴婶婆家里花拳绣腿,怎么没几天的时间,身子骨就不硬朗了?”城隍睨了他一眼,“别去惹事,乖乖待在庙里吧。修行不只是修身,更要修为,你啊,还差的远。” 说完,城隍爷便隐了身,他并没有离开,只是不让沁竹看见自己罢了。他在观察,这些年的时间,他发现沁竹越走越偏。只希望沁竹能悬崖勒马,别再执着下去了。 “老爷总是不信我,斩妖伏邪本是我的职责,岂能放着不管?”沁竹站起身,“这妖可不是吃素的,不早点抓起来,只会有更多人受害啊。” “更何况,大贵被关在家里肯定是不开心的,我可不希望大贵难过太久。” 说完,沁竹转身离开庙宇。 而看着沁竹背影的城隍,眉头不再紧紧皱着,剩下的,只有淡淡的悲哀。 他从未希望沁竹斩妖伏邪,只要能知足惜福即可,无奈人心是大的,欲望横生。 沁竹朝张天师位于山腰上的竹居走去,沿途碰上不少信徒向他问好,但沁竹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笔直前进。 他没有发现,在他踏进张天师居所时,原本明亮的阳光,被乌云给遮盖了起来。他只是执着的要斩妖伏邪,却忘了仁与慈的教诲。 第118章 罪责 柳与觉被派去调查敏婆的事情,直到他们归庙时,才发现沁竹不见了。 “人呢?”柳左探右探,就是没探到人,“大贵就算了,怎么连沁竹都不见了?” 城隍爷没回话,只是眉宇间淡淡的有股说不上来的忧愁。觉看到了,隐约中知晓发生什么事,但柳没有。 “怎么啦?老爷,您恍神了吗?” 觉无语地看了柳一眼,城隍仅是笑笑,“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无碍。” “咦?”柳依然不懂,但却却是了然于心。 沁竹命中带大煞,这大煞不仅煞别人,更是煞自己,也因如此,城隍才会同意将这孩子养在庙里,原因无他,城隍想渡化沁竹。然世事难料,该来的还是来了,只能说对沁竹而言,成也张天师、败也张天师阿。 “是时候让大贵苏醒了。”城隍没有回答柳的疑问,仅是淡淡地说道,语毕,他神就这样飘走了。 “关大贵什么事?”柳问,表情很是困惑。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喂!你们好歹也跟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吧?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柳站在大殿对着空气喊,想当然尔,没人回应他。 是夜,一如往常宁静的夜晚,由于近期不断发生虎姑婆食人事件,以至于只要太阳一下山,街道上就没有人。平民百姓的家门紧掩,大户人家则是派人两两一双的顾着前后门,顺便再派几名家仆里里外外的巡视,为的就是保护家里人的安危。 陈大贵家亦是如此,更甚的是,大贵连家门都迈不出去,等同被禁了足。 以前大贵很习惯被关在家,但这几年不一样了,他有了朋友,恨不得天天往外头跑,现在被关着,他怎么能受的了?然而尽管他大吵大闹的喊着想出去找沁竹,却总是得不到其门而出,最后,大贵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抗议。 “由他去吧,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般不懂事。”陈家老爷对着夫人说。看夫人愁容满面的样子,陈老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可是大贵这孩子从前天开始就什么都不吃,我怕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发生了什么事,我该要怎么办呢?”夫人说着说着,便因担忧而落了泪,惹的陈老爷更加不愉快。 这孩子,当真太不懂事了! 正当陈老爷打算再念个几句之时,外头传来奴仆的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这两个关键字让夫人大吃一惊,随手挥落脸上的泪水,赶紧往外头奔去。 她一打开开房门,便抓着外头的奴仆问道,“少爷怎么了?” “禀告夫人,少爷他-”这名奴仆名叫小桌,打小与大贵一同长大,是大贵的贴身仆人。 见小桌说的慢,夫人也没耐心继续听,连忙往大贵的房间奔去。 “小桌,少爷怎么了?”毕竟是一家之主,再怎么慌张也藏的很妥当,陈老爷拉着小桌的衣?问道,并疾行跟上夫人。 “少爷在房间内一直呕吐,但就是不愿意打开房门,我们紧张得紧,赶紧来找老爷夫人。”小桌喘着气说道,“少爷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但他就是不愿意打开门。” 陈老爷点点头,紧张的表情逐渐显现在他不苟言笑的脸庞,尽管大贵自小不聪颖,但横竖都是他的儿子,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奔走在前方的夫人是边跑边掉泪,她的儿子啊,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他们一行人踩着急躁的步伐来到大贵的房间,看着房门紧掩,里头还不断发出呻吟声,陈夫人焦急的喊道。 “他不开门,就把门撞开啊!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却连个办法都没有,是傻了吗?” 众人在接到陈夫人的指示后,找了一根木棍,合力将房门撞开。 陈大贵跪在地上,成跪趴的姿势,他嘴里不断的干呕着,浑身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湿,他脸色苍白、浑身克制不住颤抖着。见状,陈夫人与陈老爷连忙朝他跑去。 “大贵啊、大贵啊,你这是怎么啦?”陈夫人抱着大贵一直哭,陈老爷则是因担忧而上了气。 “叫大夫啊,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是!”应声的不知道是谁,快步朝屋外跑去,冒着碰上虎姑婆的生命危险,只为了替陈大贵叫大夫。 尽管大夫死拖活拖都不愿意出门,但无奈陈家一次来了五个人,硬是把他拉进陈府,然而,在看了陈大贵的病情之后,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少爷的脉象奇特,但并非有病之人,既是无病,何药能医?”虽然是被逼迫来的,但高大夫医者仁心,还是给陈大贵瞧了个仔细。 “既是无病,为何会吐成这样,还不断盗汗?”高大夫的医术是全诸罗最好的,然而这次,陈夫人只觉得他是庸医。 “我也说了,少爷脉象奇特,此次是体内之气冲撞所致,我也束手无策。”高大夫面有难色,“虽然这提议不大妥当,但或许…陈老爷与夫人能求助城隍爷的帮忙,化险为夷。” 高大夫的一番话让陈家老爷与夫人面面相觑,虽不语怪力乱神,但现在状况危急,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同样的五个人护送高大夫回府,其馀召集了十馀人,保护着陈家老爷、夫人、以及陈大贵前往城隍庙。 现在已经是深夜,想当然尔庙门紧掩,庙公并不住在庙里,而原本住在庙里的沁竹没了踪影,所以不管陈家家仆怎么拍门,就是没人开。 “这可怎么办?门打不开。”家仆紧张地问道,家里的门就算了,总不能把城隍庙的门也撞开吧? 看来陈老爷也是想着同一件事,修理门事小,但冲撞了门神可是大事,然而,现在陈大贵呈现昏迷的状态,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把门撞开。”门坏了他会负责修,至于冲撞了门神…责罚就由他来扛吧! 陈老爷爱子心切,今天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也要换得陈大贵的一生平安。 然而,他的一番话却让家仆们各个面面相觑,城隍庙是当地的主要信仰,他们怎敢冲撞? “愣在这里做什么?”陈老爷自是知晓家仆们的顾虑,但他加重了的语气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从。 “是。”在陈家工作已久的吴伯连忙带着几个人到附近找工具,但偌大的庙埕,别说木槌,连张椅凳都没有。 正当众人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被两名家仆架着的陈大贵慢慢地睁开双眼,不若以往的纯真眼神,这时的大贵,眼神严厉的慑人。 “放开。”他道,声音出自他口,但语气却不像他,字正腔圆的令人不敢置信。 架着他的两名家仆被陈大贵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照着他说的做,而大贵在身体恢复自由后,扭动了下手腕与肩膀的关节,喀喀作响。 他向前迈开步伐,越过父母亲来到最前头,他伸出右手覆在庙门上,嘴角漾起一抹令众人感到陌生的微笑。 “我都来了,还不开门?” 下一秒,庙门应声敞开,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庙宇正殿。 那是城隍,而所有人当中,就只有大贵看的见他。 第119章 渡劫 就当众人都还被大贵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愣时,突如其来的,是大贵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大贵!”陈夫人连忙朝大贵跑去,紧张的浑身颤抖,而一旁的陈老爷则是大声喊人。 “快去把庙公请来啊!” 但庙公终究也只是庙公,有沁竹在,庙公就算不会通灵也没问题啊! “我不会处理中邪的事!”睡到一半被挖起来的庙公一脸无奈的看着陈老爷,又看向被家仆扶坐在椅凳上的陈大贵,既无力又委屈。 到底是谁给人庙公就会处理庙事的错觉? “那有谁会?你总该知晓吧?”陈老爷慌张地问道,都没人会,那这间庙为什么会这么兴旺?不会总是依靠解签诗吧? “是有啦,但阵子都没看见那孩子,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对于沁竹的失踪,庙公也很是头痛,毕竟庙宇兴旺有一半的功劳是沁竹立下的,这些日子,前来找这孩子的比找城隍爷的多。 “那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我一个孩子好好的,莫名其妙变成这样。”陈夫人哭得唏哩哗啦的,她双手合十不断的对着城隍爷神像拜托,希望能让大贵醒过来。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之时,沁竹从外头走了进来。 “赵叔,怎么这么多人-大贵!”他连忙朝大贵跑了过去,并自觉地牵起大贵的手腕,替他切脉。 周围静的连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沁竹可以说是唯一的希望了。 “脉象凌乱、骤急转弱,气出不来,郁结于肝肺。”沁竹眉头皱了起来,“老爷,你想抓乩吗?” 沁竹问的并非陈老爷,而是一直站在大贵身后的城隍爷。 ‘大贵有劫,若非成为我的乩身,渡不了劫,就是一死。’城隍爷说的淡然,好久不见沁竹的他,在看到沁竹后,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原本围绕着沁竹的清白之气逐渐转黑,祂知道,沁竹已经往自己的劫难更深入了几分。 “你说什么?”陈老爷听不懂,于是又问了一次。 沁竹抬头望向陈老爷,淡淡地叹了口气,“大贵身上的气太过凌乱。骤急,意思是气息在体内奔腾,冲撞着他的脏器,然,气息瞬弱,体内所需的气来不及深入脏器就散去,让他的脏器经历大起大落,肝肺甚疲,极度危险。” 听闻,陈家老小无不面露难色,这少爷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一个生病就如此严重? 陈夫人这下连声音都哭不出来,只是眼泪成串的往下坠。 “可有解?”陈老爷紧张的问。 “方法只有一个,但我想你可能不会愿意。”沁竹担忧地看着大贵,也就几天不见,怎就憔悴这么多? “当然愿意!只要能救大贵的命,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陈夫人喊道,“就算要拿我的命来换,我都愿意。” 沁竹对着陈夫人摇摇头,“你的命,换不回大贵的,要救大贵,就要让他成为老爷的乩身。” 此话一出,陈老爷与夫人愣了下,接着默契地互相看着彼此。 “这是为何?”陈老爷问。 “大贵体内气息凌乱,要能成为老爷的乩身,借由老爷的神气能平顺大贵体内奔腾的气息,再者,老爷能协助修补大贵体内疲乏的脏器,让他恢复健康。”沁竹说,他皱起眉,意有所指地看向陈老爷,“只是,若成为老爷的乩子,那他就是老爷的人,即使姓名不改,但他将不再是贵府的少爷,一切都将以庙事为先。” 听见沁竹说的,陈夫人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抱着大贵,既心痛又心疼。 陈老爷亦是哀戚着一张脸,大贵是他的儿子,哪有说断就断的道理? 然,要是再犹豫下去,大贵的生命堪忧。即使成为城隍爷的乩子,也总还是活着。 “好。”考虑不过一瞬,陈老爷点头,将自己疼爱了二十八年的长子,过继给了城隍爷。 等大贵再次醒来,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 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就躺在神桌下方,神桌下方被用利器刻下了他与沁竹的名字单字,有他的贵,有沁竹的竹字。那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跟沁竹躲在神桌下时无聊刻的,还记得当时他们躲起来,不让前来庙里问事的香客寻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城隍爷公遮住了他们的眼睛,明明藏的这般明显,就是没被找到。 想着想着,大贵笑了出来。睡了多久他自己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醒了。 这个醒,不仅仅是睁开双眼的意思。醒了,是把他脑中藏着智慧的宝盒揭开,不再痴傻的意思。 这几天的时间,城隍爷手把手的教他,并将沁竹的状况说予他听,尽管得知沁竹的状况,却不影响大贵对沁竹之间的手足之情。 他会把沁竹拉回来的,因为沁竹的世界里,只有他了。 大贵没有懒惰的再多躺一会儿,而是从桌下爬出来。现在天刚破晓,再过不久,庙公就会来开庙门。 那沁竹呢? 大贵当然知道沁竹人在哪,他微微叹了口气。 “魔障阿。” “可不是?白布染黑易,黑布染白难。沁竹的心思,全往邪术去了。”城隍爷就站在大贵身边,他双手背在后头,侧头看着大贵,“要是沁竹有你的一半定性就好了。” 大贵摇摇头,“沁竹有沁竹的好,他会找回来的,我会陪着他。” 这是大贵对沁竹的承诺,亦是大贵对沁竹的友谊。 城隍爷点点头,“天有天道,强迫不了。你需记住,尽力即可,万万不可把你自己也赔进去。” 大贵还是摇摇头,“若是沁竹孤单,不管是哪,我都会陪着他去。” 城隍爷望向前方,表情逐渐黯淡了下来。 若是结局是好当然没问题,但若是依照天道所述…这也太凄凉了。 第120章 口碑 陈大贵本是广彗星的一魂一魄转世成人,然而太过聪慧对于一名凡人来说过于危险,于是王母娘娘封印了陈大贵的智慧,直到成为城隍爷乩身才解开对他智慧的封印。在取回对脑袋的所有权后,陈大贵学习能力惊人,快速的习得城隍爷所教授的所有道法之外,更是将太扇使用的淋漓尽致。 口碑十传十百传百,乡里间甚至流传着一段话:“城隍尊神威灵公,乩身大贵似活佛。” 但大贵并没有因此而走了心志,反倒是活得更谦虚,只要城隍爷应允,就算是上山下海,他都愿意为信徒奔走,无谓金钱,甚至掏钱帮助穷苦人家,在乡野间人人都知道他陈大贵的名讳。反倒是沁竹,自从上次离开后已经过了两年,都没有再回来过了。 大贵曾想去寻他,却被城隍爷给阻止了下来。 “他总会回来的。”城隍爷老这么说,但沁竹至今却都没有回来。 陈大贵的家人也是时不时就到庙里找他,虽然过继给了城隍,但对儿子的挂念无法说断就断,城隍爷知晓,大贵亦然。除了忠与义之外,大贵的孝心也是众所皆知。 一个宁静炎热的夜晚,大贵正在大殿中央潜心静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庙宇中的宁静。 大贵悠悠地睁开眼,表情很是凝重。他知晓在门外的人是谁,也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就因如此,他眉睫不开,忧虑上脸。 缓缓地,他站起身,打开庙宇的虎门。 “沁竹,你回来啦。”淡淡的道出这几个字,大贵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 “大贵。”反倒是沁竹,就是知晓当了城隍爷的乩身后大贵能恢复聪颖,他才放心前往深山跟着张天师修行。然而,在看到大贵那双似乎什么都看得清的眼睛,他突然感到害怕,但他在怕什么呢?他自己却不知晓。 “你最近好吗?”沁竹问,语气中带了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苦涩。 大贵点点头,侧身让沁竹入庙,沁竹也走进来,顺手关上庙门。他们即将迎来的谈话,不适合让其他人听见。 大贵前去替沁竹倒杯水,领着他落坐在长板凳上。他将茶水放在彼此中间,认真地看着沁竹。 “我还过得去,你呢?”眼前的沁竹容貌与大贵记忆中的相差不远,只是沁竹身上原本纯粹洁白的气息消失殆尽,转而围绕着他的,是一股深不见底的黑气,他看见了,更遑论是城隍爷呢? “我?我过得很好,张天师的功夫我全都学起来了。别看我这样,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上自天文下自地理都难不倒我。”沁竹说的骄傲,但大贵只是淡淡笑着,“你呢?老爷是否教会你天地道理?” “老爷教我的,也教过你,我们是一样的。”于此,老爷并不偏心。 沁竹听闻,不耐的摆摆手,“老爷教的在我看来并无用武之地,太中庸了。” “老爷教的,是人世间的大道理。”大贵还是淡笑,不逞口舌。口舌之道,他不擅长,也不愿意。 “大道理是说给聪明人听的,对于傻瓜,只能用强效的方法。要是用老爷的方法,这世道何时才能太平?”沁竹还是一贯的不耐。他不想听,大贵也就不说了。 “对了,老爷呢?”沁竹问,而他的问题,让大贵心里大惊,但大贵平淡惯了,处变不惊。 “兴许是同柳与觉出门去了。”大贵眼神不敢往沁竹身后飘,深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破。 城隍在哪?此时他正站在沁竹身后,但沁竹却看不见他,为什么? 大贵问在心底,却没人予以回应。他不急,只因他知道,现下不是得到答复的好时机。 听见大贵的话后,沁竹松了口气,“这样大好,我来找你的事情,不适合让老爷知晓。” “老爷不在,但土地公等神明都还在-” “哎呀!”沁竹摆摆手,打断了大贵的话,“让他们听见也无差,我想跟你说的,并不是坏事。” 听闻,大贵点点头。 “是这样的,这几年的时间,我在张天师那学有所成,但对张天师的理念实在是不能认同,若是你愿意,是否同我一起共创法门?”沁竹说,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见此,大贵的心却是重重的沉了下。 “我的命为老爷所救,自此,我便是老爷的人,不敢有别的心思。”大贵婉拒。 见大贵如此,沁竹有些失落,但毕竟是自己的兄弟,沁竹并不责怪大贵,只是理解的点点头,“说的也是,答应了老爷总不能反悔,我也不逼迫你,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兄弟。” 大贵淡淡的笑了下,“我始终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 听到大贵这么说,沁竹笑得灿烂,“有你有我。” 沁竹双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发出响声,“我想好了,我想创派别,名号若水。水可载舟覆舟,看似柔弱却是滴水穿石。” 大贵点点头,“若水是个好名字。” “是吧?这些年我习得茅山术法,又习得结界精粹,结合五行,堪称无敌。”沁竹说骄傲,但在他身后的老爷却是愁容满面。 “于此,你打算怎么发展若水?” “一个道派要壮大,首先要先循契机。这附近最近常有虎姑婆食人事件发生,我想,若是灭了这只妖怪,肯定声名大噪。” 对此,大贵不认同,“对于妖怪,我们应当予以规劝,劝向善、劝慈悲。” 沁竹看着大贵的眼神并不认同,“若是规劝能使恶人行善,那天下就没有恶人了。” “然而以暴制暴并不能止暴,只会落入恶的循环罢了。” “但这是最快速的方法。劝虎姑婆向善,却无法平复失去亲人的痛与恨,何能止暴?”沁竹并不认同大贵的说法。 大贵不再规劝,看着沁竹的眼神淡然。他无法同意他,却无法劝回他。 沁竹知道大贵不能理解自己,他叹了口气,对着他说:“大贵,你知道的,我很贪心,我希望这世上不再有打着神明名义招摇撞骗的恶人、不再有因为被骗而误入歧途的善灵了。” 大贵点头,他理解。 “但你也知道,这真的太难太难了,不然为什么几百年过去,地藏王菩萨依然守着地狱不能离开?我知道很困难,而这辈子或许也没有办法成功,但只要我的意识还在,无论经过多少次轮回,我都会再次宣扬若水的道法,把若水的理念宣扬出去。大贵,你知道我的执着,我会说到做到的。” 沁竹努力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大贵点点头,表情很担心,“沁竹,只怕你守不住自己的心,走火入魔是非常危险的。” 知道大贵对自己的担忧,沁竹虽然觉得他想太多,但基于对大贵的疼爱,沁竹温柔拍拍他的肩安抚他,“那就这样吧,我守着善灵,你守着我。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会迷失自我。” 大贵浅浅笑着,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因为他知晓,沁竹的善,渐渐的被欲望给吞噬了。 然而,就算如此,大贵还是坚持要守候沁竹,因为对沁竹来说,只剩下自己了。 第121章 守善 直到沁竹离开,城隍爷才现身,他落坐在方才沁竹坐着的位置上,感叹地伸出手轻抚的椅子上头残留着的沁竹的气息。 气息渐弱,老爷则是越发悲伤。 “老爷,”大贵知晓为何老爷会这样,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为什么沁竹看不见您了?” 城隍望着大贵,淡淡的扯着嘴角称不上笑,他叹了口气后说:“是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我封了他的神眼,渐渐的,他会看不见所有神明。” “为什么呢?”大贵不解,这么做,难道是惩罚吗? “是否能见神且依心,日在天上,心在人中。心者万事之根本,心中有神,神且在,然,沁竹已不再信神,现在的他只相信他自己,于此,见神有何用?”城隍感叹道,“想创建道派不是不可以,然他的目的为何?在执着于自以为之善时,他早已与恶人无差。” “但沁竹的出发点是好的。”大贵依然为沁竹说话,他知道,如果今天立场交换的话,沁竹也会为自己说话的。 “欲生念、念生望。修行如大石,经过跌跌撞撞方得圆滑;然欲望却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却非稳扎稳打,随时都会崩解。”城隍望着大贵的双眼,“确实出发点是好的,但欲望遮人眼,守不了心,何能守的了善?” 大贵懂了城隍的意思,虽还想替沁竹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确实,老爷的话没错,他又何苦欺骗自己沁竹不会走心神呢? “你们这两个孩子命中带大劫,这大劫说直白点就是彼此。沁竹命中带水,而你则是火,水火何能兼容?”城隍叹道,“你们皆知晓彼此本质,却依然感情孺慕,吾等甚是欣慰,然命中注定离分,就算紧紧拉着缘分,也有断裂的一天。莫要强求,依循天意,方得舒心。” “我从来就没有朋友,亲人自幼维护我,邻人躲避我,只有沁竹对我好,于我之言,他是我的兄弟,不因本质而改变。”大贵眼眶红了起来,“我会守着他,就算最后必须斩断我们彼此的缘分,我也要守着他。” 大贵坚毅地看着城隍,“既然您封了沁竹的神眼,让他再不见到您,那也封了我的吧?我们一路并肩走,他没有,我也没有道理拥有。” 城隍爷看着大贵,既是心疼又无奈,“你这是何苦?” “老爷也说了,心中有神神且在,我心中有您,又何须执着在眼前?”大贵笑了下,“更何况,我能听见您的声音,就算没见着您,我亦不孤单。” 城隍笑了下,原本以为大贵这孩子天真,没料到他耿直成这样,他点点头,允了大贵的要求。 “封了沁竹的神眼,仅能保证他见不到我,我不封你的神眼,只让你看不见我。往后生生世世,在成为我乩身之前,皆能看见我,然只要成为我的乩身,我便在你眼前隐去,仅我,其馀神祉不在考量之内。” 大贵感谢城隍成全。 “虎姑婆的事,你想怎么处理?方才你们的对话我全听见了,我知晓你不希望灭了她。”城隍换了话题。 “既然玄天上帝不收了她,便有其原因。我想些了解状况,再来判断如何下一步。” 听闻大贵的话,城隍骄傲的点点头。 “你这个孩子,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大贵还在疑惑时,只见城隍轻轻弹指,就看到柳与觉从神桌下方走了出来。神桌下方有一道门,门的后方大贵只去过一次,里面的摆设跟大殿有点相像,差别在于门的一边属阳、另一边属阴。 “老爷。”柳与觉站在城隍与大贵面前。 “这段日子,我让汝等去调查虎精的事,得到什么讯息?”城隍问。 “是,”柳开口,向来解释的角色都是他,“我等至山上寻玄天上帝,上帝爷公告知此虎精来自唐山,有上千年的修为,若能为我等所用,必成大事。然,此虎精妖性过重,难以驯服,上帝爷公不愿牺牲庙宇信众,令其不可随意下山,并将此精赶至山下,以至于受害之人皆为山脚下村民。” “食人乃虎精天性,虽危害居民,却也并非全是她的错,要说极恶,也说不上。”城隍摸摸胡须思考,“然,既居于人群中,继续食人难保不会招致大祸。” “弱肉强食吗?”大贵微微皱眉,看得出大贵心中的疑虑,城隍继续解释。 “天地无法,天性而已。人食五谷与禽鸟争食,不足,食禽肉,于禽鸟而言,人错也,然于人也,却为天性使然。故虎妖食人,岂非此理?” “尔等同情,不过因尔为人等尔尔。”城隍微微笑了下,“上帝爷公说了,此虎精若能为吾等所用,必成大事。大贵,你敢不敢走一趟,说服这虎精与我同盟?” 大贵理解城隍的意思,确实,若非因杀而杀,难以言大错,他点点头。 “好,让我试试看吧。” “柳与觉会跟你一道去,一是护你安全,二则是防止有人从背后偷袭。”说到这,不只是城隍,连柳与觉都变了脸。 大贵知道城隍在说谁,他只是摇摇头,“不会,沁竹不会伤害我。” 城隍听闻只是笑笑,“故意为之或许不可能,但无意伤人也是伤,防着无坏处。” 城隍爷对沁竹的戒心让大贵不太舒服,但大贵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至于太扇,你也带着去吧,你前些日子借由太扇发展出的咒术不正愁着没机会小试牛刀?这下机会来了。”柳说,“看你舞扇十分享受。” 觉挑起半边眉,就连伏在他肩上的白蛇看着柳的眼神都有些鄙视。 “懒得动就说,说什么小试牛刀?”觉说得很淡,然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柳整个火烧了起来。 “你说什么啊,我是真的想让大贵试试看,哪有像你说的这样?该动的时候我也是会动的~” “是是是~”觉虽没扮鬼脸,但口气无疑是火上加油。 “老爷!你看觉,他每次都这样-” “好了~尔等搭档也两百年馀了,怎么还是吵吵闹闹的?”城隍有些受不了的掏掏耳朵。 “怕您孤单啊,太安静了您也不习惯。”柳笑道。 “好了~废话等事成了再说,东西准备好就出发吧!别让沁竹捷足先登了。” “是!”语毕,柳与觉直接往庙外头走去,而大贵则是起身去拿那把被供奉在神桌上的铁制太扇。 “大贵。”城隍来到大贵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背,“我懂你的心思,然,仅有你能救他了。” 听闻城隍的话,大贵身体一震,他迟疑了几秒后点点头,“我知道。” 取了太扇以及香灰白符朱砂后,大贵轻轻道了声别,启程前往山下村庄。 庙宇恢复稍早的宁静,然而,城隍眉宇间的的皱褶,却怎么也平静不来。 第122章 罪可赦 虎姑婆当然也知晓有人要抓她,于是躲得更勤些,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再下山吃人。反正前些日子吃了不少,够馋虫撑一段时间了。 既然人吃不得,吃些水鹿倒也不错。被这得天独厚的资源包围起来,虎姑婆可饿不到肚子。 但大贵等人就很苦恼了。 虎妖成精本就精明,加上江市多山的地理环境,要追捕到虎姑婆实属不易。 “若是有虎精的气味就好,方便追捕。”大贵一手拨开高至腰部的蕨类,一手抓着木棍小心防着姑婆芋,山上什么都有,偏偏姑婆芋又甚多,触碰倒还好,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娇贵的植物弄伤了,那汁液可是够他痛上好几天,甚至连直接升天都有可能。 “我俩奔走于最先发生食人事件的村庄时确认过了,第一处位于外围的木房子已被烧毁、第二件直至之后的事件皆无目击者,仅是人失踪,并无寻获躯体,很难说都是虎精所为,但因为有了前面的例子,村民十传十百传百又绘声绘影,才会让虎姑婆的事是流传开来。”柳说,“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只虎精肯定经验老道,或许她正是因为在唐山被追捕才逃到江市的。” “成精可是需要一段不小的岁月,要放弃原先栖息地谈何容易?”大贵说,“这虎精要能听到我们的对话,真希望她会自行现身,否则让沁竹寻着,可有苦头吃了。” 然而,大贵等人还是慢了一步,几天时间经过,正当大贵已经疲惫不堪之时,远方传来尖锐的吼叫声。 这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尽管躯体疲倦,大贵依然拔足狂奔,往声响的方向前进。 大贵一边跑一边拔着茂盛的野草,无时在途中被野草割伤的手掌传来阵阵刺痛。当他穿越丛林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沁竹手中的桃木剑刺进虎姑婆左胸口的画面。 “住手!”大贵冲了过去,伸手抓住沁竹的手,阻止他进一步的杀业。 “大贵?”看见大贵,沁竹是惊讶的,也因刹那间的迟疑,手中的桃木剑并未深入虎姑婆体内,仅让她受到皮肉伤罢了。 而虎姑婆并没有浪费这次的机会,转身就要跑,沁竹见状,将大贵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剑指持咒,下一秒,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成帷幕,将虎姑婆团团围住。 猫咪怕水,但老虎可不怕,虎姑婆往前要逃脱,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走,这团水就是包围着自己,甚至自己的活动空间范围越来越小,空气也跟着越来越稀薄。 虎姑婆发出凶狠的吼叫,却吓不了在场的所有人,她在挣扎,做临死前的最后一搏。 “沁竹,不要杀她。”大贵抓住沁竹持咒的手,“为她犯了杀业,不值。” 沁竹看了大贵一眼,清楚知道大贵的担忧是为了自己,才好不容易压抑下内心因被大贵打扰而误事的怒火,然而,他的口气却还是好不起来。 “你来做什么?既然帮不了忙,就闪远一点,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大贵摇摇头,“我是来阻止你的。” 沁竹叹了口气,双手做了个合掌的动作,只见水气团团包围住虎姑婆,没过多久的时间,虎姑婆哀嚎的声音转弱直至无声,沁竹才收拢拳头,水气尽散,仅剩下躺在地上的虎姑婆,奄奄一息。 见状,大贵就要跑过去,却被沁竹拉着手阻止前进。 “别,你不知道她是真昏还是假昏,万一是假的,被攻击怎么办?” 大贵还是摇摇头,很明显的虎精昏迷不假,他不明白为何沁竹会有这等想法。 “她受伤了。”仅回复四字,大贵挥开沁竹的手,朝虎精走去。 “大贵,这只虎精注定要死,你又何须同情?”沁竹追了上去,再次拉起大贵的手,不让他前进。 “沁竹,何苦赶尽杀绝?她不过是为了生存才食人,并非罪不可赦。”大贵问。 “她可以选择的食物有很多,却偏偏选择吃人。”沁竹说。 “难道食野兔、食野鹿就不算杀吗?”大贵说,“无论是人、野兔、野鹿,皆是生命,就连她,也是生命。” “那她就应该去吃野兔野鹿,不应该吃人。在她选择吃人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注定栽在人们手上。”沁竹冷冷的笑了下,眼神里的冷漠,大贵看了都害怕。 “沁竹,或许我们可以先搞清楚真相后再来决定这只虎精的去留,而不是抓到就杀。” “我告诉过你,”沁竹看着大贵,眼神有着对于杀生的执着,“我需要契机来成就若水,而这只虎精就是我的契机。我不管她杀了一个两个还是五个六个人,这都不是我关心的,我要的,仅是扛着她的尸体下山供人欣赏,壮大若水。” “恐惧成就不了敬意,你这么做,很有可能本末倒置。” “你就是决意要阻止我,大贵,我的兄弟,你应当支持我的,为何你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呢?”沁竹眼里的不解显而易见,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大贵拼了命阻止自己。 “你说过,你要守住善人的心,而我守住你的。我答应你,说到做到。” 沁竹听闻只是笑了下,“在我看来,你只是想阻止我取得名声罢了。” 大贵低下头,眼神闪过的哀戚在沁竹眼里成了怜悯。 莫名其妙的自卑让他上了气,他伸手挥开大贵,手持桃木剑往前准备刺杀虎精。 大贵知道自己的言词愚笨,说服不了利益熏心的沁竹,只能向前阻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沁竹手中桃木剑即将刺进虎精心脏的瞬间,大贵的掌心向前,接下了这一剑。 下一秒,大贵的鲜血洒满了虎精的胸前,沁竹见状连忙停止动作,他蹲下身来,捉着大贵的手仔细端详。 “你在做什么?血流成这样…不是应该变聪明了吗?怎么还傻呼呼的?你以为木头做的剑刺不穿肉吗?”看着沁竹一脸担心,眼神里的肃杀之气消失殆尽,大贵虽然痛,但脸上依然是笑容浅浅。 “皮痛总比心痛好,沁竹,我不愿让你堕入深渊,你知道的,要是你杀了虎精,前方等着你的会是何等地狱。” 沁竹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苦涩的笑望着大贵的眼,“我早已一脚踩进,又为何胆怯堕入深渊呢?” 对于沁竹的话,大贵了然于心,但他不问,沁竹也不愿意说的直白,这是他们俩之间的默契。 “罢了,既然你维护这虎精成这样,就让你把她带回城隍庙去,但只要她再杀一个人,我定会取了她的命。”边说,沁竹边从他带来的包里取出棉布,仔细的为大贵包扎。 “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你是人,不是神,受了伤会流血,血流多会死的。” 大贵点点头,虽然伤了自己,但至少目的达成了。 “只是伤了手,不要紧。” 沁竹瞪了他一眼,“是,不要紧。所以我等等就先离开,你自个儿把这大块头扛下山去。” 大贵点点头,虽然他想带沁竹回庙里去,但他也知道,沁竹并不想回去。 在包扎完大贵的手,沁竹说了下自己要回张天师那后人就走了,偌大的森林里头仅剩下大贵、柳觉、以及正在昏迷的虎精。 “他看不见你们了。”大贵淡淡地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柳觉,他有些难过。 “不说这了,先把虎精带回庙里吧?”自小照顾沁竹长大的柳觉心里当然也难受,但这是沁竹选择的路,他们也无计可施。 “好。” 大贵从怀里拿出太扇,借法将虎精化为小圆球收进里头,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朝城隍庙归去。 第123章 和事佬 “啊!虎精!”听着听着,阿哲发出惊叹,“是敏婆!” 城隍点点头,“别看她总对你凶,其实她爱死你了。” 阿哲表情古怪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虎姑婆的爱?可以不要吗? “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闲情逸致可以听故事啊?”严绪坐在对面对着阿哲冷冷的笑了下。 “嘿嘿。”阿哲尴尬的笑了下,“老爷继续啊!继续继续。”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地下山后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约莫两周,天色已晚,但庙外头聚集了好多村民,喧嚣吵闹的让大贵一行人无不皱起眉头。 “这个时间庙门应当关上了才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柳问,“大贵,我先过去探风声,你先躲着。” 大贵点点头,与觉一起隐身在大树的阴影之下。 距离虽远,但隐约的,大贵还是听得见村民对着庙宇辱骂着一些像是骗子啊、伪神啊、假庙等话语,其中,他的名字出现了几次。 大贵听着听着,眉头深锁。怪了,他不就离开没多久时间,怎么就成了坏蛋了? 觉知晓大贵的心声,他用手肘戳了下大贵,接着用下巴朝太扇的方向点了点。大贵瞬间就知道出什么事了。 “是沁竹吗?”他说的怀疑,但内心却是肯定,于此,觉也不回答,只是静观其变看的庙宇方向。 柳离开不过瞬间,他回来时,连同老爷都带来了。 老爷面对那些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村民可以说是处变不惊,他优闲地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无事一身轻。 “救到啦?”老爷问着早已知晓的问题,他看了眼太扇,接着朝大贵笑了笑。 “救到了,但老爷,是不是害到您了?”晚上的时间属于阴间的,本该安静地庙宇现在比夜市还热闹。 城隍笑着摇摇头,“没事。既然救到了,何不放出来?一直掖着不重啊?” “现在?”这外头人群可不是开玩笑,当着他们的面把虎精放出来不是自找麻烦吗? “当然,此时不放更待何时?”老爷一双浓眉挑的高高的,“若你担心,把结界拉出来不就得了?这你也会不是?” 大贵看了下城隍,又左右望了望柳与觉,心中没有答案的他最终还是把疑问问了出来。 “老爷,您怎么知道我会画结界?” 城隍笑了出来,“傻孩子,在你出生之前我就已经当神了,我的一双眼睛难道看不透你?” “我知道你因为沁竹的关系,深怕让我知晓你的能力,但你应该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是在我面前呢?”城隍疼惜的摸摸大贵的头,这是习惯动作,不因大贵由傻转为聪颖而改变,“但我确实好奇为何你会这些伎俩,我可是故意不教你啊。” 大贵尴尬的笑了下,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仅是看到成品,琢磨几下自然融会贯通。” 他的答复让城隍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出来,“难怪王母娘娘要封了你的智慧,果真危险。幸亏你这直肠子没什么心机,不然啊,走错了路,可就糟了。” 城隍意有所指,大贵并非听不出,但他只是笑笑。 “沁竹有沁竹的好。”他说,城隍不点头也不摇头。 “画个结界让我看看,我想知晓你的能力到哪。” 大贵点头,他思考了下要画哪种,最后,他选择了五行中的水行,既能当天然帘幕,又能隔音,要把自己藏起来,用这种的最适宜。 他闭上双眼感知空气中的水气一点一滴凝结起来,持扇的双手捧着太极,缓步的或圈或点,空气中的水气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到适宜的位置,最后,大贵一记蹬地,水气如大雨由上至下唰了下来,将他们包围在这不过两坪大的方寸之地。 看着大贵行云流水的动作,城隍若说自己不骄傲绝对是假的。就连站在一旁的柳与觉都看傻了眼。 “你画结界的能力,绝对在沁竹之上。”城隍肯定地说道,但大贵只是摇摇头。 “沁竹有沁竹的好。” “不说他,把虎精放出来吧。”城隍知道大贵的意思,他不愿意正面回应大贵,只是转了话题。 大贵点点头,持扇的手左右一甩,展开扇叶。一颗暖黄带橘的光点静静地躺在扇叶上,一闪一灭的光晕闪闪,像极点点星光。 “这虎精若真坏,元神哪能这般漂亮?”城隍道,他将扇叶上的光球捧在手心,轻轻一吹,光球颤动浮起。渐渐的,光球在空气中快速的膨胀,最后落至地上,形成一只比猫还大、比狗还小的四肢野兽形状。 光行渐渐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老虎,老实说,还真的有点可爱,连柳都姨母笑了。 “若真吃了这么多人还这么娇小,那肠胃一定不好。”柳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惹来觉的白眼。 “要是不懂得怎么说话,便甭说了。” 转眼间,这两个人又要打起来,但大贵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个隔的远远的,他总是当和事佬,这次也不意外。 “先别吵架了,首要任务是问问这虎精究竟是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大贵说的没错,你们俩就只知道看对方不顺眼,冷静些吧。”城隍各白了他们一眼,接着轻轻弹指。原本沉睡的虎精慢慢的睁开双眼,搞不清楚身在何处的她先是茫然的左右观看,然后在看见大贵等人后警戒的跳了起来,浑身皮毛竖起,发出吓住敌人的哈气声。 “没事,你别紧张。”大贵蹲了下来,让视线与虎精平视,无畏虎精是否会突如其来个措手不及。 虎精依旧警戒,她的虎牙大张,一副只要大贵靠近就不会客气的样貌。 “如果你咬了他,那你的虎皮明天就会成为我神像上的披肩。”城隍随意地说道,口气不是很认真,但虎精毕竟活了几千年,能听不懂城隍的威胁吗? 虎精冷静了下来,她趴在地上,像只猫咪一样窝成母鸡状,将前肢缩了起来,条纹尾巴惬意的左右甩动,既然不能挣扎,那她就不挣扎了。 真的有够可爱! 这下,连大贵都姨母笑了。 第124章 狐假虎威 老虎趴在地上惬意的摇着尾巴,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虎怎么叫?”柳问。 “…喵?”大贵一脸怪表情的回答,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想笑。 荒谬! “别犯傻了,这虎精会说人话,不消尔等担心。”城隍爷看着眼前的三傻,无力的摇摇头。 说聪明是聪明过人,但说傻也真是给他傻到天边去。 “对喔!”柳于是蹲下身,看着虎精,“我可以摸摸你吗?” 城隍看着古代战神发出这种娇嫩温柔的声音,荒谬的哼笑出声。 而虎精也不给柳面子,直接对着他炸毛,一副你敢伸手试试看的样子让柳很是受伤。 看着柳铩羽而归,觉可不想成为第二名被拒绝的人,他只是双手抱胸,冷眼看着现在的情势不做反应。 “他要化成人才能说话吗?”大贵问城隍,后者挑着眉仿佛前者是笨蛋。 “不用。”那是一种苍老又威严的妇人声音突如其来插进了大贵的对话之中,一时半刻间,大贵还反应不来。 “老爷?您卡痰了?”大贵问,“神明也会卡痰吗?” 这下,连觉都笑出来了。 城隍挑着半边眉,双手抱在胸前,用下巴点点伏在前方的虎精。 “就说了近朱者赤,跟柳在一起久了,阿贵也变笨了。”觉放冷箭,然而一旁的柳却没有出声反驳,因为现在的他,正忙着跟大贵一起疑惑着。 “我的老天爷。”城隍发出悲鸣,“虎精的声音啦!你们两个笨蛋。” 恍然大悟啊! “喔~”大贵与柳面面相觑,突然又惊觉的叫出声来,“她是女的!?” “声音听起来还很苍老!”这是柳的重点。这下,姨母笑不出来了。 除了大贵及虎精之外,大家都站着。大贵抿着嘴,思考着怎么询问敏感的话题,但柳这少根筋的家伙一下子脱口而出,直接正中红心。 “你吃多少人?”此话一出,大贵双眼瞪的大大的回头瞪着柳。 这也太直白了吧! “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呢?”大贵回头看着虎精问道。 “敏婆。”敏婆回答,她抬眼看了下大贵后,再次闭上双眼,继续惬意的摇晃着尾巴 “你来台湾多久了?” “不知道。”也是,问老虎这个问题有点太难了。 “那…你是否…”大贵思考着该怎么问,扭捏的连敏婆都受不了。 “我承认我吃了三个人,就那一家子而已,其他的不是我做的。”敏婆说,“你大可直接问,在这儿,我也说不了谎。” 敏婆意有所指地说。 “那你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死的吗?”大贵不扭捏,再扭捏就矫情了。 “不知道,我只负责吃人,不负责杀人。”敏婆说。 只负责吃人,不负责杀人? 这是什么意思? “我吃的第一个是那家子的父亲,父亲去山上捡柴火的时候摔下山壁死了,看他尸体还新鲜,我又勤俭持家,不吃白不吃不是?”敏婆看了大贵一眼,继续说,“之后,我循着那父亲身上的味道往山下找到那对姊弟,等我到的时候姊姊枯瘦如柴奄奄一息,弟弟则是早就饿死了,我一进到屋里去,本想弄点食物给姊姊吃,毕竟吃了人家的父亲,礼尚往来嘛!但当我到外头猎野兔回来时,姊姊也死了。” “既然都死了,那我干脆都吃掉不也比较省事?” 好…像有道理! “那之后呢?”大贵问。 “之后我便回到山腰继续生活,没再下山过。” 听闻,大贵转过身去看向城隍,城隍则是点点头,此虎精的话不假。 那其他人是谁杀的,流言又是谁放出来的? 事实很明显了,大家都猜得出来,但大贵却还是不想承认。 “那个想杀我的人。”敏婆说。 “嗯?” “那个想杀我的人,身上有股杀人犯的味道。”敏婆指着自己的鼻子,“欲望虽眼不可见,但我的鼻子可是灵的很。” 大贵看着敏婆,表情在一瞬间凝结成冰。他也感受到了沁竹身上的戾气,但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些事都是沁竹一人所为,他想摇头,却发现身体动不了。 是沁竹吗?真的是沁竹吗?就只为了成就若水,而让自己成为魔鬼吗? 大贵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的让城隍有些担忧。 此时,觉伸手从右边还住大贵左边的肩膀、柳则从左边还住大贵右边的肩膀。 他们予以的支持虽是无声,却胜有声。 大贵抬起头,对他们微微笑了下。 “若真的沁竹所为,非天理难容者,我也不容。”大贵喃喃的说道,然而,后面那句话,他却没说出口。 然后,他会随着沁竹而去,他们是一体的,有沁竹就有他,若没有沁竹…那他又何须留恋人间? 经沁竹一乱,城隍庙这几天门可罗雀,除了庙公陈伯与大贵之外,来的就只有大贵的母亲与一两位家仆了。 “难得庙宇这般清闲,我倒也省下不少事。”对于庙里没人这件事,陈伯一点都不担心,甚至每天泡茶吃点心,惬意的很。 “这几天庙宇没人,陈伯不想到处走走散心吗?”接过热茶,大贵笑的内敛,“您在庙宇全年无休,已经劳累了好多年啦!” 陈伯挑着一道浓眉看向大贵,“劳累是没有,为你操的心,倒是不嫌少。” “都一把年纪了,不娶个姑娘陪伴你啊?” 陈伯的问题让大贵一时困窘,他笑的尴尬,“我一个人惯了,更何况,老爷这边的事情忙不完,冷落了姑娘家倒是不好。” 陈伯啧了下嘴,“理由借口一大堆,沁竹可真把你教坏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大贵的眉宇间皱了下,他的笑容转淡,抿抿唇,“我这条命随时都要还老爷的,耽误了人家可不好。” 他说的淡然,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很是在意。 “又说这个,”陈伯不认同的一口饮尽杯中茶,“老爷哪舍得把你这条命收走?想得美。” “多半是你不想,还找这么多借口?”陈伯为自己与大贵又斟满热茶,“我看哪-” 他话都还没说完,一名年轻女子跌跌撞撞的摔进庙里,双脚膝盖被地上的石子割出一道不小的血痕,但女子似乎感受不到痛,她泪眼婆娑挣扎地站起身。 “那个谁?拜托,拜托帮帮我。”大贵见状连忙向前扶起她,而她就像抓到浮木一般牢牢的握着大贵筋肉分明的手,“拜托。” “怎么了?”大贵扶着这名女子朝木板凳的方向走去,让她坐下,并递上那杯半凉的茶,让女子润润喉。 “我的奶奶,拜托救救我的奶奶。”说完,女子崩溃大哭,大贵一时半刻也搞不清楚状况,对于女孩子哭成这样,他是紧张又无力。 回过头,他朝城隍神像望去。前一阵子发下的誓,让大贵逐渐看不见老爷了,但他不紧张也不慌,只要心中有神,神就伴他左右。 ‘随她去趟,急事。’城隍道,说完,一阵狂风吹出庙宇,就算眼睛看不见,大贵还是知道城隍已经赶往现场。 他接下女子递过来的茶杯放妥,“陈伯,庙就劳烦您顾了,我先跟这姑娘去一趟。” “去吧,万事小心。”陈伯挥挥手,看这女孩哭成这样,谁没有恻隐之心呢? 拿起供在神桌上的太扇,大贵拉着女孩的手,往女孩家赶去。 第125章 阴潮 因为心里紧张,姑娘走的急,脚步快到大贵追她都显得有些喘。 他们从村庄外围沿着田走,越过一小座竹林,又穿过一座建于小溪上的桥,风尘仆仆的来到一座被田给围住的三合院。 现下是春收,本应晒满金色稻谷的埕上光秃秃一片,大贵皱了下眉,这场景可不常见。 由于地理位置良好,加上气温友善,这里认真的话一年可以有三次收成,农家人就赚这三次钱,哪有可能放着不做呢? “你的家人呢?”这座三合院少说住十个人不嫌挤,怎么一点人气都没有? 姑娘回头看了大贵一眼,继续领着他入内,“先不管他们,你先进来吧。” 其实就算姑娘不带路,大贵也知道奶奶在哪,城隍爷身上的气味这么浓厚,大贵不可能没闻到。 转过几个弯,他们来到位于厨房后方的小房间,那是一间与主屋没有连接在一起的小房间,从外头看来阴阴暗暗的,不说还以为是仓库呢! 但这里不是仓库,只见姑娘开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从房里透出的霉味让大贵皱起鼻子。 也太潮湿了吧? 里头没有窗,对外的仅有这扇门,虽不至于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却也相差不远。 “奶奶。”姑娘跨入门槛走进去,“奶奶,您有听见我的声音吗?” 姑娘喊着的奶奶此时正昏睡在一张由木板搭建而成的床上,木板床上垫着一条破布,而老妇人身上仅盖着一条薄到不行的布充当棉被。 老妇人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那儿,不仔细看,还以为她没了气息。 大贵眼睛望向老妇人露在被单外头的右手,上头淡淡的透着金色光芒,他知道这代表着城隍也在里头。 不等姑娘解释情形,大贵跨步入内,朝老妇人走去,“准备香、米酒、盐巴过来。” “好。”姑娘点头,回身往外走去,大贵则是蹲在床板边,伸手隔空感受老妇人身上的气。 掌心才摆在距离老妇人手腕上距离一寸的位置不过多久时间,大贵的眉头蹙起。 十分寒冷,事态不对劲。 现下是春天,早晚微凉午时转热,这间房的温度却冷得吓人;再者,只要是活人,无论病的多重,身上总会有温热的气息,然而老妇人手腕透出来的气却是冰冷至极,实在是有违常理。 当下,大贵便知道老妇人中了阴邪之法,而且,这法力还很惊人,存心要让老妇人死。 姑娘哒哒哒的跑出去,又哒哒哒的跑回来,他手上抱着大贵吩咐的物品,以及一根红蜡烛及数根火柴。 “先摆在桌上,蜡烛点燃。”大贵指着角落那张破旧腐败的木桌说道,姑娘应了声后赶紧动作,“你会怕吗?”大贵一边数着香炷数一边问。 “不会。”姑娘摇头。 大贵望向她,淡淡的笑了下,“不怕最好。若是让你在外头等,难保有心人不会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既然里外都危险,最好就是让你待在我看的见的地方。” 姑娘不明白大贵的意思,只是微微皱眉。 “等一会儿我会请你帮我把门关上上闩,然后站到桌子旁,保护烛火不让它熄灭,做得到吗?”大贵继续把那一大把香分成一束一束。 “可以。” “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怕,这些都只是幻觉,知道吗?” “知道。”姑娘点点头,她倔强的板起脸掩饰内心的紧张。 大贵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他把手上的六把香递了五把给姑娘,自己持香三炷,用蜡烛点燃。 “过来一点,我在你身上画符,这符咒会保护你不受阴邪之物侵扰,但期间切忌不得张口,否则符咒破了,那阴邪之物将会从你口中进入身体,知道了吗?”大贵朝姑娘挥挥手,“你叫什么名字?” “王芸茹。”姑娘回答,“如果被你说的阴邪之物入侵,会发生什么事?” “轻则发疯重则死。”大贵说的淡然,但芸茹却是听的心惊胆颤。 “所以切记不得张口,只要不张口,我定保你平安。”大贵拉着芸茹站到他面前,“要开始了,记得喔,不得张嘴。” 芸茹点点头。 大贵亲切的笑了下后,右手持香左手持太扇,他念着口诀,香火或圈或点。不知道是因为大贵笑的亲切,还是香燃烧的火光点点,亦或是房内不同以往的温暖所致,芸茹奔腾的心脏逐渐冷静下来,在此同时,大贵也完成持咒,他将手上燃烧三分之一的香的给芸茹后,拿起第二把三十六炷香点燃。 “把门闩上后站桌子旁去,记得不许开口。” 芸茹点点头,听话的将门关好上闩,在门被关上的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将他们团团包围,仅剩那微弱的烛光摇曳,而芸茹走了过去,乖巧的站在桌边。 大贵的视力不需依靠光线,他手持香与太扇朝老妇人走去。 第126章 混沌之气 大贵站在老妇人身边,手持着三十六香柱呈握笔姿势。 “老爷,查出谁人所为?”大贵说,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城隍说。不远处的芸茹虽然疑惑,但她谨记着大贵的吩咐,两片嘴唇黏的紧紧的。 ‘当然,且解咒再谈。’城隍道,‘需吾入尔身?’ “不,我自己可以。”说完,大贵闭上眼,专注于凝结身体中的气。 “探其元神元灵,撷彼方之邪气,仲此因果之裁,判善恶且分明。”大贵持香之手随着嘴里咒言笔画,在黑暗中形成一条一条的橘色光柱,倒也称得上是漂亮,“知其因断其果,阴阳岂难言哉?定咒术之恶,平善果之报。此言破咒、此法灭恶、此果报毁恶障-” 大贵持法,将老妇人身上的气灌进香炷。 “蹬为吾法身所至、扇为吾师所在,吾等于此合为一,破阵灭咒焚法,消灾去劫,元亨利贞-”大贵持咒至尾句时,扇柄往香柱一敲,霎时无数香灰齐聚落下,形成保护层,将老妇人身上的气封在香灰之下,“敕!” 一个蹬地,大贵持太扇之手一振,扇叶全开,尽管房间尚小,却局限不了大贵的动作,仿佛四周的障碍为无物似的,大贵舞扇的动作行云流水。 在此同时,一抹绿色的气息缓缓从老妇人眼鼻口耳飘出,奇怪的是,四周黑暗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然这气息却像是自带光芒般清晰入眼。 大贵见着,将手里的香柱靠近,配合着太扇,动作轻柔的缠绕起此股阴邪之气,他一手婉转阿绕的、另一只手的扇叶仔细呵护的这股邪气预防朝外头扩散,缠着的邪气象是丝绸般缓缓卷在香柱上,“点第二炷香。”大贵的声音似呢喃,芸如听见了,连忙点起第二把由三十六炷香组成的香柱。 大贵的动作很慢,仔细地将老妇人体内的阴气牵引出来,逐渐的,从老妇人七孔出来的阴气越来越稀薄,直到全数缠绕在大贵手上的香柱上。 唰的一声,太扇收起,大贵手持扇柄对着另一手的香柱画符咒,将这股邪气封在香柱上。 而原本侵蚀着老妇人身体的邪气现在转而吸食着香柱焚出的烟,它们贪婪的逐着火光,像极了食人鱼碰上猎物般生吞活剥,急躁地骇人。 “结束之前,香柱的火不能灭,”边说,大贵边将手上肿的犹如般的香柱递给芸茹,霎时之间,芸茹还真反应不过来是要接还是不接。 “勇敢一点,”大贵强硬的将香柱塞进芸茹空着的手上,接着接过刚点燃的香柱,在上头下了移转咒,“这炷香即将烧完之前,你头对头,方能将这香柱上的邪气转移到新的香柱上,没什么危险性,前提是你嘴巴闭紧。” 大贵说,而接过香柱的芸茹频频发抖,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毁了大贵的法,铸成大错。 “把心静下来,没这么难。”大贵却从芸茹身后的桌子上拿起算好的七炷香点燃,“如果你一直处在害怕的状态,才真的会坏事。” 说是很简单,不然换个人来拿啊! 她很想回嘴,但碍于不能开口,芸茹只能点点头。 大贵温儒的笑了下,手持七炷香再次往老妇人身边走去。 “混沌之气已出,现下仅需破法便可成事,老爷,是否有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大贵问。 ‘有。’城隍答的果断,但他并不打算直接跟大贵说答案,大贵这么聪明,哪里需要他提点? 大贵仅是微蹙了下眉头,便开始着手寻找自己看漏的部分。 气体要蔓延的快且均匀,需要对流- 想到这,大贵连忙往老妇人的脚掌走去,他掀开被子露出脚掌,左边没有,但右边脚掌掌心有一点墨黑,那正是蛊毒所在。 “奶奶,可能会有点痛,你且忍着。”尽管老妇人昏迷,但大贵还是出声提醒,接着,他提着法扇对七炷香画下禁箍咒,下秒,香柱朝老妇人的脚底熨了过去。 芸茹见状,差点没叫出声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只因手上还握有缠绕邪气的香柱。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被香柱烫伤的脚掌心破了一块皮,里头的黑色瘀血被香柱掏了出来,落在地板。 大贵定睛一看,确认老妇人掉的不过是块死皮,脚底下并无伤口之后便起身,继续动作。 “还有吗?”大贵形式上问了下。 ‘没。’ “那接下来,只剩下破咒了。”芸茹觉得大贵很奇怪,自言自语的,但却又觉得好像很正常,这种冲突的想法让她怀疑起自己。 大贵持香柱从老妇人的脚开始画符,画完符后用太扇轻点画符的部位,依序从四肢到躯干,最后是天灵盖。 最后太扇刚点上天灵盖时,老妇人的身体弹了起来,对着地上狂呕,吐出一堆花花绿绿的黏稠物体,就算屋里暗看不清,味道也够惊悚的了。而呕吐完的老妇人又躺回床上,但她醒着,不断的发出呜呼哀哉的哀嚎声响。 见怪不怪的大贵优雅的将扇子收起来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后走向芸茹,接过她手上的香柱,三把已燃烧完全、最后一把剩下三分之一。 “已经解决了,把门打开吧。” 芸茹点点头,在将手上的香柱还给大贵后如释重负的她觉得肩膀一轻,放松了许多。 她打开门闩,将木门拉开,外头已是夕阳馀晖,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整个下午的时间。 夕阳的光线不够强,无法照亮整间房,但家里的蜡烛数量也不够让她奢侈的用,让她有些苦恼该如何打扫才好。 大贵将香柱火光朝下醮入混和了盐巴的米酒之中,只见原本缠绕在香柱上头的秽气在碰触到酒水的瞬间散了开来,化为乌有。之后,大贵将酒水洒在老妇人吐出的秽物上,一方面,他将燃烧完全的香脚与还没烧完的香握在手上。芸茹见状有些不安,但看大贵一派轻松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大贵伸了个懒腰,看了芸茹一眼,淡淡的笑容再次浮现就好像从来就没有从他脸上褪下一般。 “打扫的事之后再说,趁你的家人还没回来,我们赶快离开。”边说,大贵边走回房内,一把将老妇人从床板上背起,“跑得快吗?” 大贵看了芸茹一眼,不等芸茹回答,他便跑了起来,“快喔!被追到可就不妙了。” “咦?”芸茹疑惑的看着大贵的背影,迟疑了几秒钟的时间后,跟着跑了起来。 来的时候走大门,但离开的时候,他们选择走后门,原因无他,家人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大贵为什么要跑,但芸茹还是尽力的追上去,之后再问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他们三人沿路狂奔离开三合院。 夕阳艰难的穿过层层障碍洒进一丝光芒进到小房间内,正巧落在方才从老妇人脚底板落出来的黑色瘀血块上,定睛一看,那才不是什么瘀血。 那是一只被烧得焦黑的蜈蚣,静静地黏在洒满灰尘的地上,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蜈蚣竟活了过来,窜出房间,隐没在屋子的阴影之下。 第127章 虫咒 大贵飞快的跑回庙里,后头跟着芸茹气喘吁吁。待芸茹进到庙里后,大贵关上庙门,一旁陈伯看傻了眼。 “我说大贵,虽然天色已晚,但也还没到关庙的时间,你怎就把门关起来了?”陈伯问,“就算最近香客少,咱们也要谨记老祖宗与城隍爷的教诲-” “陈伯陈伯-”大贵连忙阻止陈伯即将继续下去的长篇大论,他指着城隍爷神像说:“老爷说的,他叫我把门关起来。” 陈伯一听,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大贵,不是我在说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呢?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 见陈伯不相信自己,大贵苦笑了出来,“说什么呢陈伯,我怎么可能会说谎?真的是老爷说的,这两名香客体内带煞,把门关起来是为了把邪气挡在庙外头,好让我能根除她们体内的咒源。” 大贵句句属实,但陈伯还是不怎么相信他。 “真的!你看这位姑娘,方才来的时候脸上是愁云惨雾,现在好多了吧?”大贵指着还在喘气的、腰都直不起来的芸茹说,“还有,你看这名老妇人,还昏迷着呢!” 大贵转过身去,让陈伯看看老妇人,陈伯见状,连忙站起身搬了张有椅背的木椅走过来。 “唉唷!你怎么就这样把人扛来?这姿势很不舒服的,快,让她坐下来。”这下,陈伯可相信了。 “是啊,所以我不是犯规喔,是真的老爷叫我做的。”大贵说。 “好好好~你这孩子性格好,真要让你使坏都难。”陈伯接着倒杯茶水递给芸茹,“姑娘坐下来顺顺气,喝口茶休息会儿。” “你也真是的,人家姑娘家的,你硬拉着人家跑。”陈伯继续念了几句。 “陈伯,我也不愿意啊,但邪气追着我们跑,我们能不跑吗?您说是不?”大贵放下老妇人后转身走向正殿神桌前,从桌下拖出圆板凳坐下,拿起朱砂笔开始画符,“陈伯,我看您今天别回去了,就留在庙里睡吧?外头挺危险的。” 陈伯笑咪咪地对着芸茹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口回应了大贵一声。 “几岁啦?结亲了没有?觉得我们大贵怎么样?”没听还好,大贵也才仔细听了下,差点没吐血气绝身亡。 “陈伯!” “欸欸听见啦!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我有年纪啦,经不起吓。”陈伯埋怨地说道,“忙什么呢?不过来聊聊天。” “还没闲下来呢,我说的话您有没有听进去?” “你说什么?”还真没听。 大贵苦笑出来,口气无奈地说:“跟你说今晚别回去了,留在庙里就好,外头危险。” “好~你说什么都好~忙完就过来,让你们俩好好认识认识。”看样子,陈伯是铁了心要做媒,一旁的芸茹脸上不知道是方才跑步红的,还是被陈伯这么说给染红的,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不断陪笑。 虽然她很尴尬,但大贵可以说是分身乏术,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专心画符。 ‘大贵,’此时,城隍也来凑一脚。 “嗯?” ‘这姑娘家挺好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城隍爷的语气虽不是挺认真,但却也听不出戏谑,大贵直觉得头昏。 “老爷,怎么连您也这样?” 大贵这句话,让人称城隍庙里顺风耳的陈伯听见了。 “欸,连老爷都认同,那还等什么呢?” 大贵无语问苍天,周围围着柳与觉跟着笑了出来。 “急什么呢!人家姑娘说不定早已结亲有心上人了。”大贵说,“先别吵我了,我得赶紧把这符咒画完,等会儿要用上的。” 听闻,陈伯确实放低了音量,但隐约的,大贵还是听见了当陈伯问订亲没时,芸茹口中那如蚂蚁教一般大声的:没有。 大贵完成净符后起身,先是替尚在昏迷的老妇人收惊,接着轮到芸茹,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陈伯与城隍这一人一神三八兮兮说了那些有的没有的话还是突然意识到芸茹长的挺可爱的,大贵有一瞬间静不下心来,但他可是陈大贵,马上又回复到该有的状态。 收完惊后,大贵问:“你们祖孙俩有结仇吗?” 芸茹一瞬间皱了下眉,然陷入沉思,随后摇头。 “据我所知,没有。” “但我方才在你祖母脚下烧出一条虫,那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咒术,并不是随便人能下的,若你们没得罪过人,为什么会有人对你祖母下这么残忍的咒术呢?” 所谓的虫咒,有人会将他归类在蛊毒的其中之一,但其不然。虫咒是一种以活体做基下咒的方式,先以咒术师的血养五毒公母各一,使其生下后代后将卵放置于瓮内,孵化后不喂食使其自相残杀,得幸存者在以施咒者血喂养,等其壮大后方可为咒术使用。 虫咒大多不会单独存活,施咒者会对被施咒者下其他辅助用的咒术,像老妇人身上除了蜈蚣咒之外还被下了五鬼,在脚底开孔让五鬼的阴气快速流窜在老妇人体内,使她的器官快速衰弱,以致昏迷。 大贵先前没见过这类型的咒术,若不是老爷带着他处理,他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芸茹听完花容失色,“那怎么办?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虽然芸茹也不知道虫咒是什么,但听大贵这么说,肯定是很可怕的东西。 “老实说我对虫咒不熟,不敢跟你保证会不会有后遗症,”大贵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但-” 大贵话还没讲完,就被城隍庙外头的纷扰硬生打断。 “谁啊?”陈伯听闻,连忙起身要去开门,却被大贵阻止了。 “陈伯,老爷说门不能开。”大贵认真地听着老爷说话,但老爷仅说了一句冤孽后,便消声。 “感觉外头有很多人,现在都已经过了关庙的时间了,他们来做什么?”陈伯不明白的问,并仔细听着外头的声响。 其中有人喊:掳人,也有人喊杀人,什么难听的话透过城隍庙木门传了进来,原本大贵并不是挺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脸上,谁控制的了呢?但可能是因为没人回应,外头的人更加闹腾了,大贵甚至听见有人喊着去拿锄头之类的话语。 “怎么回事?”芸茹站在老妇人身旁,用身体护着昏迷的老妇人,小脸因紧张而刷白。 “应该没事。”大贵安慰地对他笑笑,突然,他脸色一凝。 只因为他看见柳与觉手上拿着法器,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样子。 大贵用眼神询问他们俩,但他们不说话,只是气愤地瞪着庙门看。 尽管没闻到感知到沁竹的气息,但大贵依然不放心,直觉让他无法肯定这虫咒的来源与沁竹无干系。大贵不愿意去想,但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往往总是躲不过。 庙门外依然不断传来村民的呐喊吆喝声,庙门更是遭到强烈的撞击,尽管城隍要大贵不开门,但碍于门真的要被撞坏了,大贵打开庙门。 站在大贵面前的人,他并不陌生,然,在那人脸上的神情,却让大贵一瞬之间认不得。 他不愿意相信,就算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依然不愿意相信。 他不愿意相信沁竹杀了人却栽赃给虎精敏婆、他不愿意相信沁竹因善心而创立若水这个流派却反过来污辱从小将他养大的城隍爷、他不愿意相信沁竹居然为了名利,而接受他人请托下虫咒咒人。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沁竹,大贵无法言语。 第128章 阿雄 看着柳与觉手上拿着武器就要往庙门口去的凶样,大贵吓一大跳。他对着他们皱皱眉询问状况,但严肃着一张脸的柳与觉只是气愤地看了大贵一眼,又瞪向大门。 这段时间庙门很常被不理智的村民碰撞,也没看他们俩这般生气,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一阵温暖靠近自己,大贵的双肩热了起来。 ‘别开门。’耳边传来城隍爷的声音。不若以往的处变不惊,现在,老爷的语气除了恼怒之外,更多的,是哀戚。 这一刹那,大贵知晓了些什么。尽管没闻到、感知到沁竹的气息,但大贵心里却有了底。 虫咒可是茅山术里其中一项让他们骄傲的法术,张天师是茅山派的能人,那身为门徒的沁竹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虽然大贵不想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怎么都否认不了。 或许是张天师下的手?他牵强的想着。 只要不打开庙门,那这件事就不是沁竹做的。 庙门外头传来村民的呐喊吆喝声,把气头上没好话这几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而原本只是动手拍打庙门的动作也转而激烈了起来,不知道是拿什么工具,撼动了庙门,一下、两下…无数下,再这么敲下去,门肯定会坏的。 尽管城隍爷要大贵别开门,但大贵依然勇敢地朝门走去。 他可以鸵鸟的躲起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然后呢?已成的事实不会烟消云散,但他们的回忆却早已是过往云烟。 沁竹。 大贵的手轻放在正在有频率的剧烈震动庙门上,他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 过往的回忆在大贵脑海中快速的播放着,这些回忆是快乐的,有自己,也有他。 尽管闭着眼,但大贵依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哀悼着他与沁竹的兄弟之情。 该前进了。 大贵于是深呼吸一口气,他提起勇气,取出门闩,拉开庙门。 而沁竹,就站在那里。 时间回到大贵破了沁竹的虫咒瞬间, 原本正在距离三合院约莫十里路的小茅屋中,一名盘腿坐在铺着稻草地上的壮年男子捧着心脏向后倒下,他那双大如铜铃的双眼直瞪着天花板,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转为灰白,大张的嘴吐出白色泡沫,晕厥了过去。 周围聚集的人群发出惊诧声,惊动了跪在木台上背对着这群人持咒的年轻男子。 刹那间,敲打木鱼的声音停止,男子放下木槌,回头看向乱源。 他眉头皱的很轻不过一瞬之间,一抹淡淡的微笑在他严肃的脸庞漾开,他起身,原本围着壮年男子的人群纷纷往旁边退去让出一条路让他走,仅剩下一名妇人依然抱着男子痛哭。 年轻人走过去,温儒笑容如故,他轻拍了下妇人的肩膀适意将男子平放,而妇人照做,无奈眼眶里的泪水克制不住的往下掉。 年轻人半跪在男子身边,右手掌心向下悬于男子左胸口,他嚼字喃喃,神奇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先是白色的雾气在年轻人掌心下聚集,由散而聚,彷若一朵小云就这么间隔在年轻人掌心与壮年男子之间,周围的人们无不惊奇,却不敢发出声音。 年轻人侧头思考了些什么后停止持咒,像是感觉数量足了似的。 接着,他的右手像是在抚摸珍品似的温柔地在壮年男子身上隔空游移,让那抹向云一般的雾气笼罩在壮年男子身上。 紧接着,年轻人再次持咒,在众目睽睽之下,雾气化成水,将壮年男子团团包围起来,而原本狰狞的壮年男子也转为安详,看似睡着似的宁静。 “看来,有人出手妨碍。”年轻人站起身,那抹从未消失的笑容扩大,“他们似乎不希望我们救世。” 他的一席暗示让众人忿忿不平。先是纵虎归山,而后又企图杀了他们的同伴,这股气他们是怎么也吞不下去。 “我们信了城隍爷一辈子,没想到祂居然是这样对待我们的。”一名中年妇人激动起身,曾经,她甚是虔诚。 “是啊!杀人偿命本是应该,但城隍爷却包庇凶手。他应该是最刚正不阿的神才是-”另一名老者也跟着起身,“要不是沁竹你看清了城隍伪神,我们不知道还要被欺骗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沁竹笑得有些悲伤,他淡淡的像是呢喃似的说:“城隍爷从不是坏人,只是被利益蒙蔽双眼罢了。” “说是日审阳夜审阴,审个鬼?城隍爷既为阳神,就应该要庇佑我们当地居民多一点,偏偏祂非但没这么做,反而保护恶徒,这口气我们怎么吞的下去?”另一位年轻男子跟着起身,语气十分愤恨不平,“我们老想着祂的恩泽,却忘了,祂的恩泽早就不属于我们。” 咒骂城隍爷的声音此起彼落,只又更难听,没有最难听,然而,却没有人胆敢提及大贵一句。 原因? “还有陈大贵!说什么替神明服务,根本就只是走狗-”气氛高昂到极点时总会有几个口不择言的,这名年轻人的话嘎然而止,只见他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缺乏氧气的胀红整张脸,“咳-救…对…” 这个瞬间,永远带着淡笑的沁竹笑容褪尽,眼神严厉的瞪着那名口无遮拦的年轻人,“再有人胆敢说大贵的一句不是,下场就是这样。” 沁竹对于那名倒地发出巨响的年轻人冷眼旁观,任由他因为缺氧而剧烈晃动的四肢随着氧气耗尽逐渐消失生命力,四周原本翻腾的气氛也在瞬间冷了下来。 “是。”他们跪在地上,朝沁竹磕头,“尊请教主息怒。” 沁竹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将视线定格在那名口不择言的年轻人身上,大掌一挥,原本捂着年轻人口鼻的水气散于空气中,生存的本能强迫他大吸一口气,尽管呼吸顺畅,但他的肤色还是红红黑黑的,可见他方才差点就驾鹤归西。 而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年轻人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连忙跟着跪地求饶。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众人脸贴着地,没人胆敢抬眼看沁竹一眼,沁竹走回木台上,双手背在背后,背对着众人。 微微地,他轻叹了口气,“大贵是被逼的,身不由己。” “是!” 沁竹走向方才差点失去性命的年轻人面前驻足,强大的压力让年轻人不住的颤抖着。 沁竹屈膝蹲下身去,伸手轻轻放在年轻人背上轻抚,“或许方才的小惩罚太过严厉,但这是为了让你们记住,既然成为若水门徒,就该谨记规矩。” “是。”年轻人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分不清楚是因为感动亦或者是对沁竹的恐惧。 “好了,全都抬起头来吧。”语毕,沁竹起身,而原本趴在地上的信徒们也跟着坐直身体。 “这是一场硬战,既然城隍爷出手让阿雄差点丧命,那我们也不需要再客气了。”沁竹口中的阿雄全名是王阿雄,就住在郊外的三合院里,而方才抱着他哭的,正是他的妻子王李罔市。 沁竹此话一出,小茅屋又再次沸腾了起来,粗言粗语的叫喊着要先了城隍爷的庙。 看着群起激愤的信徒,笑容再次回到沁竹脸上。 是啊,若不是为了这样,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待在这儿,跟眼前这群白痴为伍呢? 只要退了城隍爷的神体,那大贵就是他的了,他们兄弟能永远在一起,谁都不能把他们分离。 就这样,沁竹领着这帮门徒,朝城隍庙前进。 第129章 离去 时间回到此时此刻,外头的人拼命的敲着庙门,嘴里不断地喊着:“把人交出来!”、“绑架!”这类的语辞,大贵回头望向王芸茹,发现芸茹的眉头深锁,似乎是知晓发生什么事情。 但大贵没问,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小姐,我会做个小法术,把你奶奶藏起来,请你务必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吗?”大贵走到王芸茹身边对着她说,而芸茹虽然对大贵口中说的小法术感觉到疑惑,但毕竟今天下午她也是亲眼目睹了大贵是如何帮助她的奶奶脱离险境的,早就已经是百分之百相信大贵了。 “好,但请你别伤害奶奶。” “当然不会。”大贵开始着手藏人,而他选择的地点,就是大门正后方。那里空间很小,容纳一名老妇人刚刚好。 只见他拿了一张椅子摆在门后方,将老太太安顿好后嘴里念念有词,咒语还念得特别小声。 毕竟是秘密,被听见就糗了。 在完成念咒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清晰可见的老奶奶安详的睡容,居然荡漾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将石头丢进湖中所激起的涟漪一般,荡啊晃的,老奶奶的形体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就连她坐着的椅子也看不见。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芸茹双眼大的跟铜铃似的,只差没有掉出来。 见状,大贵只是笑了笑,用手指对着芸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原本打算拍拍手大力称赞大贵的陈伯也跟着紧闭双唇,不敢出声。 接着,大贵将手放在门闩上。 “老爷,让他们继续这样胡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大贵说,“反正无论如何这门都是要开的,我就不挣扎了。” 语毕,大贵将门闩拉开,打开虎门。 沁竹就站在那儿与大贵四目相交,在沁竹身后站着一对男女,年纪与大贵父母亲相差不远,但因为长期务农而晒的黝黑,外表也苍老不少。 这对男女既是紧张又是愤怒的瞪着大贵,但沁竹没开口之前,他们不敢说话。 原本喧闹的庙埕在大贵开庙门之后瞬间安静下来,就像是说好似的。 “有什么事吗?”大贵问,佯装不知道沁竹的目的是什么。 沁竹微微皱起眉,表情甚是为难,“我是来找人的。” 说完,他回头望了站在他后头的男女一眼,用手指比了下,“王伯与王嫂说他们的老母亲与女儿失踪了,有人说看到你把人带到庙里来。” “好笑了,人家老母亲跟女儿有手有脚,若不是自己愿意走进庙里,谁绑的来?”陈伯眉头一皱,站起身走到大贵身边,“我说沁竹啊,你从小在庙里长大,城隍爷对你的照顾不会少,吃穿用度也没人为难过你,怎么今天你反过来带这么多人来砸庙门是什么意思?” 陈伯可以说是从小看沁竹长大,虽没血缘关系,但他对沁竹的疼爱可以说甚过于血缘,今天在庙外头看到沁竹带一堆人来,被背叛的感觉让他一个气急攻心。 “陈伯,您误会了,我并没有带人来砸庙门,我只是来了解情况,总不能让城隍爷公被误会啊您说是不是?”沁竹说的小声,表情更是无奈,仿佛他真的是被逼着来当和事佬的,但陈伯可不是被唬大的,他那一双总是笑眯的眼岂会看不清真相? “若真如你这样说,那为什么这些人全都站在你身后?很明显的你就是领头羊!” “陈伯,”大贵见陈伯一把火起来骂得脸红脖子粗,连忙伸手安抚他,大贵的双手放在陈伯肩上,稳定他急促的气息,“别生气,没事的。沁竹是我们庙里的人,怎么可能反过来欺压我们呢?你误会他了。” 听大贵这么说,沁竹嘴角讽刺的笑了下,但他笑的轻描淡写,没让这表情在他脸上逗留太久,然而,还是让大贵不小心看见了。 大贵不动声色,他假装没看到,继续安抚陈伯,“陈伯,您还没用晚膳吧?不如这样,您先回家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说什么呢?你这绵羊个性,怕是话还没说一句就被吃干抹净了,我又怎么可能放心把你这只肥羊丢在这群恶狼之中?”陈伯是很了解大贵的,也因为如此,他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不会的,”大贵看陈伯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想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讲开了就好。” “沁竹,你说王伯父王伯母告诉你,我把他的老母亲与女儿带走了是不是?”大贵的视线再次回到沁竹身上,笑的恬淡。 沁竹点点头,表情有些无奈,“是啊,大贵,我是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你看,王姑娘就坐在那儿,我该怎么替你说话呢?” 沁竹指着坐在庙里的王芸茹说得很为难,而他的话一说出口,陈伯又准备要发作了,见状,大贵连忙拍拍陈伯的肩膀,请他冷静。 陈伯原本要脱口而出的粗口艰难的忍了下来,就是因怒火而急促的呼吸迟迟平静不了。 “王姑娘心里有些不舒坦,所以才来庙里祈求城隍爷保佑她,我并没有强行把人带回庙里。”大贵望向王家夫妇,尽管他的眼神柔和、笑容可掬,但王家夫妇就是感觉到一股恶寒,他们并没有在自身周围看见什么,然而却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紧盯着的猎物一般。 “既是如此,何必关上庙门?”沁竹挑起半边眉毛,表明着不接受大贵的说词。 “现下时间也晚,本就是关庙门的时间,然王姑娘尚未准备回家,我们也不好强行把人赶出庙,你说是不是?所以我们就把门先关起来,让姑娘家与老爷说些体己话。” 大贵说得很合理,然而,对于存心来乱的人来说,再怎么有理的,怎么听怎么无理。 “我女儿哪里需要找城隍爷聊体己话?俺家对他可好了。再者,我老母亲根本下不了床,又怎么可能自己走到庙里呢?”王芸茹的父亲像是接收到什么讯息似的,原本不发一语的却突然大声嚷嚷,“你说谎!” 这个指责好严厉,严厉地让大贵眉头无法不皱起,“你口口声声说我把您的母亲带到庙里来,但庙里头并没有您老母亲的身影啊。” “事实上不瞒您说,王姑娘今天也是来求助城隍爷寻找她的奶奶,”大贵解释道,“但沁竹你也知道规矩,只要老爷不接的案子,我们就不能出手帮忙,以至于王姑娘到现在还待在庙里。” 沁竹怀疑地看着大贵,却无法从大贵脸上得到他想知道的资讯,要不是大贵学会隐藏自己,就是大贵坦然于心。但是哪个?沁竹却无法得到答案。 “你说老爷不接案子?原因为何?”沁竹问,打算旁敲侧击。 大贵微微叹了口气,为难地望着沁竹的眼睛,“我不认为现在适合说的这么白,人家姑娘跟爹娘都在…”大贵说得很含糊,但依照他俩的默契,沁竹会明白的。 沁竹听闻,眉头皱了起来,“你确定?” 大贵轻微的点了下头,他轻抿着的唇让人很难起疑心。 见状,沁竹低下头来,伸出右手掐指算了算,但越算,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怎么可能?”沁竹喃喃说道,他看了大贵一眼,大贵只是点头。 “教主?”王氏夫妇见沁竹神色不对,紧张的问。 沁竹摇摇头,“回去再说。”说完,沁竹拍拍大贵的肩膀,转头离去,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还给城隍庙安静的夜晚。 直到他们远到看不见背影,大贵才把庙门关起来。 第130章 担忧 庙门方才关上,陈伯便控制不了他满嘴的鸟语花香,先是情绪激动地骂了沁竹一轮,接着又抬起步伐打算往庙外走去。 但这脚方抬起,又被大贵压了下来,“陈伯,您去哪呢?”看陈伯气噗噗的样子,大贵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去哪?我找那小子理论去!”陈伯拉起大贵的手,“谁都别阻止我,我今天不打他个满地找牙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这孩子我可是从小疼到大,却没想到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陈伯大力的晃着抓住大贵的手,嘴里嚷嚷着要大贵放开他,对于这场闹剧,大贵只是淡淡的笑了下,这时候不给陈伯台阶下,之后便是他自己下不了台阶了。 “陈伯~”大贵起身顺势抽回自己被抓住的手,接着双手按住陈伯的肩膀,“我知道您老当益壮,但这么生气真的不值得。” “不如这样,我们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来说,好不好?”边说,大贵边推着陈伯往他的藤椅走去,并安抚他坐下,而一旁的芸茹也乖乖地递上一杯半凉的茶。陈伯接过芸茹递过来的茶,笑的好不开心啊,仿佛方才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似的,判若两人。 “芸茹真乖~这么懂事的女孩,不娶回家当媳妇的肯定是呆子。”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啊。 大贵漂走,往庙门的方向前进,并将老妇人横抱起,放在一开始来庙里时让她躺着的藤椅上。 芸茹只是尴尬的笑了下,随着大贵将老妇人带过来,她也跟着走过去。 “奶奶不会有事吧?”她问,看着老妇人紧闭的双眼,眉宇间藏不住担忧。 大贵朝着芸茹笑了下,“不用担心。老婆婆会一直睡的原因在于前一阵子的阴咒让她的身体太过疲惫与虚弱,好不容易把体内寒气驱尽,方能好好休息,并无大碍。” 听闻,芸茹点点头,眉头舒解了些,但她依然担心。 “但万一,伤害祖母的人又来…” “放心吧,咱们大贵看起来虽然书生一个,但他可不是吃素的。” “我是。”大贵澄清,“吃好多年了。” 但他的声音显然没有传达进陈伯耳里。 “他们来一个,大贵打一个;来一双,大贵打一双-” “苍蝇还是蚊子?”大贵失笑。 “就算是暗算,依大贵的才能,谁都算不了!” 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旁,柳与觉早就褪下严肃的神情,柳还笑弯了腰。 “够了够了,再说下去,我都会飞天钻地了。”大贵白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柳一眼,“怎么,你们不去找老爷聊天,赖在这儿做什么?” 陈伯早就习惯大贵对空气说话,但芸茹可不习惯,她戒备的望着大贵眼睛视线方向。 “别理他,”见芸茹紧绷,陈伯连忙出声安慰,“大贵正在与庙里的兵将对话,很正常。” 虽然陈伯这么说,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毕竟不习惯,芸茹还是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先不管老爷,先把王家的事情搞清楚吧。’柳提醒道,他自在的走向神桌旁大贵办事时坐的木椅上坐下,觉仅是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倚着墙壁上眼。 大贵随手拉了张椅凳在王老太太身边坐下来,并顺手替芸茹拉了一张。 “先坐下吧,然后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大贵不需要就由人口就能知道故事全貌,但他今天太累了,不想使用这项能力。 芸茹望着大贵的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可以只说结论吗?” 听她这么说,柳不争气地笑了出来,这姑娘够可爱,虽然今天与大贵初次见面,但两人倒是真的挺般配的。 大贵也是笑了下,“最好不要。” 芸茹听闻,又深深吸了口气,“那我需要想一下怎么说比较好。” 王家本是北方的一个望族,他们做的是南北货的生意,王老先生有两个弟弟,与王老先生一起打拼撑起整个王家,并使其壮大。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王家老二想要吞下整个商行,于是在当地与一名符仔仙密谋夺权。 在符仔仙的手段之下,王老先生七孔流血痛苦至死,而王家老三从此变得痴傻,在斗六附近的庙宇行乞,当然这是后话。 而王老夫人连夜带着两女三男南下投靠娘家,王老夫人的娘家世代务农, 在三合院周围的田几乎都是娘家的,而王老夫人的兄弟仅两人,这两人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行,就工作不行,与其这些田产败在他们手上,不如王老夫人自己守着。于是王老夫人拿着手上仅有的金钱向他们俩买下所有的地,并与原先的佃农签好契约继续务农的工作,虽然日子没有像以前这么好过,但至少得以安生。 由于年轻就丧夫,王老夫人一肩扛下整个家的责任,免不了专制了点,尽管过了不惑之年,依然掌握着所有家产,不把权力下放。 老夫人对芸茹说过,要是在她死之前就把权力下放,那她到死都不能安宁。也不知道是有先见之明,对于自己儿子女儿的了解,还是单纯乌鸦嘴,现下,最不幸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谁不爱财?这五名子女全都想着要独占这些田地,但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尽管彼此斗得凶,然而要斗倒老夫人的部分却是团结的很。 “刚才来庙里的那对夫妻,妇人确实是我母亲,但男子是我二叔,不是我父亲,我父亲与二叔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差别在于我父亲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颗拇指甲片大的黑痣,二叔没有。”芸茹说,“我曾经在他们房间外头偷听到他们的计划,但我听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要想办法把奶奶送走…谁能料想的到,他们口中的送走,是直接送上西天呢?” 芸茹说得很慢,大贵听得很专注。 “事情是发生在上周。我还记得那是晚餐时间,我的所有姑姑、伯叔与父母都在场,我原本以为是回来陪奶奶吃饭的-他们并没有住在那座三合院,只有我跟奶奶住在那,其余的亲戚包含我的父母亲都住在村子里-但那天,他们却是来强迫奶奶交出田契,奶奶哪里肯?于是他们出言威胁,跟奶奶说不交出来,他们有的是办法,说完就离开了,那天晚上奶奶很伤心,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泣。”说着说着,芸茹的眉头皱了起来,“奶奶从年轻就努力到现在,得到的却是子女的不孝顺,何其悲凉?” “既是如此,为何我今天去的时候,王老夫人是被关在仓库呢?”大贵问。 “原本奶奶是在自己的房间没错,但今天她要去仓库拿东西时突然晕了过去,我本来想扶奶奶回房间,但奶奶越来越虚弱,所以我为了赶快外出求救才简易的铺了张床让奶奶躺着。” 大贵点点头,确实,要是再耽搁一点时间,王老夫人的命就不保了。 “既是上周口出威胁,那下咒的时间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大贵思考着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的父亲,或许命不保了。” 咒术会随着下咒的时间增强,今天老夫人会昏倒,就是因为虫咒到达极致所致,而这咒术被打回去后,施咒者肯定是命悬一线。 原本大贵以为下咒的人是沁竹,但沁竹还能来庙里大呼小叫,状态不像…所以说,这咒术,是由老夫人的儿子亲自下的? 还是沁竹分别对这两个人下了相对应的咒?这个可能性会大些,毕竟虫咒属于高端咒术,一般人拿捏不好的话,还来不及下咒就归西了。 但如果是沁竹,就真的太坏了。 第一,若是顺利,老夫人的命归西,儿子顺理成章继承财产,沁竹得到声望;第二,若是咒术未成,沁竹就有理由把这一切怪到截断的人身上,而他知道,这女孩会来找城隍爷公…无论是哪一边,都是他赢。 ‘这下,你还打着主意,要把沁竹拉回来吗?’耳边响起城隍叹息的声音,大贵低下头,内心似乎产生了些许动摇。 他不回应城隍,但内心早已坚定自己的选择,而城隍爷了然于心,担忧上了祂的脸。 ‘罢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尽管做你想做的吧。’语毕,城隍爷走回神像去。 第131章 素味平生 “现在,我把老夫人的灵魂盖起来,沁竹找不到,甚至会以为老夫人已经去世了,但你的父亲却不会醒过来,沁竹会为了这件事烦恼一阵子。”大贵说,“这段时间,或许不足够让你与老夫人逃得很远,但至少可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芸茹眼神闪烁,“但我们能去哪里呢?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啊。” “对啊,他们家的人都这么恶劣,找谁躲风头啊?”陈伯愤愤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些人会来庙里找,我就让你们留下来了。” “或许可以去我家躲着?我的母亲应该不会拒绝。”大贵说,“现在外头肯定还有沁竹的人在巡逻,你们暂时不能离开,但我会把这一切安排好。”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素昧平生-” “唉唷芸茹姑娘,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陈家老爷与夫人看到你,高兴都来不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伯~停止你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大贵轻抚了下疼痛的头,“我现在也不能回家,但明天我的母亲应该会来看我,到时候我再把状况简单的跟她交代一下,她不会拒绝的。” 在陈伯的协助下,他们整理了一个小区块让芸茹可以趴着休息,一旁,大贵盘腿静坐,双目紧闭,陈伯则是走到龙边摆放备用香烛的桌子趴着休息。外头偶有虫鸣鸟叫,而殿内则是安稳宁静。 子时,因忙了一整天而体力透支的大贵在静坐时不小心打了盹,头一个不小心撞到王老夫人休息用的椅凳,虽没发出巨响,但吓了自己一大跳。 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睁开眼,发现王老夫人的双眼睁的大大的看着自己。 大贵脸皮本就薄,这下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他难为情地看着王老夫人,歉然地挠挠头。 “抱歉,把您吵醒了。”他小声的说着,尽量不去吵到正在熟睡的陈伯与芸茹。 “这里是哪里?味道好香。”王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因为被吵醒而生气,反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直视着大贵的眼睛。 “这里是城隍庙,您说的味道,应该是净香吧。”大贵也笑了笑,“腰疼吗?要不要起身走走让筋骨活动活动?” 边说,大贵站起身去倒了杯凉茶给王老夫人,而王老夫人虽然身体不太舒服,依然尽力的坐起身。 接过大贵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小口后,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口渴,手上那一小杯茶很快就见底了,于是大贵又替她倒了一杯。 “您躺一段时间了,口渴很正常,饿吗?”大贵转身走到一个位于解签台后方的小木柜,那里放着许多香客提供的粮食与水果,他随手挑了一小块糕点与水果后走回王老夫人身边。 “您的胃还没醒,先别吃多,垫垫胃就好。”老夫人接过食物道声谢后缓慢地吃了起来。 ‘醒啦?那你要不要睡一下?眼睛黑的像被殴打一样。’柳幽幽地飘了过来,一手搭在大贵肩上,大贵只是看他一眼,不予回应。万一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明天让你母亲见了,不心疼才怪。’柳继续说,‘更何况,这几天你会很辛苦,最好是抓紧时机好好休息。’ 大贵微微叹了口气,“总会到头的。” ‘又想说沁竹不是坏人?老爷是心疼你才不说,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沁竹早就不是以前的沁竹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沁竹真的不是坏人。” ‘看吧?我就说这小阿呆会这么说~’一个瞬间,觉出现在大贵身边,他双手抱胸,盯着柳看。 ‘别欺负大贵。’ ‘我这哪是欺负他?我是在说服他面对现实,总不能明知山有虎,偏要往山行吧?又不是武松~’ “好了你们别吵架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大贵倒是很平静,此时,他终于看到了坐在他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食物不知该不该往嘴里放的王老夫人,“抱歉抱歉,吓到您了吗?” 王老夫人想点头又想摇头的,不知怎么反应才好。一旁的柳笑的脸都歪了,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他们是城隍爷的神将,不是恶鬼啦,不用怕。”大贵只能尴尬的解释道,但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老夫人两眼一翻眼看着就要晕过去,此时城隍爷出现了,祂瞪了柳一眼。 “城隍爷公。”大贵知道城隍出现的理由,于是唤了一声,这下,王老夫人不晕过去了,反倒两颗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神的很。 ‘明知大贵在忙,还来乱,该罚。’城隍爷对着柳说,但柳不痛不痒。 ‘是。’ ‘罚你回镜像世界洒扫,暂不可出。’ ‘又洒扫?不要啦!’ ‘意见这么多,不然去清理牢房。’ ‘我去洒扫,我最喜欢洒扫了。’语毕,柳乖乖地回到镜像世界去。 ‘烦人的苍蝇终于走了。’觉耻笑了下。大贵看了他一眼,光听柳与觉的对话会觉得他们俩感情奇差无比,但事实却是相反。 “老爷,您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大贵提醒着还有个人在等待城隍的指示。 ‘随便唬一下就好,告一段落后过来找我。’说完,城隍就这么走回镜像世界去。 ‘老爷要看柳有没有偷懒。’说完,觉也跟着走回去,留下头上都是三条线的大贵。 “城隍爷公怎么说?”老夫人问,急切的眼神让大贵有些心神不宁。 “城隍爷公?他说...他说,您辛苦了,这辈子兢兢业业的为了这个家,但孩子们却是如此不懂事。”罪恶感几乎要压垮大贵,但看着王老夫人眼眶泛泪,他又不好停在这里。 “他还说,事情总会到头,尽管无法尽善尽美,但老天有眼,该留的谁都拿不走,至于该收的,谁也躲不过。”尽管这些话不是从城隍口中说出,但也相差不远了。 王老夫人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无论手心还是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她又怎么能果断的点头呢? 最后,她只是沉默地将手上的糕点吃进肚子里,一语不发。 第132章 画圆 由于大贵不放心没人照顾王老夫人,于是将王芸茹唤醒,在看见自己的奶奶醒来后,王茹芸兴奋的跑过去,但陈伯正在睡觉,她不好意思太过大声,只是因放下心而跑到眼眶打转的泪水怎么就是停不下来。 也因为看见自己的孙女平安无事,王老夫人放下心来总算是有了些笑容,她们牵着彼此的手,小声的关心着彼此的状况。 大贵交代了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去开门,第一优先是去找他后就钻进神桌下方静坐,让自己的意志进到镜像世界里。 大殿一个人都没有。大贵疑惑地走出大殿,转了个弯绕过柱子后,果然,他在小花园的地方看到柳正拿着扫把哀怨的洒扫着,周围围绕着未出勤的黑白无常、闲下来的牛头马面、城隍与觉。 怎么会一群人围着柳看他扫地呢?不无聊吗? 大贵忍俊不住笑出来,见他走过来,周围的群众纷纷让了一条路让他过。 “老爷。”他站在城隍身后、觉身边。 “来了?来看看这洒扫都做不好的孩子。”老爷冷冷地说,双眼紧盯着柳。 “怎么了?”大贵小声地问着觉,只见觉笑的很奸诈,就连他脖子上的白蛇吐舌信的样子看起来都像是在讪笑一般。 “笨柳,被罚洒扫却把扫把拿给判官,偏偏判官还傻傻地扫起来,老爷见状怒不可抑,便叫所有人围在这儿看他扫,扫到老爷满意为止。” “每次都欺负文判,怎么就不知道分寸?”城隍里当听见了觉与大贵的对话,继续对着柳念道,“文判之司主诉状,你叫他洒扫,那你要替他写诉状吗?” “就说下次不敢了嘛!”柳说的小声,但众人都听见了,镜像世界不比阳间,安静地令人胆战心惊。 “还有下次?要真有下次,我就把你调去文判那儿,让你写字写个够!” “别了吧老爷!我真不敢了。”柳大惊,连忙朝城隍的方向跑来,期间不忘了手中的扫把,意思意思的扫了两三下,“我可是武将,文官的事儿我做不来啊!” “喔?有这等事?”老爷讪笑了下,“铁杵磨成绣花针,只要勤些,包你在文判混出名堂。” “别了吧?老爷,不要啊!”看着高大的柳只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贵忍不住同情起他来。 “老爷,要不,我帮忙柳洒扫吧?别因此耽搁了正事。”大贵还是替柳求情了,尽管柳是因为欺负自己而被惩罚的-确切来说也算不上欺负,就是捉弄而已。 “你别帮他说话,正事还轮不到他。”老爷回头望了大贵一眼,接着率先提起步伐,往正殿走,“该扫的还少吗?这整块区域里里外外仔细地给我扫干净,等会儿我出来检查,要有一丁点不完善,定重罚你。” 柳氏很想继续哀号,但这次城隍可真的生气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乖乖地扫干净吧。 唔!但这扫把短成这样,让他老弯着腰有够不舒适的,真的是好讨厌呐! 进到大殿,城隍让里头的文武判官先出去,并吩咐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入大殿。 城隍就坐大位,觉与大贵则是随意坐在大位两旁的阶梯上。 “大贵,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老爷破口问道。 大贵抿抿唇,“我想,王老夫人儿子的命应该是不保了,但只要被发现老夫人还活着,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要杀死她的,甚至有可能会危害到王姑娘的生命。” “你能预想到沁竹的下一步吗?”觉问得直白,他向来如此。 大贵点点头,“确实能有一点想法,但我不确定是否会这么做。” “但老爷,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那些孩子的目的是房地财产,那老夫人把东西交出来不就得了?为何要让自己身陷囹圄呢?”大贵问,“钱财乃身外之物,看了这么多,老夫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才对。” 城隍微微笑了下,“确实老妪不会不懂,但她不甘。人有不甘便不愿,既不愿,即使掐着痛苦,也不会愿意放手。” “就是赌个执字,真有必要吗?” “你认为没有意义的事,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件大事,不应以你自身的价值观去看待他人,这你应该懂才是。” 大贵点点头,他是懂,却不甚理解,“关系到自身性命,或生或死啊,若是因此丢了生命,岂不后悔?” “你看了这么多被押进庙里的冤魂,哪个不后悔?这就是所谓的修行不是?这辈子学这一点,下辈子学那一点,生生世世画成圆。” 大贵懂了,但…老爷说的生生世世,是否沁竹也有呢? “你还没说你的想法。”觉提醒。 “为了让信徒信服于他,沁竹势必不能让王家长子逝世,然,其魂与魄早已让虫咒吞噬殆尽,仅剩下躯壳不足以活命。所以沁竹必须替他安魂入魄,只是,这么做的话,这个人将不是原本的自己,而是成了陌生人。”大贵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低着头,没看到城隍眼神里的赞赏。 “另外,他除了找出王老夫人之外,也必须让王姑娘为他所用,只要王姑娘不与他为敌-不,应该说,只要老爷不与他为敌,他就能在利用完王家长子后,找着名堂让他死去,而我们也能得到暂时的平静,暂时不打扰彼此的安宁。” “那你希望王姑娘这么做吗?”听完大贵说的话后,觉了然的点点头,随后问道。 “不。”城隍听闻,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看起来一直都是沁竹在照顾、疼爱大贵,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其实大贵也是一直在礼让沁竹,只要是沁竹想做的事情,大贵不曾站在对立面。然这次,大贵却不愿意让了,若是要让沁竹回到原本善良的他必须经过破坏,那就由他陈大贵来吧,他会伤透沁竹的心,再陪着他修补回来,即使一点一滴,需要好几辈子的时间,他亦是不怨也不悔。 第133章 前时 清晨,大贵从神桌下爬出来时,陈伯已经在生火泡茶了,而王老夫人与芸茹则是靠着彼此再次睡去。 陈伯对大贵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大贵浅笑着点点头。 庙门尚未开启,却传来敲门声。这是大贵母亲的例行公事,她总是在庙门开之前来送早餐,并在庙里一同吃完后才会再次回陈府。 大贵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确认外头除了自家人之外没有别人后,打开庙门,让母亲入内。 “娘,早。”一如往常的问候,而陈夫人亦是如往常地回应大贵。她提着竹篮,里头放的是素菜素饭,后头跟了服侍陈夫人几乎一辈子的张嫂与原本跟在大贵身边的侍童小书。 大贵接过陈老夫人手上的竹篮子后,扶着她走到大殿侧边的简易茶几坐下,一旁原本熟睡的芸茹与王老夫人因为听见庙门开启声而清醒了过来,警戒的看着眼前这三名陌生人。 陈伯走了过来,简单的介绍了芸茹与王老夫人让陈夫人认识,彼此稍作寒暄。 而大贵接着把芸茹家的遭遇说给陈夫人听,并且提出让陈夫人协助的要求,爱子心切的陈夫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餐后让芸茹与王老夫人换上张嫂、小书的衣服后,小心翼翼地走回陈府。 从此之后,王老夫人与芸茹就这么住在陈家,不曾再踏入城隍庙内,应该说,几乎就没再出陈府大门。 果然如大贵猜想的,沁竹想方设法的让王家大哥苏醒过来,在找不到王老夫人的情况下,将财产瓜分殆尽,就连芸茹与王老夫人原本住的三合院也不放过,能卖的都卖了。他们又不种田,留地做什么? 王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忧郁了好一阵子,甚至生了一场大病,至今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尽管大贵不能回陈家,但由于陈母几乎天天都来庙里分享消息,所以大贵知道府里的情况、知道芸茹的情况、知道王老夫人的情况。 “芸茹这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是十分懂事。”陈夫人坐在大贵对面,看着大贵吃早餐,“尽管我说了府里佣人足以,她却是说受人恩情须以涌泉回报,里里外外打理的妥当妥当的,就连你父亲都欣赏的紧。” 什么?“不会吧?母亲,难道您肚量真这么大,就连父亲要收妾都能这般开心?” 大贵这话一出,无论是看的见的人,还是看不见的,全都异口同声骂了声笨,陈夫人更是一巴掌往他额头招呼了过来。 “噢!”母亲这一掌,与老爷的力道相比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说什么浑话?我是说你!你父亲想让那孩子成为咱们陈家媳妇!”优雅的陈夫人忍不住大声了起来,“你父亲可不敢跟我有什么二心。” 原本趴在神桌底下小眯的敏婆望了陈夫人一眼,又再次闭上眼。 女人凶起来,比母老虎还可怕。 被殴打的主角捂着自己发红的额头,不敢唉出声音来,“可是母亲,毕竟我现在是老爷的人,不方便啊。” “哪来的不方便?我来问!” “别啊!”大贵捂着额头的手连忙伸出拉住陈夫人,“别了,娘。” “怎么?”陈夫人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认同,“现在我连问城隍爷的自由都没有啦?” “怎么可能?咱们老爷是大家的神,哪有不能问的道理?”陈伯走了过来,一手一只抓住大贵的手,“陈夫人,您快去吧。” 抓紧机会的陈夫人一个滑步,流利地将自己送到正殿中央,纤细的手一捞抓起放置在桌案上的竹炭,嘴里快速的将自己的问题陈述了一遍,接着掷骰。 这一切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大贵还反应不及,陈夫人早已完成动作。 竹炭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怀抱着期待的心情看着城隍的答案-除了大贵之外。 然而,阴筊妥妥的盖在地上,城隍的答复却是让众人大失所望-还是出了大贵。 事实上,大贵还真松了一口气,毕竟老爷挺喜欢王芸茹的。 “母亲,您就别忙了,”大贵不敢笑,带着平静的表情走到陈夫人身边,扶着她回到木板凳落座,“儿子的因缘儿子自己知晓,您甭急。” “知晓?你可知道今年贵庚?”陈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看着即将发作的母亲,大贵紧抿双唇沉默以对,但陈夫人还是发作了,“快三十五了!” 大贵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说话。 “虽说我答应把你过继给城隍当儿子,但总不能让你孤独终老啊是不是?” 陈伯这样也不错啊! 虽然大贵很想说,但他实在是不敢说,生怕下一个巴掌直接朝他脸颊招呼过来。 “再说啦!不然这样,母亲,您可以收王小姐当养女啊。”正当大贵开始佩服起自己的智慧时,陈夫人的手掌再次朝他招呼过来,这次,他忍不住唉出声音来。 “噢!”捂着自己的左边脸颊,他何其无辜啊? “女儿?我要的是媳妇儿,要女儿做什?” 好大的声响,敏婆再次从假寐中被吓醒,但看了下,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大事后,再次闭上眼。 这小子真是笨极了。尽管闭上眼,敏婆依然不免俗地嘲笑了下大贵。 这下,大贵不敢再说话了,他哀怨地吃着早点,放任陈夫人在庙里对着他怨声载道,例如隔壁吴家已经子孙满堂了、李家下个月娶媳妇儿了、魏家老二的妻子现在五个月了…,就他们陈家连只鹅都没有。 那还不简单?大贵挑着半边眉,想着怎么满足陈夫人,下一秒,他的心思直接被陈夫人戳破,她警告意味十足的压低自己的嗓音,威胁的说着:“要是你敢给我送鹅进府,我定扒了你的皮烤来吃!” 唔! 看着料事如神的母亲,大贵在心里对着城隍说道:老爷,论资质,母亲绝对是在我之上啊! 而大贵换来的,是老爷无情的讪笑。 第134章 漏网之鱼 夜晚,应是虫鸣蛙叫的季节,却是万籁俱寂。 沁竹走进竹林里,在这座竹林的最深处,是他的生活的平房。那里原本是张天师的房子,在两年前张天师去世后,变成了沁竹的。 这里是禁地,信徒们不能来、若水门派的师兄弟不能来,除却一个人。 那个唯一被沁竹授权能出入这里的人叫李真,李真不是当地人,原本住在猪猡北部,为了追查一件他父亲当年案下的落网之鱼才来到这里。 缘分是奇妙的,这个李真的父亲,刚好与张天师师出同门,只是差别在于两人拜师后选择的专长不同,李真父亲善用符咒、而张天师善化结界。 远远的,沁竹看见平房窗户透出微微烛光,他知道李真现在就在里头。沁竹从来就不担心有人误闯,因为这里,可是被他下了层层结界,就算是厉害的结界师,都不一定能进得来,而李真十分不擅长画设结界,他之所以能进到这里来,是因为沁竹允许他画下对自己的寻灵符,并在符咒上灌注了他自己的气,让李真能借由这张符咒来到这里。 连沁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叹了一口气,他应该要加快脚步的,但却是缓了下来。 来到门前,沁竹将木门推开。 “你跑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李真坐在客厅左侧靠墙的餐桌旁,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怕你饿着,我先把饭菜煮好等你回来。” “这么贤慧?”沁竹若有似无的笑了下,“怎么不回你家,反倒跑来我这儿了?” 李真为自己与沁竹分别倒了一杯酒,“心里烦闷的很,借你家一躲。” “有什么好烦闷的?嫂子也该要临盆了吧?”沁竹在李真对面坐了下来,接过他递的酒一饮而尽。 “就是要生了才麻烦,这儿疼那儿痛的,搞得我也不舒坦,又不是没生产过,怎么问题这么多?”李真不耐地摆摆手。 “你是夫婿,对于孕妻更该体贴。”沁竹不认同的皱了下眉。 “我还不够体贴啊?要不是因为他,我早就下来猪猡了,也不用拖到我家老头死了才出来。”李真喝了一杯酒,“要不是他非得下咒,我才不跑这一趟…说什么他人生的污点,不能圆满什么的,人死了怎么还一堆毛病?” 沁竹轻轻地笑了下,“你大可不去理。” “那怎么行?我可不愿背负不孝之名,更何况,万一他迟迟不转世,等我百年后还遇的到,到时候没被骂个臭头我名字倒着写。” 一样是损阴德之事,李真却是说的振振有词,于此,沁竹是不屑的。 老实说,他十分讨厌李真这个人,要不是因为李真还有能利用的价值,他才不愿意让这污秽之人进入他家门。 “令先君当时是因恻隐之心放人,还是不慎让人跑了?”沁竹问,却心知肚明。 “我父亲当年原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王章莲,偏偏死的是王文,才让王章莲有机会逃走。”王章莲是王老夫人的名字,而王文则是王家长子、王老夫人的丈夫,“原本先父并没打算杀害王文,他将死咒下在门槛,预期王章莲会跨过,王章莲可是整个王府最精明的人哪!当时王府能有这样的规模,要说王章莲的功劳甚大,王家老二想着,把最精明的人杀了,要把财产从王文手上夺过来便非难事,偏偏当时跨过门槛的是王文、死的也是王文,不得已将错就错。” “既然事情已过去,钱财也落进口袋,为何你还要对王章莲赶尽杀绝?” 李真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严肃地看着沁竹,“这死咒无解,你也是道上人,应该是知道,既是无解咒,为达目的不罢休,尽管王文死了,但他毕竟不是死咒受咒者,抵销的法力有限。” “我父亲临死前告知我,若王章莲不死,那我的儿子可就危险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白花花的银子不赚,非得跑来这儿跟你同谋的原因了。” 沁竹听闻点点头,确实死咒无解,正因如此,符仔仙十分忌讳使用死咒,既然当初会使用死咒,不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就是拿的酬劳十分可观吧? “但我这已经探不到王章莲的气息,或许她已经走了也说不定。”沁竹说,他也是找了好几天,能用的术法都用了,就是寻不到人。 李真白了他一眼,“若非亲眼所见,光听你说这话,我还真不相信你的法力高强。这人呢,肯定是被藏着掖着,活得好好的。” “哪来的自信?” 李真笑了笑,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直觉~” 沁竹讽刺的笑了下,“你的直觉哪里准过?” “我的直觉,也是看事情左右的,这次,信我准没错。” “那你说,你的直觉是否告诉你人的去处?” “是啊!只怕说了你也不信,”李真笑的自信,“这人啊,肯定是被你兄弟藏起来了。” 李真说的轻巧,但沁竹的眉头却是轻巧不来,“你说大贵?” “不然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不可能,除了庙里,他没地方能藏人了,他回不了陈家。”陈家有祖先,未免祖先因大贵过继之事纷扰,城隍有令若非要事,大贵不得归陈家。 李真白了沁竹一眼,“我说你真的很傻,他人不进去,就没法子把人送进去了?” “你是说,王家老夫人与王芸茹人现在在陈家?” “不无可能。”说是这么说,但李真倒是很肯定。 听闻,沁竹尽管眉头紧皱,思考着这其中的细节。 确实,人不在陈家,能在哪?王芸茹不可能对王老夫人见死不救、大贵不可能对前来求助的人视若无睹,那大贵怀疑自己了吗? 肯定是了。 那为什么那天在大贵眼里看不见怀疑? 沁竹问自己,而答案在问题出现的下一秒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然心却纠结了起来。 大贵不怀疑,只因为,他相信自己带人去庙里是蓄意、他相信自己谋财害命成就自己、他相信了自己,选择与他为敌。 想到此,沁竹的脸色暗了下来。 若是他说自己情非得已,是否大贵会原谅自己?是否大贵…依然愿意当他的兄弟? 李真看着沁竹脸上千变万化,讽刺的笑了下,人都说亲情是血浓于水,但相煎太急自相残杀的不会少,血亲至此,光是结拜哪里能期望有多大的情? 他还太年轻。 李真笑在心里,但脸上表情甚是同情。 第135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沁竹打算开门见山,于是隔天天未亮便出发朝城隍庙走去,而他抵达时刚好陈伯打开庙门。 孤苦无依的陈柏一直以来都把沁竹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但自从上次沁竹带着一堆人来城隍庙乱后,沁竹在陈伯眼中成了不速之客。 “你还干嘛?”拿着竹扫把,陈伯很不客气地问着。 “陈伯,我来找大贵,大贵在吗?”沁竹的不满只对城隍一人,于陈伯,他依然是有礼貌的,只是现在,他的礼貌在陈伯眼里什么都不是了。 “找大贵干嘛?” “我有事情要问他。” “他可没事情要回答你,你走吧!”陈伯对着沁竹挥挥手,仿佛他是一只苍蝇似的。 “陈伯-”沁竹向前想再跟陈伯说些什么,大贵正巧从庙里走出来。 “沁竹?”见到沁竹大贵是开心的,他原以为沁竹不会再回来了,但沁竹却出现在这里,他怎么能不开心? “大贵,我有事情要问你,你可以过来吗?”看到大贵,沁竹苦笑了下,他对着大贵招招手,而大贵也是朝着他走过去,但半路被陈伯拉住了手阻止他往前。 “干嘛?不能在这儿说?怎么,什么丢脸的事情吗?我不能听?”陈伯犀利的说了一大串,握着大贵的手紧紧。 沁竹见状眉头皱了起来,“陈伯,你知道我的,我不会伤害大贵,你不需要这样防着我。” “我知道的你早已不复存在,我知道的你对老爷敬爱尊重,不是像现在,总想办法诋毁祂!”陈伯不是个会这样说话的人,对所有人总是客客气气和蔼可亲的他在此之前从未对沁竹说过一句重话,要不是因为寒了心,陈伯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呢?但沁竹可没有想这么多,他咬着牙,眼神顿时凶恶不少。 “我是敬重祂没错,但我得到什么?我的人生全被绑在这儿了,你也看到了不是?”沁竹的音量跟着大了起来,而陈伯则是被气红了脖子。 “谁绑你了?你就是听那个什么张天师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才变成这样-” 看他们两个真的吵起来,大贵连忙插在这两人之间,阻止纷争。 “别吵了,”大贵挡在陈伯面前,“陈伯,你不是说香格空了要补香吗?你先去补吧?不然晚点香客来了没香可用怎么办?” 边说,大贵边对着陈伯使眼色,陈伯是看到了,但他这口气就是吞不下去,肩膀挺了起来打算继续吵。大贵强行将陈伯的怒火压下去,“还有供品啊,今天要谢五营不是?今天庙里好忙喔!” 陈伯看着大贵做了几次深呼吸,接着伸手指向沁竹不发一语,最后,陈伯深深叹了一口气后,走回庙里。 只有陈伯知道,他叹的这口气里,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直到陈伯走回庙里,大贵才转身面向沁竹,“怎么了?怎么一早就过来?” 大贵朝沁竹走过去,突如其来的两道身影从庙里头窜出,笔直的护卫在大贵身侧,他们是柳与觉,在听见陈伯回荡在整座庙里的嘀咕后,连忙出来保护大贵。 明的可防,但暗的难防。大贵看到他们了,但沁竹却没看到。 “我有事要问你,我直白的问,希望你能对我诚实。”沁竹望着大贵的眼,无比认真。 “你是要问王老夫人与王芸茹的事吧?”总不会是问自己早膳想吃什么吧? “既然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表示你确实把人藏起来了,对吧。”沁竹吸了一大口气,他在生气,气大贵坏了他的好事,“为什么?” “既已达成目的,何苦赶尽杀绝?”大贵问,沁竹眼里那一瞬闪过的杀气可没漏了他的眼。 “她们本就是将死之人,何来赶尽杀绝之说?”沁竹说的轻巧,对于害命此事一点都不心虚。 “沁竹,得饶人处且饶人,帮人做坏事不会让自己得到好处,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而成立若水的吗?不就是因为看不惯张天师为了钱财做这些苟且之事?若你这么做,又与他有何不同?”大贵说的语重心长,却一瞬点燃沁竹的怒火。 “住口!不许对我说这种话,我和张哲男不一样。”张哲男是张天师的本名,“他伤天害理、我解救苍生,我现在做的,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过程罢了。” “难道这就不算害人?”大贵哀伤地看着沁竹,“为了对虎精赶尽杀绝,你杀了多少人?为了若水的树立名声,你败坏了几座当地信仰?这次为了使信徒信服,你打算咒杀多少人?” “沁竹,回头是岸吧?你做的这些事,没人说不代表没人知道啊?” 沁竹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大贵看,面无表情。半晌,他笑了,笑得很冷。 “我以为你是支持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我答应你,会守着你,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 “不,你选择阻饶我。”沁竹打断了大贵,“你用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打击我。” “但是大贵,我不会再让你了,我不再是你的兄弟,恩断义绝。” 说完,沁竹转过身就要离开。 “沁竹-” “我什么都让你,但这次不一样,我不会再退让了,这两个人,我势在必得。”语毕,沁竹起步离开,留下酸了鼻子的大贵。 大贵好想哭,他好希望自己是以前那个痴傻的自己,能不避讳地大哭大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忍着悲伤,把心隐藏起来。 “就算如此,我依然守着你。”终于看不见沁竹的身影,大贵方得开口。 微风徐徐,却无法将大贵的话语吹进沁竹的心,大贵知道沁竹把自己关起来,不愿接受城隍的好、不愿接受他的好,但就算这样,他依然是沁竹,而他,依然是大贵。 第136章 魔障 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让整个猪猡在一瞬之间成了人间地狱。 是夜,天空晴朗的看不到一朵云,月亮未满却明亮的刺眼,本应祥和的夜晚,却被一声巨大的地鸣给硬生打断,地鸣过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地表剧烈摇晃。 地牛翻身了! 逃出屋内的人们喊着、叫着、哭着、惊恐着,顿时街上满满的人,而围绕着他们的,是哀嚎遍野以及断垣残壁。 这场地震摇了好久,余震更是不断地来,明明太阳升起,但居民们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这场地震,造成附近村庄死伤惨重,房子倒的倒、塌的塌,死伤人数难以估计,一时之间,许多人流离失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当地的庙宇,便成了据点,让无家可归的人有个休憩的地方可以回。 这次地震对城隍庙并没有造成什么灾害,而原本在沁竹故意炫扰谣言而被当地人怀疑的信仰,再次巩固于他们心中。 城隍庙前聚集了好多好多人,这些人不少是伤患,有的伤着手、有的伤着脚,有的感染风寒、有的则是因为恐惧而夜不可寐,总之,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需要协助的,城隍庙都不会拒绝。 “请排好队,不要推挤。”又到了供餐的时间,由于人数众多,加上庙宇人手不足,所以一天仅能供一餐,然而尽管只有一餐,这些难民也是感激涕零了,只因他们有目共睹,当灾难发生时,陈大贵与陈伯是如此努力在协助他们。也因他们的无私渲染了其他居民的热情,其中不乏有种稻谷、种蔬菜的农民会免费提供一些食材、身体无碍的妇人协助煮餐、医者免费义诊之类的全集中在这儿,减轻了不少陈伯的负担。 而大贵则是与一票青年这几天忙着修缮周围未完全倒塌的房子,并着手于新建临时木屋供居民暂住,他从早忙到晚、昏天暗地的又是新建又是整修、又是收惊又是安魂的,终于,大贵还是累倒了。 ‘不是跟你说了量力而为?谁让你亲力亲为了?’大贵躺在神桌下方,一只手遮着紧闭的双眼,原就白皙的脸庞现在苍白无血色,嘴唇甚至微微发紫,他之所以躺在这不仅仅是为了要休息,更多的是怕现在的状况,会让人担心。 要念的话晚点吧?我累极了。 大贵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想。 城隍当然听见了大贵的心声,祂大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 ‘这次的地牛翻身,造成许多人死亡,这些天,柳与觉领着整队的黑白无常去四处寻,没办法陪在你身边。而我则是必须审判这些被抓来的灵魂,没空看着你,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是~ 大贵有气无力的,连心神也跟着有气无力的。 城隍又叹了一口气后,才妥协放大贵休息。 城隍回身越过庙里头满满的信众,或点或圈的将困扰着信徒的秽气驱逐出境,也不知道是蓄意还是不小心,不少信徒看见了那道闪烁在他们之间的温暖黄光。 “是城隍爷显灵了…”一个讲、两个讲…最后,整座庙宇闹哄哄的,甚至原本在庙埕的人都拼命地想挤进来见证神迹,但似乎庙门口挡着一道墙,让里头的人能出去、外头的人却进不来。 进不去庙里的信徒也没有埋怨,反倒是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下去,心中那股被积压已久的压力与恐惧逐渐化成泪水淌落了下来。悲伤是会传染的,一个哭、两个哭,此起彼落的哭声环绕着城隍庙,久久不能歇停。 城隍爷站在天公炉前,看着这些信众们,无比心酸。 然,如若世道总和平、没了悲欢离合,何言道悲喜?若不曾失去,又怎么会珍惜? 尽管如此,对于一夕之间毁天灭地的灾难,祂是心疼的,于此,祂仅仅是希望,尽祂绵薄之力,能让他们稍微舒心。 对比于城隍庙前的温馨,远远的丘陵上,却是不祥之气罩顶。这里原是地狱入口周围的铜墙铁壁,却因大地震硬是开了一道口子任人进出。 或许对于平常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座冷得让人寒毛直竖的小山洞,但对习道之人来说,每踏一步都是惊喜。 地狱开口偶尔敞开是很正常的,也总有人能及时补上预防常人擅闯,但因为这次地震的关系,地府人手严重不足,光收怨灵就收不完了,哪有空补洞? 因此,这个开口敞开了十日之久,而这短短十日,足以翻天覆地。 有个人在洞开了后第三天就坐在这里,以观想的方式让灵魂离开自己的躯体,钻入地狱入口,来了场地府大冒险,这个人若是寻常人就算了,偏偏,这个人是李真。 不过坐了四天之久,他便缓缓苏醒,他的嘴角比起他的眼更早有了表情,在兵荒马乱的地府里,他看见了一样十分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一本教人如何弑神的书,而他的聪明,使他将内容谨记于心。 他眼球动了动,笑而不语。 不知道沁竹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是大悲、亦或是大喜? 无论是何者,他都有自信,为这即将到来的和平,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对于城隍的恨,沁竹从未言明?然而尽管李真不知道个中缘故,却能猜到一些可能的原因。 嫉妒之心。 很无趣,却很合理。明明城隍从小栽培了沁竹,最后却选择大贵成为自己的代言人,这口气,谁吞得下去?如果他是沁竹,他早就闹个翻天覆地了。 学道之人总说心魔这种东西最难根除,说什么修法修心,心圆融了,看谁都是菩萨,偏偏忽略了魔障滴水穿石的能力,看看现在沁竹恨极了城隍样子,李真直觉的有好戏可看,却是万万没想到,为了看这场好戏,却是赔上他自己。 第137章 极术 李真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往沁竹位于竹林中的房子奔去,当他抵达沁竹家时,沁竹正题着毛笔画符咒。 “兄弟、兄弟-”由于这里除了李真与沁竹之外没人进得来,所以沁竹大多时候是没上门闩的,碰的一声,李真将两片木门撞的大开,他满头大汗的喘着,却难掩心中的兴奋。 沁竹对于李真的鲁莽甚是不快,但他没表现出来,平静地将纸镇下的这张白符完成后,才放下毛笔。 “兄弟,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李真太喘,好不容易平复狂跳的心脏的他朝沁竹落座的书案走来,随手拖了张椅凳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沁竹对面,“你在画什么?怎么是白色的?” 沁竹看了李真一眼,虽不避讳他看见自己正在做的事,但沁竹也没想解释。 “不过是写些安神符咒罢了,若水的形象洁净,白符纸较符合。”边说,沁竹边将符纸折起,放进一只放在他左手旁的木盒中,并妥善的盖上上盖。 “你怎么老是在意一些不需要在意的事?符咒咒力是看持咒者的功力如何,颜色又有何干系?”相较于李真,沁竹真的太过小鼻子小眼睛了,李真有时对沁竹的坚持实在是不明就里,“先不说这些,你知道我在东边山腰上看到什么?” 李真的说的神秘兮兮,却激不起沁竹过多的兴趣。 但沁竹还是配合的摇摇头,“挖到宝藏?是金还是银?” “可不是这等粗浅的东西~”李真摆摆手,“前几天的地震,我想说闲来无事,想着上山抓些被震出来闲晃的五毒炼炼蛊,谁知道我走着走着,竟然发现了一个被地牛震出的小山洞,我看里头散发出来的气息实是不寻常,便钻了进去,你可知,我看到什么?” 说到这个点上,沁竹还真有了些兴趣,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李真的双眼,请他继续说下去。 “我什么都没看见,这里头一片黑,就连洞口的光都渗不进来,又黑又冷。”李真的话语足以掀起常人上翻的眼睛,但沁竹却是扬起嘴角兴奋至极。 “怎么可能有地方是光渗不进来的?你倒是带我去看看。”说着,沁竹便准备起身,却被李真的话语压了回去。 “别忙了,这几天过去,洞里也没东西可看了。”李真摆摆手,“不过兄弟,看来你倒是知道我去了哪里,怎么都不好奇?” “怎么可能不好奇?既然无法亲眼所见,我可是洗耳恭听。” 李真看沁竹抚去一脸不耐换上兴味的表情就觉得很有趣,其实沁竹并没有他自己想像的这么能够隐藏表情。 但李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不在意,尽管他总在沁竹脸上看见厌恶自己的表情。或许,他当真把沁竹当成自己的兄弟也说不定?只是对沁竹而言,兄弟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个陈大贵,他今生怕是无缘了。 “在山洞的石壁上,被震出一个小洞-”李真没有隐瞒的说出他所见所闻,甚至,就连弑神术法都没有隐藏。 而当李真在解释魂精魂心的过程,沁竹手握笔,浅浅的做了个笔记。 “你说,当怨念达到一定程度便能弑神,但神的修为也是有高低之分,怎么能确定这一万零八千条魂心炼成的魂精定能弑神呢?”沁竹问。 “十万零八千条魂心是极术,想必能弑的神灵位阶肯定很高,要杀你心里想的那位,肯定绰绰有余。”李真当然知道沁竹在问谁,他只是心照不宣。 沁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会儿,“我可不想滥杀无辜,更没有弑神的心思。” “喔?”李真可不相信,“那你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散播出去?” 沁竹摇摇头,“不过是随笔,”说着,沁竹一把火便把那张纸条给烧了,“倒是你,准备把这术法运用在哪里?” 李真笑的真诚,“我想运用在,你想用的地方。” 沁竹沉默了几秒钟后,笑了出来,“你有何目的?” 这等业障常人可还不起,灰飞烟灭是小,最甚的,是连灰飞烟灭的机会都不给予,但李真却是真心想这么做,嘴上虽没明说,但种种暗示都是为了自己。这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呐,说大爱,沁竹可不相信。 李真看着沁竹犀利的眼神,只是耸耸肩,“什么烂事我没干过?我从不认为下辈子还能投胎成人,既然如此,多一条罪又如何?” “虽然你不言说,但我知道你对城隍、对大贵有多生气,你这辈子何时对他们发过脾气了?这次小打小闹一下,又有何干系?”弑神这等大事,李真却是说得云淡风轻。 “但这对你并没有好处可言。”沁竹不相信李真的理由,若真是想玩乐,大有其他方式可行。 “你真要我说的这么直白才甘愿?”李真一改轻松的姿态,甚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我不相信你。”沁竹说。 李真挑着一半的眉头笑了出来,“真要说理由嘛…我希望你能开心,这样可行?” 沁竹无语地笑了出来,“看来你是真的无聊,罢了,若真是如你所言,我就先谢过你。” “你打算做了?”沁竹的话点亮的李真的眼。 “你不是无聊?我刚好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沁竹笑道。 就这样,李真与沁竹两人分头去寻找孤魂野鬼,开始提炼魂精。 事实上,李真能进到地府,又能刚好翻找到弑神术法全都是安排好的,而安排这一切的人,现在正坐在位于第十轮转殿百里之间的五浊世界冥河畔看着幽暗的河水。从远看,他是一名戴着斗笠穿着朴素的老和尚;走近看,他依然是一名戴着斗笠穿着朴素的老和尚。 他盘腿坐在河岸边,佝偻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更加矮小了些。 他长坐于此,不发一语,像极了一抹不小心迷失道路的冤魂,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金光却无法令人忽视。 不知道沉默多久的他,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一念判生、一念判死。” 而回应他的,只有在闷热的地狱中,偶尔从不知道哪块缺口钻进来的微风。 第138章 拜把兄弟 在当时那个年代,人口并未爆炸成长,几乎是几条生命消逝,就几条生命转生,一进一出相当单纯,所以沁竹与李真的举动十分显眼。 是夜,当庙门关起,城隍庙成了阴间,白天的大殿与镜像世界反了过来,生人勿近。 一道高大魁武的身影由远而近,他的大脚丫踩着响亮的脚步声朝正殿走来,但最刺耳的还不仅仅是他那震动天地的脚步声,他的嗓门更是令人难以克制掩耳的冲动。 “老张、老张!”远远的、从这人的身影只有鼻子大小这么远开始,他呐喊着老张的声音就没停过,但这老张是谁?谁是老张啊? 大贵拿着扫把洒扫着,自从成为城隍乩身后,他总睡在神桌下,然而他却无法休息,因为他无论睡着醒着,都必须在庙里服务。 大贵疑惑的看着眼前这道陌生的身影,听着他嘴里喊着陌生的名字,疑惑的挥动着扫把。 还来不及皱起疑惑的眉头,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朝大贵跑来,一人抓着他的左手、一人拉着他的右手,将他拖进正殿里,好不容易积成堆的落叶被他手上的扫把拖出一条线,凌乱不堪。 “怎么啦?我好不容易扫好的-”即使是大贵,看着他这晚上的心血又再次回到原点,不免也想抱怨个几句。 “快跑啊!大炮来了!”柳一改一派轻松样,蹙着眉头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什么大炮?话说今天殿里怎么一个鬼差都没有?安静的好诡异。”大贵半躺着任由柳与觉摆布,执行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 “出大事了啊,不然那个被关在地狱的家伙怎么会跑出来?”柳踏进正殿的下一秒,将大贵往后一甩,由觉借力使力,来个人体甩尾。下一秒,柳关上正殿的大门,拴上门闩,一气呵成。 “呼!”再来个挥汗如雨。 “好像我多重似的…”大贵好笑的看着柳耍宝,一旁的觉虽没有多大的反应,却也是严肃着他那张三百六十五天都很严肃的脸。 此时,老爷从正殿后方的偏门走了进来,看着柳、觉与大贵三个人都在殿里,疑惑的挑起半眉。 “怎么?你们都没事啦?据点巡完了?地洒扫好了?”巡据点是柳觉得工作,而洒扫是大贵的。 “还说什么巡据点呢!”柳连忙朝老爷走过去,“大魔王都来了老爷,还巡什么据点?” 老爷还是挑着半眉,走到位于正殿台上正中央的桌案落坐。 “大魔王来了,又与你们何干?再说,你口中的大魔王,可是你的拜把兄弟-” “谁跟他兄弟?”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啊!你们不是人家口中正所谓的英雄惜英雄?”觉补枪。 “臭和尚,你闭嘴!”枪炮转向了。 “再说,你以为咱们这大门,挡的了一只大猩猩吗?”城隍这话一说完,正殿的木门像是算好时机似的,被不知名的重物给砸了开来,发出巨响。 或许有人会问:门闩装饰用的吗? 那可怜的门闩,从中间裂成两半,现在正一左一右躺在地上喘。 “搞什么啊?怎么看我来了还把门关上?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大猩猩双手插在腰上,他的嗓音响彻云霄,余音绕梁三十日都没问题,声音大的让大贵不得不捂起耳朵。 “来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文判没有一起来吗?”老爷并没有被眼前这位庞然大物吓到,依然是平静地说道,“大贵,扛张椅子来让包爷坐坐。” “是。”大贵听话的走到正殿后头在阳间是神桌底下、在镜像世界则是小书房的小房间搬了张有靠背的椅子走出来,然而,当大贵越走越靠近时,心中的怀疑就越来越深刻。 这椅子,容纳的了眼前这人物的屁股吗? “请坐。”大贵将椅子放在那人身后,而那人大喇喇地直接坐了下来,密合度百分百。 看来,坐下简单起身难了。 大贵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好不容易离开那个破地方,干嘛还带个碍眼的出门?”包爷不耐烦的挥挥手,“不说那只兔子了,老张,你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听说啦~”老爷笑了下,对大贵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大贵接受到老爷的旨意后,连忙走过去。 “听谁说的?”包爷眉头深锁,在眉宇中间掐出一道深刻的折痕,折痕这么大,说不定连钱币都能卡进去。 “听你说的啊。你大老远的喊着老张出事了,我还能没听见吗?”城隍调侃的笑了下,而柳在听见城隍的话后,忍俊不住大笑了出来。 “是啊老包,这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老张出事了。” 包爷的眼瞬间扫到柳身上去,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什么英雄惜英雄,烂事来的时候,你还不是跑的不见踪影?把那烂锅丢给我后自己在这边逍遥自在,也没看你有半点脸红。” “唉唷陈年老事就甭提了吧?这么爱计较,难怪看过你的都说你年纪比我大~”柳拿出扇子微微扇着自己,好不惬意啊!对于包爷的指控,脸皮比拟万里长城还厚的他自然是脸不红气不喘。 “说什么屁话呢你-”听柳这么说,包爷微降的怒火在瞬间再次狂飙破表,他激动地想站起身指着柳骂,但正如大贵预期的,他屁股卡住了,“老张,你这地方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总不会连大一点的椅子都没有吧?这不是故意在折磨我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啰~只能麻烦你削股适椅了。”尽管柳用扇子遮着自己的嘴,但那裂到耳根子去的笑容是怎么都挡不了,见状,包爷又要发作了。 “你这王八儿子-” “好了好了,你们别总一见面就吵。”城隍可不希望大贵被他们教坏,连忙出声阻止,“要吵晚点去外面吵,先把正事说清楚。” 城隍都这么说了,再不愿也得担着。只见包爷扭了下身子,让自己坐正,接着,他指着大贵,不愉悦的皱起眉。 “不与外人道之。” 城隍摇摇头,“大贵为吾子,非外人。”祂表明了大贵的立场,而包爷也不再为难。 “既是你的儿子,定是个可信任的人,罢了。”包爷点点头,“前一阵子地牛翻身,你应该也知道鬼差有多忙吧?这应该会忙上好一阵子才对,但近几日入地府的幽魂数量锐减,状况实在可疑,于是我便命那只兔子去查,结果你知道我发现什么吗?” “发现你那只兔子也真的是挺尽忠职守的,明明身为文判,不只要处理文书,也要跑外场。”城隍认真的说,大贵不争气的笑了出来,而包爷则是翻动他那比牛铃还巨大的双眼。 “这是重点吗?俗话不是说了,能者多劳-哎呀我怎么被你带偏话题了?”包爷连忙摆摆手,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原处,“我发现,在现世有人习得弑神术法,现在抓了大部分的鬼魂提炼魂晶。” 弑神术法这四个字一从包爷口中说出,一瞬之间,大殿的空气凝结了起来,除了大贵还在状况外,其他人都懂得这其中的严重性为何。 “怎么可能?那术法不是由阴城隍保管?既是如此,没有机会被看见才是。”柳说,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 “这阵子地府很乱呐,一瞬间涌入大量的冤魂,人手本就不足,殊不知这地牛还给地府震出一个大洞,我还让那只兔子带人去补。” 虽不知道包爷口中的兔子是何方神圣,但他确实能者多劳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大贵钦佩的想着。 “破在哪?”城隍问。 “距离你这倒也不远,就在东边那座山的半山腰上。”包爷看似胡乱一指,但方向可没马虎。 第139章 阴城隍 得到答案的城隍爷凝重的表情维持几秒钟的时间,之后苦涩的笑了出来。 “是吗?那我大概知道,习得这术法的人是谁了。”城隍回头望了大贵一眼,“你说,巧不巧呢?” 大贵领悟了城隍的话中话,眉头蠕动了下,最后还是妥协的皱了起来,“不一定是他。” 城隍淡淡地摇了两下头,“即使不是他,他也绝对搅和在里头。” “又是沁竹?”柳与觉当然知道城隍与大贵口中的他是谁,但柳问得很大声。 “谁是沁竹?”包爷问。 没人愿意回答,于是包爷将目光聚焦在城隍身上,他那双天真无邪又大又圆的眼睛,很难让人不吐出实话来。 “我的养子。”城隍说。 “你有多少养子?怎么这边一个那边一个?真怕孤单,我让兔子上来陪陪你不也行的吗?干嘛揽这么多责任在自己身上?嫌自己不够忙啊?”包爷不认同的念着。 又是兔子,包爷是不是没有意识到,兔子或许比城隍爷还忙呢? 大贵翘起一边眉毛,思考着兔子支薪多少。要是包爷给的不够多,这么能干的人,怎么能不拉来庙里当差呢? 而城隍听见包爷说的话,只是笑了下,并没有多做回应。 “先不说这个,是不是先跟我解释一下你们说的弑神咒是什么?是擦拭的拭、尝试的试、还是室内的试?”毕竟是凡人,大贵并不知道这个咒术是什么,尽管看他们的反应,他多少猜的到其中一二。 “弑神术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能够杀神的咒术,这个咒术十分古老,有阴便有阳,既能成神,便能杀神,这个咒法一直都是神灵之间不可言传心照不宣的秘密,”城隍看着大贵,缓缓的解释着,“直到东汉时期,一名受到神明感召的凡人与神灵缔结契约,并且将此术法书写下来。” “当时将术法写下来的原因,不过是这位凡人与先灵的契约,并不是真的要使用,在这位凡人离世之前,他将这份代表着契约的术法烧毁,却忘了这术法上盖着神印,就这样,这术法被烟带到阴间,幸好这名凡人死的快,当他下到阴间时,便将这份被扔在地上没人捡的术法藏在自己身上。” “那既然是有人拥有,为何最后会放在阴城隍那里呢?”大贵问,一旁,柳笑的让人很想痛殴他。 “傻瓜~因为拥有弑神术的能人,成了地狱里头第一位阴城隍啊。”边说,柳边看向城隍,“谁知道之后调职,忘了把那份文件带出来。” 城隍看着柳,眼神里头充满了警告,“因为那是机密,最好还是锁在柜子里头,而不是拿出来到处炫。” 大贵站在城隍身边,双眼瞪的老大,“老爷,您很老了。” 他的结论让包爷忍俊不住大笑了出来,“老啊!他可以说是最靠近元始天尊的,地位何其尊贵?” “先不要讨论我是谁,让我把话讲完,行吗?”老爷难得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冷笑着强迫在场知道他身份的人闭嘴。 果然大家都是识大体的,用微笑盖住牙齿,不再多说一句。 “这术法在神界并不是秘密,毕竟是关系到生命的,没人会主动透露方法,但我会告诉你。”城隍的眼睛专注在大贵眼里,他的语气很恬淡,就像平时教导大贵画符时一般恬淡,但大贵不想学,他摇头表示抗拒。 “傻瓜,如何解咒?”城隍笑了下,看着尽管恢复聪明伶俐,却还是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大贵,尽是心疼。 “知其咒方能解咒。”大贵喃喃道,说的比蚊子拍翅膀还小声。 “是啊,若我不告诉你这弑神咒如何促成,你又何能解咒?” “但我不想学这么危险的法术。” “我之所以愿意教你,是因为我信任你,知道你无二心,就像当初天尊教我此咒时一样,这是一种责任的传承。” 大贵不回答,只是低下头皱着眉,而城隍也不急声逼迫他,只是等着他接受。 最后,大贵还是点点头,尽管点的是心不甘情不愿。 见状,城隍笑了出来,“看吧包爷,我家这小伙子,是不是比你家兔子更逆来顺受?”城隍此言,甚多骄傲意味,但在前方的包爷只是笑笑,踏进正殿开始,他便不断地观察着大贵的一举一动,而大贵的性子,尽管未言明,但他甚是喜欢,或许当兔子爆肝时,这人可为己所用。 若大贵知晓包爷的心思,肯定逃之夭夭吧? “所谓的弑神咒,其实并没有什么重点,那也不是一个咒语,而是方法。”城隍解释,“你应该知晓,灵魂核心便是魂心,若是没了魂心,那这条灵魂就跟虚无飘渺的灰尘毫无两样。而弑神咒的重点就是集结十万零八千条魂心炼成魂晶,魂晶为灵魂的聚集体,能量极大,方能弑神。” 听到这里,大贵眉头皱了起来,“为了弑神而弑魂,多么残忍?拿走魂心,并不只是摧毁了一条灵魂,更是打乱世道轮回,剪断了彼此之间的缘分不是?” 城隍点点头,“因为如此,才被列为禁术。” “那那些被拿走的魂心,是否有方法放回灵体当中?” 城隍摇头,“没了魂心的灵魂会渐渐迷失自我,最后化为虚无,无药可救。” “我从不担心有人拿魂晶对付我,但对于那些被迫虚无的灵魂,甚是同情。”城隍叹道。 大贵只觉得心脏疯狂跳动,气血凝结在他脸上,使他涨红了脸,“沁竹不会这么做的-” “眼见为凭,若是他,你的眼逃不掉的。”城隍说,“既然包爷来寻求协助了,那这个任务就由你接下,当然,柳与觉会陪着你,必要的时候,敏婆也带出去吧,毕竟敏婆鼻子很灵,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既然你已经决定处理,并挑好人选了,我就先回五殿去,总得有人在下面等着。”语毕,包爷轻巧的站起身,潇洒的挥挥手,不像来时的轰轰烈烈,他离开的轻巧,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出正殿。 “靠!他根本就是跑上来推工作的啊!”愣愣地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柳突然明白了包爷的意图,忍不住爆了粗口。 “傻瓜,不然你以为他上来买菜的吗?”一旁的觉看傻瓜一般地看着柳,全部的人都知道包爷的意图,就这个傻子现在才明白过来。 “老爷,各司其职,这应该是他们下面的应该做的才对-”柳忿忿不平,想把工作推回去。开玩笑,他好不容易才从下面的工作脱身上来从事比较轻松的工作,现在这样根本就是被算计了啊! “分工合作,下面有下面的问题要解决。”城隍打断了柳的抱怨,“别看包爷这样,他的工作可不轻松。” 是啊,包爷的工作不轻松,那这世界上,谁的工作轻松了? 柳在心里咒骂包爷千万回,但也只敢骂在心里,因为他清楚,包爷承受的,是怎样的一个地狱。 第140章 提炼 当晚,在包爷离开后,城隍示意大贵跟自己进去书房。 “大贵,虽然弑神咒存在已久,但从来就没人拿出来用过-至少在我所知的时间内没有也因为没人用过,所以我只知道怎么下,但没推敲过怎么解。”城隍坐在书案前,让大贵坐在他正对面,“现在我唯一能教你的,就只有把缠绕在一块的魂心解开的方法。” 大贵点点头,坐在方才扛出去给包爷坐的椅子上。 “将魂心结合起来的咒法是修护的延伸,假设一个人受到惊吓,或是病的太重而魂魄不全,就会需要使用修护的咒法。而结合魂心就只是让这修护的能力提升到最高境界即可,这个部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修复的咒加上人血催符即可。”大贵淡淡地说。 “不错,只要使用工具稍微修改,淡酒都能变浓烈。”城隍淡淡的笑了下,“既然如此,要将结合在一起的魂心分开又该怎么做呢?” “破坏。”大贵小声地说,“斩桃花之类的分裂符即可。” 城隍点点头,“不错,所以说,符咒本身不分好坏,端看如何使用。名义上善意的能成坏事,但恶意的却也能成好事。” “规则是人定的,本不分黑白。”城隍听闻,甚是满意。 “不错。除了结魂咒之外,他们肯定会需要其他的术法来吸引四面八方的魂魄,魂魄最着重的便是气味,所以他们绝对有种能够吸魂迷魂的用具,只是我们暂且不知道是什么罢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们只需要做出能让那些被迷惑的魂体清醒的东西便可。”大贵说,“老爷说了,魂魄最着重的便是气味,既是如此,我只需要做出醒魂香便可,用香做基底取料容易,魂魄也习惯这类的气味。” 城隍看着大贵,眼神甚是骄傲。 不愧是大贵,这等聪明才智,可是大部分人望尘莫及的啊。 “重点是里头该放什么料,”大贵一手撑着下巴,他将视线移转到地板,皱着眉头思考着,“香里头的咒法非常重要,既要能破了对方的迷魂,又要短时间达到醒魂的效果…” 边说,大贵边拿起置于笔架上的毛笔,并随手抽了张宣纸,在上头研拟符咒形式。 “这里不对…这边少了什么…”仿佛城隍不在他面前似的,大贵专注在宣纸与毛笔上,而城隍也不吵他,任由他自己碎念。 时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外头传来鸡啼声,天色即将由黑转白。 “大贵,先回到身体里去,不然等会儿人间与镜像世界的空间翻转,有得你受的了。”光是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这几个字不足以形容世界翻转的感觉,上次大贵还因为没在时间内回去身体里大病了三天三夜。 “不,我快想出来了。”大贵拒绝,持笔的手沾满了墨迹,宣纸上也涂涂抹抹的看不出来大贵在画什么,但大贵就是盯着纸很坚持。 又是一声鸡啼,眼看太阳即将升起,城隍担心的看着他,在心里思考着是不是直接把大贵赶回去,但就在他准备出手前一刻,大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比朝阳还灿烂。 “我想出来了!” “那就快回去,你没时间了。”城隍不怕自己的大动作会让大贵忘记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术法,大掌一推,直接让大贵的魂魄回到他身体里。 而魂魄回到身体里的大贵马上就醒过来,他快速的从神桌下爬出来,抓起放在神桌旁的文房四宝,无视晕眩感带来的不适,快速的将他好不容易想到的术法画下来。 画符咒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很难。 所谓的简单,只要把前人传承下来的记下来,那使用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困难的则是从无生有,符咒上复杂的笔划全都参杂了一部分的法术,什么东西多一点、什么东西少一点,这比例可以说是十分难抓。 而大贵只花了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便画出了全新的咒法,要城隍说不骄傲是骗人的。 “老爷,祢看!”回到现实世界的大贵看不见城隍,但他能感知到祂的存在,于是将手上的符咒递给城隍看。 城隍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满意的点点头,‘并无问题,只是效力光是用黑符朱砂恐怕还是不够的。’ “确实是不够,但若是将朱砂参半赤子血,便能达到倍昇的效果。”大贵说,“我会在酉时前写好需要的数量,等天一黑,便-” 话说到一半,便听不见大贵的声音。 等到天一黑,他就会带着醒魂香到山边去,确认沁竹是不是在那里。 他不说,城隍也明白,有些事情,意会了,便不需要言传。 ‘休息一下吧,昨天没怎么睡。’说完,城隍便走出大庙,而偌大的正殿里,就只剩下大贵一个人。 几天前的竹林,沁竹的小屋内,李真与他都在这,原本不关的大门紧掩,加上竹林内光线不足,于是沁竹点起的烛火,点点烛光昏黄,与外头透进来的自然光有些冲突。 沁竹满意地盯着手掌大小的光球笑了笑,“你看身体这么大一个,但取出来的魂心却是这么的渺小。” “可不是吗?咱们收集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积累到了三万条生灵,这结晶还没鸡蛋大颗。”李真坐在沁竹对面,双手叠在桌上撑着他的下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结晶,越看心里的疑问就越大,“你说这小不隆咚的东西,真有弑神的能力吗?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吧?” 沁竹看了李真一眼,轻轻的将头歪向一边,他思考的抿起嘴唇想了下,“我想,这个部分你是不需要担心的,” 说着说着,他将手上的结晶体轻轻的往李真的手靠近,越靠近,李真就越冷,在手肘触碰到结晶体的瞬间,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靠!这个这么冰!你怎么有办法捧在手上?”仔细一看,李真的衣袖上还残留了一些冰晶,“这温度是正常的吗?” 看着李真的举动,沁竹笑了出来,“这温度当然是正常的,灵魂不像活人一样能维持体温,飘渺在空气中自然温度降的快,更不用说是魂心了,自然温度低的骇人。而我既能练就它,自有保护自己的方法。” 李真突然觉得沁竹很可怕,只因为他看着结晶体的眼神,十分着迷。 “不说这了,你的妻子还有多少时间临盆?我们要抓紧时间,杀了那对祖孙。”沁竹说,这是他们另一项计划,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八九不离十了。 李真说的对,大贵不可能见死不救,唯一的可能,就是把人藏在自己家里。 那…要是伤了大贵的家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曾经闪过沁竹脑海一时半刻,但于现在的他,却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原因? 他知道大贵心软,只要他们彼此之间没了阻碍,那大贵回到他的身边又有何难? “时间算一算快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李真回答,他倒是没真的这么在意他妻儿的性命,毕竟他本来就豪放不羁,根本不想有家庭累赘,要不是他父亲坚持,他根本不会结婚生子。 “那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沁竹淡淡的说着,他眼里没有李真,只是认真地盯着手上那颗尚未完成的结晶体。 若是李真仔细的看看沁竹的手,便会发现他的手掌心带着若有似无的焦黑色。为了能持有这颗结晶体,沁竹只能使用火符来提升自己手的温度与之制衡,但这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太冰或太烫,都是人体无法承受的。 他的手很痛,但他却不觉得痛,只要大贵能回到他的身边,那他做什么都不苦,即使是现在- 看着他自己的手,沁竹眼神闪烁了片刻。 第141章 换色 天色渐暗,大贵知道稍后就是前去山腰查看的时间了,反正庙里有陈伯顾着,他便一个人钻进神桌底下调制醒魂香。 天一黑,两道身影从神像后方的墙壁走了出来-用很可笑的姿势鸭子走路出来。 ‘怎么会这么香?你放了薄荷吗?’柳用力地吸了一口,表情甚是满足。尽管神桌下方很暗,大贵依然能从觉的脸上解读出不屑。 ‘好好神将不做,想回去做孤魂野鬼?’ ‘若能选择,我还真想回去当孤魂野鬼,你看看我们,生前不得闲,作古后继续劳碌命,有比较好吗?’很难得的柳没有反驳觉,看来他的怨念真的很深。 “能者多劳咩。”大贵继续专注在手上的动作,目前看来庙里没有香客,就算神桌下发出火光应该也吓不到人。 看着大贵,柳与觉的眼神默契的很是同情,‘我是觉得啦,你吼,如果能躲就躲,不然等你作古了,被五殿逮着,肯定过的比兔子还精彩。’ 柳的话让大贵一个惊,他猛然抬起头,又把目光放回调香上头,“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说是这样说,最好呢,你把脸皮换了、身材也换了、最好是把灵魂的颜色也换了,会比较容易些。’柳说。 这整组都不同人了吧? 大贵心里想着,“先不聊这些,敏婆睡饱没啊?真的要带她去吗?” 敏婆这只大猫永远大贵看到的时候都在睡觉,日也睡夜也睡,羡慕死他了,“还是我下辈子投胎当只猫?” 觉听了哼笑一声,‘快点,别浪费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抿抿唇,大贵手上动作没停,但内心甚是委屈。他已经忙上一整天了,空些时间做做梦也不行? “大贵啊,时间差不多了喔,我庙门关一关先去休息了。”外头传来陈伯的声音,并且看见陈伯在庙里头开始移动的身影。 “好啊,您先去休息吧。”大贵回应他。 “好咧!你也是,记得去吃点东西。”没多久,庙门便关好,而陈伯则是从神桌后方的一扇木门走进去,那后头是供他休息的小房间。 “知道了,陈伯晚安。” “晚安啊!”随后,是陈伯关上木门的声音。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大贵看着油纸里头的醒魂香,数量应该是够了,“好了~我们也可以准备出发了!” 包好醒魂香,大贵从神桌下爬出来。 ‘晚膳呢?不吃啦?’柳双手背在后脑勺,身高最高的他眯着眼看向大贵,不笑的他有些高傲,却不让人讨厌。 大贵对着柳比出安静的手势,“走了走了!吃晚餐去了~”他这是喊给陈伯听的,但这谎言太粗糙,柳与觉可不给过。 ‘老爷~大贵居然学会说谎?这太令人讶异了不是?’柳欠揍的说,他看向大贵身后,在大贵眼里,那是一个亮橘色的小光点,但在柳与觉眼里,城隍本尊好好地站在那里。 ‘别胡闹了,快把正事办一办吧。’老爷的声音清晰,‘记得,今天只是去探敌情的,把自己藏好,别被对方发现了。’ “好。”大贵回答,“既然如此,敏婆还是留在庙里吧?我们三个就够了。” 突然,他的右脚跟感到一阵疼痛,他低下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虎斑小猫正咬着他的后脚跟。 看着那只小猫小小的虎牙努力啃着自己后脚跟的可爱模样,大贵整个人都融化了-但一想到这是敏婆,他又凝结回来。 ‘让她跟着去吧,咱们庙里不养白吃白喝的。’城隍对着敏婆笑了下,警告她别坏事的意味很浓厚。 敏婆看了城隍一眼后,乖乖地放开大贵的后脚跟,乖乖的坐在大贵脚边,她那老虎般的尾巴左右惬意的摇动着,这下,大贵真的融化了。 “但是我们要走山路,敏婆的手手这么小,我怕她会受伤-” ‘她是老虎,你担心什么?别再废话了,快点出发吧!’城隍无奈的摇摇头。 “是~”说她是老虎,但怎么看她现在就是一只小猫啊! ‘猫奴。’沉默的觉突然吐出一个词汇出来,贴切的让柳不笑不行。 ‘对对对!大贵是猫奴-’ “柳不也是-” ‘好了~快出发了!’城隍受不了的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闲聊,‘记得,让敏婆自己走,不准用抱的!’附加上严厉警告。 “是~”被城隍看破心思的大贵回答得有些悻然,“那我把太扇拿着就出发。” 语毕,大贵准备恭敬地将太扇从神桌上请下来,却被城隍给阻止了。 ‘先别,太扇的气场过于显眼,怕你刚抵达山脚就被发现了,我想,就算没有带太扇,你也还是能舞扇才是。’城隍语气带着笑意,不是调侃、而是肯定的那种。 “没有扇子,我哪里能舞扇呢?”大贵一头雾水。 ‘形体终会随着时间消散,或许,这次你可以练习尝试看看。’城隍说的轻松,但柳却是皱着一张脸。 ‘不会吧?这次的任务不是儿戏啊-’ ‘闭上你的嘴。’然后柳的嘴就被觉堵上了。 一旁的大贵则是苦笑了下,他没什么负面想法,只觉得自己平时练习不足,怎么没想到有一天会没拿扇子舞太极扇呢? ‘好了,准备周全就出发,记得躲着月亮。’ “是。”语毕,大贵将手上的油纸放进一只布袋里背上肩,并顺手往下捞,要抓起敏婆一起去,却被城隍阻止了。 ‘就说了让他自己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城隍说完这句话后,敏婆脸上有种被坏了好事的哀怨表情。 ‘想想她是一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太婆。’柳靠在大贵耳边说道,不慎还是传入敏婆耳里,只见这成天睡懒觉的懒猫蹬起小短腿朝柳扑过去,用力地啃着他的后脚跟。 ‘噢!超痛的,你发神经啊-’ ‘快点滚出去,不要再磨蹭了!’这下,连城隍都没了耐心,低吼一声后将这群人赶出庙宇。 再次回头望了一眼被关上的庙门,大贵只觉得凄凉。 “都你,多话。”觉化相成一名年轻小伙子,只是头顶上还是没有头发。 “有我?”柳则是化身成一名中年男子,高高瘦瘦。 “先别吵了,不然老爷晚点出庙打人就完了。”大贵白了他们一眼,弯下腰拍拍敏婆的头,“走吧!早去早回。” “嗯!早去早回。”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一只猫踩着轻巧的步伐朝山边走去。 第142章 屏障 虽然从没前去拜访过沁竹,对于山也很陌生,但大贵不担心。 “月亮会为我们指引道路。”他对着一脸担忧的柳说道。 “最好是。”柳氏不怎么信,“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应该跟着沁竹到处跑的。” 看着眼前的荒烟漫草,连兽道都看不见,觉双手捧在后脑勺上,挑着半边眉,却不怎么担心,戏谑的表情很是欠揍。 “咱们大贵学道学法无一不精,就认路这点实在让人很担心。”他说,看大贵一脸困窘,总是板着脸的他也无法不露出笑容。 “这也不能怪我嘛!是不是?我一直都待在村庄里,对外头不熟稔。”大贵尴尬的笑了下,“不然柳飞上去看一下?” “看个鸟?现在飞上去,不就等于告诉沁竹我们来了?”柳无奈的看着茫茫草海,只想躺平。 “说的也是。”大贵尴尬的笑了下,“所以说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领路的。” “既然有自知之明,就别走在最前面,大伙儿都以为你知道路,谁知道康庄大道走到现在连路的影子都看不见?”柳没责备大贵,反而是笑得很大声,“要不是多亏沁竹,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们早就问到出路了。” “废话这么多不如静下来想想方才是从哪里来的。”觉白了柳一眼。 “不是啊!这里黑漆漆的,四处都长一样-” “对了!敏婆啊!”大贵大叫了声,打断了柳的抱怨,“敏婆怎么不见了?刚才不是走在我们脚边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那只笨猫?纵虎归山你懂不懂?她惬意的很。”柳白了大贵一眼,“成天不是吃就是睡,一点贡献都没有,所以说干嘛把猫养在庙里?白费存粮-唔!” 柳一股脑的念着敏婆的不是,没注意到一抹影子在他身后不断的膨胀长大,下一秒,他的头被含在虎盆大口之中。 “敏婆!”大贵见状连忙跑过去,伸手抓住敏婆的脸颊,因为合不起来,敏婆的口水在柳身上流的到处都是,“这个不能吃,会坏肚子。” 看敏婆的脸颊被拉起像是在微笑似的,无事一身轻的觉居然笑出声。 “敏婆,吐出来!”大贵看觉笑的很开心、柳拼命挣扎、以及敏婆那张憨厚的虎脸,心里的怀疑油然而生。 这任务真的办的成吗? 最后是由敏婆领路走出森林的,尽管如此,满身臭口水一脸狼狈的柳还是不断的碎念着。 “老虎肉不知道好不好吃,再嚣张,我哪天就扒了你的皮烤了你的肉再把你的骨头丢给庙外的野狗吃。” “要是你真的这么做了,老爷肯定让你享受同等待遇。”觉凉凉的说,“别再念了,你嘴不干口不可啊?” “你-” “嘘!”大贵再次成功打断了柳即将竖起的毛,“你们看。” 他指着不远处聚集的寥寥数鬼,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围着一棵树低着头。 远远的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大贵眯了眯眼,依然看不见。 “好像有一股香味。”柳嗅了嗅四周,距离太远,味道很淡,但隐隐约约确实有一股香味。 大贵听闻,立刻专心的闻闻四周的气味,确实有一股味道,很淡很淡,但- “恶!好臭!”说着说着,大贵居然作呕了起来,“这是什么味道?好恶心!” 说完,大贵整个人蹲了下来开始呕吐。 “应该是夜来香的味道。”觉说,“这是一种香花,怎么你反应这么大?” “这是香花?”大贵倚着再次缩成小猫的敏婆痛苦的干呕着,没吃东西的他连胃都快给他呕出来了。 看大贵这么痛苦,敏婆的小尾巴安慰的对着大贵的背轻轻拍了拍。 “想办法把味道隔绝起来吧,不然你一直这样什么事都成不了。”觉提醒道。 说的也是。 大贵努力压抑着抽动的胃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见状,柳连忙伸手扶住他。 大贵虚弱的笑了下后,手指比出他惯用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了好一会儿,随着他手指点着四方,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四个人围了起来。 “但你这么做,不就没办法闻清楚这气味里头有什么古怪了吗?”柳问。 大贵在夜来香的气味被隔绝在外头后,大口呼吸顺气调息。 “不怕,咱们取些回庙里不就得了?”大贵说。 “但我们接近不了,那里被鬼团团围住,你要是靠近,难保这些鬼不会把你吃了。”柳说。 大贵只是对着他笑笑,“所以我们必须分开行动。”大贵背在肩上的布包里头拿出醒魂香,“我们兵分三路,由我跟敏婆去取样本,柳跟觉分散开来,在两侧烧醒魂香,把这些鬼吸引过去。” “但这么做,你刚结好的结界不就又要破坏掉了?”柳问。 大贵笑着大步往后退,虽然结界是透明的,但众人还是清楚的看见结界周围的空气被拉扯,而大贵持续后退,在距离超过结界张力的同时,结界就像是泡泡被一分为二。 见状,柳笑了出来,“好小子,想的真是周全。” 大贵走回结界中,再次将泡泡合而为一。 “水的结界分为很多型,十分好用。”大贵说,“没有疑虑了吧?可以行动了吧?” 边说,大贵边从布袋里头拿出两只陶瓷杯,大小跟喝茶用的小杯子无异。他将醒魂香装满在杯子里,分别给了柳与觉一杯。 “点火的部分,我应该不需要帮忙了吧?”大贵说。 觉笑了下,而柳则是点点头,“赶快完成任务吧?方才迷路花了不少时间,再不用多久天就亮了。” “尽量远,然后躲好。”大贵说。 “知道了。”柳笑的很痞,拿着瓷杯往外走,觉则是跟着,却是往柳的反方向前进。 结界里头就剩下大贵及敏婆,等他们点香还需要一点时间,于是大贵蹲下身去揉了揉敏婆柔软的脑袋,“等这些鬼离开后我们就出发吧~” 敏婆化被动为主动的蹭着大贵的手,说她不是猫,谁相信? 第143章 归土 醒魂香的味道明显对鬼魂的吸引力大很多,虽然看不见柳与觉焚香,但看着眼前的鬼一只一只的往旁边去,大贵知道他们已经燃香了。 剩最后一只鬼犹豫留下来还是跟着其他鬼离开,大贵屏气凝神的等着,最后,那只鬼朝柳与觉其中一人的方向前进。 见状,大贵抱起敏婆快步朝那棵被放着不明物品的树前进。 树干上,有一只陶盆被红绳绑着,由于现在处于月亮与太阳交界的时刻,森林里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大贵快速的从布袋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油纸,拾起地上的叶子朝陶盆里挖。 陶盆不深也不大,但靠一片叶子要挖出里头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困难。 用手吗? 大贵一脸嫌弃地看着陶盆里黑压压的不明物体,他也没真的这么大胆馁。 最后,大贵隔着油纸将手伸进陶盆挖了一把后再次铺平,并将油纸上的存放好。 就在他松一口气任务结束之时,突然间,他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以及细碎的谈话声。 连忙的,他对着坐在自己脚边的敏婆点点头,这一人一猫快速朝树上爬去。 大贵不怕被来者看见自己,这是他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他们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落座,叶子茂密的让他们没办法直视下方的情况,但若隐若现也就够了,因为走来的人,就算化成灰大贵都认得。 “奇怪,今天怎么没有半只鬼?难道这附近的我们都搜刮光了吗?”李真问,语气听来很疑惑。 沁竹不发一语,只是眉头深锁着,怎么也舒缓不开来。 不对劲,这周围有一股不自然的气息。 想着想着,沁竹开始环顾四周。 想当然尔,他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才让他觉得更奇怪。 魂晶的事被发现了吗?被谁发现了? 是地府的人,还是城隍的人?若是城隍的人… “走吧。”沁竹转身离开,若是城隍的人,那就是大贵了。这个想法让他怎么也舒不了心。 “要走了?你不搞清楚状况再离开吗?”李真连忙追上沁竹。 “没什么好搞清楚的,若是真有人来阻挠我们,那他肯定不会让我们发现的。”沁竹反常地说得很大声,“你说,是不是呢?” 这句话,大贵很肯定沁竹在问自己,但大贵没有回答,他知道沁竹并没有看见自己。 “鸭蛋再密也有缝,哪有可能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了?”反倒是李真回答了。 听着,沁竹嘲讽地笑了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无法与李真交心的原因,李真太笨了。 看着他们逐渐走远,大贵才缓缓的从树上爬下来。 他伸手朝着正在往下爬的敏婆,将她抱在怀里,轻柔的抚着她的头。但他凝重的表情让敏婆有些担心,它轻轻地舔了下大贵的手以示安抚。 “怎么啦?脸这么难看?”两道身影快速地由远而近,他们现在就站在大贵面前。 大贵看向柳,牵强的笑了下后摇摇头,“看见故友。” “果然是他。”柳可笑不出来,他的脸在一瞬之间变得比地狱恶犬还臭,被抱在怀里的敏婆嫌弃柳的脸丑,扭了身用她虎斑肥厚的毛皮面对柳。 “连猫都不忍看,你还是笑笑比较好。”觉拍了拍柳的肩膀,语气很讽刺。 “她哪是猫?她是虎姑婆!” “现在先别吵这件事,我们先回庙里去吧。”大贵抱着敏婆领头走,而一脸疑惑的柳与觉连忙追了上来。 “怎么?既然任务完成了,还有需要赶时间吗?”柳问。但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大贵真的要带路吗?这个问题。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没头没尾的,大贵碰出这句让众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柳皱了下眉,“有限字数吗?” “这是重点吗?”觉白了他一眼,“憨厚。” “老实。” “耿直。” “不知变通?” “傻里傻气的?” “笨-” “欸,我不是问这些。”他们越说,大贵头上就越多黑线。 “那…有钱?” “善良?” “好骗?” “不是提高尾音就不会惹人生气的,我问的是我的能力。”大贵懒得挣扎了。 “早说嘛!”柳不要脸的一掌拍在大贵身后,“自然是无话可说,你天资聪颖,老爷总说你一点就通,更是举一反三,聪慧的不得了。” 哪来这么多好话?大贵挑起半边眉头。 “是了,若在你眼里的我是聪明的,那身为另一半的我,沁竹也是聪慧过人。”大贵的语气有些黯然,“他会的我也会,同样的,我会的,他也会。” “怎么了吗?”见大贵状态不大对,觉担忧的握住他的肩膀。 “正如我知晓沁竹做了些什么,沁竹亦然。”大贵淡淡地说,“他肯定知道在他计谋中,最大的绊脚石是我,既是如此,我们终会反目。” “这是可预期的,却是不可避免的。”安慰的,觉拍拍大贵的肩,“既是不可避免,那给他一个痛快,不正是你最后能允他的温柔吗?” 听闻觉的话,大贵猛然回过头去,他看着觉的眼闪烁着,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挣扎,最后,眼里的亮光逐渐平静了下来,再次回到山中湖水般一片祥和。 “他会原谅我吗?”大贵自嘲的笑了下,“怕是再没机会…” 大贵脑中闪过沁竹拍着自己肩膀笑容灿烂的脸庞,闪过他说的有你有我,闪过他为了保护痴傻的自己被丢石头时大吼大叫的样子。 沁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哪个步伐踏错了? 沁竹是火、大贵是水,难道水火终将不容吗? 大贵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知道觉说的没错,要让沁竹回来是不大可能了,但给他一个痛快,至少自己还做得到,然后…他们就一同回归尘土去吧,不再生生为人。 第144章 死咒 回到庙里时天刚亮没多久,陈伯已经醒了正在庙埕做早操,柳与觉早就隐身跟在大贵身边,陈伯看见的,就只有大贵以及那只被养在庙里的大肥猫。 “大贵?这么早是跑去哪?还抱着阿花。”指着猫,陈伯皱了皱眉,“不重吗?” 听闻陈伯的话,敏婆毛竖了起来,但随即就被大贵按了下去。阿花是陈伯给敏婆取的名字,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敏婆还是只能接受,顶多就是陈伯在叫的时候不予理会就是了。 “没事,就是睡不太着,带着阿花出去晃了几圈,看天亮了才回来。”大贵顺着敏婆的毛,虽然敏婆的毛比起一般猫咪来说较为粗糙,但摸着摸着也还是挺心安的。 “怎么行呢?你从昨天开始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再不把握时间多睡会儿,会把自己累坏的。”陈伯不认同的摇摇头,“看看你,眼下阴影比乌鸦的毛还黑,晚点你母亲来看到,又要责备我没照顾好你了。” 陈伯说的大贵无法反驳,只是尴尬地笑笑。 “好啦别愣在这儿,先进去歇会儿吧,就算睡不着,眼睛闭着也好。”陈伯赶苍蝇似的对着大贵挥挥手,“那只笨猫就放下来吧,别一直抱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花太胖走不动呢。” 这下不只炸毛,敏婆对着陈伯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是-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大贵被她那对小虎牙萌到一个让众人无言以对的地步,只见他把脸靠在敏婆毛茸茸的皮毛上磨蹭,让敏婆想气也气不起来。 “我说这只猫从来没洗过澡,你别这么脏。”说着说着,陈伯伸手就要将敏婆抱走,但敏婆死命地抓着阿哲,说不放就不放。 “嘿嘿,好啦陈伯,我们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你喔,真把这只猫宠坏了,咱们庙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她靠谱,至少石狮子会顾庙,这只阿花就只会吃跟睡。” 堂堂虎姑婆被说成这样- “唉唷,吉祥物只要够可爱就行了。”大贵笑着说,边说边往庙里头走,“我进去眯一下,晚点再出来。” “去吧~”看着大贵走进庙宇的背影,陈伯眉头皱了起来。方才的一派轻松消失殆尽,换上他脸的尽是凝重。 他低下头掐指头算了算,怎么样拇指都停在中指第二小节的位置,最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前方逐渐光亮的天色,不发一语。 一进到庙里,大贵连忙将敏婆丢进神桌下,然后自己跟着爬进去。 他先将布袋放在脚边,接着吩咐敏婆:“顾着,我等等就回来。” 敏婆也很乖,在布袋前面转了两圈后便倚着布袋趴了下去,前脚交叠后将毛茸茸的下巴靠上去,闭眼小寐。 当猫真幸福。 看着她,大贵决定若真有来生,他定要要求十殿阎罗让他投胎当一只家猫。 接着,大贵在铺在神桌下方的草席上躺了下来,闭上双眼,在他舌尖顶上上颚的瞬间,他的意识从身体里头窜了出来,从石墙裂缝钻了进去,来到镜像世界。 城隍、柳与觉都在这儿等他,他们就站在正殿中央围成一个小圈。 “终于来了,怎么这么久?”柳急躁的问,其余二人倒是不怎么在意。 “陈伯问了些话耽搁到了,”大贵快步朝他们走过来,“你们说到哪了?” “说到沁竹的部分,”柳说,“虽然早就猜到有可能,但居然真的是他。” 大贵扯扯嘴角,“老爷,我们这次入山,发现山上的灵体数量锐减到几乎看不到的地步,就连昨夜,我们都只看到被沁竹迷惑的三三两两,数量稀少的可怕。” 城隍摸摸下巴,稍作思考,“山上里应是最多灵体的地方,既然连那儿都没什么灵体,那平地肯定更少。” “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底完成了多少,没时间耽搁了。”大贵说,“我取了些他们迷魂用的粉末回来,等庙门一关,我就出去研究看那是什么。” 城隍点点头,却皱起眉,“还有一件事,被你藏在陈家的王氏祖孙恐怕有危险了。” “怎么说?” “先前你不愿意面对沁竹的转变,以至于你少看了一部分的事,而现在,我来提点你,可否?”城隍说,大贵点了点头。 “那时,大贵为了成就若水而带了门徒到庙里吵闹,这件事,你可还记得?”大贵点头,“那只是个幌子,这件事情,就连王家的子子孙孙都不知道。当时王家老夫人带着这些幼子女离开家乡是为了避祸,避一个人祸。他们的亲人找了符仔仙要夺产,误杀了王老夫人的丈夫,这个部分,王家孙女曾向你说过,你可记得?” 大贵点头,但依然不知道城隍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不过是表面而已,事实上,当年那名符仔仙打算咒杀的,是王老夫人,殊不知误杀了王老先生,然而,那名符仔仙下的是死咒,若死的人非被下咒之人,那这张死咒就会反扑到符仔仙身上。” “只要王老夫人没死,那符仔仙就会死…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说不定符仔仙已经死了?” 城隍点点头,“他是死了,但死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咒力的部分,他要的可不只是符仔仙一个人的命,在杀死王老夫人之前,死咒会不断的侵袭着符仔仙的后代,直到一人不剩为止。” “既然如此,为何当时符仔仙会下这种祸及子孙的死咒呢?”大贵皱起眉头。 “因为他太有自信了,他以为自己真能杀死王老夫人,所以在收了巨额钱款后,便下了这道死咒,偏偏王老夫人没死,这绝对是在他预料之外的。” 大贵点点头,却依然不明就里,“但这跟您要告诉我的事情有何干呢?” 城隍看了大贵一眼,抬起了半边眉头,“你这么聪明,怎么今天不举一反三啦?” “老爷,我折腾好几夜没睡了,脑子动不了。”大贵苦笑了出来,一旁,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听闻,城隍笑了出来,“也是。我只问你,当沁竹出现的时候,是否身边跟着另一个人?” 大贵点点头,“是有一个人,年纪看起来比沁竹大上一些。” “他啊,这是那名符仔仙的儿子。”城隍说。 听到这,大贵的眼睛睁圆不少,“所以,沁竹那天到庙里来,其实是想要王老夫人与芸茹的命?” “当时我想沁竹还不知道李真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肯定知晓。” 拼图完整了,大贵一时恍然。 不对,拼图尚未完整,“若是符仔仙的儿子为了续命而寻求沁竹帮忙,那沁竹图什么?他为什么要提炼魂晶-杀您呢?”大贵问的艰涩。 城隍看着他,只是摇摇头,“沁竹图的我想你知晓,我便不说了。至于为什么要杀我,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直接从他嘴里问出答案较好。” 语毕,城隍转身要离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现世去,大贵,你也回来休息休息,别忘了晚上还有工作呢。” 大贵愣愣的点点头,跟在城隍身后返回现世。 第145章 伤神 当大贵的灵魂回到身体时,一股毛茸茸的感觉让他从脚底痒上心头,他低头一看,发现敏婆不知道怎么睡的,原本靠着布袋的身体现在黏着自己的脚,仰天睡得好不开心。 大贵失笑,看敏婆大字型睡成这样,他也不好意思扰猫清梦,就由着她去。 他的视线越过敏婆直视着布袋,郁闷再次上了他的眉头。算了,晚点再来想吧,他真的需要小睡一下了。 打了个深深的呵欠,大贵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跌进梦乡。 听见大贵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敏婆的眼睛睁了开来,在确定大贵真的熟睡过去后,才再次闭上她的猫眼。 时间来到正午,拿着吃食走进庙宇的陈夫人向陈伯询问儿子人在哪里,陈伯指了指神桌下说:“昨天夜晚大贵带着猫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累着了正睡得香呢。” 陈夫人将吃食放在一旁供神职人员休憩时使用的茶几上,并拉着张木椅坐下。 “是跑去哪?晚上不好好休息怎行?我待会定要念他几句。”陈夫人微微皱着眉,表情甚是担忧,“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虽然城隍说现在大贵壮似牛,但也不能这般折腾啊。” “哈哈,”陈伯这下可分辨不出来陈夫人嘴里抱怨的,到底是大贵还是城隍,只能打哈哈,“喝杯茶吧?一路过来也挺热的。”边说,陈伯边把热茶放在陈夫人面前。 “前一阵子的地牛翻身让周围是一团乱,好不容易生活渐渐回归到平静,也没看这孩子真得闲下来。” “能者多劳呗。” “唉,看他这般劳累,我都想着,或许让他痴傻一辈子会比较轻松。” 陈伯笑了笑,“真宝可藏不住。” 听闻,陈夫人无奈的笑了出来,“这两天我老做噩梦,心里慌得很。”说着说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虽说大贵已经过继到城隍膝下,但他始终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人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你就别过于挂心了,不然你说出来啊~说出来的梦境便不会成真。”陈伯替陈夫人斟满茶,又从边柜拿出早上香客拿来的小茶点摆在茶几上。 “要真如你所说便好,”陈夫人牵强的扯扯嘴角,“我老梦到大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前方,怎么叫都没反应,我触碰到他时,他的皮肤好冰冷,就好像…” 死了。 但这两个字,陈夫人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就是梦呗,你最近太伤神了。等大贵起来,让他给你收收惊便好。”陈伯笑着说,然一滴冷汗却顺着他的侧脸滑落。 他没说出口,但这几天,他也一直梦到与陈夫人相似的梦,只是,梦里的主角不是大贵,是沁竹。 稍早,回到竹林小屋的沁竹并没有回到房子里休息,随意挥了几下手说自己要静静后人便走了,留下李真一个人满头雾水的走回屋里。 沁竹继续往山上走,他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周围树也跟着越来越大棵,四周的野草也越来越茂密。兴许是走累了,沁竹随意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 有说过他擅长爬树吗?大贵还处于痴傻状态时,沁竹便教大贵如何爬树。他们尝试了好几天都没有成功,后来沁竹受不了大贵摔了一身伤后,便赌气不让他碰树,他自己则是爬到庙外头那棵大榕树的最上方,不理会在下方因被丢下而紧张到眼眶泛泪的大贵。 后来因为大贵实在是太可怜了,柳与觉一人拉住大贵一边的手臂,将他拖到沁竹所在的树根下方。 看着心满意足的大贵悠闲的晃着双腿时,假装生气的沁竹再也气不下去,那时嘴角笑容的弧度,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然而,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又渐渐地恢复平静。 虽然不是满月,但由于天上湿气重,氤氲了月光,看起来倒也算是圆满,沁竹望着柔美的月亮,却是皱起眉头。 他怎能甘心?他不甘心。尽管他总是嘴上说不在意,但其实这根刺紧紧扎在他心上,太深了,怎么也除不掉。 明明自己才是城隍养大的孩子,明明城隍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努力,为什么他选择视而不见,反而是直白的对他说自己不会选他当自己的代言人呢? 这无疑是对沁竹判了死刑,他怎么接受的了? 为什么? 是他不够努力吗?当与他年纪相符的孩童正在玩耍之际,他正在努力背诵经文、手持毛笔练习书法画符;是他天资不足以匹配城隍的神威吗?当年纪比他还大上许多的乩身摸索符咒法令时,他已经能熟练的处理庙里事了;是他的心思不够良善单纯吗?为了避免信徒遭受到欺骗欺瞒欺负,他不理会城隍与大贵的劝阻,硬是成立了若水这个教派,用他的力量与知识协助信徒保持良善-亦或是单纯的只是城隍不想要他而已? 沁竹望着星,这边一颗、那边一颗,虽离的远,却相辅相成,然而他却只有一个人。 从小他便没了亲人,是城隍、柳、觉与陈伯将他养大的,他们对他的好、对他的宠他又怎么会不晓得呢?他们的养育之恩他怎么都报答不了,又怎么会想伤害他们呢? 那大贵呢?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信徒来庙里时,沁竹与大贵这两个名字总是相伴在一起,然而从何时开始,只剩下大贵了呢? 是从他向张天师学道开始,亦或是…当他成立了若水这个教派开始? 沁竹不记得了,他走的太快太急太慌太忙,在他没意识过来之前,这一切便早已不同以往了。 他后悔吗?于心不好说,但嘴硬的就是不愿意承认。 他后悔吗? 回应他的,也就仅有嘴角扬起的那抹倔强的笑容罢了。 第146章 骨灰 沁竹消失了一整晚让李真十分担心,但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沁竹,整夜没睡加上担忧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烦躁到不行。 他就坐在正厅,双手抱在胸前望着大门的方向,严肃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妻子跟别人跑了。 就这样,窗外的由黑转白,天破晓了,而李真还坐在那儿。 终于,门从外被推了进来,踩着阳光,沁竹走进来。 李真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 沁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回房去休息。 “去哪?”李真问,问的是昨夜。 沁竹皱了下眉,冷淡地说:“我为何要告诉你?我去哪、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 此话一出,李真气极。只见他瞳孔放大后缩小,原本抱在胸前的双手侧于身紧握拳,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发一语地,他转身离开。从这刻开始,李真没有再来过这里。 躲在神桌下方睡到打呼的大贵在太阳来到天顶正中央时终于睁开双眼,说睡饱是没用,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看着下巴枕在自己胫骨的敏婆,大贵笑着摸摸她的头。而敏婆在大贵揉几下后化被动为主动,左蹭右蹭的,可爱得不得了。 “好啦,你继续睡,我先出去了。”小声地,大贵对着敏婆耳语,敏婆听话的让自己的下巴离开大贵的小腿,稍稍叹了口气后倚着墙继续睡去,而大贵则是抓起墙角的布袋爬出神桌-当然,他确定庙里没人在走动才这么做,不然手被踩伤是小,万一吓到信徒可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咿咻!”大贵从地上站起身来,顺手将布袋放在神桌边角,舒展了下身躯,“母亲、陈伯。” “醒啦?过来吃午饭。”陈伯对着他招招手,“今天陈夫人带的全都是你爱吃的,你没醒,我们还不敢吃呢。” 大贵笑了下,“抱歉。” “先去洗手脸换套衣服再过来,你这孩子是跑去哪?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陈夫人阻止了大贵即将坐下的屁股。 大贵点点头说声好后,连忙从庙后的小木门走出去,木门外头几步距离有口水井,大贵拉了桶水上来,把自己弄干净,又走进陈伯休息用的小房间里换上干净的衣服,确认没地方能挑洗后,才走回庙里。 “快过来吃啊。”陈夫人说,“我不过昨天一天没来,怎么觉得你瘦了?” 听闻,大贵苦笑了下,“哪有,我都有按时吃饭。” “可不是吗?”陈伯意有所指地看了大贵一眼,眼神可不怎么同意。 看陈伯这样,大贵连忙干笑了几声,“哇~居然有卤豆干?我最喜欢吃母亲卤的豆干了!” “狗腿的家伙。”看大贵这市侩的样子,陈伯不屑的笑了下,“别顾左右而言他,快吃吧!” 接过陈夫人递过来的筷子,大贵笑容满面,“对了母亲,王家祖孙俩最近状况还好吧?有发生什么事吗?” 陈夫人一手拉着衣袖,一手抓着筷子,忙碌地替大贵布菜中,“还行,王老夫人的身体好多了,时常在院子里运动。” “怎么?突然想到啊?”陈夫人补问了句,“想娶媳妇儿了?” 怎么又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大贵刚进嘴里的那口豆干差点绕了一圈又回到盘子上。 “不是啦,我也是突然想到。既然身体有比较好就好,母亲切忌让她俩出门。” “知道知道~你每次我来都提醒我,耳提面命的,就算我真要忘,也忘不掉~”陈夫人看着大贵的碗被她装的尖尖的,才满意地坐下来一起吃。 大贵笑了下,在他低头看见自己被装满满的碗时,吓了一跳,“咦?我也才不注意一下,怎么装这么多?” “为母则强啰~”陈夫人笑得很亲切,“快点吃。” 这句话肯定不是这么用的,但又怎样呢?大贵怎么也反驳不了啊! 既然都进碗里了,不放进肚子怎么行? 认命的,大贵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饭菜塞进肚子里,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伴着庙门外微风徐徐,十分惬意。 午饭过后陈夫人提着篮子离开庙宇,大贵也没多做休息,拖了张木凳坐在他习惯的供品桌侧,打开布袋,将里头的油纸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摆在桌上。 一旁的陈伯好奇地靠过来,“这是什么?”他问。 大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会知道的。”边说,他边从香炉抽出一根烧完的香脚,摊开油纸,仔细的拨弄着粉末。 “这味道闻起来是檀香不是?”陈伯说。 大贵还是摇摇头,“确实是檀香,却不仅仅是檀香。” 随着大贵仔细的拨弄着粉末,隐约中分离出另外两种颜色,一黑一白。 黑的明显是被烧过的物体留下的残留物,而白色的部分,并不是死白,反而是有点黄的那种米白。 大贵将这两种物质分别分开在油纸左右两侧,由于太过细小,不免的还是掺了许多的檀香粉。 接着,他放下香脚,摊开手掌,置于这两种物质上方,感受气息。 黑色粉末那边的气虽感觉十分的躁动,却是有序的躁动,很明显这些黑色粉末就是符咒;另外白色粉末的气息却是死气沉沉,还十分阴冷。 “是骨灰。”大贵平淡的说,“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骨灰。” “夭寿喔!是谁这么没天良啊?阿你这袋东西是哪里来的?”听到这,陈伯疑惑东西来源,他一直到刚才都以为这是大贵新买的檀香。 “路边捡的。”大贵没说谎,确实是路边捡的,“陈伯,这个东西不太好,你要小心别碰到了。” “知道不太好,你还捡回来?不会影响到庙里吧?”陈伯后退了两步,“城隍爷公知道吗?” “嗯,”大贵点点头,“有人拿着这个东西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城隍爷让我去查。” “所以你昨天就是去忙这个?抱着那只阿花?” 大贵点头,“再多的事情我也不能跟你说,不然你会遇上危险,但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大贵望着陈伯的眼神是这么的真挚,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更何况,陈伯从来就不想拒绝大贵。 “当然啊,什么事?” “有人想杀王老夫人。”大贵语气恬淡的说,“我希望您能把王老夫人藏起来。” “王老夫人不是在陈府?应该很安全才是。” “天有不测风云,恐怕现在这风雨就要来了。”大贵严肃的说,“当然,保护你自己是最重要的。” 看大贵这样,陈伯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他叹了一大口气,“沁竹是吗?” 大贵点了下头。 “我想,你现在在用的这些粉末,也是出自于他手,对吧?” 大贵再点头。 陈伯陷入短暂的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他拍拍大贵的肩膀,“该做什么做什么,不需要担心我跟王家祖孙二人,我会护她们周全。” “谢谢。”听闻,大贵露出淡淡的笑容。 陈伯亦是笑了下,但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眉睫。他想起陈夫人刚刚对自己说的梦境,又想起自己的梦境,思考着究竟哪一个会成真? 若可以选,是不是能两个都不成真呢? 第147章 身不由心 虽然确定了迷魂香的成分,但对于将魂心从灵魂中取出的方法却没有想法,大贵爬回神桌下,盘腿静坐,让自己的灵魂进到镜像世界里去。现在是白天,城隍必须待在现世,但大贵不是要去找他的,而是要去与柳觉商讨对策。 当他的灵魂来到镜像世界时,就像是早就知道大贵会来,柳与觉正在城隍的书房等着大贵的到来。 “来啦?”见大贵推门入内,柳说,“没意外的话,你已经知道这迷魂香的成分了吧?” 大贵朝他俩走过来,随意拉了张木椅凳坐下,“是啊,但不太妙。” “怎么说?”觉问,他坐在大贵左手边,而柳则坐在大贵右手边,围着城隍的书案坐着。 “这迷魂香的成分有三:檀香、符咒,最后一样则是骨粉。檀香不消说,符咒我也能知道是哪种,唯独骨粉,我分辨不出来是哪种动物的。” “这并不是很重要,就昨夜的结果看来,你的醒魂香是能达到效果的。”觉说。 听完,大贵摇摇头,“这是重要的,不同动物的咒力也有所不同。昨夜过后,沁竹肯定知道他的法被我破了,便会更换另一种符咒或是骨粉,不同动物的咒力有所不同,若是不能知道现在是哪种动物的骨粉,我将无法推测沁竹下次会改用哪种动物的尸骸施咒,万一醒魂香敌不过迷魂香,那就无法解救到被吸引过来的灵体。” 觉听了后点点头,“那就会浪费一整晚的时间。” “是啊。”大贵说,“我很苦恼,是不是要直接去找沁竹说清楚?他肯定知道坏他事的人是我,只是不明说罢了。” “这天总会来的,但不是现在。”柳说,“毕竟沁竹离开庙宇很久了,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的功力到哪里;而若水的部分也是个谜,自从上次沁竹带人来庙里闹过后,若水吸引教徒的方式隐晦了许多,加上沁竹以结界将他们教派据点围起来,我们这边派出去的兵将无法收集情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可轻举妄动。” 虽然柳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呆呆的,但真正在处理问题上,他的能力与看法可都十分有参考价值。 大贵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那该怎么办呢?有什么方法能知道骨粉是来自于哪种动物吗?”大贵问。 “无法得知骨粉来自哪里也没关系吧?哪种动物最阴咒力最强?你将这个部份考虑进去,做出连那种骨粉调配出来迷魂香都能解的醒魂香不就得了?”柳说,他挑着半边眉,不明白大贵的问题在哪。 而他的话点醒的大贵,大贵无奈的笑了下,“你说的对,我看我真的是当局者迷,居然没想到这个部分,只纠结在骨粉上头。” “你只是太累了。”柳拍拍大贵的肩膀。 听闻,大贵只是无奈的笑了下,“你们觉得为什么沁竹想做出魂晶?他从小就在庙里长大,老爷之余他更是父亲的存在。” 柳挑了下眉,耸耸肩,“这孩子心眼不坏,坏的是领着他前进的人。” “你是说张天师?”大贵说。 柳点点头,“张哲男可不是什么善类,确实他欣赏沁竹的才能,所以教了他许多术法,术法虽没有正邪之分,但人心有啊,跟着这样的人看天文地理、阅人生经历,你说,有多少人真能不动于衷?” “沁竹不像是会被影响的人,他的心地比谁都善良、做事比谁都认真努力。”大贵说。 觉认真地看着大贵,“对于像沁竹这样的人来说,肯定很重要,而老爷选择了你而非他。” 觉的话让大贵恍然大悟,“他在忌妒我。” “可以这么说。”觉说,“没有证据,但我们觉得十分接近事实。” “不,”大贵却否定了觉的说法,“要是沁竹真的忌妒我,那那时老爷抓乩的时候,他就不会帮我了。” “他帮你,是因为那时的他以为老爷的意思是让你们两个人都当老爷的左右手,殊不知到头来,老爷只选了你。”柳解释道,“他太认真,以至于无法接受被否定,尽管老爷并没有否定沁竹的能力,但他自己却让自己身陷囹圄。” “加上他的周围有人对着他说老爷的坏话,就算他的心再定,总会走偏的。”觉说。 “无奈这个部份我们不能干涉太多,因为这是沁竹的人生课题,这是他这辈子该修的,别人帮不了他。”柳说,“你呢,也别太把沁竹的事堆进自己心里,就算你找了一百万个方法解救他,只要他不愿意,全都只是空谈而已。” 大贵没有回话,只是迟疑的点点头。 “跟你说你也不会听,你这个性啊,要是能跟沁竹平衡一下该有多好?”柳说,“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没了疑问,能睡好觉了。” “要真能睡得着就好,我还要调配醒魂香,晚上要出门的。”大贵苦笑。 “担心什么?你睡不久的。”柳拍了下大贵的肩,“去睡会儿,晚些时间我会去叫你。” “知道了。”大贵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要回去了。” 语毕,大贵起身走出老爷的书房,并关上门。 看着大贵离去的背影,觉右边的眉毛调的老高,“你觉得你说的话,大贵听进去几成?” 柳掏掏耳朵,轻轻地叹了声,“有三分就很不错啰,你没看他的眼神?直到现在,他还认为自己能把沁竹的心救出来。” 觉摇摇头,“不,准确来说,直到现在,他还是想跟沁竹一起,无论是-” 最后,觉并没有说出来,但柳就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忧虑上了柳的脸,“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这说法多消极? 然而,不是每件事情都能积极以对,若真听的了劝,这世上,哪来这么多苦痛的人呢? 身不由心呐! 第148章 补魂 回到现世的大贵并没有时间能够好好休息,明明方才静坐的时候庙里一个人都没有,然而,当他爬出神桌底下时,看见的虽没有门庭若市这么夸张,却也相差不远。 一排人倚着墙面对着神像,外头还站着不少男女老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庙里办法会之类的呢。 大贵在爬出神桌当下其实是想爬回去来的眼不见为净,但当众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时,要爬回去的可能性可以说是趋近于零了。 认分的,他乖乖地爬了出来。 一旁的陈伯忙着准备收惊用的金纸与空白符纸,看着那些非常想靠过来又逼自己站在原地的信徒,大贵快速朝陈伯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大贵小声地问。 “我也不知道,就人不断的涌进来,真的没断过。”陈伯皱着眉说,纳闷的很。 大贵回头望了一眼,这些人没中邪也没被跟啊,“我看他们没事啊。” “他们这些人是来排队的,”陈伯翻了个白眼,“你刚刚不在,被亲人朋友带进来的每个眼神都很呆滞,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整理收惊用的金纸是整理心酸的啊?我让他们先把人带回去了~要让他们每个都留下来,不把城隍庙挤爆才怪。” “状况很差吗?” “不是很乐观,我是没有每个都看过,大概前五组人进庙后我就发现状况不太对,之后的人我都让他们先把有问题的信徒带回家,等快轮到他们的时候再带过来。”陈伯解释,“那个恍神的程度,别人叫他不会回应馁。” 远远的,大贵看见城隍的光点,用极快的速度闪回庙里。 “陈伯,麻烦您多准备一点,老爷回来了,我问问看他打算怎么处理。”说完,大贵转身走回神桌前,他拖出摆在供品桌下的木椅凳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上双眼。 其实他不需要闭上双眼,因为不管是睁开还是闭着,他都看不到城隍爷公,但因为这边人太多了,会让他分心。 ‘老爷,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大贵在心里发问着,反正不说出来,老爷还是听的到。 ‘知晓,还很糟。’老爷的声音十分凝重,‘沁竹收不到死人魂心,转而摄活人的魄。’ 听闻,大贵双眼大睁,接着再次闭回,佯装镇定。 ‘他这一手十分高招,既能提炼魂晶,又能毁坏庙宇的名声,高招啊。’说的是赞叹,实则却是痛心,老爷的语气凝重的很。 “那该怎么办?”大贵问,因沁竹的行为分心的他不小心脱口而出。 ‘已经缺的,缺什么补什么;尚未发生的须防范于未然。’老爷说,‘没时间了,我直接跟你说该做什么-’ 就这样,在城隍的吩咐之下,大贵拿出符纸与毛笔,由城隍牵着大贵的手绘出第一张符咒,‘这是能使魂魄融合的符咒,而现在画的是请灵咒,我们将从树木花草调灵,这些灵体单纯,在吸收日月精华后,缺少的灵魂会再次完整,最适合补魂。’ ‘但要从哪里的花草树木开始呢?’大贵问。 ‘先从近的,就庙宇周围的吧。这些花草树木会枯萎一阵子,但不会死,法会过后你须好好地养它们。’ ‘好,我知道。’ ‘至于调魂的工作,我让柳觉负责,他们有分寸,不用担心。’ ‘好。’大贵振笔直书,不断地将城隍教授的咒法誊写于符纸上,专注地让人不敢靠近吵闹,而一旁的陈伯准备妥了大量收惊用的金纸,朝大贵走来。 他轻轻地开口问:“可以了?” 大贵颔首,在接受到大贵的信号后,陈伯将庙里的所有人赶出庙宇,并关上半边庙门,跟着所有人走出庙外。 信徒们有的抱怨、有的嘀咕、有的不发一语,但明显能看出他们有多不愉悦。 把人赶出庙是什么意思? 陈伯不把他们的不耐放在眼里,聚集人群后对着他们解释。 “庙里面如果人太多,气就会杂乱,对城隍爷与大贵办事来说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方才我拿了写上数字的白纸,一次三组,依序把家人带过来,由于需要的时间很长,外头太阳很大,不要提早把人带来,不然也只是让家人承受曝晒的痛苦罢了。”陈伯的声音很宏亮,随着他的话,原本脸部表情比狗屎还臭的信徒们柔和了不少,“现在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愣在这里,尽量不要拖到时间,大贵也是人,对他好一点。” 说完,不少人散去,但陈伯知道他们不是离开了,而是回去把家人带过来。 “我会摆一壶茶在门口,你们自便。”陈伯也没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回庙里去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庙外头传来讨论的声音,不大,却没断过,这些人的声音里头无不担忧、甚至有人急哭了,却不敢哭出声来,就连安慰的声音都很小。 “状况很差吗?”陈伯走到大贵身边,小声地问。 大贵轻点了下头,“陈伯您知道大概有多少人吗?” “我刚刚发的数字写到二十四,但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陈伯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有人敲庙门的声响,回头一看,又来了几个人。 陈伯迎了上去,递了几张写上数字的纸给他们后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很好,又多三组了。”陈伯走回大贵身边,“有解吗?” “有,老爷跟范谢将军会帮忙处理,不用担心。”大贵浅浅一笑,他不想让陈伯担心太多。 “那就好,你准备好了吗?早点开始吧,不然你又要处理到很晚。”陈伯说,大贵随之点头。 就这样,由陈伯领进前三位村民。 有了城隍的符咒、与柳觉合作无间的默契,以及陈伯妥善的储备工作,大贵进行得很顺利,但人数实在是很多,处理到一半,大贵已经累得不想多说话了。 甚至连收惊的过程都被火烧到好多次,以至于他的指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他不喊痛、不喊累,咬着牙让这些失魂落魄的村民平安回家。 处理完最后一组村民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 “陈伯,你今天很辛苦,先去休息,收拾的工作我来弄就好。”大贵想着自己年轻,虽然累却没什么,但陈伯可是上了年纪,折腾不得。 “说什么呢!你的手都磨出血了。”陈伯心疼的看着大贵血肉模糊随便用布包起的双手,那块布不是为了包扎,而是避免大贵的血沾到信徒身上。 “没事。”大贵淡淡的笑了下,“您先去休息吧,老爷还有事情要吩咐我。” 听到这,陈伯的眉头紧紧皱起,“不会吧?还不放过你啊?该让你休息了吧?” “会啦会啦!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很疼爱我的。”大贵笑着说,“您快去休息,您早点去睡,老爷就早点出来,我也就能早点休息。” “这是在赶我了是不?”陈伯不认同的叹气,他转身走到边柜拿出医药箱放在神桌上,“最好老爷让你明天手就好起来,不然你母亲有得闹的了。” “会啦会啦!”大贵笑的尴尬,“您快去睡了,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老人家走得慢你又不是不知道。”陈伯继续嘀咕着。 “哪有,全村都知道陈伯您健步如飞。” 陈伯不屑的笑了下,往庙后头的房间走去,留下一室僻静。 ‘好了老爷,接下来,该派兵将出马了。’一个瞬间,柳出现在大贵身边,接着是觉。 大贵疲倦的笑了下,“幸好接下来有兵将协助,不然我真的要累死了。”靠着柳,大贵眼睛都快闭上了。 ‘再坚持下,要结束了。’大贵耳边传来城隍的声音,‘你今天做得很好。’ 大贵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稍作休息几秒,他再次睁开双眼,“好了,我们走吧!” 他站直身躯,霎那间有些晕眩,控制不住往后倒的身体,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此时,一抹巨大的身影从他身后顶着他,不让大贵跌倒。 往后一看,这是一只巨大的老虎,背的高度到达大贵胸口,瞬间让正殿拥挤不少。 “最好是让我隐形起来,不然骑着老虎在街上走,不吓到人都难。”大贵轻轻拍着敏婆的头,放心的将自己的重量交给毛皮既柔软又坚硬的敏婆。 这个刹那,大贵十分庆幸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第149章 保周全 大贵就这么骑在敏婆身上,只见他驼着腰,而且随着走完几条街道后越来越驼,到最后根本是趴在敏婆身上。 “他真的累坏了。”一旁的觉为了避免大贵摔下来,伸出手来要把他肩上的素贞引导到大贵身上,让素贞固定大贵,但柳马上出言阻止。 “欸欸你开什么玩笑?你没看到素贞一脸兴奋的样子吗?” 听闻,觉眉头轻扯,他抓着素贞的头让她的眼睛与自己的平视,但此时的素贞眼神无辜的不得了,方才的血性藏的妥妥当当,完全看不出来这只大蛇有什么邪恶念想。 见觉想反驳些什么,柳马上开口打断他,“更何况,大贵虽不怕蛇,但不讨厌可不等于喜欢,他已经这么累了,要是睡到一半突然醒来,不吓死他才怪。” 想想也是。 觉拍拍素贞的头,让他回到自己肩上去。而素贞心不甘情不愿的边爬边瞪着柳,一双血红的眼像是在责备他多事似的,看的柳也是一身冷汗。 这只蛇跟他的主人一样,难相处。 原本黑压压一团天兵天将跟在敏婆身后,随着他们走访大街小巷,兵将数目逐渐减少到剩下十几个人,这也意味着今天的任务接近尾声。 本来应该由大贵分派的工作,也让柳一手包办完成了,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走回庙里时,庙门口出现了一抹意想不到的人影。 远远的看到有人,本来柳觉还想绕段路让大贵继续多睡会儿,但土地公不睡觉,健步如飞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夭寿喔真的是夭寿。’他冲过来的时候边跑边说,‘快去救人,快点。’ ‘什么?是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柳疑惑的说,但没等土地公解释,老爷的声音传到了柳觉、与大贵敏婆耳里。 ‘大贵,速回陈家。’大贵迷糊之中,耳边传来城隍的声音,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大睁,连忙坐起身。 “出事了。”敏婆知晓严重性,慵懒的步伐瞬间转为冲刺,朝陈家跑去,而柳与觉则是快步跟上。 天甫破晓,街道上开始有人走动了起来,而大贵也不想吓到其他村民,口中持咒画了张结界把自己与敏婆障眼了起来,柳与觉则不需要结界,正常人本就看不见他俩。敏婆突然而来的狂奔引起一阵大风,吹得早起的村民们一头雾水。 就在即将抵达陈家之际,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大贵反方向跑了过来,她是王芸茹。 就算距离还有点远,她脸上奔腾的泪水在晨光的照耀下还是非常显眼,就在大贵与芸茹即将错过之际,大贵一手拉住芸茹的手,借力将她扯到敏婆背上,这个刹那来的过于突然,芸茹惊吓得忘了哭泣。 “咦?” “抓紧了。”大贵仅说了这三个字,便专注在眼前的路况。虽然敏婆很敏捷,不至于会撞到人,但大贵可没时间解决突如其来的意外。 芸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听话地抓着大贵的衣?,狂跳的心才刚缓下来,她的眼泪又再次夺眶而出。 “陈少爷,我的奶奶不见了。”边说,压抑已久的恐慌逼得王芸茹忍不住大哭失声。 大贵侧头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她,只是一言不发,由着她发泄。 敏婆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时间,已经来到陈家大宅院落前。 院落大门紧掩却没上锁,敏婆撞一下,门便大开。在这瞬间,大贵解开结界,而敏婆也再次化为小胖猫,直挺挺地坐在大贵脚边。 “大贵?你怎么回来了?”陈夫人见来者是大贵,赶忙迎了过来,她的表情很慌张,四周围着几名家仆,“王老夫人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大贵脸上的疲倦因担忧而消失殆尽,甚至连头晕目眩的感觉都没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奶奶还躺在我身边,但清晨的时候,她人就不见了。”王芸茹回答,“但我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啊,甚至门也是关着的。”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出来,“为什么奶奶会不见?” 看她这样,大贵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尴尬地拍拍芸茹的肩膀两下,尴尬的让柳跟觉忍俊不住大笑出声,大贵责备的回头警告他俩,就算没人能听见,也不应该这么没礼貌,人家哭成这样,怎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柳做了个道歉的手势,示意大贵继续。 “有什么征兆吗?例如有陌生人或者是奇怪的行为之类的。”大贵问。 “没有啊,挺日常的。”陈夫人摇摇头,“府里也没有陌生人来。” 王芸茹想了下,呐呐的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最近奶奶很常做梦,叫着爷爷的名字。” 大贵眉头微微皱了下,“做梦当下王奶奶的状态如何?” 芸茹侧头想了下,表情有些困惑,“奶奶好像…挺开心的,但隔天她却想不起来前一天做了什么梦,就连我说到爷爷,她都会很生气。” 中了! 大贵转头去,与柳觉交换眼神后,又转了回来。 “母亲,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把王老夫人带回来的,但看来,陈府的结界被破,王小姐留在这里不安全,我会先把她带回庙里。最近这几天,您们要是能不出府,就不要出府,好吗?”大贵对着陈夫人说,而陈夫人则是点点头,“父亲呢?” “他这几天去北部走货,大概还要十几天的时间才会回来。” “好,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务必派人来庙里找我。”大贵握起母亲的手,在上头画了一只透明的咒,接着他温暖的手包裹住母亲因紧张而寒凉的手,“这只咒能保护您的安全。” “那你呢?”不知道为什么,大贵的举动让陈夫人一阵心酸,红了她的眼眶。 大贵淡淡的笑了下,“母亲,我不会有事的。天塌下来,还有城隍爷撑着呢。” 见大贵这样,陈夫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跟着笑了笑。 “事情告一段落,就回家吃顿饭。要是城隍爷不放人,我就亲自去庙要人去。” “嗯,”大贵拍拍母亲的手,“等事情告一段落,就算老爷不放人,我也会回来陪您吃饭的。” 陈老夫人拍拍大贵放在自己手上的手,“好了快去吧,把王老夫人带回来。” 大贵点了下头,道完再见后领着王芸茹与敏婆走出陈府。 “柳觉,你们有看见老爷留下的金光吧?你们先去老爷身边,我随后就到。”大贵对着空气说,接着左手画了个大圆,团团包围住自己芸茹与敏婆,“敏婆,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庙里去,可以吗?” 回应大贵的,是敏婆在瞬间长大的身影,拉起芸茹的手,大贵再次坐上敏婆宽厚的背,以最快的速度将芸茹送回庙里。 不需要解释,陈伯便知道出事了,他没有多问,而是看着大贵将功俸在神像旁的太扇拿起包裹在布袋里。 “注意安全。”想说的话千言万语,但陈伯最后决定长话短说。 要话家常,等大贵回来有的是时间。 大贵点点头后,骑上敏婆,再次消失在庙前方。 看着天公炉的香烟袅袅氤氲了眼前的一片蓝天,陈伯在心里祈祷着上苍能看见这一切,然后保护大贵周全。 第150章 破界 城隍爷公留下的金光足迹不灿烂,却是细水长流,凡人看不见,有点灵感的人能看见一点点一丝丝的金色光芒,但在太阳的照射下,没有明显到会被注意的程度。 敏婆载着大贵沿着城隍爷的金光快速奔驰而去,而周围原本密集的房屋逐渐转为稀疏,他们来到了村庄外围,也是王老夫人原先居住的三合院落附近。 最后,金光终止在其中一座三合院前。 这间三合院外头摆着数个白色的灯笼,上头写着奠字,明显为丧家。 大贵从敏婆身上下来,但没解开结界,他想先进去看看这院落是谁家。 方才踏入内埕,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嗅觉敏锐的敏婆差点没晕了过去,大贵亦是捂着鼻子,紧蹙着眉头。 这味道太浓烈,气味好像被什么罩住一般出不去,整个凝聚在这里。大贵很好奇这间房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人,若真有,那那些人肯定不是坏了鼻子就是坏了脑子。 大贵伸出手指在敏婆鼻子前方像是玩翻花绳一样拉出一个矩形的透明薄膜,照在敏婆鼻子上,让敏婆少吸点味道,也替他自己拉出一个,明显的,大贵看见敏婆松了一大口气。 大贵提醒敏婆要保持安静后,领头朝正身走近。 幸好正身的门没有关。这里头确实有人,还不少人,但里头异常昏暗,对比门外的明亮,瞬间视差让人看不清。 一具躺在木板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脚朝外,周围跪着坐着有十几个人,而偌大的正厅里头仅在尸体头部的小木桌上摆着一支燃烧着的小小红蜡烛,除了那只小木桌,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 而那些跪坐着的人全低着头,要不是他们的肩膀还有随着呼吸上下移动,大贵还真会以为这些人也都死了。 四周安静地令人耳鸣,明明味道这么臭,却没有人抱怨。 大贵眉头皱了起来,他示意敏婆别动,自己则是轻巧的左闪右躲,绕过这些人来到大体旁边,大体的脸与双脚并没有被白布盖着,大贵很轻易就能看见躺在木板上的人的五官,这具大体是为男性,很巧的,大贵之前还看过他。 他是王芸茹的父亲。 那周围围着他的,应该就是王家其余的家人了吧?大贵并不确定。 大贵唯一确定的,就是王芸茹的父亲死状凄惨这件事。 只见他露出的脸庞七孔皆有血液干涸的影子,他双眼睁得大大的瞪着天花板-或许应该说,他的双眼凸出以至于阖不上眼会贴切的些,混浊了的瞳孔周围布满了暗褐色的血丝;他的嘴巴大张,或许是身体内部腐烂吸引来了蚊虫,几只硕大的苍蝇在他嘴边与耳朵飞进飞出;最令人费解的,是他印堂黑到发青,比被殴打还要黑上几个色阶。 之后,大贵绕过几个人来到脚底的位置。 他的一双脚底皆各破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像是被啃咬的,伤口并不平整,甚至可以说得上很惨,里头的烂肉由红转黑,味道更是骇人。 为什么这些人有办法忍受这股气味? 大贵环视着周围的人,但他们就像一开始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突然,大贵醒悟了过来。 这些人中了咒,被桎梏在这里了。 想到这,大贵仔细的看着这些人,果然,大部分的人都已昏迷,甚至地上还有一坨一坨的呕吐物,看来这些人鼻子没有问题、脑子没有问题,而是有脚不能跑。 大贵想出手将他们的咒解了,但还来不及伸出手,敏婆就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大贵警觉的回过头,有人来了。 他对着敏婆点点头表示感谢,接着一人一虎没时间犹豫,推开虎边的门躲了进去。 门内一片昏暗,这里没有窗,唯一能有光线透进来的就只有那小小的门缝罢了,然而正厅也十分昏暗,以至于这小房间内没有光。 莫名的,敏婆发出低吼,大贵听闻,连忙阻止她,但敏婆就像是发狂似的,对着大贵呲牙咧嘴,甚至张口要咬他。 大贵不明就里,四周黑漆漆的,大贵能感受从敏婆口中吐出的炙热气息,却不敢贸然伸出手,他害怕万一他手伸出去,收不回来怎么办? 而他的恐惧也是有根据的,毕竟敏婆怎么说都是老虎,就算她化成肥猫再怎么可爱改变不了她是老虎的事实。 眼看自己被敏婆逼到墙角,大贵想着外头的状况都还来不及偷听到,就要命丧虎口了吗?那也太废了吧? 敏婆连让大贵苦笑的时间都没给,她那又粗又壮的虎爪就这么朝大贵压了过来。 没什么比被老虎壁咚更恐怖的事了,至少大贵心里现在最恐惧的是这个。 面临存亡之际,大贵才终于想起来那一把被他藏在口袋的好东西。 大贵手一转,抓住口袋里的太扇扯了出来,这上头有满满城隍的法术,说什么都不能随意开扇,否则门外的人就会发现他躲在这里。但扇柄很好用,大贵手一用力,将扇柄敲在敏婆头上,不知道他力道够大,还是太扇法力无边,敏婆哀嚎了声后居然开始缩小、缩小、再缩小,变回小肥猫咪的样子。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风中带着薄透的金光,那是城隍的信号。 金光扫过,闪烁了一丝黑暗,大贵这才在隐约中看见这间房间是什么。 他脚下踩着的,是一幅巨大的八卦,而八卦正中央摆了一张木板床,上头躺了一个人。 这个人又是大贵熟悉的人,她是王芸茹的奶奶,王老夫人。 第151章 五行 渗入房内的点点金光若隐若现了房间地板被绘上的八卦图示,虽不足以看见这上头的符法,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贵蹲下身来,尽可能地端详着这上头的细节,不敢贸然破坏。 有术法的东西轻忽不得,更遑论方才敏婆一进到房里就抓狂,这可不是什么友善的开始。 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要了解这符咒的内容与介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既然有老爷的金光,代表祂现在离自己不远。 那为何老爷不过来? 大贵叹了口气,肯定是老爷正被什么给拖住了吧? 大贵伸手揉揉敏婆的小脑袋瓜儿苦笑了下。“如果你刚好会喷火,那该有多好?” 回应大贵的,只有敏婆那一双眯的不能再小的死鱼眼。 “别怪我啊,柳的虎头指轮能冒火,我想你们都是老虎,问看看说不定有机会的嘛!”大贵干笑了几声,“既然这里的问题暂时无解,那我来偷听一下外头的状况吧!” 于是,大贵将耳朵靠在门板上,想看看能否听见什么。但外头却是一片安静,除了大贵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太奇怪了,刚刚不是有人来吗? 大贵因为疑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突如其来的瞬间,一个声音穿过薄木门板直达大贵耳里,吓了大贵好大一跳,而大贵的大动作,也吓到了敏婆。 ‘欢迎啊。’这三个字沉闷却清晰,大贵还处于惊吓当中,下一秒,门板被用力推了一下,要是大贵手速不够快,这门就会被推开了。 大贵用尽全身的力量压住门,伴随着他狂跳的心脏,突然觉得自己很命苦。 感受到大贵的紧张,敏婆再次由小肥猫膨胀成大老虎,她对着门板发出低吼,锋利又巨大的犬齿外露,十分吓人。 见状,大贵连忙伸手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抚,慌乱易生错,他必须冷静下来,敏婆亦然。 奇怪,自己并没有解开结界,也没有乱动到屋里摆设,更是在对方未入前厅前就躲进这里,理应不会被发现才是。 但如果,对方不是人的话… 就合理了。 想到这里,大贵的眉头豁然开朗,他与敏婆对视一眼,敏婆向来知道大贵的心思,仅需一眼,她便知道大贵希望自己做什么。 下个瞬间,敏婆取代大贵的位置,用她庞大的身躯压住门板。大贵则是快速退开,并解开原本包裹住自己与敏婆的水行结界。 大贵大概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正因如此,他无奈的笑了下。 “五行当中,我最搞不定的就是火了,一个不小心,把房子烧了都有可能。”大贵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握紧又松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或是做暖身,“但我有一个想法。” 敏婆看着他,眼神像是说着:那还不快点? 大贵无事一身轻的拍拍敏婆的头,毕竟现在门有敏婆顶着,他也确实是无事一身轻就是了。 五行当中彼此相生相克,这个特性有至于增强与制衡。 其中木生火,而水生木且克火,若真能运用得当,彼此相辅互相抗衡的话- 所谓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而这五行并非全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五行对应着的是大自然的现象、气候、以及物体,像金就是矿物的总称;水包含了流动的水、以及空气中的蒸气等等。 其中木行的种类最广,不只是植物、甚至连空气与风都属于木行。 大贵的双手并拢拱成圆球状,他提气,将手中的气流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球体,这是球心,也是他即将尝试的这颗五行球最为重要的心脏。 大贵捏出来的这颗球心外头被一层淡淡的雾气包裹着,确保里头的空气不会跑出来,接着,他口持咒,点燃了这颗五行球,火焰很旺盛,薄薄的一层水气根本阻挡不了它,一个刹那,大贵手上的五行球成了火球,差点没在大贵手心烧出一个大水泡来,千钧一发之际,大贵快速的用水行的结界包裹住这颗火球,他控制着水的量,仔细拿捏着平衡,确保火不灭、水不蒸发。 最后是压缩,像是捏饭团一样,大贵把膨胀成灯笼大小的五行球温柔地、缓慢地捏成手掌大小。这颗五行球的亮度适宜,既不会太亮、也没有光线不足的问题,却足以照亮这偌大的斗室。 只见房间由黯转亮,大贵环顾四周,看见位于房间靠近门的木梁上垂钓着一只旧烛台,但烛台里头没有蜡烛,于是他捧着五行球,将这颗球架在烛台上,方便他活动自己的双手。 五行球放上烛台后,整间房间的摆设清楚了许多,大贵看着躺在八卦中木板上双手抱在胸前的王老夫人的身影皱眉。 他非常想亲自去确认王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从他这边看,顶多就只能确定她还在呼吸,其它却不明朗。然而,他的眼睛望向地板上被绘上八卦阵,要是贸然闯入,如果部阵的人没什么能耐就算了,要真为能人,别说救出王老夫人,就连把他自己陪在阵法里都有可能。 大贵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决定先把阵法破了,反正王老夫人现在看起来性命无虞,他也不应该自乱阵脚才是。 于是,大贵开始着手于解读地上的八卦阵。 第152章 问天 准备好一切后,大贵终于有时间好好审视这一切。 地上确实被画上了八卦,分别是干、坤、坎、离、震、巽、艮,最后是兑,其对应着天、泽、火、雷、风、水、山、地。 “干为南…”大贵喃喃,并从口袋中掏出他随身携带的迷你小罗盘。这罗盘十分精简,上头就只有方位与指针而已,大贵手掌摊平,将其置于掌心之间,“坤为北。” 罗盘对应着八卦上的方位,“此为正八卦,由巽入震出。”见此,大贵稍微放下心,既是正八卦,要解就比较简单,他不需要思考太多方位的问题,风险减了一大半,但他可没让自己太过放心,先怕起来是好的,这能让他更加谨慎。 “但介质为何?”大贵拾起一块碎瓦,在八卦外头标上生死门后蹲下身。 大贵将手伸出,掌心向下,借此感受八卦阵的气,然而,他却感受不到吹出来的风。 大贵的眉头皱起,“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没有气?” 万物皆有气,气为始,可冷可热,无论是动物、植物、甚至是无机物,都会有所谓的气,这股气是用来与周围的空气交流,由风带走太冷太热的,维持平衡。至于无机物的气是哪里来的呢?无机物的气主要是来自于四周,例如石头经过太阳照射、雨水浇淋的过程产生;桌椅则是沾染人或动物留下的气结合成为自己的,这也是为什么家具往往都会有主人身上的气息的缘故。 所谓的八卦,正是和谐的意思,也即是说,若这八卦是平衡的,那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暖而不热、凉而不冷的气息,更进阶的术士则能感觉到气的走向顺着两极跑,总之是会让人感觉到舒服的。然而大贵感知不到这八卦的气息。 一个可能性在他脑海中油然而生,或许他被骗了也说不定,这个正八卦,可能不如他预期的这样。 大贵闭上眼,提气,将自己的气灌进八卦阵里,如果这是个正八卦的话,会为了避免被外来的气息影响内部的平衡而将大贵的气弹出来;但若是逆八卦的话- “果然,我的气被吸了进去。”大贵睁开双眼,对着一头雾水的敏婆苦笑,“问题是,怎么让正八卦变成逆八卦的呢?” 这八卦阵不管怎么看都是正八卦,但气息却是反的…突然一个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大脑。 “糟糕,我们中计-”大贵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四周的空气瞬间被抽干,甚至周围的东西纷纷飘了起来,就连大贵及敏婆都站不稳,六只脚都离了地,更不用说原本躺在八卦中央的王老夫人。 敏婆面对突如其来将室内填满的大水慌张到四处抓挠,肺部的空气因为慌张被挤压离开身体,直觉告诉她,她快死了,因此,她更为慌张了。 大贵见状,连忙朝敏婆游了过去,他推开四周的障碍物,途中抓住了被冲下烛台的五行球,在敏婆因无法呼吸而昏迷过去之际抓住了她。 大贵咬着敏婆的后颈,一手抓着五行球,一手比出剑指,在危急之际快速的结下风行结界。 一颗大圆球将他俩团团包住,大气压力让她们沉在球体底部,但风行球却还是随着水飘动着,求生的本能让敏婆在接触球体里的空气之后大力吸气,她惊慌地站起身,用力地抖落毛皮上的水,泼的大贵一身湿,但大贵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全身湿透了。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水行结界中。”大贵扭着衣?,尽量将水扭出来,不然衣服太重了,“难怪八卦是反的,我想不只八卦是反的,我们所在的世界,恐怕都在池子里吧?” 这也是为什么老爷无法到他身边的原因,祂正在抵抗这个结界杀死自己及敏婆,而那指引着自己的点点金光,“是香灰!老爷不是在指引我们该往哪边走,而是提示我们祂自己的方向才对。” 但是他们是什么时候掉进陷阱里的?难道,从土地公出现在庙门口开始,就已经掉进陷阱里了吗? 不对,那时候老爷的声音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就算真有假冒神明的能力,怎么模仿都会有破绽,而大贵与老爷朝夕相处,要骗过他可没这么简单。 大贵顺着想下去,他知道了,从他送王芸茹回庙里后开始,柳与觉也是那时候离开他跟敏婆身边的。 但这结界被设在哪?他们是怎么踏进来的? “鹿寮堰…”大贵茅塞顿开,确实王老夫人所居住的位置靠近鹿寮堰,这里是八掌溪的某个枝节,为了方便屯垦,当地居民用石头与木头将水挡起来,形成一个小堰塞湖方便灌溉,而这个堰塞湖距离王老夫人三合院的院落不过几百公尺。 “恐怕,我们被丢进湖里了。”大贵对着敏婆无奈地说道,看敏婆努力要起身却站不起来的样子,大贵伸手摸摸她,“难怪你一踏进小房间里就躁动不安,猫咪怕水嘛!看来,动物的天性还真忽视不得。” “问题是,这结界是在三合院落设置连接口将我们抛进池子里,还是整座三合院都是假的,我们从头到尾都在池子里呢?”大贵看似问着敏婆,实则是在与自己对话,“既然你的反应是进到小房间才这么大的,看我想,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高些。” 大贵安抚的挠挠敏婆的头,“如果是这样,那八卦就是一道门,一道把我们吸到这里的门,难怪我感受不到气。” 大贵有点恼怒,他则被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想到,结果弄得自己一身湿。 “再忍忍,我们不回岸上,直接找出被安置在湖里的八卦回去吧!既然是安置在湖里的八卦,就必须有人下来画,肯定不会被画在太难找的地方。” 这人很聪明,但网子再密也有缝,大贵在被浇了一身水后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堰塞湖的水流不大,风平浪静的,他们肯定离八卦不远,大贵举起手中的五行球,努力的查找周围,幸好太阳高挂天上,让水里不至于太黑。 大贵环顾四周,确实是有筑堰塞湖所使用的木材与石材,看来他猜测的方向是准确的,现在只差找出被藏在这里的八卦,回到三合院里。 但这能有多难?举例来说,就是在一整本金刚经书里头,找出一个错字这么困难。 四周的木头都一样,施术者又不可能拿白石灰画一个大大的八卦让大贵一眼就能看的见。 大贵一脸无奈,睁大双眼努力找,尽量不放过任何细节,却还是一点端倪都没找到。 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怎么觉得自己要被干掉了? 大贵对着敏婆苦笑,无语问苍天啊! 第153章 鱼女 看大贵忙着找八卦阵,敏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湖水里头有鱼,大小俱足,看着这些鱼悠然地从她面前游过,敏婆不由自主地伸手扑着这些鱼。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碰触,随着玩性渐大,敏婆飞扑鱼的动作与力道也随之增大,甚至撼动了整颗风行球,剧烈的晃动让大贵摔倒在球体里。 原本就哀怨的大贵对着敏婆投射心死的眼神,敏婆看阿哲这样,倒是很开心,现在的她像只大狗,伸出舌头咧嘴笑着。 “舌头伸进去,别咬到了。”大贵见状,天大的怨气都消散了。 敏婆没有把舌头伸进去,反而是抖抖一身的皮毛,接着缩小回小肥猫,继续玩弄着湖里的鱼-应该说继续被湖里的鱼玩弄才是。 大贵的视线继续游走在水里的石头与木头上,努力的要找出八卦,突然的,一股强劲的水流朝大贵与敏婆袭来,整个风行球被推离岸边好远,大贵还来不及叫,伸手抓住敏婆紧紧抱在怀里。虽然他有自信他的结界不会破,但以防万一总是比较好的。 风行球被带离岸边好远,来到湖中央。 一抵达湖中央,大贵便知晓发生什么事了,他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湖底很深,上头的阳光照不到湖底,但湖底现在却若隐若现的发着光。一条色彩鲜艳的大鱼病恹恹的躺在湖底,腹部朝上,看起来命不久矣,而那若隐若现的光芒,正是从这条大鱼身上发出来的。 大鱼周围被一圈又一圈的鱼群包围,它们缓慢的、有秩序地围着大鱼游着,带动水产生气泡,像是在为大鱼提供氧气似的。 看着即将失去生命的大鱼,大贵于心不忍,他想靠近大鱼,却因为风行球里有空气,怎么也沉不下去,于是大贵做出了一个决定。 “敏婆,你留在这里,我下去救他。”敏婆一听,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瞪大到极致,有些吓人。 “我不是傻了,但你看,这条大鱼很痛苦的撑在这里,一定有原因的。”指着大鱼,大贵柔柔的说,“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敏婆的大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线。 最好是不会。 但大贵只是轻笑几声,他伸手穿过风行球,这是他结的结界,理当他穿梭自如。而在他离开结界后,被他制造出来的切口结合密实,不让水流进球体中,接着,大贵在自己头上结了一颗小型的风行结界后,便朝着大鱼的方向游过去。 虽然大贵靠近,但这群鱼似乎能感受到大贵的善意,并没有因此攻击或是因干扰而乱了秩序,如故的做着它们的事。 大贵小心翼翼的游到大鱼身旁,直到靠近大鱼,大贵才知道这条大鱼究竟有多大。这条大鱼的长度,比柳还长呢! 也因为靠近大鱼,大贵才明白了为何大鱼撑着不愿死去。 大鱼的腹部隆起,看来是有了身孕。 大贵将手轻轻放在大鱼的腹部,感知到大贵的存在,大鱼睁开即将着白的大眼。 ‘乩子。’在他们对到眼的瞬间,大鱼的想法直接传入大贵脑海中,‘吾乃掌管这八掌溪七百年有馀之鱼精,因人类筑堰湖而被圈禁于此,又因歹人恶法毁吾性命,吾来日不多了。’ “歹人恶法为何?我能解。”大贵皱起眉,直觉告诉他,这条大鱼已经在这里等他一段时间了。 ‘无须解,生命终有终结时,吾并不恋栈。’大鱼眯了下眼,‘但吾孩儿即将出世,吾担忧吾子将会落入歹人之手。乩子,请护这孩子周全。’ 大贵轻轻地抚着大鱼的腹部,坚毅的点了下头,“好。” 大贵的允诺让大鱼闭上眼,四周的鱼群似乎感受到了些什么,不安的乱了秩序,它们胡乱的游着,甚至冲撞到彼此,却没因此慢下速度。见状,大贵亦是感到不安,他不担忧这些鱼伤害大鱼,但他担心这些鱼会去攻击敏婆,毕竟,这里随便一条鱼,要将敏婆吞进肚子里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然而这些鱼群虽慌乱,却没游离大鱼太远,依然是绕在大鱼身旁,突然,一股巨大的气流伴随着鲜血从大鱼体内涌出,而周围的鱼群依然胡乱游着,将从大鱼体内涌出的大量鲜血挥散。血雾随着鱼群的行动散去,水里转为清明,一条背脊上嵌着金丝线的小鱼靠在大鱼凹陷的腹部,静静地停在那里,而周围的鱼群在看见小鱼后,逐渐回到方才的绕圈方式。 虽说是小鱼,但她可不小,几乎跟敏婆是老虎时一样大只。 大贵朝小鱼游了过去,并伸手轻轻抚摸着小鱼的背脊。 “你好,我叫大贵,你呢?”大贵说。 小鱼只是用她那双明亮的双眼看着他,疑惑为何这人与同伴长得不一样。 “你还小,应该也没有名字。不如这样吧,既然你是鱼精大人的女儿,就称呼你为鱼女如何?” ‘鱼女?’小鱼的意识有些胆怯。 “是啊!就称呼你为鱼女吧?好吗?”大贵说。鱼女并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地摆动着尾鳍,看来是同意了。 “鱼女,因为我没办法一直待在水里,所以我把我的祝福放在你身上,如果你碰上危险,我就会感受到,并来到你身边解救你。”边说,大贵边结了个手印,这是城隍爷的手印,有了这个印记,鬼魂、妖魅基本上都会礼让三分。 ‘祝福?’鱼女问,‘会很痛吗?’ 大贵摇摇头,淡淡的笑着,“不会。” 说完,大贵将手印轻轻触碰在鱼女的尾鳍上方。 ‘不痛,暖暖的。’鱼女轻轻摆动了尾鳍几下,‘不痛,暖暖的!’ “鱼女,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等我都弄好了,再回来看看你。”大贵轻轻拍了下鱼女的背鳍,此时,鱼女有些难过地望着大贵,她的鳍缠上大贵的手。 ‘不要离开嘛!’ 大贵还是笑笑,“我会回来的,我答应你。” 鱼女没有回应大贵,但原本缠着他的鳍松开了。 “虽然你身上有城隍爷的印记,但还是要尽量躲起来,最好是躲在湖底暗处,可以答应我吗?”大贵说,他可不希望伤害大鱼的家伙有机会伤害到鱼女。 鱼女听闻,轻轻地摆动着身体,往暗处游去,周围的鱼群跟随着她游走。 ‘约定好了,我会等你来。’ 当鱼女的意念传进大贵脑海中时,他们的距离已经很遥远了。 四周宁静的像是一摊死水,只剩下大贵,以及早已死透的大鱼。 大贵伸手拍拍大鱼的头,而大鱼因没了牵挂,原本僵硬的身体不再僵直,随着水流漂浮。 随着大鱼的尸体在水中漂浮,大鱼原本贴在湖底的那一面翻了起来。 看着那面鱼皮,大贵握起拳头。 他有这么生气过吗?从来没有,但他现在气的能杀死自己,只因为他看见,在鱼精另一侧的皮肉上,因为被刻上八卦而血肉模糊。 第154章 绳之以法 大贵游回敏婆身边,对于大贵不发一语沉着一张脸,敏婆知道大贵生气,但是原因是什么她却不明白。自从认识大贵,敏婆从没看过他生气,他脾气之好,就连被疯婆子泼了一身粪水都没有生气,但现在大贵却在生气。 明明与自己没关系,但敏婆却觉得有些害怕。 她怯怯地黏到大贵脚边,有些迟疑的蹭了他一下。 大贵没有低头看她,只是双脚用力一蹬,双手剑指一画将风行球刺穿一个洞,球体内部的空气被水压迅速地挤压出去,大贵与敏婆往池底沉,速度之快,敏婆恐惧的在大贵脚边缩成一颗球,虎斑蓬松的尾巴夹在后腿之间。 大贵沉默,笔直朝着那张血肉模糊的鱼皮前进,就在即将撞击湖底之际,大贵与敏婆穿越了被刻画在鱼皮上的八卦,回到了三合院里头的那个房间。 敏婆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没有空气又撞击到湖底,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她却没有来到天堂的感觉,怯怯的,她轻轻睁开左眼,偷看了下眼前的场景。 她确实没死,依然坐在大贵脚边,而她原本如湿的毛皮半干,像刺猬一样站立着。一旁的大贵衣服依旧是湿的,但没有到会滴水的程度。 不冷吗? 敏婆在心里问着,大贵没听见。 罢了。 想到,敏婆蓬松的大尾巴绕着大贵的右脚踝,心想着或许这样能带给他一些温暖也说不定,毕竟,现在大贵的脸色,太冷了。 他们再次回到这个小房间,不同的是原本躺在八卦中央的王老夫人消失了,而的上的八卦也被毁,周围乱七八糟的。 大贵深呼吸了几次,努力的将内心的怒火平静下来。尽管这辈子他没生过几次气,但他还是清楚怒火遮眼这件事。 与其生气,不如想办法替大鱼报仇,不是吗? 想着,大贵蹲下身,轻轻拍了下敏婆的小脑袋,冷冽的脸庞终于透出一些阳光。 “敏婆,等等可能会很可怕,要不你先回庙里吧?”大贵说,敏婆听闻,只是抬起头蹭了大贵一下,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才不走,柳有觉,但大贵只有她了。 看着敏婆坚决的眼神,大贵的笑容更加扩大了些,“好,那你陪着我,好好看着他们的罪,让神明将他们绳之以法。”语毕,大贵从怀里掏出太扇,太扇虽然湿了,却还是温热。 大贵起身,再顺了一次气后,走到门边推开木门,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李真穿着一身藏青色道士服站在正厅中央,身体面向大贵所在的房门,在大贵打开门的瞬间,他俩四目相交。 “陈大贵,没想到你居然找的到出路,看来,我是太小看你了。”李真要笑不笑的扯着嘴角,深看有些牵强。 “李真,而我,则是看不起你。”大贵沉着脸说道,“学道之人应天之理,持有善心出世救人,然而,你却是用着自己的天赋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天理难容。” 听闻,李真笑了出来,“照你来说,什么是天理?尽做些好事便是依循天理?万事万物皆有它的道理,正非正、邪非邪,你口中的天理,谁定下的?”他的话很轻,却加重了大贵眉宇之间的皱褶。 “照你来说,那条大鱼害了谁?” 李真轻笑了下,“有人道,鹿寮堰里有大鱼,每至十五出池吃人,或许这里没有听说,但在鹿寮村里谁不知道这件事?既是吃人野兽,此命怎能留?” “证据呢?你们也曾说过山上有虎食人,但这件事却是不实。”大贵的左手握拳,“愈加其罪,何须理由?” 李真听闻,脸上的笑容扩大,他用很轻很淡的声音说:“是啊,要编故事,何其简单。” “你可知道,大鱼腹中已有胎儿。”大贵又问。 “当然,我又不是瞎了。”李真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但你还是痛下杀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为了他,再脏再错的事,我可没少做。”李真口中的他,大贵心知肚明,“但这次是我自作主张,我想,要是我能逼死你,他少了个牵挂,是否真能将我摆进他心底。” “你疯了。” “可不是吗?陈大贵,我讨厌你,你不配成沁竹的兄弟,你的软弱无能拖住了他的翅膀,将他绑在你的身边。”李真的笑容消失殆尽,瞪着大贵的脸,眼神凶狠,“为了除掉你、为了除掉城隍,我忍着业火的燃烧偷走被藏在地府的弑神咒,终于要完成魂晶时,你又出来搅局,你真是阴魂不散。”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使我没发现,老天也不会放过你。”大贵说,“你说你被业火灼烧…” “不错,”边说,李真边解开道服,露出他焦黑腐烂的后背。虽然看起来是焦黑一片,但其中还不断的渗出点点黑血,着实害人,“既我是将死之人,早已无所畏惧。” “这一切,沁竹可知晓?”看着李真背部可怕的伤,大贵眉头皱了起来。 “不需要你来担心,”李真看出大贵眼里的同情,不耐的将衣服穿好,“既然我的日子所剩无几,在死之前拖你下水当垫背的,岂不算功德一件?” “你的妻儿呢?”大贵又问,他眼里的同情并不在于李真的伤口,而是在于李真的执着,前进与止步,往往一个念头之间,然而李真,却是将他自己锁死了。 “生死有命。”仅仅四个字,李真判了他未出世的孩子死刑。若他没有解开死咒,这个原本下在王老夫人身上的死咒即将跟着他的孩子一辈子,甚至随时都会将他的命收给老天,然而,李真却说的事不关己。 “你很自私。” “我是人,不是神。更遑论神也自私,不然,城隍怎会把乩身的位子给你而非给沁竹?”李真轻蔑的说,“所谓的神,不过是人冠冕堂皇硬加上去的头衔,为的是让做了坏事的自己求得心安,却不晓得他们口中的神明从来就与鬼无不同。” “你可知晓沁竹为了庙里做了多少事?”大贵说,“孩子在玩乐的时候,他待在庙里为信徒解惑,别的孩子习字背书,他却是执笔画符镇鬼服妖,从未止息,他前半生在庙里为信徒服务,替老爷发声,做的甚至是成人都做不到的事。” “然而城隍却把乩身的位子给了你,祂抛弃了沁竹-” “不是!”大贵大声地打断了李真的猜测,说着沁竹听不见的话,“老爷心疼沁竹,他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绑在庙里,老爷想给沁竹自由。” 说到这,大贵红了眼眶,“我也希望沁竹能自由自在,他是鸿鸟,应该要高飞才是。” 李真想嘲笑大贵的欲盖弥彰,但他却笑不出来,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大贵没有说谎。 “我的命早该结束,是老爷替我续命,由我在庙里为他服务,我心甘情愿,这不是偏心,更不是偏爱,老爷只是疼爱他的子民罢了,不论是村民、我、亦是沁竹。” 听到这里,李真克制不住的大笑出声,但他的笑声里少了轻蔑,多了些悲伤。 “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切早就走偏了,要回头,太难。”李真摇摇头,“再烂的戏也要演完,不是吗?只能说,太多的误解造就这样的结局,既是回不去,就让我继续向前吧。” 大贵知晓李真的意思,他轻轻地点头。 “你的目标是救出王老夫人,而我的则是杀了她,从现在开始,让我们看看究竟王老夫人,会死,还是能活。” 第155章 坎水阵 “你的目标是救出王老夫人,而我的则是杀了她,从现在开始,让我们看看究竟王老夫人,会死,还是能活。”李真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继续说,“在结界的部分,我清楚明白你与沁竹实力相当,是我所远远不及的,但符咒方面,我可不一定会输。” “你能从水里归来,可见你破了我所设的八卦阵,这也没什么,以你的能力来说,肯定是九牛一毛,但你是否听过阵中阵?”李真说道。 “阵中阵?”大贵眉头皱起,他所学的道法,基本上是遇见什么老爷教什么,再由沁竹延伸或是自己举一反三而学成,道无止涯,他还真没听说过什么阵中阵。 见大贵的反应,李真笑了,“看来你不知道。所谓的阵中阵,就是在八卦阵里头设置另一个八卦阵,而你们,现在就在这阵中阵里头。” 阵中阵- 大贵在心里思考着这三个字的意义,八卦为八个卦象,每个卦象皆为一阵故名八卦阵,而各个阵所表象的皆不相同,里头运用的乾坤阴阳更是无法简言描述,若入八卦阵,则需一一解阵,找到对应的出口方得离开,而李真所谓的阵中阵…若真有阵中阵- 业火只能侵袭灵肉,李真背上的肉依旧在出血焦烂- “你把自己也关进阵法里了?”大贵猛地抬头,像看疯子一般瞪着李真,“你真的不要命了。” “是啊,我把自己关进来了,但你也知道,既然我都快死了,被关在阵法里又如何?”李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老实跟你说吧,虽然这是一个阵中阵,但我的能力可没好到能排布出整整八八六十四阵,至于有几阵,我就不说了,若真能赢过我,你们再自已慢慢解去,而王老夫人的肉体,被我藏在其中一阵里,若你能出阵,就能救她出去。” “只要你把她弄出去,就算你赢了,但如果你弄不出去,那就得陪我一辈子留在阵法里。”李真说完大笑出声,“我的一辈子快完了,但你的,可长的。” “你刚刚说你们。”大贵问,这是他听见的另一个重点。 “是啊,不光是你,城隍的左右手范谢将军,以及城隍本人都在阵法之中。”李真说,“偏偏神力在八卦阵里无用,他也必须自己解出路来,啧啧啧,我一次解决四个,不知道沁竹会不会为我感到骄傲呢?” 大贵看着李真,真的觉得他疯了,“若你真的把沁竹当成朋友,你不会这样对待他的,你不会忍心看他难过。” 听到这,李真笑了,他笑的爽朗,却掩盖不了心里的悲伤,“放心吧,失去我,他不会难过的。” “废话时间结束,咱们速战速决如何?”李真的目光直盯着大贵,看似有神,却是无神。 大贵想着止战,即使他不出手,李真也绝对活不了了,但他不能放任李真的灵魂堕入轮回,只因为他知晓该如何提炼魂晶,若是孟婆的汤不够强又让他想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他必须抓住李真的灵魂,并将他封印起来,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忘了跟你说,虽然五行与八卦不是我的本行,但符咒方面,我可是专家。”说完,大贵与敏婆被火焰给团团包围,火势之大,敏婆不得不缩起自己蓬松的尾巴,避免毛皮被火给烧焦,而大贵则是迅速的结起水行结界准备将他俩团团包围,但却什么也没有,四周没有结界,火却越来越焰。 “没用的,既然这里是我的主场,我就会铲除掉你所擅长,否则对我太不利了。”李真看大贵一脸疑惑,笑着解释,“或许你不知道我的专长,但对你,我可是了如指掌。” “喵-”火焰离他俩越来越近了,又热又烫,敏婆顾不得稳如泰山的形象,爬上大贵的脚。 “哎呀糟糕,怎么办才好?”大贵大手一捞,将敏婆捞上他的肩膀,他苦笑地看着敏婆,“我的雕虫小技被看光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看大贵一脸无关紧要,敏婆白眼都快翻到尾巴去了。 怎么办?想办法啊! “你也知道我会画的符咒没几张-”大贵无奈地笑着,接着从怀中拿出他带来的几张符咒,这几张符咒分别是退神、安神、与净符,这里没鬼没妖,他这几张符是能干嘛?更别说太扇了,那是法器,降妖除魔用的,在这儿,亦是派不上用场。 到底该怎么办?火都烧上他的脚了! 火都烧上他的脚了?那他为什么不会痛? 瞬间,大贵茅塞顿开。 这个火是假的,唯有一种物质,能幻化成各种物品-水。 受冷凝结成冰,受热蒸发为雾,而这个雾,正是幻象所具备的绝对要素。 也就是说,他们身在迷雾当中。 想到这,大贵伸手去抓,果然,火焰随着大贵的动作而摆动着,“坎水阵。” 听闻大贵的话,李真笑了出来,“不愧是你,沁竹总说你天资聪颖,果真不假。” “我想你应该也想到水有三象这件事了吧?既是如此,你该怎么破除我这个阵呢?”说完,李真就像是被映在湖面上的人像被竹竿搅动后产生了波纹,越发淡。 “知道是知道,但我不知道怎么办啊。”渐渐看不见李真的身影,大声哀嚎。 现在的他,真的好想掷杯问神明啊!